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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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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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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1:2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章 有拳頭就要出拳


    老闆受傷了,許樂從聽到這句話後,心情就開始不安,緊接著,又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進入了他的腦海,就像兩年多前在州立大學門口時那樣。

    如果軍方能夠找到老闆,是因為那根電擊棍,那麼現在李維和那一群孤兒,只怕也已經被控制起來。他很瞭解李維的性格,如果不是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絕對不會出賣自己這個好朋友。李維現在還好嗎?

    人權?什麼是人權?難道是身上的疼痛,還是這些軍人堅硬的拳頭和更加堅硬的皮靴?許樂並沒有產生如何怨憤的情緒,雖然他這十七年的人生裡一直堅信著世界上有正義道理的存在,但他更清楚,如果老闆真像先前那名上校所說,犯了叛國罪,那在捉拿他的行動中,一切法律法規和個人權力都只會被整個聯邦的怒火所掩蓋,被踩在皮靴之下。

    他是個倔犟堅持的少年,但不是腦子裡充滿了虛無詞語的學生,不會奢望自己這時候還會有請律師的權力,反而他很理解這些軍人的所做所為,這種理解不代表著他甘心接受,毫不憤怒。可即使憤怒,他也不會像個狼崽子一樣惡狠狠地看著毆打自己的軍人,因為那樣的情緒表示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他只是安靜的低著頭,忍受著。

    平靜之中,其實夾雜著極大的辛酸和不安——老闆真的是一名叛國的軍人?叛國和軍隊逃兵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許樂雖然信任封余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是眼前這些軍人的憤怒,還是讓他有些捉摸不定。

    我要去見封余,當面問他,如果這一切是個天大的冤局,那我就幫他,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一記重拳擊打在許樂的左腮處,鮮血迸了出來,牙床開始鬆動,疼痛阻止了他有些恍惚的思考。

    那個長著倒三角眼的軍人喘了兩口氣,蹬了倒在地上,像條死魚一般的許樂一腳,走到營地旁邊拿起一瓶水灌了幾口。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竟然這麼能抗,不止是意志堅定,一直沒有求饒,沒有開口認供,最厲害的是,在這麼大力的打擊下,少年居然還沒有昏過去。

    最後那記打在少年左腮處的拳頭,依照那種力量,足以打落半排牙齒,結果反而震的那名軍人手有些疼痛。

    許樂動了動脖子,把眼睫毛上掛著的血珠擦在了左臂上,以免影響自己的視線。他眯著眼睛注視著室內的一切,尋找著脫身而出的可能性。在那名戴著墨鏡的上校出去之後,這間房間裡便只剩下三個人,而這個時候,更是只剩下了一個。

    要想逃出去,首先便要掙脫手腕上捆著的那根塑料繩……許樂剛才被刑訊的時候,已經暗中用力試探了一下,發現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他有些不明白,軍隊為什麼要用這種東西來替代手銬。第二件事情便是必須在房內這名軍人發現之前,鑽進側後方的那扇窗戶。

    透過那扇窗戶可以看見遠處的晶屏廣告牌,對這一帶無比熟悉的許樂,早就知道了這處臨時營地是在第四街區外面某處。他更清楚,只要鑽過那扇窗戶,跑過營地外面的草地,便能一個一直沒有蓋上蓋子的下水道入口。

    一切的關鍵就在於時間,許樂不敢奢望自己鑽窗戶的時候,會一點響動都沒有。此時房間的四周全部是全副武裝的軍隊,窗戶那邊雖然沒有太多人注意到,然而從那名軍人發現異動開始到他鑽進下水道的入口,依然只能用四秒鍾,時間再長一些,子彈便會覆蓋整個區域。

    這很冒險,即使如此,許樂也沒有想過將室內這名軍人擊倒來換取更多的時間——今天出現的軍人都是東林警備軍裡的精銳特種部隊,這很容易從他們的軍服和配備上面便看出來——他很清楚,特種部隊的軍人擁有怎樣恐怖的實力和殺人技巧。

    一連串的分析思考,其實只花了極短的時間,那名倒三角眼的軍人還在仰著頭喝水,將後背留給了許樂,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

    ……

    熟悉的顫抖依循著熟悉的渠道,在許樂胸部及上臂處的肌肉裡運行,少年的身體感到微微發熱,上半身顫抖起來,就像極怪異的波紋,漸漸傳遞到他的手腕處,然後化作了極為集中的一股力量!

    啪的一聲脆響,許樂手腕上的塑料繩應聲而斷!

    他用最快的速度從地面上爬了起來,雙手一撐,站在原地,卻並沒有往窗戶的方向跑去!

    他的眼眸裡充滿了絕望的情緒,盯著霍然轉身而回的那名特種兵,一言不發。

    絕望是因為他錯誤地判斷了一件事情,當他掙斷那根塑料繩時,繩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正在喝水的特種兵馬上警醒地轉過身來。這個時候如果許樂再想鑽出那扇窗戶,就算不被那名軍人開槍擊中,也不可能爭取到四秒鍾的時間。

    那名有一雙倒三角眼的軍人轉過身來後,卻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張著嘴看著站在地面上的少年,手中瓶子裡的手向著他的皮靴上淋著,似乎他很震驚於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先前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少年,怎麼能夠站在自己的面前!

    便是這一愣的功夫,軍人的倒三角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的神情,下意識裡向著許樂撲了過去,一膝頂向許樂的胯間,反肘砸向許樂的頸部,正是軍方犀利至極的技巧。

    本已絕望的許樂,看著那個如猛虎一般撲過來的軍人,眼睛卻忽然亮了,就像一個在沙漠裡乾渴多日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熟悉的青樹林。

    對於這名軍人的動作,他並不熟悉,但對於這種感覺,許樂異常熟悉!感受著撲面而來的風聲,他雙腿一分,隨意而自然至極地擺了一個馬步,身子一側,雙手齊出,左手緊握成拳,右手掌五指併攏,沿著那名軍人的肘下反擊了過去。

    這個動作極其自然而準確,就像是每天拿筷子吃飯一樣,誰也不會認為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下一刻。

    噗的一聲悶響,許樂的左拳狠狠地砸在了軍人的腋窩中,他右手並著的手掌,卻是狠狠地砍中了軍人的咽喉。

    許樂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姿式反擊,但他的身體似乎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按照某種本能,根本沒有絲毫遲純,極快速地再踏前一步,用大腿頂住了對方的下陰,左拳畫了一道曲線,繞過對方的臂膀,轟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

    拳頭上的中指微微突起,指節微紅,就像一顆花生。

《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0-1-23 21: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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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01:0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一章 四分十二秒


    令人厭惡的倒三角眼,還在空中就閉上了,那名遭受了許樂三連擊的特種士兵哼都沒有哼一聲,便昏了過去。如果不是這人的抗擊打能力格外強悍,只怕他咽喉上被砍了一掌,太陽穴又被許樂的中指敲了一記,早已斃命。可饒是如此,這名軍人依然喉骨破碎,受傷極重。

    許樂沒有發愣的時間,他在第一時間內抱住了那名特種兵的身體,防止落地發出響聲,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窗口——這時候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夠爭取到四秒鍾的時間——他像一隻狸貓一樣,落在了窗外的水泥地上,然後伏下身體,極快地穿過了青草地,鑽進了遠處的下水道中。

    沒有預料之中的槍聲,甚至都沒有人發現到這一幕。

    僥倖從特種兵合圍中逃出來的許樂,開始在下水道裡狂奔,這十幾年的時間,雖然他一直與李維那群孤兒們保持著距離,但畢竟也是從小苦到大的人物,關於河西州用於躲避警察的地下水道,這個城市裡沒有誰能夠比他們更熟悉。

    闊大的下水道裡光線極暗,卻阻止不了他的腳步。快速的腳步聲迴蕩在充滿了異味和濕氣的空氣中,漸漸向著遠方傳去。

    狂奔中的許樂一身冷汗,那些被打出來的傷口疼痛沒有影響他的速度,然而他的腦子裡卻依然是一片混沌,根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剛才活生生打昏了一個特種兵?腥臭的風撲打在他的臉上,絲毫不能令人清醒,許樂根本無法相信先前的那一幕,為什麼自己的身體像是有一種本能似的擺出那樣一個姿式,而且那個姿式剛剛好鍥進了那名特種兵的攻擊範圍之內?

    就像是芯片與底座一樣,先前許樂本能裡一伸手,卻恰好躲過了對方的攻擊,乾脆利落地擊打在對方的要害上。他在那極短時間內的本能反應,那個怪異的姿式,等於是讓那名特種兵把自己的要害全部送到了自己的拳頭上。

    那個怪異的姿式,自然就是他被封大叔逼著練了四年的「生硬」的舞蹈。

    兩年前他就暗中猜測這套生硬的舞蹈會不會是軍中的某種搏擊技巧,今天算是得到了某一種程度上的證明,可是……自己只不過學了四年,就能如此輕鬆地擊倒一名特種兵,這套動作會這樣簡單?

    在下水道的平台上奔跑,腳尖踏中了一灘髒水,啪的輕響把許樂從這種茫然的情緒中揪了出來。事實已經發生了,不需要再去多加思考,他這時候必須要做的事情,則是要盡快地找到封大叔。

    叛國罪的協從犯?自己從那些軍人的看管中逃了出來,大概再也無法洗脫這個罪名——許樂倔犟地奔跑著,一面擦去臉上的血水或是淚水,他清楚,一旦真地被聯邦定罪,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除非他能找到黑市裡的海盜船,逃往百慕大,那麼他一定會被逮捕,並且送進監獄。

    封大叔怎麼能夠在聯邦裡躲了十幾年呢?雖然東林大區離首都星圈十分遙遠,可是……心中一個疑惑一現即逝,許樂的心情再次冰冷起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能夠逃往百慕大到流民,可是這一輩子也別再想踏上聯邦的土地,那為聯邦工作了一輩子直到死亡的父母,還有葬在東林的妹妹先藝……

    我本是個想好好過日子的男兒郎,剛剛報名國防部士官考試,剛剛看到去首都星開拓眼界,改變生活的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跑步的速度太快,許樂的心臟有些疼痛,有些酸楚,他低下了頭,繼續奔跑,然後再次抬起頭來,沒有停住腳步。

    他是一個少年,一個遵紀守法,善良樸實的少年,如果封余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叛國罪犯,他或許會真的來告訴那些人封余躲在哪裡。然而他相信自己的老闆,老師,更關鍵的是,他清楚,今天聯邦來的軍人和那些東林警備區的軍人,根本不是來逮捕封余,而是要來殺他!

    父母妹妹死於礦難,所有的官員都為之付出了代價嗎?這個世界上的不公平已經太多了,倔犟的許樂堅持自己應該堅持某些東西,就算是機修師封余這樣的逃犯,他也堅持聯邦或者法律,必須要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一個開口替自己辯護的機會!

    下水道的盡頭是幽暗的坑道,河西州首府地層的下方,被不知多少年的挖掘變成了極其複雜的坑道網線。在漸漸寂沒的今天,如果不是熟悉地下通道的人,絕對想不到,下水道那個隱蔽出口的外面,直接聯通著城市郊區那些早已被廢棄了的礦坑。

    許樂喘息著爬了上坑道上破舊的礦車,藉著幽暗的反光,看了一下腕錶上面的時間,在心中暗自祈禱。

    他不知道星際之間信息傳遞的速度有多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坐標被電子監控網絡查知,被那些軍人獲取需要多長時間。他必須搶在這段時間之內迷惑搜尋者們的方向,還要找到受了傷的老闆,不然他等於是將軍隊引到了老闆的身旁!

    這是在和時間賽跑,更準確地說,這是在和第一憲章的光輝比試速度。當礦車咯噔咯噔向著幽深的遠處行去時,伏在裡面的許樂終於明白了老闆當年講過的那句話,明白了他為什麼最痛恨第一憲章。

    「目標2的信息跟蹤早已報備,憲章局的反饋時間需要……」萊克上校抬起手腕,皺著眉頭看了一下時間:「四分十二秒。」

    然後他對身邊的特種兵們大聲訓斥道:「四分十二秒!找到他!找到機修師!」

    吼完這句話,他取下了墨鏡,回過頭看著室內被掙成兩截的塑料線和那名正被急救的特種兵,久久沉默不語。放走目標2也是備用計劃中的一項,只是他還沒有下決心實施這個計劃,那個少年便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十七歲的少年,居然能夠掙斷軍用的高強度塑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萊克上校的臉色漸漸平靜,手中握著的墨鏡卻漸漸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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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01:1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二章 會合


    與掙斷那根高強度塑料相比,那名特種兵的昏迷反而沒有令萊克上校吃驚。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爆發力的少年,又怎麼可能是一名特種兵所能抵抗的。在萊克上校的這一生中,他也只碰見過為數不多幾次。

    一想到這一點,萊克上校對於機修師余逢——這個軍隊的恥辱——更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與殺意,少年已是如此強了,那名機修師會強大到何種地步?不過他並沒有絲毫的動搖,就如同許樂一直堅持的觀念一樣,萊克上校根本不會在意目標個人武力的強大,他認為再如何強大的目標,面對聯邦軍方強大的武器裝備時依然不堪一擊。

    將墨鏡扔到腳步,上校走到了臨時營地指揮光幕的前面,沉默地注視著光幕上那些閃動的青點還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區域,紅藍兩色區域代表著目標12可能藏身的所在,只是由於定位有時間延遲,所以只能是逐漸地蔓延開來。

    隨著首都星圈的指揮信號不斷地傳回來,光幕上紅藍兩色的區域也在逐漸的縮小。萊克上校冷冷地注視著這個無聲卻驚心動魄的過程,等待著光幕上這兩塊區域最終集合成一個定點的剎那。

    四分十二秒?萊克上校的眼瞳忽然猛地一縮,知道自己犯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東林大區和首都星圈之間的信息辯認定位是一個來回的過程,如果想要定位目標1或者目標2……實際上需要八分多鍾!

    他的臉色陰沉無比,卻沒有對身邊的下屬說些什麼,他只是覺得無比地難堪,想到無數年前,第四軍區第一次來到東林大區時所犯的那個煙花錯誤,那一次的錯誤,讓第四軍區直接被從東林調離,去往西林那個原始落後的地方,今天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難道這代表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如果有軍事參謀或者情報人員在身邊,這種愚蠢的錯誤自然不會犯,可問題在於萊克上校是位一線作戰人員,為了此次行動的保密性,也沒有按照程序組構參謀本部。

    「必須再抓緊一些時間。」萊克上校盯著光幕上兩塊逐漸接近的顏色區域,在心裡想著,只要這兩塊顏色區域重疊的最深處,大致上便是目標1和2的會合地點。

    「一旦定位,馬上通知我……組員準備行動。」萊克上校將臨時營地的工作交給了東林警備區作戰人員,在肩掛式通訊器裡通知了那些隱藏在城市裡的組員,坐上了裝甲軍車,向著暮色下的河西州城市深處走去。

    ……

    ……

    許樂連滾帶爬地從礦車上跑了下來,根本沒有注意到坑道里沒膝的黑水,找到那架鋼梯,拚命地向上攀爬,他必須節約所有的時間。爬到了頂端,他用力地將蓋子砸開,然後爬了出去,非常熟練地抬起手肘,將那塊極粗大的電力開關頂了上去,一陣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正是少年呆了四年的礦坑操作間,他打開房間的隔塵門,穿了過去,來到了生活間,然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正以一種熟悉的姿態橫倚在沙發上。

    修理鋪老闆封余像沒有骨頭一樣,懶洋洋地陷在軟軟的沙發中,手中的純銀打火機剛剛熄滅,空氣中似乎還飄著煤油的味道。他幹枯嘴唇裡的菸捲剛剛點燃,菸頭一陣明紅,還沒來得及釋放出煙霧。

    一個逃亡中的叛國賊,就以這樣的姿態迎接他在這個城市裡最親近的雇工和學徒,荒謬之中透著一份令人心折的安穩情緒。

    滿臉汗水和血跡的許樂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大腿上那道淒慘的傷口,沒有等喘息平伏,開口問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封余有些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這個陪伴了自己四年的小傢伙,微微一笑,說道:「電子監控查知芯片方位,傳回首都星憲章局,再進行精確定位,再傳回這邊的執行部隊,至少需要八分二十四秒。你是坐礦車過來的,速度不錯,但是定位系統一直在跟隨你,大概六分鍾之後就能通過下水管線找到你的痕跡,這樣算下來,你大概還有三分多鍾時間和我說話。」

    「沒想到你居然能跑出來。」封余有些發白的臉色滿是驕傲,「看樣子我隨便教點兒東西,就不是國防部那些廢物能比的……只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敢跑出來,還願意來找我。」

    他們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許樂膽敢從軍隊的控制中逃脫,已經等於是將自己放到了聯邦的對立面,為此必將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只是封余那張臉上依然沒有一點感動的神情,有的只是平靜。

    「三分鍾的時間可不能用來聊天,畢竟我還沒準備好聽你的遺言。」許樂低著身子從沙發底下翻出幾根綠色軍用負重帶,便準備去捆封余,「我背著你趕緊跑。」

    封余明顯沒有當粽子的興趣,輕輕拍了拍許樂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歉疚之意,說道:「跑是跑不掉的,我本來以為如果你不來,頂多也就是被拘留幾天的罪名,畢竟聯邦政府不是帝國那些野人,能夠把什麼事情都做的那麼野蠻。」

    「我知道你能屏蔽電子監控。」許樂有些不甘心甚至是憤怒地看著老闆的臉,說道:「試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逃不掉?」

    「因為我已經逃了十幾年。」封余咳嗽了兩聲,笑著從懷裡取出那件小工具,塞進了許樂上衣口袋裡,說道:「你說的那個東西,只能保持半個小時的屏蔽能力,又不能永遠地用下去,半個小時之後怎麼辦?河西州總共也就這麼大點兒地方,與其徒勞無功地去逃,不如好好地把這幾分鍾過完。」

    許樂拿著軍用負重帶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他看著封余憔悴的臉,咬牙說道:「你能瞞過第一憲章十幾年,為什麼不能繼續瞞下去?」

    封余沒有回答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似笑非笑地看著少年,反問道:「以你的性格,似乎有些話忘了問我。」

    許樂低著頭問道:「當年戰場上的爆炸是怎麼回事?你真的是帝國的奸細?」

    他問的很直接,封余回答的也很直接。大叔吐了一口煙圈,懶洋洋說道:「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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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01:2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三章 封老闆的大秘密和小手鐲


    「當年出了什麼事?」只是愣了愣,許樂便沒有再懷疑什麼,這和盲信無關,實在是當前的緊張局勢根本不允許他再考慮更多的問題。沒有專心等待封余的回答,他直接動手用負重帶將對方綁在了身上,然後取出上衣口袋裡的那件小工具,摁動了開關。

    淡藍色的光線,就從那件金屬工具上散發出來,籠罩了四週一定的範圍,將許樂和封余的身體都包裹了起來。

    大叔封余被煙嗆了兩口,嘶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小學徒竟是這樣的執著,而且還擁有如此強悍的決斷力和執行力。他扔掉手中燃燒了一半的菸捲,有氣無力地趴在少年略顯瘦削的肩膀上,不滿地咕噥道:「媽的,老子不想跑了也不成?」

    許樂沒有回答他的這句話,直接從操作間的暗道下去,進入了礦坑,爬上那輛破舊的礦車。他相信在泛著藍光的詭異工具幫助下,遍佈整個聯邦社會的電子監控網,也會暫時失去他們的蹤影。有半小時的時間,他們可以消失在更遠的地方,一定能夠令那些追殺老闆的軍人吃一大驚。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封余在他身後笑著說道:「半小時之後,你準備怎麼逃?以前就教過你,這就像是電路板上的那一道連線一樣,你總要準備好電流的出路,才可以進行第一步的工作。如果只是在這個星球上面當老鼠,我們也只不過多爭取了三十分鍾而已,意義不大。」

    「哪怕是說遺言,你說三十分鍾,也總比三分鍾好!」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封余這種面臨著死亡卻依然輕蔑的態度激怒了倔犟的許樂,他低著頭沉聲罵道:「我知道你一直沒有告訴我,你能留在聯邦境內,躲過第一憲章通緝這麼多年,肯定有自己的辦法,我只能想辦法送你到機場,逃出去的辦法你自己想。」

    「真是個愚蠢的小傢伙……或者說你低估了老闆我在聯邦裡的凶名。」封余唇角微翹:「我可以向你保證,在聯邦抓住我或者殺死我之前,整個東林大區,不可能有一個航空器升空。」

    這話說的很理所當然,許樂陷入了沉默,由先前那些特種兵嚴陣以待的勢頭,他也能推斷出這些東西,只是他的心中依然保持著希望,不願意絕望……哪怕他們現在真的已經陷入了絕境。

    黑暗的礦坑裡,只有礦車與鐵軌之間的聲音在響起。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是怎麼能夠逃這麼多年的……曆史上像我這樣窮凶極惡的罪犯,要不就是躲去了百慕大,這些年的可能就投了帝國……在聯邦境內的自由或存活時間,最長的紀錄也不過是九天。」

    「不錯,我能偽造頸子後面那條像狗鏈一樣的芯片。」

    令人絕望的安靜之中,封余的聲音依然那樣的淡然,除了提到芯片、狗鏈這種字句時,會自然地流露出強烈的嘲諷和不屑:「這或許就是憲章局裡那台破電腦在程序上如此重視小爺的原因,這也正是我的秘密。」

    許樂握著礦車前擋板的手驟然一緊,十分緊張。

    遙遠首都發生的事情被封余說中了。憲章局的中央電腦在評級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給予了機修師第一等級,然而聯邦上層的那些大人物們,還不清楚其中的真正原因,包括那位老局長在內。很奇妙的是,中央電腦似乎囿於某種既定程序,並沒有發出這個驚人的警告。

    這是封余的秘密,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在聯邦遠古的時候有一句諺語:如果在清晨知道你想知道的知識或道理,那麼暮色來臨時,即便死亡,也能懷著一份滿足的心意。這時候的許樂便有如此的感覺,已經幾個小時滴水未進,又一直在劇烈的運動和強烈的恐懼之下,他的嘴唇乾燥異常,但是他更清楚,此時嘴裡發乾更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聽到了老闆最大的秘密。

    「第一憲章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正常公民的隱私權一向得到最高等級的保護。至少這個社會沒有那麼多犯罪,這個貧富差距日異擴大的社會,沒有太多表面上的不公平。」

    無窮的震驚之餘,從小接受的教育以及獨立形成的曆史觀,讓許樂忍不住下意識裡替第一憲章辯護,尤其是聽到老闆將頸後的芯片等同於狗鏈,他的心裡產生了強烈的牴觸情緒。

    「我從來不否認這一點。」封余大叔的語氣淡淡的,或許是因為他知道在聯邦的社會裡,很難找到支持自己的人,哪怕此時與自己一起逃難的小學徒工,也不願意接受,「但問題在於,中央電腦依然只是台電腦,它是個工具,而工具……總是被人類操作利用的,一旦哪一天,真的有人能夠完全控制住憲章局裡那台冰冷的機器,誰知道那個人會用這個工具來做什麼事情?」

    許樂聽的不是很明白,但他能感覺到自己處於一個無窮黑暗的坑道之中,似乎永遠看不到前面有光明的出路,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寒冷,頸後種植著芯片的部位,開始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或許是為了驅趕心中的惡寒感覺,許樂啞著聲音問道:「既然如此,你肯定有備用的偽裝芯片,裝上去不就能再次躲過聯邦的通緝?你為什麼不用?」

    封余花白的頭髮在黑暗裡其實看的並不明顯,但是總覺得有些令人心酸的滄桑,他摸了摸頭髮,難得正經的說道:「因為我腿受傷了,我想聯邦這次一定會不錯過採集我血液樣本的機會。」

    「你不是很牛叉的機修師嗎?當年害死了幾萬人,怎麼會被警察盯著還受了傷?」許樂這句話於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讓自己更輕鬆一些。

    「因為我老了。」

    封余很簡單的回答,便讓許樂啞口無言,旋即陷入濃濃自責的情緒之中,少年清楚,聯邦軍方一定是通過那根電擊棍才找到了這裡,找到了封余。

    「這是運氣的問題,與你無關。」封余知道少年在想什麼,他雖然不清楚憲章局是如何重新找到自己,但他那比一般人強大太多的頭腦,很輕鬆地就推斷出那個過程一定極其荒謬而充滿了無數的偶然。

    「相反,應該是我拖累了你,所以我送你一樣東西。」封余嘆息了一聲,將一個東西戴在了許樂的手腕上,取下了他的腕錶,「這塊表就送給我做紀念了。」

    許樂藉著坑道里極幽暗的光,看清楚手腕上冰冷的東西是一個手鐲,泛著淡淡的金屬光芒,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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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01:3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四章 星辰變


    「這是什麼?」

    礦車在坑道里滑行的速度漸漸降了下來,打鐵一般的噹噹響聲漸趨平緩,讓許樂聲音的顫抖格外明顯。少年一慣穩定的手也在抖動,摸著左手腕上光滑的手鐲,隱約猜到什麼,卻不敢相信。

    封余沒有回答。

    忽然間,零點七CM粗細的金屬手鐲隨著許樂指腹的觸摸,像流動的水銀一樣滑動起來!

    金屬表面突顯出極細的紋路,然後順著紋路裂開,露出手鐲內部極為複雜而精緻的構造。手鐲中空腔內,三根細如髮絲的金屬線上串著看不清楚數目的微亮金屬粒。

    就像是超現實油畫裡被描成線條的星光,將那些奪目的星辰全部串了起來。

    藉著礦坑內幽暗的微光,許樂那雙併不大的眼睛瞪的渾圓,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手腕,就像看見了並不存在於世間的神仙或是妖怪。那些金屬線太細了,礦車的震動太大,許樂很擔心這些金屬絲會隨時被震斷。那些微亮的金屬粒太小了,小的似乎沒有一絲重量,隨時可能被礦坑裡幽幽的風颳拂而走,再也追尋不到絲毫蹤跡。

    在一般人的眼中,這些金屬線和小小微亮的金屬粒或許只是非常精緻而易碎的工藝品,但許樂跟隨著封余學習了四年的機修,對一切人類機器文明的結晶都有一份天成的敏感,他一眼便分辯出這些肉眼應該不能看清楚的金屬粒表面,有些令自己心動的東西。

    那是美若藝術品的線條流動,那是以一種極奇妙方式排列組合的晶芯隊列,雖然許樂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物是如何組合在這樣小的面積上,又是怎樣發揮作用,但很簡單地便和封余先前所說的那個秘密聯繫在了一起。

    偽裝芯片?能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通過一切監控檢測的偽裝芯片!

    許樂的後頸又寒冷了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頸椎深處,也隱藏著一個類似的芯片,陪伴了自己十七年之久。更準確地說,聯邦每一位公民的身體裡都有這樣的芯片……而且無數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夠仿造這種芯片,甚至也沒有人敢於嘗試取出芯片,除非他決定逃往它鄉,一生不再回到聯邦。

    而此時少年手腕手鐲裡……便藏著可以完美偽裝的芯片!這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在強烈的情緒衝擊下,許樂不能清晰地掌控,但他只知道一點,一塊芯片便代表著一個全新的人生。他還想到了老闆當初說過的那句話,能夠研究出偽裝芯片並且付諸實踐的人,必將獲得聯邦科學的最高榮譽,星雲獎。

    當然,如果聯邦裡真的有科學家研究出這種東西,在他獲得星雲獎之前,肯定便會被聯邦政府判處無期徒刑。可是無論如何,許樂依然被震撼了,需要什麼樣的知識的力量,才能與聯邦文明最強大的憲章光輝相抗衡?

    他愕然地回頭看著封余有些疲憊和蒼老的臉,張嘴許久,卻說不出話來,他這一生未曾如此被震撼過,或許除了十二年前那聲巨響外。

    也正是這種震撼,讓許樂忽視了手鐲另一個令人折服的工藝處理,指紋認證和開啟在那一剎那完成。這本身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情,然而在這樣粗細的一根金屬手鐲上快速完成,也說明了很多事情。

    ……

    ……

    「我說過,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封余似乎不知道自己隨手扔給許樂的手鐲,如果出現在聯邦社會裡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說道:「如果你不想因為我的關係被捉進監獄關上幾年,找點兒時間,找點兒空間,把你脖子裡那塊芯片取出來,換上手鐲裡的一個。身份資料和操作方法,都在光幕裡,你自己去學……以你的本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兒。」

    此時礦車已經停在了礦坑的某一處巷道交彙處,許樂輕輕顫抖的手指將手鐲複成原位,下意識裡恐懼地想把手鐲扔掉,又或者是還給封余,然而他才發現,手鐲竟然已經扔不掉了,渾圓一體,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拉開的縫隙,就像他從小戴到大一樣。

    「你……你……你用,不然……你會……死的,你可……以用。」許樂看著封老闆花白的頭髮,今天才知道老闆是怎樣神秘而深不可測的人物,不禁有些結巴,「我……頂多關幾年……你要死的。」

    「愚蠢的傢伙,我已經說過原因了。」封余毫無表情地看著少年青澀的臉,說道:「而且這東西只能一個人用,不要問我原因,將來你也不要嘗試著用這些芯片去救別的人的命。去吧……換一個身份,去首都星圈,過一個全新的人生,用另一種方法實現你的人生理想。」

    另一個身份?另一種生活?許樂忽然呆了,老闆的話,手腕上真實的冰涼金屬觸感,提醒了他,原本以為陷入絕境的人生,忽然間打開了另一扇門給自己,只是那扇門後……真的是自己理想的生活嗎?

    而且,老闆怎麼辦?

    「送了你一點兒小禮物,還想送你幾句話。」封余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將來你去首都星圈之後,或許這幾句話對你有用。」

    許樂還在惘然之中,下意識裡聽著。

    「你的雙眉如刀,太直太正,這樣不好,會壓的你的眼界不開,會傷神,如果可以改,就改一改。」

    「星辰之間沒有造物主,也沒有什麼光輝需要崇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這句話只能相信三次。」

    「今日之後忘記我,這四年之事一應拉倒,埋掉,不要奢望去尋覓什麼公平和報酬,更不要去搞報仇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又不是你老爸,我又沒對你存多大善意……只是注意遠離生活裡那些人,那些吃著你們的肉卻主張吃素的善人。」

    「我知道你很好奇當年戰爭中的那次爆炸和我的罪名,你願意相信我是無辜者,但我不能說我自己無辜。只是我可以告訴你,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可能就會知道那次爆炸是什麼模樣。」

    「我的話說完了。」封余花白的頭髮在黑暗的礦坑裡驟然顯得刺眼起來,他的真實年齡終於袒露無疑,從口袋裡摸出菸捲點燃,美美地吸了一口,往許樂的臉上噴了一口,繼續說道:「時間快到了,他們也快到了,你也可以滾了。」

    許樂一直怔怔地聽著,總覺得心底深處有一股悲哀一直在往上面冒,刺的自己的頭頂無比的痛,沙啞著聲音,像是祈求一般說道:「你可得活著。」

    「我當然活著,老子永遠活著。」封余的臉上驟然表現出極其牛叉的表情,看著許樂腕上的手鐲,說道:「還用你來說?」

    說完這句話,聯邦頭號叛國賊、東林區普通的機修師封余一腳踢向許樂,將那個傻乎乎的少年踢進了坑道旁邊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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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五章 虎軀一震


    下水道裡的汙水並不多,難成洶湧之勢,更談不上汪洋,然而這一段渠道正是河西州下水管道體系裡落差最大的一段。在那些混雜著垃圾腐葉塑料袋的汙水沖擊下,許樂瘦削的身軀根本無法保持平衡,只能無奈絕望而悲哀地順水遠去,眼看著老闆封余在水那一方悄然轉身,留給自己最後一個難以言喻的背影。

    時浮時沉,腥臭的水流將許樂打沉水底,又拎著他的身體翻出浪來,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吃了多少口水,終於來到了一處水勢漸趨平緩的地段。許樂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右手奮力一探,抓住了水泥壁上一處突起的鏽蝕把手,將半個身子懸在汙水之中,略喘息片刻,體內那股熟悉的顫抖感覺再次出現,傳遞到手臂上,驟然一熱,身體卻是感覺驟然一輕……

    如一隻狸貓般,許樂瘦削的身軀在空中一個漂亮至極的轉折,人已經從漸緩的水勢中爬了出來。他趴在水泥地上,不停地喘息著,身上的汗水血水汙水混在一起,打濕了他的全身,散發出一股惡臭難聞的味道。

    將食指探入喉中摳弄了幾下,吐出一大灘汙水,許樂委頓的精神好了一些,確認了手腕上那道冰冷的金屬手鐲還在,口袋裡用來屏蔽聯邦電子監控的小設備也還在,他不再停留於原地,四周打量了一番後,順著最近的一個上行通道,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封余將他踢落汙水,汙水將他衝到這裡,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知多遠。許樂當然明白老闆的意思,只是他依然有些不甘心,總覺得老闆不是那樣一個輕易放棄自己的人。他拚命地爬到了地面,從井蓋裡鑽了出來。井蓋的出口剛好是在河西州首府郊外的一處高地上,居高臨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四周幾公里之內的景象。

    許樂用力地分辯著四周的方位,卻發現徒勞無功,那些搜捕自己的軍隊應該都擁有極為強悍的隱跡能力,在首府郊外高達百分之七十的森林覆蓋率下,想用肉眼發現對方的蹤跡,實在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許樂不甘心,他繼續向著山丘上的大樹頂端爬去,雖然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呆久一些,只怕會被電子監控定位,但是他不親眼看著老闆的身影,他總是不放心。

    就在他的腳尖踏上大樹頂端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更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視線落在此地與礦坑間的某處山林間,久久無法挪開。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抖,眼瞳裡充滿了絕望的情緒。

    「老闆你說你會一直活著,原來你還是在騙我……就像這些年裡一樣。」少年眼眶裡漸漸濕潤,因為他知道下一刻,自己也許將永遠失去這個亦師亦友的老闆大叔。

    在遙遠的山林中,他看到了大叔封余的身影,還看到了,一、二、三、四……七……十一台……機甲!

    ……

    ……

    第四街區外臨時營地,光幕上的兩種顏色區塊重疊在了一起,而其中一種顏色已經被成功地凝合具體的坐標方位,變成了一個光點。負責接受首都星憲章局信號的東林警備區軍官,在第一時間內,將目標1的坐標方位,傳送到所有行動的人員手中。

    機修師封余在和許樂進行了那麼久無營養的談話後,終於「成功」地將自己的蹤跡曝露在了聯邦軍方的眼皮底下。一直跟隨模糊顏色區塊進行追蹤的上百名特種精兵還有專門從遙遠西林而來,全權負責此項任務的第四軍區機甲小組,用最快地速度撲向了那個山谷。

    身著迷彩的特種兵們還在山林中潛行,從西林商業飛船偷偷降落警備區機場的機甲卻是毫無蹤影,暮色下的山林,充滿了一種怪異的氛圍。

    在城市中注視此次行動的東林警備區軍官,心中紛紛閃過猜疑,對於那位萊克上校的指揮生出諸多想法。就算目標1是聯邦史上最窮凶極惡的叛國賊,但畢竟此時對方只是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是這麼多精銳部隊的對手?

    更關鍵的是,聯邦方面出動了十一台M52制式機甲!要知道整個東林警備區也只擁有四十台同等型號的強大武器。在金屬洪流的面前,一個脆弱的人類,又能做出怎樣的抵抗?

    暮色如血,樹林的邊緣像燃燒起來一樣。封余從礦坑裡鑽了出來,扶著腰大口的喘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老了。他看了看四周安靜的環境,眼瞳裡閃過一絲嘲諷,心想聯邦方面還真是很看的起自己。

    突進陣形?看樣子和那年一樣,這些軍人接受的命令依然是格殺勿論……封余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從上衣口袋裡取出菸捲,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流露出暢美的神情。

    封余不知道此次帶隊的軍官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如此小心,沒用M52射速恐怖的鏈式鋼彈直接將自己所處的樹林掃射成滿地殘渣,而是選擇了一步步縮小包圍圈。

    那些開啟了迷彩功能的機甲,和那些大樹混在一起還真是容易騙過人的眼睛。只是那些趴在長草裡的特種兵又在等什麼?封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乾枯雙唇叼著的菸捲猛地燃了起來,直接燒到了過濾嘴的邊緣,煙霧遮住了他的臉。

    這口煙很勁,想必很爽,機修師封余的身體爽的顫抖了起來,就這樣突兀地顫抖了起來,那條先前似乎受過傷的腿,似乎也被這種顫抖所感染,沒有絲毫的不適應。

    這種顫抖發自全身的每一處肌肉關節,甚至是每一個細胞,最終發諸於四肢,封余花白的頭髮披散於身後,身上那件破舊的夾克呼呼作響,他的雙腳微微分開,顫抖的異常誇張,誇張到空氣裡似乎都開始嗡嗡作響。

    機修師的雙腿顫抖若弓弦!雙手顫抖若受力而屈,時刻準備爆發的箭!空氣中嗡嗡的聲響,越來越密,終於變成了一記悶雷般的空爆聲!

    封余身上那塊石頭不知何時到了他的手中,然後變作了一顆炮彈,直接砸向了密林深處,喀喇一聲,發出一聲金屬破損的異響。

    他那略粗的雙腿,卻是顫抖著原地消失!下一刻從那些長草之上飛掠而過,顫抖著繞到了一棵樹後,以人類絕對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單拳狠狠擊出。

    一輛M52左腿關節暴露在外的液壓管,就被這赤裸的一拳砸斷!機油像爆布噴射中,龐大的金屬機甲忽然間失去了平衡,緩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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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16:25: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六章 霸王卸甲


    一幅畫面落在不同人的眼中,代表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山谷包圍圈一處高大喬木的後方,一輛被漆成啞光的M52就像一頭打盹的老虎一樣,悄無聲息,以難看卻實用的姿式側蹲著。這是聯邦軍方裝甲最厚,火力最猛的單兵機甲,兩根合金機械腿被軍人們戲稱為青蛙腿。就在青蛙腿的上方,萊克上校坐在操作艙內,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以一點四公里為基準距離,第四軍區遠道而來的特種機甲小組隊員分散在這片山谷四周。萊克上校是他們的頭兒,自然有信心自己的B4突擊隊形可能保持完美的統一協調,那些隊員們就像他的手指一樣,在高速的手速下,依然能夠保持準確。

    中程武器系統早已在追擊的過程中充能完畢,在收到目標1具體方位的那一瞬間,全體追擊隊形鋒頭一轉,直接將那道小小的山谷封閉了起來。然而萊克上校並沒有發起火力覆蓋的命令,雖然說在十一台M52的鏈式覆蓋攻擊下,應該沒有任何碳基生命還能存活下來,可是在沒有看到目標之前,萊克上校不敢冒險。

    高敏探頭將山谷裡的景象傳了回來,萊克上校看到了那個一頭花白頭髮的機修師疲憊的面孔和大腿上的傷口,他的心裡鬆了一口氣,一個赤手空拳的前任軍人,危險性應該大不如前。

    可不知道為什麼,萊克上校依然沒有發佈攻擊的命令,因為他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如果在這個距離上發動攻擊……目標說不定真的可以趁亂逃走,雖然說這從邏輯上是說不通的事情,可是十幾年前,山谷裡那個滿臉惘然的機修師似乎就是違反邏輯,從國防部暴怒的追擊中活了下來,而且一活就是……十幾年。

    機甲單兵操作艙的小光幕上,清晰地展現出山谷裡的景象,那個花白頭髮的機修師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他點燃了一根菸?他不急著逃跑,為什麼要點煙?他看了自己一眼?萊克上校鼻樑上變形的墨鏡抖了一下,看著光幕上那個直視自己的冷冽眼光,不知道那個機修師是不是在看自己。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難道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對於機甲操控隱跡能力格外自信的萊克上校心頭生出一絲寒意,越發地不自信起來。

    尤其是當他發現機修師開始猥瑣地顫抖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佔據了他的全身,讓他再也不想再等,直接對小組裡的十名隊員發出了遠程攻擊的命令!

    然而……光幕上的機修師似乎能夠準確地計算到聯邦特種機甲小組的心態,就在遠程攻擊命令還沒有完全轉換成電波信號前零點零一秒,機修師封余動了!

    一動驚天地。

    重達半噸的岩石被機修師的雙臂擲出,像炮彈一樣呼嘯,砸中了一直小心翼翼潛藏在十一點方向,準確好了強攻狙擊炮的一台M52!

    M52操作艙外的重裝甲被狠狠地砸中,石屑亂飛,雖然沒有發生嚴重的變形,但這股強大的衝擊力,依然震的操作艙內連接著電元感應椅的機甲小組隊員吐出了鮮血,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回複!

    半噸的岩石在那個機修師的手上,竟然像是一顆手雷扔出!這需要多麼驚人的力量,這個機修師還是人嗎?萊克上校滿臉震驚地計算著機修師先前那一刻所展現出的雄奇力量,嘴唇感到一陣苦澀。

    緊接著,他的眼光追尋著已經變成了一道影子的機修師,在山谷裡的一片長草上滑過,向著一棵大樹後衝了過去!

    「老七!」萊克上校在通話器裡厲聲喝斥,想要提醒躲在樹後的隊員,然而一切都晚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機修師的拳頭砸中了M52粗重雙腿膝後的液壓管。

    萊克上校知道M52相對薄弱的防禦短板,就是在膝後的聯結處,但他從來也沒有想過,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可以單憑自己的拳頭,便能砸斷那條合金鋼做成的液壓管!

    先前的飛石展示了機修師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力量,後一刻的雙腿顫飛而掠展示了機修師封余恐怖的速度,而生生擊斷M52液壓管的拳頭,則似乎是在向這些聯邦軍人展示,他身體的強度。

    只是一剎那,還沒有來得及攻擊的機甲小組便損失了兩台機甲,其中一台M52被巨石擊中,震傷了操作艙裡的隊員,機甲像喝醉了一樣,正在努力維持著平衡,不從山坡上摔落。而大樹後直面封余攻擊的機甲,則已經是向後倒了下去,看上去淒慘不堪。

    向著天空噴射而出的機甲,被暮色照耀成了令人心悸的血水,就在血水幕簾的那一方,在巨大的機甲面前,顯得無比渺小的那個身影,卻顯得格外強大。

    這一刻,山谷裡的特種機甲隊員和東林警備區特種兵們,全部都怔住了。

    那個頭髮花白的機修師,他不像是一個人,至少,他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這個世界上沒有正常人敢和機甲正面對抗,然而封余證明了,在強大的個人力量面前,機械文明的金屬機甲,也並不是無法抵抗的存在。

    ……

    ……

    萊克上校所率領的西林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被憲章局建議負責此次追殺任務,並且得到了國防部和特勤局的認可,這是因為在前些年與帝國的戰爭之中,第四軍區強悍的戰鬥力量得到了整個聯邦的尊敬和信任。然而今天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向冷漠堅毅的萊克上校依然感到了一陣心神搖蕩,因為他發現此次行動的目標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是在戰場上沒有見過的,也是在第二軍事學院沒有學過的。

    然而聯邦軍人強硬的神經,讓山谷裡的整個隊形依然只是微微一滯,依然完好的機甲和重火力部署瞬息間發動,中程武器開始向著大樹方向渲洩能量與金屬子彈,哪怕那裡還有自己的同伴,他們也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將那個叛國機修師殺死!

    彈片輕易地將大樹削成了無數在空中飛濺的碎片,山谷裡令人心悸的槍聲掩蓋了一切的存在。只是一瞬間,便有無數的彈藥密集的轟擊在了大樹後方。

    「老七能撐住嗎?」萊克上校率領著五台M52順著山谷的道路,最快的速度向著那邊撲了過去,整個包圍圈沒有任何漏洞,他在心中替自己的隊員擔心。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瞳微縮,心情沉重而決然地按下了身旁的按鈕。從此刻起,敵我識辯系統職消,無限制攻擊開始,那台被轟斷液壓管的機甲,也成了無數火力的攻擊目標!

    因為他發現,機修師如鬼魅一樣的身影,已經爬到了那台跛了的機甲腹部,不知通過什麼手段,竟然輕易地卸開了機甲防護罩,將要打開操作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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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23:38: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七章 嫵媚的手指以及憤怒的星光


    封余一拳擊斷了液壓管,樹後那台機甲向後倒去,而他的人則是用最快的速度爬到了機甲的腹部。他的手依然在顫抖,不停在巨大而冰冷的機甲表面拂動,但是動作又異常輕柔,就像是一個因為緊張而渾身顫抖的初哥,在撫摸他最愛的女人——只是這個女人的身軀過於巨大了一些。

    這個畫面很怪異,傾倒的M52機甲,在機修師封余顫抖的雙手撫摸下,不停地彈動,機械臂快速地伸出收縮,隨著嘶嘶電機的聲音,機甲在地上扭轉著,顯得格外不安和扭捏,就像是怕癢,又像是嫵媚的迎合。

    也正是這台M52的彈動扭動,成功地替上方的封余擋住了幾枚遠程狙擊子彈。與身下機甲的動作相比,封余的神情卻是異常肅穆,認真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了這台機甲所有的外部防禦功能。

    這很奇妙,軍隊的制式機甲在封余的手中,似乎變成了一台呆呆的玩具,或者更像是一具傀儡,明明在操作艙中控電腦才能控制的機甲動作,卻隨著封余在機甲反部的機械關節上的觸摸而出現。

    封余的手像是有一種魔力,封余對這台機甲熟的就像是自己的身體一樣,只用了一秒鍾的時間,便解除了機甲所有的抵抗,成功地開啟了機甲腹部的操作艙,露出了裡面那張震驚無比,依然年輕的第四軍區機甲戰士的臉!

    ……

    ……

    「阻止他!」萊克上校並沒有發出這個指令,他震驚地看著那一幕,知道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有效的反應。以聯邦所做的準備,即便機修師能夠擊倒一兩台機甲,卻依然無法從山谷裡活著出去,可一旦真的讓他搶到了一台機甲,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誰會知道呢?

    即便陷入某種震驚的情緒中,萊克上校依然對光幕上出現的那一幕幕佩服到了極點,先前機修師封余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太過非人,所以萊克上校除了震驚,沒有別的想法,然而此時機修師像一名大廚師一樣通過外部機甲機械關節便控制了一台機甲,這種本事,實在是令他感到了無比的敬佩。

    「果然不愧是我們二院出來的機修老師。」萊克上校想到了十幾年前自己剛剛進入第二軍事學院時,那個天天站在機甲操作台上,像撫摸情人一樣撫摸機甲每一寸肌膚的中年老師,當時他們這一批同學都認為這個老師很變態,然而今天他才知道,這位老師的變態體現在強大的方面。

    高能壓縮能量艙的功率在一瞬間內提升到了最高檔,M52粗大的機械腿猛烈地衝擊著山谷的地面,震的沉重的機身向著半空中飛了起來。獲得了良好的視界,當頭飛凌而出的萊克上校再也沒有任何的猶豫,右臂上架設的鏈式彈匣瞬息迸射出火苗,射向了樹後的那一具不停彈動的機甲。

    「抱歉,老七。」萊克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因為他知道在這樣強烈的火力攻擊下,機修師余逢必死無疑,而操作艙內的隊員更沒有什麼活路。

    ……

    ……

    啪的一聲,封余一個轉腕,捏碎了機甲裡軍人的手腕,拍掉對方隨身推帶的防身軍刺,然後一掌砍在對方的脖頸上,將對方砍暈,緊接著便像一個泥鰍一般鑽進了機甲裡。

    萊克所在的M52此時還在半空中,光幕上清晰地展現了機修師的動作,他並不擔心,因為他清楚M52艙門關閉的時間,一定是來不及。

    然而他的眼瞳馬上再次縮了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又低估了目標的手段,機修師鑽進艙門的同時,左手垂在身後似乎極為隨意地在合金艙門旁邊拍了一掌——就是這一掌,機甲的艙門馬上做出了反應,緊緊地關閉了起來!猛烈的彈火瞬息擊打在地面上的M52,打出了無數火花,合金表面一片狼籍破損,然而卻沒有擊穿!

    一台M52從山谷上撲了下來,地面上的M52忽然從地面上彈了起來,在一瞬間,兩台機甲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雙方的距離太近,萊克上校不得已放棄了拉遠距離攻擊的念頭,勇敢地彈出機甲腕部的鋒利微粒刃,在空中半轉著身體,狠狠地向著對方機甲的半腹部紮了進去!

    噗的一聲破甲聲響起,剛剛從地面彈起的M52,已經被機修師停止了大部分的機動能力,竟然是沒有躲過這一刀,腹部的裝甲被刺破,電火花四濺!

    萊克上校的心裡沒有絲毫欣喜,他不明白目標為什麼可以和老七同時處在單人的操作艙中,更不認為自己這一刀便能讓對方喪失所有的機動能力。

    就在此時,他發現對方機甲兩隻沉重的機械臂已經悄無聲息地搭在了自己的肩頭!

    然後兩隻機械臂開始顫抖!萊克上校感覺到自己的機甲也開始顫抖!聯想到機修師封余先前在山谷中,顫抖之後如猛虎一般的暴烈攻勢,萊克上校警惕到了極點,在操作艙內厲喝一聲,手速瞬間提升到了頂點,空著的雙手火力全開,他冒著絕對的危險在近距離內使用了重型武器,也不願意放過對方。

    然而萊克上校的動作依然慢了,就在他的手指快速按動按鈕的同時,那股巨烈而難以承荷的顫抖已經傳到了他的機甲上,在一瞬間,令機甲的中控系統出現了校數混亂,暫時脫離控制!

    ……

    ……

    呼嘯風聲大作,機修師封余搶奪的M52雙臂一振,機甲本身的機動力隨著這個簡潔至極的動作,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直接將萊克上校所在的M52遠遠地擲到了半空之上!

    被拋出去的M52才重新開啟了重型武器,三道豔麗至極的彈火,無窮無盡地噴射而出,然而機甲本身在天空中轉著圈,這些彈火全部發射到了空中,地面上,噗噗響個不停,擊碎了石,擊碎了樹!

    拖著三條火尾的M52機甲沒有擊中目標,反而讓後方跟隨追擊的機甲小組和特種兵大隊被壓制的不敢抬頭!

    空中機甲中的萊克上校拚命地重新奪回控制,只希望自己不會成為屈辱被摔死的特種機甲士官。他的身體一片冰冷,心中充滿了挫敗的感覺,一方面震懾於目標強橫的機甲操作能力,另一方面更在痛罵憲章局的情報,他這才知道,第一等級序列的目標,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萊克上校的信心,就在這一個照面裡被擊的粉碎,而那些第四軍區的特種機甲隊員們,也在同時升出了目標難以戰勝的感覺。如果那個叛國的機修師沒有搶到機甲,他們依然有信心殺死對方,可是對方……已經成功地搶到了一台機甲,自己這些人還能殺死對方嗎?

    漫天的彈雨之中,那台M52機甲身軀顫抖著,以一種荒謬的姿式快速移動,根本沒有被擊中。黑色的制式風格,讓這台機甲本身充滿了厚重感,可偏偏在彈雨裡的這種快速移動,卻讓這台M52變得妖異了起來!

    山谷裡的火力漸漸平伏,因為伏擊的人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擊中那個妖異的機甲!他們怔怔地看著那台在山腰間跳躍的黑色機甲,就像看著一個妖怪,他們清楚,這種妖異的感覺並不是這台M52本身有什麼超時代的科技含量,而是因為機甲艙內的那個人!

    聯邦追殺機修師的行動,在十幾年後再次展開,難道迎接聯邦的又是一次可恥的失敗?

    天色漸暗,有朦朧的星浮於東林大區邊緣的夜空,似乎聯邦文明頭頂的星空也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發生,所以一顆星星很詭異地亮了起來。

    就在如血的暮色中,本無星辰的天空忽然有一片區域亮了,一道充滿了毀滅能量意味的光柱從那處噴射而出,瞬間撕裂了東林區上空滿是塵埃的高層大氣,撕裂了空間,垂直擊落在地面上,擊中了那台如妖怪一般跳妖的黑色機甲!

    這道光束強大而無情,根本無視那台M52顫抖的舞步,在它的眼中,這台試圖突圍的機甲只是一個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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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八章 大爆炸


    山谷圍殺開始,叨著菸捲的老闆封余虎軀一震,變身史前怪獸擲石攻擊,再到化身為嫵媚的機修師欺入機甲近身,成功卸去一台M52的防禦能力,再到奪取機甲控制,暴力地將聯邦特種機甲小組王牌機甲震成空中一隻拖著火尾的狼狽火鳥,直至最後化身為漫天彈片裡的妖異黑影……一幕幕的景像都落在了許樂的眼中。

    他一直站在遠方那處山丘的大樹之巔,手掌緊緊握著身旁的樹枝保持平衡,無比動容地注視著遠方的一切,雖然相隔遙遠,卻依然感到驚心動魄。他的身體一直顫抖,讓大樹上的鳥兒都紛紛飛離,進入暮色之中。

    當然,這不是他學自封大叔的奇怪本領,而是本能中的恐懼與激動。他以為老闆大叔會一瞬間被軍方擊殺,甚至本以為大叔是厭倦子逃亡的生涯,選擇了一種快速自我了結的手段,然而沒有想到接下來的劇情發展,竟是這樣的奇峰突起,令人大汗淋漓之餘,有緊張到想要嘔吐的慾望。

    尤其是老闆那雙顫抖的腿,顫抖的身體所暴發出來的強悍力量,以及最後他鑽入機甲之後的強悍表現,就像是給遠方觀戰的許樂一個學習的機會,開啟了一扇完全不一樣的窗戶。

    這個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許樂知道那些顫抖是怎麼回事,少年震驚地看著山谷中,暗自想著,老闆四年裡也沒有練習過,表現過,大概是懶得再練,可即便如此,依然強大到可以與機甲正面作戰……這該是怎樣荒謬的人生和人身啊!

    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裡,許樂都沒有看到過如此強大的人物,一想到這個人物在自己的身邊朝夕相處了四年之久,他的心中頓生茫然之感,隱約感覺到老闆教自己的那些東西,或許會讓自己的人生走出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可許樂依然無法想像自己將來會變成老闆那樣的非人類,那太不可思議了,窗子開了,外面的草原卻還是廣闊的沒有邊際,道路在眼前,卻是不知道盡頭,少年只是怔怔地看著那裡的一動一靜,沒有野心,連成為那樣的強人的奢望也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距離山谷裡老闆展現出來的境界,至少還有個幾十光年之遠。

    但不管如何,眼看著老闆所乘黑色機甲的身影快要衝出重圍,在聯邦軍方的圍剿之中輕身遠離,許樂的心情輕鬆愉悅無比,大腿根部再也沒有抽搐,準備偷偷溜下大樹,尋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執行老闆交給自己的任務,從聯邦監控的眼皮下面潛藏,再也不出來。

    就在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他下意識裡回頭,看見了那道光,那道從灰紅天穹上方直射而落,狠狠轟向山谷的那道光。

    此時暮色已深,一半的夜空已然黑灰,偶有幾粒微星在閃著矇矓的光,而山谷頭頂這片夜空卻是一點星星的痕跡也沒有,只是一片空無,便在這空無之中,忽然無聲無息,全無預兆地落下一道光柱!

    許樂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腳下一滑,險些摔下樹去,只有拚命地抓著那根樹枝。然而接下來的巨響和大爆炸,讓整個河西州效區青翠的山野全部震動起來,自然而然也把他從樹下震了下來。

    ……

    ……

    約一米直徑的光柱純白至極,卻沒宗教書籍裡所說的聖潔味道,充滿了毀滅和強大的意味,就這樣在山谷裡所有人沒有意想到的情況下,直接命中了正往山腰上逃遁的黑色M52機甲。

    那台在圍攻之中依然表現的遊刃有餘,甚至是格外妖異的黑色機甲,在這道光柱的下面,就像是可憐而卑微的昆蟲,根本做不出任何躲閃的動作,直接對上。超強合金剛裝甲在白色光柱下瞬間撕裂,無數的電路芯片零件像是魚的鱗片一樣被巨大的能量擊毀,射向四周!

    ……

    ……

    沒有人能在這種來自太空的攻擊下存活下來,然而光柱的威力依然沒有結束,當它進入地殼之後,引發了一場劇裂的爆炸,以黑色機甲為中心的五百米範圍之內,整個地面像是烤透的餅乾表面一樣脆弱,破裂掀開,震慄著,絞動著,向著四週波動!

    一聲巨響之後,山腰附近灌木裡的東林警備區特種兵被高高震起,大部分人被活生生震死,而稍遠一些的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也難以承荷如此強大的力量,紛紛摔倒在地,在電磁波的強大紊流之中,一時間無法動彈。

    山谷裡自在的飛禽走獸慘鳴連連,不知道有多少樹木倒塌,而更遠處山丘上的許樂手中的樹枝也斷成了兩截,他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重重地摔到了泥土之中,過了許久許久才爬了起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山谷那邊,雖然再也看不到什麼,但他似乎看到了老闆慘死後的模樣,他再也沒有什麼僥倖心理,因為在聯邦文明的尖端武器攻擊之下,又有誰還能再活下來?在這一刻,許樂懂了某些事情,至少明白了老闆先前在礦道里所說的那句話:「想知道當年的爆炸是怎麼回事?也許一會兒你就能看見了。」

    是的,許樂看見了光柱,看見了爆炸,所以他明白了,十幾年前那場戰爭中軍需庫的爆炸,只怕也是類似的場景,只不過當年軍需庫裡滿是彈藥,所以規模才大了許多。

    老闆果然是被冤枉的,這個認知或許能讓許樂那點兒可憐的正義感好過一些,然而卻無法抹去他臉上無比濃重的痛苦之色。他抹了抹眼睛,趁著山谷軍隊也在慌亂之中的機會,強行撐著疲憊的身體,向著山丘下的黑夜跑去。

    儀器的能量已經再次充好,少年摁動了按鈕,讓淡藍的幽光籠罩住了自己,然後開始逃亡,他告訴自己,他要活著,要好好地活著,要把老闆的那一份和自己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

    ……

    當少年許樂踏上了逃亡之旅時,距離東林區表面維六百公里的太空中,那艘渾身泛著銀光,十分幽美的西林商用飛船,開始進行再一次的姿式調整。

    「攻擊完成。」飛船的船長看著光幕上那個爆炸後的小黑點,沉默片刻後說道:「回歸一千二百公里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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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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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00:1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九章 古鍾號


    古鍾號是古鍾公司最大的一艘太空飛船,續航能力在整個聯邦之中也能排在前十。而古鍾公司則是聯邦西林大區最大的公司,業務範圍遍佈各個行業,資本雄厚至極,然而哪怕是西林大區管理委員會利用公司信息公開法調查了數百年,也無法完全調查清楚,這家巨型公司背後的資本所有者是誰。

    很多人都在猜測,除了聯邦資產委員會之外,這家公司的幕後還隱藏著西林區實力最雄厚幾個家族的身影,甚至有些人隱隱猜聯想到,古鍾公司或許和駐守西林大區無數年,擁有超卓地位的第四軍區有關係。

    這次為了配合聯邦的計劃,古鍾公司派遣了這艘太空飛船來到東林區,帶來了西林區的問候和官員,展開了一系列的政府與民間的交流,從表面上看,這些活動,只是為了掩護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行動,但誰也沒有料到,真正對叛國機修師發出致命一擊的,反而是這艘飛船自身!

    只是一艘商用飛船上面,怎麼可能攜帶軍方嚴厲控制的太空武器?

    古鍾號太空飛船的船長是一個大胖子,通過熱敏儀以及東林衛星成像系統,確認了先前那一記垂直重炮的效果之後,他放下了心來,喘著氣斜靠在了沙發上,從秘書的手裡接過那杯猶有溫度的咖啡,不知滋味地喝了幾口。

    「萊克上校回來之後,一定會非常憤怒。」秘書小聲地提醒船長,按照一般的配置,船長身邊一般是配事務官,而這個胖子卻很明顯沒有企業的自覺,把自己當成某種官員在看待,因為事實上,他本來就是一名軍官。

    胖子船長面相極為溫柔,但眯著的眼睛偶爾閃過的寒光才能展現出他真實的性格,細聲細氣說道:「如果萊克能夠完成這次任務,我當然不會冒這種險開啟主炮。」

    被肉紋佔據的眉間閃過一絲陰沉之色,胖船長咬著牙痛苦說道:「一炮就打掉了公司半年的能量配額,你以為我難道不心疼?萊克那小子真他媽的不爭氣,軍區每年養他們特種機甲小組要花多少錢!」

    「這沒辦法,首都那邊下的死命令,總統辦公室,憲章局,國防部,都在給司令壓力,也不能再可惜這些能量了。」秘書聳聳肩,說道:「問題解決了就好,我得趕緊走了,還得向東林大區辦公室和管委會彙報解釋,還得把聯邦的命令傳給他們看,不然我估計不止這趟東林和西林間的互訪要泡湯,東林警備區的戰艦都要憤怒地衝上天包圍咱們。」

    「給他們四個膽子。」胖子船長眼眸裡閃過一絲嘲諷之色,「東林這邊頹廢的太久,把聯邦的密令交給大區辦公室就行了。我看這些官員也不敢對我們第四軍區如何,話說回來……軍區當年在這顆破星球上丟盡了臉,今天也算是找了一些回來。」

    秘書又聳了聳肩,他是文職軍官退役後加入古鍾公司,不像船長這些人,直到如今還暗中保持著第四軍區的軍籍,所以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為什麼第四軍區的同袍們對於東林大區總有如此強烈的厭惡感,明明西林和東林分處聯邦的兩端,相隔極為遙遠,幾年也不見得會打一次交道。

    船長室內回複安靜,胖子船長認真地將冷了的咖啡放到身旁,開啟了保密線路,對著光幕上那個一動不動的頭像,無比恭敬,甚至有些諂媚地低頭說道:「頭兒,我們成功了。」

    那個頭像是一個中年人,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色軍服,肩上的金星與銀槓清晰地顯示了這位軍人令人心驚的軍銜。東林和西林間的通訊至少需要十四分鍾,所以那個中年將軍的頭像依然一動不動,像是個木偶一樣,但是那深鎖的眉頭和寒冷的眼神,依然令人感覺到無窮的壓力。

    胖子船長吞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只是為了殺死機修師……花了半年的能量配額,只是這是聯邦發下來的任務,您看是不是給總統辦公室發個函,讓國防部與能源委會員協調一下,給公司……彌補一點兒?」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趁著光幕上那個令他無比敬畏的頭像動彈之前,腆著臉說道:「還有就是……小姐今天還是不肯吃飯。」

    說完這句話,這位談笑間發出主炮,令機甲灰飛煙滅,毀了東林郊區無數綠地的胖子船長,瑟縮地搶先關掉了通話器,然後翹著屁股跑出了船長室。

    ……

    ……

    許樂今天也還沒有吃飯。他趁著大爆炸的掩護,從山丘上跑了下來,借助河西州郊區的大混亂,成功地再次進入了地下水道,拚命地奔跑,終於跑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之中。

    一屁股摔坐在厚厚的落葉之中,震起些許陳腐的味道,少年急促地喘息著,感覺身體異常的疲憊和饑餓,他的心也很累,因為悲傷而累,無論是誰在經曆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之後,精神都會受到極強的衝擊,更何況他還沒有滿十八歲。

    此時已經夜深,樹林上空忽然響起啪啪的響聲,雨水無來由地落下,震起了地上被落葉蓋住的塵土,讓整個林間都瀰漫著一股灰土的味道。

    灰頭土臉的許樂,眼神裡滿是憂傷。他閉上眼,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中緊緊握著的屏蔽儀,發現藍光已經越來越淡了,頂多再過兩分鍾便會失去效用。

    開始吧。

    許樂有些木然地盯著手腕上的那根金屬手鐲,用指腹輕輕一觸,露出裡面的金屬線和那些微小的芯片,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強,身體卻越來越虛弱,後頸處的刺痛由骨中來,傳遞到全身,無比寒冷。

    新的人生,在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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