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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蹺家少爺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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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0:14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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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

  
  
艾佟

  寫完一本作品,總會有那麼一段時間難以讓自己從當中平復下來,想著書中的 人物,念著他們的心情點滴,不自覺地就會傻傻一笑,甚至是感動了大半天。有時 候,總會覺得這樣的心情,有那麼一點自虐,不過,似乎很難教自己不要如此的情 緒化,畢竟這樣的感覺流露,也是一種情緒上的發洩。喜歡可以讓自己感動的事物, 像電影、音樂、書……只是,才一點點的感動,就可以讓艾佟哭濕了,思緒亂上好 一陣子。記得三、四年前,看了「歡喜城」這部片子,足足有兩、三個月的時間, 無法從感動的思緒中平復下來,當然,經過那麼久的日子,陸陸續續欣賞到許多令 自己濕透雙眼的電影,也漸漸遺忘「歡喜城」的劇情脈動,但是那種震撼過的心情, 依舊存在記憶裡。其實《蹺家少爺》在腦海裡已經醞釀了好幾個月,只不過,為了 讓夏家四兄妹的故事能夠一氣呵成,《蹺家少爺》也就延至現在才呈現出來。寫過 了好些本的作品,這是艾佟最感動的一本作品,在它的創作過程裡,艾佟曾哭掉了 好些眼淚,感動於女主角的溫柔、細膩,感動於她對「付出」的無怨無悔。忙碌的 現代人,沉浮在生活的現實與壓力裡,時常只關心別人給了自己多少,卻忘了問自 己又付出了多少。有得就有捨,有捨就有得,「得」與「捨」,其實是一體的兩面, 是並存的。最後,藉著這部作品,艾佟誠摯地獻上我的生活話語——知足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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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1: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恭喜你們!」
  恭喜?恭喜什麼?恭喜他凌宇塵才二十三歲而已,就被迫娶了個十六歲的小新 娘?還是恭喜他從此有個擋箭牌,可以任他四處拈花惹草,而不必負任何責任?多 麼可笑而諷刺的一句話,不過,誰能苛責這位證婚人的祝福,證婚人也只是說了自 己該說的話,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這是一場載滿悲劇色彩的婚禮,他相信在場的每個人——他爺爺、父母、妹妹, 到他們兩個當事人,當然,再包括證婚人,沒有人敢期待它能成就一個幸福的姻緣, 可是,誰會在意?
  看著坐臥在床上——明知他是裝病,卻無法證明他沒病的爺爺,宇塵不覺冷冷 一笑,這時候,他老人家該是最得意的人吧!終於如願地讓他的孫子娶了他剛過世 合夥人的孫女,順理成章地吞下合夥人名下的股權,他當然開心,不是嗎?一直以 為自己有一位嚴厲卻通情達理的爺爺,怎知,人一旦扯到金錢、權力,也不過是凡 夫俗子一個,可鄙又可悲。
  爺爺固然可恨,但是真正教人痛心的,卻是自己那對因愛而結合的父母。他曾 經是那麼地期盼,不管能否扭轉一切,他們都能夠站出來,為自己愛子的未來盡點 心,然而,除了沉默、無奈,他們什麼也沒給他,甚至反過來幫著爺爺跟他苦苦哀 求。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能為自己說句話,那麼,對一個年僅十四歲,還只是聽命行 事的妹妹,更不可能為自己的哥哥做點什麼。
  望著他身旁的小新娘郢若紫,宇塵的臉上不由得浮出厭惡與不耐。瞧她長那副 干乾癟癟的模樣,柔柔弱弱,就像一具任人宰割的瓷器娃娃,沒有任何的生命力可 言。難道他這輩子就要葬送在這個女娃兒的手上嗎?不,他不甘心,他才剛大學畢 業,人生一切美好的快樂才要開始品嚐,他怎能讓自己的人生套死在她用金權換來 的戒指上?
  「陳老,謝謝你,讓你一大早就過來幫宇塵和若紫證婚,真是過意不去。」雖 然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但是凌顥的眼神卻閃動著喜悅的光彩。好友臨終托付他的遺 願,自己這算是作了交代,再來他的責任,就是好好地教育若紫,讓她快快樂樂、 無憂無慮地在凌家成長。
  「都是老朋友,幹麼跟我這麼客氣?」看著凌顥那張近來老態畢露的臉,陳老 關心地轉而說道:「倒是你,身體多注意點,心臟不好就別跟著年輕人一樣,大魚 大肉什麼都往肚子裡塞。」
  「放心,以後我會挑食一點。」話是這麼說,不過,他是個美食主義者,真教 他不吃高膽固醇、高熱量的食物,那會要了他的命,「陳老,我身體不適,所以今 晚只在寒舍擺了幾桌酒席,就請一些比較近的親朋好友,你可別忘了過來。」
  「當然!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辭。」
  陳老一說完,凌顥馬上對著兒子和媳婦喚道:「紀揚、文蓮,你們幫我送一下 陳老。」
  「不用麻煩了。」一邊拿起公事包,陳老一邊趕忙著說道。
  「應該的。」跟著,道了聲再見,凌紀揚和王文蓮就陪著陳老一起離開臥房。
  偌大的臥室一下子少了三個人,頓時變得有些冷清。凌顥望向床尾的凌郁塵, 輕聲命令道:「小郁,今晚有很多事要忙,你先去準備一下。」
  「是的,爺爺。」轉身,郁塵便靜靜地退出了房間。
  嚴肅地盯著宇塵,凌顥慎重地交代道:「宇塵,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若紫的丈 夫,希望你能夠遵循剛剛許下的承諾,好好愛護若紫。」雖說宇塵已經順著自己的 意思娶了若紫,但是這之後,他們兩個更要面對一輩子的時間,他當然不願意宇塵 因為自己不是出於自願,而將矛頭轉向也是迫於無奈的若紫。
  若非一時心軟,他又豈會鑄成大錯,許下這個欺人的諾言?
  「宇塵,我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記清楚?」不見宇塵點個頭,或說句話表示 允諾,凌顥皺起了眉追問道。
  宇塵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凌顥,毫不避重地含諷帶刺道:「爺爺,人我已經照您 的意思娶進了凌家,接下來她人會怎麼樣,您不是可以每天都監督得到嗎?」
  「你……」
  「凌爺爺!」正當凌顥準備劈言訓斥,始終安靜無息地立在一旁的若紫卻開口 道:「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自個兒會照顧自己。」
  一聽到若紫那稚嫩、體貼的聲音,凌顥奔騰到了嘴邊的怒火立即消失而去,轉 而凝望著若紫那張堅強的臉龐,凌顥疼愛地說道:「新娘子,今天起,你要改口叫 『爺爺』了,知不知道?」
  輕輕地點了點頭,若紫溫馴地說道:「爺爺,累了一個早上,您這會兒該躺下 來休息了。」服侍凌顥躺平身子,若紫溫柔地幫他蓋好被子。
  「若紫,剛搬來這裡一定缺很多東西,所以有任何需要,你盡可跟管家琴媽開 口,她會幫你打點。」
  「我知道。」看著凌顥閉上眼睛,若紫這才轉身越過挺直地站在身邊的宇塵, 走了出去。
  目送完若紫離去的背影,宇塵跟著將視線移回已經倦得沉沉入睡的凌顥。也許 戒指套上去想再卸下,不是他個人能隨意作主的決定,但是,他絕不能任由他們操 縱他的一輩子,婚不能離,人卻可以走,他不會讓他們太過得意。
          ☆          ☆          ☆
  母親為了生下她,難產而死,父親痛失愛妻,在傷心絕望之餘出了車禍,車毀 人亡。沒了母親,沒了父親,但是她有爺爺,所以若紫感謝老天待自己不薄,給了 她可以依靠的一片天,她是幸福的,可是,老天給她的幸福實在是太短暫了,她都 還未成年,就將她唯一的快樂給奪走。
  她是個小富婆,非常非常地有錢,爺爺留給她的遺產夠自己這輩子不愁吃、不 愁穿,然而,這有什麼意義?這麼多的金銀財寶,卻換不了爺爺脆弱的生命,這麼 多的財富,只是造就了許多人性的貪婪。
  爺爺一病倒,那些平日連通電話都沒有的親戚,開始一個個冒出來,看在錢的 份上,每個人爭著想當她的監護人,沒有人真正關心她唯一的渴望——只希望爺爺 可以健健康康地陪著她長大。
  為能杜絕所有人的覬覦,死後自己的孫女能繼續擁有寧靜的生活,過著安穩的 日子,爺爺央求他最信任的好友當自己的監護人,並代自己保管所有的財產,但也 為了讓她在凌家的成長沒有外人的心結,他更進而請求凌爺爺讓她和凌宇塵結為夫 妻,使得她以凌家的媳婦住在凌家。
  成全好友的臨終托付,凌爺爺不僅成了郢家眾親人攻訐的對象,更讓孫子對他 產生了不諒解,然而為避免更多的紛爭,除了沉默,凌爺爺沒有作第二個表示。
  走了爺爺,換上一個凌爺爺,老天對她的好,若紫銘記在心,不管未來自己將 面對多少的困難和挫折,她都不會皺一個眉頭,掉一滴眼淚。
  今晚的夜色真的好美好美,經歷一個下午的暴雨凌肆,夜裡的風,清涼如秋水, 不過,夜再怎麼美,也掩不去此時此刻沉澱在心裡的負擔。她知道凌宇塵不會對她 怎麼樣,可是,從他跟凌爺爺說的話,她聽得出來他對此事相當不滿,一個滿腹不 平的男人,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他相處。還好,凌爺爺為了讓她享有私人的天地, 將原先隔壁的客房並入凌宇塵的臥房變成新房,即也往中間弄了一道門,算是獨立 的房間。
  其實若紫真的好想躲回自己的房裡,可是,今兒個她跟凌宇塵結婚,她總不能 連聲招呼都不打。只不過,這會兒他在樓下跟朋友喝酒,不知道還要喝多久?
  「砰!」帶著半分的醉意,宇塵吊兒郎當地破門而入。
  睨著倚在落地窗邊的身影,宇塵毫不客氣地幫自己點了一根煙,挑釁地說道: 「喂!用金錢幫自己買丈夫的滋味,好不好玩啊?」
  若紫目光坦然無懼地迎向宇塵,平靜無波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吐了一口煙,他挑起了雙眉,暗諷道:「不會吧!.你自己有幾 兩重,你這個德行可以幫自己挑到怎樣的丈夫,你會不清楚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無動於衷,若紫恬靜地說道。一定要做個 堅強、勇敢的女孩子,否則,爺爺在天上會放心不下她。
  「哦?是嗎?」冷冷一笑,宇塵大搖大擺地來到若紫身旁,「難道不是因為你 拿了你爺爺在『顥升』的股權當嫁妝,我爺爺才強迫我娶你的嗎?」若是郢浩升在 天上知道他的股權就這樣被自己的合夥人吞併掉,保證他是死不瞑目。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請你不要污蔑凌爺爺的為人。」
  看著若紫不為所動地心平氣和,宇塵心裡的憤怒更為高漲,「看來我爺爺還真 有兩把刷子,不僅說動你嫁給我,還讓你對他如此的忠心耿耿。」
  她真的好想為凌爺爺說幾句話,但是……多作解釋,只不過徒留人們畫蛇添足 的空間。公道自在人心,凌爺爺說只要她滿二十歲,可以接管所有的財產,一切的 惡言、一切的誤解將會不攻而破,相信屆時,凌宇塵也會明白。
  「對不起,我累了,我想休息了。」說著,她便往著那道連接宇塵和自己臥室 間的房門走去。
  「別急著走!」慢條斯理地又幫自己點了一根煙,宇塵漫不經心地說道:「以 後,我們夫妻可沒機會說話哦!」
  愣了一下,若紫遲疑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塵二話不說地走進了更衣間,跟著提了只皮箱走了出來,然後往床上一扔,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宇塵咄咄逼人地指控道:「若不是你爺爺留了點有價值的 東西給你,凌家今天根本沒有你立足之地,我也不用被你逼出這個家,是你,是你 害得我們凌家四分五裂。」
  「不是……」不是她的錯,她不是故意的……
  漠然地旁觀著若紫那不知所措的模樣,宇塵殘酷地接著又道:「如果不是因為 我爺爺、我父母求我娶你,今天,你就算把所有的財產都送給我,我也不會多看你 一眼。我討厭你,我厭惡你,不過,我很感謝你,你讓我明白『金錢』和『權力』 有多麼噁心,『有錢』和『有權』卻又有多麼地重要!」他以為凌家的財富和家世 已經夠有看頭,所以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是他卻忘了,「錢」和「權」永遠教 人貪戀。
  不,事情不是這個樣子……慌亂地望著宇塵,若紫急著想解釋什麼,卻不知怎 麼說才好。
  宇塵拿起了行李箱,粗魯地抓著她往外走去。
  「你要幹麼?」不解他那突如其來的舉動,若紫急促地問道。
  冷酷地回視了她一眼,宇塵不懷好意地說道:「讓你送行啊!」
  她……該怎麼辦才好?
          ☆          ☆          ☆
  「宇塵,你……這是幹麼?」看到宇塵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拉著若紫從樓上直 奔而下,王文蓮慌忙地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看了一眼客廳裡的每個人,宇塵緩緩地將焦點定在凌顥的身上,然後揚起了嘴 角,不著任何情緒地說道:「很好,每一個人都在,那最好。」
  「宇塵,你到底要幹麼?」一種不安的感覺頓時蔓延在王文蓮全身上下。她不 敢期望自己的兒子決定當個好丈夫,當然,她更不敢認為他手上的行李是要帶他的 新娘子去度蜜月。原本和諧的家庭,已經為了這件婚事埋下了陰影,這個家是不能 再有任何的傷害。
  將若紫向前一推,宇塵直勾勾地盯著凌顥,挑釁地問道:「我們兩個,您要選 誰?」
  「宇塵……」
  「文蓮,這是我們爺孫兩個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伸手阻斷王文蓮急著 打破僵局的企圖,凌顥沉穩地對著宇塵說道:「我不知道你這句話的目的何在。」
  也不拐彎抹角,帶著挑戰的意味,宇塵直截了當地說道:「有她,就沒有我; 有我,就沒有她。」
  眉頭皺也沒皺一下,凌顥毫不遲疑地說道:「若紫是我的孫媳婦。」
  宇塵並不是真的想將郢若紫弄出這個家,他只是想知道——財富和他,爺爺會 選擇哪一個?現在他知道了,但是,他也受到了打擊。真是可笑,這一刻他竟有一 種想哭的衝動。
  自我解嘲地微微一笑,宇塵瀟灑地說道:「我一直以為,在您的心目中我是您 最大的財富之一,可是,我輸了!」
  強忍著心裡的悲傷,凌顥故作鎮靜地說道:「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我也無能 為力。」他不只是自己最大的財富之一,他是自己最大的財富,只不過,人生有太 多的無奈。
  深深地看了凌顥一眼,宇塵頭也不甩地往大門而去。
  「不!」眼看宇塵就要為了自己走出這個家,若紫抓住凌顥,跪在他的身前叫 道:「爺爺,這不是您的意思,對不對?您告訴他,您希望他留下來。」
  時間彷彿在那一瞬間靜止不動,每個人,都靜默地等待凌顥的回應。
  沉吟了半晌,凌顥將若紫拉了起來,開口說道:「若紫,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 人,他有權決定他的人生該怎麼走,對與錯,是他自己必須承擔的責任。」
  話一落幕,宇塵毫不猶豫地抬起腳,往大門走去。
  一馬當先地擋在宇塵的面前,王文蓮急忙地抓著宇塵,慌張地朝著凌顥叫道: 「爸,這不是您的意思,對不對?」
  「媽,你不用說了,爺爺已經作了他的選擇。」其實,這一刻他真的很渴望爺 爺開口將他留下。
  「不!」拚死地搖著頭,王文蓮再度對著凌顥喊道:「爸,您告訴宇塵,您剛 剛說的都不是真的!」
  那一瞬間,整個客廳靜悄悄地,每個人驚恐地等待凌顥即將出口的話,終於, 凌顥沉穩地道出:「我已經說過了,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他的人生該怎麼走, 是對,或者是錯,是他自己必須承擔的責任。」
  緊緊閉上雙眼,宇塵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推開王文蓮,走出大門, 走出了凌家。
  「爸……」
  「爺爺……」
  宇塵的不回頭,讓每個人激動地吶喊,難道這個家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嗎?
  「讓他走吧!」說得好像很灑脫,此時凌顥的心裡,卻已是泣不成聲。
  「爸,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您怎麼狠得下心來讓他走?」眼淚,早在兒子離開 的那一刻就已經佈滿了臉龐,對著凌顥,王文蓮痛苦地哭訴著。
  不發一語,凌顥動也不動地坐著。
  「爸,您說話啊!您……」
  「文蓮,別說了!」抱緊妻子,凌紀揚心痛地望著父親那閃著淚珠的眼眶,這 是他第二次看到父親讓悲傷佔領自己整個心情。第一次是郢伯伯去世的時候,也就 是因為父親當時的神情,讓他什麼都不過問,就支持宇塵和若紫的婚事,可是他怎 麼也沒想到,這件婚事卻劃出了另一道傷口。
  突然,若紫面對著大家跪了下來。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她說過,不管遇到多少困難和挫折,她都不會掉一 滴眼淚,可是這會兒,眼淚已經侵襲她所有的視線。是她的存在讓這個家由圓滿走 向破碎,從幸福走進遺憾。
  若說,有人曾經在心裡埋怨若紫,此時看著她跟他們一樣地感到悲傷,也只剩 下萬分的不捨。其實她何嘗好過?堂堂一個千金之軀,竟連一個洞房花燭夜都還沒 熬過,就像個糟糠之妻,被丈夫拋下。
  「若紫,不要自責,爺爺相信總有一天——雲會開,日會出。」
  是嗎?雲開、日出,那是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
          ☆          ☆          ☆
  十年了!時光冉冉流逝,一過,就是十載的歲月,然而那一夜卻恍如昨夜,清 晰地印在腦海,讓人感到心痛——痛得有若眼淚還停在哭泣過的臉龐,不肯風乾而 去。抱著書本不放,不眠不休地投入工作,這十年來,若紫多麼努力地想淡忘那夜 的記憶,但那套在中指上的金戒子,卻是一個丟不去的包袱,不斷提醒著她,述說 著那一夜每個人經歷的傷痛。
  窗外那片湛藍的天空,早已雲開日出,可是她要等到何時,才能聽見笑聲飄散 在凌家的每個角落,綻放在凌家每個人的嘴上?
  「經理早,你的咖啡向你報到。」甜美的聲音,嬌滴滴地道出了一天的開始, 舞動著她那婀娜多姿的曲線,黎心雲緩緩地扭進了若紫的辦公室。
  「經理早。」低沉的嗓音,正經八百地跟著傳入若紫的耳中,瞪著前頭那晃得 稍嫌囂張的臀部,白松廉不苟同地皺起了眉。
  放下窗外的藍天白雲,若紫溫柔地對著兩位秘書微微一笑,輕輕地回道:「兩 位早。」
  將咖啡送到了若紫的面前,心雲巧笑倩兮地說道:「經理,今天我特地在咖啡 裡添加了一些椰子粉,你試試看,這味道有沒有比較好?」
  接過那杯每天早上必備的咖啡,若紫細細地喝了一口,然後點頭道:「不錯, 很好喝。」咖啡的味道如何,其實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感謝的是心雲的那一份貼 心。
  若紫這才誇完,松廉馬上關心道:「經理,咖啡還是少喝一點。」
  心雲馬上用她那兩道可以宰人的目光瞪向松廉,咬著牙說道:「白松廉,你弄 出來的咖啡見不得人,我可沒說過你『笨』,但是,為什麼你就不能維持你的男士 風度?煽風點火,老想使計讓別人不喝我的咖啡,你這也太可恥了吧!」
  「我使計?」一臉的好氣又好笑,松廉搖著頭說道:「黎小姐,請問你,我到 底說了什麼話讓你覺得我很可恥?」不過說了一句話,就被她小姐指成「煽風點火」, 這究竟是誰沒風度啊?
  斜睨了松廉一眼,心雲不屑地說道:「不想承認就算了,幹麼還裝腔作勢,好 像我是故意扭曲你的樣子。」
  連忙搖著手,松廉無辜地說道:「我可沒這個意思,不過,你是不是故意扭曲 我說的話,我可不知道!」
  「白松廉,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怒火升上了最高點,心雲這會兒開始摩拳 擦掌,準備跟他戰個你死我活。
  「我剛剛不是說過,我沒這個意思,不過……」聳聳肩,松廉一副「接下來的 話我不說你也知道」的樣子。
  「白松廉……」
  「一大早就唇槍舌劍,你們兩個昨晚一定沒睡好,對不對?」適時打斷松廉和 心雲的對峙,若紫話似溫和,卻有一種不容抗辯的堅決。沉靜地看著他們兩個像是 做錯事的小孩——頭略低垂,若紫無奈地淡然一笑。分開的時候,心雲甜得可以膩 死人,松廉嚴肅得不發一語,可是湊在一起的時候,一個是大女人,一個是大男人, 沒鬥到心甘情願是不會罷休的。
  三年前,為擴展「顥升」的業務,爺爺採納她的建議,成立了外銷部門,也讓 她以「外銷部經理」的頭銜招攬了幾個生力軍,致力開闢外銷業務。
  而董事長、總經理也不過只有一個秘書,她一個「外銷部經理」,理當沒有兩 位秘書的道理,然而招考秘書的時候,卻因為人事部的疏忽,忘了在她已錄取心雲 之後,撤回招募廣告,以至於她得多做一天的面試。這次多餘的面試,原是每個人 都會遭到淘汰的命運,可是當她跟松廉深談之後,她實在捨不得放棄這麼好的人才, 所以在她堅持下,經過爺爺的護航,她擁有了兩位秘書。
  這三年來,公司內部對她的行為免不了還存著許多批評,不過,隨著外銷部門 做人的表現與成績,這些不滿的聲音,也漸漸地從「有聲」轉成「無聲」。然而, 即使其他部門的主管對兩位秘書的事情不再明嘲暗諷,她這兩位秘書卻從來沒休戰 過,吵了三年,沒減反增,他們可謂是樂此不疲。
  走回辦公桌,若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將咖啡放置桌上,翻開今天一早收到的 國外傳真,若無其事地問道:「今天有什麼事?」
  心雲和松廉偷偷地互瞪一眼,趕緊來到了若紫的辦公桌前。
  打開筆記本,心雲首先開口說道:「經理,十點我們外銷部有個業績檢討會, 十一點你要陪同董事長巡視工廠。」
  心雲報告完公司內部事宜, 松廉馬上有默契地接口道:「AMC的Mr.Peter下午 兩點抵達中正機場, 接完機之後,經理必須先送他到『來來』Cheekin,然後再帶 他到我們工廠參觀,結束工廠參觀之後,再轉到公司洽談公事。晚上,心雲在『龍 海園』訂了位。」
  點點頭,望著心雲,若紫作出交代,「心雲,你幫我訂一束花,送到『來來』 Mr.Peter的房間,還有,幫我準備一份,AMC過去的出貨資料。」跟著,她轉向松 廉說道: 「松廉,你幫我把最近跟AMC往來的書信過濾一下,看有沒有什麼重要的 事情必須注意。」
  「是!」
  「如果沒其他的事,你們兩個去忙吧!」說著,若紫便埋進那些傳真進來的書 信。
  彷彿想到什麼事情似地,心雲走到一半,突然又折了回來說道:「經理,我覺 得不應該由你接機,而且,更不應該由你接待Mr.Peter。」
  放下手中的傳真,若紫抬起頭來問道:「為什麼?」
  「那傢伙每次來台灣,就喜歡用他那雙色迷迷的眼睛盯著你打轉,你跟他去飯 店Checkin安全嗎? 而且,那傢伙說話一點禁忌也沒有,老愛在口頭上吃你豆腐, 你去應付他,那不是太委屈你了嗎?倒不如由副理出面,副理是男士,職位上也不 過低你一級,由他負責接待,不是比較好嗎?」
  輕輕一笑, 若紫悠然地說道:「心雲,Peter說話是沒什麼禁忌,不過,那不 是因為他好色,他只是當我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坦率一點而已。」
  「是嗎?那為什麼每次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眼睛都在你身上吃冰淇淋?」
  面對心雲的疑問,若紫只是笑而不語,可是,松廉卻當心雲是個小白癡似地說 道:「那是因為經理是個「大美人』,看經理,是一種享受。」
  若紫有一種靈氣的美,這是毋庸置疑,不過,松廉那瞧不起人的口氣,卻聽得 心雲一肚子火。
  「白松廉,我又沒跟你說話,你叫什麼叫?」
  「我……」正要衝口而出的話,在接到若紫警告的眼神,松廉也只能吞回肚子 裡。
  站起身來,若紫走到了心雲的身旁,溫柔地搭著她的肩膀說道:「心雲,其實 peter眼睛盯著我看,是一種禮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而且AMC是我的客戶, 它的事一直都是我在Handle,我不能把我的工作丟給別人,知道嗎?」
  「我知道。」即使怒火正繞著她的肚子四處亂竄,等著發飆,但是面對若紫這 麼細膩、體貼的上司,就是烈火也會被澆熄的。
  轉回椅子上坐了下來,若紫說道:「盡快把資料弄好給我。」
  「是,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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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1: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伸手合上宇塵的檔案夾,楚毅軍狀似可憐地請求道:「凌大律師,這案子你已 經穩操勝算了,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再繼續研究,休息一下喘口氣,然後跟我出 去吃頓飯?」男人熱愛工作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也不需要熱衷到當它是個女人, 死纏著不放,像怕它跑掉似地。
  住後一靠,宇塵幫自己點了根煙,然後調侃道:「如果你不是男人,人家會以 為你是我老婆,嘮嘮叨叨,怕我萬一餓死了就沒人幫你暖床。」
  「去你的!這是什麼話!」賞了宇塵一個白眼,毅軍跟著向後一倒,坐進宇塵 辦公桌前的椅子裡,「真搞不懂你,工作有這麼好玩嗎?一天二十個小時,你做得 不累,我可是看得吃不消!」
  眼神突然一黯,宇塵有些冷漠地說道:「你不懂。」那一年離家的時候,他就 發誓,有一天要讓爺爺知道,沒有凌家,沒有他那位小新娘的財富與地位,他還是 可以闖出自己的成就。如今他做到了!
  走出凌家,失去原有舒適的生活,他經歷有生以來最克難的日子。為了省下自 己帶出來的每一分錢,他不再坐享山珍海味,也不再睡著柔軟的羽毛床;租了一間 頂樓加蓋的小房間——他除了得學會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更要計劃如何讓自己身 上的一小筆存款變成一大筆的創業基金。
  他學法律,不懂經濟,但是他用功地研究、學習,靠著那筆自己從小儲存起來 的積蓄,在股票市場大賺一筆。有了創業基金,找上大學最要好的同學楚毅軍,他 們合開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想在律師界揚名立萬,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然而 憑他的能力,不分晝夜地耕耘,他終於熬出頭,成功了。
  現在,事務所已經不再只是當初兩個人的規模,但是,宇塵的目標是成為台灣 第一大律師事務所。他不能鬆懈,他要爺爺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
  是啊!自己當然不懂!宇塵什麼都藏在心裡不說,他怎麼可能懂呢?除了知道 宇塵拋下小新娘離家出走,他是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他是不會明白宇塵心裡到底 有什麼解不開的結。
  歎了口氣,毅軍有些無奈地說道:「宇塵,有些事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 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一定會出問題。當然,如果你喜歡由醫生來強迫你休息不要工 作的話,你大可繼續當自己是機器,不眠不休地工作,直到某個零件報廢,然後被 人家送進醫院好了。」
  神情緩和了下來,宇塵滿不在乎地說道:「毅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 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你想要我躺進醫院,那恐怕還有得等呢!」
  「隨你,反正我又不靠你養,你想壽終正寢,我也無所謂。」聳聳肩,毅軍一 副像是自己真的不在意的模樣,不過,他那帶刺的口吻,任誰聽了都知道他真正的 心意。
  若有所思地揚起唇角得意一笑, 宇塵沒有安撫毅軍, 反而火上加油地說道: 「這就對了!我翹辮子,你也餓不死,而且,還可以順手接收所有的『環肥燕瘦』, 那不是很好嗎?」
  天啊!一說到女人,毅軍全身雞皮疙瘩就豎了起來,「名」、「利」加身,期 待榮獲自己和宇塵摧殘的女人可謂是難以計數,然而女人對他來說是一道難題,一 個就夠他傷透腦筋了,還說什麼左擁右抱、層層圍繞。還好女人對宇塵比較鍾愛, 所以只要有宇塵在,那些花蝴蝶通常往好友那兒飛,當然,相對的,宇塵若是不在, 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明知自己對女人束手無策,還偏說種話來刺激他,這傢伙根本是故意的嘛!
  「好?好你的大頭鬼!」眼一瞪,毅軍不滿地自我諷刺道:「你的好朋友實在 難為,關心你還要受你的氣,真搞不懂我這麼多事、雞婆幹麼?」
  宇塵什麼話也不說,收起桌上的檔案資料,將它們裝進公事包裡。
  「喂!你在幹麼?」毅軍不解地看著宇塵合上了公事包,站起身來穿上西裝外 套。
  彷彿毅軍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宇塵揚著眉,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是要 我陪你去吃飯嗎?」
  「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宇塵,毅軍一時消化不了他的讓步。
  「想吃飯,動作就快一點。」提起公事包,宇塵率先走了出去。
  真是難得!不過,這傢伙的習慣也太不好了,下了班,還把工作帶回家?唉! 宇塵還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工作狂」。用力地歎了口氣,毅軍趕忙地站起身來,追 了上去。
          ☆          ☆          ☆
  又是中秋,圓圓的月兒溫柔、雪亮地高掛著天際,今晚,原是一家團聚的好時 光,共享歡笑、高談闊論,可是,有著遺憾的缺口,月滿,只是喚起每個人內心裡 的哀愁。
  望著躺在搖椅裡對著天上的明月發呆的凌顥,若紫不由得一陣心酸。爺爺老了, 對宇塵的思念也日重,然而,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盼回他老人家心裡最殷切 的呼喚?
  走下門廊前的台階,踩過鋪著石子的步道,若紫在凌顥的身旁蹲了下來,「爺 爺,露重了,該進去了。」
  收回落寞的視線,看進若紫那寫滿關懷的雙眸,凌顥慈祥地問道:「若紫,累 了一天,怎麼還沒睡呢?」
  「我一點也不累,而且,還有體力再看點書、做點事,倒是爺爺頂著一天的大 太陽到郊外烤肉,這會兒應該累壞了吧?」其實這種日子,家裡沒有一個人真的想 到出外踏青,可是,為了不讓她強烈地感受到其他人心裡的痛楚,爺爺硬是強顏歡 笑,堅持自己想在中秋佳節四處活動筋骨。然而爺爺愈是心疼她,自己心裡的負擔 就更為沉重,她該怎麼做,才能找回他要的宇塵?
  「丫頭,別看不起爺爺,爺爺人雖老,這身體可不比你們差哦!」
  「我知道,因為爺爺每天早上都會出去慢跑,回到家,打打太極拳、整理花園 裡的花花草草,每一刻都在運動,體力當然充沛。」凌家的花園不算大,約有十來 坪,不過,在裡頭栽植的各式花卉以及盆景,卻不比大別墅裡的百坪花園來得遜色; 這裡的每一朵花、每一根草,甚至每一塊泥土,都是爺爺親自呵護照顧,也因此他 比大家更有機會接觸清新的空氣。
  突然抬頭看向天上的那輪明月,凌顥幽幽然地說道:「若紫,你看,今晚的月 色好像特別迷人。」
  一句話,揭示了他心裡的渴求,望著他老人家那張佈滿歲月刻畫的細紋,若紫 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激動,握住那只孤獨的老手,她顫抖地輕聲道:「爺爺,我去把 宇塵找回來,好不好?」
  她就是那麼聰穎,永遠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伸出另一隻手,凌顥反過來握住 若紫,不捨地說道:「傻瓜,你這是何苦?」如果當初宇塵沒有離開,他一定會發 現能有若紫這麼體貼、細膩的妻子,他是一個多麼幸福的男人。「若紫,爺爺愧對 你,當初答應你爺爺要好好照顧你,讓你擁有快快樂樂的每一天,沒想到,卻害你 成了活寡婦。」
  搖著頭,若紫溫柔地綻放一朵美麗的笑靨,故作輕鬆地辯護道:「爺爺,誰說 我不快樂?您、爸媽、郁塵,我有你們這麼愛我的家人,我怎麼會不快樂呢?」鄭 重其事地看著凌顥,若紫堅決地再次說道:「爺爺,讓我去把宇塵找回來團圓。」
  「不必了,如果他心裡還有這個家,他會自己回來。」即使他曾那麼自信地說 過——總有一天,宇塵會回家;但是他心裡清楚得很,想要宇塵回家,那絕不是哄 哄小孩,三言兩語就可以搞定。宇塵的自尊心強,既敢走出凌家,就抱著非讓他這 個做爺爺的後悔不可的決心,當然,口頭對宇塵來說,也是絕不可能,除非……不! 他不敢期待任何的奇跡出現。
  「爺爺,讓我試試看……」
  「好啦!夜深了,該進去睡覺了。」站起身來,凌顥獨自向屋內走去。抱著愈 大的希望,失望也就愈大,他老了,這般的折磨他承受不起。
  難道真的就此放棄,然後教每個人坐等雲開日出嗎?不!明知他老人家痛苦地 思念著孫子,自己怎能坐視不管?歲月不饒人,爺爺能有多少的日子可以等,一個 十年,又一個十年……即使有再多的日子,沒有結果那又有什麼意義?她不能再繼 續向命運低頭,她不能永遠只是被動地盼著、望著,她必須想辦法讓這個家,重回 最初的起點,有歡笑、有喜樂。
          ☆          ☆          ☆
  「郁塵,對不起,臨時接到國外客戶的傳真,說是貨出錯了,所以趕著打電話 到工廠瞭解狀況,來晚了。」一坐下來,若紫就連忙解釋自己遲到的原因。
  輕輕地回以一笑,郁塵搖頭說道:「沒關係!」
  招來了Waiter,若紫幫自己點了餐,然後關心道:「郁塵,剛進學校教書,一 切還習慣嗎?」
  「還好啦!不過,教的是高中,壓力是比較大。」
  「如果受不了,就來公司幫爺爺好了。」
  「不好!我跟爸媽一樣,不喜歡那種一天到晚開會開個不停的生活,還是當老 師得好,像爸媽一樣,每年寒暑假都可以出國散散心。」
  其實若紫何嘗不想過過那種愜意的生活,只不過,宇塵因她離家,她豈能不代 他負起責任?!而且,「顥升」是兩位爺爺畢生努力的心血,自己不能不為它的存 續盡一份心力。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她為自己定的人生目標是成為一個溫柔、賢慧 的「家庭主婦」,在家相夫教子,過著平淡卻溫馨的家居生活,怎知,天不從人願, 讓她成了人家口中的「女強人」。
  像是想到什麼似地,郁塵跟著問道:「嫂嫂,怎麼突然約我出來吃飯?」
  「也沒什麼,只是好久沒跟你聊聊。」自從她離開學校,進了公司,使得她和 郁塵從學姊、學妹的生活,一下子變成上班族和學生的差距,她們兩個能窩在一起 促膝長談的時間,也變得寥寥可數。
  跟著郁塵大學畢業,因為成績優異直升研究所,而她因為「顥升」的外銷部門 成立二年,必須全神的投入,也因此,她們兩個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卻不見得有 機會談談近況。現在,郁塵拿到碩士學位,進了私立高中教書,多了許多時間待在 家裡,只是,「顥升」的業務愈來愈繁忙,工作纏身,她可以同郁塵閒話家常的時 間,還是少得可憐。
  「是啊!是好久了!」郁塵也感歎著。此時,Waiter送上了餐點和咖啡。
  沉靜了半晌,若紫這才緩緩地開口道:「郁塵,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宇 塵他會回來?」
  「我哥?」十年來,沒人敢提及宇塵這號人物,而對這件事最感內疚的若紫, 今天竟然主動提到他?
  郁塵的驚訝,早在她的預料之中,畢竟這些年來,大家已習於用逃避來保護內 心裡的傷痛。
  「我是在想,事情過了這麼久,也許,宇塵不再計較當初被迫娶我的事。」雖 然已經打定主意把宇塵找回來,但是,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安排,她必須好好地考 量。如果可以的話,她不希望用到最不好的打算——拿「離婚」當條件交換,因為, 她實在不想增添爺爺對自己的愧疚。
  「這……」看著若紫那寧靜的臉龐,郁塵心裡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自己 該實話實說嗎?她知道,若紫始終抱著很深的期盼,認為事情總有一天會雨過天晴, 但是……天啊!她能告訴若紫其實爺爺、爸媽已經對哥哥不再持有任何的希望嗎?
  看著郁塵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若紫馬上敏慧地察覺到郁塵心有難處。
  「郁塵,你不認為宇塵會回來,對不對?」大膽地猜測,若紫輕聲地直說道。
  只要看到若紫眼裡散發著堅定的神采,就表示她不容許任何抗辯的決心,郁塵 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只好坦白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哥他 怎麼想我們也不知道,只不過,爺爺、爸媽已然當宇塵這個人死掉了。」
  難怪爺爺不讓她去找宇塵,原來他心裡是這麼盤算著!看來,事到如今,她也 只有一個選擇……
          ☆          ☆          ☆
  若紫是沒想過他們會在哪一種場合相逢,但是,她絕不會料到,十年後的再見 竟是這樣的一個鏡頭……
  「李大小姐,我記得告訴過你,我討厭上班的時候被女人騷擾。」面無表情地 看著李盈馨那張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辦公桌上的屁股,宇塵冷然地說道。他知道自己 對女人很有吸引力,但是,認識他的女人也都知道,他最不能容忍女人打斷他的辦 公,只不過,就是有那種自作聰明的女人,以為自己會是個例外。
  身體向前傾斜,李盈馨伸出她裸露的雙手,圈上宇塵的脖子,然後媚眼一勾, 嗲聲嗲氣地抗議著,「宇塵,你怎麼這麼說呢?人家從日本回來,第一個就是跑來 看你,你怎麼說得這麼無情?」像凌宇塵這麼獨裁、傲慢的男人,說話難免帶著高 姿態,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她就不相信他禁得起自己的挑逗。
  想用身體誘惑男人的女人不少,吃女人這一套的男人也很多,他不是什麼柳下 惠,只可惜,對於觸犯他遊戲規則的女人,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宇塵先將李盈馨的雙手從頸項上拿了下來,跟著,又將她從辦公桌移回地上, 他面不改色地逕自說道:「我更討厭女人當我的辦公桌是張床,隨隨便便就往上一 坐,太不識相了。」
  「你……」臉色瞬間黑掉了一大半,李盈馨一時困窘得說不出話來。
  「對了!我有一個習慣你可能不知道,那就是我也很討厭重述我說過的話。」 也許,他該告訴她自己已經結婚了,免得她硬是撐著那張薄薄的臉皮,死賴著不離 開!除了幾個大學要好的同學喝過他的喜酒,確定自己真的結過婚,否則沒有人知 道他根本不是什麼黃金單身漢。其實只要有心調查他,並不難發現他是個已婚的男 人,只不過人就是那麼容易被外表的糖衣給蒙蔽,他沒戴著結婚戒指四處招搖,就 當他是獨身,問也不問,一心只想攀上他這只肥羊,實在可悲。
  正當李盈馨不知該如何扳回頹勢,此時助理小姐突然衝了進來。
  「凌律師,這位小姐……」瞪著僵在宇塵旁邊的李盈馨,助理小姐馬上尷尬地 轉口說道:「凌律師,真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天啊!她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從哪裡跑出來的?她一直以為凌律師的辦公室只 有他一個人,所以,當身旁這位小姐說有案子想跟凌律師接洽的時候,她就直接帶 著客戶往辦公室走,可是,走不到兩步路,就被電話擋了下來,這會兒好不容易把 電話解決掉,趕緊跟過來說明一下,卻發現出了紕漏。該死!之前自己怎麼會忘了 撥通內線電話詢問一聲?
  助理小姐這麼一驚動,宇塵和李盈馨這才發現若紫的存在。
  逮著機會,李盈馨立即幫自己找個台階下,「沒關係,我還有其他的事,我先 走了。」說著,她趕忙走人。
  「凌律師,這位小姐有件案子想委託你。」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對著助理小姐點了點頭,宇塵這才專注地迎向一 旁的若紫。
  看著眼前這位全身散發著靈氣的女孩子,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牽引著。他沒 見過這麼有氣質的女孩子,精緻的五官,沒有搶眼的刻畫,卻深動地畫出協調的柔 和之美,不過,她最特殊的地方,在於那麼輕柔的神韻之間,竟有一雙堅毅的眼睛。 她不是那種艷麗得教男人一眼就沸騰的女人,卻是一壇會教人癡醉的美酒。
  李盈馨的離開,讓若紫終於能正面地看到宇塵,那位她既陌生卻沒有一刻忘記 過的丈夫。經過那麼久,人總是會變的,記憶中年輕的面孔、衝動的氣勢,此時已 是歷盡滄桑、冷淡自持。
  甩去那瞬間網住自己的迷陣,宇塵指著辦公桌前的座椅,公事化地說道:「請 坐。」
  他已經忘記她了,不過,這也是無可厚非,他不像自己有他的照片,有著割捨 不去的痛楚——心疼他的無奈,卻又不忍爺爺他們飽受思念他的折磨。
  「謝謝!」從容不迫地坐了下來,若紫客氣地回道。
  「請問小姐貴姓大名?」
  溫柔地迎著宇塵那漠然的眼眸,若紫堅定地輕吐道:「郢若紫。」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是巧合嗎?當然不是,因為她的神情、態度都告訴他, 她就是那位被自己刻意遺忘了十年的妻子。
  慢條斯理地幫自己點了一根煙,宇塵似有心若無意地說道:「請說。」
  那一刻,當他的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若紫真的很擔心他不給自己機會, 就直接請她離開,不過,他畢竟不再是那位年輕氣盛的凌宇塵,知道她是他法律上 的妻子,並沒有當她是個醜陋、噁心的東西,不屑地急著擺脫她。其實她真正該感 謝的是,他竟然沒忘了他的妻子叫「郢若紫」。
  「我願意跟你離婚還你自由,只是,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不錯,說話非常乾脆!像是有著濃厚的興趣,宇塵揚著眉,似笑非笑地說道: 「什麼條件?」
  「回凌家,跟我扮演一年的夫妻。」
  將手中的香煙熄滅,宇塵撫著下巴,盯著若紫那沉靜、溫馴的神色,若有所思 地說道:「除了可以跟你離婚,你的條件對我還有其他的好處嗎?」
  「沒有。」毫不遲疑,若紫坦誠地回道。
  「那對你呢?你又得到了什麼樣的好處?」這個條件原則上不算太苛,不過, 世界上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嗎?
  「一年後,我們離婚的理由是個性不合,我可以得回我的尊嚴。」會用到一年 的時間,是不希望爺爺猜到宇塵之所以願意回凌家的真正原因。真相,是很容易傷 人的,而她,寧可自己和宇塵的婚姻終止,只是留下一絲絲的無奈,而不再製造其 他的傷害。
  是嗎?說也奇怪,他並不相信她的理由,可是,他也實在想不到她能得到什麼 利益。若說她也渴望得到自由,那麼直截了當地跟他離婚,不是更方便嗎?
  「你難道沒想過,也許我並不是真的那麼在意自不自由,畢竟,像我現在這個 樣子,結了婚,還不是逍遙自在得很。」
  「沒錯,如你所說,你現在跟一個單身漢沒什麼差別,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愛 上了某個人,你想跟她共組一個家庭,你難道不擔心,我們的婚姻會造成你的困擾 嗎?」
  的確如此,不過,這一刻聽她說得有些理所當然、不在乎,他心裡竟有一種說 不出的疙瘩。
  「如果真的是這樣子,到時候再說,也不急啊!」帶著那麼一點點的故意,一 點點的意氣用事,宇塵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會兒,若紫竟然答不上來,看著宇塵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可惡!她那副柔弱的樣子,竟教他心生愧疚!煩躁地又點起了一根煙,宇塵站 起身來,將視線移向窗外。其實他抽煙的頻率並不高,久而久之才那麼一根,可是 面對她,這抽煙的動作,竟是那麼地不自覺。
  漸漸穩住剛剛的慌亂,若紫跟著站起身來,對著立在面前的宇塵請求道:「就 當我想盡快與你解除夫妻關係,你可以答應我嗎?」
  瞥了若紫一眼,宇塵跟著又將目光轉向窗外的天空,漠然地說道:「我會考慮 看看,一個禮拜後給你答覆。」他說不出來心裡到底在彆扭什麼,但是她的話就讓 他非常地不高興,若非她條件裡有個一年的約定,他會以為她已經有了情人,所以 才會這麼心急。
  「謝謝你,那我先走了。」深深地凝視他一會兒,等不到他的道別,若紫這才 有些悵然地離去。
  直到若紫走出辦公室,宇塵這才緩緩地坐回椅子上。對她,他應該只有厭惡, 不是嗎?可是……看著她,自己竟無法產生半點討厭的感覺,是不是……因為經過 那麼多年,讓他淡忘了對她的仇視?還是……他迷惘了!
          ☆          ☆          ☆
  自己是怎麼了?心煩地站起身來,若紫一下子來到了窗邊,一下子又轉到沙發 椅上,接著又坐回了辦公椅,翻著桌上的公文,一個字也進不了大腦。合上檔案夾, 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五點半了,再過半個小時,公司就會在一陣喧嘩之後,呈現 寂靜的狀態,然後,她會留下來一個人繼續努力,可是……她現在卻一點上班的心 情也沒有!
  明天就是宇塵和她約定的日子,而此時此刻,對宇塵的答案她竟有些莫名的心 亂,盼望他說「好」,卻又私心地期待對離婚他會有那麼一點點的猶豫。真可笑! 十年前,他瞧不起她,恨不得她從沒出現過,十年後,自己怎能奢望他會有不一樣 的感覺?將宇塵還給凌家,是她報答凌家這麼多年來對自己的照顧,她相信,爺爺 在天若是有知,一定會同意她的決定,自己不該再如此胡思亂想,可是……
  自從那天見過宇塵之後,眼裡總會不由自主地浮出他的身影,為什麼?若紫也 不知道!在凌家這麼多年,她從來不提宇塵的事,因為他是每個人不敢面對的傷口, 所以宇塵就一直存在她的心裡、她的腦海裡,如今,那小心翼翼收藏的名字,不再 只是照片裡那心不甘、情不願的新郎,而是一個英姿煥發的男人,一個舉手投足都 充滿著味道的男人,很自然,他就不斷地出現在她的視覺裡。
  當她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對宇塵她有著說不出口的愧疚;漸漸成長,她已 經獨立自主,對宇塵她有著濃而化不去的心疼;而今,一個成熟的女性,對宇塵她 竟有一種無法理解的在乎,她在意他對她的感覺、他對自己的看法,她渴望扭轉他 眼裡的自己,她……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經理!」慌慌張張地衝進了辦公室,心雲一臉抱歉地直點頭道:「對不起,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暫時將籠罩思緒裡的心浮氣躁擺在一旁,若紫不疾不徐地說道:「別急,有事 現在說也一樣。」
  將手中的Memo遞給了若紫,心雲不好意思地說道:「下午兩點你在董事長辦公 室的時候,有一位顏絡欽先生打電話給你,他叫我請你今天下午五點以前務必回個 電話給他。」會這麼糊塗,說起來都怪自己那張永遠像垃圾場的辦公桌,當時就怕 自己將Memo丟在垃圾堆裡,所以特別把它壓在電話底下,怎知,工作一忙,這一通 非公事性的電話就被她給忘了。還好下班之前整理桌面的時候,讓她挪動了那支電 話,要不然,這張紙條準是明天早上才會現身。
  絡哥?若紫看了一眼Memo上的電話號碼……他在台灣?
  「經理,對不起,已經過了五點半,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聯絡到他的人。」
  若紫對著心雲輕輕一笑,安慰道:「沒關係,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今天沒找到 他的人,明天再找他不會介意的。」
  「經理,那我下班嘍!」
  「嗯!再見。」心雲一離開辦公室,電話也跟著響了起來。此時已過了下班時 間,若紫隨手接起了電話說道:「『顥升』您好……絡哥!當然有空……好,我這 就過去,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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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絡哥!」隔著玻璃窗,若紫開心地對著坐在西餐廳裡,正向外翹首的顏絡欽 揮手道。推開框著木雕花邊的玻璃門,若紫朝著站在門的Waiter微微一笑,比了一 下絡欽的方向,然後迎著已站起身,等著她恭候大駕的他走了過去。
  「小妹,你是愈老愈漂亮哦!」若紫一坐定,絡欽馬上開口調皮道。
  搖搖頭,若紫笑著回道:「我啊!略遜你一籌!」
  絡欽是她大學最好的同學,也是她的乾哥哥。說起他們兩個之間似兄妹似朋友 的情誼,緣起於剛進大學他當選了他們班的班代,而她當選了副班代,也許是因為 性情相近,興趣相投,且絡欽沒有妹妹,她也沒有哥哥,於是他認了她當乾妹妹。 在學校,他們兩個曾被誤傳為情侶過,但是,隨著若紫已婚的消息廣為人知,加上 他們兩個之間一點親暱的感覺也沒有,這件傳聞,就在絡欽認了她當乾妹妹之後畫 上了休止符。
  「我幫你點了你最愛吃的腓力牛排,附餐冰咖啡和布丁,可以嗎?」
  若紫欣喜地點了點頭,她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陶醉地說道:「真好,好久沒吃 腓力牛排了!」
  「怎麼啦?工作這麼忙嗎?」
  「是有一點,不過倒也習慣了。」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若紫轉而問道:「對了! 一高興,都忘了問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前天晚上。」歎了口氣,絡欽一臉頭痛地接道:「一回來,就是一大堆的洗 塵宴,吃得我頭昏眼花。本來今晚也有,我硬是跟我媽說我約了人,所以五點一到, 等不著你的回電我還是逛了出來,不過,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裡比較好,只好又打 一次電話給你,試試我的運氣,沒想到,真的讓你接到我的電話。」
  「想找到我的人其實很容易,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裡。對了,工作確定了嗎?」
  「我叔叔希望我到他公司幫他。」喝了一口冰開水,絡欽踟躕了一下,終於開 口道出他心裡最渴望知道的事情,「若紫,郁塵現在好嗎?」
  跟郁塵的相識,是若紫的牽線。那年他和若紫大三,而郁塵則是剛考進他們學 校的大一新生,由於郁塵和若紫是姑嫂的關係,她進了學校,若紫當然負起照顧的 責任。除了上課時間無法共聚一室,郁塵和若紫幾乎形影不離,也因此他很快地就 結識到郁塵。他和郁塵因相愛而在一起,卻也因相愛而分開,只是,曾經滄海難為 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對郁塵,他始終無法釋懷。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郁塵,自己問她呢?」不解地看著絡欽,若紫反問道。
  「我……」這事說起來,還不是因為出國的事。剛跟郁塵談戀愛的時候,郁塵 答應跟他一起出國留學,可是,直到出國的前一刻,竟改變主意。郁塵不出國的理 由是,她不能在哥哥離家的情況下拋下家人;她的孝心,他能瞭解,所以雖然痛苦, 他也只能尊重她的決定。
  他獨自一人出國留學,兩人從此各據一方,所以,在不想牽絆郁塵的無奈下, 他叫郁塵不要等他,而她,竟也一口承諾跟他分手。他們看似很理智地分開,事實 上卻也在彼此心裡滯留了一個不完美的句點。回想當時的畫面,他們之間好像隔著 遙不可及的距離,即使相愛,卻似陌生人,也因此,現在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重回當 初,去化掉那股漠然的感覺。
  看著絡欽那臉不知如何說起的沮喪相,若紫只好體貼地說道:「郁塵目前的感 情狀況是空白的,表面上她是一切沒變,只不過,她心裡頭到底好不好,那也只有 她本人才知道。」
  跟郁塵相守了四年,郁塵的個性,他很清楚,她是那種寧願將心事藏一輩子, 也不願意拿出來任人嚼舌根的人,所以,即使心裡是萬般愁緒,她也不輕易在人前 表現出來。
  「絡哥,你還愛著郁塵,對不對?」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絡欽苦笑道:「愛有什麼用?當初是我自己故作瀟灑,讓 她不必等我回來,現在我還有什麼資格說話。」
  「絡哥,別這麼說!」輕輕捏了一下絡欽的手,若紫溫柔地說道,「當初是當 初,現在是現在,你當然不可能回到過去去改變任何事情,但是你別忘了,人不是 用過去去看未來,而是用現在去努力未來。」
  寵愛地點了點若紫的鼻子,絡欽突然有感而發地說道:「有時候我常在想,那 個凌宇塵真的很笨,竟然不懂得珍惜你這個溫柔而體貼的女孩子。」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一想到宇塵,若紫心裡不覺又起了陣陣波濤。
  望著若紫那帶著淡淡愁雲像是陷入沉思中的眼神,一時之間,絡欽也不知道該 怎麼勸她才好。Waiter送來了餐點,趁此,絡欽也看了一下餐廳的四周,看著看著, 竟瞄見一道銳利而不友善的目光,直逼著自己而來。迷惑地迎上那道光芒,絡欽實 在想不出他何時得罪了這個陌生人?
  沉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若紫打起精神,面帶笑容地說道:「絡哥,談談你在 美國的生活。」
  「喔!」收回了視線,絡欽將思緒又擺回若紫的身上。也許對方的焦點根本不 是他,而是自己身旁那片窗外的天空,他又何必想那麼多。
          ☆          ☆          ☆
  她是為了那個男人才決心跟他離婚嗎?宇塵看著眼前的人想,別作夢!他不會 讓她稱心如意!
  可惡!為了她,他搞得自己心神不寧,工作做不下去;為了轉移自己對她的注 意力,丟下了手邊正在忙的工作,隨隨便便找個女人陪他出來吃飯,而她,卻高高 興興地跟另一個男人在西餐廳裡大吃情人宴!
  說得那麼好聽,她願意跟他離婚,願意還他自由?哼!想要他點頭離婚,沒那 麼簡單!她有條件,他也有他的規則!
  「凌宇塵,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人家說話?」口水用了大半天,卻只見宇塵一個 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氣得羅琳發嗲地抗議道。
  滿腔的怒火正無處可發,這會兒有人不知死活地送上門,宇塵衝口便道:「我 的耳朵一向不喜歡聽一些沒營養的話題。」
  「凌宇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的話沒營養,那你……」
  懶得聽羅琳把話說完,宇塵冷冷地打斷道:「你想承認自己說的話沒營養,那 是你的事,不要栽到我頭上來。」他最討厭那種潑辣的女人,一點女人的氣質也沒 有。
  「凌宇塵,你……你敢說你剛剛沒那個意思?」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羅琳氣得 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有——又怎麼樣?你不也是認為自己的話沒什麼內容可言嗎?」不是某某人 有哪一款珍珠項鏈,就是某某人的男人給了他的女人一顆鑽戒,除了珠寶,還是珠 寶,她這種女人打的心眼,他清楚得很。
  「你……」
  「好了啦!」一臉的厭煩,宇塵不想再多說廢話似地說道:「如果你想好好地 將這頓飯吃完,你就安安靜靜地坐著吃,不要說話,要不然你可以走人。」
  「你……凌宇塵,你王八蛋!是你叫我陪你出來吃飯,不是我拜託你帶我出來 吃飯那!哦!現在心情不好了,你翻臉就要我走人,你這也太過分了吧!你當女人 是什麼?玩具嗎?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良心啊?」
  寒著臉,宇塵毫不客氣地指道:「小姐,請你搞清楚,是你喜歡讓人家呼之即 來,揮之即去,我可沒強迫你!若是你有本事的話,你大可拒絕,不是嗎?」
  羅琳漲紅的臉,在宇塵不留顏面的批判下,一會兒翻白,一會兒翻青。顧不了 宇塵是她相中的黃金單身漢,羅琳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地便將滿滿的一杯酒往宇 塵身上一潑,然後拿起皮包,高傲地像只開屏的孔雀,昂首闊步地走出了西餐廳。
  「該死!」看著身上那一大片酒漬,再瞥見四周的竊竊私語,宇塵忍不住地咒 罵自己。就算羅琳真如他所說的,愛慕虛榮沒什麼格調,可是,他自個兒也不對啊! 不管怎麼說,是他自己找上羅琳,她再怎麼惹人厭,也是他自找罪受,怪得了誰, 他憑什麼遷怒到她的身上?
  說起來……都是「郢若紫」的錯!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可能會失控呢?禁不 住,眼睛又飄向了若紫。瞧她,笑得眉飛色舞,一點也沒被剛剛的小插曲給影響到, 真是氣死他了!
  天啊!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容易就受到她的干擾?可惡!
          ☆          ☆          ☆
  「那個男人是誰?你的情人嗎?」正當若紫鎖好車門,抬頭準備轉進凌家的洋 房,宇塵這才從等待多時的樹蔭下迎了出來。
  愣了一下,盯著眼前的他,若紫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輕呼道:「宇塵?」
  聽到她那麼自然而親近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宇塵的心跳不由得頓了一拍。
  「既然已經決定回家了,為什麼不進去呢?」太好了!爺爺和爸媽若是看到宇 塵,一定高興得睡不著覺。
  若紫的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潑醒了宇塵心裡的悸動。
  「誰說我決定接受你的條件?」冷冷地揚著嘴角,宇塵譏諷道:「讓你稱心如 意地離了婚,又花一年的時間還你尊嚴,你這算盤,打得倒挺精明的嘛!」
  無辜地看著宇塵,若紫迷糊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說那個算盤,是什 麼意思?」
  還跟他裝糊塗?心裡無由來得燃起了一把怒火,宇塵咄咄逼人地又回到原來的 問題上,「那個男人是誰?你的情人是不是?」
  「情人?我沒有情人啊!」因為工作忙碌,她的世界只有公司和家裡,所以別 說是情人,就是男的朋友也絕少會有,而且,她是個結了婚的女人,不論自己的婚 姻正常與否,她都必須謹守婚姻的承諾。
  「既然沒有,那你倒說說看,今晚跟你在西餐廳的那個男人是誰?」
  「你是說絡哥?」豁然開朗,若紫仔細地解釋道:「絡哥是我大學的同學,他 跟我情同兄妹,而且,很早以前他就認我當他的乾妹妹了。」宇塵這麼關心絡哥是 誰,是否表示他有那麼一點在乎她?
  是嗎?他們兩個的關係真的只是那麼單純而已?天啊!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 然像個嫉妒得快發狂的丈夫,失控地跟她興師問罪……不!他才不在意她有幾個情 人……但是,是這樣子的嗎?
  「宇塵……」
  慌忙地轉過身去,想逃避自己的心,也想躲去若紫灑下的溫柔,宇塵漠然地說 道:「你跟他的關係,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我不喜歡讓別人有機會背著我, 說我老婆跟某個男人曖昧不明,所以,如果你想要我答應你開出來的條件,那麼從 現在開始,你不可以再跟他見面。當然,離了婚之後,你想怎麼樣,那是你的自由, 我管不著。」
  原來,宇塵一點也不在意她,他只是擔心成為別人飯後的閒話焦點。
  其實,她本來就不該存有任何的幻想,畢竟在宇塵的眼裡,自己是造成他們凌 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禍首。十年的分離,那樣錐心泣血的痛苦,又豈是她一朝一夕所 能消去。
  「怎麼?捨不得嗎?」眼見若紫一句話也不吭,宇塵心裡一急,連諷帶刺地又 開口說道。
  「不,我不是捨不得,只是……好吧!我不去找絡哥,但是他如果有什麼重要 的事情找我,我總不能不理啊!」
  「那是你的問題。」宇塵側過身來斜睨著若紫,他無情地說道:「你可以忍著 一年不跟他見面,我當然也可以忍著跟你做一年的夫妻;你做不到,那很抱歉,我 也無能為力。」
  跟她做夫妻,真的是那麼一件教人無法忍受的事情嗎?若紫以為自己夠堅強、 夠勇敢,再殘酷的事實,也打倒不了她,沒想到,他才幾句話,就傷得她遍體鱗傷。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要,就成交,不要,就免談,這需要時間嗎?」好吧!宇塵承認自己在吃醋, 可是那小白臉有什麼好的?依依不捨的,看得他妒火中燒。就算她和那個男人純以 兄妹相稱,他也不容許他們兩個過從甚密!
  這道選題的確不難,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可是,她不能讓絡哥知道自己和宇塵 之間的約定,要不然,事情早晚會傳進郁塵的耳中,最後,凌家每個人都會知道。
  「宇塵,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柔情似水,楚楚動人,她教他生氣,卻又教他無奈,這個小女人,真的讓他束 手無策。
  「好,我給你時間,不過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我這個人沒什麼耐性。」抬 起腳,宇塵頭也不回地往他的車子走去。
          ☆          ☆          ☆
  叩!叩!叩!
  「請進!」將手中的書放上梳妝台,郁塵掀開絲被,溜下床來。
  「郁塵。」看著床上紊亂的絲被,若紫抱歉道:「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沒有啦! 我還沒睡覺, 在看書。」拉著若紫在小沙發坐了下來,她問道: 「嫂嫂,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覺?」
  「睡不著。」躺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閉上眼睛、張開眼睛,想得淨是剛 剛和宇塵說話的點點滴滴。拿不定主意,卻很清楚地知道,她不答應也不行,這左 不能、右不通,搞得她實在難以入眠。
  「怎麼了?該不會是累過頭,反而睡不著吧?」皺著鼻,郁塵擔憂地說道。
  輕輕一笑,若紫心不在焉地說道:「也許吧!」突然看到梳妝台上一張熟悉的 照片,若紫站起身來走了過去。那是一張她、郁塵和絡欽在校園裡的合照,那天是 她和絡欽的大學畢業典禮,而站在中間的是絡欽。
  拿起安穩地擺在相框裡的照片,看著郁塵和絡欽那熱戀中的燦爛笑容,若紫輕 吐道:「郁塵,絡哥回國了。」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要分開,她也許一輩 子都不能理解。絡哥這麼愛郁塵,結果他們兩個還是分開了,那麼……宇塵對她沒 有任何的感情,她又豈能存有一點點的遐想?
  他回國了……郁塵陷入沉思中。
  將照片放回原位,若紫緩緩地轉過身,看著無聲無息縮在沙發裡的郁塵。
  「郁塵!」從郁塵的臉上,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念念不忘的深情,「絡哥現在 還是一個人。」
  一個人又怎麼樣?那可以改變他心裡真正愛的不是她,而是她嫂嫂的事實嗎?
  在絡欽即將退伍,而她就要畢業的前夕,她最要好的同學竟然告訴自己,絡欽 愛的人是若紫,只是若紫已婚,所以他只好隱藏感情,以哥哥的姿態伴隨在若紫的 身旁。不管她有多愛絡欽,她也沒有那樣的胸襟去包容他愛的人竟是自己的嫂嫂, 她沒跟他一起出國,就是不想成為代替品。
  「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什麼都沒意義。」瞧自己說得多麼雲淡風輕,可是事 上她心知肚明,即使過了兩年,它還是無法忘記那段刻骨銘心的過去。
  「郁塵,當你知道絡哥對你的感情不曾改變,你還會認為這沒有意義嗎?」
  自己從來沒有怨過嫂嫂,因為她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體貼,不論人家怎麼對 待她,她總是溫柔地為別人設想,而且,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離開沙發,來到了落地窗前,望著黑夜裡的星空,郁塵故作瀟灑地說道:「現 在我的日子過得很好,我不想改變什麼。」
  若紫來到郁塵的身旁,看著她眼底那道抹不去的淡淡情愁,真摯地問道:「這 是你的真心話嗎?」
  「當然。」
  「只要確定這是你想要的,那就好了。」即使知道郁塵說的是違心之論,她也 不能再多說什麼,畢竟,他們的感情,只有他們自己作得了主,她這個外人,也只 能從旁提醒而已。
  回視著若紫,郁塵說道:「嫂嫂,謝謝你。」
  「傻瓜,這有什麼好謝的。」溫柔地拍拍郁塵的肩膀,若紫轉而說道:「已經 很晚了,我不吵你了,晚安!」
  「晚安!」當房門再度被掩上,郁塵不自覺地來到梳妝台邊。拿起照片,她輕 輕地撫過那張深愛過的笑靨,事情是過去了,但是她沒有一刻忘記過,否則她怎麼 會捨不掉這張照片呢?
          ☆          ☆          ☆
  一天、兩天、三天……到現在已經一個禮拜了,宇塵還是沒等到若紫的消息, 難道她決定打退堂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該怎麼辦才好,回頭求她?不行,這 種事自己做不來!那……打電話問她?不行!這個他也做不來!那……得了吧!他 什麼也做不到!自己既傲慢、又自大,想要他讓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
  從她出現直到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照著自己所想的樣子在走。以前, 他沒想過離婚,因為他不想回頭求爺爺;現在,他不想離婚,因為他想要回自己的 妻子。宇塵真的沒想到,一個自己曾經如此厭惡,恨不得躲她遠遠的女子,竟在一 眼之間,教他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身為律師,他養成了冷靜思考的處事哲學,但是一碰到若紫,生氣卻是他唯一 的反應。他不想在意她,更不想對她心動,可是,他的心、他的頭腦,似乎已經不 是他自己所能掌握,整個人為了她草木皆兵,時時處在備戰狀態,弄得他自己都快 瘋掉了。
  說起來,還不是自己自找罪受,妒火攻心,硬是要拿著它當條件,害得自己這 會兒只能在這裡窮著急。自己啊!活該!他無奈地心想。
  「凌大律師,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走過來……又走過去,你知不知道,你 走得我眼花繚亂,吃飯都吃進鼻孔裡耶!」雖說宇塵這般浮躁,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奇景,不過,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又往右,這左左右右,宇塵怎麼不會頭昏?
  「我又沒叫你在我的辦公室吃飯。」冷冷地瞥了毅軍一眼,宇塵不高興地坐回 自己的座位。心情已經夠糟了,毅軍還在這裡湊熱鬧!
  哇塞!說話這麼衝!
  「不要這樣子嘛!我知道是我自討沒趣,怕你忘了吃飯,好心好意地帶便當給 你吃,不過,你也不要那麼計較,連讓我好好地吃頓飯都不肯。」毅軍咳聲歎氣, 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該死!自己又失控了!歎了口氣,宇塵舉手投降道:「好啦!我心情不好,你 就不要再損我了。」
  天啊!又是一道驚喜!這傢伙竟然承認他自己心情不好耶!
  「老哥,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惹得你怒氣衝天?」接過那麼多案子,碰 過那麼多對手,不管是難纏的,還是小人一個,都逼不了他動氣,毅軍實在想不到, 誰會有那種通天本領,教他火山爆發。
  看著毅軍那張好奇的臉,宇塵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我老婆。」
  「你……」用力吞了一下口水,毅軍睜著眼睛,驚恐地叫道:「你老婆?」有 沒有搞錯啊!宇塵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和老婆分居了嗎?
  「怎麼?忘了我是個有老婆的人嗎?」過去這麼多年來,他閉口不提「老婆」 這兩個字,因為,他根本不承認郢若紫是他的妻子,可是現在,他竟然希望全天下 的人都知道他是郢若紫的丈夫。很奇怪,一個看似毫無威脅的小女人,竟挑起他這 麼強烈的佔有慾。
  「是有那麼一點!不過……」抓了抓頭髮,毅軍不大能理解地說道:「你住外 面,你老婆住你家,你們兩個不相往來,她怎麼有辦法氣得你牙癢癢的?」
  「你說呢?」拿起已經冷掉的便當,宇塵不再多作解釋,逕自吃起自己的午餐。
  認真地思索著,毅軍說道:「她來找你,逼你回家跟她做真正的夫妻,可是你 不肯,她就跟你大吵特吵,吵得你火冒三丈,恨不得宰了她,對不對?」
  抬頭看了毅軍一眼,宇塵有些懶洋洋地說道:「很有幻想力,不過,你只答對 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三,請你繼續加油。」接著,又埋頭吃起自己的便當。 毅軍既然那麼好奇,那就讓他慢慢地猜,正好,也讓自己紓解一下煩躁的心情。
  「什麼?只有四分之一而已?」皺了皺眉頭,毅軍似乎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的分 析能力這麼差!然而,他還是很努力地又開始思考了起來……
          ☆          ☆          ☆
  抓了抓脖子,若紫疲憊地向後一仰,這一個禮拜來,她馬不停蹄地接待國外來 訪的客戶,從接機開始,一路忙到晚上,每天幾乎做著相同的工作,她一心只想接 到訂單,讓公司和客戶雙方都感到滿意。
  不過,累是累,有些事情不用思考,倒也讓日子輕鬆一點,只是,這會兒可以 坐下來喘口氣,她還是得面對問題。
  「經理,咖啡來了。」
  站起身子,拖起沉重的腳步,若紫迎向心雲,接過她要的咖啡,「心雲,謝謝 你,麻煩你了!」
  「不會啦!這是我應該做的!」她這個人對「泡咖啡」可謂是情有獨鍾,沒辦 法,誰教白松廉那傢伙什麼都比她強,就是泡咖啡的技術比她爛。
  指著沙發,若紫表示道:「一起坐下來聊聊。」人畢竟不是萬能的,所以一有 機會,她喜歡跟屬下說說話,知道他們的想法,瞭解他們對公司的期許,分享他們 工作上的經驗。不過,此時此刻,她心裡掛記的倒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宇塵丟 給自己的選擇題,已經一個禮拜了,她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須趕緊給宇塵答案。
  「心雲,考你一個非關公事方面的問題,可以嗎?」
  「可以啊!什麼問題?」
  想了一下,若紫這才謹慎地說道:「如果你有丈夫,而你丈夫要求你必須跟一 個情同哥哥的好朋友不見面,你會怎麼做?」
  天啊!這是什麼問題啊?聽起來很簡單,可是,又有那麼一點莫名其妙,會有 這種事情嗎?
  看著心雲一下子皺眉,一下子抿嘴,一下子又是抓頭,看來,想聽到心雲的意 見,是不太可能。
  正當若紫有些失望時,她突然開口說道:「既然我丈夫這麼要求,為了不破壞 家庭的和睦,夫妻之間的和諧,我當然會答應,不過,我也不可能真的不跟我的好 朋友來往,只是,能免則免,人家一旦有事找上門,吃頓飯、聊聊天,也沒什麼大 不了的。」難得哦!這麼奇怪而摸不著頭緒的問題,竟也可以讓自己回得頭頭是道, 她挺有智慧的嘛!
  若紫聽起來覺得這倒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只不過……「心雲,說謊不好 吧!」
  「怎麼會呢?善意的謊言是值得原諒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是啊!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既不便跟絡哥明講,又非得讓宇塵回凌家不可, 她撒一次謊,並非那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不是嗎?
  似乎又想到什麼,心雲跟著又補充道:「而且,真有那麼一天被逮著了,我也 可以告訴我老公,是人家敲上我們家的大門,我總不能當著人家的面甩上大門,否 則,會被人家嘲笑我們家沒有家教,不懂待客之道。」
  的確!只要不是自己刻意安排的,事情真到那種地步,總有理由解釋得通。
  「經理!」敲了一下辦公室那道敞開著的門,松廉效率十足地走進了辦公室, 然而一瞥見心雲正悠哉悠哉地和若紫坐在沙發上,腳步不覺停了下來。看著若紫手 中的咖啡,松廉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小妮子又泡那種刺激性的玩意兒給經理喝。
  「松廉,什麼事?」
  「董事長說中午要跟你一起用餐,請你先訂位。」
  「好,我知道了。」除非工作纏身,每個禮拜凌顥都會抽出一天跟她到外面的 餐廳享用午餐。
  「經理,還有其他的事嗎?」說著,心雲便站起身來。
  「沒事了,你們去忙吧!」宇塵的事,只要一打定主意,若紫人雖然疲倦,卻 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該是時候了,宇塵終於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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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2: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你……幹麼一直盯著我?」
  若紫再也無法靜下心,面對宇塵那兩道纏人的目光,她放下手中的果汁,侷促 不安地問道。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今天的宇塵就是不一樣,他教她 ……失措、心慌,不曉得自己的手該擺哪裡,甚至不敢正視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似輕輕一看,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中午過後,她上律師事務所找宇塵,談妥他們之 間的協定,約好宇塵回凌家的日子,正當她準備離開,宇塵卻發出了驚人之舉—— 拉著她到西餐廳喝下午茶。進了餐廳,一坐下來,他馬上兩眼緊迫盯人地瞅著她, 好像停下一秒鐘,她就會跑掉似地,教她連做個深呼吸,都變得不自在。
  白嫩的臉龐,赧著羞澀的嫣紅,這一刻的她,美得像首詩,美得像幅畫,讓人 想小心呵護地珍藏著、保護著。
  誘惑地對著她笑了笑,宇塵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你是我老婆,我看你不行 嗎?」在辦公室裡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真的鬆了一口氣,也清楚地明白,她對自 己的影響有多大。他下定決心,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只是要得回自己的妻子,更要 贏得她的愛,而這一年的約定正是他的機會。
  「這……」他這句話,當然不具任何的意義,可是,若紫還是禁不住地為它產 生一絲絲的甜蜜。然而這一刻,讓她心慌意亂的卻是他臉上的笑靨,這是她第一次 看到他的笑容,很性格,很慵懶,不經意地就會教人沉浸在迷惑的無意識裡。
  看著若紫不知如何是好地垂下頭,宇塵不忍心地轉個彎說道:「你不用那麼緊 張,我看你,是為了培養我們之間的氣氛,可沒有任何不良的企圖。」他凌宇塵這 個人向來坦然無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偏偏一碰到她,淨是說一些違心之論。
  稍微緩和了一下怦然亂跳的胸口,若紫抬起頭,不能明白地問道:「為什麼我 們兩個要培養氣氛?」
  「我記得,你剛剛在辦公室告訴我,你不希望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的約 定。」
  「沒錯。」若紫答道。
  「這就對了!」攤開手,宇塵帶著一絲認真的表情,卻又恍若無意地提出他的 說辭,「是你說動我這個浪子回家,但是,我又是為什麼不再排斥這件婚姻,願意 回家跟我的妻子團圓?就是因為我愛上我的妻子,我決定跟她一起共創我們的未來 阿!」
  如果真是這麼一回事,那該有多好……天啊!她怎麼作起白日夢來?連忙甩掉 那絕不可能成真的念頭,若紫正了正自己說道:「瞧我,真是糊塗,竟忘了這麼重 要的事情。」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要學習扮演一對恩愛的夫妻,才能取信於人。」 什麼取信於人,這根本是藉口!他是藉機圖利自己使計讓她愛上自己。
  難怪宇塵堅持她非得喝完下午荼才能走人,也難怪他今天不同於以往,對她說 話老是輕聲細語,更難怪在他辦公室的時候,他說還需要花上一個禮拜的時間才可 以回家,原來這些都是有用意的。這一點,讓若紫不得不佩服他,他心思細密,做 事周全,他會有今天的成就,並不是沒有原因。
  以後,自己一定要謹記在心,他對她所表現的親暱,全是為了演戲給大家看, 她絕不能沉溺其中,誤以為他愛上自己。
  「以後我會盡量配合你。」
  「不!」宇塵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不只是要盡量配合我,你要完完 全全、天衣無縫地跟我演好一對——熱戀中的夫妻。」他突然濃情蜜意地握住若紫
  的手,溫柔地說道:「從明天晚上開始,每天晚上我都會接你出去吃飯,然後 用餐完,我們再開著車四處兜風,一起欣賞台北美麗的夜景。」
          ☆          ☆          ☆
  「郁塵,你嫂嫂有沒有說她去哪裡?」看了一下時間,凌顥有些擔心地問道。 說好七點整全家齊聚客廳,結果那丫頭卻不見人影。
  「爺爺,嫂嫂沒交代她去哪裡,只說她會準時回來。」
  奇怪了!若紫這丫頭向來最有時間觀念,既然跟全家說好的事,不可能時間到 了還見不到人影啊?這丫頭到底在幹麼?最近這一個禮拜來,她早上不再自己開車, 改搭他的便車到公司,晚上也不像以往都是十點以前回到家,這丫頭……
  正當凌顥心裡在想她,此時耳邊也傳來若紫的聲音。
  「爺爺、爸、媽,宇塵回來了。」若紫的一句話,彷彿平地一聲雷,震得原本 靜靜地坐在客廳裡的每個人,倏地全站了起來。
  看著若紫牽著宇塵的手走進凌家,這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又多麼教人無法相 信的畫面。除了瞠目結舌激動地望著宇塵,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深怕一不小心,就 發現這只是一場他們從來不敢作的夢。
  「爺爺、爸、媽,我回來了。」宇塵的目光一個轉過一個,每一個人的臉上, 都有歲月刻畫的痕跡,爺爺的蒼老,爸媽眉宇之間難以掩蓋的老沉,郁塵的成熟。 面對這一張張的面孔,他突然明白,這麼多年來自己是多麼地狠心,竟捨得拋下最 愛他的至親,然而過去的事情,錯都錯過了,已經沒有必要再去追究了。
  第一個有了反應的人是他的母親王文蓮。只見她慢慢地移到了宇塵的面前,用 她顫抖的雙手仔仔細細地摸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宇塵,媽……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哽咽的聲音,吶喊著心底的悲痛,王 文蓮終於忍不住地抱著自己的兒子嚎啕大哭。
  他抱住王文蓮,沙啞地喊道:「媽,我怎麼會不要你們呢?」
  「宇塵,真的嗎?以後你不會再離開我們了?」王文蓮突然推開宇塵緊抓著他 的肩膀,不安地追問道。
  溫柔地擦拭母親臉上的淚水,宇塵肯定地保證道:「不會,我再也不會離開爺 爺、爸爸、你、郁塵,還有若紫。」
  伸出手,王文蓮有些孩子氣地說道:「我們來打勾勾,絕對不可以黃牛!」
  宇塵也點點頭,跟著伸出手,跟王文蓮許下承諾。
  此時凌紀揚也走到了宇塵的面前,拍著他的肩膀和藹地說道:「你媽媽就只有 你這個寶貝兒子,你可別讓她空歡喜一場。」
  「爸,我知道。」
  用眼神指示著後方,凌紀揚輕聲說道:「爺爺盼你盼得頭髮都白了,你趕緊過 去跟他老人家說句話吧!」
  對著凌紀揚點了一下頭,宇塵向著凌顥走去。對爺爺的心情是最複雜的,他無 法坦誠地說,對過去他一點怨言也沒有,但是他卻不能否認,不管過去包含了多少 醜陋的人性,現在的他,真的感謝爺爺將若紫給了他。
  「爺爺,我回來了。」千言萬語,宇塵相信這句話才是爺爺最想聽到的諾言。
  浸濕的眼角,閃著內心的激盪,望著宇塵,凌顥直點頭道:「回來就好,回來 就好!」
  「爸,大家等得肚子都餓壞了,不如我們邊吃邊聊。」來到了凌顥的身旁,凌 紀揚提醒道。
  「也好!」十年來,這是他們凌家第一個團圓飯。
          ☆          ☆          ☆
  若紫已經數不清自己有多少的日子,沒有享受過今晚這種開心的感覺,看著他 們一家團圓,她心裡真的很安慰,她所做的一切終究沒有白費。
  閉上眼睛,傾聽十月的夜風,涼爽地刮過耳際,吹動柔順及肩的髮絲,她輕鬆 地放任自己滯留在那一片無意識的天地裡,孤獨地翱翔著……突然,就在這麼毫無 防備的一刻,身後傳來一股親暱的熾熱感,那屬於一個男人的香氣……
  「我發現,你是個很不會照顧自己的女人。」將睡袍輕柔地蓋上若紫纖細的嬌 軀,宇塵既是責備,卻又心疼。
  慌亂地回過身來,若紫直覺地抓緊睡袍,裹住裡頭那略顯單薄的睡衣。潤了一 下唇,她緊張地問道:「你……怎麼會在我的房裡?」從小到大,她就習慣鎖著房 門睡覺,所以,在更換睡衣準備就寢之前,她一定會先做好上鎖的動作。
  「這還不簡單,打開我們中間的那道房門,就這樣走進來啊!」宇塵調皮地指 向他說的那道房門,刻意用兩隻手指頭比作腳,走到了若紫的面前。
  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輕細的呻吟,若紫暗自責怪自己的糊塗。這十年來,她總 會不經意地穿過那道房門,走進宇塵的臥室,擦拭著因沒人居住而染上灰塵的傢具, 自然,那道房門是從不上鎖。
  「那……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我是想睡覺啊!」
  緩和了一下緊繃的心情,若紫暗示道:「想睡覺,那就回你的房間睡覺啊!」
  「我當然會回我的房間睡覺。」看著若紫的眉頭終於在他的話下舒展開來,宇 塵突然又道:「不過,沒將我老婆送回我們的臥房,我怎麼可以先睡呢?」
  「你……我?」比了一下宇塵,再指著自己,若紫這會兒真的怔住了。
  「當然,一對熱戀中的夫妻,哪有不同房的道理,不是嗎?」
  是啊!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我們兩個一定要同房嗎?」
  「幹麼?怕我吃了你,是不是?」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教他生氣!想往他床上 跳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可是她卻當他是毒蛇猛獸,深怕一躺上去,馬上慘遭毒 手!是!他是恨不得一口把她吞進肚子裡,把她佔為己有,不過,他又不急著今晚 下手。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可是……」無辜地看 著宇塵,若紫一副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一板起臉來,她 的獨立、堅強,就會在一剎那間消失殞沒。
  其實,同房不成問題,她害怕的是她自己,愈親近他,她就愈擔心自己會對他 沉迷。過去一個禮拜來,宇塵每天都扮著多情的丈夫,接她下班、帶她出去吃飯、 陪著她漫步沙灘、聽她話盡生活與夢想,跟他相處的每一刻,那種感覺彼此相屬的 心動,讓她總是無法自拔地迷戀著,不願意清醒過來。如果再這樣子下去,最終, 她會不顧一切地愛上他。
  撇過頭,宇塵冷冷地說道:「如果你不希望爺爺他們對我回家的原因產生任何 的懷疑,我勸你最好跟我睡同一張床。」氣她,結果嘔的是自己,看她那副楚楚可 憐的小媳婦模樣,他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深深地看了一眼宇塵漠然的面孔,若紫沉靜地說道:「我跟你回房。」越過宇 塵,她率先朝著那道房門走去。她發現,只要他跟她生氣,就會擺出一副拒人於千 裡之外的冷漠,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愛憐地望著若紫的背影,宇塵忍不住地歎了口氣,對她,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的情緒。
          ☆          ☆          ☆
  經過一夜的無眠,早上天一亮,若紫便狼狽地逃回自己的房裡梳洗。帶著兩隻 黑眼圈,本想落荒而逃地提早到公司上班,偏偏,今天是宇塵回家的第一個早上, 六點不到,就見管家琴媽忙著準備早點,而爺爺的晨跑停擺一天,逕自在花園裡整 理他的花花草草,當然,還有爸媽笑嘻嘻地翻著報紙,郁塵坐在客廳出她的考題, 甚至,她以為還在睡夢中的宇塵,也坐在客廳研究他的案子,每個人都到齊了,她 自然是溜不掉。
  挨過大夥兒對她睡眠不足的關愛,她草草結束早餐,隨口便找個理由想趕去公 司,哪知,宇塵竟然當著大夥兒的面,撒嬌著要負責送她上下班,就這樣子,她像 個被丈夫深愛的小妻子,甜甜蜜蜜地坐進他的車子,然後被送到了這家小餐廳,陪 他喝咖啡。
  「我知道你昨晚沒睡好,所以我想,喝杯咖啡你可能比較有精神上班。」一整 夜,若紫雖然沒有翻來覆去,但是,從她細小的喘息聲,宇塵知道,她跟自己一樣 睡不著。他睡不著,是佳人在旁,她身上的清香,騷擾著全身的感官;而她睡不著, 卻是因為自己那惡劣的態度,看著她,他真的有說不出的心疼。
  剎那之間,感動佔據了原本彷徨與心痛的思緒,回視著宇塵,若紫柔情似水地 說道:「謝謝你。」
  親暱地伸手撥動著若紫耳邊的髮絲,宇塵憐愛地說道:「我都沒為我的態度跟 你說聲對不起,怎麼你反過來跟我說聲謝謝?」
  「其實你說得也沒錯,夫妻分房本來就很容易引來猜疑,而且我也說過,我會 好好地配合你,是我自己說話不算話。」她不在乎他道歉與否,可是,能聽到他這 麼說,就好像吃了一顆糖,甜在嘴裡,戀在心裡。
  雖然宇塵對她的深情繾綣只是一個幌子,不是真心誠意,但是,如果真要她作 選擇,她寧願這一年是被他細心地呵護著,而不是每天面對他冷漠的面孔。
  溫柔的笑靨,細膩的話語,即使心裡有所委屈,她還是那麼設身處地地為別人 著想,天啊!這樣的女人,他怎能不愛呢?
  一種瞭然的衝動,宇塵突然坐到若紫的身旁,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不論十年 前的他,對她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今後的自己,都要好好地愛她。
  即使不懂宇塵的動作所為何來,但是他的臂彎就像那溫暖的羽翼,撫慰著她孤 獨的心靈,給了她從沒有過的安心,如果時間可以停止轉動,若紫但願這一刻,就 是她的永遠。
          ☆          ☆          ☆
  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若紫笑盈盈地走進了辦公室。
  「爺爺!」一臉驚訝地看著正坐在沙發上翻閱報紙的凌顥,若紫快步地坐到他 的身旁。
  看到若紫臉上多了一種嫵媚的味道,凌顥終於滿意地調侃道:「小丫頭,宇塵 是怎麼開車的,怎麼到現在才把你送到?」宇塵回家他固然高興,只是,事出突然, 而且又是若紫將宇塵找回來的,這就教人大惑不解。時間是可以淡化人們心裡的怨 恨,但是,在經歷這麼多年之後,突然強烈地從「怨」轉成「愛」,這實在令人難 以相信。他絕對相信若紫的溫柔,可以融化一個剛強的男人,可是,他怎麼也不敢 妄想宇塵會在短短的幾個日子裡,發現若紫是一塊無價之寶。
  想了一個晚上,他老覺得事情不妥,他懷疑宇塵之所以回家,是因為若紫提出 了某種東西當作交換,只是,到底是什麼?離婚?不可能!若是離婚,若紫這會兒 就不會在凌家了,當然跟宇塵之間更不可能甜甜蜜蜜。最可能的原因解釋不通,那 會是什麼?放不開心裡的疑雲,他只好找若紫問個清楚,沒想到,這麼一等,竟然 花了一個多小時。
  等了這麼久,還有看到若紫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是自己太多慮了,現在的年 輕人說愛就愛,他們愛的腳步有多快,可不是他這個上上代的老頭子所能想像得到, 自然,宇塵和若紫的相愛,他很難去體會、瞭解。
  靦腆地微微一笑,若紫害羞地說道:「爺爺,不好意思,您一定等很久嘍!」
  「不久、不久,只要你們夫妻感情好,爺爺就很開心了!」
  凌顥這麼一說,若紫原本快樂的心情,頓時變得異常地沉重。有得就有失,人 世間的一切總難兩全其美,只盼一年後,這些事,都能完美地畫上句點。
  「爺爺,有事找我嗎?」話題一轉,她問道。
  「沒事,只是找你聊聊,順便謝謝你將宇塵找回來。」
  撒嬌似地圈著凌顥的手臂,若紫貼心地說道:「爺爺,應該是我謝謝您才對! 若不是您,若紫不會有一個溫暖的家,若不是您,若紫就不會有用錢也買不到的親 情。您給了我這麼多,而我只不過幫您找回您應該擁有的一切,所以,是我該跟您 說聲謝謝。」
  握住若紫的手,他滿足地說道:「有時候我常常在想,老天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竟然把你賜給了我當孫媳婦。」
  「爺爺……」感動地靠在凌顥的肩上,此時她的心裡,已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淚 海。
          ☆          ☆          ☆
  他楚毅軍絕對不是那種無聊到家的人,可是,才剛走進他們事務所所在的辦公 大樓,就看到他們凌大律師笑得合不攏嘴,那實在教人忍不住多關注幾眼,自然, 他不得不學著當一隻粘人的跟屁蟲,從電梯一路跟到宇塵的辦公室。
  「宇塵,好東西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對不對?」身為律師,深入瞭解事情的 來龍去脈,那才能掌握每個致勝的關鍵,而且,好奇心人皆有之,他一定要弄清楚 鐵樹為什麼會開花。
  「不對! 要不然,你的Money怎麼從來沒拿來跟我一起花呢?」一往辦公椅上 一坐,宇塵不甚熱中地瞄了毅軍一眼,然後打開抽屜,動手整理裡頭的卷宗。
  是啊!宇塵還真懂得如何堵死他的話,好吧!那就轉個方向。
  「宇塵,那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這下子宇塵總不能說「不是」了吧!
  「你自己認為呢?」繼續做著手邊的工作,他反問道。
  天啊!這傢伙怎麼那麼不喜歡用「肯定句」呢?
  翻了翻白眼,毅軍無奈地說道:「我當然是你的好朋友。」
  「既然你這麼認為,那你還問我幹麼?」自己想知道什麼卻不直截了當地問, 繞了一圈,也轉不到重點,這叫做「自討沒趣」。
  我的天啊!又來了,歎了口氣,毅軍只好舉起雙手說道:「我投降了!我可不 可以拜託你,你日行一善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訴我,是誰讓我們凌大律師今天 這麼開心?」
  抬頭看著毅軍,他簡潔有力地回道:「我老婆。」
  哇塞!這次回答得這麼乾脆……不對啊!宇塵剛剛說什麼……「你老婆?」不 會吧,上禮拜還像吃了炸藥,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今兒個竟然已經心花怒放,笑得 像是挖到金礦,這——也差得太遠了吧,「宇塵,這到底是怎一回事?」
  「你不是很有聯想力嗎?」上次為了猜出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毅軍可謂是上天 下海,什麼都說盡了,毅軍的聯想力,實在厲害得很,只不過努力了許久之後,毅 軍還是什麼也沒猜到。
  一想起那天的慘狀,毅軍心裡頭就有氣,廢話說了半天,結果宇塵還是沒告訴 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啊!我有聯想力,只可惜你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氣雖氣,其實說真格的, 宇塵就是這一點教人家甘拜下風。想知道什麼,問他,一定說,只是除了主題,其 他的細節旁人可別想弄個一清二楚。
  微微一笑,宇塵什麼也不說,逕自整理自己的東西。
  終於注意到宇塵桌上那堆疊得高高的卷宗,毅軍連忙問道:「喂!你這是在干 麼?」
  停下手上的動作,宇塵認真地說道:「你不是常勸我『休假』嗎?我現在就是 接受你的建議啊!我會先把手上的案子做個整理,看看什麼該轉給你,什麼是我必 須帶在身上,當然,有問題的話,我會來事務所跟你討論。」為了讓若紫在最短的 時間裡面愛上他,他決定要一天二十四小時盯梢,全力追求愛妻。
  「咳!」用力拍著那差一點岔氣的胸口,他瞪著眼睛叫道:「有沒有搞錯啊! 你——要休假?」
  挑了挑眉,宇塵刻意曲解地反問道:「怎麼了?不同意嗎?」
  「當然不是……」
  「既然贊成我休假,那就別站在那裡不動,坐下來幫忙啊!」
  這是玩真的,不是假的,我的媽呀!情勢逆轉,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唉! 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駭人的大新聞,只不過,他敢肯定宇塵這會兒一定沒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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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3: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心情一好,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地快,忙了一個上午,若紫終於放下手邊的工作, 伸了伸懶腰。
  而此時,心雲將頭探進了辦公室,說道:「經理,有一位顏絡欽先生找你。」
  「請他進來。」說著,若紫立刻起身向前迎去。想不到今天她的辦公室這麼熱 鬧,先是爺爺,這會兒又是絡哥。
  「絡哥,怎麼有空來我公司?」一瞧見絡欽,若紫馬上開心地說道。領著絡欽 在沙發坐了下來,她倒了一杯果汁給他。
  「小妹,可不可以幫我約郁塵出來?」也不拐彎抹角,絡欽直接說明來意。
  不在台灣的時候,他可以逼自己不去想,甚至說服自己郁塵已經忘了他,但是 現在回到了台灣,知道郁塵一直是一個人,他實在無法壓抑自己對她的思念。猶豫 了好多天,若紫那天說的話不斷地在耳邊激盪,催促著他的心,只是,終於下決心 重新追求郁塵,郁塵卻拒聽他的電話,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找若紫幫忙。
  「絡哥,你有沒有打電話給郁塵?」
  「打了,不過她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把電話掛了。」
  沒錯,這正是郁塵的作風,若紫想,郁塵是個非常固執的女孩子,既然她不想 重拾過去那段情緣,她就不會讓自己有任何重新點燃舊情的機會。她在害怕,怕阻 止不了自己心底忘不掉的眷戀,怕自己不顧一切地再度陷入感情的漩渦,所以乾脆 拒聽絡哥的電話,以切斷心裡還存在的渴望。
  「絡哥,人我是可以幫你約出來,只是,郁塵的個性你也清楚,如果看到赴約 的人是你,她一定會氣你不夠光明正大,到時候頭一甩就走人了,以後我若是想再 約她,恐怕很難。」
  絡欽懊惱地爬了一下頭髮,沮喪地說道:「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也許,你可以試著去她任教的學校找她,在那裡,你跟郁塵說話的機會比較 大。只要開得了口,想打破郁塵的心房,就不是那麼困難。」
  「看來,也只能這麼辦!」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郁塵對你並非無情,遲早,她會面對自己的心, 再度接受你回到她的生命。」瞄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若紫接著說道:「絡哥,你別 擔心。走吧!我請你吃午餐。」
  點點頭,他放鬆心情說道:「你請客,我付錢。」跟著,兩人便相偕走出了辦 公室,也遇上迎面而來的宇塵。
  「宇塵!」望著宇塵原本微笑卻因為瞄見絡欽而變得陰鬱的臉龐,若紫整顆心 頓時跌入谷底。
  聽到若紫的輕呼聲,絡欽心裡有些明白地看向宇塵,「小妹,這位是……」奇 怪!這個人看起來好面熟,像是在哪裡看過似地?
  強行壓下心裡正捲起的狂怒,宇塵冷靜地表現出自己的風度,他伸出手自我介 紹道:「你好,我是凌宇塵,若紫的『丈夫』。」
  握住宇塵那力道驚人的手,絡欽客氣地回道:「你好,久仰大名,我是若紫大 學的同學,也是若紫的乾哥哥,我叫顏絡欽。」雖然很好奇這個在若紫生活裡一直 不曾存在的丈夫為什麼會出現,但此時,絡欽也只能將疑惑放在心裡。
  將手收了回來,宇塵故作輕鬆地盯著若紫問道:「你們正要出去吃飯?」
  「是啊!凌先生這個時候來找若紫,也是要帶若紫出去用餐嗎?」絡欽一點也 沒有發現藏在他平靜臉孔下的波濤洶湧,直覺地反應道。
  「我是擔心若紫工作一忙,就忘了該餵飽自己的胃,特地過來看一下,既然她 知道吃飯,那我就放心了。」本來是想藉著午餐之約,跟老婆談情說愛,結果…… 現在,他已經氣得連一點點的胃口也沒有!
  「宇塵,你要不要跟我們一道用餐?」若紫終於穩下擔心的思緒,找回她的舌 頭,小心謹慎地詢問道。
  「不用了,我事務所還有很多事要忙。」說著,便當著絡欽的面,親暱地吻了 一下若紫的臉頰,然後輕聲道:「七點之前我會過來接你下班。」對著他點頭表示 告辭,宇塵轉身價大步地豪去。
  「若紫……」絡欽喚著呆愣在一旁的若紫。
  「走吧!再不吃飯就沒力氣上班了。」若紫知道這會兒自己臉色一定不太好看, 可是,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一團的混亂。唉!才一個早上,她的心情已經轉了 好幾個一百八十度。
          ☆          ☆          ☆
  「宇塵!」輕觸著宇塵的手臂,若紫溫柔地呼喚著。從公司到家裡,再到臥房, 他一句話也不吭,冷著一張臉,教她既感到無助,又有些擔憂,真不知該怎麼跟他 解釋才好。
  甩掉若紫的碰觸,他漠然地說道:「我沒有跟你明文地簽下契約,是因為我覺 得你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可是,我才剛搬回凌家你就違反協定,你這是想證明 什麼?你可以背著我偷人嗎?」
  「不!宇塵,我……」他的話,讓她的心好痛、好痛,難道在他的眼裡,自己 真的是這種沒有道德觀念的女人嗎?十年前,他說她用金錢為自己買丈夫,她不介 意,因為她知道,那是自己沒將事情的真相坦白地告訴他,可是現在呢?她可以把 事情說清楚,他卻一點機會也不給她,就指責她會偷人……天啊!
  「既然你不懂得什麼叫『互相尊重』,我想,我們還是白紙黑字,把我們的約 定寫得清清楚楚,免得哪天你想賴帳,我無憑無據,那我不就等著戴綠帽子。」
  一種寒冷的絕望,瞬時層層包圍著若紫,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若紫平靜地說 道:「你放心,我不會賴帳,承諾過的事情我會做到。」
  看著她眼底的脆弱,宇塵忍不住咒罵著自己,該死!難道這就是你要的嗎?當 然不是!他只是想聽她說: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無心的,可是,對她的愛、對她強 烈的獨佔欲,就是讓自己不經意地傷害了她。愈愛她,愈擔心失去她,愈是擔心, 就愈想得到她的愛,結果,一點點的小事,也會被他弄得天翻地覆。
  跟若紫真正相處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是,從她的言談之間,可以瞭解她是一個 很堅強的女人,不肯被環境打倒、不畏挫折,而他卻用刻薄的言語攻擊她,逼迫她 呈現自己最不喜歡的軟弱,他真的是一個自私又自大的男人!
  深情地抱住若紫,宇塵誠摯地說道:「對不起,我氣瘋了,我不該說那麼惡毒 的話。」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才好,他的臂膀教她依戀,他的言詞卻教她灰心。輕 輕地掙脫他的懷抱,若紫沉靜地說道:「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害怕的感覺頓時攫住了宇塵整顆心,不!
  瘋狂地封住她的嘴,宇塵急著想確定自己沒有失去她。糾纏的舌,熾熱地挑逗 著她,吮著她柔情似水的甜蜜,吞噬著她的回應,將她緊密地貼向自己的身體,宇 塵的雙手似野火般地燒灼著她纖細的曲線,愛戀地撫著她白皙的肌膚,企圖讓她記 住他的每一道痕跡。吻,像狂風掃落葉,漫天飛舞,灑向每一個可以接觸的地方; 心,像脫韁的野馬,失控地狂嘯奔騰。
  前一刻,她還待在自己的天地裡,下一刻,她已經跌入了他美麗的漩渦中,她 無路可退,因為她逃不開這教人沉淪的迷戀。從被動到回應,若紫急切地攀附著宇 塵的身體,反應著他的熱情,任著他的唇齒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嘴往著耳邊附去,宇塵溫柔地說道:「對不起。」接著,又將她推進了誘惑的 迷情漩渦。
          ☆          ☆          ☆
  若紫撫著唇,似乎還能感受到那股灼熱的氣息,閉上眼睛,彷彿還包圍在宇塵 的味道裡,美麗的悸動,總教人不自覺地回味與陶醉不想醒過來,不想承認那是戲 裡的一幕場景。可是,她畢竟不是一個愛作夢的小女孩,現實,是逃避不了的殘酷, 遲早她還是得睜開眼睛,從美麗的夢裡返回真實的世界。
  站起身來,若紫漫步到了窗邊,遙望著陽光普照下的車水馬龍。
  雖然昨夜的不快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但是昨夜的吻,卻深刻地劃在她的心裡。 不管她願意或是不願意,一年後,當自己和宇塵的婚姻走到了終點,她將不再是原 來的自己。
  她一直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愛上宇塵,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真的做得到 嗎?其實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罷,因為宇塵對她來說,已經成為一道永遠也擺脫 不了的枷鎖。
  叩!叩!叩!「有人在嗎?」
  一聽到這樣的叫門聲,也知道不是她那兩位秘書,而聽這聲音,一猜就知道來 的人是誰。
  「小姐,進來吧!」退出了窗邊,若紫朝著站在門邊猶豫著該不該走進辦公室 的郁塵笑道:「學校今天沒課嗎?」
  「有啊!早上就上完了。」郁塵慢慢地踱進了辦公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去過爺爺的辦公室?」遞了杯果汁給郁塵,她問道。
  「沒有。」搖搖頭,郁塵一臉的無精打采。心情紊亂的時候,她最怕見到的人 就是爺爺,爺爺那雙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思似地,深沉、銳利,在他的面前,她 總會擔心守不住自己的煩惱。
  「你難得來公司一趟,怎麼不去看看他?」
  「不用了。」下意識地玩著手上的表,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看著郁塵手上的動作,再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若紫問道:「有事找我?」
  「嗯!」不好意思地輕輕一笑,郁塵踟躕了一下才說道:「嫂嫂,你蹺過班嗎?」
  這兩年來,她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心情,希望自己對「顏絡欽」這三個字能處之 泰然,可是,所有的平靜,在他的電話下,成了這兩年來欺騙自己的假象。明知絡 欽心裡真正愛的不是自己,接到他的電話,她還是無法抑制心裡的狂亂與騷動,不 能否認,自己依然愛他如昔,可是,她畢竟改變不了殘酷的事實,所以她只能放棄。
  「是沒有過,可是,如果有很好的理由,我也是會考慮哦!」俏皮地對著郁塵 眨了眨眼睛,若紫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言下之意當然是沒有任何問題,不過,郁塵還是很認真地說道:「那我心情 不好,要你陪我逛街、看電影、喝咖啡,這個理由可以嗎?」
  「這個嘛……」像是在用力地思考,頓了一下,她笑道:「當然可以!」
  用力拍了一下手,郁塵高興地叫道:「太棒了!那我們先去看電影,再……」
  邊聽著她的盤算,若紫邊起身整理桌上的公文,寫下Memo,作了一些工作上的 交代。
          ☆          ☆          ☆
  「宇塵,你真的可以嗎?」雖然宇塵已經穿起了圍裙,準備為今晚的餐宴大展 身手,王文蓮還是不敢相信地再度確定道。
  身為凌家的獨子,宇塵一直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除了把書讀好,沒有一件 事情需要他去操心,所以,突然要她將兒子跟廚房聯想在一起,這的確有一點困難。 不過,對一個做母親的來說,可以看著離家十年的兒子快快樂樂地在她的眼前晃著, 那比起任何事都來得重要,就算宇塵會將整個廚房燒掉,她也無所謂。
  「媽,你可別小看你兒子,我弄出來的東西可是色香味俱全哦!」
  「真的嗎?」到現在,她都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擔心這場夢隨時會醒過來, 然後宇塵又不見了。
  撒嬌似地在王文蓮的臉頰印下一吻,宇塵將母親推進身後的椅子,調皮地幽默 道:「媽,你放心,你只要坐在這裡慢慢欣賞你寶貝兒子的廚藝,我保證,沒一會 兒的工夫,你一定會遊說我去開餐廳。」
  心滿意足地點著頭,王文蓮笑道:「媽怎麼捨得讓你這個辯才無礙的大律師, 去做那種油膩膩的工作。」
  「媽,油膩膩的工作也沒什麼不好啊!你想想看,當有一群人,大排長龍等著 吃你雙手製造出來的人間美味,那時候你有多神氣啊!」
  「是,那是很神氣,不過,我兒子現在更神氣!」孩子還是自己的最好,這是 天底下每個做父母的對自己兒女的私心。
  用力地在母親的臉上啵了一下,宇塵裝模作樣地說道:「媽,你不愧是我心中 最完美的女性代表,對自己的兒子這麼捧場,真好!」
  噗嗤一聲,王文蓮終於忍不住地笑了開來。瞧他那副滑稽的耍寶相,怎麼看都 不像個律師!
  「我是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女性代表,那你老婆呢?她又是什麼?」宇塵一回到 家,這個問題就不斷地在她心裡浮現。若紫去找宇塵,然後宇塵愛上若紫,這事情 實在難以理解!
  「她……」伸手漫不經心地打點著每一道餐點的材料,宇塵一臉陶醉,又帶著 些認真地說道:「是我心目中——最溫柔、最誘惑的女神。」
  這孩子是真的在戀愛了!唉!老天的安排,實在教人無法預料。
  「宇塵,若紫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你要好好珍惜。」
  「媽,你不說我也知道。」
  看著他利落地打點著每一道餐點的材料,王文蓮突然有感而發地說道:「宇塵, 這十年來,你在外面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不會啦!」
  就算再苦他也會說不苦,宇塵就是這麼好強。
  「宇塵,你們夫妻現在忙著談戀愛、培養感情固然重要,可是,也別忘了盡早 幫爺爺添個曾孫。孩子是夫妻之間的連繫,有了孩子,夫妻才能長久。」
  孩子?對啊!他怎麼沒想到,若是他和若紫有了自己的孩子,這輩子,若紫就 不可能離開他啊!這件事,他得好好地盤算。
  「宇塵,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升格當爸爸了。」
  「媽,你放心,我會跟若紫很努力、很努力地生,生個半打或一打,讓我們家 每天都熱熱鬧鬧,吵得天翻地覆。」
  「什麼半打、一打?你當若紫是母豬啊!」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宇塵,她搖頭輕 斥道。
  母豬最好!這樣他才會有安全感,也才不會動不動就吃醋。
  突然瞥見腕上的手錶,快六點了,慌慌張張地停止手邊的工作,宇塵朝著王文 蓮說道:「媽,我去打個電話。」今晚他掌廚,這會兒沒辦法去接若紫下班,他得 趕在爺爺離開公司之前,讓她改搭爺爺的車子回家。
  一會兒之後。
  「宇塵,怎麼了?」看著兒子皺著眉走進廚房,王文蓮關心道。
  「沒事。」冷靜地對著王文蓮微微一笑,宇塵頭一轉,有些心神不寧地洗洗切 切。照理,這會兒若紫應該待在公司等自己接她下班,可是,她的秘書卻說她中午 就離開了,她會去哪裡?
          ☆          ☆          ☆
  一根煙燒盡了,接著又是一根煙,反反覆覆地看著牆上的時鐘,宇塵終於按捺 不住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到陽台,遠望著冷冷清清的街道。
  她該不會是跟那個小白臉顏絡欽出去吧?一定是他,那個紀錄不良的傢伙,否 則,就憑若紫一個人,怎麼有辦法瘋到這麼晚還沒回家?可惡!如果她真的跟那個 小白臉出去,自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該死!為什麼自己老是往壞處想?就不能 對她多那麼一點信心嗎?難道,非得在傷害她之後,才用「到不起」來抹掉自己的 惡行嗎?
  他不是一個疑心病很重的男人,可是對若紫,他卻又多心得連他自己都快受不 了了。他和若紫的姻緣因利益結合,他和若紫的再度相聚也是因利益而起,只是, 姻緣是基於爺爺的商業利益,相聚卻是為了離婚。十年前,他不要這樁婚事,十年 後,他要他的妻子,兩次面臨的處境,都跟他的意願背道而馳。他的無奈,他的不 能自主困住自己的心,教他發怒,讓他企圖挽回他想要的一切,所以十年前他選擇 離家,而今天,他努力地想留住若紫。
  其實,他並不是不相信若紫跟那傢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而且,他也不是真 的那麼小氣,非要若紫跟那傢伙不相往來,只是,在沒確定她對自己的感情之前, 他寧願謹慎一點。他喜歡什麼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就像他經手的案子,每個細節 他都不會馬虎,還沒結束之前他都不會放鬆,因為一點點的疏忽,有可能輸了一場 官司,有可能造成一個錯誤。官司輸了可以再來,若紫沒了,他卻是什麼也沒了… …
  「宇塵!」靜悄悄地來到宇塵的身後,若紫小心翼翼地叫著。
  一進門,看到爺爺、爸媽著急地等在客廳,這才知道宇塵等了她一個晚上,燒 了一桌子的菜,卻一口飯也沒吃,這會兒,他正在氣頭上。茶几上的煙灰缸裡全是 煙蒂,整個臥房更是烏煙瘴氣,可想而知,他現在的心情有多糟。
  「你去哪裡?」話一出口,宇塵就後悔了,可惡!為什麼自己的口氣總是那麼 差勁?他就不能溫和一點嗎?
  「郁塵心情不好,我陪她逛逛街,聊聊天。」
  太好了!是郁塵,不是那個討人厭的傢伙!
  「郁塵心情不好,你要陪她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啊!你知不知道,當我打電話到 公司找不到你的人,心裡有多擔心、多著急?」
  「對不起,我有打電話到事務所給你,可是助理小姐說你不在,所以我留了話 給她,我不知道你今天沒去上班。」
  該死!他竟然忘了告訴若紫,從今天開始他要休假半個月,不過,這助理小姐 也太糊塗了,竟然沒告訴若紫他休假!
  緊皺的眉頭,終於舒緩了下來,將她摟進懷裡,宇塵溫柔地說道:「今天早上 送你去上班的時候,我不是留了大哥大的電話號碼給你嗎?那個就是為了方便你聯 絡得到我的人。」
  「對不起,我沒想到。」
  推開若紫,他抓著她的肩膀,無奈地說道:「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說 『對不起』三個字?」每次聽她說「對不起」,他就覺得自己是個大壞蛋——專門 欺負她的大壞蛋。他是有那麼一點獨裁,但是他並不壞,而且,他只是愛慘了她。
  雖然不瞭解宇塵為什麼這麼說,若紫還是認真地說道:「不可以!」
  不……有些驚奇地看著若紫,他笑著反問道:「為什麼不可以?」這是她第一 次這麼堅決地跟他說不可以,說實在,聽起來……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彆扭。
  「做錯事,說一聲『對不起』這是一種禮貌,難道爸媽沒教你嗎?」
  天啊!原來……他的愛妻還是一個好國民!禁不住,宇塵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了 起來。
  看著宇塵笑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她無辜地說道:「這有那麼好笑嗎?」
  「不……不是……」宇塵邊笑邊搖著頭,說得有些言不由衷。
  她喜歡他的笑容,真的、真的好喜歡,性格、恣意,這是一個沒有犀利言詞的 宇塵,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宇塵。如果可以一輩子看著他這瀟灑不羈的笑容,聽著他 豪邁低沉的笑聲,那會是多麼幸福!
  突然意識到若紫的沉默,宇塵收起了笑聲,望向她。
  「在看什麼?」望入若紫那雙深情繾綣的眼眸,他輕聲地問道。
  眼瞼一垂,若紫紅著臉,手足無措地說道:「我……我沒在看什麼啊!我是在 想……你在笑什麼?」
  「是嗎?」低下頭,宇塵硬是不放鬆地盯著若紫的眼睛。
  「當……當然!」
  「那你說說看,你認為我在笑什麼?」
  「這……」傻呼呼地看著他,若紫終於說道:「我不知道!」
  忍俊不住,宇塵乾脆抱著若紫大笑了起來。
  「傻老婆!」有著深深的滿足,有著真實的快樂,他寵愛地笑道。
  傻老婆?貼著宇塵那溫熱的胸膛,她心裡不斷地呢喃著傻老婆,如果可以一輩 子都當他的傻老婆,那該有多好。
  少許的星星,在夜裡點綴著萬里穹蒼,傾聽著彼此的心跳,在黑夜的旋律中浪 漫地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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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4: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大少爺,你不是要『休假』嗎?怎麼?不到一天就捺不住寂寞了?」瞅著正 忙著將卷宗放回抽屜的宇塵,毅軍笑著調侃道。他就知道,宇塵怎麼可能放得下工 作?休假?省省吧!別把工作帶回家就很了不起了,他受得了那種悠哉游哉的日子 嗎?才怪!
  瞄了毅軍一眼,他冷哼道:「你沒事做嗎?」本來休假是想全心全意地追求愛 妻,可是,自己既不能跟著她上班,也不能每隔一分鐘就Call她一次,那麼,這休 假還有什麼意義?而且,才第一天休假就出了差錯,這接下來的兩個禮拜,不曉得 還會發生多少問題?事務所離若紫的公司又不遠,他如果回事務所上班,中午偶爾 可以去找老婆吃飯,想老婆的時候,也方便溜過去看看老婆,這比起待在家裡好處 更多,所以,這休假還是免了。
  「有啊!我事情可多著呢!不過,能看到你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實在是太興奮 了,這會兒,我想多看你幾眼。」宇塵才一天不在事務所,他就接到了二十四通粉 紅熱線,天啊!現在想起那些甜得會膩死人的聲音,他都還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挑著眉,宇塵嘲諷道:「幹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我,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本來就很愛你!」頓了一下,毅軍蹺起了二郎腿,跟著補充道:「尤其, 當我發現你的存在可以為我擋掉所有女人的慇勤,我簡直是愛死你了!」
  瞭然地揚起嘴角,他打趣道:「怎麼?才一天而已,就受不了了?」
  「廢話!我又不是聖人,怎麼會受得了?」將手比成話筒,毅軍放在耳邊,開 始裝出女人的聲音歎道:「軍,人家好想你哦……軍,今晚來我的公寓好嗎?軍, 宇塵真的不在嗎?」
  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把手放下來,頭痛地說道:「我告訴你,別說我受不了, 就連我們平時最有耐性的助理小姐也快瘋掉了!沒有人相信你凌宇塵會休假,每個 女人都跟助理小姐吵著要凌宇塵,逼得她只好說:『凌宇塵不在。』結果,倒霉的 當然是我,凌宇塵不在,那就換楚毅軍好了,天啊!真是一群花癡耶!」
  難怪!難怪助理小姐沒告訴若紫他休假,原來都是那些女人惹出來的麻煩,真 是可惡!
  「找個機會,你四處去放風聲,讓大家都知道我已經結婚了,而且,愛老婆愛 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電話追蹤,我保證以後沒人會打電話到事務所來騷擾我。」以前 沒提到他結婚的事,是因為那件婚姻不是他心甘情願的,現在,他恨不得每個人都 知道若紫是他老婆。
  「Oh!No!你別害我!」驚恐地搖著頭,毅軍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是啊!那些 女人是不會找宇塵,但是,自己馬上成了獵物。
  睨視著毅軍,宇塵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也太沒用了,才幾個女人就把你嚇成 這個樣子。」
  舉起雙手,毅軍投降道:「沒辦法,女人那種動物我永遠也搞不懂,前一秒鐘, 她還笑得像一朵黃玫瑰——溫柔、婉約,後一秒鐘,她馬上可以變成一朵紅玫瑰— —艷麗、多刺。我拜託你,饒了我吧!」
  聳聳肩,他無可奈何地說道:「求我也沒用,我已經結婚,這是事實,早晚大 家都會知道。」伸出手,他刻意揮示著今天早上才戴回去的婚戒。
  瞪著那只婚戒,毅軍終於想到一直忽略掉的問題,於是質疑道:「喂!你該不 會是想告訴我,你打算回到你老婆的身邊吧?」
  「沒錯!」宇塵說得斬釘截鐵,說得毫不遲疑。
  搖搖頭,他笑道:「不會吧?」雖然宇塵說得那麼肯定,他還是不相信!
  「你認為,我有必要騙你嗎?」
  「是沒必要,可是……」
  「可是很不可思議,對不對?」看著好友點了點頭,宇塵接著又道:「世界上 本來就有很多事情教人難以理解,就好比有那麼一天,當你碰到你心儀的女人,你 會發現,不管她是黃玫瑰還是紅玫瑰,你都會愛不釋手,而且,你還會恨不得她天 天纏著你不放。」
  鬼才相信!毅軍撇撇唇地想,不過,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就是宇塵愛上 了那位小新娘。
  「宇塵……」
  「我有很多事要忙,現在沒時間滿足你的好奇心。」
  宇塵這個討厭的傢伙,反應這麼快,他都還沒問,就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
  「不說就不說,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站起身來,毅軍揮了揮手說道:「好 啦!你忙吧!」跟著,他便走出宇塵的辦公室。
          ☆          ☆          ☆
  「凌老師,外面有一位先生找你。」輕拍了一下正埋首改考卷的郁塵,王老師 指向辦公室的門外。
  「喔!」順著視線而去,除了從樹縫中瞄到的背影,郁塵完全猜不出對方的身 份,「王老師,他有沒有說他是誰?」
  「沒有,可能是學生的家長吧!」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對著王老師點了點頭,郁塵站起身來,退出了座 位,往外頭走去。
  一看到絡欽,郁塵頭一轉,話也不說,便急著想衝回辦公室。
  絡欽迅速拉住郁塵,輕聲喚道:「郁塵!」
  其實她心裡早就知道,絡欽既然打了電話給她,就一定會找上她,只是,她一 直不敢去想,見了面以後自己該如何反應、她該說些什麼,所以她寧願逃避,走一 步算一步,能躲多久,就躲多久,最好是一輩子可以不見,免得她一顆心又攪得亂 七八糟,然後又傻呼呼地陷了進去。
  不過,想是這麼想,見到了,她還是得面對啊!
  甩開絡欽的手,郁塵背對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傻瓜!這還用 問嗎?除了她嫂嫂,他還能找誰問呢?
  「郁塵,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好嗎?」
  「不必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有時候她真的很恨他,既然不是真心愛 她,又為什麼要走進她的世界?可是,在恨他的同時,她又忍不住愛他,愛他的溫 柔體貼,愛他處處為別人設想的善良,愛他總是唱著情歌跟她述說愛的深情繾綣, 愛他永遠面帶微笑的容顏……多可笑啊!當自己努力地想恨他,卻反過來提醒自己 對他的眷戀。
  繞到郁塵的面前,絡欽逕自說道:「剛開始去美國的時候,日子真的很難熬, 好幾次想收拾行李飛回台灣,回到你的身邊,可是,我還是忍下來了,靠著你的照 片,靠著我在軍中時,你寫給我的每一封情書,我忍下來了。這兩年來,我不斷地 告訴自己,是我叫你不必等我回來,我沒資格再想著你、盼著你,可是,我實在忘 不了你,忘不了我對你的愛。」握住她的雙手,深情地望著那雙美麗的黑眸,他誠 摯地說道:「郁塵,我愛你,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改變。」
  他喜歡用眼睛跟她說話,因為他說眼睛不懂得什麼叫「說謊」,而她,也真的 相信那對靈魂之窗不會說謊。每次當他用眼睛告訴她「我愛你」,她也會試著用眼 睛告訴他「我更愛你」,這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一種溝通方式,藉著眼睛,不管在 什麼地方,他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述說對彼此的愛。可是,當她得知所有的真相, 她終於明白,眼睛也許不會說謊,但是人的心、人的言語,卻可以是不誠實的。
  郁塵掙脫自己的雙手,搖著頭沉痛地說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 不會相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郁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偏過頭,她什麼也不肯多作解釋,只是說道:「你走吧!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已經沒什麼好說了。」
  「郁塵,你還沒告訴我,『自欺欺人』是什麼意思?」他太瞭解她了,他知道 她現在在逃避問題,而這個問題,關係著一個藏在她心裡的秘密。
  「你要我說幾次?過去的事,沒有什麼好說了!」當一個活生生的事實再度被 證實,那是多麼殘酷的事情,為什麼他就不能讓她擁有一點點僅存的自尊?
  抓住郁塵的肩膀,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強迫道:「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們兩 個誰也別想離開這裡一步。」如果可以選擇,他希望郁塵能自己將心裡的話說給他 聽,可是,他沒得挑,因為只有用逼的郁塵才會說出來。
  「你……好,我說!」用力地推開絡欽,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你愛的人一直是若紫,不是我!」
  「你說什麼?」絡欽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郁塵為什麼會有這麼 荒唐的念頭。
  既然事情已經攤開了,她也毫不猶豫地說道:「其實你心裡愛的人是嫂嫂,而 我不過是她的代替品。」
  「我愛的人是若紫?天啊!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荒謬?我不覺得!」搖著頭,郁塵指道:「如果她不是已經結了婚,你今天 有可能不去追她嗎?」
  「郁塵,我承認看到若紫的第一眼,我的確很欣賞她,因為她的氣質、她大家 閨秀的風範,可是,我從來沒有過追她的念頭,這不只是因為她已經結了婚,更重 要的是,我們兩個根本不來電。我跟若紫的個性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我們兩個沒 有那種想擁有彼此的慾望,她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可以交心的好朋友,我們就像同 性的朋友,可以談理想、談目標,甚至彼此關心,但是,那絕對沒有愛情。」
  不可能!君芝是自己最要好的同學,不可能拿這種關係到她一輩子幸福的事情 跟自己開玩笑……可是,絡欽說得那麼肯定,一點也不像是在騙她的樣子,這……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郁塵!」看著郁塵什麼也不說,一臉的茫然,他擔心地叫道。
  「你騙我……對,你在騙我,你得不到若紫,所以你才轉過來追我,我只是若 紫的代替品!」
  他都已經說了這麼多,她還是不相信?絡欽整個人頓時像洩了氣的氣球,失望 地說道:「在你的心裡,我對你的感情只是這麼廉價嗎?在你的心裡,我是這麼可 惡的一個人嗎?我們在一起四年,一起分享過多少的喜怒哀樂,而你竟然告訴我, 這全是一個謊言。郁塵,我真的沒想到,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只是一個偽君子。」 心痛地看了她一眼,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絡欽……」看著那身垂頭喪氣的背影,郁塵喃喃地叫著。難道,是自己誤會 他了嗎?
          ☆          ☆          ☆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心雲眼珠子瞄著正在修剪盆栽的若紫,在轉了好幾 圈之後,終於作出結論。
  「不是不一樣,是變得更漂亮、更嫵媚!」像是存心找碴,松廉跟著糾正道。
  目光轉向身旁的松廉,瞪著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心雲反譏道:「更漂亮、 更嫵媚,還不就是原來的『不一樣』!笨!」
  「心雲小姐,所謂『不一樣』指的是跟原來相反的意思,那更漂亮、更嫵媚是 一種比較級的用法,這兩種是不相同的。」人的外表,真的是一點也不能相信,像 心雲,就是一個最實在的例子,有的是一張甜蜜、可人的天使面孔,說起話來,卻 是個十足的「恰查母」!他暗忖著。
  「什麼比較級,我還最高級呢!」朝著松廉做了個鬼臉,心雲嘲諷道:「你當 我是在學英文啊!」長那麼大,還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氣得牙癢癢,這傢伙八成跟 她相沖。
  冷哼一聲,松廉來個相應不理。算了!好男不跟凶女鬥,讓她好了!
  「你們兩個今天心情很好?」將手中的剪刀收了起來,若紫走到座位上,坐了 下來。鬥了三年多,他們兩個每一次對上,不是靠別人喊停,就是逼得別人大喊救 命,像今天這個樣子「自動自發」,那還真是難能可貴。
  「經理,錯了,是你今天心情很好。」跟在經理身邊三年多了,這還是她第一 次看到經理有這般風情——眼波帶夢、唇齒帶笑、悠遊得意、步步逍遙,從裡到外、 從上到下、左左右右,她身上每一處都寫著神采飛揚,春風宜人。
  「我?」眨了一下眼睛,若紫笑道:「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哪有什麼好或不好。」
  「經理,你真的不一樣,你看起來像是在……」苦思了一下,心雲終於想到最 恰當的形容詞,叫道:「對了!你看起來像是在『戀愛』!」
  「戀愛?」愣愣地看著她,若紫喃喃地說道。
  「是啊!經理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看松廉他怎麼說啊!」用肩膀撞了一下 松廉,心雲示意松廉發表他的看法。
  原本敵對的兩個人,此時像是同一陣線上的戰友。看了一下若紫,他很有默契 地接著道:「經理,你現在看起來,真的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不看的時候沒注 意到,看了之後便不難發現,以前的郢若紫雖然柔情似水,但是眉宇之間,總有一 股難以掩去的淡淡愁緒,然而此時的她,這眼、眉全是盛開的嬌艷,流轉的淨是春 風般的笑意。
  自己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嗎?現在的她,每天有宇塵陪伴,日子 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像是飄在雲裡,輕柔得如夢一般,這種感覺,是她從來沒有 過的,它的確像是在戀愛,可是……
  恬靜淡然一笑,若紫心不在焉地說道:「我結婚都這麼多年了,哪有可能還在 戀愛?」
  心雲一臉的不認同,申訴道:「經理,誰說結了婚以後就不談戀愛?生活,是 靠自己去經營的,你可以讓它每天像是在戀愛,你也可以讓它每天愁雲慘霧,成之 於我,敗之於我,這是智慧,也是藝術。」
  這個看過來,那個也轉過來,若紫和松廉望著心雲,顯得有些驚訝。
  「怎麼了?我有說錯嗎?」不解地在那兩雙眼睛之間來回轉換著,心雲有些不 安地問道。
  搖著頭,他讚歎道:「想不到,你竟然是那麼聰穎而用心的女孩子!」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得意之色爬上了笑靨,心雲喜孜孜地說道:「本來就 是……」不對!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鼓著腮幫子,她由笑轉怒地咬著牙道: 「白松廉,照你這麼說,你一直認為我是個沒有頭腦,而又迷糊的女人哦?」
  「差不多……」
  「心雲,松廉不是這個意思!」截下松廉快釀成的禍患,若紫溫柔地解說道: 「你本來就是一個很聰穎的女孩子,只是,很驚訝你年紀這麼輕,就這麼瞭解生活 的哲理。」
  傻氣笑了笑,心雲白了他一眼,然後才轉頭對著若紫謙遜道:「經理,其實我 也沒你說得那麼好啦!」
  微微一笑,若紫轉而說道:「好啦!今天有什麼事情?」
  心雲和松廉馬上收起輕鬆的心情,開始作今天的工作報告,「經理,十點你得 到總經理辦公室作業務報告,然後下午……」
          ☆          ☆          ☆
  能夠在庸庸碌碌的工作裡,偷得一份閒情逸致,坐在咖啡廳喝杯咖啡,享受著 寧靜的私人空間,這是一件很奢侈的逍遙。
  翻著手中的擴廠計劃書,若紫悠哉地品嚐著熱咖啡的香醇。
  「小妹!」喘著氣,絡欽突如其來地闖入她的愜意裡。
  迅速地抬起頭,看到他,若紫驚訝地說道:「絡哥,這麼巧,你也來這裡喝咖 啡?」
  在若紫對面坐了下來,絡欽說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朝著已經來到桌邊 的Waiter點了杯咖啡,他跟著又解釋道:「我剛剛到公司找你,你不在,我拜託你 的秘書聯絡你,說有急事找你,她才建議我可以試試看這附近的咖啡廳,所以,我 就一間一間地找,找到了這裡。」
  跟著她三年多,心雲還是挺瞭解她的,知道她不交代行蹤的時候,就是躲到公 司附近的Coffeeshop獨坐片刻,放鬆一下自己。
  「絡哥,什麼事那麼急?」
  「還不是為了郁塵的事。」說起那天談話的內容,絡欽是又氣又難過。
  想了一個多禮拜,他是怎麼也無法相信,郁塵竟會有那麼可笑的念頭,而且還 深信不疑。四年的感情,她對他的愛不僅一點信心也沒有,而且,還為了一個莫須 有的罪名,讓他們的一切畫上了句點,這實在是太諷刺了!愈想他愈不甘心,他們 明明可以恩恩愛愛地在一起,如今……該死!
  當若紫聽完絡欽的回答後,她蹙緊了眉頭,有些不明白地指道:「絡哥,我不 懂!若說郁塵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想法,那當初她就沒道理接受你,不是嗎?既然 接受你的感情,那麼這念頭一定是之後才有的,可是,又是誰給了她這樣的念頭?」
  是啊!自己怎麼沒想過這個問題?支著下巴,絡欽想了一下,說道:「難道是 我們兩個?」
  若紫搖搖頭,鄭重其事地否決道:「不可能!如果是我們兩個讓她產生這樣的 錯覺,那麼,早在畢業之前,就跟你分手了,可是,她卻一直拖到出國的前夕,所 以我敢確定,問題絕不是在我們兩個的身上。」
  「那照你這麼說,是有人刻意告訴郁塵,而且,還特地挑在我和郁塵要出國的 前夕。」
  「是不是刻意的我也不知道,這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嘍!只不過,這個人可能是 郁塵的好朋友,否則,郁塵怎麼會採信對方說的話。」
  衝動地用拳頭擊向身旁的座椅,絡欽氣憤難平地說道:「可惡!究竟是誰這麼 卑劣?」對好朋友,郁塵可謂是「推心置腹」,好朋友說的話,她深信不疑,因為 她認為沒有人會惡意去欺騙別人,當然,她的好朋友就更不用說了。
  「絡哥,你也別生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這件事是誰說出去的,然 後才能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也才能解開郁塵心裡的結。」
  「我知道,可是郁塵她肯說嗎?」一說到郁塵,絡欽還是忍不住地歎了口氣。 想讓郁塵面對自己的好朋友扯下的漫天大謊,那已經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若是希 望她說出對方是誰,那更是難上加難。
  唉!他一直認為,兩人相愛就該互相坦誠,所以在郁塵的面前,他沒有任何秘 密,然而,他這麼真心,還是敵不過人家的一句謊言,這種感覺,真教人痛心!其 實,嚴格說起來,他也有責任,當初要出國的時候,從郁塵冷漠的態度他早可以發 現問題,可是,他一心想著這麼做對郁塵比較好,反而,讓誤會折磨著她。
  「絡哥,如果你愛郁塵,希望跟她攜手共度一生,她不肯說,你還是得想個辦 法叫她說。」
  「我明白,只是……」懊惱地抓了抓頭,絡欽無奈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怎 麼跟她開口才好。」
  想了想,若紫終於決定道:「絡哥,不如由我出面跟郁塵聊一聊。這件事雖然 不是我造成的,但是卻也因我而起,何況事情都說穿了,我如果不當面跟郁塵談一 談,以後郁塵看到我,心裡一定會有疙瘩。」
  「也好,那就麻煩你!」
          ☆          ☆          ☆
  踩過十一月的冷風陣陣,若紫匆匆忙忙地從咖啡廳返回了辦公室。知道郁塵和 絡欽終會有情人成眷屬,她心裡真的好開心,也為他們兩個高興,相愛的人,是應 該相守。
  「經理,你可回來了!」一看到若紫走進了外銷部,心雲趕忙地迎了上去。
  抓住心雲因為慌張而差一點跌倒的身體,她不疾不徐地說道:「別急,慢慢來。」
  吐了一口氣,她站穩身子,連忙說道:「經理,經理老公等你好久了!」
  眨了眨眼睛,若紫遲疑地說道:「經理老公?」
  「是啊!他等了你一個小時,而這一個小時裡,他足足問了我十二遍:『我老 婆去哪裡?』」
  說真的,那個男人還真的不是普通的麻煩,每隔五分鐘就跟她要一次「老婆」, 天啊!他那個德行簡直就像個三歲小孩,猴急地討著要糖吃。以前不知道經理老公 長什麼樣子,她還會偶爾幻想像經理這麼有氣質的女人,丈夫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可是現在,她一點想像的慾望也沒有了。
  若紫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經理老公」指的就是宇塵!
  「好啦!我知道了。」這一段時間,宇塵有空就往她辦公室跑,有時候是帶她 去吃午餐,有時候是來送束花給她,有時候只是看她一眼,反正,他出現在她辦公 室的頻率,已經讓全公司的人都快認識他了。
  宇塵對她的寵愛,讓若紫覺得自己好幸福,可是,卻也讓她愈來愈擔心自己的 沉溺。她和宇塵現在的一切,只是一種假象,而再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得面對沒 有宇塵的生活。以前沒有他,自己稱不上快樂,但是她的心很平靜,然而,以後沒 有宇塵,她不快樂,可是她的心會變成怎麼樣?她真的不敢去細想未來會如何,現 在,才是她能擁有的一刻,走一步算一步,她只想好好地珍惜自己和宇塵共享的每 一分、每一秒。
  快步地轉進了辦公室,看著宇塵這兒東摸摸,那兒西碰碰,一點兒也坐不住, 若紫的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深情的眷戀。
  一種調皮的念頭瞬時劃過腦海,若紫緩緩地移近宇塵,伸出手從背後遮住了他 的眼睛。
  「猜猜看我是誰?」嘴上有著難以掩去的笑意,若紫的臉頰輕輕地靠在宇塵的 背上。
  宇塵蓋住她遮著眼睛的手,十足配合地笑著猜道:「阿花!」當她走近自己十 步的距離內時,他就已經感覺到她的存在。淡淡的香氣,輕柔的步伐,她,可以在 一剎那間挑起他所有的感官。
  「阿花?」聽到這個名字,若紫頓時愣住了。
  宇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開若紫的手,然後將她摟進懷裡,逗道:「你就 是阿花啊!」
  瞭然地回過神來,若紫靈敏地反應道:「我是阿花,那你就是阿草嘍!」
  開懷的笑聲忍不住地洩了出來。看著若紫,他滿足地笑道:「看來,我們兩個 還真的是很『速配』!」
  「如果你覺得很『速配』,那以後我們兩個就改叫『阿花』,還有『阿草』好 了!」聽著他開心的笑聲,若紫也跟著淘氣地附和著。
  宇塵前一秒鐘還笑得很得意,下一秒鐘臉已經變得有些扭曲,圈著若紫,他開 始撒嬌道:「老婆,我覺得有兩個名字更適合我們。」
  「哪兩個?」
  兩人額頭對額頭、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宇塵的手靈巧地穿過若紫的耳際, 探進她的髮絲,攫住她的頭。
  「我叫你『老婆』,你叫我『老公』,既貼切又好聽,你說,好不好?」他柔 軟的語調,懾人魂魄的眼神,像是在催眠似地,輕輕地誘惑著若紫。
  心,狂亂地跳動了起來,望著他,若紫只能沙啞地呢喃著:「宇塵……」
  唇,溫柔地碰觸了一下她的鼻尖,宇塵跟著低沉地說道:「我等了你一個多小 時,你是不是該給我一點點的補償?」吞噬的吻,狂烈地揪住她的嘴,他纏綿地傳 遞著自己的愛戀,挑逗著若紫的理智,宣告著他的所有權。他多麼渴望她立刻屬於 自己,肚子裡能孕育著他的孩子,讓他們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只是,在還沒有得 到她的愛以前,他願意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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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的錯了嗎?這近半個月的時間,郁塵不斷地思索這個問題。如果錯的人真的 是自己,那她的割捨不就太不值得了嗎?
  曾經的歡笑、曾經的分享、曾經的海誓山盟,一段、一段地在她的腦海裡翻閱 著,捨不得、捨不得過去的總總點滴,她怎能捨得?忘不掉、忘不掉過去的恩愛日 記,她怎能遺忘?既是捨不得,又無法遺忘,那為什麼還要逃避她可能鑄下的大錯 呢?
  窗外的天空,現在是烏雲密佈,這就好像她此刻等待的心情,隨著劉君芝的即 將到來,愈來愈感沉重。
  「凌大小姐,真是難得!幾百年沒聯絡了,今天竟然還可以讓你想到我。」一 身艷紅的裝扮,劉君芝優雅地在郁塵的對面坐了下來。
  勉強地對著劉君芝笑了笑,她寒暄道:「最近好嗎?」
  「還不是老樣子,朝九晚五的工作,既餓不死人也撐不死人,過一天是一天, 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聳聳肩,劉君芝一臉的無所謂。
  招來了Waiter,郁塵問道:「君芝,想吃什麼?」
  「給我一杯柳橙汁好了。」原封不動地將Menu退還給Waiter,劉君芝反過來問 道:「你呢?不是研究所畢業了嗎?」
  「嗯!現在在私立高中教書。」
  「不錯嘛!比我的工作好太多了。」
  看著她那臉輕鬆自在的神情,郁塵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問起?
  「郁塵,你有事找我對不對?」終於注意到好友的恍恍惚惚,劉君芝精明地直 問道。
  沉默了好一會兒,郁塵這才開口說道:「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那就問啊!幹麼吞吞吐吐?」
  早說晚說終究要說, 自己還猶豫什麼呢? 歎了口氣,郁塵提出勇氣坦白道: 「我想問你,畢業前夕,你告訴我的那件事情。」
  咚!心裡一驚,劉君芝原本自在的神態,突然變得不安了起來。
  「哎呀!那麼久的事情,我怎麼會記得?」
  「不!你記得,那麼重要的事,你怎麼可能會不記得?」盯著劉君芝閃爍不定 的眼睛,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告訴我,其實絡欽真正愛的人是我嫂嫂,他追我, 只不過是因為我嫂嫂是個有夫之婦,所以他只好拿我當代替品。」
  「喔!你說的是這件事。」像是恍然大悟,劉君芝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從劉君芝的反應,郁塵已經明白自己錯了!
  「君芝,我要知道真相。」
  「我……這……」
  眼見劉君芝欲言又止,不敢說出口,郁塵終於忍不住地叫道:「說啊!」
  猛然地嚥了一下口水,劉君芝無奈地慢慢道來,「大一的迎新會上,我因為直 屬學姊的介紹而認識了顏絡欽。顏絡欽為人溫文儒雅,斯文有禮,第一次看到他, 我的心就被他打動了,我真的很喜歡,甚至可以說非常地愛他,可是在他的眼裡, 我只是他眾多學妹中的一個。
  「我寫信給他,我送東西給他,他不僅不理我,而且還視我為陌生人,看到我, 連個招呼也不打。我受不了,跑到他租的套房去大吵大鬧,他一氣之下甩了我一巴 掌。他的一個巴掌打醒了我,也激起了我對他的恨,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要他償 還。」
  停了一下,她接著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事情才過一個禮拜,我就輾轉從別人 那裡得知顏絡欽交了一個女朋友,而他的女朋友正是我的同班同學。沒多久的工夫, 顏絡欽和凌郁塵熱戀的新聞,已經如火如荼地傳遍了校園,而幾個知道我曾經追求 顏絡欽的小人,也開始動不動就在我的面前刺激我,終於,讓我興起了接近你的念 頭。
  「成為你的好朋友,離間你和顏絡欽的感情是我的目的,我想盡辦法破壞你們, 可是,除了上課的時間,顏絡欽跟你幾乎形影不離,我能接近你的時間實在有限。 顏絡欽去當兵以後,我接近你的機會變多了,我們成為同進同出的好朋友,我開始 瞭解你,知道你所有的一切,也知道你和顏絡欽要一起出國,就這樣,我擬下了最 周詳的報復計劃。」
  是啊!這的確是一個周詳的報復計劃!先看準她對好朋友的信任,再看準她會 撤銷出國的決定,然後隨著絡欽的離開,這件事終將石沉大海。
  「郁塵……」
  「什麼都不要說了!」雙手遮住耳朵,郁塵痛苦地搖著頭。她最信任的朋友, 竟然是心機最深沉的敵人,這是一個多麼諷刺的玩笑!
  「郁塵,這一切我無話可說,不過,我坦白地告訴你,這件事你也有責任。若 說你真的相信你和顏絡欽的愛情,你當時就會跟他求證,是你不敢面對事情的懦弱 害了你,怪得了誰?」
  「你……」她因為劉君芝的謊言,差一點失去了自己的幸福,劉君芝竟然還理 直氣壯指責她?!
  「你別生氣,也別怪我無情,因為我說的話全都是事實!」站起身來,劉君芝 最後說道:「郁塵,也許你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但是,我還是欠你一句——對不 起!」說著,便走了出去。
  她儒弱?是的!她不是個勇敢的女人,她也不是個堅強的女人,從小,自己就 是爺爺、爸媽、哥哥眼裡的小寶貝,習慣接受別人的照顧,習慣依循著別人的方式 在過生活。哥哥離家之後,原來的家不再完整、不再快樂,很自然,她的情緒全放 在心裡,她開始不喜歡面對現實的一切。絡欽的出現,給了她天堂般的快樂,卻也 讓她更禁不起打擊。
  劉君芝是很可惡,可是她自己難道就沒有責任嗎?是她給了劉君芝機會,是她 不分青紅皂白,就作下了判斷,她想怪誰?
  所有的事都清楚了,郁塵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只要一句「對不起」 就可以償還這兩年對絡欽的虧欠,她願意去找他,可是,一想到他對自己的失望、 灰心,她就一點勇氣也沒有,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          ☆          ☆
  「在想什麼? 」 在門廊的台階上找到了若紫,宇塵跟著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什麼事情讓你煩得連晚餐都吃不下?」
  偏過頭,若紫展眉問道:「你不是有一場官司要忙嗎?」
  「再忙,也要問問我老婆在煩惱什麼,免得我這一顆心老是懸在半空中,做什 麼都會唉聲歎氣。」大大地歎了口氣,他故意將眉頭皺得高高。
  若紫支著下巴,認真地研究著宇塵那張愁眉苦臉,她煞有其事地說道:「有這 麼嚴重嗎?」被他細心呵護的感覺,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是那麼的富裕、豐盛。
  畫著自己額上的皺紋,宇塵苦著臉道:「你說呢?我這樣嚴重嗎?」
  「嗯……嚴重!」
  「既然嚴重,那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呢?」
  將眼光移向萬籟俱寂的夜空,她輕聲道:「我在擔心郁塵。」
  翹著嘴,宇塵酸溜溜地說道:「郁塵有什麼好擔心的?她都二十四歲了,又不 是小孩子。」
  他承認自己的醋罈子是比較大,可是跟若紫生活的這段日子,他發現,她的心 永遠是大家的。吃完飯,先是幫著琴媽整理廚房,跟著又要陪爺爺和爸媽聊天、泡 茶,偶爾還要跟郁塵到花園散心談天,反正通常輪到他的時候,都已經是同床共枕 的時間,而那時候都要睡覺了,她根本沒什麼精力跟自己說話。若紫的時間,可以 說是每一個人的,這對他這個做丈夫的來說,實在有欠公允!
  溫柔地圈著他的脖子,若紫體貼地解釋道:「郁塵很少不在家裡吃晚餐,可是 最近這幾天,我到睡覺之前,都還見不到她的人。」
  自從她跟絡欽談過話,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機會跟郁塵說上一句話,早餐桌上, 她一出現,郁塵就急著走人,晚餐桌上,她根本是別想看到郁塵的人。絡欽天天打 電話問她郁塵的情況如何,而郁塵的樣子,又像是刻意在躲著她,這教自己怎能不 心煩呢?
  「也許她正忙著談戀愛,這晚餐有男朋友陪,她幹麼還回家吃?」
  「這是不可能的!」想也不想,若紫直接衝口而出。
  挑著眉,宇塵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因為我從來沒聽郁塵提過啊!」她這一急,差一點就說出來了。誤 會還沒解釋清楚,這會兒她若是把絡欽和郁塵的事說出來,宇塵說不定反過來對這 件事產生誤會,最重要的是,若是讓他知道自己跟絡欽還有在見面,他又要生氣了。
  「哎呀!這種事很難預料,說不定是這幾天才發生的事情,郁塵根本來不及告 訴你。」
  「也許吧!」如果郁塵真的打定主意避著她,她也莫可奈何,不過,她總希望 小姑能早早面對自己,好好珍惜這段情緣。
  突然捧住若紫的臉,他關心地叮嚀著,「我可不可以拜託你,請你多照顧自己 一點,其他的事情別操那麼多心好嗎?」
  握住宇塵的手,她安慰道:「我有照顧自己。」
  「真的嗎?」愛一個人,就會變得那麼多心,這是一種負擔,不過,卻是一種 很甜蜜的負擔。
  點點頭,若紫保證道:「真的!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將若紫緊緊地摟進懷裡,宇塵深情地說道:「沒關係,就算你沒好好地照顧你 自己,你還有我,我會隨時在你的身旁提醒你。」
  是嗎?她多麼希望真如宇塵所說,他會隨時待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她能這麼 盼著嗎?有時候她心裡突然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念頭,宇塵對她的呵護,並不是為了 演戲給大家看,而是真實的情感流露,可是,她不敢保有這麼奢侈的想法,因為美 麗的夢總是醒得早。
  靜靜地偎在他的懷裡,這一刻,她只想幸福地享受這溫暖的胸膛。
          ☆          ☆          ☆
  「老哥,什麼時候帶你的小新娘來事務所秀一下?」以前上班,宇塵像是上戰 場,分分秒秒不馬虎,現在上班,宇塵像是在修戀愛課,時時刻刻是春風,這兩種 迥然不同的寫照,身為好朋友的他都稀奇得要命,這事務所的其他工作夥伴當然更 好奇地想知道,究竟是哪位魔女在他們凌大律師的身上創造了奇跡?
  「你希望什麼時候?」玩著手中的鋼筆,宇塵悠哉游哉地說道。其實毅軍的提 議,他早就盤算過了。也許是男人炫耀的心態,也許是想藉著大夥兒的嘴巴四處宣 傳,反正,他心裡老早就想找個機會,自己一定要鄭重地將若紫介紹給他的工作伙 伴們認識,不過,他想做的還不只是這些而已,他還希望以後若紫能陪他出席所有 必要的交際場合。
  哇塞!這傢伙今天答應得挺爽快的嘛!不簡單哦!能夠把宇塵改造得這麼徹底, 這位小新娘的魅力,一定是無遠弗屆。
  「當然是愈快愈好,不過,如果可以的話……」
  瞥了一眼好友那笑個不停的賊樣子,宇塵接道:「最好是今天,對不對?」
  滿意地點點頭,毅軍直笑道:「沒錯!最好是今天。」好朋友就是這點好,你 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他很容易就猜到。
  「那麼……如你所願!」早上出門,他特意將一份文件放在若紫那裡,接著, 他又忘了要回那份文件,依照若紫的個性,她一定會送過來給他,很自然地,他也 可以順便將她介紹給所有的人。
  「如……」睜大眼睛,瞪著他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毅軍終於明白地指著宇塵叫 道:「哦!原來你早有計謀!」
  「什麼計謀?」白了他一眼,宇塵一點也不接受他的用辭。
  「不是計謀,那難不成是你有預知能力?」不知死活,毅軍大聲地反擊道。
  「誰有預知能力啊?」宇塵還來不及開口堵住毅軍的嘴巴,辦公室已經來了一 位不速之客,李盈馨。
  一看到李盈馨,毅軍馬上腳底抹油,準備逮著機會溜之大吉。
  「李小姐,來找我們凌律師嗎?」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他開始朝著門口慢慢移 動。只要碰到女人,他哪裡管得了什麼朋友道義,先溜了再說,這裡讓宇塵自個兒 應付。
  「人家好久沒看到宇塵,想死他了!」走到宇塵的座位旁邊,李盈馨毫不避諱 地便當著毅軍的面粘上他。
  「那你們慢慢聊,我不吵你們了。」管不了宇塵那殺人的目光,毅軍飛也似地 衝出了辦公室。
  屁股朝著手把一坐, 李盈馨雙手靈敏地像蛇一般, 緊密地纏上宇塵的脖子, 「宇塵,你好久沒有打電話給人家耶!」
  天大的笑話!從宴會上認識她到現在,哪一次不是她自己主動打電話給他?他 不過是被動地赴約,哪有什麼久不久的問題?
  扯開李盈馨的手,宇塵沒什麼耐性地說道:「盈馨,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 現在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在沒有承認若紫之前,李盈馨只是他眾多的女性朋友 之一,偶爾答應跟她出去吃飯,接受她的陪伴,她是可有可無,而現在有了若紫, 李盈馨還有那些女性朋友,他一個也不想要。
  「怎麼啦?有了新歡就想一腳踢開我這個舊愛,是不是?」怎麼說,她也是個 千金小姐,為了得到他,她已經夠低聲下氣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
  宇塵原本還稱得上和善的面孔,此時因為李盈馨那蠻橫的口吻,變得有些陰冷。
  「小姐,你搞清楚,你從來不是我的什麼人,而我們之間也沒什麼約定,我想, 我沒什麼資格把你一腳踢開。」
  「你……凌宇塵,你也太狠了吧!我什麼都給你,跟你上床、陪你交際應酬, 甚至拒絕其他男人的追求,你還敢說我什麼都不是?」
  臉,更加的冰冷,他站起身來,漠然地說道:「不要跟我提上床的事,因為我 們兩個都知道,那唯一的一次,是你靠著酒裡的迷藥讓我跟你上了床,而且你自己 明白,你不是什麼純情少女,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裝得很委屈。還有,交際應酬是你 硬要我帶你去,我凌宇塵可沒請你幫過什麼忙,至於你是不是真的拒絕其他男人的 追求,那要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你自己,我不知道。」
  「凌宇塵,你……」
  「叩!叩!叩!」正當李盈馨窘迫得不知該作何反應,若紫在辦公室敞開的門 邊輕輕敲了幾聲。
  兩人同時抬頭迎向門口,他驚呼道:「若紫!」該死,剛剛說的話,若紫一定 聽到了!
  裝作什麼也沒聽見,若紫對著宇塵說道:「對不起,打斷你跟客人的談話。」
  快速地走上前去,宇塵拉著她說道:「沒關係,李小姐正要離開。」
  「我是幫你送文件過來。」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了他,若紫說明自己的來意。
  將文件放到辦公桌上,宇塵伸手順著妻子的秀髮,說道:「陪我吃完午餐再回 公司好嗎?」
  溫馴地點了點頭,若紫問道:「我待在這裡,會不會打擾到你?」
  「當然不會!」
  目睹若紫和宇塵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李盈馨終於破口發飆道:「凌宇塵,她 就是你的新歡是不是?」
  充滿保護地攬著若紫的肩膀,宇塵冷冷地糾正道:「李小姐你搞錯了,若紫不 是我的新歡,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瞪著眼,李盈馨不相信地乾笑了幾聲,「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這 麼好騙啊!」雖然宇塵是個難以應付的男人,但是他有名、有利、有才氣,而且人 長得一表人才之外又是個單身漢,所以女人急著想勾引他,就是希望能釣上這個金 龜婿。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毅軍,因為他喝過我和若紫的喜酒。」宇塵一臉嚴肅 地看著李盈馨,沉穩地說道。
  目光質疑地在若紫和宇塵之間來回穿梭著,李盈馨心裡開始動搖了起來。難道 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她有必要待在這裡受凌宇塵的氣嗎?念頭一轉,她招呼 也不打,便衝出了宇塵的辦公室,想向毅軍證明去。
  「你去忙吧!」彷彿剛剛那段插曲沒發生過,若紫轉身朝著沙發走去。
  「你不問嗎?」一看到若紫如往常一般平靜的態度,宇塵反而不高興了起來。 如果她在意他,她應該興師問罪,她應該關心那個女人是誰,她……該死!應該生 氣的人是她耶!
  「你們之前說的話,我大概都聽到了。」其實,她何嘗不在乎宇塵的過去,只 是,她有資格管嗎?宇塵受女人歡迎是很自然的事,她一點也不驚訝,所以就算她 心裡吃味渾身不自在,那又能怎麼樣?現在對她來說,知道宇塵對方纔那位小姐無 心,自己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知道你什麼都聽到了,可是……」
  為什麼不乾脆告訴她,自己愛她?因為害怕,怕得不到相同的回應。若紫最美 的地方在她的氣質,在待人處事的溫柔、體貼,然而,也正因為如此,他根本分辨 不出她對自己的心是特別的,還是跟其他的人一樣?一開始,他自作聰明,要若紫
  配合他,在人前、人後扮一對恩愛的夫妻,現在他們的的確確是一對非常恩愛 的夫妻,只是,他不知道,若紫是真心的,還是僅僅為了搭配他。說起來都怪他自 己,本來是想藉機贏得老婆的愛,沒想到卻絆住了若紫,糊塗了他自己。
  宇塵的反應,著實讓她摸不著頭緒,然而看到他那懊惱的模樣,若紫也只能不 捨地走到他的身旁,緊緊地摟住他。
  抱著懷裡的人兒,守塵無奈地唉了一口氣,逕自說道:「也許過去十年,我有 很多的女性朋友,不過,以後她們都會消失不見。」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協定,她一定會相信宇塵愛自己,可是……他有可能 愛上她嗎?
  突然牽住她的手,宇塵說道:「走吧!介紹一些我的工作夥伴給你認識。」說 著,拉著若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          ☆          ☆
  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哄,禮拜天一早,凌家每個人誰也不准出門,這一整天, 他們要待在花園烤肉,算是補回今年中秋的團圓日。
  一家六口加上個琴媽,這是凌家最熱鬧,也是最快樂的一天。
  「若紫,宇塵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讓他當爸爸了。」看著宇塵對若紫無微不至 的關愛,凌顥在滿意之餘,終於道出現在他心裡最深的期盼。
  凌顥的話一出口,王文蓮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若紫,前陣子媽還在跟 宇塵說他該升格當爸爸了,有孩子,你們夫妻兩人的感情會更好。」
  「你們是該有自己的孩子。」一說到小孩子,連向來寡言的凌紀揚也有話說, 「家裡空間大,平時你們不在家的時候,整個屋子冷冷清清,一點人氣也沒有。有 了孩子,房子有哭聲、有叫聲,這家裡才會有朝氣、有活力。」
  「就是啊,小少奶奶,生小孩要趁年輕,你現在二十六歲,如果跟小少爺努力 一點,這到三十歲,還可以生三個哦!」這會兒,一向只關心吃飯問題的琴媽,也 忍不住說上幾句。
  這一句,那一句,除了懷著心事而不言不語的郁塵之外,大夥兒七嘴八舌,把 若紫說得有些心慌了起來。
  「爺爺,我跟宇塵……」
  「爺爺,你們不用擔心,我和若紫會努力,保證一年後,你們就可以抱到小寶 寶。」深情地看了若紫一眼,宇塵連忙地打斷她的話。
  開心地點點頭,凌顥笑道:「太好了!那爺爺可以開始幫我未來的曾孫挑名字 了。」
  接著,每個人開始熱中地為著一個還不存在的小孩取名字。
  聽著大家如此興奮地討論著,若紫的心裡不覺沉重了起來,再過九個多月,離 婚協議書上一簽,她拿什麼孩子給他們?
  從籐椅上站了起來,若紫心煩地走到門廊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嫂嫂,我可以跟你聊聊嗎?」跟在若紫身後走了過來,郁塵在嫂嫂的身旁坐 了下來。
  沉靜了好一陣子,她不斷地回想自己犯下的大錯,她永遠只會懦弱地逃避,終 於慢慢地瞭解到,即使她一輩子可以不必面對問題,卻躲不掉自己的心。她的心不 停地在告訴自己,要勇於認錯、要回到絡欽的身邊、要跟絡欽一起守住他們之間的 諾言,可是,她該如何面對他?
  暫時拋下自己的憂慮,若紫直說道:「你是不是決定告訴我,究竟是誰跟你撒 下了那麼大的謊言?」一直苦無機會跟郁塵好好地談一談,這會兒郁塵自己卻主動 找她,想必,郁塵已經有了面對過去的勇氣。
  也不拐彎抹角,郁塵逕自說道:「我去找過君芝,她跟我說起那段她跟絡欽的 故事。」
  望著遠方,若紫靜靜地接著道:「她愛絡哥,可是她又得不到絡哥,所以起了 報復的念頭。」說起劉君芝這個名字,她心裡已經明白了大概。
  訝異地看著若紫,郁塵不解地問道:「嫂嫂,你怎麼知道君芝的事情?」
  「你忘了,我是絡哥的乾妹妹,這事我當然知道。」
  「那你為什麼沒告訴過我?」
  「你跟劉君芝是好朋友的事情,我一直到你畢業那天才知道,而那時候你和絡 哥已經快要出國了,我在想也沒必要讓你知道,反正那件事是發生在你和絡哥戀愛 之前,知道了也沒什麼意義。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也在那個時候,在你 心裡留下了一道誤會。」
  難道這是老天爺的安排?他故意考驗她和絡哥的感情,沒想到竟造成了兩年的 分離!
  「郁塵,對不起,如果當初我告訴你的話,也許你和絡哥已經步上結婚禮堂,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情所苦。」
  「不!嫂嫂,這不能怪你。」走過了這些日子,她終於明白一些事情,「感情 如果禁不起風吹雨打,那怎能談天長地久?即使沒有發生過君芝的事情,也許有一 天,會出現一個跟她一樣的女人,而我,還是要面對感情的挑戰。」
  流露著安心的笑容,若紫安慰地說道:「你長大了!」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總不能永遠停在原點。」
  握住郁塵的雙手,她誠摯地說道:「絡哥還在等你,別讓他等太久。」
  歎了口氣,郁塵消沉地說道:「嫂嫂,不瞞你說,我好想跟絡欽見面,可是我 又怕面對他。知道自己愧對他,卻不知道怎麼去解釋自己的糊塗,我現在真的很矛 盾。」
  「郁塵,時光稍縱即逝,你已經失去了兩年,千萬別再放走另一個兩年。」
  「我知道!」
  「你們姑嫂兩個在聊什麼?」在妻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宇塵充滿佔有慾地圈 住若紫的腰。
  「聊……」輕捏了一下宇塵的鼻子,若紫笑道:「秘密!」
  宇塵偷吻了一下她的唇,抗議道:「你們女人家的秘密還真多。」
  「哥,你回來這麼久,我都還沒有機會跟你說話呢!」能夠看到嫂嫂擁有哥哥 的疼愛,她真的很為嫂嫂高興。
  「你們一天到晚忙著女人的秘密,當然沒時間跟我說話。」話裡淨是埋怨,他 埋怨地瞅著若紫。
  宇塵那雙老擺在若紫身上的眼睛,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他的意思,會心一笑,郁 塵站起身來說道:「哥,嫂嫂我還給你。」
  望著郁塵走去的身影,宇塵滿意地點頭道:「不愧是我凌宇塵的妹妹,一點就 通!」
  「你……唉!」無奈地搖搖頭,若紫幸福地窩進宇塵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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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5: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雖然每次跟絡哥見面,都是情勢逼人不是刻意的,然而若紫心裡老覺得自己像 個做壞事的小孩,偷偷摸摸,有那麼一點不光明正大。還好,今晚終於將郁塵的事, 圓滿地回覆給他,相信以後,他就不必再為郁塵心煩,而自己也不用再為他們兩個 掛心。
  「絡哥,你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郁塵愛鑽牛角尖,如果我繼續任她擺在心裡,也許真的得 再等上一個兩年。」
  「說的也是!」兩人相愛就該互相遷就,否則到頭來,害苦了對方也害苦了自 己,徒增彼此心裡的折騰。
  「小妹,凌宇塵對你好嗎?」絡欽問道。自從那次在若紫的辦公室巧遇凌宇塵, 知道他終於回到凌家,自己心裡在為若紫高興之餘,卻也免不了為她擔心。凌宇塵 離家那麼多年,如今突然返回家,實在有一點點匪夷所思,不過,如果他真能給若 紫幸福,就算事隔那麼多年,才來彌補若紫對他的等待,這一切還是值得的。
  「他對我很好。」甜蜜地微微一笑,若紫溫柔地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
  看了一眼手錶,她說道:「我公司還有一點事情,我還得回去處理。」
  「我送你回辦公室。「
  「不用了,公司就在旁邊而已,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拿起皮包,若紫跟著站 起身來。
  「嫂子,果然是你!」正當若紫準備離開座位,卻跟迎面而來的毅軍碰了個正 著。
  一個禮拜前才見過的面孔,若紫一看,馬上記起了他是宇塵最要好的同學跟伙 伴。
  「這麼巧,來這裡用餐?」
  「嫂子,這不是巧合!宇塵故意選這家餐廳作今晚的慶功宴,就是在想等一下 可以打電話請你一起過來跟我們大夥兒同樂,恭賀我們凌大律師今天打贏了一場漂 亮的官司。」
  「宇塵也在這裡?!」糟糕了!宇塵要是看見她和絡哥見面,一定會很生氣, 而且,這會兒事務所的同事都在場,不曉得他們會怎麼看待她和絡哥?萬一他們誤 解了,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傷到了宇塵,那該怎麼辦?
  眼睛往西餐廳的大門瞄去,毅軍興奮地朝著大門揮了揮手,然後才正視著若紫 說道:「他們來了!」
  望向門口,看著宇塵跟身邊其他的人低語了一番,然後獨自朝著她這兒走來, 若紫的心情開始不安了起來。
  淡然地看了一眼她,宇塵轉頭望著一旁已經站起身的絡欽寒暄道:「你好,顏 先生。」
  「你好!」禮貌地對著宇塵微微一笑,絡欽這便偏過頭對若紫說道:「小妹, 你老公在這裡,那你也不必急著回辦公室。」
  雖然肚子裡的怒火燒得正旺,宇塵還是冷靜地客套道:「顏先生,要不要跟我 們一起用餐。」
  「謝謝,我已經吃過了。」絡欽拿起放在桌上的公事包,「我先走了,再見!」 對著宇塵和毅軍點了點頭,他向若紫揮手道了聲再見,便離開了餐廳。
  像是沒事兒一樣,宇塵拉起若紫的手跟毅軍說道:「走吧!大夥兒還在等我們。」
  一種不祥的預感,此時爬滿了若紫的心房,宇塵那冷漠的眼神,正是他生氣的 徵兆。
          ☆          ☆          ☆
  原本溫暖的臥房,此時卻飄著冷冽的寒氣,像個等待宣判刑罰的囚犯,若紫靜 靜地站在床邊。
  「不到三個月前,你還跟我說,你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可是,才多久的 時間,你已經忘了你說過的話。我不懂,你這麼做是存心看我笑話呢?還是故意試 探我有多少的耐性?」為了一個顏絡欽,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毀了他們之間的 約定,這教他怎能無動於衷?
  「宇塵,我跟絡哥見面,是有原因……」
  「什麼原因?是你想念他,還是他纏著你?」揚起了嘴角,宇塵冷笑道。
  「不,我是為了郁塵。」
  宇塵狂妄地冷冷大笑了起來,諷刺道:「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打算把那個 傢伙介紹給郁塵吧!」
  「不是,絡哥本來就是郁塵的男朋友……」
  「是嗎?」揪住若紫的襯衫,他咄咄逼人地指道:「既然是郁塵的男朋友,那 他為什麼不去找郁塵,而找上你?」她可以騙他說她是在西餐廳不小心遇到那個家 伙,也可以找任何其他的爛理由,什麼同學會、什麼公事,但是,就是不該拿這種 藉口來誆他!
  「因為他和郁塵有一點誤會,所以請我幫他。」
  推開她,宇塵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錯,一個光明正大的藉口,正好可以讓你 們兩個私會。」
  「宇塵,我說的是真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郁塵。」
  「你別以為叫我去問郁塵,我就會相信你說的話,你做夢,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情!」
  「宇塵……」
  抓住若紫的臉,他冷峻地說道:「不管你說任何話,我都不會相信你,你不要 再多費唇舌。今天晚上,你將是我凌宇塵名副其實的妻子,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去 外面勾搭別的男人。」只要得到她,他們的婚姻就能保住,她就永遠也不會離開他。
  「宇塵,你冷靜一點……」
  「我非常冷靜,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那麼冷靜過!」瘋狂地扯開若紫的襯 衫,宇塵將她推向床上,粗魯地覆上她的嬌軀。
  「宇塵……不要……」
  猛烈地吻著她每一寸肌膚,他的腦海裡除了想著得到若紫,理智沒有了,思考 的能力也沒有了,全心全意地藉著嘴、藉著手,蹂躪著他渴望擁有的身子。
  除了被動地感受著宇塵灼熱的慾望,若紫此時的思緒已是一片空白,當那痛楚 的一刻來臨,她的眼角忍下住滑下了淚珠。她是他的妻子,成為他的女人是天經地 義的事情,可是,她多麼期盼那是一場美麗的接觸,不僅僅只有慾望而已,更包含 著此情不渝的真愛,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她愛他,她真的好愛他,即使他這 樣子對自己,她也不怨他。
  突然撫摸到若紫臉頰上的淚水,宇塵終於從發狂的失控中清醒了過來。
  望著那張梨花帶淚的臉龐,他的心不由得痛了起來。為什麼自己總會不經意地 傷害她?愛她,卻教她哭泣,這難道就是自己想給她的一切?不,他要給她的是細 心的呵護,溫柔的照顧,永恆不變的愛。
  輕柔地吻干若紫臉上的淚珠,他開始像一個溫柔的情人,細膩地愛撫著他剛剛 肆虐過的嬌柔。挑逗著、誘惑著,宇塵一點一滴地將柔情注入了她原本僵硬的感覺 裡。
  宇塵深情繾綣的侵襲,讓若紫漸漸有了回應,輕喘的呻吟,緩緩地從緊閉的雙 唇喃喃而出,緊抓著床罩的手,輕輕地鬆了開來,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頸項,她來 回撫觸著他光滑的肩膀,然後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創造著一波又一波的悸動。傷 痛變成了激情,夜,此時才開始燦爛地舞動了起來。
          ☆          ☆          ☆
  「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
  就為了這麼一句話,郁塵拋下了手中的電話,飛也似地衝出了臥房,跑下樓, 穿過花園,衝進了陰冷的街道上……
  看著站在寒風裡顏絡欽,她久久不能自己。為什麼她曾經懷疑他對自己的愛? 他對她付出了那麼多,而她卻……人為什麼總要在經歷過痛苦之後,才知道擁有的 幸福?從現在開始,她要心懷感謝,她要珍惜手中的一切。
  「對不起!」昨日的總總,已隨風而去,今日的所有,當要愛惜。一句「對不 起」也許挽回不了曾經失去的歲月,但卻是告別過去,重新面對未來的起跑點。
  攤開雙手,絡欽深情地說道:「都過去了!」接住飛進懷抱裡的佳人,他激動 地說道:「我愛你。」
  在餐廳告辭了若紫,他回家又出來,整個腦袋不停地在思索,就是不能靜下來。 他不想再等待,走過了兩年的分離已經夠痛苦了,他不想再多等一天。一路驅車前 來,他相信,不管夜是多麼的深、多麼的冷,他都要跟郁塵再說一遍「我愛你」。
  一句愛的表白,更勝千言萬語,緊緊地摟著他,郁塵強烈地回應道:「我也愛 你。」
  時間暫時停止,就讓這一刻的承諾牽引他們的心,一起共赴未來。
          ☆          ☆          ☆
  一個早上,除了目無焦距地看著溫暖的冬陽,灑落一地的柔美,襯著花園的百 花耀眼齊綻,宇塵什麼事也做不來,點著一根又一根的煙,坐在門廊上的籐椅裡, 眼前翻飛的淨是若紫昨夜的眼淚。
  昨夜的激情一點也不後悔,因為只要若紫的肚子裡有了他的小Baby,所有的不 安才能平復,只是,等待了這麼久,一直期盼擁有她的那一刻,是深情而美麗的纏 綿,然而如今,他卻讓它留下了遺憾的缺口。
  「想要聊一聊嗎?」打斷宇塵糾纏了一個上午的思緒,凌顥在他身旁的籐椅坐 了下來。自從宇塵回到家裡,他和若紫可謂是出雙入對,如膠似漆,可是今天早上 一反往常,先是遍尋不著若紫的身影,接著又發現孫子沒上班,一個人坐在門廊上 猛抽著煙,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爺爺,今天沒去公司?」看著身旁的凌顥,宇塵顯得有些不自然。雖然他回 家已經有了一小段時間,然而這些日子裡,他始終沒有跟爺爺單獨相處過,也許是 他刻意避開,也許是他不經意地排斥著,反正,當心裡還存有十年前的那道心結, 他是很難坦然面對爺爺的。
  「天一冷,我這一身的老骨頭就開始不舒服,渾身不對勁,什麼也別想動,也 只好乖乖地待在家裡休息。」
  「喔!那……怎麼不到醫院檢查一下?」一臉的不自在,宇塵有些坐不住了。
  「只不過是一點點的小毛病,沒必要上什麼醫院。」瞥了一眼孫子浮躁的情緒 反應,凌顥沉穩地往後一靠,窩進籐椅裡。宇塵的心情,凌顥其實是看在心裡,也 許是時候了,是應該讓他知道十年前的那一段故事。
  「宇塵,爺爺今天跟你講一段好友托孤的小故事……」
  從郢浩升病倒說起,凌顥緩緩地訴說那位深愛孫女,到死都難以瞑目的郢浩升, 是如何握著從小無父無母的若紫的手,在臨終的病床前,懇請好友答應他的要求— —將若紫嫁給宇塵,一手承接若紫的撫養權,結束孫女飽受親屬覬覦的爾虞我詐。 「郢家的財產,一直都在若紫的名下,包括郢家的宅第、十幾筆土地、股票,以及 『顥升』二分之一的股權,在若紫二十歲那年,她已經可以任意地支配它們。」
  悔恨、傷痛,氾濫在激動難平的心裡,恨了十年,怨了十年,分離了十年,竟 是為了一個不曾存在的指控!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看著宇塵眼中的痛苦,凌顥跟著又道:「若紫性喜恬靜,再多的財富也看不在 她的眼裡。記得二十歲那年,她興奮地告訴我,有了錢以後,她要蓋一間全台灣最 大的孤兒院,她要照顧那些無父無母的小朋友,她要讓他們快快樂樂地長大。然而 過了這麼多年,為了我這個老頭子、為了『顥升』,她放棄了自己的理想,走進她 最不喜歡的商場。」
  一個看淡名利的女人,卻被他指成一個善用「金錢」和「權力」的女人,他這 到底又是做了什麼?
  「雖然沒辦法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她可以贊助孤兒院,所以藉著捐款,若紫 還是完成自己一點點的心願。」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凌顥接著又道:「爺爺說那 麼多並沒什麼特別的用意,只是希望你能解開打死在心裡的結。當然,我更希望你 好好疼愛若紫,給她幸福,因為這十年來,她過得比任何人還苦。」
  她怎能不苦呢,面對他十年前的控訴,承受著每個人的心痛,她的日子比誰都 難熬。不捨的心疼,如流水一般潺潺地在心裡波動、淹沒,天啊!他竟然虧欠了她 十年!
  「為什麼十年前不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為了讓郢家的親屬把目標對準我,而不是老盯著若紫不放,當時,我在浩升 的病床前跟他達成了共識,所以,除非若紫滿二十歲,否則它將成為一個不能公開 的秘密。」
  宇塵從籐椅上站起身來,雙手緊抓著圍繞門廊的木欄杆。一場無奈的臨終遺言, 一個無奈的諾言,卻失去了十年的歡笑,這是多麼大的悲哀跟遺憾!
  沉靜了半晌,他終於開口道:「若紫跟我訂下約定,我用一年的時間跟她做夫 妻,她用離婚來還我自由。」
  「你說什麼?」激動地站起身來,凌顥抓著宇塵叫道。
  「照若紫的計劃,一年後我們要以個性不合為由,簽下離婚協議書。」
  「咚!」凌顥沉痛地跌回了籐椅裡。
  「當初,我並不瞭解她這麼做的真正原因何在,不過,現在我大概明白,因為 她覺得自己虧欠凌家一個『凌宇塵』。」
  將臉埋在雙手裡面,凌顥心痛地吶喊著,「傻瓜!這個小傻瓜,她這是何苦呢?」
  在凌顥面前跪了下來,宇塵握著他的手,深沉地說道:「爺爺,我並不打算跟 若紫離婚,因為我愛她,我要她當我一輩子的妻子。」
  「宇塵……」
  「爺爺,對不起!」抱著爺爺,宇塵像個小孩子,流下了哭泣的眼淚。
  好久、好久沒有感受的溫暖再度回到了心田,緊緊回抱著孫子,凌顥感動得跟 著流下淚珠,失而復得,這是他生命裡最甜美、最豐盛的收穫。
          ☆          ☆          ☆
  「經理,你說嘛!你再不說話,心雲的膽子會被你嚇破哦!」在他們的眼中, 若紫是一個很貼心的上司,永遠笑臉迎人從不亂發脾氣,跟她一起工作像是如沐春 風。可是今兒個,向來敞開的辦公室卻緊緊關閉著,而若紫呢,不言不語,兩眼茫 然地盯著前方,就這樣子安安靜靜地蜷坐在沙發裡。
  「經理,有什麼事說出來,我跟心雲可以幫你分憂。」這句話,松廉已經說了 一個早上,可是至今還是沒有等到任何反應。
  像是終於清醒過來,若紫先是看著心雲,接著又望向松廉,然後淡然一笑,柔 弱地安慰道:「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經理,我們跟在你身邊也三年多了,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們?」心雲不 死心,繼續追問道。
  握著她的手,若紫堅定地說道:「我真的沒事,只是為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在 心煩,沒心思工作。」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反正此時此刻,她一點工作 的動力也沒有,只想坐著、發呆著,也許可以暫時拋下許多事情,像是看到宇塵, 她該用怎樣的心情自處。
  一夜的纏綿,讓她無眠到天亮,而天初亮,她看也不敢看宇塵一眼,落荒而逃 地躲回自己的臥房,跟著梳洗整裝不到十分鐘又衝了出門。長這麼大,遇到那麼多 事情,這是她第一次有逃避的慾望。這一夜,改變了她和宇塵的關係,這一夜,讓 她深刻地認知到她愛宇塵,而這些,更讓自己原本單純的心思意念變為複雜,現在,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面對以後沒有宇塵的日子。
  「經理,如果你真的心煩,什麼事也不想做,那我們不如蹺班好了!」看著若 紫那愁雲不去的神情,松廉靈機一動地提議道。
  「蹺班?」睜大了眼,眨了眨眼睛,心雲不敢相信地對著松廉叫道:「你是說 真的,還是說著玩?」工作、工作、工作!這個正經八百的傢伙是他們外銷部門僅 次經理、副理的工作奴隸,他會作出這種提議?怎麼可能?
  搖著頭,他一副很無奈地瞅著心雲說道:「心雲小姐,別當每個人都跟你一樣, 說話也可以說著玩!」
  「喂!白松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雙手扳腰,心雲一副要打架的態勢。他 老是扯她後腿,這個臭男人真的是跟自己犯衝!
  「沒什麼意思,只是讓你大小姐知道我一向認真,不管是我說的話,還是我做 的事。」松廉突然伸手將心雲叉在腰上的手給拉了下來,有些慵懶地說道:「女孩 子家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被他這麼意外的舉動一嚇,心雲忽然變成了啞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愣 愣地瞪著松廉。
  「經理,難得今天太陽露了臉,不如先去海邊吹吹風,然後晚上再去PUB喝酒。」
  「不好吧!」在心雲和松廉一來一往的爭論下,若紫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經理,好啦!幾百年才這麼一次而已,我們就去嘛!」終於從剛剛的驚嚇裡 回過神,心雲興致勃勃地嚷道:「天啊!我從來沒去過PUB耶!」
  沉吟了半晌,若紫終於說道:「好吧!不過,我得跟Dick交代一聲。」
  「可是……經理,跟副理說,副理會不會跑去告狀?」就心雲的獨家見解來看, 男人的肚量其實比女人小,就好比那個白松廉……哼!
  「你放心,我會跟Dick說我帶你跟松廉去工廠。」慢慢地從沙發站了起來,若 紫交代道:「你們兩個去準備一下,我們再過十分鐘就可以走。」
  「是的!經理!」
          ☆          ☆          ☆
  「你看, 都是你害的啦!說要去什麼PUB,結果,現在經理醉成這個樣子,等 一下要是被經理老公看到了,他不氣死了才怪!你小心,改明兒個我們就得捲鋪蓋 走路!」看著躺在車子後座的若紫,心雲不停地對著身旁的松廉嘮叨著。
  「小姐, 你念夠了沒?你自個兒不是也很高興可以去PUB見識嗎?現在經理醉 倒了,你才把責任推給我,你也太沒擔當了吧!」難怪有人說女人長舌,一點兒小 事就呱呱叫個不停,真受不了!
  「我沒擔當?哈!我要是真的沒擔當早就落跑了,我幹麼那麼自討沒趣地跟你 送經理回家?」不識好歹的傢伙,早知道就別理他了!
  「小姐,是你自個兒沒本事落跑,不要說得好像你很講義氣似地。」
  哪管得了松廉正在開車,火氣一來,心雲馬上扯住他的手叫道:「白松廉,你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吱!」緊急的煞車聲頓時劃過了天際。
  瞪著她,松廉驚魂未定地叫道:「黎大小姐,你想害死我們啊!」
  「你說啊!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沒用的傢伙,才輕輕一碰就大驚小怪 地煞車喊救命。
  「什麼意思?就是你沒有交通工具,你還得靠我開車送你回家,這樣夠清楚了 沒?」
  「你……」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平地一聲雷,若紫突如其來的叫聲,頓時打住了心雲 和松廉的爭論。
  她的聲音一落下,心雲和松廉馬上動作一致地轉頭往後座一瞧。
  「經理在說夢話耶!」看著若紫那連手指也沒動一下的睡姿,心雲喃喃道。
  若紫人那麼清醒,哪來的夢話?其實,她只是藉酒裝睡,想暫時撇開俗世的一 切煩惱,不過,這兩個真的是一對寶,連這個時候也可吵得不可開交。
  「你太吵了,吵得連酒醉夢鄉的人,都會忍不住對你抗議。」瞥了一眼愣在那 兒的心雲,松廉坐正身子,然後繼續開車上路。
  跟著回過頭來,她不滿意地指控道:「喂!你搞清楚,經理罵的人可不是只有 我一個而已,你也有份哦!」
  「是、是、是,那我也閉上嘴巴,可以嗎?」
  「這還差不多!」
  唉!真是個小麻煩!松廉在心裡哺咕著。
          ☆          ☆          ☆
  這麼晚了,若紫會去哪裡?走過來、走過去,坐下來、站起來,望向鐵門,探 視著往常十點就已經冷冷清清的街道,宇塵不斷地低頭看著腕上的時間。
  她會不會是為了昨晚的事跟他生氣,所以這麼晚了還不回來?他知道,昨晚自 己是粗暴了一點,不過後來……
  突然看見此時正在凌家門前停住的轎車,宇塵飛速地衝了過去。
  打開後座的車門,心雲努力地扶起若紫,「經理,別睡了,到家了!」
  「喔!」帶著一身的酒氣,她搖搖晃晃地跟著心雲爬了出來。
  「經理,鑰匙給我,我幫你開門。」
  揮揮手,若紫搖頭說道:「不用了,我……自己會開門。」說著,翻著自己的 皮包,找著她那一串包含公司、家裡、還有車子的鑰匙。
  「是嗎?」心雲瞧她這個樣子,醉得歪七扭八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還敢 妄想她能對得准鑰匙孔嗎?
  「經理,你還是把鑰匙給我們,我們來幫你開門。」松廉此時也來到若紫的身 旁。
  蹙起了眉頭,若紫似醒非醒地看著他們,「你們懷疑我開門的能力?」
  「沒有!」難得兩人那麼有默契,心雲和松廉異口同聲地搖頭道。跟一個喝醉 酒的女人在這麼冷的夜裡爭論一件根本沒有意義的事情,是很浪費時間的。
  「那……」對他們溫柔地微微一笑,若紫像是要證明自己真的沒醉,她說道: 「我自己來。」抓起了鑰匙,她認真地對準鑰匙孔……但鑰匙孔沒對到,卻撞進了 宇塵的懷裡,她努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傻氣地叫道:「宇塵。」
  「經理老公!」一看到宇塵,心雲和松廉馬上反應道。
  經理老公?愣了一下,他點頭回道:「白秘書、黎秘書。」
  「經理老公,經理心情不好我們帶她去PUB,所以她喝了一點酒。」面對宇塵, 心雲想也不想立即從實招來。剛才在車上還在擔心會不會撞見經理老公,沒想到自 己這張烏鴉嘴真的應驗了!
  「謝謝你們送她回來。」
  「那我們回去了。」沒一會兒的工夫,心雲和松廉已經開著車子離開。
  鎖上了鐵門,宇塵抱起了若紫,朝著屋子走去。
  「宇塵,我們去哪裡?」偎在他的懷裡,若紫柔順地問道。只要待在這個胸膛, 她就有說不出的幸福和滿足,真希望能一輩子這樣依靠著他。
  「你昨晚都沒睡到覺,等一下我先幫你放洗澡水,你梳洗一下,然後好好睡一 覺。」他再也不讓她流淚,不讓她傷心,這一輩子,他要用他的臂膀呵護著她,寵 愛著她。
  伸出手,若紫緊緊地圈著宇塵的頸項,安心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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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6:56: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凝視著床上若紫那張精緻、柔和的面孔,宇塵輕輕地畫著她的眉、她的眼,順 著她小巧而挺直的鼻子,撫著她紅潤而柔軟的唇。
  看著她睡得如此安穩,他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十年的光陰是無法再去追回, 但是未來還有好多個十年,可以讓他加倍地補回那失落的一切,宇塵相信,等在他 們未來的歲月,是快樂的,因為他要用愛守候她一生一世。
  飽眠一頓,若紫緩緩地睜開眼睛……
  「你一個晚上都沒睡覺?」撫著宇塵那新生的鬍碴子,若紫低沉地說道。
  「有,我睡了一會兒。」也許是因為昨天清晨醒過來的時候,尋不著若紫的身 影,也許是歷經了整夜焦慮的等待,害怕她不再回到自己的生命裡,這一夜,他趴 在床沿,幾乎不敢合上眼睛,深怕一眨眼之間她的人又不見了。
  掀開絲被,若紫比著身旁,輕柔地說道:「天還沒亮,可以再睡一會兒。」
  「我可以嗎?」盯著她的眼睛,宇塵別有所指地說道。雖然他確定昨夜自己曾 帶給她天堂般的快樂,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先傷害了她,而這道傷害,也許在她心 裡留著陰影。
  跟宇塵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瞭解到,他對任何事物都有著強烈的支配欲,他 想要怎樣,就得怎樣,別人得依著他的要求走。基本上,他是一個很獨裁的男人, 然而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個自己從來沒看過的宇塵,他是那麼地惶恐,彷彿他具 有攻擊性,隨時怕會傷害到她。一個大男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而不管是哪個他, 都教她感動。
  「這是你的床,不是嗎?」平靜地迎著宇塵的期待,她溫柔地說道。
  像個小孩子似地,宇塵咧嘴一笑,快速地爬上床鑽進了絲被裡。
  俯視著若紫,看著他深愛的容顏,宇塵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我——可以愛你 嗎?」
  嬌媚的紅暈,染著白皙的臉龐,若紫又羞又怯地喃喃道:「這種事有這樣問的 嗎?」
  宇塵深深地在若紫的臉上仔細逡巡了一番,逕自說道:「我想愛你。」
  他用溫柔的唇,掀起了激情的序幕,綿綿密密的細吻,輕輕地灑落在若紫的臉 上,灼熱的吸吮,熾烈地探索她的嘴,撫著那每一道渴求愛戀的嬌軀,宇塵貪婪地 急著想將她融入自己,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她是他的妻子,他最摯愛的女人, 領著她,他們攜手走向燦爛的情愛之都……
  晨光穿透了落地窗,照亮了旖旎的臥房。圈住宇塵,若紫坐躺在他的懷抱中, 手指慵懶地畫著他的胸膛,傾聽他有力的心跳聲。
  順著若紫的髮絲,宇塵突然沙啞地開口道:「對不起!」
  若紫不解地望著宇塵,她默默地詢問著。
  「昨晚是我不對,口氣不好,態度惡劣,而且還傷到了你。」細膩地撫摸著妻 子紅潤的臉頰,宇塵誠摯地說道。
  「你相信我說的話?」欣慰地看著他,若紫開心地問道。
  這會兒,宇塵反而有些不明白,「相信什麼?」
  「相信絡哥是郁塵的男朋友,相信我是為了幫他們才跟絡哥見面。」
  頓了一下,宇塵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們誰也別再說了。」
  認真地瞅著宇塵,她嚴肅地說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其實她可以不在意這件事,因為遲早絡哥會成為宇塵的妹婿,到時候他一定會 相信自己說的話,可是一想到十年前……她心裡實在不能無動於衷。當初宇塵之所 以離家,就是因為懷疑爺爺的為人,他不肯用信任的態度去猜想也許那位疼愛他的 爺爺是有苦衷。過去的一切是無奈,她心疼他,但是未來如果他不能學習去信任別 人,那日子不就永遠活在傷害裡,她愛宇塵,她不希望宇塵的人生是這個樣子。
  「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認為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提。」
  輕輕地搖著頭,若紫沉重地說道:「為什麼你不能相信我說的話?」
  「若紫,我真的相信你說的話,可是我覺得那並不重要。」習慣了若紫的溫馴 和柔順,現在她如此地堅決,實在教他不知如何面對。
  「也許你真的相信,但是……宇塵,我想告訴你——你必須學習給自己機會去 相信別人。」
  「若紫……」
  「我要上班了。」撿起衣服,若紫穿戴整齊,轉身走回自己的房裡。
  天啊!他沒有不相信,他只是對顏絡欽這個人特別感冒。雖然他相信若紫和顏 絡欽之間沒什麼,可是每次自己跟若紫鬧得不愉快,全都是因為那個男人,「他」 簡直是自己的惡夢,聽到「他」,他寧願腦筋是空白的,免得自己又胡思亂想。該 死!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早知道什麼都不要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          ☆          ☆
  迎著風,絡欽緊緊拉著郁塵的手,漫步在堤防上,重享過去甜蜜的歲月。
  「郁塵,找個機會,我們一起請小妹吃飯好不好?」他跟郁塵可以雨過天晴, 他最該感謝的人是若紫,若不是她,他跟郁塵可能還在情關裡掙扎。
  「好啊!順便找我哥哥一起出來聊天。」
  「郁塵,你哥對小妹好嗎?」雖然若紫告訴他凌宇塵對她很好,可是,就一個 哥哥的立場,他還是不放心,因為若紫是那種受了苦,也會笑著往肚子裡吞的人, 凌宇塵若是對她不好,她也會跟別人說好。
  「我哥很疼嫂嫂,他們兩個感情很好。」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郁塵叫道: 「絡欽,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是我叫若紫『嫂嫂』,還是若紫叫我『嫂嫂』?」
  眨了一下眼睛,看著郁塵那認真的表情,他忽然瘋狂地笑了起來。
  「你幹麼?這問題有那麼好笑嗎?」莫名其妙地看著絡欽那無法抑制的笑相, 她嘟噥著。
  抱著郁塵,絡欽還是忍不住他的笑聲說道:「你猜,我在笑什麼?」
  「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你在笑什麼?」絡欽笑得這麼誇張,郁塵愈聽愈不 是滋味。
  「我……」禁不住,他乾脆抱著肚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好,你這麼愛笑,那你就在這裡繼續笑,我不理你了!」丟下絡欽,她一個 人獨自向前走去。
  趕緊抓住郁塵,絡欽收起笑聲,「好啦!我不笑了!」
  「這還差不多!」郁塵忽然正經八百地瞅著絡欽,問道:「你剛剛到底在笑什 麼?」
  「我……」天啊!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好笑,可是看到郁塵的表情,他就有一 種想笑的衝動,不過,這會兒看到她那副「你要是敢再笑,我就跟你翻臉」的表情, 他只好乖乖地憋住肚子裡的笑意,「我是在想,你都還沒跟我求婚,怎麼就急著關 心若紫是不是也該喊你『嫂嫂』?」
  瞪著眼,郁塵整張臉漲得紅通通的一片。
  「你……顏絡欽,你……討厭!」頭一轉,她逕自朝著前頭走去。丟死人了! 竟然鬧出那麼大的笑話!
  伸手拉住郁塵,絡欽握著她的肩膀逗道:「別生氣嘛!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你 催我結婚也是應該的嘛!」
  鼓著腮幫子,郁塵氣嘟嘟地說道:「你少臭美了!你求我嫁給你,我都還要考 慮看看呢,誰在跟你催婚啊!」
  收起打趣的心情,他嚴肅地盯著她問道:「郁塵,嫁給我好嗎?」
  「你……」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四周,郁塵媚眼一瞪,輕聲罵道:「你這個 大笨蛋!」說他體貼、紳士,結果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挑在這種到處可以瞄到人 的地方。
  望著那又嬌又嗔的容顏,他轉而深情地說道:「郁塵,我愛你,我想照顧你一 輩子,嫁給我好嗎?」
  「你……」羞澀地低下頭,她輕輕地點點頭。
  喜悅慢慢地在臉上綻放開來,絡欽興奮地將郁塵摟在懷裡,吻著她的髮絲,他 迅速拉起她的手說道:「走吧!」
  「去哪裡?」
  回頭用力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絡欽欣喜地說道:「去挑戒指,去一個可以吻你 的地方。」
  任著絡欽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去,郁塵知道,不管天涯海角,自己都會緊緊地 跟著他,再也不會放他走。
          ☆          ☆          ☆
  她幹麼那麼計較他相不相信自己說的話?若紫歎了口氣想,比起十年前他對爺 爺的態度,他已經進步很多了,不是嗎?也許,教自己掛心的並不是宇塵相不相信 她,她是在害怕,害怕他會誤解她,就像十年前他誤解自己是一個會用金錢買丈夫 的女人,然後拋下她一走了之。十年前,她失去的只不過是她的「丈夫」,一個被 迫娶她的男人,而今,她失去的將會是「凌宇塵」,一個她深愛的男人。
  宇塵回到她的身邊,是因為她同意離婚的協議,他們這段夫妻的情緣原是虛情 假意,然而,這些日子發生在自己和宇塵之間的點點滴滴,又似兩個真心相愛的人。 在是與非之間那種搖擺不定的感覺,老是瀰漫在自己的心房,教她既期待一輩子相 守,卻又不敢心存妄想。
  如果宇塵愛她,如果宇塵取消他們之間的協定,這種不安的感覺是不是很快的 就會不見蹤影?當然,她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她渴望的不過是真實的愛,一輩子的 承諾。
  「嫂嫂,你跟哥哥是怎麼了?」再也忍不住那擺在心裡有三天之久的問題,郁 塵坐上床沿,望著正在看書的若紫問道。
  「沒事!」
  擋住若紫手中翻開的書本,她說道:「你單看這一頁,就已經看了一個多小時, 你還說你沒事。」自己有房間不去,卻跑來她的房裡看書,嫂嫂這會叫做「沒事」? 打死她也不會相信!「嫂嫂,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很貼心的人,也不是那種會主動 去關懷別人的人,可是,一起生活那麼久,我們的感情就像姊妹一樣,你就不能讓 我關心一下嗎?」
  「郁塵,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我真的沒事。」
  歎了口氣,郁塵像是很無奈地說道:「大家都說我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裡,可是 我發現,你比我更嚴重!」
  郁塵說的是實話,若紫不喜歡增加別人的負擔,所以只好把事情放在心裡,她 藏話的能力,可不比郁塵遜色。
  「嫂嫂,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千萬不要像我這個樣子,錯過了兩年,不值得 的!」
  是啊!郁塵錯過兩年都知道覺悟,而她呢?失去了十年,難道就不懂得爭取未 來嗎?她愛宇塵,她不想離開他!
  「如果我說,宇塵不是真的愛我,你相不相信?」
  一臉迷糊地看著若紫,郁塵完全不明白她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郁塵,也許你有興趣知道我跟宇塵的離婚約定。」說起當初找宇塵的事,若 紫娓娓道來她和宇塵之間的一切,述說著她對宇塵的愛,她的彷徨與無措。
  握住若紫的手,郁塵搖著頭,像是在對小孩子訓話似地指道:「嫂嫂,虧你心 思細膩、體貼多心,沒想到,竟然連哥哥對你的心意是真的還是假的,你都分不清 楚?」
  「這是什麼意思?」
  俏皮地捏了一下若紫的鼻子,郁塵說道:「這就是說——你老公愛慘你了!」
  如果一個人不是真的那麼深愛著另一個人,他是不可能那麼自然而然地表現出 他的深情愛戀,當然,除非他是個演員,不過,人家演員也只有演戲的時候,才會 盡責地扮好自己的角色,這平時還不是跟一般人沒兩樣。她哥哥既不是演員,那又 何必演戲?依她看來,哥哥根本是演給他老婆看的,想把他老婆迷得昏頭轉向,看 看他老婆能不能愛上他,至於他編的那些理由,八成都是藉口。
  「是嗎?」聽完郁塵的分析,若紫有些不可置信。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哥哥不是真的愛你的話,我就不可能在他的眼中 看見他對你的濃情蜜意。」
  難道真如郁塵所說,宇塵愛她?
  看著若紫那滿是猶疑的神情,郁塵腦筋一轉便道:「嫂嫂,如果你真的很難相 信哥哥他愛你的話,那我們來做個小測試好不好?」
  「什麼樣的測試?」
  「你去告訴哥哥你想提早給他自由,到時候,你就知道你老公愛不愛你。」
  對啊!這的確是一個方法,若說宇塵對她一點情意也沒有,趁此快刀斬亂麻, 不也可以讓自己提早從這個沒有未來的感情漩渦裡爬出來。
  「叩!叩!」規律而沉穩的敲門聲,在這午夜十二點整,準時在郁塵的房間響 起。
  瞥了若紫一眼,她低語道:「嫂嫂,你老公又來接你回房了。」說真的,她快 受不了他們夫妻兩個每天晚上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每天晚上,嫂嫂就躲進她的 房裡看書,不言不語地看到了十二點,接著,就會有一個人出現在她的門外敲門, 而這個人就是沒有老婆睡不著覺的宇塵。
  站起身來,郁塵無奈地打開房門叫道:「哥!」
  對著妹妹傻氣地笑了笑,他指著已經站在郁塵身後,等著跟自己回房的若紫, 「我老婆睡覺時間到了。」
  是他自己睡覺時間到了吧!輕輕歎了口氣,郁塵側過身子,讓若紫走出她的臥 室。
  「郁塵,謝謝你!」對著郁塵眨了一下眼睛,若紫這才任著宇塵牽著她的手, 走回他們的臥房。
  望著若紫和宇塵離去的身影,郁塵忍不住地羨慕了起來,真希望自己現在已經 是絡欽的妻子,兩個人每天恩恩愛愛地在一起。快了!過幾天,絡欽就會先上她家 提親,一旦爺爺和爸媽點頭,她就可以當他的新娘。
          ☆          ☆          ☆
  看到每天一上床就倒頭大睡,連理都不理他的老婆,突然造訪事務所,宇塵興 奮得手舞足蹈,熱情地喊道:「老婆!」推著若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又是果汁, 又是按摩,努力地猛獻慇勤。
  「老婆,你不跟我冷戰了,是不是?」
  「宇塵,我沒有跟你冷戰!」經過郁塵那麼輕輕一點,她真的相信宇塵是愛她 的,只不過,他跟自己的約定畢竟還存在著,如果不作個了結,總覺得心裡擱著一 件事情,既然他什麼也不表示,那她也只好採取行動。
  「如果你沒跟我冷戰,那你幹麼每天都跑去郁塵房裡看書?」說到這件事,他 心裡就不舒坦。為了一個顏絡欽,害他每天晚上都得跟郁塵要老婆,這教他怎能不 嘔!那傢伙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被他碰上,否則——此仇不報非君子!
  「因為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想一些事情。」
  「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也決定了。」站起身來,她走到了窗邊,凝視著窗外的景致。
  望著若紫那異常沉重的神情,宇塵心裡頓覺不安了起來。
  「你決定什麼?」
  「守塵,你不用等一年的時間,我願意馬上還你自由。」
  一顆熱切的心,在這麼一聲宣告下完全凍結了起來。
  冷著臉,他淡然地說道:「我是想要自由,不過,不是現在。」原本兩人還好 端端的,現在她竟然說要還他自由,難道,就為了一個「顏絡欽」,她得用離婚來 懲罰他嗎?他是動不動就吃醋,他也不是個溫柔的男人,但是他愛她!還以為經過 了那麼久的努力,再加上她對自己熱情的回應,她一定是愛上他了,沒想到……
  他想要自由……郁塵弄錯了!宇塵不愛她……若紫心痛地想。
  捺不住心裡那股怨氣,他刻薄地說道:「你突然間作出這樣的決定,該不會是 你急著想得到自由,好跟某人雙宿雙飛吧!」
  「宇塵,你還是不相信我跟絡哥之間沒什麼!」
  「我相信,但是你今天的舉動告訴我,我不能相信。」也許,他潛意識裡真的 有那麼一絲疑惑,但是這能怪他嗎?她不斷地跟自己保證不會再跟顏絡欽見面,結 果卻沒有一次做到!獨裁、專斷,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很有肚量的男人,且自己是如 此深愛著她,眼裡自然更容不下任何威脅,顏絡欽跟她即使只是兄妹之情,但是誰 敢肯定,這關係不會在他一疏忽之間起了變化?愛,本來就很自私,他對顏絡欽的 提防並沒有錯!
  「宇塵,我們離婚吧!」若紫真的很灰心,她要他學著去信任別人,而他,卻 只是不斷地質疑。就算他們真的相愛,沒有互信,那又可以持續多久?愛,是很容 易被懷疑的因子給破壞殆盡。
  「不,我絕對不會跟你離婚!」
  如果這句話是在另一種情境下跟她說的,她一定會很高興,因為那表示宇塵愛 她,他一輩子都要伴著她,可是現在,從他冷漠的口吻裡,這似乎成了一種對她的 懲罰,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          ☆          ☆
  凌家大門口
  「郁塵,你看我這個樣子可以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絡欽緊張地詢問 道。
  「可以,你現在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郁塵說道,只不過是提個親,爺爺、 爸媽又不會吃掉他,真不知道他幹麼那麼緊張。
  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他忍不住叫道:「Oh!天啊!」
  「幹麼?說你是帥哥,你還不滿意啊!」
  「我的大小姐,你難道沒聽過,做父母的都不喜歡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太帥的男 人。男人太帥容易走桃花運,這一弄不好,天天鬧家庭革命,苦了女兒,傷心的是 父母。」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郁塵認真地說道:「那照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得慎重考 慮一下這件婚事哦!」
  這會兒,他開始慌張了起來,「喂!我的大小姐,你該不會是想悔婚吧?」
  「拜託!我們兩個都還沒定下婚期,哪來的悔婚?」
  抓住她的手臂,絡欽擔心地問道:「郁塵,你可別嚇我,我的心臟只有一個, 把我嚇死了,你可沒老公。」
  點了點絡欽的鼻子,郁塵還是一派優閒地糾正道:「先生,不只是你,每個人 都只有一個心臟而已。」
  「郁塵……」
  「幹麼?怕我跑掉是不是?」依舊是那副輕輕鬆鬆,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她 懶洋洋地搭腔著。如果不轉移他一點點的注意力,他就老是擔心被她爺爺、爸媽三 振出局。
  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他淒慘地說道:「郁塵,饒了我吧!」
  圈住絡欽的脖子,郁塵撒嬌地說道:「你真的很沒用那!逗你一下,心臟就負 荷不了。」
  「事關我的終身幸福,再強壯的心臟也會變得沒力。」
  「你放心,有我嫂嫂——你乾妹妹作你的後盾,我保證沒人敢刁難你。」
  突然用著柔情似水的眼神盯著郁塵,他愛戀地說道:「郁塵,我愛你。」也許 是因為浪費了兩年的光陰,最近,他似乎特別喜歡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好像這 樣子才能補回那段沒有相守的歲月。
  感動的心,塞滿著濃濃的情意,郁塵輕輕地獻上她的唇。
  接過那記蜻蜓點水的輕吻,絡欽將它轉化為熱情繾綣的深吻,狂野地挑逗著, 膠著地探索著,緊密地貼著彼此,哪記得這裡是何地,管得了此刻又是何時,天與 地,此時全不在眼裡,欲罷不能的熱吻,點著一觸即發的火苗。
  「咳!」一陣重重的咳嗽聲,瞬時將激情中的兩個人澆醒。
  郁塵害羞地探向絡欽的身後,臉紅地喃喃喚道:「哥、嫂嫂。」
  一種立即的反應,宇塵看了一眼身旁的若紫,然後再轉向那個正幫郁塵和自己 整理衣服的男人。從背部看去,他還不確定對方的身份,不過,在等待那人轉身的 那一刻,他強烈地期望,「他」就是顏絡欽。
  當他們都正對著宇塵後,郁塵直覺地引見道:「哥,這位是我男朋友……」
  「郁塵,我跟你哥哥見過好幾次面。」伸出手,絡欽還是很周到地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是顏絡欽。」
  握著絡欽的手,宇塵第一次坦然地回道:「凌宇塵。」
  圈著他的手臂,郁塵笑著輕斥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為了我的事去煩嫂嫂, 所以才遇到我哥,對不對?」
  親暱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絡欽反訓道:「是啊!你還真的挺有自知之明,知 道自己那麼難纏,還得讓我勞師動眾。」
  朝著絡欽做了一個鬼臉,郁塵轉向宇塵說道:「哥,我跟絡欽想請你和嫂嫂吃 飯,你有空嗎?」
  「當然,只要若紫有空,一切沒問題。」瞥了一眼身旁安安靜靜不發一語的若 紫,宇塵心裡有著深刻的歉意。事實擺在眼前,這會兒他是真的完蛋了!
  「完了啦!你遲到了!」像是終於記起時間已經延遲了許久,郁塵拉起絡欽, 便急往裡頭跑。
  「若紫……」宇塵試著想表達歉意。
  「我想說的話,今天在你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全部說完了。」若紫說著,便抬起 腳步往裡頭走去。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宇塵頭痛地抓著頭髮,這次,他的麻煩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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