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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夏洛蔓] 愛的小傻瓜[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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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5:10 |顯示全部樓層
是誰說女追男只隔層紗的,她想追的這個顏靖簡直比過萬重山還難難難!首先他對美女很感冒,而她正好是美女;當獸醫的他愛貓狗勝過人,偏偏她怕動物怕得要命,每次鼓起勇氣去找他,她的下場都很慘烈、很受傷,可喜歡上了卻又捨不得放棄,她該怎麼辦呢?

再美的女人到了他眼前也就只是個女人罷了,完全沒有加分。像這位藍月喬小姐,看起來嬌滴滴的是很美沒錯,但實在有很多地方讓他看了很想教訓一番,怕狗不敢講,還裝很愛,結果狗一叫她也叫;為了接近他,硬是借來同事的貓給他看,弄巧成拙,怕得要命,還得勞累他來幫忙,氣得他大罵。還好她不是沒愛心,後來救了一隻小貓咪,也算加分了。這分數一加,他開始對她另眼相看,好感度指數狂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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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5: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秀芸,你確定你老公會找他們醫院最帥、最有身價的醫生來做伴郎嗎?」

  「對啊!你可別忘了當初答應給我們伴娘的福利。」

  「我想起來了,秀芸,你之前說你老公有個死黨,你還一度暗戀他,今天會來嗎?」

  「哎唷,你幹麼提起這件事,我今天要嫁人唉!」

  六個女人,身穿粉紅色小禮服,圍繞著穿白紗的新娘,在新娘的房間裡七嘴八舌地討論男方的伴郎中,有沒有可能也令她們紅鸞星動。

  藍月喬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加入意見,只是淡淡地掛著笑容,看這群飢渴如暴民的女人,充滿期待與興奮的神情。

  「小喬,先警告你,不准加入戰局,不能跟我們搶。」有人突然發話。

  「對!沒錯,你要乖乖待在秀芸身邊,盡量遠離伴郎。」

  「拜託,小喬哪裡需要跟你們搶,追她的人都快從我們銀行服務台排到大馬路上了,對不對,小喬?」新娘盧秀芸立刻替美麗的藍月喬說話,儘管她的美麗可能搶走新娘的風采。

  「我可什麼話都沒說。」藍月喬無奈地嘟嘟嘴。「要不,我調去當端菜的阿桑好了,省得讓你們礙眼。」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你啊,最會裝無辜的表情了,難怪那些抱怨的客人一過到你就沒轍了。」同事立刻談和。

  藍月喬甜甜一笑,立刻原諒她們的排擠,轉身收拾梳妝櫃上四散的化妝品。

  她今年二十五歲,在銀行擔任客服專員,有著甜美清脆的嗓音,加上清秀溫婉的外型,在銀行眾多女性行員中一枝獨秀,工作上也勝任愉快。

  幼稚園時她就收到生平第一對情書,此後,在校、出社會,一直不乏追求者,只是——

  唉……她對著梳妝櫃裡的鏡子,悄悄地歎了口氣。

  追是很多人追啦!只是,誰會相信,至今,她根本還沒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

  眾姊妹不時拿彼此的男友相比較,批評那些企圖追求她們的男人——癩蛤蟆、癩皮狗、低等醜男、死豬頭——害得她好像不找個潘安再世,就會被取笑是只不挑食的母豬。

  眼看身邊的朋友一個接一個找到幸福的歸宿,就連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秀芸,也嫁了個優秀的醫生老公,她不禁要吶喊——「我的春天在哪裡」

  就在她望鏡興歎時,門外響起一陣鞭炮聲。

  「新郎到了,秀芸,要端甜湯給新郎和迎娶賓客。」門外的媒人敲門進來囑咐。

  一群伴娘簇擁著新娘從房間走到客廳時,藍月喬突然眼睛一亮,一眼就瞧中男儐相當中,一位身形挺拔,氣度沉穩的男人。

  他五官深邃,自然微亂的發配上一張剛毅的臉型,穿著合身深藍色西裝,如松柏般篤定的立姿,不發一語,也不交頭接耳,對伴娘評頭論足,在一群嬉鬧缺乏穩重的男儐相裡,顯得格外突出。

  「先說,那個,站在新郎旁邊第二個,那個我要。」

  「喲……你可真行,出手快狠準,不行,我也要。」

  藍月喬聽見身後的姊妹們壓低音量的討論,嚴謹的家教讓她無法像她們那樣坦然說出自己的感覺,不過,帥哥人人愛看,她雖然被警告要遠離伴郎,其實,內心也很渴望來場浪漫的邂逅啊……

  很快,她感覺到男儐相那裡也出現一陣騷動,想必他們騷動的原因是因為發現了伴娘當中,有個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美麗女子。

  藍月喬對自己的外型及氣質還挺有信心的。

  她的眼睛不大卻柔情似水,隨時有如濛著一層霧氣般楚楚動人,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張微翹令人想一親芳澤的唇,卷度適中的長髮,輕披在纖薄的肩上,說不出的柔弱,需要人保護。

  為防表現得太明目張膽而被好姊妹「擂死」,她只好假裝正專注地盯著前方牆上的一幅畫,既不表露自己的意圖,眼角的範圍又可以偷偷地瞄到他一點身影。

  一會兒,她將視線調回到新娘身上,在繞回的途中輕輕掠過那個男人,期待兩人有那麼一剎那對上彼此的雙眼。

  不過……並沒有。

  繞回來的時機不對,地面上不知道什麼東西吸引了那個男人的目光,以至於讓他錯過了她放電的時機。

  新娘奉完甜湯,一群人又回到房間,這時,新郎拿著捧花準備迎接新娘,伴娘擋在門口,依例要問幾個問題,考考新郎才能放他進來,頓時一片混亂。

  藍月喬趁這混亂當中,用很快的速度瞄向那位男儐相,再次失望地發現,他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而且面無表情,彷彿十分不耐煩。

  顏靖面對一群妝化得超濃,一身嗆鼻香水味的女人,三八兮兮地張著血盆大口問東問西,快要壓不下想掉頭離開的念頭。

  他是瘋了才會答應好友的要求,做他的男儐相。

  他閉起眼暗諷,人生的三大悲劇——美人會老、愛情會冷、婚姻會舊;身邊的這個新郎,此時還笑得出來,殊不知,從此刻起就要親眼目睹這三大悲劇……

  「顏靖,問你呢!」

  旁邊有人搖搖他,他張開眼。「問什麼?」

  「問你叫什麼、今年幾歲、有沒有女朋友?」其中一名伴娘,按捺不住激賞之情,擠到他面前,踮起腳尖,佯裝天真地仰頭問他。

  他倒退一步,憋住呼吸,低眉看著那張放大的『人工美女臉』,最後,忍不住轉身跑到廁所吐了。

  「他怎麼了?」目標消失,一群伴娘頓時失去了拷問的興致。

  「呃……他腸胃不好……」其他伴郎尷尬地回答。

  這也是他們多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一個正常,不愛男人的男人,卻對美女過敏?浪費了他一身絕佳的條件。

  「那你們替他回答。」伴娘仍不罷休。

  「他叫顏靖,二十八歲,沒女朋友。」男伴郎立刻招供。

  顏靖國中、高中都念男校,甚至大學也選了一個冷門科系——「獸醫系」,他認為跟動物溝通比起跟人——尤其是女人,簡單多了。

  藍月喬在一旁抿著嘴竊笑,她想,是同事那急躁、恨不得撲倒他的表情把他嚇壞了吧!

  這樣優秀的男人——高學歷、經濟條件佳,長得又帥,自然平常被女人倒追慣了,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同時,也為自己今天採用的戰略暗自欣喜。

  愈裝作不在意他,就愈能引起他的注意,男人體內的「獸性」進化得慢,享受「追逐」的快感,這可是她多年研究女性雜誌、兩性書籍所得到的重要收穫。

  她想,如果那個顏靖是她的男朋友,那麼這群姊妹就不會再取笑她——空有美貌,卻只能吸引低級醜男。

  這是她的致命傷——太渴望得到別人的肯定,小時候,順應母親的希望而學琴、學舞,任由母親將她打扮成小公主的模樣,在父親朋友聚會時表演彈琴、表演芭蕾。

  唸書時,她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眼中美麗優雅卻平易近人的好朋友;就連工作之後,她也從來不是會讓主管頭疼的問題員工。

  愈是在意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否完美,她就愈看不清自己要的是什麼。

  


  迎娶隊伍從女方家中來到男方父母家,在中午到晚上等待晚宴的時間裡,伴郎、伴娘有充裕的時間認識彼此,藍月喬卻一直待在新房裡跟新娘作伴。

  不只是因為同事警告她不許出現,事實上,她也想多陪陪盧秀芸。

  好友結婚之後,她們還能像從前一樣,結伴旅行、嗑零食聊通宵、分享彼此小秘密的機會就愈來愈少了。

  她感到寂寞,因為秀芸不只是她的好朋友,更像她的姊姊、老師,總是保護看起來聰明,其實經常幹蠢事的她,但是,好友尋到幸福,她該開心,不能自私。

  「小喬,我肚子好餓,你能不能幫我買點餅乾之類的零食。」盧秀芸坐在新房床邊的椅子上,不能換下層層疊疊的白紗、不能走動以防流汗花了妝,只覺百般無聊及悶熱。

  「好,你等等,我到附近商店買你喜歡的巧克力。」

  「還是你最好,一直陪著我,那幾個見色忘友的女人,簡直是色望薰心。」盧秀芸感激地說。

  「誰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是為了你見友忘色喔!」藍月喬微微一笑,走出房門。

  啊勒……

  她看到顏靖蹲在客廳裡,跟新郎家中的一隻狗玩,她以為他會被她的女同事團團圍住,享受眾星拱月的幸福。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是個特別的男人?至少,不會輕易被女色迷惑。

  藍月喬腦中自動地為他添上許多優點,身高一百八十左右,體格修長,溫文儒雅,光是背影看起來就知道他是沉穩、內斂的人,而且喜歡動物的男人必定會是個溫柔體貼的好情人。

  莫非,這是老天頒給她的「好心有好報獎」?讓她平白撿到一個接近他的大好機會?而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賜良緣」?

  YA!她忍不住在他背後比了一個十分壓抑的勝利姿勢,然後,調整好微笑角度,輕移蓮步靠近他。「請問……」

  顏靖聽見聲音,仰起頭看她。

  近看,藍月喬才發現他……實在是太帥了!帥得沒天沒良,那挑起眉毛的迷人神情、那薄而性感的嘴唇、那雙似會說話的黑眸,還有筆挺的鼻峰……

  她捂著因悸動而失序的心跳,用微微發顫但仍舊甜美的音調問:「請問,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便利商店?」

  「大門出去右轉,走到馬路邊就有一間。」他回答完問題又低頭逗弄那只醜得很可愛的巴哥。他知道她叫「藍月喬」,是他的哥兒們從伴娘那裡問出來的,不過,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應該說,他覺得女人很麻煩。

  「嗯……我方向感很差,怕迷路,可以麻煩你帶我去嗎?我想幫秀芸買點東西。」她楚楚可憐地說。事實上,她方向感極佳,在偌大的百貨公司裡,從來不會找不到自己習慣購物的專櫃。

  顏靖「喔」了一聲,似乎意興索然,又看看舔著他手指的小狗,問說:「妞妞,想不想出去晃晃?」

  小狗汪了兩聲,他才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彈了一下手指。「我們走吧!」

  「喂、等等……」藍月喬愣了一下,連忙跟上他。這個人對狗的興趣,怎麼好像多於她……還是,他害羞了?

  從新郎家到馬路邊的便利商店,大約兩百多公尺,一路上,顏靖走在東嗅嗅、西抓抓的妞妞後頭,藍月喬則緊跟在他身邊,方便他詢問她一些「個人資料」。

  只是,一直到便利商店門口,顏靖的視線,一次也沒移到她身上。

  顏靖和妞妞在門口等,藍月喬走進商店裡挑選秀芸愛吃的巧克力,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自認有相當程度的親和力,美卻不冰冷,即使第一次見面的人,也能輕易地接收到她釋放出善意,不至於因擔心被拒絕而不敢與她交談。

  一定是因為他還沒發現她的美麗,而且,他們交談得太少,還不足以讓他注意到,她好聽的聲音及天使般甜美的笑容。那麼,她應該更好心地為他製造一點機會。

  她從便利商店的自動門後走出,就在紅磚道與柏油路中間落差的十公分高度,假裝扭傷腳了。

  「哎呀……」她痛呼一聲,等待顏靖回頭流露擔心緊張的表情。但事實證明——她想太多。

  他和妞妞走得太快,顯然沒聽到她的呼聲。

  「顏靖——」她咬咬下唇,尷尬地拉開嗓門喚他。

  他停下腳步後轉身,在與她距離六步之遙的地方納悶地看她。

  「我的腳好像扭傷了……」她微微蹙眉,委屈地說。

  「嚴重到不能走了嗎?」他站在原處問,並沒有急忙前來檢查她的傷勢。

  她心中頓時冒出各種用來代替消音的符號,這個男人未免也太不懂得把握機會了吧!

  「你可以讓我扶著走嗎?」她的表情依舊維持一貫的柔弱與無辜。

  「喔……」他相當不情願地移動幾步,遠遠地伸出手臂。「你扶吧!」

  「你是醫生,不看看我的傷勢如何嗎?」她的小腳又細又白,腳趾柔嫩修長,今天穿著粉紅色的高跟涼鞋,清純中帶著性感。

  「我是獸醫,你確定要我幫你看嗎?」他不解風情地問。

  「呃……」糗了,總不能為了讓他看看她美麗的腳踝而把自己當狗吧!「那還是算了。」她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出師不利,遇到一個不知是高明還是笨蛋的男人,給了他這麼多機會,他卻白白浪費。

  「你,要回去了嗎?」顏靖手臂伸得有點酸,看她一直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不是不懂得欣賞女人的美,只是,家中三個女人——母親是專業美容師、大姊是國際線空姐,二姊是服裝模特兒,一個比一個還美,一個比一個還懂得保養、打扮。

  所以,再美的女人,到了他眼前也就只是「女人」罷了。

  更何況,從青春期開始,每天見那三個女人「人後」的樣子——穿著睡衣一頭亂髮大打呵欠、敷著面膜看恐怖片的詭異畫面、看喜劇捧腹大笑,笑得飲料、食物亂噴的蠢樣,大嗓門、愛嗎八卦,再跟她們出門時精心打扮後的「時尚高雅」相比較……

  他只能說,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煩,而且,最「不可貌相」的生物。

  「走吧……」她挽住他的胳臂,貼著他的身側,察覺他微微一震,自己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原來,男人的肌肉竟是這麼緊實……她的小手勾著他為支撐她的重量而隆起的手臂線條,一下子心跳加速,開始有點意亂情迷了。

  因為懷抱著好感,她所有觸覺彷彿瞬間覺醒,變得異常敏感,就連他脈搏跳動的速度也能影響她的呼吸頻率。

  「真的很嚴重嗎?」他問。其實,他想說的是——一定要靠這麼近嗎?

  近到他可以聞到她的髮香及身上的香水味,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對人工香料很敏感,甚至排斥,這也得歸咎於媽媽姊姊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妝品、保養品、香水,讓家裡永遠像百貨公司一樓,充滿各種刺鼻的香味。

  「嗯……走的時候會感到抽痛。」全然不知顏靖的感受,她還以為他終於流露出關心的語氣,回答時不禁帶著點嬌羞的味道。

  「喔……」他應了一聲,勉為其難地接受,只是,臉要不時側向另一邊,才能順利呼吸。

  「獸醫現在很吃香吧!」她開始找話題,盡量用「龜速」行走。

  「還好。」他說完,立刻轉頭補充新鮮空氣。

  「我經常看到一些女生手裡抱著一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狗,好像連跟狗狗穿同款的衣服也變成一種時尚,特別引人注意,現在是不是很流行養寵物啊?」

  「好像是……」他剛好最討厭那種女人。

  「我也一直想養只寵物呢!一個人住,有時覺得很寂寞,不過,不知該養什麼,你可以給我一點建議嗎?」她柔柔地說,順道讓他知道她目前「單身」。

  「奉勸你不要輕易有『養寵物』的想法,那是生命,不是用來排遣無聊的玩具,養了,就要像對待家人,要有照顧它一輩子的準備。」

  「我當然會用心照顧。」她努起嘴,有如被誤會般地仰頭向他抗議,兩眼瞬間射出一萬伏特電流。

  「那就好。」他又偷換了一次氣。

  「你的脖子……怎麼了嗎?」她看他一直往左邊轉。

  「喔……沒什麼。」他捏捏快要扭傷的脖子,恨不得抱起她用沖的,這條巷子怎麼這麼長啊!

  「你自己開業嗎?」

  「嗯。」

  「你的診所位在哪裡?」她有種兩人漸入佳境的喜悅。

  「公館,靠近溫州公園。」

  「真的?我也是住那附近,那晚上喜宴結束後你順道送我回去?」她興奮地抱住他的手臂,一副天真活潑的小女人模樣。

  「這……」他低頭看看她,來不及婉拒,又趕緊轉頭換氣。

  好可愛,這樣就害羞了……藍月喬誤會他避開視線的原因,也為兩人短暫的凝視而心跳加速。如果,這條巷子可以無止盡地走下去,多好。這次,她真的感覺得到自己就要『墜入愛河』了。

  「你的腳?好了?」他注意到她的步伐恢復正常。

  「欸?」她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才驚覺自己一陷入幻想,就忘了腳扭傷的事,趕緊解釋。「可能是剛扭到很不舒服,一會兒就沒事了。」她雖解釋,小手也沒打算離開他強而有力的臂膀。

  她很少與異性如此親近,而他給她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條件好的男人,通常自我意識過剩,難得他如此紳士,又不多話,認識的異性中,沒有人這麼符合她的高標準,怎麼辦?她好像也要克制不了,很想快點把他貼上『私有物』的標籤。

  「那……你可以自己走了嗎?」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受傷,而且,他也快缺氧了。

  「嗯?什麼意思?」

  他輕輕地撥開她的手,然後朝一直跟在他腳邊的小狗喊。「妞妞,回家了,走!」

  小狗叫了聲,迅速往前衝,顏靖也跟著溜掉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藍月喬……

  「怎麼會這樣?」她愣在原地許久,才茫然地從皮包內拿出化妝鏡。

  左看右照——妝很完美,眼線、口紅沒糊掉,髮型也維持原樣。那……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打著如意算盤,等待婚宴結束後讓顏靖送她回家的藍月喬,一整晚都必須按捺下想將那群瘋狂女同事從顏靖身邊撥開的衝動。

  她不能表現出心急,也不能流露太多對他的在意,她必須維持一貫的溫婉與恬靜,她有足以自傲的美麗容貌,要是露出飢渴的眼神,就破功了,這是美女重要守則。

  唯一讓她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顏靖那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說明了他對那些積極「爭食」的女人有多麼反感。

  一整晚,她的臉笑得都快僵了,每個伴郎都尋了藉口與她交談,獨獨顏靖瞧都不瞧她一眼,當然,他也沒瞧其他女人。

  她等了很久,從新人敬酒、送客到伴郎帶頭鬧洞房……

  一早就陪秀芸化妝、做頭髮到現在晚上十一點,再堅強的意志也沒辦法維持完美的體態與甜美的表情。她悄悄溜到新郎家的客廳,癱在沙發上。

  「不行了……累死我了。」她大口灌下汽水,抹去嘴邊殘留的泡泡,無暇顧及妝是不是還完好。

  「汪、汪……」那只叫妞妞的巴哥犬熱情地在她兩腳間鑽來鑽去,竟然還舔她的腳趾。

  「哎呀……」她一陣恐懼,頭皮發麻,將腳縮到沙發上,揮趕。「拜託……不要靠近我……去、去,找別人去……」

  踱、踱……藍月喬身後突然出現腳步聲。

  她反射性地立即將縮在沙發上的腳放回地面,撫平拉高的裙子,攏攏綰起的頭髮,然後綻開一抹淺笑才轉頭看向後方。只是,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顏靖——

  「牛牛真可愛,我在跟它玩呢……」藍月喬忍住害怕,假裝撫摸妞妞的頭,只是她的手一直沒真正接觸到它的毛。

  「它叫妞妞,不是牛牛。妞妞,過來。」顏靖面無表情。

  「喔,對……妞妞,奇怪,我叫它牛牛,它也有反應,呵……真有趣,我看,我也來養一隻小狗,真的好好玩。」她尷尬地解釋,笑得很不自然。

  顏靖彎身抱起妞妞,撫撫它米黃色的短毛。

  剛才明明一副很害怕的表情,居然還能硬掰說妞妞很可愛。

  他最受不了這種裝模作樣的女人,更不明白為什麼女人一到男人面前,就會完全變了一個樣。怕狗就怕狗,何必要掩飾?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最矛盾、又莫名其妙的生物。

  「顏靖,你在這啊——」這時新郎從新房一身狼狽地走出來,拍拍他的肩膀。「那幾個男人都醉得差不多了,今晚就讓他們睡我家,你沒喝酒,幫我送秀芸的朋友回去。」

  「喂,你……」顏靖臉色刷白,看向自己的好友兼新郎。

  「顏靖,先謝謝你了,還要送我回去。」隨即,從新郎身後閃出一個軟到像無骨動物的女聲。

  「真的很不好意思,現在這麼晚了,我實在不敢搭計程車。」

  另外三個沒有男朋友接送的伴娘,圍在顏靖身邊,用極盡撒嬌的音調說話。

  顏靖只覺毛骨悚然。

  「兄弟,你也知道我今晚春宵一刻值千金,就麻煩你了。」新郎只能裝傻,他當然知道這對顏靖而言有多為難。

  「唉——」藍月喬的反應比顏靖更大。她不敢相信,等了一晚,居然在最後冒出了三個程咬金。

  為什麼?

  為什麼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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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女人,即使不確定男人愛不愛她,還是堅持要愛,那麼,她一定是愛慘他了。

  ——藍月喬



  顏靖開著一輛白色休旅車,除藍月喬外的三個女人爭先恐後要坐副駕駛座,爭得面目猙獰,一上車,就開始追問顏靖的私人問題。

  他按下車窗,讓那明明應該已經揮發完畢、卻又突然變濃的香水味散去。

  「抱歉,我一說話就沒辦法專心開車,這樣很危險。」他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逃避她們機關鎗掃射般的一連串問題。

  很快地,車上的女人就開始唧唧喳喳,自顧自地聊起今天的婚宴。

  他暗自歎一口氣,真想把車子讓給她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算了。

  「小喬,你怎麼都不說話?」其中一位女同事將話題轉到藍月喬身上。

  「嗯……有點累了……」

  他從後視鏡看了眼始終沉默的藍月喬。

  她是很美,不說話的時候,淡淡地,如桂花般,開著小小的白色花朵,給人一種香甜卻不張揚的感覺,至少沒用誇張濃艷的妝去修飾原本就清秀的臉蛋。

  比起車上另外三個嘴碎得像麻雀的女人,他對她,是多了點好感。

  不過,女人的『深不可測』他見識過,沒經過一段長時間的觀察,他不會妄下斷語。

  「少來,平常我們逛百貨公司,一天下來走五、六個鐘頭,就數你精神最好。」女同事立刻戳破她的虛偽。

  拜託,我是為了陪你們才硬打起精神好不好,你以為我愛逛喔……藍月喬在心中哀鳴。

  「你不懂啦!小喬這是在保持完美形象,因為車上有位黃金單身漢啊!」

  「誰不知道,愛呷假細哩,你最會了。」

  這就是女人的友情,平時好到上廁所都要黏在一起,遇到可口的男人時,連選舉候送人都要甘拜下風;抹黑、貼標籤、扯後腿,所有能將對方支持率拉下的舉動紛紛出籠,自己贏不了,也不能讓別人佔上風。

  此時,她只能沉默。

  為了鞏固友誼,為了表示自己不會見色忘友,口出惡言,她只好委屈地吞下這不白之冤——她是真的快累趴了嘛!

  因為藍月喬住在顏靖家附近,在送走另外三個人後,她終於能坐到顏靖身邊。

  只是,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所有在她腦中勾勒兩人各種後續發展的情節,全都沒發生。

  她家到了。

  「謝謝你……」下車後,她站在車窗邊失望地說。

  「不用客氣。」

  「對了……你的診所……在哪個方向?」她不甘心就這樣結束。

  「前面右轉,離這兩條巷子。」顏靖本來不想回答,但又覺得這樣似乎太失禮。

  「真的?原來我們住這麼近,我以前從沒碰過你。」她目光一亮,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近水樓台……

  「嗯……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他無意繼續這話題。

  「啊——等等……」她喚住他,但是,當他的視線從前方轉向她時,她突然感到心被重重地刺傷了。

  他眼神漠然,還帶點不耐煩,讓藍月喬原本想說的話梗在喉間,一時感到自尊心受挫。

  他一定是討厭她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表情令她的心好痛,她其實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

  在戀愛之前,她設了許多關卡,因為好面子,因為禁不住同事、朋友同的比較,因為從小就被羨慕擁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她的戀愛對像必須像鑽石一樣,放在測鑽器下鑒定。

  通過了層層檢驗才準備開始的愛情,沒有衝動、沒有心悸,炫耀的功能大於情感的需求,她經常試著勉強自己去接受一個眾人欣羨的男人,直到她發現鑽石裡的瑕疵,直到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還有什麼事?」顏靖將出神的她喚回。

  「喔……」她略帶慌忙地擠出笑容,儘管心裡受傷,她對他還是有種說不出所以然的眷戀,似乎若為驕傲而掉頭離去,她將會後悔。

  「我、我可以去找你嗎?」她緊張地問。這緊張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近異性,她真的很害怕他會直接拒絕。

  「我那是動物醫院,裡面都是貓啊、狗啊,你不是很怕狗嗎?」

  「怎麼會?」她裝出驚訝。「我最喜歡小動物了,我不是告訴你,我想領養一隻嗎?」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角,看了她一眼。「想來就來吧!」一個小小的謊言可能需要無數個謊言支撐,他沒打算戳破,就讓事實證明。

  「嗯。」她笑了,如盛開的粉紅玫瑰。「那我們下次再見。」

  他點點頭。說實在的,她那看似無心機的笑容,的確很能擄獲人心,若不是從她同事口中得知她的虛偽,他或許願意多付出點耐心去認識她。




  藍月喬到書店找了一堆動物相關的書籍,回家猛K。

  她絕對會是個無法挑剔的情人,為了吸引異性,她會用功吸收對方專業領域的資訊,配合對方感興趣的話題,營造愉快的約會氣氛,就連裝扮也是熟背各種星座、血型,交叉分析之後,塑造出完美的情人形象。

  在眾人關注、羨慕的目光下長大,她變得十分注意外在的表現,不知不覺中養成一個要求完美,處處迎合他人,唯恐遭人批評的性格。

  沉寂了一個星期,她挑了個週六下午,刻意打扮得很隨興——白色緊身T恤加牛仔褲,手上的帆布袋裡裝著兩本厚厚的動物百科全書,從家裡出發到顏靖的動物醫院,假裝只是順路經過,進去看看他。

  顏靖的診所位於—排三層樓透天店面的第—間,轉角角落設計了—座小小的花園,種著白色海芋,綠菜油油發亮,給人一種輕鬆,舒服的感覺。

  自動玻璃門開啟,揚起清脆的風鈴聲,藍月喬走進去,裡頭五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和狗』同時轉頭過來看她。

  她愣住了,尤其是那些目光明顯帶著打量,她立刻明瞭——這些女人,心機好重,居然假借動物之名,行誘惑之實。

  「小姐,有什麼事嗎?」一位穿護士服的年輕男孩走來問她。

  「我是顏醫生的朋友,剛好經過這裡,進來看看他,我姓藍。」當她這麼說時,感覺四周那一道道視線更銳利了。

  「請你稍等一下,顏醫生在幫一隻狗狗檢查傷口,我進去跟他說一聲。」

  當年輕男孩走進看診室後,藍月喬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好強的殺氣啊,她真怕那些女人會唆使身旁牽著的狗來咬她。

  其實,她怕狗,尤其是大狗。

  國中,某天早上她穿著新衣服到達學校門口時,一隻大丹狗莫名其妙地朝她衝來,她驚慌失措地奔進學校,跌了個狗吃屎,還被當時暗暗欣賞的一位學長看見。

  從此,她就覺得『狗』是破壞她愛情的大衰神。

  她等不及年輕男孩通報,悄悄地移往看診室。

  從半掩的淺藍色木門上鑲的透明玻璃看去,顏靖穿著醫生白袍,微彎著背在幫一隻馬爾濟斯解開前腳包紮的繃帶,額前略長的頭髮垂下,低斂著眉,專注而迷人。

  他的動作很溫柔,口裡還輕聲地鼓勵著。「復原得很好喔!」

  藍月喬的心頓時融了般,被他的神情深深地吸引,聽著好聽的嗓音自他性感的薄唇中輕輕吐出,恨不得自己的腳也受傷,享受他溫柔的呵護。

  她輕推開門,幾乎在她走入看診室的同一時同,顏靖打了一個噴嚏,而診療台上的狗突然猛地一躍,衝向她。

  「哇啊——」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往牆壁貼去,手中的袋子掉落地面。

  那隻狗先是嗅了嗅她的腳,然後,居然……居然抱著她的小腿做出令人十分難堪的動作。

  她嚇得不敢動,驚嚇與恥辱教她忍不住眼眶蓄滿了眼淚——好變態的狗、太噁心了,太下流了,居然對著她發情!

  「吉米,坐下!」顏靖走到藍月喬身邊,大聲喝止小狗的駕乘行為。

  小狗不為所動,依然故我,此時,淚水已爬滿了她的臉龐。

  「小剛,把吉米帶到後面手術室關三分鐘。」他指示助理處理。

  當那隻狗被抱離開時,藍月喬的臉色發白,連嘴唇也咬得唇色盡失,她羞愧地看了顏靖一眼,忍不住向前挪了一步,哭倒在他懷裡。

  「嗚……它毀了我的清白……嗚……」

  顏靖不知該笑還是該安慰她,任她摟著,無奈地說:「它不是對你好色……」

  說到這,他忍不住悶笑一聲。「那只是動物宣示主導權的一種行為。」

  「可是……那動作太下流了……我不想活了啦……我討厭它、我討厭狗……」

  她停不住抽泣,伏在他肩上,想到小時候撲向她的那隻大狗,還有剛才的畫面,她只覺整個人生都毀了,居然又在欣賞的男人面前出糗。

  顏靖感覺她身體的顫抖,突然冒出一股不捨,他知道這不是裝出來的,她真的是嚇壞了,連『討厭狗』這句話也不知不覺老實地說出口。

  他一手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慰她。「沒事的,別怕,我在這。」

  當他環著她的背,才感覺到她是那樣的纖細,彷彿一用力就會在他手中粉碎,他的動作不自覺變得更輕柔。

  她不停啜泣、哽咽、又啜泣,像遭受了莫大的打擊,顏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令她平靜下來。

  「別哭了,我教你怎麼教訓那只可惡的狗,好不好?」他不知不覺用哄小孩的語氣對她說話,一時間,柔情似水。

  聽見顏靖的安慰,感覺他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背上,藍月喬嘗到被細細呵護的甜蜜,漸漸止住哭泣。

  對他的好感就在瞬間跳脫了原本考量的外貌與各方面條件,用一種驚人的速度爬升到只要愛情不管麵包的位置。

  但是……她很快想到自己今天用的睫毛膏沒有防水,想到她的口紅可能沾上他的白色長袍,想到她現在一定很醜……

  「嗚……」她不敢抬起頭,要是讓顏靖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定會倒盡胃口的,那她的這段感情,豈不是要無疾而終?

  「哈啾——」他打了—個噴嚏,迫不得已地扶住她的雙肩,讓她離開他的胸膛。「你……下次來這,別噴香水了。」

  「唉……」她紅著眼眶,瞄了他一眼,又趕緊垂下。「什麼?」

  「我對香水過敏。」他解下手套,抽了幾張衛生紙給她。

  她吸吸鼻水,小心地按壓臉上的淚水,一邊分神尋找可以照照自己現在模樣的鏡子。

  「噗……」在看到她眼睛下方掛著的兩條黑色淚痕,他來不及克制就笑了出來。

  「我知道我現在很醜……」她當然聽見了他噗哧一笑,但也無可奈何,原本精心畫得『很自然』的妝,恐怕已經毀於一旦了。

  「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噗……」他本想解釋,沒想到又笑出聲,因為,她讓他想到好友家中的那只巴哥——水汪汪的大眼、紅通通的鼻子,一張臉皺得像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不過,他決定還是不解釋的好,以免她哭得更慘。

  其實,他覺得巴哥很可愛,也就是說,他覺得現在的藍月喬也很可愛。

  「等會兒我讓小剛把吉米帶出來,你要鎮定,用堅決的語氣叫它坐下,不要去碰它,只要它認為你比它強,它就不會再做出剛剛那種動作,知道了嗎?然後,你想叫它做什麼,它都會乖乖聽話的。」

  她雖然很害怕,但為了在他面前表現自己『喜愛動物』,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小剛——」他喚助理。

  助理一打開手術房的門,那隻馬爾濟斯就衝了出來,一樣溜到藍月喬面前。

  她繃著身體、繃著臉,為了加強氣勢,不知不覺地將兩腳打開,用青蔥玉指,指向那只看來可愛,實際可怕的狗。

  「坐……下……」可惜,聲音洩漏了她的底氣不足。

  眼見那隻狗又開始嗅她的腳,她節節敗退,用螃蟹倒著走的姿勢退至牆邊,最後,她索性閉起眼睛,大聲尖叫:「坐下——」

  頓時,寂靜無聲……

  不僅那隻狗,連顏靖跟小剛也傻眼了。

  這個女人的高音足以震碎玻璃。

  因為太安靜了,她悄悄睜開一隻眼,看到那隻小狗吐著薄薄的粉紅色舌頭,搖著像一團火花的白色尾巴,坐在地上,一臉天真地望著她。

  「呼……」她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命令:「起立!」

  狗狗照做。

  「坐下!」

  「轉圈圈!」

  「裝死!呼!」

  她像玩上癮了,不停變換指令,沒想到這隻狗十分聰明,還很聽話,完全臣服於她,這讓她忘了先前的恐懼。

  「好!下去休息吧!等會兒給你點心吃。」她玩夠了,決定放它一馬。

  當她十分得意自己的訓練結果,抬起頭看向顏靖時,發現他和助理早已笑得彎了腰。

  「我的媽呀……笑死我了……」小剛笑得幾乎癱在地上。

  顏靖沒想到能親眼見到她這麼『有損形象』的動作,直拍案叫絕,這女人很有搞笑天分。

  藍月喬不解,無言地低頭看看自己,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很難看……

  她原本的計劃——精心打扮,吸引顏靖,展現她對動物的熱情與知識;結果,她不但被狗嚇得花容失色,還驚聲尖叫,最後,居然用螃蟹的姿勢站著,跟狗玩了起來。

  「我、我……我先走了,改天再來。」她低著頭,提起袋子,羞紅了臉,只想盡快離開,然後,祈禱顏靖罹患選擇性失憶症,將她現在的糗樣忘光光。

  「等一下……」顏靖邊笑邊叫住她。「你答應給它點心,不能食言。」他從櫃子裡抓出一把狗餅乾給她。

  她捧著狗餅乾,不知所措。

  「喂他的時候要摸摸他的頭,表示它做得很好,得到你的鼓勵。」他朝她露出鼓勵的笑容。

  她蹲下來,照著顏靖教她的方法,伸出顫抖的手,摸摸吉米的頭,然後丟餅乾給它。

  看著吉米一邊啃著點心,一邊拚命搖尾巴,她突然一陣莫名感動。

  剛才,她那麼嫌棄它,還用戲弄的心情命令它,但是現在,她只不過略施小惠,摸摸他的頭,它立刻給予熱情的回應,不計前嫌。

  原來,狗狗的個性是這麼憨厚,一點也不記仇,而且……真的很可愛。

  「慢點吃……」她忍不住又再次伸手,撫摸它柔軟的長毛,它也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望她,搖搖尾巴,一人一狗,彷彿忘了旁邊還有別人般彼此凝視。

  她從恐懼到自然而然地露出疼愛的神情,看在顏靖眼中,之前覺得她太過做作的反感也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他看見了她的真情流露,而最真的一面,其實就是最美的一面。

  「啊——天啊——我死了吧——」

  當藍月喬回到家裡,走到浴室,從鏡子裡看見自己,突然發出淒裡厲的叫聲。

  她的眼窩被暈開的眼線染成熊貓眼,而睫毛膏隨著眼淚流到臉頰,形成兩條黑線,粉紅色唇膏溢到嘴唇兩側還掉色掉得一塌糊塗,看起來就像掛著兩條『含有肥肉的粉腸』……

  「啊——」她轉身奔出浴室,撲倒在床上,頓時覺得晴天霹靂、烏雲罩頂,她這一生全毀了,從今而後,她要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這輩子都不要出去見人了。

  對於一個時時保養容貌身材,小心維護『氣質美女』稱號的女人,這無疑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打擊。

  她記起了顏靖笑彎了腰的樣子,想起她離開時他臉上掩不住的笑意……原來,他不是對她笑,而是笑她的蠢樣!

  「噢……」她將臉埋進掌心中,第一次遇到心動而又符合一切條件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縮在男人臂彎裡的溫暖與感動,她就用這副鬼樣子出現在他面前。

  她整個人彷彿墮入了無底的黑洞,看不到一絲光亮,她搞砸了,現在,只剩懊惱啃蝕著她的心,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了……

  


  連著兩星期,她就用這副失魂落魄,世界末日的樣子上班。

  沒有女人不希望在喜歡的男人面前維持最美的形象,只要一想起自己那張可怕的臉,就像有人用鐵釘槌打貼著她名字的小草人,令她痛不欲生。

  她被詛咒了,一輩子也談不成戀愛了。

  「小喬,你看看,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生日禮物,摺耳貓,可不可愛?」坐在藍月喬旁邊的同事拚命搖晃她。「你看嘛……喂!」

  她收回望著前方的空洞眼神,回頤看向同事手機裡的照片。「嗯……可愛……」

  「你根本沒注意看。」同事察覺她的敷衍,很不滿意。

  「唉……」她歎了一口氣,將同事的手機拿過來,在她這個被自己搞到失戀的女人面前,拚命提到男朋友,根本就是惡意整人。

  「怎麼樣?很可愛吧,你都不知道它有多黏我,只要我一回家,他就跟在我腳邊,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現在啊,它變成我跟我男朋友之間的黏著劑,我們一到假日就帶著他一起去逛寵物店,感情好得不得了。」

  「是嗎……」她看著照片,是真的很可愛,這時,突然靈光一閃。「美麗,你這隻貓借我。」

  「幹麼……」同事將手機奪回,猶疑地看她。「你想對我的寶貝女兒幹麼?」

  「你女兒好美、好高貴,借我一天就好,我想帶去給我朋友看看。」她終於找到接近顏靖的方法了。

  「你自己養一隻不就好了。」同事聽到她的讚美當然與有榮焉,不過,還是捨不得借。

  「先借我養一天看看,如果適合的話,我就自己去買一隻。」她開始幻想,兩人手牽手一起逛寵物店的畫面。

  「就一天?」

  「就一天,我沒養過寵物,想先試試,我保證,保證把你女兒當公主一樣寵愛,我還會幫它買美麗的衣服,到時候都送給你。」

  「這樣啊……」同事快速在腦中精打細算一番,最後答應了。「那你下班跟我回家。」

  午休時間結束後,藍月喬整個人都不—樣了,容光煥發,笑容宜人,期待著下班後能利用這隻貓,抹去自己在顏靖心中那醜陋的面目。

  整個下午她就沈醉在想像各種畫面的喜悅中。

  為了計劃,藍月喬耐心聽完同事一堆『養貓經』,然後提著大包小包『貓用品』塞進她的小車裡,立刻驅車前往寵物店,幫貓咪洗澡、美容、買美麗的衣服,然後回到家,換上跟貓咪同一色系的洋裝,提著粉紅色的外出提籃,儀態優雅地走進顏靖的動物醫院。

  因為接近用餐時間,醫院裡並沒有其他待診的動物,這次,她不再擔心被狗嚇得花容失色了。

  「咦……你是顏醫生的朋友。」助理小剛一下子就認出這個曾經一瞬間從美女變成搞笑丑角的女人。

  「是啊,顏醫生在裡面嗎?」

  「在。」小剛幫她打開看診室的門。「顏醫生,有訪客。」

  顏靖坐在辦公桌旁,視線從書本上移向門口,當他發現是藍月喬時,心裡閃過一絲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喜悅。

  難道,他一直期待著再看到她?

  「顏靖,我帶了一隻貓來讓你檢查,我想看看它健不健康。」她提了提手中的提籃,靦腆一笑。

  「嗯,放到台上吧!」他的語氣意外地輕柔,而且眼角帶笑。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她,卻是第一次認真地看清她的容貌——她有些嬌憨,有點侷促不安,與他兩個姊姊那種太過自信,甚至給人帶來壓迫感的美不同。

  他依稀記得,她哭倒在懷中那發顫、單薄的肩膀,令人生出一股想保護她的衝動。

  藍月喬打開提籃,因為怕貓毛沾到衣服,兩隻手伸得長長的,抓著貓看來肥胖,實際上摸得到骨頭的身體,很不自然地丟到看診台上。

  「這是你養的貓?」顏靖對她生疏的動作感到納悶。

  「嗯……」她本來是想問問顏靖這種貓好不好養,但是,在他的注視下,她突然害怕被他發現自己的意圖,因而心虛地應是。

  沒想到他卻皺起眉頭,第一個動作就是解開貓身上的衣服——她挑了好久的蘇格蘭裙小洋裝。

  「不要用人的標準去思考動物,貓不喜歡穿這種衣服。」他以醫生的角度提醒她。

  「是嗎?呵呵……」弄巧成拙,尷尬了。

  「打過預防針了嗎?」他問。

  「預防針?」她聽不懂。「貓也要打預防針嗎?」

  他兩道眉愈糾愈緊,明顯的,她對養貓完全沒有概念。「你買這隻貓的時候,對方沒有給你一本小冊子?」

  「可能有吧……我得回去找一找。」為了洗刷上次在顏靖心中留下的『醜女』印象,她只顧站得像模特兒,只顧摸摸一頭滑順亮麗的波浪捲發、拉拉身上洋裝,視線放在顏靖的臉上,注意他的反應。

  他原本的欣喜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法抒發的怒火。

  「沒什麼問題。」檢查完後,他將貓裝進提籃裡,遞給她。

  「就這樣?」她大失所望,她對寵物的愛心、她今天的裝扮,他居然什麼都沒提到。

  「就這樣,小剛,送客。」

  「唉?」她被送出去時,很不滿意地回頭看他。

  顏靖的眼神冷了下來,對她帶著貓來的用意已經很清楚了,她完全不在乎她的寵物,只是把貓當作工具,用來接近他罷了。

  「Shit!」他居然還一直記得她餵食吉米時臉上溫柔的表情,居然還因此對她改觀。

  這女人……把他當傻瓜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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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6: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藍月喬在貓身上花了將近一千元,才得到顏靖一句『沒什麼問題』,想想實在不划算。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還被放在提籃裡的摺耳貓,念了一句:「長這麼可愛也沒什麼用嘛!」

  貓咪『喵』了一聲,像是在取笑她——「你也一樣。」

  看來,她的計劃又再次落空了…:她歎了一聲,走進浴室卸妝。

  其實,她—點也不喜歡在臉上塗這些鬼東西,只不過,從小母親就教育她,出門的時候—定要打扮得整齊乾淨。小時候,她最羨慕別的小朋友可以在公園裡玩耍,弄得全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好開心。

  朋友也說,女人不化妝不但看起來沒精神,也不禮貌。她不喜歡特立獨行,害怕寂寞,所以,漸漸地,習慣去配合朋友的論調,自己的喜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卸妝後,她擦乾臉上的水滴,接著上保養品,忽然聽見客廳傳來『喵、喵』的輕細叫聲,趕緊起身,走到客廳。

  「怎麼了?」她打開提籃想將貓拎出來,沒想到那隻貓緊扒著籃子,十分抗拒,她沒抱穩,差點還被它抓傷。

  「哇……你好凶喔……」藍月喬嚇了一跳,結果,貓一躍出籃子就開始四處亂竄,將客廳裡的東西撞得東倒西歪,最後將自己塞進電視機後方,不停地喵喵叫,像在哭泣,任她怎麼哄都不出來。

  她六神無主,聽到那委屈的哭聲,感覺自己好像虐待動物的惡人。

  「對不起啦……是我不對,你是不是想家了?你出來,好不好?我明天就帶你回家……」她與貓對時許久,求爺爺、告奶奶,它還是一直哭,不得已,她只好打電話向顏靖求救。

  顏靖答應她立刻過來。

  她—心等待他來救火,急忙衝到公寓外等待他,完全沒注意身上穿著平常居家的運動短褲和鬆垮、寬領口的棉質上衣,有違她的『淑女形象』。

  當顏靖進到她的住所,聽她描述完貓咪的狀況,加上他在客廳玄關發現兩袋裝著貓用品的袋子,已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他用逗貓棒耐心地將貓咪誘出,輕輕地抱在懷裡安撫受到驚嚇的貓咪,直到它發出『呼嚕、呼嚕』的滿足聲。

  然後,不發一語地從玄關的袋子裡拿出貓飼料和盆器,找了一個陰暗隱蔽的角落,將貓輕輕放下。

  「這根本不是你養的貓。」他把藍月喬拉到較遠的位置,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是……是、但是……」謊言被識破,她臉色一下刷白。

  她慌亂的回答,甚至仍想狡辯,確定了他的假設。

  「知道嗎?你給我一種感覺……」他微瞇起眼。

  她眨眨不必刷睫毛膏就很濃密的長睫毛,看著他,期待他說些什麼。

  「俗不可耐,膚淺、虛榮,眼中只看得見自己。」說出這些話時,他的憤怒中含有濃濃的失望。

  她震驚地咬住下唇,一口氣梗在胸口,從小到大,不曾被說過這樣重的話,而且,還是從自己喜歡的男人口中說出,這與她預期兩人發展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馳。

  眼淚已在她眼眶中打轉。

  「如果你想利用動物來迎合我,企圖博得我的好感,很抱歉,那只會讓我對你更加厭惡。」

  她忍著眼淚,不斷在內心自我喊話,她是眾人捧在手心卜的小公主,無需讓人這樣指著鼻子說長道短。

  就在她渾身緊繃、發顫,縮著身體時,寬鬆的上衣衣領滑向—旁,露出纖細性感的肩膀和純白色的內衣肩帶,而短褲下包裹的是修長纖細,潔白無瑕的長腿。

  「現在,要換色誘了嗎?」看在他已經怒火中燒的眼裡,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包含著女人的心機與城府。

  「我沒有——」她喊著,高仰著臉不讓眼淚落下,倔強地拉起領口,不料又滑向另—邊,她狼狽且慌忙地雙手環胸。「這本來就是我在家穿的衣服,我最醜卻最舒服的衣服,我才沒打算色誘你。」

  或許之前她曾精心打扮,但是,她的教育與觀念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用身體換取愛情的想法。

  「是嗎?」他可能是氣壞了,而且,一時之間也無法理清自己為什麼如此生氣,只是用更冷漠的表情回應她的解釋。

  「你憑什麼以為我需要迎合你,博取你的好感,你以為你是誰?白馬王子嗎?」她吸吸鼻子,瞪向他。

  「從你這些無聊的小動作,從你一舉手一投足那種裝模作樣,從你表情中散發出全世界的男人都該愛你的自戀。」

  「你走——」她像被揭開內心陰暗角落裡隱藏的不可見人的心機,一時惱羞成怒。「你、你才是全世界最自戀、最不要臉的男人。」

  她決定,從現在起,要開始討厭這個自大狂妄的男人。

  她一手要指向門口,又要防止衣領滑落,而臉上既是難堪又是拚命想止住軟弱的倔強。

  顏靖的氣焰瞬間消褪,冷靜下來,老實說,運動短褲搭配一件略微褪色的上衣,的確不像最佳的色誘造型。

  「對不起,我話說重了。」他道歉,接著用一種急於離開的語氣告訴她。「今晚,不要試圖接近那隻貓,也不要跟它玩,明早,就將地送還給他的飼主。」

  說完,他就走向大門,自己離開了。

  「啊——」她突然瘋狂似地尖叫,同時湧上的羞辱與不想承認的挫敗感在她體內翻騰,她衝進房間,將自己拋到床上,不停地槌打床墊。

  眼淚,沾濕了被單。

  她哭得眼睛都睡了,哭得聲嘶力竭,哭得肝腸寸斷,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男人,她費盡心思,得到的卻是莫大的恥辱與傷害。

  他是那樣一刻也不願意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過去,她在自己的世界裡怡然自得,同事間相處融洽,朋友也都疼愛她、照顧她,更有數不清的異性對她表達愛慕之情;她對自己的生活是滿意的,他相信未來,會有—個美滿的家庭,她會是—個被愛寵溺的幸福女人。

  但是,顏靖的出現一再擊垮她的自信,甚至,將她一直樂在其中的公主城堡給摧毀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美貌是那樣的膚淺、快樂是那樣的虛假,就連幸福也變成一種自欺欺人的謊言。

  原來,天翻地覆,就是這樣的感覺……




  藍月喬醒來,兩眼浮腫,嚴重到不敢出門見人。

  她戴著墨鏡,一早將貓咪送還給同事,然後匆匆回到家裡,沒吃早餐,什麼事也提不起勁,只是呆坐在房裡,尚未從昨晚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直到下午,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眼睛也消腫了,她穿著簡便的休閒服,戴著漁夫帽,連妝也懶得化,木然走出家門。

  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個飯團和一盒豆漿,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溫州公園,不知不覺地就站在顏靖的診所門前。

  幾個抱著寵物的女人輕過她身邊走進診所時,好奇地瞄她幾眼,她才回過神來,躲到公園裡,視線仍不由自主地盯著動物醫院的自動門。

  「為什麼……」

  那些打扮得庸俗又誇張的女人,抱著寵物進門,為的不就是吸引顏靖的注意、博取他的好感嗎?

  為什麼他不對她們說教,卻用那麼傷人的話來傷害她?

  愛情,關係著女人一輩子幸福與否,就像男人追逐事業,從成功中獲得成就感一樣,為了愛,她不也付出努力,努力地成為一個讓男友有面子的女人嗎?

  就算她有些虛榮,耍了點心機,用錯了方法,但是,除了渴望得到真正的愛情,她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在經過顏靖的那一番話,她已無心再經管自己,她感到茫然,過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頃刻間已顛覆,她甚至懷疑,懷疑那些說過愛她的男人,究竟愛她什麼?如果,她是他形容的那麼不堪……

  喵嗚……喵嗚……

  —個微弱尖細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打斷了她的沉思,她靜下心來,仔細地分辨聲音來源。

  昨晚,那只摺耳貓嗚咽了整晚,她能夠判斷這是貓叫聲。

  她轉身向後看,離開椅子,撥開一張皺成一團的過期報紙,赫然發現裡頭有一隻包裹著破舊毛巾的小貓。

  這隻貓真的很小,小到差不多只有她的手掌般大,土土髒髒的,毛也稀稀落落,渾身顫抖,用一雙泛水的眼眸看著她,看來天真無辜,眼中有著期待也有著怯懦。

  不知怎的,藍月喬一陣鼻酸,她覺得自己就像這隻小貓,被人遺棄,只能躲在自以為安全的角落,企圖給自己一點溫暖,假裝自己可以活得很好,事實上,她是無助的,完全沒有自愈能力。

  「為什麼你會一個人在這裡呢?你的媽媽呢?兄弟姊妹呢?」她跟貓咪說起話,伸出纖細的手指,撥弄它細瘦的前腳。

  喵嗚……

  小貓叫了一聲,身體搖搖晃晃的,像隨時會倒下。

  就在它搖晃的同時,她的心臟也跟著緊張地揪了一下。

  她擔心它生病了,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抬起頭望向四周,期望有人可以幫幫她,但是,公園裡除了兩隻打盹的流浪狗,沒有半個人。

  最後,她轉看向顏靖的診所,只好……硬著頭皮再去找他了。

  她將小貓小心地捧在兩手合起的掌心中,踮著腳尖慢慢地移動步伐,生怕嚇到了它。

  進到診所裡,又是那名叫小剛的助理前來招呼她。

  「藍小姐,你又來啦!」

  她沒多想他口氣中帶著的戲謔,只擔心手中的小貓。「我剛剛在公園裡撿到的,我覺得它好像快死掉了,拜託你,救救它。」

  小剛看了一下,用手指輕輕觸摸小貓的腹部,立刻將她帶進看診室。

  顏靖一看,又是她,表情立刻轉冷,低下頭為一隻拉不拉多幼犬打完預防針,然後交給飼主。    「兩個星期內不要幫它洗澡,小心不要讓它感冒。」

  「顏醫生,這隻小貓,看樣子快不行了。」小剛急說。

  他很快瞄了眼捧在藍月喬手中的小貓,然後大步走向她,小心翼翼地將貓捧過來。「這隻貓,哪弄來的?」

  這句話自然是問藍月喬,只是,他那不信任的語氣彷彿指控她,為了接近他又故技重施。

  她只能壓下難堪,咬著牙說:「剛才在對面公園裡撿到的。」

  「嗯……」他沒看她,只是吩咐助理。「準備幼貓奶水。」

  藍月喬乖乖地站在一旁,擔心地看著小貓,希望它沒事。

  她假裝不在意他,只是他整個人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存在感,他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會牽動著她心跳,即使她已決定要討厭他。

  她偽裝得很辛苦,這已不再是欲擒故縱的伎倆,而是她脆弱的自尊心禁不起他再—次無情的傷害。

  他喂完小貓,終於抬起頭瞧她一眼,語氣依舊冷淡。「你可以走了。」

  「喔……」她小聲地回應,走過去要抱小貓。

  「你做什麼?」

  「把貓抱回去……」不知怎的,在他面前,她似乎注定了要矮一截,她何曾如此卑微,深怕再增添他對她的厭惡。

  「我的意思是貓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難道你想帶回去養嗎?你對幼貓瞭解嗎?或者,我該問,除了你自己,你還有餘力關心其他生命嗎?」

  藍月喬被他一句接著一句的指責刺得無力反擊,她吞下了委屈,將下巴仰得高高的,語氣堅決地說:「我要養,我會把他養得健健康康的。」

  他撇了撇嘴角,語帶嘲諷地說:「你想養也養不活,這隻貓太虛弱,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那我可以來看它嗎?」

  他閉了一下眼,很不耐煩,這次,她可真是大費周章,找了只快餓死的貓,為的就是每天來看『它』?

  「等它恢復健康了,我再帶回去養。」

  藍月喬再怎麼自戀,也不會愚蠢到看不出他對她的厭惡,她從不知道,自己是那麼的討人厭。

  雖然,她再次受創,卻強裝鎮定,無論如何,不能洩漏內心的脆弱。他不會因此對她產生憐惜,只會更加認為她裝模作樣。

  只要她心裡清楚,她是真的對那隻小貓產生了感情,就足夠了。

  他走近她,低頭看她,赫然發現日光燈照出她眼眶的濕潤。

  她一臉素淨,簡單的休閒服,與前幾次見到她的精心打扮明顯不同,甚至連口紅都沒搽,唇瓣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彷彿隱忍著內心的委屈,不讓自己哭出來。

  一剎那間,他動搖了。

  他不禁問自己一個始終沒有想透的問題——昨晚,他為什麼那麼生氣?為什麼對她如此嚴苛?

  有太多人只是跟著潮流,一時興起,養巴西烏龜、麝香豬、養貓、養狗,卻又在熱潮褪去後,任意棄養,他頂多只是發發牢騷,感歎人類對生命的不尊重,獨獨對她……

  看著她明明就快哭了卻努力瞠大眼睛的表情,他開始覺得,這次,他可能真的誤會她了。

  昨天,發現她的表現與自己的期待出現落差時,一時湧上一股莫名的憤怒,好似靠近花從,閉上眼,想要一嗅芬芳時,赫然發現原來是假花。

  那些指責她的話,背後的原因,可能比自己發現的還要複雜。

  「我會讓小貓住在二樓寄宿的房間,你來的時候,就讓小剛直接帶你上去。」

  他收斂先前的嘲諷,心平氣和地說。

  「謝謝。」她沒多作停留,隨著小剛走到櫃檯,填寫資料,付清費用。

  小剛察覺到她和顏靖之間的緊張氣氛,也後悔在藍月喬剛剛一進門時,將她歸類為『花癡飼主』,他後來注意到她是真的很擔心那隻小貓會掛掉。

  他念大學時就在顏靖這間診所打工,畢業後等待兵役期間,從工讀生轉為正職,與顏靖已經認識三年多,知道他是一個正直且用嚴謹態度面對生命的男人。

  唯一的缺點就是——整個人太直了!

  「要不要去看看我們這裡的動物民宿?」小剛問藍月喬。

  「動物民宿?」

  「你跟我來。」

  藍月喬隨著小剛走向二樓,二樓有三個房間。

  「這間是我的房間,恕不開放參觀。」小剛打趣地說。「這間是狗狗的民宿。」

  「等等……這間我不看了。」在他要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她阻止了他,她怕衝出大狗。

  「好吧!」他又打開另一扇房門。「這裡就是小貓要住的地方。」

  「哇……」她看見一間佈置得很舒適、很溫馨,隔出一格格小空間的房間,格子裡有幾隻美麗的貓,蓬蓬的毛,慵懶地打著盹,也有在地板上追著圓球玩耍的小貓。

  「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小貓的,道幾天,我讓它睡我的總統套房。」

  「呵……謝謝你。」她憋在心裡的苦悶因為小剛的體貼而輕鬆許多。「小剛,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飼養小貓要注意什麼?我想先佈置好它的新家。」

  小剛遲疑了下。「你要想清楚喔!如果你決定養它,對小貓來說,你就是它的全部,它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了,要是哪天你嫌麻煩,不想養了,她的世界也會跟著崩潰的。」

  聽小剛這麼一說,她才稍稍體會顏靖昨晚為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她的心態真的太可恥了。

  「你看到街上那些流浪狗、流浪貓,其實,他們的心裡一定很想念她們的主人,也一定不懂為什麼主人不要他們了,尤其飼養過一段時間的寵物,被棄養後流落到街上討生活,是會被欺負的,也很容易病死。」

  「我不會把小貓拋棄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現在,她的心裡好難受,她從未關心過街上那些翻倒垃圾桶的貓狗,只覺得厭惡,原來,可惡的是當初愛她們,最後又棄養的人類。

  「好吧!那我告訴你要先準備什麼東西。」小剛帶她走進房間,一一告訴她注意事項,藍月喬也很認真地記下他說的每件事。

  


  現在,藍月喬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到動物民宿去看看未來要跟她一起生活的小貓,她為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小橘子』,因為它的身體擦乾淨之後,居然是橘色的毛色,小剛告訴她,小橘子是只混種的波斯貓。

  每次,她走進動物醫院,還是會忍不住習慣性地朝診療室的玻璃窗看去,潛意識裡希望能看見顏靖。

  顏靖對她的態度依舊冷淡,有時,她進去找小剛,他往往只是抬頭瞄她一眼,然後立刻移開視線。

  她愈來愈覺得他是個雞腸鳥肚的男人,一件事,記仇那麼久,但是,就算她在心裡告誡自己無數次,不要在意他,最後,仍會因他的面無表情而感到萬分沮喪。

  今天下班,藍月喬還沒回家就先到動物醫院,櫃檯人員告訴她小剛休假,她逕自走上二樓。

  當她輕輕地打開貓咪民宿的房門時,意外看見顏靖。

  顏靖盤腿坐在地上,寬厚的手掌中托著她的『小橘子』,正小聲地和它說話。

  「小橘子,到新家以後,要乖乖的喔!你的主人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藍月喬聽見他溫柔的口吻,突然好感動,彷彿他正在對自己的孩子說話,她覺得他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哇啊……」這時,一隻活潑的暹羅貓突然從她腳邊竄過,她因小腿無預警地被那彎曲的尾巴掃過,嚇了一跳。

  聽到聲音,顏靖回頭,發現是她,一手撐著地板站起來,將手中的貓咪遞向她。

  她伸出雙掌,小心地接過來時,手指和他的相觸,微刺的電流就從指尖一路傳達心窩,一瞬間,她緊張地忘了呼吸。

  顏靖看了她一眼,很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好作罷離開。

  「等等……」她出聲留住他。「秀芸他們度蜜月回來了,約我們明天到他們新家聚聚,你會去嗎?」

  「嗯。」他停下腳步,背對她站著。

  「你還在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他像惜字如金似的,就是不肯多說兩句。

  其實,多事的小剛,每天都會向他報告『小橘子』的健康情形,『順便』描述藍月喬跟小貓說了什麼話,怎麼佈置小貓的新家,買了什麼玩具,就連她穿什麼衣服、什麼髮型都『順便』地說得很詳細。

  他不再質疑她撿來這隻貓的用意,而且,很高與她是真心想飼養小橘子。

  只不過,他的表情就是這樣,他的話也很少,加上小剛既然都報告得那麼詳細,他自然沒有什麼事要問她。

  他總不能白癡到明知她來診所的目的,還故意寒暄說「你來看小橘子啊」,這種廢話,他向來不說。

  「星期一,你就可以帶小橘子回家了,該注意什麼事情,我會讓小剛告訴你。」說完,他向前跨出一步。

  「為什麼你不直接告訴我?我就這麼讓你看不順眼嗎?」她情緒激動,無法接受他前一刻才對『小橘子』輕聲細語,一見到她就變得冷漠無情。

  不可否認,她對他的確還抱著一絲期待,無法克制地因靠近他而心悸顫動,渴望他釋出一點善意。

  她知道自己很沒出息,那麼多男人追求她,她不心動,卻巴望著這個自大的男人看她一眼,然而,這些酸澀難堪的情緒也只能放在心底,不能被人發現。

  他轉身問她:「我對你的印象好不好,跟你養小橘子有關係嗎?你養貓的心態到底是什麼?」

  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令她血色盡失,因為她發現,自己又說了蠢話,又讓在乎他的心情曝光了,她只恨不能把剛才那些話吞回肚子裡。

  「是沒關係,我只是認為,提供建議是你做醫生的職責,我既沒欠你診療費,也沒質疑過你的醫術,顏醫師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顧客,是不是太沒有職業道德?」

  最後,她只能用冠冕堂皇的指責掩飾自尊心受創。

  顏靖心頭一震,她說得沒錯,一般而言,就算他再怎麼不耐煩那些在他身邊打轉,擅自把他美化成她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的女人,頂多只是悶不吭聲,還不至於刻意表現得這麼冷淡。

  面對她,他似乎特別的敏感,他以為自己不喜歡她,卻偏偏特別在意她,不斷想探看她真實的性格,是否表裡如一。

  他有著野貓一樣驕傲的心性,討厭被設計、擺佈,缺乏與人交往的動力,總要處在角落觀察一陣子,才能確定這個人是否正派,是否值得信任。

  而藍月喬,不知不覺中成了他觀察的對象。

  那表示……其實他對她是有期待的?!至於期待什麼……

  他停止繼續深入內心探究原因,光是這個發現已經令他有如晴天霹靂。

  「對不起。」他沒頭沒尾說了一句,掉頭就走,像是為她的指控道歉,更像不想再跟她爭論,為了擅自離去而道歉。

  已對他萌生怨恨的藍月喬自然認為他連解釋也不願意,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口水。

  「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豬頭——」她握緊拳頭,跟自己發狠。

  夜晚,因小剛還未回來,顏靖一個人坐在貓寄宿的房間,讓『小橘子』睡在臂彎裡,心裡五味雜陳。

  不知道是不是家中三個女人帶給他太多的負面印象,讓他對女人總帶著一些嘲弄的心態,覺得她們經常做些無意義又莫名其妙的事,缺乏自我思想,無論朋友形容女人是多麼的風情萬種,他還是認為那只是女人為了討好男人而偽裝的形象。

  也可能是長時間跟動物相處,讓他愈來愈不習慣為打好人際關係而拐著彎說話那一套,不少女客人也都因為他的直言而經常哭著離開。

  他只是表情少了點,說話聲音低沉了點,詞句筒略了點,女人就可能脆弱地以為他生氣了,在指責她們。

  可是……不可否認,他對藍月喬確實特別嚴格。每次看到她,他就變得格外嚴肅,好似明知道她喜歡他,故意要擺出一張臭臉;明明知道她來了,故意要視而不見。

  他這個人到底是混合了多少種性格?

  這麼一想,腦子裡自然浮現烏龜,老虎,馬,狗、貓……

  這是他的思考方式,如果可以將人的性格歸類為某種動物,或是某只相處過的寵物,他就會比較容易找到答案。

  喵……

  在他臂彎裡的小橘子叫了一聲,又將頭埋進自己的尾巴裡,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

  「呵……你這樣還真像顆橘子,你的主人幫你取這名字,取得好妙。」

  看到小橘子,他又將思緒拉回藍月喬身上。

  她給他的感覺很複雜,他認為她太做作,像只花瓶,但是,他愈是認為自己不喜歡她,就愈在意起她的出現。

  會下會其實他是喜歡她的?

  就像國小學童,害怕被同學嘲笑,反而彆扭地去欺負自己喜歡的那個女生。

  這麼一想,他突然覺得被自己打了一巴掌。

  他不是最討厭她那一型的女人嗎?

  不會的,一定是她最近出現的次數太頻繁,加上先前不愉快的爭執,所以,他才會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雖然這麼說服自己,但是,說服力明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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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7: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隔天下午,不到三點,藍月喬就已到達好友秀芸的新家,她們自國小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雖然,秀芸經常被形容為陪襯藍月喬的綠葉,兩人卻始終沒因他人的挑撥而反目。

  「秀芸,你結婚之後,變得愈來愈美了,看起來就是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兩人坐在前庭的小花園裡,啜飲著女主人從英國帶回來的阿薩姆奶茶,悠閒地品嚐可口的三明治及甜點。

  「知道結婚這麼好,那你還拖什麼?」盧秀芸說。

  「想結婚也得找到人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沒有男朋友。」

  「那是你死要面子,非得挑一個眾人羨慕的男人才肯嫁。」盧秀芸語重心長地說:「一個男人的品德最重要,外在的條件都只是一時的,頂多在婚禮上亮亮相,以後每天相處的人是你,不要被那些光鮮的條件給迷惑了。」

  藍月喬扁扁嘴,無辜地說:「就知道你又要唸經了。人家都以為我們在一起時我會欺負你,事實上,我在你面前根本是個小學生,老是被念。」

  「那我念了這麼多年,怎麼不見你長進啊?」

  「哎唷……我出生的時候,八字就是這樣了,沒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她其實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偏偏禁不起別人的刺激。

  「這樣也能掰?關八字什麼事,慾望是填不滿的,你擁有多少人羨慕的條件,要知足。」

  「是……阿你陀佛,仙姑說的智慧名言,弟子會好好反省。」

  「貧嘴!」盧秀芸笑著要打她。

  兩人聊著以前一起唸書、一起工作時的生活,以後,要像過去那樣時時黏在一起,已經不大可能了,女人,一旦走進婚姻,家庭便是她的生活重心。

  沒多久,盧秀芸結婚當天的伴娘,伴郎陸陸續續到了,—群人坐在客廳閒聊,逼問新人戀愛時及蜜月的各種細節,氣氛熱鬧。

  藍月喬一直魂不守舍,頻頻望向門口。

  顏靖的診所週六營業到四點,現在已經四點半,他應該快到了。

  昨天已經發誓不再理他,她只是想做好心理準備,不讓他的出現影響自己的好心情。

  「啊,顏靖的車子到了。」男主人喊了一聲,走到門外迎接客人。

  藍月喬聽見『顏靖』這兩個字,立刻跟坐在旁邊的某個不知名的男人聊起來,不管對方說什麼,她馬上發出清脆的笑聲,直誇對方幽默。

  顏靖走進客廳,不自覺地尋找藍月喬的身影,很快地發現她與自己的哥兒們聊得十分愉快。

  「顏靖,你想喝什麼,茶還是咖啡?」盧秀芸招呼他。

  「茶。」他沒加入談話,抱起熱情地朝他奔來的妞妞,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他很怕那群女人。

  「呵、呵……你好會說笑話,你在醫院裡一定是很受歡迎的醫生。」藍月喬不知聽到了什麼笑話,掩嘴輕笑,眼尾下意識地掃向顏靖,卻正巧對上了他的注視。

  他面無表情,就像包公審案一樣,令人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哼!」她瞪他一眼,誇張地一扭頭,拿起擱在桌面上的茶杯,啜了一口。

  她那一眼,彷彿一支箭往他心窩射去,令他揪痛了一下。

  「你跟小喬怎麼了,她怎麼瞪你?」盧秀芸將茶遞給顏靖,納悶地問。

  「我也不知道,」他的視線還朝著藍月喬的方向。「可能她討厭我吧!」

  「會嗎?」望著顏靖英挺的側臉,盧秀芸一時失神。

  其實,他就是她曾經偷偷心儀的對象,只是,她沒有勇氣告白,也知道他對自己根本沒有特別的感覺,最後,她才接受了她老公的積極追求。

  她隨著他的視線看向藍月喬。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藍月喬總是焦點所在,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著自信,彷彿知道自己光鮮耀眼,從容地迎接所有仰慕的目光。

  然而,她又完美地讓人無法承認其實是嫉妒她的,她待人親切,為人大方,關心朋友,就算面對再討厭的人也讀不出她有任何負面情緒。

  只有她知道,藍月喬並非外表看來的那麼自信十足,因為害怕身上的光環消失,因為害怕被討厭,所以經常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

  「小喬很美吧!」盧秀芸問顏靖,心裡覺得酸酸的,因為,他的目光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停留在自己身上。

  「喔。」他應了一聲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的語助詞。

  「她從以前就好多人追。」

  「嗯。」

  顏靖沒有特別的反應,盧秀芸卻突然感到羞愧,她覺得自己的心態很可恥,怎麼會想阻止顏靖喜歡小喬呢?她都已經嫁人了,難道還沒死心嗎?

  「要加茶的話再叫我。」她跟顏靖說完就急急加入朋友的談話,掩飾自己曾經冒出來的邪惡念頭。

  「小喬一定是你們銀行裡的行花,對不對?」

  幾個單身漢一直將話題繞在藍月喬身上,盧秀芸只好起身藉故要到廚房回衝茶水,免得最後釀成『眾怒』。

  「我來幫忙。」藍月喬也跟了過去。「你的新家真漂亮,又寬敞又有格調,就跟你以前夢想中的房子一樣,你老公一定很愛你。」廚房裡,藍月喬發出由衷的讚美。

  「他真的很疼我……可能我比較幸運,一開始我也沒考慮過他的經濟條件。」

  「那是因為你是個美好的女人,才能得到幸福,應該的、應該的。」

  盧秀芸笑了笑,試探地問:「你跟顏靖……後來還有見過面嗎?」

  「有。」她老實地承認。

  「他是個怪人吧?」

  「沒錯,簡直是不通人情,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在好友面前,藍月喬從不隱瞞自己的心情。

  「你喜歡他?」

  藍月喬尷尬地笑笑。「就是瞞不過你,不過……我放棄了。」

  「我聽我老公說,顏靖他媽媽還有兩個姊姊都是絕世美女,美得像天仙一樣。」

  「是喔……」難怪,她的『美色』他一點也不放在眼裡。

  「而且……」

  「而且?」

  盧秀芸為難地看她一眼。

  「而且什麼,你說啊!」藍月喬拉著她的小手直晃。

  「你不是說你放棄了?」盧秀芸取笑她。

  「哎唷,你別再吊我胃口了……」

  她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不知怎的,盧窟秀芸突然感到一陣厭惡。「而且,他討厭女人裝模作樣,眾人都認為美麗的女人他反而不喜歡。」

  「喔,這我知道。」藍月喬心一沉,這件事,她知道得太晚,他已認定她是個『虛偽』、『做作』、『自戀』的女人。

  盧秀芸說的都沒錯,只是,她可以選擇不說,但看到藍月喬沮喪的模樣,她感到些許安慰,看來,就連她,也一樣被顏靖拒絕了。

  「反正,喜歡你的人那麼多,還怕缺他一個?」盧秀芸挽起她的手,走回客廳。

  她明白自己的私心,她並不像藍月喬以為的那麼善良與美好,她的安靜,只是因為待在藍月喬身邊,所有的表現都會被她的光芒蓋過。

  也許,她的潛意識裡,是不希望藍月喬得到幸福的,因為,她已經擁有太多女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藍月喬經過顏靖身邊時,明顯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她故意斜睇他一眼,然後將下巴抬高,以彰顯自己不再理他的決心。

  顏靖只覺莫名其妙,他什麼時候得罪她了?

  而且,他還察覺到一件事,她的一個表情居然令他的心情在頃刻之間,變得好沉重……




  因為『小橘子』的關係,藍月喬和小剛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經常到診所找小剛,有時,診所休息後,兩人還用電話熱線許久,談的都是『小橘子』有多可愛,最近又出現什麼搞笑的舉動。

  而這些對話,小剛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一字不漏地轉述給顏靖,顏靖也因此漸漸瞭解藍月喬單純、天真的一面。

  「小剛,我告訴你,我現在只要一回家,脫掉鞋子,他就會撲上來,坐在我的腳背上,抱著我的腳踝,把我當成它的私家轎車,笑死我了……」

  「噗……養貓真的超好玩的吧,只要你認真觀察,每隻貓的性格都不一樣。」

  「等它長大一點,我就把他改名為『橘子』,再老一點,就變『風乾橘子皮』,哈哈,想到就好笑。」

  晚上十點二十分,診所鐵門已拉下一半,藍月喬還坐在診所裡候診的椅子上,抱著『小橘子』,拉著小剛聊天,她自備了滷味和鹹水鴨,似乎只差幾罐啤酒,兩人就準備聊通宵似的。

  顏靖從看診室走出來,準備回到三樓的房間,在經過藍月喬身邊,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突然就變得很酷、很嚴肅,還差點走成同手同腳。

  藍月喬看到他也將原本笑著的臉垮下,故意不看他。

  他不著痕跡地瞄她一眼,她近來穿著很隨與,經常運動服加頂鴨舌帽就來了。

  他喜歡她這樣穿,簡單又有活力,不必精雕細琢,反而更能襯托她清麗的臉龐。

  喜歡?

  這兩個字再次跳進他的腦中,而且比上次更明確,他愣了一下,突然想再多看她一眼,再多停留一會兌。

  本以為能像小剛那樣和她輕鬆地交談幾句,沒想到嘴裡卻反射性地說了句殺風景的話:「這裡不是小吃店。」

  空氣瞬間凝結,小剛和藍月喬一下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顏靖突然覺得自己有『語言殺手』性格,一開口就破壞氣氛。

  「記得把鐵門鎖上。」他懊惱地交代小剛,就匆匆走上三樓。

  「顏醫生真的很討厭我。」藍月喬很洩氣,沒精打采地將零食收—收。

  「他對女人一向如此。」小剛只能苦笑。

  「為什麼?他到底有什麼病啊?」

  「被女人纏得嚇到了吧!」

  「呃……」這話聽進她的耳裡十分刺耳,根本就是指她先前的花癡行為。

  「啊……不是啦……」他驚覺自己說錯話,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以為他是天王巨星啊!以為每個上門來的女人都是為了他?!呿!以我藍月喬的行情還用不著倒追男人,」她說得義憤填膺,掩飾自己的惱羞。

  近來,她是愈來愈『真性情』了,反正小剛小她三歲,顏靖也不喜歡她,她怎麼裝也是白搭。

  「藍姊,別生氣,我不是說你,我知道你現在不是為了看顏醫生才來的。」

  「那就是說我以前是為了他?」

  「這……」多說多錯,愈描愈黑。

  「好!」藍月喬從椅子上站起來。「從明天起,我就要讓那個目中無人的傢伙看清楚,知道什麼叫行情!」

  她撂下狠話,連小橘子也支持似地『喵』了一聲。

  「藍姊,你太衝動了……其實……」

  「你不用再解釋了。」她阻止他說話。「我們明天見,到時,我去約會時,就麻煩你幫我照顧小橘子。」

  「喂,你來真的啊?」

  藍月喬用一臉堅決回答他的問題。

  「慘……」小剛無言地低下頭,他會下會就此拆散一對『郎才女貌』的好姻緣呢?

  


  隔天,藍月喬真的答應了一位已經約她多次,但她始終不夠滿意的愛慕者的邀約,碰面地點就在顏靖的動物醫院。

  她打扮時尚,風姿綽約,噴上水果調性的香水,提著小橘子的橘色提籃走到診所前。

  「你跟我進來一下。」    她向早已在那裡等候的男伴說。

  兩人進到診所裡的診療室,小剛—看到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已經很久沒打扮得這麼『嬌艷』了。

  「我的小橘子要托你們照顧一個晚上,晚點我會過來接它。」她將提籃放到顏靖手上,怒視他。

  顏靖一頭霧水,這個女人發什麼神經,怎麼又突然噴起香水來了。

  「不是要你別噴香水了。」他打了一個噴嚏,皺起眉頭。

  「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我得聽你的?」她挑釁地說。

  顏靖無言,看她一身黑色小禮服,略低的前襟垂著一顆心型美鑽,長髮綰起,露出白皙細緻的頸項,性感撩人。

  再看看站在她後面,長得是還不錯,但是笑得一臉白癡,緊搓著雙手的男人,實在配不上她。

  「我要去約會了。」她仰起下巴,得意地展示自己的行情。

  「不送。」他的臉色很陰暗,生硬地吐出兩個字。

  他這樣的反應絕對無法滿足藍月喬報復的快感,但是,不急。

  她一旋身,裙擺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一手勾上在一旁等待的男伴臂彎,驕傲地說:「他是小提琴家喔,我們等等就要去聽音樂會,他還答應要教我拉小提琴。」

  顏靖只是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們走吧!」她不受影響,朝男伴漾出迷人的笑容,讓那個笑得像白癡的男人變得更蠢了。

  藍月喬走後,顏靖像跟自己生悶氣般,不發一言,抱著小橘子上到二樓,然後,又走回診療室。

  「藍姊今天穿得真美……」小剛為打破令人窒息的氣氛,隨口找個話題。

  「我有眼睛。」顏靖瞪他一眼,意思是叫他閉嘴。

  一整個晚上,他就像身上裝了地雷一樣,害得小剛心驚膽顫,唯恐一不小心就莫名其妙陣亡。

  顏靖也搞不清楚自己在煩躁什麼,只覺得她不應該隨便看到人就笑,笑容應該是發自內心,因喜悅才產生的表情。

  難道,她看對那個男的感到很喜悅?呿!他就看不出來,那個男的有什麼好。

  「顏醫生——」小剛突然大叫。

  「吵什麼?!」他又瞪小剛一眼。

  「你……你抓的是我的手……我、我怕打針……」小剛急得快哭了。

  「喔……」他低頭看見針頭就離小剛的手腕不到三公分。「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怕?」

  「我還沒當兵,所以不算男子漢……」

  「把狗扶好。」他不著痕脅地放下小剛的手,假裝鎮定,假裝他一如往常,然後改在狗狗脖子後面與肩膀中間施打預防針。

  小剛有驚無險地偷瞄他,最後不怕死地問:「顏醫生是因藍姊去約會而心神不寧?」

  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拿起筆在預防注射的小冊子填上下次注射的日期,交給小剛還等著他的答案,用著清澈但充滿八卦的眼神看他。

  「你也想領一本小冊子嗎?」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不用……謝謝……我帶狗出去了。」

  小剛離開後,顏靖坐到椅子上,雙手在胸前交叉。

  「見鬼了,她跟誰約會,關我什麼事?」

  他不是一個會欺騙自己的人,他只是還沒完全弄懂,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晚上十點,藍月喬趕在診所休息前回來,一進到診所就迫不及待地衝上二樓,抱起她的貓咪。

  「小橘子,你有沒有想媽咪啊?我幫你帶好吃的罐頭回來嘍!明天晚上我們一起享用燭光晚餐。親一個……嗯……媽咪真的一刻都捨不得離開你……」

  她一逕地跟貓咪親熱,完全沒注意到蹲在角落的顏靖,他尷尬地弄出了點聲響,然後才溫吞地站起來。

  「哇……」她還是嚇到了。「幹什麼鬼鬼祟崇地躲在這裡嚇人?」她回想剛才自己跟小橘子的那些『母女對話』,全讓他給聽見了……真糗……

  「是你嚇到我才對。」他忍著笑,反駁。

  「你才長得像鐘樓怪人,是誰嚇誰?」

  「我長得像鐘樓怪人?」顏靖下意識地撫撫下巴,很不是滋味。就算他再怎麼不介意自己外貌,但,被形容成這樣……

  「看到我男朋友了嗎?怎麼樣,不錯吧?」她記起今晚忍受一頓乏善可陳的晚餐的目的,立刻問他。

  「你起雞皮疙瘩了。」他指指她穿得太性感,露出光潔肌膚的手臂。

  「誰讓你看我的雞皮疙瘩了,我是問我的男朋友。」她趕緊搓搓手臂。

  「已經秋天了,小心感冒。」他還是牛頭不對馬嘴。

  「你……你是牛啊!」她氣死了,根本是對牛彈琴。

  「牛?」

  他認真分析,牛的性格默默耕耘,不問成敗,坦直,雖然動作較慢,但是刻苦耐勞,用自己的步調一步—步完成任務,在做任何事之前會經過長時間的思考……

  「我怎麼沒想過其實我跟牛有點像……」

  「你……」她覺得他根本就是在耍她。「你是一隻有神經病的牛,我回去了,再見!」

  等藍月喬抱著她的小橘子離開後,顏靖才回過神。「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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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個星期後,藍月喬又答應了另一個男人的邀約,這次,長相更優,開的車更高級,一樣的,約在顏靖的診所。

  「我又要去約會了。」她還是將小橘子直接交給顏靖,順便展示自己的裝扮。

  他盯著她太過美艷的妝。「你的妝會不會太濃了?」

  「你管我?!我朋友就喜歡我這樣,對不對?」她轉身問男伴。

  「喜歡,只要是你,怎麼樣我都喜歡。」那個男人迎合地回答。

  噁心……顏靖在心裡嘔了一聲。

  她挑起眉毛,瞅著顏靖。「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有眼無珠。」

  「這個男的,好像跟上次那個不同人?」他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不確定。

  「你閉嘴……」她一心急,摀住他的嘴,低聲警告他:「別壞了我的好事。」

  因為她的靠近,他看進了她的眼,她的眼睛因微怒而瞪大,卻不嚇人,反而像是缺乏自信而虛張聲勢,不經意流露出閃爍不定。

  她可能缺乏自信嗎?她不是正因被眾男人追求而驕傲?他在心裡問自己。

  她被瞧得十分心虛,急急放開手。

  他瞇起眼,也小聲地回她。「你確定是好事?」

  「當然,我朋友是畫家,我最近也開始學習怎麼欣賞名畫。」

  「他該不會要你當他的模特兒吧?」

  「是又怎樣?」

  「笨蛋。」

  「幹嗎罵我笨蛋?」

  「沒大腦的女人。」他又罵。

  「小喬,我們該走了,我訂七點半的餐廳。」站在門口,聽不清楚他們在談些什麼的男人,溫柔地喚了她一聲。

  「好……」她轉過身,前一秒的氣勢沒了,又變回甜美可人的小女人。

  顏靖想叫她不要去,但是,他無法給自己一個留下她的理由,只能任由他們離開。

  而藍月喬一離開診所的大門,整個人就像垮了一樣,所有的鬥志都沒了。

  「怎麼了?」男伴問。

  「沒什麼……只是頭有點痛……」

  「待會兒見到我給你的驚喜,頭就不痛了。」

  「真的嗎?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麼驚喜了。」她假裝開心地說。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很笨。就算她每天換一個男朋友,顏靖根本不會有感覺,他原本就不喜歡她,怎麼可能會吃醋。

  她只是想他知道,她不是沒人追,他不必那麼害怕她會不要臉地死纏著他。

  但是……她這麼做,也只會讓他更討厭她吧!

  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看都像在作踐自己。

  她已經迷失了自己的心,不知道該怎麼接近他,更不知道要怎麼離開他。

  她只能瘋了似地答應不同男人的邀約,挨過一次又一次根本提不起興致的約會,然後藉機在接小橘子時跟他說幾句話,多看他幾眼。

  儘管……每次都不歡而散。




  顏靖現在愈來愈討厭星期五。

  每到星期五,藍月喬就會帶著小橘子上門,然後向他介紹她身邊的男人做什麼、多有才華、身份多顯赫,然後,她的興趣又變成了什麼。

  他其實可以拒絕讓她走進診所,但是,卻又很想知道她又換了什麼樣貨色的男朋友。

  他感到憤怒,因為那些男人對她根本就不懷好意,而且一個比一個爛,眼睛一對比一對還缺乏真誠。

  女人,果然是笨蛋。

  她怎麼就看不出來他們把她當成一輛名車,只為開出去炫耀,讓朋友知道他們有本事把上這麼美麗的馬子。

  她還對他們笑得那麼甜,浪費那些笑容。

  這個星期五,他乾脆站在門口等她,他要叫她停止這個無聊的遊戲。

  如果,她是想讓他吃醋,那她要失望了,他早就識破了她單純到幼稚的伎倆,他只是可惜她這樣踐踏自己的感情。

  男人,不是長得帥、多金就叫好,她的生活缺乏重心,她的價值觀錯得一塌糊塗,只想得到別人讚賞的眼光,根本還沒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只要沒人看診,他就走到大門口像尊門神般站著,從七點一直等到九點。

  「難道她今天沒約會?」他才這麼想時,就有一輛墨綠色保時捷跑車駛來,停在門前。

  他盯著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穿著筆挺的花俏西裝,頭髮梳得油亮,腕上的表還金光閃閃。

  「流里流氣,油頭粉面……」他暗自批評。

  那男人的手機響起,他背對顏靖,靠在車門旁接起電話。

  「喂……亨利,什麼事?晚上?一樣在『卡薩』啊!……放心,我今晚帶的女人絕對讓你們驚艷,哈哈。」

  聽到他輕佻的語氣,顏靖幾乎忍不住衝上去揮他兩拳,不過,他是和平主義者,絕不輕易動粗。

  「對了,記得帶『衣服』,少了這一味,今晚可就high不起來了……知道啦!馬上就到,先這樣。」

  顏靖聽他說話的內容,覺得很怪,而且很不舒服,感覺他們好像在計謀著什麼,當他正想道去問小剛『卡薩』是什麼地方時,就看見藍月喬從巷子裡走出來。

  「小喬……哇,你今晚正點。」那個油頭男立刻趨前迎接她。

  藍月喬很意外在門口看見顏靖。

  「正好,小橘子交給你,我就不進去了。」她對這種每個星期都要硬著頭皮赴約的『假約會』愈來愈感到無力,卻也騎虎難下,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兩個月過去,她和顏靖的關係依然沒有改變,他依舊吝惜給好臉色,而她每次都會因他的冷言冷語而失去理智,隨便答應男人的邀約。

  「不要去。」顏靖嚴肅地說。

  「為什麼?」藍月喬的心臟因他這句話而小小地激盪了下,她緊盯著他,眼中流露期待,期待他對她說出什麼讓她可以終止這場遊戲的話。

  「你穿這樣,很難看。」他盯著她薄紗外套裡太過裸露的貼身洋裝。

  「我難看?你才變態咧!」她簡直要噴火了,難道他不打擊她就渾身不自在?

  他是拿她的沮喪來下飯是不是啊?!

  「你是她什麼人?你懂什麼?小喬,不用理這種沒眼光的男人,我們走。」那個油頭男拉著藍月喬的手腕。

  「我叫你不要去!」顏靖也拉住藍月喬的另一隻手。

  藍月喬望著被顏靖握住的小手,不禁揚起一抹笑,看來,他是惱羞成怒了,他終於明白自己錯失了多麼好的機會。

  「搞什麼,放開她!」那個油頭男試圖以氣勢壓倒顏靖。

  顏靖看著藍月喬的眼睛,輕握她的手,他想讓她自己決定,但他的眼神明白寫著——『不要去』。

  她想再跟他問個清楚,想知道他真的在乎她跟什麼人出去嗎?但是,她的腰已被油頭男摟住,被迫走到車邊,被塞進車裡。

  顏靖張著什麼都沒握到的手,望著那輛保時捷的後車燈,直到它消失在視線之外。

  她還是走了……

  你是她什麼人?那個男人的話在他耳百邊環繞。

  他也這麼問自己。

  他喜歡她,卻不想承認,因為她剛好是他一直最受不了、最排斥的那種沒大腦的女人。

  他喜歡她,卻不懂得表達,因為她總能輕易地挑起他最龜毛的那根神經,他不喜歡被設計、不喜歡女人太自作聰明,她帶給他太多陌生且矛盾的掙扎,以至於他愈來愈彆扭,愈來愈無法坦率地表露自己。

  「小剛,你知道,『卡沙』是什麼地方嗎?是不是什麼餐廳之類的?」顏靖進屋後,問小剛。

  「『卡沙?是卡薩吧!」

  「大概是吧,做什麼的?」

  「一間很有名的Pub,在忠孝復興捷運站那裡,怎麼,顏醫生,你想去啊?」

  小剛很懷疑地看他。

  顏靖不煙、不酒,沒什麼不良嗜好,最大的與趣就是研究各類生物,休閒活動是逛動物園和到流浪動物之家做義工。

  「去Pub為什麼要帶衣服?帶什麼衣服?」

  「帶衣服?」小剛不解,又想了想。「Pub……衣服?!會不會是指搖頭丸啊?

  我聽同學說過,好像有人把K他命叫『褲子』,搖頭丸叫『衣服』。」

  「搖頭丸?!」他知道這種藥物,會讓人精神異常興奮,全身發熱,不停地講話、扭動身體……

  「顏醫生……你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東西?」

  「小剛,我出去一下,你把休息的牌子掛出去,晚上不看診了。」

  顏靖脫下白袍,拿了汽車鑰匙就往外衝,過一會兒又折回來問:「是忠孝復興捷運站?」

  「對,到那裡隨便問一個人,應該都知道。」

  「我知道了。」他開車趕往『卡薩』,突然想起可以打行動電話警告藍月喬,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Shit!」他槌了一下方向盤,只有加快車速。

  當他走進『卡薩』,舞池中並沒有很多人,倒是牆邊幾間半開放式的包廂坐了六、七成的人。

  「請問,知不知道一位穿長袖白紗外套,裡面是水藍色緊身洋裝的女人坐哪裡?」他抓了一位侍者詢問。

  「是跟嚴總來的嗎?」

  「可能是吧!」他根本不知道那個『油頭男』姓什麼。

  「在最裡面那間。」侍者指向靠近舞台右側的一間包廂。

  「謝謝!」他塞了兩百元小費給侍者。

  他大步朝那間包廂走去,包廂外有個穿著迷彩寬褲、緊身小可愛的長髮女孩正隨著音樂擺動身體,彷彿十分陶醉。

  他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拍,擔心著藍月喬的安危,要是她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是他的冷漠惹惱了她,才讓她冒出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企圖引起他的注意,他只看見她愚蠢的舉動,卻無視於這些行為背後的原因。

  他走到包廂前,藍月喬先看見他。

  「顏靖?!你、你怎麼也來了?」她正端起飲料,嚇得差點打翻,心中頓時充滿了驚喜和不敢置信,他是來找她的?

  「我來帶你回去。」聽到她說話的音調及舉止都很正常,他鬆了一口氣,語氣也柔軟了許多。

  「搞什麼……又是你這傢伙!」坐在藍月喬旁邊的油頭男一見到是他,臉色立刻轉怒。

  「跟我走。」顏靖沒理會在一旁叫囂的男人,朝藍月喬伸出手。

  「喔、好……」藍月喬已經被這突然的轉變弄得暈頭轉向,又是喜悅,又是心驚,換作以往,她早就可以肯定這個男人喜歡她,但是,當對方是顏靖時,她又什麼自信也沒有了。

  「你給我坐下。」油頭男用力將欲站起來的藍月喬拽下,一箭步衝到顏靖面前,揪起他的衣領。「你是嫌命太長了是吧?」

  「嚴先生……」藍月喬愕然發現這個男人居然瞬間從一個紳士變成流氓。

  「嚴總是嗎?」顏靖直視著對方,不被他的氣勢影響,低聲地對他說:「你讓我把她帶走,今晚,你們可以照high,若我帶不走她,就讓條子來帶,那你『衣服』可得先收好……」

  油頭男銳利的眼神往顏靖臉上一掃,額間的青筋浮起又消去,最後他將手放開。「便宜你了……滾!」

  藍月喬一聽見『滾』那個字,立刻拿起包包,擠到顏靖身邊。

  他握緊她的手,穩穩地走向大門。

  走出門外,兩人坐上車,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遠離『卡薩』之後,顏靖問她:「你跟那個男的認識多久了?」

  「見過一次面,他是我們銀行的客戶……」

  他原先的擔憂立刻變成滿腔怒火。「你白癡啊!見過一次面就跟人家出去喝酒,你就不怕他把你怎麼了?你一個女人,抵但擋得了嗎?」

  藍月喬捂起耳朵,覺得他的聲音太大了。

  「我只點了葡萄柚汁,沒喝酒……」她委屈地說。

  「就算喝白開水也一樣,重點是你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圓是扁,至少你也拉幾個女伴一起去,看你一副聰明相,怎麼淨幹些傻事——」

  「你說話……可不可以小聲點……我聽得見……」

  「我說話很大聲嗎?我平常就是這種音量。」

  「你平常連話都不屑跟我說的……」她小聲地反駁。

  「呃……」好像是這樣……

  「冷氣可以開強一點嗎?有點熱。」她說著說著就動手去調整溫度。

  「算了,懶得說你,自己以後小心點。」

  「你在擔心我?」她忍不住揚起笑臉。

  「誰說的?」他還是那個龜毛性格,明明就擔心得不得了,一股腦地衝來救她,知道她沒事後,又彆扭地不肯承認。

  「我看出來的,剛才,你把我的手握得好緊,我知道你擔心我,不然,你不會特地來接我。」

  「我是怕小橘子沒人照顧。」

  「喂……你幹麼那麼《一啦!承認擔心我有那麼為難嗎?」

  他沉默,滴汗。

  「啊!我知道了!」她的眼睛突然發亮。「你喜歡我,所以擔心我,對不對?」

  他繼續沉默,拚命流汗。

  「其實……我也喜歡你,可是你總是板著一張臉,好像很瞧不起我,害得我自尊心受損,畢竟人家是女孩子,你說話也太不留情面了。」雖然他沒有承認,但是,她決定坦白了。

  顏靖沒想到她就這麼直截了當向他告白,他要是再隱藏的話,似乎就顯得太扭捏了。「可能、也許啦……是有那麼一點……」

  「奇怪,冷氣怎麼都不冷?」她沒聽見他的話,又傾身調整溫度。

  「車子裡已經快下雪了。」他的手臂冒出了一堆雞皮疙瘩。

  「什麼?」她轉頭看他。

  「沒事……」他搖頭。

  她真的覺得他好好看,就連繃著臉,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有點大男人,卻又教人安心,她看著看著,突然就傾身過去,抱住他握著方向盤的右手臂。「好溫暖喔……」

  「你、你不是嫌太熱?」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姿勢,令他坐立難安。

  「可是這樣又很舒服。」她像貓一樣,不停地用她細嫩的臉頰在他手臂上蹭著,然後又改抱他的腰。

  「你坐好,這樣很危險……」他將她推回椅背,沒多久,她又挪過來,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你知道嗎?雖然,我有好多人追,也約過幾次會,可是我從沒談過真正的戀愛,而且我還是處女喔!因為我不知道誰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一定要嫁給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然後在新婚之夜,將最完美的自己獻上……」

  「喔……」這種事,不必這麼詳細地告訴他吧!

  「你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希望自己是老婆的第一個男人?」她將下巴擱在他肩上,眼睛盯著他,嘴唇翹得高高的,鼻息輕輕地吹入他的耳裡。

  「也不一定,要看對方的心態是不是很健康……而且,是不是真的愛那個女人。」他縮縮脖子,不知道自己幹麼這麼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當藍月喬第三次去調整冷氣的溫度時,他終於察覺到異常,他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她的手臂,發現她整個人是發燙的。

  「你在發燒?」

  「我覺得好熱,不過,抱著你就會覺得舒服一點。」

  不對,發燒的話應該會感到惡寒……顏靖立刻加快車速,他猜,她喝的葡萄柚汁,可能已經被下藥了。

  


  「小喬,到家了,我扶你上去。」顏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她從車內攙她兩隻手臂就掛在他的肩上,似乎很滿足地笑了開來。「你叫我小喬,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唉!我好開心。」

  顏靖發現她的手偶爾會出現抽動的現象,這又讓他更確定了。

  「唉……好熱……」她開始拉扯自己的衣服,不停地幫臉頰扇風。

  顏靖用最快的速度,半抱半扶地將藍月喬帶進家門。

  「我有點頭暈,好像站不住,很熱,我可不可以脫衣服?」這時,她的緊身連身裙已被拉到大腿上了。

  「喝水,把這一大杯水喝完。」他讓她坐在沙發上,拉好她的裙子,餵她喝水。

  「顏靖——我好愛你,讓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她喝完水,又將手勾上他的脖子。

  「你要不要去沖個澡,流了一身……唔……」

  他的話才說一半,她的唇已經貼上他的。

  他目瞪口呆。

  她探出粉嫩的舌尖,輕輕勾勒著他的唇線,像貪吃甜食又捨不得一口吞下的孩子,舔吮著他的唇,而後,更大膽地鑽進他的口中,追逐著他的舌瓣。

  「好甜……」她發出滿足的讚歎,加緊地抱住他,聳立的雙峰一隙不留地貼上他的胸膛,輕輕扭擺著腰肢。

  「小喬……」他努力克制,將自己從快要竄起的慾望中抽出。「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啊……我又沒喝醉。」她抱怨著,然後將他的手臂拉起,環住自己的腰,「我一直都好想親親你,抱抱你,人與人之間的擁抱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你不覺得嗎?」

  是……現在,他是很幸福,但是,也很折磨。

  雖然,她說話條理還算分明,意識彷彿也清醒著,但是,他明白服用那種藥物會產生的副作用,自然不會將她的行為視為正常。

  「小喬,去洗個澡,然後到床上躺著,睡一覺,明天就會清醒點了。」

  「我不要……你又想趕我走了,你總是這樣,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可是故意對我冷淡,我真的很討人厭嗎?」

  「不是……也許,一開始有點……呃,但也不是真的討厭……」他很難解釋,尤其對一個現在『很盧』的女人,他懷疑兩人此時的對話,到了隔天早上她還記得多少。

  「其實,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她哭了,無預警地,兩行淚就滑了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秀芸結婚那天見到你,我就很喜歡你,但是,你從不肯正眼看我。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是,我有認真地反省……」

  「小喬……」看到她落淚,他才知道自己傷她多重。

  「我也想過要討厭你,可是偏偏無法克制,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不是因為你長得好不好看,也不是因為你有沒有錢,就算知道你不喜歡我,我還是死皮賴臉地往診所裡跑。」

  她的內心話似乎一打開就關不上了,一股腦地想讓他知道。

  「我只是假裝很驕傲,假裝不在乎,其實每天晚上回來,我都發誓不再去了,但是,隔天……我還是很沒出息地想去看看你,我以前不是這樣的,真的,我不是那麼厚臉皮的人,我的自尊心很強,可是,遇到你,它就不行了……」

  「我沒有討厭你。」她的話,讓他聽得好心酸。

  「我答應別的男人的約會是為了報復你,雖然我也知道沒用,我只是想,哪怕是讓你罵我,也比你對我漠不關心的好。」

  「你這個笨蛋……」他也在心裡罵自己。

  「你說,你喜不喜歡我?」她抹去淚水,賭氣地問他。「一點點也算。」

  「喜歡。」他歎了口氣,勾起嘴角,承認。

  「真的?」她立刻破涕為笑。

  「真的……喂……」她又貼近他,封住了他的唇,這次更激情,她一手爬上他的胸膛,另一隻手已經開始拉扯他的襯衫下擺。

  「小喬,別這樣,你該上床去睡覺了。」

  「我要抱抱,要肌膚相親那種抱抱……我不會亂來的。」

  「你明明就『正在』亂來。」他很頭痛,不知道怎麼把這只『八爪魚』扒開,他擔心太用力會傷到她,但是,照她的這種積極度來判斷,不用五分鐘,他就要被脫光了。

  他的襯衫被她往上一扯,蒙住了他的視線,纏住了他的手臂,當他努力想解開扣子,脫下那糾在一起的袖子,她卻突然俯身親吻他的脖子,很快又移往他胸前敏感的凸起。

  「嗯……小喬……不要這樣……」他忍不住發出悶聲。

  「你這裡很敏感?」她仰起臉問。

  「呃……」他一口氣梗在喉間,被女人反問這個問題,幾乎要令他羞愧地流下兩行清淚。

  「那這裡呢?」她含住他的耳垂,呵著熱氣問他。

  「喂——停下來。」他差點尖叫。

  「你不喜歡?那我該怎麼做?」她很想取悅他。

  「你去洗澡好嗎?沖點冷水,就會冷靜點,洗完澡去睡覺。」他苦苦哀求。

  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他去救她,反而讓自己落入魔掌,而且,這一男一女的對話,是不是有點角色錯亂了呢?

  「那我們一起洗澡,一起睡覺。」

  「你確定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他快要無力招架了。

  「不行嗎?」她可憐兮兮地問,再次保證。「我不會亂來的。」

  「很好……」他確定了,她肯定是在報復,報復他之前對她的冷淡。

  什麼叫一起洗澡,不會亂來——

  她還不如大力推他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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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8: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早晨,陽光灑落窗台,藍月喬與顏靖兩人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她側身像無尾熊一樣巴著他,雪白的大腿要命地勾著他的腿,被子早已被踢至腳下,春光大洩。

  昨晚,藍月喬強拉著他到浴室,噴了他一身水,然後又死抱著他不肯睡,一刻也不准他離開。

  直到他脫下濕淋淋的衣褲,無奈地躺到床上,她才心滿意足地枕著他的手臂睡去。

  顏靖的衝動與自制力奮戰了一整晚,那隨時準備蓄勢待發的好兄弟,幾次興起又敗退、敗退又捲土重來,搞得他筋疲力渴,快到天亮才睡去。

  此時,藍月喬醒來,睜開乾澀的眼,對著近在眼前的顏靖發呆了將近五分鐘,似在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悄悄地翻身躺正,用腳趾將被單勾上來,蓋住兩人赤裸的身體。

  要命……昨晚發生的事……她居然還記得!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生出那麼大的勇氣向顏靖告白,而且,還像個流落到荒島,十年未見過男人的『渴女』,對他又親又抱,但是……她所說的話、所做過的事,全都清楚地在她腦中重演了一次。

  只不過……她把他脫光之後,到底還有沒有對他做出更荒唐的事,她就真的記不清楚了。

  因為她的動作,顏靖也睜開眼,目不斜視地盯著天花板。

  發現他醒來,她小聲地說:「早安……」

  「嗯……」他還沒有力氣起床。

  然後,一片寂靜……

  「很抱歉……」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會負責?」他抿著嘴,不知該笑該哭,這一晚,根本是場鬧劇。

  「如果,需要的話……因為,我實在記不得了。」

  「昨晚,你那杯葡萄柚汁喝了多少?」

  「兩、三口吧……咦?」她猛然從床上坐起。「我被下藥了?!唔……」因為起身過猛,她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及暈眩。

  「怎麼了?很難過嗎?」顏靖起身撐住她。

  「唔……唔……唔……」她摀住自己的嘴,比手劃腳,指向浴室。

  他立刻抱起她往浴室沖。

  這幾步路顛得她更加難受,兩腳一落到浴室地磚,她就無法克制地朝馬桶乾嘔起來,吐得胃縮成一團、吐得連膽汁都出來了。

  顏靖皺著眉,輕拍她的背,看她如此難受,他只怪自己沒能早點警覺到那個男人的意圖。

  胃的不適感稍稍平復後,藍月喬移到洗手櫃漱口、潑水洗去滿臉因嘔吐而湧出的淚水和鼻水。

  「好多了嗎?」

  「嗯……」她拿起毛巾擦臉,更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當毛巾從她的臉上移開,兩人同時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和對方都一絲不掛,而且,只需一眼,能看的、不能看的,全看光了。

  「啊——」藍月喬先尖叫,隨手抓了浴巾就往身上裹。

  顏靖顯然鎮定得多,事實上,剩下那條小小的毛巾,也遮不住什麼。

  他慢慢地走出浴室,隨手將門關上,然後拾起地上皺成一團,尚未乾透的衣服,穿上。

  「我先回診所了。」他敲敲浴室的門,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藍月喬的房間。

  藍月喬從浴室門後探頭出來,確定他已經離開,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顏靖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這是不是代表,她把兩人已經搞砸的關係搞的更砸了?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萬念俱灰的心情,為什麼她在顏靖面前,總是一錯再錯,愈補愈大洞?

  她得去將小橘子接回來,才一晚沒見,她就開始想念它那細細甜甜的撒嬌聲,但是,她哪裡還有臉見顏靖。

  她扶著門框站起來,胃仍持續翻攪著,太陽穴也一下一下地抽痛,這時,她才瞭解這陣子為了氣顏靖,犯了多大的錯誤,做了多麼危險的事,他罵她笨,真的是罵對了。

  她被一個人面默獸心的無恥之徒下藥,這件事已經足夠說明她有多愚蠢,接著,她在意識清楚但不知道在high個什麼勁的狀況下扒光了他的衣服,對他上下其手,最後自己的身體也被看光了……

  「天啊——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衰、更慘的人嗎?」她掩臉慘叫,又被自己的聲音搞得更想吐。

  她突然記起,昨晚,他曾說過喜歡她。

  這是真的嗎?還是藥性發作產生幻聽,又或者是因為她太瘋狂了,他不得不用這安撫的方式讓她安靜下來?

  重點是,顏靖將怎麼看待她,一個水性楊花又飢渴亂性的女人……

  一切都太遲了,她真的是害自己走到萬劫不復的深淵,因為一時的衝動,因為缺乏EQ,因為禁不住挫折就幹下這些蠢事。

  她現在既懊悔,又難堪又感到羞恥,那種五味雜陳的心情,對自視甚高,要求完美的她,簡直就是最殘酷的懲罰。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醫生,我們家的狗道這陣子長了好多虱子,我想把它的毛剪短,我看,剃光光好了。」

  「脫光光?!」顏靖腦中正不自覺地浮現昨夜的混亂畫面,誤聽客人的話,手中的筆嚇得掉到地上。

  「不是脫光光,是剃光光,顏醫生在想什麼?怪怪的喔……」客人幫他把筆撿起來,曖昧地笑著。

  「沒事……」他嚥了嚥口水。「小剛,幫我準備工具。」

  他先用剪刀將狗狗的長毛剪短,才用剃刀剃成一公分長的短毛,當狗狗粉紅色的皮膚從短毛裡透出來時,他莫名其妙地紅了耳朵。

  「顏醫師?」小剛看見他拿著剃刀,面紅耳赤的直發愣,出聲喚他。

  「咳、咳……嗯,繼續,幫我扶著他的身體。」要命……他擦擦額際的汗水,覺得自己有失專業。

  「顏醫師早上才回來?」小剛很不識相地哪壺不開提哪壺。

  「哦——嗯……就、就那個,呃,有點事,呵、呵……」他心虛地用了很多語助詞,感覺背部的汗水濕透了襯衫。

  幸好,星期六隻營業到下午四點,不然,不知道今天要草菅幾條『狗命』。

  一整天,顏靖就處在這種時時要與腦中畫面拔河的掙扎狀態。

  他不該像個寡廉鮮恥的登徒子般,不斷想起今早在藍月喬浴室的驚鴻一瞥,但是,那雪白無瑕,泛著光澤的肌膚卻像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瞬間照亮了他的視線,留下太深刻的記憶。

  「唉……怎麼會變成這樣……」診所休息了,顏靖一個人待在診療室裡,負手走過來又走過去,生平還未過見這麼尷尬的事。

  「看也看了,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她說喜歡我,我也說了喜歡她,這樣兩人是不是就算是男女朋友了?」他撫著下巴,無法想像別人談戀愛到底是怎麼開始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儀式,比如鳴槍起跑或敲響愛心鍾之類的?

  「我需要再正式地向她說一次,做我女朋友吧!是這樣嗎?」他又搔搔頭。

  「麻煩……女人果然麻煩。」

  「顏靖……」藍月喬在他自言自語說『女人果然麻煩』時,走道診療室,眼眶瞬間紅了。

  她鼓起了好大的勇氣,在公園埋伏許久,確定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後才潛進來,沒想到,碰巧就聽見了他的真心話。

  「什麼事?」他一見到她,反射性的板起臉孔。

  「沒事……」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崩潰,轉身就走,「喂……等等——」他及時衝過去拉住她的手,將她捲進懷裡。「等等……」

  她已進經哭成淚人兒了,對於喜歡的人,一句話、一個表情就足以讓那顆脆弱的心碎裂。

  「等等,讓我好好想一想。」

  「不用想了,我走就是,以後,我都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你也不必再為難。」

  她掙扎著要離開。

  「你閉嘴!」他喝止她繼續胡亂猜測。

  女人就是這樣,根本沒有的事卻能搞得像世界末日一樣,自作聰明又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立刻噤若寒蟬。

  「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應該都記得……」

  「那我對你說過的話,你也記得?」

  「我不確定……」他指的是說喜歡她這件事嗎?

  他為難地閉上眼,然後一鼓作氣說:「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然後生硬地放開她,轉身走到辦公桌旁,整理散亂的書籍和檔案。

  她整個人呆若木雞,遲遲沒有反應。

  他桌子整理乾淨了,甚至還用布擦過一遍,就差沒拿漆重新上色,卻一直沒聽到她的答案。

  等待是世界上最難挨的時刻,他忍不住了,他想問她到底要不要,一轉身卻接住了撲過來的溫軟身軀。

  「顏靖——」

  一瞬間,他的心底像被什麼柔軟的羽毛輕輕撓過,一陣顫慄從腳底竄到心窩。

  接著,一種滿足與無以名狀的喜悅充滿了胸懷,原來,抱著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感覺竟是這樣。

  這跟抱著貓、抱著狗的感覺截然不同,雖然,一樣很溫暖,但是,多了點感動,多了點幸福,會讓人無緣無故就想傻笑。

  「我喜歡你。」她仰起頭看他,又哭又笑,然後緩緩閉上眼,等待兩人互許心意後的第一次親吻。

  他沒有猶豫,俯身封住她的唇。

  他是那樣輕柔地啄著她的唇瓣,呵護得像對待一個甫至人世的小生命,補償她這些日子承受的痛苦。

  時間彷彿恆久地停了下來,一道金色流沙流經兩人心河,晶晶亮亮地閃爍著光芒。

  「藍姊,我把小橘子帶下來了。」小剛推開門走道來。

  「唔……」顏靖的舌尖才剛剛探入她的櫻桃紅唇,倏地睜開眼,遲鈍地不知該縮回來還是繼續。

  「奇怪……」小剛視而不見地又轉身離開。「小橘子,你的鈴鐺怎麼不見了?」

  藍月喬和顏靖就睜著銅鈴大眼彼此對望,然後緩緩地縮回脖子,尷尬地清清喉嚨。

  「呃……不如我們出去走走……」顏靖提議。

  在這個空間,沒半個人,要做什麼跟不做什麼顯得為難。

  「也好……我也很久沒走走了……」她回答得很怪異,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在乎邏輯這種事了。

  


  顏靖的告白,確定了兩人的關係。

  藍月喬開始每天往診所跑,雖然在這之前,她也經常出現,但總是有那麼一點不自在,如今,她正式成為顏靖的女朋友,自然能用是夠理直氣壯的氣勢登門。

  「顏醫師的女朋友,藍小姐,你來啦!」小剛十分夠義氣地在那些企圖『染指』顏靖的女客戶面前,幫她宣傳她的新身份。

  「放心,你去當兵的時候,我一定幫你看住你女朋友,不讓她有機會兵變。」

  藍月喬眨眨眼,低聲向小剛保證。

  她和小剛就像哥兒們般有說有笑,但是,進到診療室,有顏靖在的地方就變成了只小綿羊,乖乖地坐在角落,除非他開口,否則絕不吵他。

  「小剛,麻煩你幫我載一隻狼犬過來做健康檢查,那是一位老太太的狗,她雙腳不方便行走。」

  「沒問題,哪裡?」

  「我畫地圖給你。」顏靖在便條紙上畫著。

  小剛看了一眼。「地圖不用了,我知道這個地方,旁邊是一間郵局對吧?」

  「那個……」小剛走後,藍月喬湊到顏靖身旁,瞄了瞄那張便條紙,然後看著顏靖不好意思地傻傻笑。

  「想說什麼?」他瞧她眼底閃爍,一臉欲言又止。

  「啊——那張地圖……可不可以給我?」

  「喔。」他將已被揉成一團的便條紙遞給她,不明所以。

  「我正想知道怎麼去郵局……」她掰了一個很『瞎』的理由,然後轉身將便條紙撫平,小心地夾進記事本裡。

  這是顏靖親筆畫的地圖喔!而且,上面還有他寫的字,他的字體飛揚帶著力道,十分好看,要不是本人在場,她真想親那地圖一口。

  顏靖撫著下巴,一開始還不瞭解她的用意,接下來的日子,他發現藍月喬將他隨手扔掉的便箋全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他想笑她傻氣,卻莫名地被感動。

  他是個拙於表達情感的人,或者說,不喜歡矯情地將愛掛在嘴邊,但是,藍月喬毫不隱藏的愛意,就像聰明的烏鴉為了喝水而往瓶子裡投入石子,讓他的情感慢慢地往瓶口上升,就要滿溢。

  「顏靖……」

  「什麼事?」

  「我愛你。」趁著現在沒人,她快速地在他臉上偷親一下。

  「喔……」顏靖一時還不習慣這麼赤裸裸的情話,不知該如何反應,笨拙地將手臂一伸,藍月喬就自動縮進他臂彎裡。「晚餐想吃什麼?」

  「呃……隨便……」沒有得到期待中例如『我也愛你』的反應,藍月喬失望地垂下臉。

  「那吃麵?」

  「嗯……」她說隨便,他也就真的很隨便。

  交往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每天在診所見面,他們還沒真正約會過。

  有時候,她會覺得這場戀愛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一頭熱,戀愛後的顏靖跟以前差別不大,最多就是送她回家,然後,應她的要求,親她一下,吻別。

  有時候,她要求抱抱,他就強開雙臂,等她主動投向他的懷抱;她要求親親,他才吻她。

  獨處的時候,通常也都是她找一堆話題問他,雖然,他很有耐性,也很博學多聞,這點讓她很崇拜,但是,她又不是想領獎學金的好學生。

  「顏靖……」

  「什麼事?」

  「我聽小剛說,你假日都會去流浪動物之家義務看診,後天我也跟你去。」她靠在他的肩上,用乞求的眼神看他。

  「這個……不好吧!」他知道她怕大狗,不希望她為了配合他而勉強自己。

  「我要去,讓我去。」看,他都不肯讓她參與他的生活,他根本就是把她當外人,不是他的女朋友。

  「你可以找朋友去逛逛街,就做你平常喜歡的休閒活動。」

  她緊抿著嘴,悶悶不樂,不懂為什麼他不讓她陪,熱戀中的情侶不是都希望無時無刻黏在一起嗎?可是,她不敢說,她怕他覺得她煩。

  「好啦、好啦:我們一起去,不過,那裡環境並不優美,而且,有二十幾隻狗,如果覺得害怕,一定要告訴我。」

  「我不怕,只要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怕。」她抱緊他,加強語氣。

  「傻瓜,我又不是什麼定心丸,這麼有效。」顏靖寵愛地摸摸她的頭。

  「你就是我的定心丸。」她的心情雖然稍微好轉,但是,因為是自己吵著要跟去,與他主動約她一起去,終究還是不同的。

  看不見他的熱情,感受不到他的愛意,這令她產生嚴重的不安。

  但是,她想,即使他沒那麼愛她,她還是……

  唉,愛死他了。




  事實證明,藍月喬到了流浪動物之家,只能用『強顏歡笑』來形容她的表情。

  當顏靖忙著幫動物看診時,她看著眼前一群大狗,生硬地站直身體,不敢輕舉妄動,掛著早已石化的笑容,猶如石雕。

  「不怕、不怕……狗狗很可愛……」她不知是說給狗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媽呀……」一隻黃褐色的土狗熱情地舔著她的手,她反射地拽緊拳頭,渾身起雞皮疙瘩,害怕的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但是,她仍舊努力地命令自己撐開五指,從包包裡拿出準備好的狗糧,像罹患『僵直性脊椎炎』患者,微微傾身,讓這只土狗吃食她手中的乾糧。

  沒想到,這個友善的動作,引發周邊所有狗狗熱烈的回應,十幾隻狗同時挨到她身旁,等待餵食。

  「救、救……」她呼救的話含在嘴裡。

  當顏靖聽見那微弱但尖細的聲音,回頭一看,藍月喬已經整個人筆直地向後仰,跌進草從裡。

  顏靖衝至她身邊將她抱進屋裡,她兩眼緊閉,但手裡牢牢抓著狗糧,笑容也還掛在臉上。

  「傻瓜……」他心疼地為她撥開沾在發間的乾草,按摩她僵硬的雙臂,等待她甦醒。

  「狗狗……不怕……可愛……」因過度緊繃而昏迷的藍月喬還不忘繼續做心理建設。

  「小喬,醒醒……小喬……」顏靖喚她。

  「狗狗很善良……」她緩緩轉醒,茫然地看著顏靖放大的臉,問道:「我在哪裡?」

  「還在流浪動物之家,你嚇昏了。」他笑說。

  「誰說——我沒有——」她辯解,坐起身來。

  「下次,別跟我來了。」

  「我沒怕,我有很勇敢……」她沮喪,讓顏靖失望了。

  「你很勇敢,但是,我不要你這麼勉強,不必急於—時,慢慢觀察她們,而不是強迫自己要馬上接受,我知道你心裡害怕。」

  「是……有點……不過,我想,我很快就會習慣的。」

  他既心疼又無奈,因為,他知道她的堅持是為了得到他的認同。

  「你不喜歡我黏你黏太緊嗎?我是不是給你壓力了?」

  他低頭俯視她的眼,看進她眼中的擔憂,才終於明白——過去,她那些裝模作樣只是因為她太渴望被關注、被接受,才會用自以為他會喜歡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她其實是個看似聰明,實則笨得要命的女人。

  「我沒有勉強,真的,下次,我會摸摸他們,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抱抱他們。」

  「小喬……」他抱緊她,不再讓她說這些逞強的話。「我不會因為你害怕他們就不喜歡你,瞭解嗎?」

  「真的嗎?」她看了很多兩性相處的書,以為有足夠的知識經營一段感情,但是,當真正愛上一個人時,所有的知識都會被那份不安給抹滅。

  「每種生物都有不同特性,每個人也都有不同的性格,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就是你,我也還是我,我們可以尋找一種最舒服的相處模式,而不是扭曲自己去配合對方。」

  「可是……其實,我覺得我沒有個性,秀芸也常說我沒有主見,我想配合你,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真的。」

  他扯開嘴角,忍不住親吻她。

  這時,他才真正看見她性格中最可愛的一部分。

  她變得很不一樣,至少,跟他最初以為的她很不一樣。

  一開始,她像只驕傲的孔雀,刻意展開華麗的尾羽,卻假裝不知道所有人都為她發出驚歎,因為他未被迷惑,所以她處心積慮地想吸引他,卻用了他最不齒的方法,他認為她城府深沉。

  現在,她像個一心一意望著主人,等待被寵愛的小貓,她對他的愛,赤誠且專注,似乎只要得到他的關注,她就擁有全世界。

  「我想看見最真真實的你,而不是你以為我會喜歡的那個你。」

  「最真實的我?」她思索著這句話。

  她懂他的意思,卻不知道真實的自己長什麼樣子。

  「如果……」她想不出答案,小心翼翼地問他:「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會覺得我很膚淺嗎?」

  他微笑。「承認自己不懂,是認識自己的第一步,我覺得很好。」

  「真的?」因為他的肯定,她感到欣喜。

  「你在這裡休息一下,下午,我們約會去。」

  「約會?」他約她?

  「想去哪捏?」他問。

  「動物園……」

  他捏捏她粉嫩的臉頰。「這是我的答案,不是你的。」

  「我知道你喜歡去動物園嘛……」她搓著臉頰,不好意思地說。

  「想不想去烏來?」

  「咦?我喜歡泡溫泉!」她眼睛一亮。「對了,那裡還有一個森林遊樂區,你也會喜歡的。」

  「那我們已經找到第一個兩個人都喜歡的地方了。」

  「嗯!」她很感動,原來,她不必勉強自己喜歡對方的一切,也可以找到合適的相處模式。她好像有點懂了……

  其實,顏靖是個對生活要求極簡的人,他喜歡動物、喜歡一切未經人工雕琢的自然,因此,他也尊重每個人選擇的生活方式。但是,他顧意為了藍月喬而調整步調,人與人的相處貴在融合,而不是區隔差異。

  他是個不輕易付出感情,不矯情的人,一旦開始,他便有了照顧對方一生一世的決心。

  顯然,甍月喬的顧慮是多餘了,因為她還不夠瞭解他,所以,她才會對他的感情缺乏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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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9: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秀芸,顏靖跟我以前過見的男人很不一樣,他好特別哦!」藍月喬縮在客廳裡的沙發上,拿著無線電話,跟盧秀芸聊天。

  「怎麼個特別?」自從盧秀芸察覺到顏靖特別注意藍月喬,她便經常在無意間問及兩人的進展,當得知兩人已經正式交往,更是無法克制地想知道更多。

  「他懂好多,也教會我好多事,我現在變得比較敢向同事表達自己的想法,雖然還是有點怕怕的,不過,想到顏靖的鼓勵,就頓時勇氣十足,而且,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喔!」

  「聽起來你們感情漸入佳境。」其實,盧秀芸還是難以相信,那樣與眾不同的顏靖,會喜歡上像花瓶一樣,腦袋裡空無一物的藍月喬。

  「你跟顏靖一定是我生命中的貴人。」藍月喬仍一廂情願地將盧秀芸擺在與顏靖相同重要的位置上。

  為此,盧秀芸對藍月喬更覺厭惡,厭惡她令人欽羨的高貴背景——母親是音樂家,父親是大學教授,厭惡她美麗的外貌、厭惡她那分辨不出朋友的真誠與虛假的無知。

  「你喜歡熱鬧,顏靖卻習慣獨來獨往,你們約會的時候都去哪裡?」盧秀芸隱藏自己酸澀的妒意,假裝關心地問。

  「我每天都到診所去找他,我們會一起看口DVD,有時候就在寵物民宿裡陪小貓、小狗玩,假日的時候等他幫流浪動物看完病後,我們就到郊外、海邊走走,其實,只要跟他在一起,去哪裡我都無所謂。」

  「你以前不都喜歡逛百貨公司,喜歡到處找新開的餐廳,他會陪你去嗎?」

  「那是因為我不好意思拒絕同事的邀約,其實,我根本不喜歡逛百貨公司。而且,顏靖要我穿覺得舒服的衣服,不必為了他特地打扮,我比較喜歡現在這樣。」

  「你為他改變得還真多。」盧秀芸帶點嘲諷地說。

  「我有仔細想過這件事,原來以前我只是—味地配合別人,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想法,顏靖說我要做回真實的自己。」

  「呵,想法?」聽見從藍月喬口中說出這種字眼讓盧秀芸覺得好笑,尤其對她每說一句話就要提到』顏靖『一次,更覺刺耳。「每次都是你去找他,他會主動找你嗎?」

  「好像沒有過耶……」

  「哦……這樣啊……」

  「怎麼樣?」藍月喬聽出盧秀芸語氣中的懷疑。

  「沒什麼,我只是想,這樣很難看出他在不在乎你。」

  「可是,我每天一下班就去找他,他根本不需要主動找我啊!」

  「你和麼積極,他的壓力會不會很大啊?」

  「會嗎?你也覺得我太黏他了?」藍月喬原本對兩人的感情就缺乏足夠的安全感,聽盧秀芸這麼—說,又開始擔心。

  「我只是聽說女人太主動,男人很快就覺得沒新鮮感,不過,你戀愛經驗比我豐富,應該比我懂才對,我亂猜的啦!」

  「想說什麼你就說嘛……你一向都比我聰明,而且,顏靖才是我的初戀,以前,我根本就沒真正談過戀愛。」

  「好吧!既然你說你天天報到,也許你可以試著幾天不去找他,看看他會不會緊張你。」盧秀芸建議。

  「那要幾天……」藍月喬知道愛情不能試探,但是盧秀芸說中了她心中的擔憂,她不由得也猶豫了。

  「如果他真的很在乎你,只要一天就曾打電話給你了。」

  「那萬一他沒打呢?」

  「不會的,你從以前就是個萬人迷,每個男人都恨不得把你藏在袖子裡,怎麼會不緊張。」這個時候盧秀芸又反過來安慰她。

  其實,她很清楚,顏靖不會打電話給藍月喬。

  他不是個很多心眼的人,她老公就曾說過,他這個老友,你半年不去找他,他也就半年音訊全無,聽見朋友的抱怨,還反而覺得他們無聊,沒聯絡又不代表就不是朋友了。

  盧秀芸一個人坐在豪宅的挑高客廳裡,清冷地盯著電視螢幕,今晚,她老公又要值班了。

  有了一個身份光鮮的『醫生老公』,卻你補不了內心的空虛,她不知不覺地與藍月喬較勁,比她先挑到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男人,但,沒有愛情的婚姻,包裝再怎麼華麗,只不過是個空殼……

  


  隔天,藍月喬下班,車子經過顏靖的診所前面,忍住衝動,踩下油門,快速前進,停回公寓地下室的停車格裡。

  整晚,她抱著小橘子守在電話邊,不時拿起話筒檢查有沒有故障,看看行動電話的訊號及電量是否滿格。

  幾通朋友打來的電話,她也只是聊了兩句便匆匆掛掉,然後繼續緊盯著那具無    線電話。

  時間到了晚上九點,距離診所休息只剩一個小時,她想,顏靖還在忙,所以還不能打電話給她。

  繼續等。

  答、答、答……秒針平滑地繞過一圈又一圈,時針從九點移向十點,然後,又過去了二十分鐘。

  「他可能在洗澡,洗完澡就會打電話給我了。」

  她撐著雙頰,一會兌看看時鐘,一會兒又看看電話……

  好難挨……而且,她隱隱覺得,顏靖根本不會打來。

  「啊——,我不要等了,小橘子,我要去找他,你乖乖在家等我。」她霍地從沙發裡起身,奔下樓梯,朝顏靖的診所方向沖。

  夜晚的涼氣,讓忘了披上外衣,穿得過於單薄的她打了一個寒顫,這時,她更急需顏靖給予的溫暖。

  等待的時間裡,她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別妄加猜測,別鑽進負面情緒,但是,隨著夜愈來愈深,她就愈來愈想見他,她甚至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如果,她一直不去找他,是不是她就會失去他了。

  走到診所門口,鏤空的鐵門已經降下,但裡頭還透著光線,藍月喬毫不遲疑地按下電鈴。

  沒多久,顏靖便出現了,升起鐵門。

  她望著他,一件淺灰色襯衫,袖子捲到肘邊,手臂肌肉因長期接觸自然,維持運動的習慣,呈現蜜色光澤,一條隱隱浮現的青筋帶出男性的力道,隨興敞開的衣領,露出一截性感深陷的鎖骨……

  眼前的顏靖,令她屏息。

  愛情,究竟可以濃稠到怎樣的程度,她害怕有一天會因為太愛他,讓濃得無法再流動的情感堵住了所有感官,甚至無法呼吸……

  「怎麼了,這麼晚還跑來?」他的大手罩在她的頭頂上,一股熱氣便從他的掌心一路暖到她的心窩裡。

  「顏靖……」她奔進他的懷裡。「我好想、好想你。」

  他接住她,有些錯愕,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這麼熱情。他莞爾說:「不是昨天才見過面,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呃……」激情瞬間冷卻。

  她忽然覺得自己今晚的痛苦、忍耐、掙扎,根本就像個傻瓜,原來,他認為昨天才見過面,幾天不見也沒關係。

  「那我回去好了。」她一彆扭,離開他人讓眷戀的懷抱,使著小性子就要離開。

  「等等……」他及時拽住了她的小手,又將她捲回懷裡。「告訴我,你這顆小腦袋裡又裝進了什麼古里古怪的東西了。」

  「我的腦袋才不小,而且,也不古怪……」她噘起紅唇,心裡還是難過。她的苦心與執著過上了凡事雲淡風輕、少根筋的他,簡直就是白費心機。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這顆大頭裡,裝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新知?」他好愛看她這副逞強卻又讓人一眼看穿的笨樣子。只是,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我不想告訴你了啦!」她現在沮喪得要命,看見天平兩端,她落地,搞得灰頭土臉,而他在雲端瀟灑自若,整個就是—副滑稽的畫面。

  她終於瞭解,為什麼人說,在愛情裡,愈在乎的那一方愈容易受傷。

  因為在乎,所以謹慎地拿捏愛情的分寸,因為如此小心呵護,便希望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但是……他不會懂,不會懂。

  他不會懂得即使一開始她能有勇氣主動接近他,不代表這份勇氣沒有用完的一天。

  她可以像個花癡,大剌剌地說『我愛你』,但是,她也需要回應,才能累積足夠的能量,用在下一次開口。

  「小喬……」他支起她倔強的下巴。「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讓你難過了?」

  他知道自己口拙,過去又堅持不想瞭解女人那太過複雜的心思,所以,只要她鬧彆扭,他就該知道肯定是自己惹她生氣了。

  「也不是……」他這麼一問,她的氣就全洩了。

  好吧,她很沒用,她付出一百分,只需他回應一分,女人就是這麼容易滿足,對深愛的男人,不必他找藉口,自己就已經準備好了一百個理由打算說服自己。而且,認真想想,從頭到尾,本來就都是她搞出來的。

  「那為什麼你才來,又要走了?」

  「因為、因為很晚了,我想睡了。」她扯了一個自己也覺得很笨的答案。

  「嗯,那我送你回去。」

  「好……」她害羞地點點頭。「不過,你先進去拿件外套,外面有點冷。」

  她站在門內等他上樓,當他下來,將手裡的另一件外套披到她肩上時,不知怎的,就很想哭。

  他不是不關心她,他注意到了她其實穿得很單薄,他只是不說,不經意地將情感包裹在行動中,她怎麼可以誤會他。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往她住所的方向走。

  男人的手總是比女人的手大些、厚些、暖些,所以,當男人將女人的小手包在掌心中時,女人很容易產生一種被呵護的幸福感。

  夜風帶著沁心的微涼,走在沒有人車通行的小巷子裡,寧靜彷彿將世界縮小到只剩他們倆。

  顏靖默默地牽著她的手,他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他的話很直接,不經包裝,對她的愛,他只會放在心裡,透過實際的行動表達。

  語言是人際溝通的工具,有時候,他卻反而覺得是一種障礙。

  我們可能因為不擅言詞而使人誤會,也可能被太多的掩飾與設計誤導而看不清對方的心,他寧可選擇最自然、最原始的方式去感受。

  「你怎麼不問我今天為什麼沒去診所?」藍月裔說。

  「你今天怎麼沒來?」

  「我提你才問……」唯獨這一點,她始終覺得不夠。她總是希望多接收一些他愛的訊息,但是,總是失望。

  「跟朋友去逛街了?」

  「嗯……」她撒了一點點小謊,她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窩在家裡等他的電話。

  他一定會大笑,然後不解地說「直接到診所找我就好了啊」!

  「想去哪裡、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的,你依然可以保持你原來的生活模式,不要因為我而有所考量。」

  「喔……那我不在,你不會覺得無聊嗎?」他一點也不大男人,但是,她卻希望他多在乎她一點。

  「我可以看書,帶診所裡的狗去散步,陪貓咪玩,也可以研究野生動物的習性,或是跟同行的切磋現代寵物的文明病。」

  其實,他擔心她每天陪著他待在診所裡會悶壞,他不是個浪漫的人,也許,在別人眼中,甚至稱得上『無趣』。

  「嗯……」心情,愈來愈差,原來,他有沒有她,根本沒差,那她,究竟為了什麼而存在?

  「到了,就送你到這裡。」很快,只隔兩條街,藍月喬家到了。

  「怎麼這麼快……」她嘟囔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整個人無骨似地偎著他。

  每天、每天,雕陰他,回家,成了她一天最痛苦的時刻。

  他揉揉她的發,將她摟進懷裡,又在她的唇間留下深深的一吻,然後,強迫自己放開她。  「明天還可以見面。」

  「是這樣沒錯……」她哀怨地盯著他瞧,從他的表情中,實在找不到—點不捨。

  「別這樣看著我,我可是個男人。」他打趣說。他一直記得她說過,要將完美的自己留到新婚的那一夜,在這之前,他不打算讓自己有任何衝動的機會。

  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氣,還是吐不盡心中的鬱悶,他怎麼就不會激情地、狠狠地、牢牢地抱住她,然後說——讓我留下來。

  「我上去了。」結束腦中的幻想,這有違從小母親對她的教養,其實,她也只是幻想,根本沒有勇氣真的這麼做。

  不過,搞不好,她會被他逼得變成一個『慾求不滿』的女人。

  他將手插在口袋裡,微笑看她進門。

  「想我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什麼時候都沒關係。」她突然又從門口探頭出來叮嚀他。

  「我知道了,晚安。」

  當藍月喬關上公寓大門後,他轉身揉揉雙眼的太陽穴。

  呼……衝動,可是男人的天性啊!這個小傻瓜,總是不知人間疾苦地拿她溫軟的身子貼著他,真要命!




  隔天一早,藍月喬剛幫小橘子弄完早餐,就接到盧秀芸的電話。

  「怎麼樣?顏靖有沒有主動打給你?」

  「沒有,不過……我後來就自己去找他了。」

  「你真沒用,才一天你就忍不住去找他了?!」

  「秀芸……你怎麼,好像很生氣?」藍月喬感覺秀芸的語氣裡有股很奇怪的激動,這與她平時溫柔恬靜的說話方式很不同。

  「我沒有生氣,」盧秀芸很快壓回音量。「我只是想幫你確定顏靖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偏偏你又不夠堅定。」

  「可是,我很想見他,與其在家空等,不如直接去找他。」

  「顏靖有主助說過他愛你嗎?」

  「他有說過一次喜歡我……」藍月喬說得很氣虛。

  「喜歡跟愛可是有一大段距離的,你難道不會感到不安?」

  「是有點……」盧秀芸果然是最瞭解她的朋友,每一句問話都將她所有不願正視,卻始終潛藏在內心的疑慮給點出來了。

  「我瞭解,畢竟是你先追他的,人家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你這麼漂亮,又自動送上門,不要的是笨蛋。」

  「呃……也對……」聽到『自動送上門』這句話,實在令她感到切膚之痛,的確,一直都是她厚顏無恥地吸引他,先告白的是她,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動,第—次又是她先閉上眼睛……

  「所以啊!我才要你忍耐,如果他主動約你、表示關心你,你是不是會覺得踏實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對……」

  「那就忍著,多忍幾天,不要再去找他,記得哦,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去上班吧!」

  「嗯……」

  藍月喬結束與盧秀芸的通話,匆匆啃了兩片吐司,迅速換上銀行制服,拖著千斤的步伐出門上班。

  然後,挨到下班,繼續前一晚的動作……抱著小橘子,邊看時鐘、邊等電話,時間過得很慢,她有點眼花,覺得時針怎麼會前進一格又倒退兩格?

  「小橘子,你說我們是要去睡覺覺,還是繼續等?你顏靖爸爸會不會打電話來?」藍月喬整個人悶到像被還忘在蒸籠裡的包子,癱成一坨。

  小橘子打了一個哈欠,縱身一躍,從她懷裡溜回她的橘色小窩,臨去前還轉頭望她一眼,似乎投以同情的目光。

  「連你也覺得不可能……」她悲傷地為這空白的一夜下結語,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話機,最後,累到將下巴擱在沙發扶手上,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縫,仍舊不放棄。「顏靖……你有沒有接收到我發過去的心電感應……」

  她睡著了……

  夢裡,她兩手輪流捧著十幾支電話,忙著跟電話裡的人聊天,而每一支都是顏靖打來的熱線。

  「不行了,顏靖,我的口好幹,而且我的背好癢,我們休息一下……等等再繼續情話綿綿……」藍月喬撒嬌地說。

  等她睜開眼,發現,一切都是幻覺,天已經亮了。

  她的口很乾,是因為趴著睡著,口水流光,濕透了沙發扶手,她的背後癢,是因為小橘子踩在上頭幫她按摩……

  「嗚……沒有打來,你顏靖爸爸不要我了……」她抱起小橘子,悲慘地訴說自己的命運。

  夢裡的甜蜜對照醒來的空虛,宛如從天堂摔進了垃圾堆裡。

  「鈴……」一個突來的鈴聲,令她的情緒從悲劇立刻轉為喜劇。

  她在它響第二聲前迅速接起。「顏靖,我——」

  「我是秀芸,還在作夢?」

  「喔……秀芸,你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小聲?」

  「我老公還在睡覺,我怕吵到他。」

  「瞭解,你真體貼。」

  「怎麼樣,你昨晚有沒有去找他?」

  「沒有,一直在家裡。」

  「他有沒有打給你?」

  「沒有……不過,我想他可能很忙,忙到沒有想到我。」這很有可能,尤其他的客戶多的是沒事就愛帶狗狗去『看醫生』的女飼主。

  「你們才剛交往一個多月,熱戀期耶,再怎麼忙也不應該忘記你,以前,我老公沒聽到我的聲音,根本睡不著覺。」

  「你老公一定很愛你……」好羨慕啊!

  「沒有啦……呵呵,」盧秀芸幹幹地笑了兩聲。「那你再多試幾天,一定要他主動找你,而且,要聽他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很緊張。」

  「還要試喔……可是,我很想他……」藍月喬實在不覺得這是個好方法。

  「一定要!」

  「小聲點……你老公不在睡覺嗎?」盧秀芸突然放大音量,把藍月喬嚇了一跳,她壓低音量,小聲叮嚀她。

  「你要堅持,不然,你枯等這一晚不就白白折磨自己了?加油!」

  「好,我會加油……」她點點頭。

  漫長的夜過去,又接著另一個漫長的白天。

  藍月喬上班途中,按下車窗,讓馬路上的烏煙瘴氣和喧囂的機車引擎聲稍稍沸騰她等待一夜的寂寥。

  紅燈時,一輛轎車停在她旁邊,駕駛座的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支著下巴,沒精打采的藍月喬。

  對方橫過駕駛座,移到窗邊,問她:「美麗的小姐,一早心情就不好?」

  她轉頭看向出聲的那個男人——

  名牌休閒服,帥氣地撥開額前垂下的長髮,露出一眼有型但眼神輕佻的臉。

  關你屁事……她連嘴角都懶得勁,直接把車窗拉起。

  現在的她,除了顏靖,再也沒有任何男人能引起她的興趣,而且,除了工作需要,她也不想再為了維持美美的形象,勉強裝出一副親切可人的模樣。

  她已經裝了二十幾年,為家人、為朋友,為自己設下的框框,始終只能用同一張臉、同一個表情示人。

  其實,她現在煩得想罵髒話。

  她搞不懂愛情,搞不懂男人的心,她連自己到底想怎樣都弄不清楚!

  「媽、的……」她小聲且膽怯地說了她生平的第一句『髒話』。「哎唷……一點魄力也沒有……還是算了!」

  她跟自己生起悶氣,連想發洩一下情緒,都那麼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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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20: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顏靖因診所裡來了一個『意外的驚喜』忙得不亦樂乎,連晚飯都忘了吃。

  「藍姊好幾天沒來了。」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小剛拉下鐵門,走回看診室,「嗯……」顏靖回答,不停翻閱著手邊的資料。

  「你要不要打電話問她去哪裡了?」小剛又問。

  「她有自己的生活圈,跟朋友出去,或是偶爾想待在家休息都是正常的事,不需要這麼緊迫盯人,她不是未成年的孩子。」

  「難道你不關心她為什麼沒來?」

  「關心跟追蹤她的行蹤是不一樣的出發點。」

  其實,他是想過,但又忍了下來。藍月喬對他的愛已經超越一切,他如果這麼做,她可能會為了他犧牲所有喜好,這份關心反而會成為她的壓力。

  「我想,藍姊會希望你打電話給她的。」

  「為什麼?她如果有時同,可以直接過來不是嗎?」

  「因為她是女人,我女朋友要是一天沒接到我打去的電話就會發火。」

  「為什麼?」他看了小剛一眼。

  「這你就要問上帝了,夏娃是他創的。」小剛聳聳肩。

  顏靖搖頭,他不認為情人間會為這種小事爭吵,在他的觀念裡,即使是情人,就算是夫妻,也該給彼此一個可以紓壓的空間。

  「藍姊真可憐,過到你這個呆頭鵝,過人不淑……」小剛又碎碎念了一句。

  「我對愛情的表現方式跟你們年輕人不同。」

  「藍姊是年輕人,只有你是老人。」

  「喂……你是怎樣,跟女朋友吵架了,就來盧我是不是?」顏靖終於放下資料夾,旋了旋椅子,面對小剛。

  「你怎麼知道我跟我女朋友吵架了?」

  「你每次跟你媽媽鬧彆扭就會把頭髮抓成怒髮衝冠的樣子,要是女朋友不理你了,就會穿黑色的衣服,然後一整天碎碎念。」

  「咦?真的嗎?對厚,我今天也穿黑色的衣服。」小剛感到不可思議,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這是你潛意識下的行為模式,還有,你只要過到討厭的客人,就會一直跑廁所。」

  「哇……顏醫生,沒想到……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我真的好感動。」小剛衝去抱顏靖。

  他一手指住那會令他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感激。「去打電話給你女朋友吧,噁心的話留著對她說。」

  小剛那急欲表連年少熱情的姿勢,就硬生生地被顏靖伸直的大掌給攔下。

  他轉身竊笑,在診所裡工作三年了,今天才真的懂了顏醫生的細心與體貼,看來,藍姊未來的路,還不知道要生多少悶氣。

  


  藍月喬謹守與盧秀芸的約定,不去顏靖的診所,也不打電話給他,努力翻閱以前看過的兩性書籍,想從中找到一些可以安慰自己的字句,想更瞭解,男人對愛情的想法。

  她原本以為自己懂的,但實際碰上愛情、過到顏靖,她才瞭解什麼叫『紙上談兵』,她可以很確定自己是愛他的,但是她卻始終無從得知他愛她多少。

  三天過去,她從期待轉為惶恐,開始覺得,也許真的像秀芸所說——一個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注定要為愛忘忑不安。

  她告訴過顏靖,如果想她,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她,顯然,這三天,他是沒有想起她的。

  深夜一點多,顏靖還是沒有打來,她縮在沙發裡,悲傷爬滿了她的心房,恐懼像籐蔓般吸走了她所有的信心,她想,她是不是該主動提分手——如果,顏靖其實一點也不想談戀愛的話。

  如果,他只是無法拒絕她而被動地配合她的一廂情願……

  她像中了毒癮,他的溫暖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時效愈來愈短,她愈來愈無法滿足,而且愈來愈空虛。

  總有一天,她的愛會令兩人窒息,她會忍不住一再試探,而試探的結果則會令他漸漸失去耐性,令她加倍痛苦……

  終於,她還是因為不安而偷偷地撥了他的行動電話。

  「喂……」顏靖接起電話,略帶沙啞的嗓音,原來……他已經睡了。

  她一陣委屈,她連上廁所都要帶著話機,一步也不敢離開,可是,他居然睡了,那麼無憂無慮地睡了。

  「小喬嗎?怎麼不說話?」他看了來電顯示,知道是她。

  「你有沒有打電話給我?」她可憐兮兮地問。

  「沒有。」

  「喔……」她知道,因為她一直守在電話旁。

  「你希望我打給你?」顏靖想起了小剛說的話。

  「沒有……」她是想,但是,不要她要求了他才這麼做,她不要他認為自己是個任性的女人。

  「我想,你可能跟朋友出去了。」

  「你又沒有打給我,怎麼知道我出去了。」她的紅唇愈嘟愈高,心卻愈來愈沉,一天沒見到他,她就好想他,難道他都不會不習慣嗎?

  還是,像秀芸說的那樣,因為她太黏他了,讓他失去了新鮮感。

  「我想,要是你沒事就會到診所來,既然沒來,可能是跟朋友出去了。」

  「我沒有出去,一直在家……」等你電話。

  「嗯。」

  嗯?!就一個『嗯』?

  藍月喬簡直被自己設下的陷阱給害死了,這是不是足以證明,他不像她愛他那麼的愛她?

  「我要睡了……」這麼想,讓她難過極了,但是,她又不想承認他真的不在乎她,因為,一旦承認了,    她將失去繼續愛他的勇氣。

  為什麼?為什麼女人要這麼斤斤計較男人愛她愛得有多深。

  她雖然知道自己很無聊,卻無法停下這些臆測。

  「小喬……你到底怎麼了?」他從床上坐起,亮起床頭的燈。

  「沒事……」說沒什麼,但她帶著水氣的鼻音卻洩漏了她的心情。

  「你哭了?」

  「沒有。晚安。」她抿著唇,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為什麼要這麼愛他,如果可以少愛一點,那她是不是就不必那麼在意他的反應。

  她掛上電話,坐在沙發上發呆,什麼都還沒想,眼淚就掉下來了。然後,愈哭愈傷心。

  她想,她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處在不確定他愛不愛她的狀態裡?

  其實,就算他對她說了一千遍『我愛你』,她還是無法感到安心,因為,她太害怕有一天他會愛上別的更有魅力的女人。

  過去,他沒有她,他活得很自在,有自己的生活重心,現在,他依然有最愛的動物,熱愛大自然,他可以—個人拿著書坐—個下午不覺無聊。

  但是,她只有他,除了工作,她的重心就是他。

  萬一,他厭煩了呢?厭煩她時時纏著他,讓他喘不過氣,那她是不是明明想跟他在一起,卻要故意裝得很瀟灑,假裝自己生活也很忙碌……

  這跟她過去假裝欣賞一個男人,盡力去配合對方的嗜好、習慣有什麼兩樣?

  她想愛,但是又不能愛得太濃稠。

  「嗚……」愛情為什麼那麼複雜,那麼難計算?

  嘟……嘟、嘟……

  門邊的對講機響起。

  藍月喬捂起耳朵。「一定又是哪個忘了帶鑰匙的冒失鬼!」

  對講機還是響不停,她只好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過去接起來。「誰?」

  「小喬,是我,顏靖,幫我開門。」

  「顏靖?」她沒想到他竟然跑來了!

  她立刻轉悲為喜,按下開鎖,自己也急忙忙地打開門從三樓樓梯奔下去。就在樓梯轉口,她由高處往下望,「你怎麼還穿著制服?」他仰頭,踩上最後一階,站到她面前。

  「顏靖——」她一激動,投向他的懷抱,像是已經多年未見,深情地抱著他,恨不得就鑽進他的身體裡,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發生什麼事了?」他擁著她,撫摸她的長髮。

  「沒事……我只是,只是太想你,我們已經三天沒見面了。」一見到他,她就又忘了要保留一點愛意。

  顏靖笑了,一股甜蜜因她的話語暖暖地蔓延至全身。

  「要不要先進屋裡?」他任由她像無尾熊般緊緊地環著他的腰,辛苦地將她半拖半抱進屋裡。

  她的臉始終埋在他懷裡,不肯抬起來。

  「除了想我,一定還有什麼事,告訴我。」他就是覺得她那通電話沒頭沒尾,奇怪得很,不知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急忙跑來。

  當她用悶悶的口氣說『沒事』,其實就是『有事』。

  「沒事……」她在他懷裡搖頭,想告訴他,她真的很愛他,可是又怕帶給他壓力,更怕男人覺得女人主勁,不值錢。

  「你這個樣子很難說服我沒事。」他低頭在她耳邊說著,輕輕地觸著她薄薄的耳垂,她愈縮愈深。

  「那我說了你不可以笑我……」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她的音量很小,小到他的耳朵必須貼著她的臉頰。

  「好癢……」他初冒的鬢毛刮著她細嫩的皮膚,可是,她好愛這種感覺,只有當他強有力的臂膀圈著自己時,她才能感到心安,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處在他的世界裡。

  「今天為什麼待在家裡,沒到診所?」他或許不那麼懂女人心,但是,只要察覺到她的異樣,他總是能以驚人的耐心,傾聽她的煩惱。

  「我想知道……如果我沒去找你,你會不會擔心我…」她小聲地坦承計謀。

  「我沒有擔心。」

  「吼……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她皺起秀眉,輕槌著他的胸膛,「你幹嗎這麼老實,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善意的謊言。」

  他包覆著她的小手,擺到唇邊咬了一口。「你都二十五歲了,難道還需要一個人時時過問你要去哪裡,幾點回家?我不認為這樣的霸道叫做關心。」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要是我就希望你這樣霸道呢?」

  「那我就要開始規定你的裙子長度要到膝下十公分,不能穿露肩的衣服,不准跟別的男人說話。」

  「可是我這是制服,裙子太長會顯得老氣,而且,我工作的時候一定會接觸到男的客戶……」她當真了。

  「那不行,換個工作,換個沒有男人的工作環境,比如做會計之類的,還是安親班什麼的。」

  「嗯……」她點點頭。「那我得給我們主管一點時間,找人接替我的位置……」

  「噗……」他忍不住大笑。「你這個傻瓜,我隨便說說,你還真的打算離職啊?」

  「你隨便說說的嗎?」她覺得被耍了,氣得又鼓起雙頰。

  「你喲——」他將她摟回懷裡。「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我知道,我腦袋空空,沒有自己的想法,也沒看過真實的自己長什麼樣子,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拿捏愛你的尺度,我怕你不知道我愛你,也怕太愛你讓你覺得煩……」

  「天啊……」他幾乎想把她揉進胸膛裡。「你和不叫腦袋空空,你這叫想太多,為什麼要拿捏愛多愛少,誠實面對自己不好嗎?」

  「可是書上寫,要保持神秘感,要矜持,要讓男人覺得無法掌控……」

  「你把那些書拿來,我幫你拿去扔掉。」他語氣像帶著微怒,但眼神卻有著無限的溫柔。

  她老實地走進房間,將那些血型、星座、兩性交戰手冊的書裝進耐重的提袋裡,然後雙手奉上。

  他將書擱到牆邊,告訴她:「我就是因為不喜歡人際關係中那些經過太多包裝、設計的虛偽才選擇做獸醫,跟我在—起,只要用你最自然、最真實的—面,就夠了。懂嗎?」

  「那我很愛很愛很愛你也沒關係嗎?」

  「你的很愛很愛很愛我,讓我覺得好幸福。」

  「那我很想抱你的時候,也不必忍耐嗎?」她撲著長而濃密的睫毛,不確定地問。

  「如果讓我知道了你在忍耐,我會打你屁股。」

  「那我想知道你愛不愛我的時候,我可以問嗎?」

  「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愛裡還有一份責任、一份包容跟許多的耐心,絕對不是一時衝動。」

  她咬了咬下唇,眼淚「咚」地滾了下來。「即使我其實很笨,你也會包容我?」

  「我就愛你笨,那些聰明人的招式,你學不來。」

  「哎喲……」她一抬手,抹去淚水。「我現在覺得我一無是虛,你怎麼可能會真的喜歡我……」跟他的成熟相比,她真的覺得自己既幼稚又無知,而且,老是做傻事。

  「沒辦法,都撿回家了。」

  「吼,我又不是小橘子。」

  「對我說,你就像小橘子,既然愛上你,我就不會因任何麻煩、困難就把你丟下。」

  「那萬一你是先撿到別人,那你也會對她那麼好嗎?」

  「這個問題不成立,因為,我已經先愛上你了。」

  「喔……雖然不是很滿意,但是可以接受。」她當然還是希望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女人,他的世界裡只有自己。

  「如果,一個男人為了愛情可以什麼都不顧,那這個男人絕對不值得依靠。」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她吐了吐舌尖。

  「我問了你肚子裡的蛔蟲。」他笑說。因為知道她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那眼中頓時失去的光芒不難猜想是為了什麼。

  「那我的蛔蟲有沒有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她嬌羞地問。

  「有機會我再問問……」他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淺淺—啄,而後,又感到意猶未盡,再次覆上,吸吮她那柔軟的唇辦,再輕輕以舌尖挑開她的貝齒,滑入她的口中,翻攪得她膝蓋發軟,雙肩顫抖。

  他的霸氣在這個時候緩緩展現,他的吻由淺嘗轉深,由輕柔轉為強肆掠奪,他要讓她感受到,他不是沒有佔有慾,更不是不在乎,因為珍視,所以,他愛她的一切,不要她為他做任何改變,更不會企圖控制她、限制她。

  「唔……顏靖……」藍月喬的纖腰被牢牢的扣住,那瞬間湧現的激情與這幾天濃濃的不安令她急需更多的證明。

  「嗯……」他應了聲,卻無法離開她香甜誘人的唇。

  「我想……」她拉拉他的衣角。

  「想什麼?」他溫熱的氣息移往她的耳後,細薄而綿密的肌膚,吹彈可破。

  「那個……」她將自己柔軟的胸脯更貼近他結實的身體,害羞地不敢明說,第一次,她察覺女性身體因情慾而產生的變化。

  「嗯?」他不明所以,但大手不知不覺已從她纖細的腰往下移了三寸。

  「喔……嗯……」她踮起腳尖,輕扭著俏臀,雙手服貼在他隆起的背部肌肉,難耐地咬著他的肩膀。「顏靖……我……」

  「天啊……」他粗喘著,兩人的身體已經緊密到無法掩飾他緊繃的慾望,而她的輕擺,無疑是擦亮火光的元兇。

  他低頭吻向她尖俏的下巴,她配合地將頭往後仰,酥胸因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白皙圓潤的肌膚在衣扣的細縫中若隱若現。

  「不可以……」他喃喃自語,想拉回自己的理智。

  「可以……」她逕自解開襯衫最上面那顆鈕扣,完美的圓弧曲線瞬間彈現。

  「不行……」他稍稍放鬆了手臂緊縛著她的力道。

  她又解開第二顆鈕扣,胸罩的白色蕾絲邊下是雪白透著粉嫩的膚色,她將手繞往背後,想將扣鉤解開。

  「小喬……」他避開視線,大手覆上她的,阻止她的意亂情迷,也阻止自己的。

  她沒有因而停下,反而主動吻上他的唇,怯生生的小舌鑽進他的口中,他退一步,她往前一步,他再退一步,背已經抵上了門板,她雙手環上他的肩,極勁所能地踮高身體,讓他的臉能更貼近自己滾燙的肌膚。

  「我會失控的……」他警告她。

  她的回應是——褪下襯衫,拉去最後一層遮蔽。

  淡淡的粉紅蓓蕾在他眼前綻放,美麗飽滿的線條如果凍般巍巍顫顫。

  「靖……抱我……」她用盡所有勇氣,喚他一聲,細弱羞赧的嗓音說明著她的不安。

  啪!維持著理智的最後那條神經斷裂了。

  他情不自禁再次對住她的唇,厚實的掌心包覆她柔軟的胸,拇指畫過她敏感的圓點,她嚶嚀一聲,身體如浸入溫度適中的池水中,舒緩開來。

  他抱起她走向臥室。

  一路,她的臉緊埋在他的肩窩裡,感覺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壓在她裸露的背與胸線邊緣引起的酥麻,她害羞地察覺到慾望如石縫中汩出的清泉正濕潤著自己。

  她知道,她看過文字描述,也幻想過,但是,她沒有真正感受過。

  躺在床上,她仰望著他。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當他凝視著她的眼,她的意志因而渙散,她抬起纖纖玉指,撫上他好看的下巴,微微一笑,然後……掩上眼簾。

  她全心全意地感受,感受他的指尖撫過她的每寸肌膚,感受他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的唇間,胸前……和每個令人酥軟的敏感地帶。

  「嗯……」她輕喘著,隨著他在她身體上施予的魔法,逸出像滿足又像不夠的低吟。

  她期待著,期待著與他更緊密的結合。

  他的堅挺抵著她早已潤滑的花蕊核心,她屏住氣息,等待他往更深處探去。

  「唔……」在他衝破她的最後一層屏障,帶來短暫疼痛的撕裂感,她咬著唇忍過去。

  他用無比的溫柔與耐心化去了她的不適。

  上帝創造了男人與女人,在這一刻,兩個源出於一卻分為二的不同個體,再次合而為一    。

  她那空虛不安的心靈,終於被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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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21: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今早醒來,藍月喬是只快樂的熊貓。

  連續三個夜晚不曾好好睡上一覺的疲累,因顏靖為她帶來浪漫且感動的初體驗一掃而空。

  劃破清晨的一道電話鈴聲,將還沉浸在幸福中的藍月喬驚醒,她不顧光溜溜的身子,衝到客廳接起電話。

  「喂……」她極力壓低音量,整個人塞在沙發邊緣。

  「小喬嗎?」盧秀芸納悶地問。

  「嗯……」

  「幹嗎那麼小聲,怕吵到你們家小橘子啊?」

  「我怕吵到顏靖……」她的聲音如蚊蚋般輕細。

  「……」話筒好一陣子沒有聲音。

  「秀芸?你還在嗎?」

  「喔……嗯,還在……」

  「對不起,我還是忍不住打電話給他了……」藍月喬為自己沒遵守和秀芸的約定而抱歉。

  「算了,你啊,根本就是被愛沖昏頭了,有腦袋也不會用了。」

  「我就不信你跟你老公談戀愛時,沒有沖昏頭……」她不依地撒嬌。

  「我跟你不同……」藍月畜說到了盧秀芸的痛處,她從來沒有被愛沖昏頭過,即使她發現自己愛上顏靖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保護自己,不讓自己有被傷害的機會。

  「我知道,你一向比我有主見。」

  「小喬,我到你家住兩晚好不好,我老公到日本參加醫學會議,我們好久沒聊通宵了。」

  「好啊!」她一高興忘了控制音量,隨即轉小。「那我今天乾脆請假好了,這樣可以連休三天,傍晚,我們一起去逛超市,回家吃火鍋。」

  「嗯……那我大概四點到。」

  「OK,晚點再聊。」

  藍月喬掛斷電話,躡手躡腳地走回房間,沒想到顏靖已經醒了,正側著臉看她『裸奔』。

  「啊——」她一害臊,急忙想鑽回棉被裡,可惜跳得不夠高,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反而壓在顏靖的肚子上,光潔的屁股剛好正面朝上。

  啪,顏靖反射性地輕拍了一下,彈性不錯。「為什麼起來沒把衣服套上?不怕著涼?」

  「喔……」她撫撫屁股,挪進被窩裡,噘著嘴說:「急著接電話,忘了。」

  他瞄了一眼床頭的鬧鐘。「你該準備上班了。」

  「我今天休假。」她按住他要起身的肩膀,親暱地靠上去。

  「喔……」他又躺回去,瞧她一副興高采烈,眼睛藏著一堆話想說的模樣。

  「想問什麼就問吧!」

  「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你問題?」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它怎麼了?」

  「像好奇的貓,每次你想問什麼的時候,就會瞇成一條縫,一閃一閃的。」

  她眨了眨眼,發現他這麼細心地觀察自己,好開心,寒冬過去,果然接著就百花怒放了。

  「靖……你說,那個啊……就是那個之後的隔天,或是之後,通常女生會有什麼反應?」她對他的崇拜,根本把他當成百科全書來看。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雖然,她一直這個、那個的,不過,他也聽得懂。

  「咦?真的嗎?可是感覺不出來你是第一次耶,你好棒喔!」

  「呃……這是雄性動物的本能……」他雖然用很很『健康』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不過,對於女性的崇拜,還是很容易讓男人飄飄然的。

  「那我表現得如何?」體驗過昨晚顏靖的溫柔後,她像是得到了—面『免死金牌』,突然就覺得跟他很親近,親近到忘了矜持。

  而且,顏靖說過,在他面前只要表現她最自然的一面,不需要假裝。

  「基本上,你只是負責音效,並沒有實際貢獻。」他促狹地說,她這些單純且直接的表現,對他而言,就是最舒服的反應。

  「哎唷……你好討厭喔!」她現在才害羞。「那……那人家的音效,有沒有幫助啊?」

  「幫助什麼?」他好笑地瞅著她看。

  「就是那個啊……有如神助之類的……」她愈說愈小聲。

  他沒有回答,不過,覆在棉被下的手悄悄地探下她敏感的大腿內側,手指輕輕地旋了一圈。

  「喔……」她驚吟一聲。

  「我想是有的。」他得到證實。

  她掀開棉被一角,瞇著一隻眼往下偷看,然後,又羞臊地鑽進他的懷裡,然而,不忘提醒他——

  「我今天放假喔……」




  下午,藍月喬跟盧秀芸到超市搬了一堆火鍋料回家。

  「秀芸,你買這麼多,我們兩個吃得完嗎?」藍月喬家裡的盤子全數出動,擺滿餐桌。

  「你可以找你的顏靖來把忙幫忙吃啊!」盧秀芸提議。

  「咦……對厚,他晚餐時間休息一個小時,那也把小剛一起叫來好了,人多比較熱鬧,等等,我去打個電話。」

  五分鐘過後,藍月喬開心地折回廚房,朝盧秀芸比了一個0K的手勢。

  盧秀芸給她一個微笑,轉身打開洗碗槽的水龍頭搓洗自己的雙手。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克制不了,她想親眼看看,顏靖是不是真的喜歡藍月喬,或許,—切都是出自藍月喬的幻想。

  六點十分,顏靖和小剛一起抵達,藍月喬早已站在公寓一樓外迎接他們。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進到藍月喬的公寓裡,小剛立刻衝到餐桌旁,吸取那香茅火鍋散發出來的香氣。

  「顏醫生,你看,有女朋友就是這麼幸福,隨時有熱騰騰的飯菜等你。」

  「女朋友又不是交來煮飯的。」顏靖瞟他一眼。

  「小剛,我幫你介紹,這位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盧秀芸,我和顏靖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她的婚禮上。」

  盧秀芸的目光不自覺地一直停留在顏靖臉上,期待他看她一眼,不過,她卻失望了。

  小剛注意到了這詭異的氣氛。

  「火鍋料都煮好了,大家開動吧!」藍月喬招呼著大家。「好久沒這麼熱鬧地和朋友一起吃飯了。」

  「藍姊,顏醫生有沒有告訴你,前幾天我們診所來了一隻『台灣狐蝠』?把我們搞得人仰馬翻,明天報紙就看得見這則新聞了。」

  「台灣狐蝠?那不是台灣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居然出現在你們診所?」盧秀芸驚訝地看向顏靖。

  「嗯。」顏靖簡短的回答。

  「什麼是『台灣狐蝠』?」藍月喬不懂。

  「是它自己飛到你們診所的?你們跟『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聯繫了嗎?那可是很珍貴的物種。」盧秀芸又搶著發問。

  「是客人帶來的,不過,秀芸姊懂得真多。」小剛說,一邊觀察她奇怪的「興奮」。

  「秀芸什麼都懂,不像我,什麼都不懂。」藍月裔驕傲地回應小剛的話。

  「這幾天都在忙這隻大蝙蝠的事,那位飼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誤抓了保育類的動物,跟他溝通好久。」顏靖這些話是對著藍月喬說。

  「原來是蝙蝠啊?」藍月喬皺起眉頭,一副可怕的表情。

  「呵,小喬—向不喜歡動物,尤其見到狗,更是拔腿就跑,」盧秀芸笑說。

  「我現在喜歡了啦,而且,也開始努力要不怕狗。」藍月棄推了推盧秀芸,暗示她千萬別把自己為什麼怕狗的糗事說出來。

  「不要勉強自己,我雖然是獸醫,女朋友不一定非得喜歡動物。」顏靖安慰她,挾了些菜到她碗裡。

  「沒錯、沒錯,那外科醫生的老婆豈不是都要喜歡看人家肚破腸流。」小剛也跟著安慰她。

  「呃……小剛,你好惡,我們在吃飯唉!」藍月喬打了小剛的手背。

  小剛的誤打誤撞,讓盧秀芸很悶,她老公就是外科醫生。尤其見到他們兩個男人極力維護藍月喬,突然很不是滋味。

  自從結婚後,她的生活圈變小了,經常一個人待在家裡翻書打發時間,朋友也因為她新婚而不好意思打擾她,沒人瞭解她的孤單寂寞。

  她望著顏靖那依舊英挺的容貌、沉穩寡言的性格,不禁要幻想,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們之間一定有好多的話題可以聊,她喜歡閱讀,有思想、有見解,而且喜歡動物,藍月喬根本不適合顏靖,她可以想見,總有一天,他會對藍月喬的無知感到厭煩。

  「這兩天秀芸要住我這裡,我就不去診所找你們了,我們好姊妹有好多好多話要聊,不過,如果你想我的話,還是可以打電話給我。」藍月裔甜甜地對顏靖說。

  「是規定要打,還是可打可不打?」顏靖取笑她。「會不會又有人……三更半夜……嗯?」

  「厚……」她急著摀住他的嘴。「不打也沒關係,真的。」

  「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告訴我,是不是跟顏醫生今天十點半才回去有關?」

  小剛八卦地想知道一些秘密。

  「閉嘴,吃飯!」顏靖和藍月喬同時給他答案。

  藍月喬因自己和他說出同樣的話的默契而竊喜,完全沒注意到盧秀芸的臉色愈來愈差。

  因為時間的關係,七點不到,顏靖與小剛又急忙回去診所,剩下兩個女人則繼續享用熱騰騰的火鍋。

  「小喬,我們來喝酒!」盧秀芸打開冰箱,取出稍早從超市買回來的梅酒。

  「秀芸……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難得從家庭主婦的身份解放出來,當然要輕鬆一下。」

  「當家庭主婦不好嗎?我們以前不都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找到一個我們最愛,也最愛我們的男人結婚,然後佈置一個溫馨的家,等待孩子放學,迎接老公下班?」

  「你聽過人家用『圍城』形容婚姻嗎?」盧秀芸問。

  「沒有……」

  「就是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卻拚了命想擠進去。」當她進入婚姻之後,她才發現她從未體驗過愛情的美好,以至於在進入城堡、失去自由之後,沒有可以用來填滿空虛的甜美回憶。

  藍月喬覺得她似乎有什麼心事,只是當秀芸不想講的時候,她也問不出來。她一直依賴著秀芸,但是,秀芸過到麻煩時卻不一定會告訴她。

  她知道自己不夠驄明,沒辦法為她分憂解勞,所以,她選擇靜靜地傾聽,即使,她很多時候也聽不懂。

  這頓飯,吃得很久,盧秀芸的話題一直在男人、女人,愛情與婚姻中打轉,發表她的高論,一瓶梅酒很快已經見底。

  「小喬,我再去巷口買一瓶。」

  「還要喝?你已經喝很多了……」小喬是不喝酒的,但是,為了陪好友解悶,也勉強地喝了兩杯。

  「放心,我現在每天睡前都會喝一杯威士忌,沒問題的。」

  「那我去幫你胃好了……」藍月喬站起來,身子有點搖晃。

  「你坐著,我去買,很快回來。」盧秀芸將藍月喬按回椅子,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待那微醺的感覺過去,藍月喬還是置得下放心,跟著出門。

  她遠遠地看見盧秀芸的身影,走出巷口向右轉,可是……超商是在左邊啊?

  藍月喬加快步伐想告訴她走錯方向了,當她走到巷口,卻發現——

  盧秀芸停在顏靖的動物醫院門前,立著不動,凝視著屋內。

  月光下,她的表情看來好悲傷……

  盧秀芸往前走一步,猶豫了下,又退回剛才站立的位置。

  藍月喬遠遠望著盧秀芸,揪緊外套的兩側——她不要想,她不敢想,她像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密,後悔自己跟出來了,她寧願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秀芸也喜歡顏靖……她居然對好友內心的痛苦毫無所知,還經常在電話裡提及她和顏靖情感的進展……

  盧秀芸路於說服自己,鼓起勇氣踏進診所的自動門,小剛正巧要出來拉下鐵門,看見她,愣了一下,似乎也在猶豫,該不該讓她進來。

  這時,顏靖從看診室出來,視線與盧秀芸對上。

  「小剛,你先上去,鐵門我來關。」

  「喔……」小剛看了盧秀芸一眼,令她心虛地垂下臉。

  「什麼事?」顏靖沒有移動腳步,就站在門口與虞秀芸說話。

  一句平靜而不帶任何情緒的問話,代表著她在他心中沒有任何份量,甚至連『好友的妻子』這個身份也不能令他友善幾分。

  她不該再自欺欺人,以為當初若是她像藍月喬一樣,主動點,他或許有可能會注意到她。

  「你很喜歡小喬?」

  他看著她,不認為這個問題需要回答,至少,聽的人不應該是她。

  「我關心小喬。」她藉著酒意,藉著她是藍月喬最好的朋友,為了好友的幸福,說服自己足以理直氣壯地問這個問題。

  「嗯。」他點頭。

  「喜歡她什麼?」她宛如在進行一場儀式般逼問,一場斷絕任何想念的儀式。

  「這個問題……」他皺起眉,覺得太私人了,而且,虞秀芸的神態有些異樣,他發現她的眼眶中閃著淚光。

  「告訴我,求求你,我需要知道。」她往前踏一步。

  一剎那,顏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但是,他又寧可不明白。

  「小喬……」他開口。「很愛我,甚至超過愛她自己。」

  「就只是這樣?」

  「這點,很難。」他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她。「大部分的人,愛自己勝過任何人,在付出之前,已經先想好了後路,讓自己可能會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這……」這在她眼中,不就是藍月喬最愚蠢的—點嗎?她總是分不清人家對她的好是真是假,一股勁地熱情、盲目地討好別人。甚至,連人家討厭她、利用她也絲毫不察。

  「小喬很在乎你;而我,很在乎小喬。」顏靖告訴盧秀芸,是希望她清醒,不要再踏錯一步了。

  盧秀芸狼狠地低下頭,她知道,她知道小喬很在乎她,她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如果,顏靖沒有愛上小喬的話,她們仍然會是。

  但是,因為顏靖——一個她得不到,也一度認為小喬得不到的男人,她不得不清楚面對,自己終究只是陪襯紅花的綠葉,無法扶正成為女主角。

  藍月喬永遠是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得天獨厚,水遠不必付出什麼,就能憑空得到幸福。

  「小喬並不聰明,她用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愛她身邊的人,也許有的人並不在意,不過,我很珍惜,你也該珍惜你所擁有的。」

  顏靖暗指她有一個愛她的朋友、愛她的老公,這使她看清了自己的貪婪與自私,這一刻,她彷彿從魔障中醒了,她很後悔,後悔曾經試圖破壞他們的感情,幸好,她沒有衝動地向顏靖告白,沒有讓一切走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對不起,我、我走了……祝你們幸福。」

  她轉身離開,顏靖也跟著移動步伐打算關門。

  「小喬?!」他眼尖地發現,在距離診所不遠處的馬路邊,坐著一個女人。

  盧秀芸也看見藍月喬了,她差貼忘了呼吸,突然醒悟到這一步錯得有多離譜,她很可能同時失去顏靖的尊重與小喬的友情。

  顏靖箭步向前,越過盧秀芸,將因酒醉而癱坐在柏油路上的藍月喬抱起來。

  「顏靖……」藍月喬兩眼迷茫地努力想看清眼前的那張臉。

  「怎麼變成醉鬼,醉倒在路邊了?」他以額頭輕磕著她的前額。

  「顏靖……」聽見他溫柔的聲音,藍月喬難過地啜泣起來。「對不起,我不能喜歡你了……」

  「胡說些什麼,醉話連篇的,我抱你回去。」

  「我說真的……」她吸了吸鼻子,「秀芸喜歡你,我就不能再喜歡你了……我們分手吧!」

  顏靖的手一僵,腳步突然變得異常沉重。

  前一刻,他才信誓旦旦,說藍月喬愛他甚於自己,沒想到這一刻就被甩了。

  一直跟在顏靖身後的盧秀芸聽見藍月喬的話,一陣心驚,不可能,她這樣的距離不可能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而且,她可以肯定自己並沒有提到任何喜歡顏靖的話。

  「顏……」她想向顏靖解釋,說是藍月喬誤會了,但是,他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出聲。

  「你是認真的?因為秀芸,要跟我分手?」他悶悶地問。

  她點著暈眩不已的腦袋。「如果我們繼續交往,秀芸會很痛苦,我不要秀芸難過。」

  「所以你就決定讓我難過?」這個可惡的女人,把他當成什麼了?就算是寵物也不能這樣說棄養就棄養。

  「我……」她鼓起雙煩,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我跟秀芸認識十六年了,我們從小就是最好的朋友,我跟你才認識半年……」

  盧秀芸在後肉早已紅了眼眶,這個笨小喬,感情是這樣算的嗎?

  原來,這就是顏靖說的,她用她那個豬頭腦袋,努力地維繫著兩人的感情,而她居然因為一時的妒意摒棄了十幾年來的情誼。

  她對不起小喬,也對不起為了給她一個夢想的家,現在還在日本辛勤工作的老公。

  得不到的總是最美,這是人性的弱點,不知滿足,不懂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

  「笨蛋——」虞秀芸往前跑了兩步,握住藍月喬的手。「笨小喬!」

  「秀芸……」藍月喬看見她,掙扎著要下來。

  顏靖只好將她放回地面,兩手牢牢地環著她不穩的身體。

  「秀芸……你不要哭。」她拭去盧秀芸眼角的淚水,握緊她的手,自己卻拚命地掉眼淚。「我不愛顏靖了,真的。」

  「你豬頭啊!誰告訴你我喜歡顏靖了,我是去問他妞妞的事,記得嗎?我們家那只丑巴哥。」

  「妞妞怎麼了?它生病了嗎?」

  「妞妞……妞妞便秘,對!好幾天了,剛才吃飯的時候,不適合問,我才趁著出來買酒的時候順便同問顏靖。」

  「咦?是這樣喔……」她破涕為笑。

  「不然咧?你啊!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虞秀芸說話的同時,瞄了顏靖一眼,發現他面無表情,心中一陣惶恐。

  「顏靖,小喬醉了,你別聽她胡扯,是我不好,害她誤會了,你千萬別當真。」她急忙幫藍月喬說話。

  「顏靖……」藍月喬轉身面向顏靖,兩手攀在他的肩上。「我醉了,站不住了,我要抱抱……」

  顏靖不發一語地抱起她,往她的住處走。

  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剛才說了多麼爆炸性的宣言,一沾到顏靖溫暖的懷抱,便沉沉睡去了。

  「顏靖……」盧秀芸緊張地搓著雙手。「你不要生小喬的氣,你知道,她真的喝醉了,滿口胡言亂語……」

  「如果,這是她的決定,我會尊重她的意思。」他冷冷地回說。

  顏靖很嘔,他想,要是不給這個可惡的女人一點小小教訓,以後,她是不是還會像今天這樣,隨隨便便就把他給拋棄?!

  「慘了……」盧秀芸心想,怎麼辦?她真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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