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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俐】熟女單身日記【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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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女單身日記 凱俐

陶靜菊人不如其名,是個隨時得說一大堆話的熱血記者,
自從前男友劈腿跟別人結婚後,她不再打扮得有女人味,
總是一身褲裝,以工作為重,自此單身到三十歲。
誰知在三十歲生日的隔天,家人居然強押她到高級餐廳,
進行她人生第一次的相親,
唉,這心境實在悲慘又悲涼,相親過程狀況百出,
沒想到、沒想到對方居然琍會點頭?!不會吧?
她都還沒準備好耶,春天就這樣翩然降臨......
顏守正人如其名,守規矩,走正道,是個正經的公務員,
他不愛說話,簡潔扼要,因此總被女人嫌他太沉默,
回想上一段戀愛已是十年前,他幾乎忘了什麼叫接吻,
直到被爸爸和弟弟設計去相親,意外發現結果很不錯,
眼前的這位元相親對象,說話說不完,笑容又可愛,
兩人一動一靜、一冷一熱,說不定會有最美妙的火花,
既然如此,那就抓住青春的尾巴,轟轟烈烈愛一回......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1-29 16:2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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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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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0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六月的傍晚,南臺灣的天色仍然明亮,涼爽的晚風拂面而來,帶來陣陣玉蘭花清香。一場在路邊辦桌的婚宴正熱鬧滾滾地揭開序幕,在臺北可能看不到這種場子,但這裡是屏東縣滿州鄉,太陽大、人情熱、氣氛就是High!
  
  臺上的康樂隊賣力演奏,辣妹們穿著清涼、載歌載舞,但還不到跳脫衣舞的程度,今天的新娘子已經放話說過,要是誰敢露點她就翻臉走人,新郎當然不想在眾人面前追老婆,所以讓男客們小小地垂涎一下即可。
  
  "鄉親啊,不要只顧著吃,快來點歌!"主持人繞著桌子四處招呼,被拉上臺的人原本不太好意思,誰知一拿到麥克風卻有如歌神附身,扯開喉嚨用力高唱,不管好不好聽,至少大家都聽得到。
  
  盯著臺上的伴舞辣妹,陶曉峰伸手擦了擦口水,雖然說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爸,仍不免面紅耳赤,當他意猶未盡地轉過頭,赫然發現桌上的酒瓶已經空了。
  
  "大姊!你會不會喝得太猛了?"才不到五分鐘,一整瓶啤酒都沒了,當水喝也不用這麼急吧?今天他奉雙親之命陪大姊來喝喜酒,就是怕她喝醉會出事,因為今天是大姊三十歲生日,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結婚,難免會腦筋打結想太多。
  
  "少囉唆,再去給我拿瓶酒來,不對,要兩瓶!"陶靜菊瞪了小弟一眼,大姊頭的氣勢讓人不敢違抗。
  
  "喝這麼多,真是......"陶曉峰站起身去拿酒,心想再不幫大姊找個物件,以後可就麻煩大了。
  
  臺上的歐吉桑扯著破鑼嗓子,陶靜菊恨不得拿酒瓶砸過去,像烏鴉叫似的難聽死了,他更不該唱什麼〈雙人枕頭〉,完全不為單身人士著想,明顯歧視!
  
  今天的新娘是她小學同學,這桌客人都是她的老同學,大家平平都是三十歲,她卻是唯一還獨身的女同學。跟她作伴的三位男同學外號分別是大胖、光頭、小矮人,他們最近要組團到越南娶老婆,她該不會變成全班最後的孤單老人?
  
  "阿菊,吃點東西嘛,只有喝酒怎麼行?"一位好心的孕婦替她挾菜,這位同學已經是懷第三胎了,結婚生子就像吃塊蛋糕那麼容易,為什麼偏偏有人就是做不到?
  
  陶靜菊幽幽地歎口氣。"我在減肥。"
  
  三年前,她交往七年的前男友劈腿,娶了另一個女孩,她非但沒有為情消瘦,反而用大吃大喝來填補空虛,結果整整胖了五公斤,在旁人看來可能沒什麼,但有句話說得好:曾經滄海難為水、曾經瘦過難為肥,她真的好想穿回那些S號的褲子啊!
  
  認真說起來,啤酒的熱量其實不低,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今晚就是要喝到爽、喝到掛!老弟到底在蘑菇什麼?拿個酒也這麼慢,是不是故意拖延,不想讓她"歡度"生日?
  
  "你的身材剛剛好,我很羡慕呢!"好心的孕婦同學說。
  
  陶靜菊心想那還用說?這位孕婦同學至少比她多了二十公斤,但人家那是甜蜜的負擔呀!算了,她懶得跟人計較,也懶得等弟弟回來,看那位歐吉桑在掌聲中走下臺,她胸中忽然豪情萬丈,二話不說奔向舞臺,自己拿起麥克風宣佈。"各位老師同學家長,你們好!為了祝福今天的新娘,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江孟玲,我要唱一首歌送給她,這是我們每次去KTV必唱的  走在紅毯那一天!"
  
  坐在主桌的江孟玲臉色一僵,沒錯,這是她們姊妹淘最愛的一首歌,但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這首歌的歌詞有那麼一點點不應景耶!
  
  "算一算時間,認識他也好幾年,看一看身邊,好朋友都有好姻緣......"陶靜菊唱得情感豐沛,自己都感動得快哭了,也許是酒精的催化,也許是心情的沉澱,全化為婉轉歌聲。
  
  人海茫茫,想找到你愛他、他也愛你的那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還要能走上紅毯那一端,不只需要努力更得靠運氣,求神求佛都不一定有用。命運難以預料,愛情變化萬千,有些人就是什麼也抓不住......
  
  最後,她激昂高歌。"女人啊,要找個真誠的男人,哪有那麼難?真有那麼難~~嗚呼嗚......"
  
  "贊啦!"台下的賓客報以熱烈掌聲,幾個熟知內情的則竊竊私語,陶家的大女兒在臺北當記者,表面風光卻內心淒涼,那個長跑七年的男友飛了之後,過了三年仍沒有新物件,難怪唱得絲絲入扣、款款動人。
  
  "多謝來賓掌聲鼓勵!孟玲、志遠,我祝你們早生貴子、白頭偕老,也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陶靜菊終究忍住了眼淚,怎麼說也不該給新人觸黴頭,有淚只能往肚裡吞,她早練就如此本事。
  
  "你唱得好棒,快下來吃東西吧。"陶曉峰緊張到差點胃抽筋,趕忙迎接大姊下臺,幸好沒出什麼亂子,鄉村裡消息傳得快,爸媽的面子還得顧。
  
  "酒呢?"把麥克風丟還給主持人,陶靜菊轉向老弟質問。
  
  "剛才酒不夠,他們跑去買,已經送來了,別急。"他拉著大姊坐回位子,立刻幫她倒滿啤酒,看她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想說乾脆移民去德國好了,聽說那邊啤酒比水還便宜。
  
  這樣喝還不過癮,陶靜菊抓起酒瓶,站起身吆喝。"來,我敬大家,乾杯!"
  
  同桌的都是滿州小學的同學,看到此景不禁想到過去,陶靜菊以前常當風紀股長,監督同學不得搗蛋,沒想到現在卻帶頭喝酒,人生的境遇果然有趣。
  
  陶曉峰搖搖頭,不管了,大姊就算等一下要開始劃酒拳,他也只得六親不認,跟她拚了。
  
  新郎新娘繞桌敬酒時,現場氣氛掀起高潮,陶靜菊激動地抱住好友江孟玲,哇啦啦地說:"天啊~~我真的好替你開心,你們一定要幸福、要快樂!"
  
  "謝謝、謝謝......"江孟玲緊抱著好姊妹,心中百感交集,曾經她們是互相挖苦、互相打氣的單身一族,現在她自己從"情侶去死去死團"中告退,望著還在團內的陶靜菊,不免感傷起來。
  
  這兩人也抱得太久了吧?新郎何志遠忍不住插手,把老婆拉回自己身旁,微笑著說:"靜菊,你自己也要多加油,我們等著喝你的喜酒。"
  
  "好哇,人生七十才開始,我總有一天會達成這個目標,不過你們可要活久一點喔!"陶靜菊說著無聊的冷笑話,讓大家都笑得有點僵。
  
  "我們該去下一桌了,謝謝大家!"何志遠先幹為敬,隨即擁著老婆走向下一桌。
  
  目送新郎、新娘走開,陶靜菊看得出神,忽然靜了下來,坐下默默喝酒,表情若有所思。
  
  面對這樣的大姊,陶曉峰反而緊張。"怎麼啦?這麼安靜?"還是瘋癲一點比較正常。
  
  陶靜菊沒回答,拍一下弟弟的肩膀,繼續喝她的悶酒,有時不言不語是因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儘管四周熱鬧喧嘩,在她看來卻是那麼淒清,有誰能體會她的心境?
  
  喜宴結束後,陶靜菊由弟弟攙扶上車,他氣喘吁吁地抱怨。"大姊,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她才不回答這種無禮的問題,車子才發動沒兩秒,她就開始吐,瞬間讓自己減輕體重。
  
  "我的媽啊~~這輛休旅車是我載客人用的耶,你居然把它糟蹋成這樣!"陶曉峰快暈倒了,不敢相信大姊竟然這麼過分,剛剛換過的椅套和踏墊......全毀了!
  
  陶靜菊聽不到弟弟的哀號,只是閉上眼昏睡,任由三十歲的生日在落寞中度過,就這樣吧,就這樣孤獨一輩子吧......她不會再抗拒,也沒什麼好抗拒,註定孤獨又怎樣,她認命總行了吧!
  
  "阿菊,還不起來!都十點了,是想睡到什麼時候?"曾淑蘭拉開女兒房內的窗簾,讓室內一切都無所遁形,這孩子從十八歲到臺北念大學,跟家人聚少離多,但她的房間始終保留著,她隨時想回家都行。
  
  "我頭好痛......"在母親的大嗓門叫喚中,陶靜菊睜開惺忪睡眼,他們這戶四合院的缺點就是採光太好,再加上鳥啼蟲鳴的包圍,想賴床都難。
  
  昨晚她是怎麼回來的?其實沒什麼印象了,好像就是吐了、睡了,然後就天亮了,希望沒有哭了才好,否則很丟臉的。
  
  "誰叫你昨晚喝那麼多,紅包有沒有多包一點?人家差點被你喝垮了!要不是你弟送你回來,我看你根本就耍賴在人家的新房了!"經過昨晚,村裡的老老少少都知道,陶家的長女酒量驚人,還有一副絕妙歌喉,只可惜找不到情人,唱起歌來才那麼哀怨。
  
  "好了好了,別念了......"陶靜菊腳步蹣跚、有氣無力地走進浴室梳洗,鏡子裡那張臉憔悴又疲憊,她自己都不想再多看。洗過臉,她還是打開化妝包,用熟練的手法改善一下慘狀,再換上最常穿的白襯衫、條紋褲裝,幹記者這行就是這樣,即使休假也不能放鬆,因為隨時可能有狀況。
  
  她念的是傳播科系,從大三開始當實習記者,算一算已經有十年資歷,在這圈子裡可說是老油條了,去年升為社會組的採訪組長,算是少見的女性主管。好不容易給她拗到周休二日的假期,週六參加小學同學的婚禮,周日就該打道回府,誰叫她工作的地方在臺北,和她的家鄉屏東正好是一北一南。
  
  說到她的工作,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在這個資訊爆炸、競爭激烈的時代,各家新聞媒體都竭盡所能搶獨家、搶頭條、搶鋒頭,搶到了也只能高興一分鐘,還有更多新聞等著去追,當記者就是這麼苦命又悲情,然而當自己的報導受到肯定,卻又是一種戒不掉的癮。
  
  打理好了自己,陶靜菊走到客廳,看到爸媽和弟弟都在,桌上有燒餅、油條和豆漿,顯然是留給她的。
  
  "來,喝杯茶,這是今年的春茶。"陶彥安對長女說,他的頭髮早已灰白,年輕時脾氣不太好,老了倒是越來越慈祥,可能是常被孫兒們逗弄,久了也陶冶性情吧。
  
  "好。"陶靜菊的兩位叔叔都是港口村的茶農,她從小喝到大,其他名茶她都看不上眼。
  
  陶家在滿州鄉中山路開了家水電行,不過也兼賣一些毫不相關的東西,像是茶葉、洋蔥、鴨蛋等特產。陶家老二陶清荷十八歲就結婚,跟夫家在恒春鎮開自助餐店,已經有三個孩子;老麼陶曉峰也是早婚一族,在墾丁跟他老婆經營民宿,育有一男一女。
  
  正因有妹妹和弟弟就近照顧爸媽,陶靜菊才能放心在臺北打拚,真該感謝他們的付出和體諒,但相對的,既然老二和老麼都已經成家生子,她這個未婚的大姊自然就成了家族中的關懷焦點。
  
  陶彥安一邊看女兒吃早餐,一邊閒聊似地說:"阿菊啊,你工作那麼忙,要不要休息一陣子?家裡又不用靠你養,最重要的是別搞壞身體了。"
  
  陶靜菊每個月都把一半薪水轉到母親的帳戶,因為她太會花錢,必須靠母親幫她存嫁妝,如果嫁不掉就是老本,但現在看來當作老本的機率極高。
  
  "不行,我沒工作會生病。"她得了一種叫做"忙碌症"的毛病,習慣什麼都急、什麼都趕,如果不工作她能做啥?又沒對象、又沒小孩,她會無聊死的。
  
  "找個人嫁不就得了?"曾淑蘭提起這個說也說不膩的話題。
  
  "媽你就別指望我了,指望你孫子、孫女還比較快。"陶靜菊回答得毫無志氣。
  
  陶曉峰忽然靈機一動。"耶,你同學不是要去越南找老婆?姊你也可以跟著去,只要花點小錢,就能買個強壯又俊俏的小夥子,現在女大男小不算什麼,男人當煮夫也很正常的。"
  
  "最好我有這麼可憐啦!"愛情豈能買賣,婚姻更不可以建立在金錢交易上,她才三十歲,這方法等過十年再來考慮也不遲......不,不對,她怎麼可以有如此念頭
  
  陶彥安和曾淑蘭兩夫妻走進房,讓兒女在客廳繼續鬥嘴。
  
  看到爸媽的動作,陶曉峰才想起還有正事要辦,硬生生轉移了話題。"對了,晚點我開車送你去高雄。"
  
  "幹麼開車去高雄?我搭飛機就好了。"恒春就有機場,正所謂時間就是金錢,她才不想浪費在交通旅程上。
  
  "去高雄搭高鐵,很快就到啦,我這裡有優待票,不用可惜。"陶曉峰拿出一張車票,這可是他砸錢送給大姊的禮物,算是報答她從小買零食給他吃的恩惠,大姊喜歡美食也喜歡分享。
  
  "怎麼這麼熱心?"陶靜菊冷冷地盯著小弟。"昨晚你不是說過,死也不讓我再坐你的車了?"
  
  "還不是因為你吐了一大堆!你知道我清了多久嗎?"他一想到就嘔,但對方是大姊,也只能自認倒楣。
  
  "那幹麼還讓我坐你的車?一定有陰謀。"
  
  陶曉峰還沒回答,陶家二老走出房間向大家宣佈。"我們也要去高雄,大家一起坐車。"
  
  "你們去高雄幹麼?誰要結婚啊?穿得這麼水!"陶靜菊詫異極了,老爸穿上唯一的一套西裝,老媽還化了妝、穿了套裝,實在太奇怪了!他們平常不是穿睡衣睡褲,就是印有"照靈宮"、"順天宮"字樣的運動服,搭上萬用拖鞋,哪時像今天這般正式?
  
  "就是在等你結婚啦!"曾淑蘭拍一下女兒的頭。"都三十歲了,也不正經一點。"
  
  被老媽這麼一K,還被說中心事,陶靜菊吐吐舌說:"好,等我結婚,我一定買新衣給你們穿,預算無上限。"反正不會有那天,隨口承諾也無妨。
  
  說時遲那時快,陶家老二陶清荷從門外走進。"媽,你們要去高雄?我也要去!"
  
  "怎麼你也來湊熱鬧?今天不用開店嗎?"陶靜菊睜大眼看著妹妹,這傢伙小她兩歲,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增產報國不遺餘力。
  
  "今天我放假,有我老公和我公婆就夠了。"陶清荷在恒春鎮市區開了一家自助餐店,價廉物美,生意興隆。
  
  "你去高雄幹麼?"陶靜菊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家人似乎有事瞞著她。
  
  "參加同學會呀,你看我還特別打扮,有水嗎?"陶清荷轉了個身,裙擺隨長髮飄逸。
  
  陶靜菊眯起眼做出評語。"水、水、水!看不出來生過三胎了,小腹比我還小呢。"
  
  "大姊,你也才五十五公斤,別把自己看得太重。"
  
  "我一定要回到五十公斤,目標減肥五公斤,回到水當當的我!"陶靜菊身高一六五,三年前苗條到人人都羡慕,失戀後卻大吃大喝,胸圍因此而稍有長進,臀圍和腰圍卻也加大尺寸,難道年紀大了,真要朝歐巴桑的體型發展?
  
  "找個好男人,自然就會變水了,大姊你要加油!"陶清荷對姊姊有無限祝福。
  
  "拜託不要再逼我了,減肥容易結婚難,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好命。"三十歲又怎樣,沒男人又怎樣,難道日子就不用過了嗎?
  
  "好了,別閒聊了,大家準備出發吧。"
  
  休旅車正在門口等著,一家五口坐上車,由老麼陶曉峰負責掌握方向盤。
  
  不知道多少年沒一塊出門了,陶靜菊拿出相機亂拍一通,她確定,她會永遠懷念這一天的。
  
  "哥,你在忙嗎?"顏執中敲了敲房門,探進頭問。
  
  "不忙,什麼事?"顏守正坐在桌前看資料,房內的擺設相當整齊,正如他的為人一絲不苟,他算不上潔癖,但絕對不允許混亂。
  
  顏執中沒回答,走進房裡巡視書桌,笑問:"現在星期天上午,天氣這麼好,你居然在念人權保障基本法?"
  
  哥哥是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退伍後考上法務部公職,分發地點在臺北,他因此北上工作,幾年後也買了間房子,但除非是要上進修課,不然他幾乎每週末都回高雄老家。這九年來哥哥表現優秀,已經升到科長的位置,他的腦袋似乎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可說是非常的......奇葩。
  
  "這很有趣。"顏守正知道弟弟在挖苦他,他也不以為意,或許一般人無法理解,他卻樂在其中。
  
  任職於法務部法律事務司的他,負責的正是研擬草案,書櫃上都是法律書籍和資料,舉凡民法、行政程式法、國家賠償法、財團法人法、政府資訊公開法、電腦處理個人資料保護法,都是他們單位進行的工作內容。有些人或許會問,憑他的聰明才智,為什麼不當執業律師,賺進大把鈔票?但他瞭解自己的個性,唇槍舌戰並非他的專長,研究才是他所熱愛,公職更是他所適合。
  
  顏執中聳聳肩,不想跟哥哥辯論,"爸說要去喝喜酒,找我們一起去。"
  
  "我沒興趣。"顏守正不太擅長社交,也不想出席那種場合,因為一定會被眾人當成箭靶,追問他怎麼三十三歲了還不結婚,甚至要當媒人牽紅線。
  
  十年前,他被前女友兵變後就不曾再談過戀愛,工作之餘就是爬山、打太極拳、騎腳踏車,而且大多一個人進行,每天早睡早起像個古早人,在這娛樂多元化的時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憑他的外型、人品和學經歷,其實條件挺好,常有人替他介紹物件,可惜他老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女方等他主動,他卻只會被動,最後當然被打回票,誰叫他不會說話,現在可不流行猜啞謎。最後他自己也懶了、累了,這兩、三年來不再進行此類活動,反正只是浪費時間。
  
  弟弟小他三歲,個性開朗隨和,有個穩定交往的女友,小倆口預定今年底要結婚,他當然祝福他們,不過心底也難免有些感慨,自己可能註定孤家寡人一輩子了。
  
  "你平常不在家,回到家還是看資料,難得爸想要我們陪他,你就別推託了,難道要讓他一個人去赴宴?很可憐的。"顏執中搬出孝道來壓哥哥,他知道哥哥外冷內熱,其實是個心軟的好好先生。
  
  果然,顏守正皺起眉考慮了兩秒鐘,點頭答應。"好吧,我換個衣服。"
  
  十八年前,他們的母親因病早逝,從此父親兼任母職,又要上班又要做家事,把他們兄弟倆栽培長大,雖然他們口頭上不會說感謝,但不管父親有什麼期待,兄弟倆總是會盡力去達成。
  
  "這還差不多,給你十分鐘!"顏執中先發任務成功,希望今天能一切順利,為了哥哥的下半輩子著想,是該做點努力了。
  
  客廳裡,顏振章正坐立不安地等消息,一看到次子就急忙追問。"怎麼樣?他肯不肯去?"
  
  "安啦!我最會說服別人了。"顏執中對父親眨眨眼。
  
  "等他發現真相,會不會生氣?"顏振章雖然有點擔心,但他實在等不下去了,要等長子自己開竅,可能他已經先走一步了。
  
  "哥很有風度的,要生氣也會等回家才生氣。"顏執中就是摸清了哥哥的脾氣,才會使出這一招,對於一個懶得談感情的人,不下點猛藥怎麼行。
  
  "唉,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說不定你哥早就好幾個孩子了。"顏振章說著歎了口氣,一想到那段日子,仍不免為長子感到心疼。
  
  顏守正跟前女友念同一所大學,兩人從大一開始交往,也見過彼此的家長。女方不只人長得美,個性又溫柔,還是音樂系的才女,眾人都看好他們會開花結果,沒想到畢業後沒多久,女方祭出無預警分手,直接出國搞消失,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當時顏守正在金門服役,就算想追回女友也插翅難飛,於是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家人跟朋友都不敢多問,只能等時間漸漸過去,希望他的傷口早日痊癒。事情發生後,旁人幾乎看不出他的心痛,只察覺到他比以前更沉默,內心某處似乎上鎖了,還把鑰匙弄丟了。
  
  "那種沒良心的女人,早點消失也好,哥一定會另有良緣。"關於十年前那件事,顏執中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但他永遠不會說出口,到死也要守著秘密,這樣對每個人都好。
  
  "好吧,希望這次會有好結果。"事到如今,死馬也得當活馬醫,說不定會有奇跡。
  
  稍後,顏家父子三人都打扮妥當,坐上自家轎車,由長子顏守正開車出發,顏振章和顏執中坐在後座,高雄的路又大又直,想迷路還真需要點本事。
  
  "守正,你待會兒見了人要打招呼。"顏振章提醒長子,這孩子沒別的缺點,就是嘴太笨,還有人太正直,有時真想給他洗洗腦,讓他懂得什麼叫變通。
  
  "我會的。"顏守正還懂得這點禮貌,不過打完招呼之後,他就無話可說了。
  
  "打完招呼,人家如果問話,你也要回答,知不知道?"
  
  "知道了。"顏守正乖乖答應,但能否做到就不一定。
  
  聽到這種敷衍的回應,顏振章忍不住感慨,或許是妻子過世得早,造成長子木訥的個性,但說來奇怪,次子倒是圓融得多,還在保險公司上班,客戶多得嚇嚇叫。
  
  顏執中拍拍父親的手臂安慰他。"放心,哥沒那麼傻的。"他相信哥哥其實也想突破,只是找不到適當機會和物件,他一定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心中的虧欠感才能稍減。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看著辦了,顏振章已經六十歲,剛從銀行業退休,有很多事想去做,如果沒看到長子找個伴,實在放不下心。
  
  六月的陽光在行道樹中閃耀,風吹著樹葉就像波浪起伏,這是一幅很美的畫面,顏守正不疾不徐地踩著油門,前方的目標相當明確,但副駕駛座上沒有人,這趟旅程似乎就有些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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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陶家人抵達高雄時,開車的陶曉峰提議說:
  
  "快中午了,去吃個飯怎麼樣?"陶靜菊早就餓了,第一個舉手贊成。
  
  "好!我想吃炒麵,你們看那家小吃店就有賣,還有老媽愛吃的炒飯,走吧。"她最愛的食物就是啤酒和炒麵,在爸媽面前還是少喝為妙,但炒麵就沒問題了。
  
  "難得全家人都在一塊,吃高級一點的啦!"陶清荷故意跟大姊唱反調,嘴角有藏不住的笑。
  
  "你要請客?這麼大方?"陶靜菊推著妹妹的肩膀玩鬧。
  
  "我請。"一家之母曾淑蘭開口扛下擔子。
  
  "媽,你該不會偷偷中獎沒跟我們說吧?這樣很不夠意思捏!"根據陶靜菊三十年來的觀察,掌管經濟大權的母親一向是能省就省、能樞就樞,雖然不至於吝嗇,但很少這麼大方。
  
  "你是皮在癢啊?!"曾淑蘭一把捏住長女的耳朵,力道之大絕不放水。
  
  "痛痛痛--"陶靜菊立刻哀叫求饒。
  
  就這樣,在母親大人的旨意下,他們來到愛河畔的國賓大飯店,陶靜菊並不是第一次光臨,對手美食這方面,她可是匹識途老馬,立刻提出建議。
  
  "要不要去吃一樓的愛河西餐廳?自助式的耶,拿多少吃多少,我可以吃到死。"
  
  "大姊,你不是說要減肥?"陶清荷好心提醒。
  
  "喔,差點忘了,吃完這頓再減不行嗎?"陶靜菊有信心,憑她現在的身心狀態,絕對可以撈回成本又大賺一筆。
  
  "吃什麼Buffet,跟難民掄食一樣,圍坐在一起吃比較有氣氛啦。"陶曉峰指向樓梯,帶領大家前進。
  
  "二樓有包廂,我訂了龍鳳廳,走!"
  
  "龍鳳廳?你居然有訂位?"陶靜菊對這名字不太有好感,有龍有鳳,分明是暗諷她孤家寡人,別怪她愛胡思亂想,單身熟女就是這麼敏感。
  
  "三十二年前的今天,我跟你媽結婚了,所以想吃點好料的。"陶彥安此話一出,兒女們都嚇了一跳,以往從沒慶祝過這日子,今天還真是個黃道吉日。
  
  "早說嘛,"陶靜菊立刻拱手賀喜。"原來你們是要吃自己的喜酒,恭喜、恭喜!"就這樣,他們走進二樓的龍鳳廳,裡面有張貴氣的圓桌,圓桌上早已擺好精緻餐具,坐十個人也沒問題,他們一入座,服務生就送來飲料和前菜。
  
  "坐這麼大桌?連菜單都選好了?"陶靜菊嘖嘖稱奇,爸媽居然會大手筆砸錢,就算是結婚紀念日,還是很不可思議耶!
  
  "怎樣,你有意見?"曾淑蘭用眼白盯著長女問。
  
  "沒事、沒事,我超滿意的!"陶靜菊連忙陽笑,暗自決定要刷卡付帳,怎麼說都是爸媽的大日子。她身為老大該表示點心意,就算卡刷爆了也得刷。
  
  說時遲那時快,服務生才一走出門,穿得一身桃紅的廖阿姨就跟著出現,表情又驚又喜,高聲招呼。
  
  "哎呀......這麼巧?"
  
  "阿姨好。"陶家三名子女都乖乖打招呼,這個廖阿姨住在高雄,是母親的多年好友,兩家人常有往來。
  
  巧遇也就算了,廖阿姨背後還跟著三個男人,一位長輩、兩位平輩,都穿西裝、打領帶,神情端莊肅穆,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顯然是一家人。
  
  霎時間,陶靜菊有種被陷害的預感!她親愛的,熱心的、雞婆的家人們,該不會是在幫她相親吧?廖阿姨該不會是要當媒人吧?說什麼巧不巧的,再巧也不會心有靈犀、如有神助,就這麼準確地走進這間包廂,還剛好叫龍鳳廳咧!
  
  仔細一瞧,那位戴眼鏡的男子也面露震驚,仿佛被人當成奴隸帶到拍賣場,好極了,這下真的有鬼,他們被設計了!
  
  "我剛好跟朋友一塊來吃飯,不如我們就一起坐吧,人多比較熱鬧。"廖阿姨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五十多歲的人了,不練就點本事怎麼行?
  
  曾淑蘭身為女方主人,熱絡地起身歡迎。
  
  "這樣啊,真是太巧了,各位不嫌棄的話就請坐吧。"母親大人都這麼說了,身為子女的哪有權利反對?陶靜菊用眼神質問弟弟和妹妹,誰知道這兩個傢伙都故意低頭喝茶,假裝沒看到大姊的瞪視。
  
  "幸會,很高興能認識你們。"顏執中拍拍哥哥的肩膀,父子三人一一入座。
  
  顏守正朝弟弟瞄了一眼,他已心知肚明,今天其實是他的預備喜宴,擺明瞭要給他相親,真是太用心了,讓他捨不得責怪,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爭氣,才讓父親和弟弟如此大費周章。
  
  女方一共出動五人,其中那位眼睛瞪得最大的女性,想必就是他的物件吧?第一眼印象並不壞,這位小姐雙眸明亮、打扮清爽,一頭長髮盤在腦後,身上只有黑灰白三色,顯露出0ffice Lady的俐落感,應該是位亮麗自信的女性,她為什麼需要相親呢?
  
  "我來替各位介紹,這位是顏振章先生,我是在銀行認識他的,人家可是經理退休的喔--浴道位是顏執中先生,從事保險業,年底要結婚了。"廖阿姨停頓一秒,故作神秘地笑道:"至於這位顏守正先生,在法務部擔任科長,老家在高雄,人在臺北上班,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人品好、脾氣好,更重要的是......他現在還單身呢! 噢喔~~"陶靜菊內心狂打冷顫,好尷尬好詭異的氣氛,對方顯然被當成商品介紹,待會兒大概也要輪到她了吧?不曉得她能有什麼優美廣告詞?
  
  "還不打個招呼?"顏振章提醒長子,別忘了他答應過的話。
  
  "各位好,我叫顏守正,顏色的顏、守時的守、正當的正。"顏守正深吸口氣,打個招呼並不困難,困難的是接下來還能說什麼?忽然把他拉到這種場合,他是不會發脾氣,卻會不知所措。
  
  好一個正經八百的傢伙,陶靜菊真想吹聲口哨,不過這當然只是想想而已。她不知道幾百年沒看過這款貨色了,如果是二十歲的她,絕對看都不多看一眼,但現在她三十歲了,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如果這男人變成她的丈夫,該會是怎樣的一種畫面?超難想像的。
  
  這人戴著一副銀框眼鏡,五官端正,坐姿和表情也很端正,不知在床上也是這種端正態度嗎?
  
  她自認並非三十如虎、四十如狼的兇猛女性,但也不想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按表操課,說不定還要看時辰辦事,誰受得了?也罷,今天就讓大家開心一下,當她日行一善好了。
  
  "大家好,我叫陶靜菊,也就是陶淵明筆下那朵寧靜的小菊花。"話一說出口,她自己都快懲死了,真想仰天狂笑。看弟弟和妹妹也忍得很痛苦,爸媽則是差點要鑽到桌底下,這什麼自我介紹啊,白癡!
  
  男主角顏守正表情毫無變化,顏執中卻忍不住噗哧一笑,這位小姐好像是搞笑類型的,不曉得哥哥會不會喜歡?
  
  廖阿姨不是第一次當媒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完全不受影響,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陶小姐真是風趣!她們家住在屏東縣滿州鄉,那裡山明水秀、地靈人傑,大家有空都應該去走一走,保證收穫良多。靜菊她個性乖巧、溫柔賢淑,在臺北從事新聞工作,現在剛好也是單身,而且是擎宇電視臺的女主播喔!"男方家長顏振章一聽,挑起雙眉問:"是嗎?我常看擎宇新聞台的新聞,不曉得陶小姐是在哪個時段播報?以後我一定準時收看。"他對這女孩的印象不錯,臉頰圓圓的很可愛,身材不胖不瘦剛剛好,就是要這樣的媳婦才好,現在的女孩都以纖細為美,但太瘦的話對健康無益,也怕生產時有困難。當初他妻子就是太苗條,才會體弱多病,不到四十歲就辭世。
  
  這下模大了!陶家人面面相觀,不知該如何解釋,怎會有這種美麗的誤會呢?光是"個性乖巧、溫柔賢淑"就足以構成詐欺罪,"女主播"這三個字更是承擔不起。
  
  陶靜菊拿出名片,直率地說明。"不好意思,其實我個性急躁,很少做家事,擔任電視臺記者,主要跑社會新聞,去年才當上組長,有時大家會看到我在螢幕上,大多是報導火災、車禍、颱風或兇殺案,各位如果願意當我的貴人,提供我新聞線索,我將會非常感激,逢年過節一定送禮致意。"什麼女主播?以為在演韓劇啊?那種情節打死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還是實際點,正大光明介紹自己,順便吸收一下線民,當記者一定要有人脈支持,否則新聞很少從天上掉下來。
  
  "啊?可能我記錯了,抱歉!"廖阿姨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資訊錯誤又當場被糾正,糟糕極了。
  
  "沒差啦,反正我也不是花瓶的料,不適合坐在主播台,照稿子念很無聊的。
  
  我比較喜歡跑現場、追新聞,根本就靜不下來,叫我喇叭花還差不多,靜菊這名字也算是一種反諷。有人叫我阿菊姊,也有人叫我阿菊妹,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菊兒、菊子、菊花茶,對我來說都一樣。"對於形象這種東西,陶靜菊毫不在意,但她的家人並不這麼想,聽到她這番話差點沒昏倒,這可是雙方家長都出席的正式相親,怎麼能如此胡言亂語?這下萬事休矣......
  
  "你真是堅強。"男主角顏守正忽然出聲,雙手接過那張名片,心中浮現一股敵意。他欣賞每個認真工作的人,無論他跟這位陶小姐有沒有發展的可能,他很高興認識這麼一位元好記者,一旁,顏振章和顏執中面露驚訝之色,心想這顆悶葫蘆怎麼突然開竅了?
  
  "好說,其實做記者有悲情的一面,要讓主管滿意、要跟同業競爭,還要跟自己過不去,但也有好玩的一面,就是可以增廣見聞、上山下海、無所不去。像是什麼鬼屋、分屍命案、警匪槍戰啦,我都看到沒感覺了,也算是種人生收穫。"出於直覺,陶靜菊認為對方不會看上她,像他這種斯文有禮的男人,應該會想找個端莊賢慧的女人,不過沒關係,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家做個朋友也不錯。
  
  "你每天工作幾小時?"他的人生可說相當平順,除了母親太早過世、初戀慘痛結束,找不出什麼奇特的情節,眼前這位女子讓他感覺非常特別,她的雙眼閃閃發亮,仿佛有微風吹在她耳邊,整張臉都充滿了生命力,讓他無法轉移視線。
  
  "每天至少十二個小時,要跑記者會、趕到案發現場、找對象採訪,還得自己想辦法查案,上頭動不動就開檢討會,把我們罵得一文不值,所以平常就要廣結善緣,拜託大家當我的偵探,隨時幫我留童線索,感恩啊!""辛苦你了。"雖然當今媒體有許多亂象,為了搶觀眾不擇手段,但這位陶小姐應該是盡忠職守的那一派,才認識才多久,他卻直覺地認為她是個好記者。
  
  哎喲~~男女主角居然展開對談了,雙方家人和媒人都松了口氣,氣氛似乎是漸入佳境,陶靜菊卻在這時丟出一顆炸彈,震撼得大家都傻眼了。
  
  "服務生,麻煩給我兩瓶冰啤酒、一盤什錦炒麵,要大盤的!"今天這桌菜色不是很滿意,還是點自己愛吃的比較過癮,反正她不是女主播,用不著維持形象,至於減肥的事就等明天再說。
  
  顏守正從沒遇過如此豪爽的女性,高級包廂仿佛成了路旁小吃店,這位大姊她想怎樣就怎樣,他驚愕之餘只有一個感想--太帥了、太妙了!
  
  等服務生替她去張羅吃喝,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情況下,她繼續從容發言。
  
  "我說顏先生,其實你的條件非常棒,這樣吧,我幫你介紹物件如何?我認識許多漂亮又溫柔的單身女性,像是護士、老師、空姐、女警,應有盡有,美不勝收,你乾脆把你們部門的單身男士都找出來,我幫你們辦一場聯誼怎麼樣?人數如果夠多,說不定可以上新聞喔!"她是誠心誠意想幫忙,這位顏先生雖然話少了點但很有風度,她乾脆好人做到底,就算有點心酸也沒關係,她用不到的好東西,還是可以成人之美,減少兩個癡男怨女,促成一對幸福佳偶。
  
  "不用了,多謝。"顏守正聽了一愣,今天不是他們兩人的相親嗎?怎麼她會想把他推銷給別人?是不是他表現得太無趣,讓她難以容忍?
  
  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其實他並不排斥這場相親,對女方的感覺是非常驚喜,但或許那只是他單方面的感受吧......
  
  "我很難得幫人家作媒的耶,要不是看在你彬彬有禮的分上,我才懶得給自己找事忙。顏先生你不要太消極,你需要的只是一點點包裝,以及一點點勇氣,總之交給我就對了!"陶靜菊在公司的外號叫"大姊頭",就是因為她性格爽快、熱心助人,正所謂相逢即是有緣,她很樂意推他一把。
  
  "你人......真好。"顏守正被她的氣勢壓倒,只能呆呆地回應。
  
  "大姊,你別鬧了啦!"陶曉峰忍不住插嘴,拜託大姊別搞砸自己的場子,他們好不容易布下天羅地網,才把這兩個適婚男女湊在一塊,現在看來是揮棒落空、三振出局了。
  
  "做人要有誠意,我只是不想惺惺作態而已,真要演戲的話,我也是很有戲胞的。說實話啦,我這種粗線條的女人,顏先生一定不會中意,今天就當作一場同樂會,交個朋友也不錯啊!"她不是自卑或自閉,只是有自知之明,何必把氣氛搞得那麼僵?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誰說他不中意她的?!顏守正受到莫大的誤解,卻找不到適當解釋,都怪他不懂得表達,唉!
  
  這時啤酒和炒麵送來了,陶靜菊開始盡情吃喝,並且熱情招呼。
  
  "菜都上來了,大家別客氣,儘量吃,今天我媽請客,我刷卡!"一場飯吃下來,旁人已經無話可說,眼睜睜看女主角毀了這一切,顏守正則是唯一保持好心情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感覺就是非常奇妙,望著她大口喝酒、大口吃面的模樣,他的心居然坪坪跳了起來,人家都說愛情沒有道理,說得還真是有道理啊!
  
  回程中,車內的三個男人完全沒交談,顏守正專心開車,從後視鏡看到後座的父親和弟弟,他們兩人對望一眼,默默歎了口氣,似乎大失所望。
  
  "哥,不好意思,浪費了你不少時間。"顏執中不會為設局而道歉,但他要為挑錯對象而道歉。
  
  紅燈亮了,整條路都是紅燈,高雄的道路一向爽快,紅綠分明,一路不是暢通就是中止,顏守正踩下煞車、挑起雙眉問:"怎麼說?"
  
  "對方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比起哥哥的前女友,陶小姐無論外型、談吐氣質,完全是天差地別,顏執中一看就明白,哥哥是看在雙方家長的面子,才能忍受到最後。
  
  "你怎麼知道?"顏守正仔細回想,他有表現出痛苦的表情嗎?也許他該訓練一下如何微笑,否則旁人還以為他在生悶氣。
  
  "她看起來跟你就是不搭,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顏執中自認非常瞭解哥哥,一個穩重的男人怎麼會對一個"俏皮"的女人來電?他用"俏皮"形容已經算客氣了。想到雙方搶著付帳的那一幕,那位陶小姐簡直是萬夫莫敵,幸好哥哥人高手長,才沒有讓女方得逞。
  
  顏振章也開口說:"今天就當是一次經驗,以後我們再加油。"他只希望長子不要因此排斥相親,日後再接再厲,他就不信相一百次親還相不到一個適合的。
  
  顏守正居然有了出乎預期的回答。"我覺得她很好。"陶小姐不只活潑可愛,而且真實坦率,他好久沒有這種震撼的感覺,還想多聽聽她的聲音,多看看她的表情,他相信那會是一件快樂的事。
  
  聽到這話,顏振章和顏執中父子倆瞪住彼此,實在難以置信,難道最不可能的物件就是最有希望的物件?問世間情為何物,完全是莫名其妙呀!
  
  顏執中抓住駕駛座的椅背,高聲向哥哥再確認一次。"你確定?不是場面話?你真的覺得她很好?"
  
  "我確定。"綠燈亮了,顏守正往前開動,整條路都是耀眼的綠燈,讓人心情暢快。
  
  生命果然會找到自己的出路,不管怎樣的女人都會有男人喜歡,雖然跟他們期待的不太一樣,但事到如今......有總比沒有好!於是顏執中進一步追問。"我可以跟媒人廖阿姨說,你希望和對方交往嗎?""嗯,就這麼說。"顏守正並不反對這主意。
  
  "不過,我怕她對我沒有興趣。""別說喪氣話,只要你主動出擊就有機會,陶小姐不也說了,你條件很棒的。"顏振章鼓勵長子,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是情聖。
  
  "嗯......那就請廖阿姨幫我說一聲,我會打電話給陶小姐。"她的名片就躺在他胸前的口袋,讓他不禁心跳加快。他確實該有所改變了,為了家人殷切的關懷,也為了給自己空白的情感一個交代,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故事就這麼結束,他想再見到她。
  
  "天啊!"顏執中拍手歡呼,幾乎要跳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你怎麼這麼高興?比你哥還高興。"顏振章含笑望著次子,這孩子真是貼心得很。
  
  "沒錯,我就是比誰都高興,哥你終於要出運了!"顏執中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多年來他所愧對的、他所壓抑的,都在此時得到了抒解。
  
  "別太誇張,以後會怎樣發展也不知道。"顏守正已經十年沒談感情,連怎麼起步都不太記得,希望父親和弟弟不要空歡喜一場。
  
  "哥你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除了替你結婚和生小孩之外,我一定竭盡所能幫你辦到。"顏執中用力拍打哥哥的肩膀,好像明天就要結婚似的,情緒超high。
  
  "傻瓜......"顏守正輕輕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弟弟對他有點過度關心,就怕他這個哥哥娶不到老婆。
  
  看孩子們這麼相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顏振章眼眶一陣發熱。"等你們都結婚了,我的責任就算盡到了,也對得起你們的母親了。"顏守正對父親說:"爸,你都退休了,要多為自己打算,想做什麼就放心去吧。""沒錯,"顏執中也跟進。"看你是要旅行、參加活動,還是找個老伴,我們都會支援。"他們兄弟早就勸過父親尋覓第二春,顏振章卻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畢竟都獨身這麼多年了,突然要去找個物件,還真需要不小的勇氣。
  
  "這個嘛......如果守正能交到女朋友,我想我應該也辦得到。"父子三人同時大笑出聲,是的,在這個只有男性的家庭,需要有女性的加入,才是圓滿、才是無憾。
  
  高雄左營,高鐵站。銀色休旅車一停,陶靜菊自己走下車,對家人安慰說:"不用送我進去了,也不用那麼難過,緣分是不能強求的。"她明白家人是出於善意,瞧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她也不希望如此,男方其實很有紳士風度,她不願給人家錯覺和幻覺,一旦開始演戲就得繼續演下去,到最後還不是一出爛戲?與其最後被人拒絕,乾脆自己坦白從寬,大家都省下時間跟力氣。
  
  "都是大姊啦,講那些什麼五四三的。"同為男人,陶曉峰對那位顏先生的印象極佳,從外表、內涵到脾氣都好得不得了,就此錯放真是暴殆天物。
  
  "死心吧!你大姊我就是不懂做作,叫我裝淑女的話,久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你想看我結婚又離婚是不是?"三十歲生日後的第一天,就被家人騙去相親,她已經很嘔了好不好?滯銷的女人就得賣力推銷自己嗎?別看她粗枝大葉的樣子,她也是會有微妙複雜的心情。
  
  陶彥安和曾淑蘭夫婦倆已經沒轍了,依照阿菊這種個性,還是去越南找個乖巧的小老公好了,印尼、泰國應該也不錯,還是菲律賓也可試試看,總之在臺灣大概是無望了。
  
  "姊,不要灰心,一定會有人欣賞你的。"陶清荷相信他們家的優質基因,絕對不會沒人愛,大姊只是要等有緣人來疼惜,雖然那需要很獨特的眼光......"沒差啦,單身又不會死,結婚也不一定比較好,活得開心就行了,折!"陶靜菊揮手告別,轉身走進車站,反正人生就是這樣,不是你想要的就能得到,不如多看看自己擁有什麼,那會比較容易滿足。
  
  一到臺北,陶靜菊沒回自己的住處,反而直接進了公司,把那場鬧劇般的相親拋在腦後,工作才是她的情人,新聞部才是她的家。
  
  "大姊頭--"一看到陶靜菊出現,實習記者小寶抓住她的手,淚眼汪汪地泣訴。"你才放假一、兩天,我們都快被剝層皮了!"小寶還在念大學,實習三個月了仍是菜鳥一隻,呆頭呆腦的模樣,當然沒女友,事實上新聞部的成員大多單身或離婚,誰叫他們都跟工作結婚了。
  
  "真的假的?"陶靜菊捏起小寶的臉頰。
  
  "剝層皮也沒有比較帥,太讓我失望了。""大姊頭,你收假回營啦。"阿凱扛著攝影機走過來,宣佈了一個無理的要求。"大魔王說昨天那起兇殺案要我們第一個查出線索,否則就別回來了。"攝影師阿凱身材高壯,今年二十有八。已有五年工作資歷,跟女友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除非他轉行才有時間結婚吧。
  
  至於大魔王就是指新聞部蔡主任,他是個傳奇人物,曾在一場警匪槍戰中受傷,從此拐著右腿行動,最後坐上主管大位,不用再東奔西跑,卻用電眼盯著每個人,他曾說過一句名言--新聞就跟乳溝一樣,擠一擠就有了,擠不出來就等著被開刀!
  
  陶靜菊可不是被嚇大的,聳聳肩說:"好啊,這年頭記者都是萬能的,出發吧!"三人坐上廂型車,由小寶開車找路,阿凱設定電腦傳輸系統,陶靜菊則不斷打電話找線索,決定調查的方向。他們主跑北部社會新聞,從基隆、臺北到桃園都是管區,採訪車有如霹靂車,什麼奇怪的工具都有,比起偵探和警方毫不遜色。
  
  鎖定初步方向之後,接著就是漫長的跟蹤監視,陶靜菊打了個呵欠,抹去眼角淚滴說:"老人家我要先滾了,明天早上再來換班。"事情才剛發生,大家不能一起陣亡,明天還得找人支持,她身為社會新聞採訪組的組長,總是有幾個人手可調派,尤其是上頭交代要盯的案子,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大姊頭請放心,我會撐到你帶早餐來。"小寶用保溫壺泡好茶,深呼吸了幾口氣,驚歎地說:"你這次帶回來的茶葉很香耶。""當然嘍,我叔叔種的港口茶,一級棒!""大姊頭路上小心。"阿凱拿出電動按摩器,在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上按揉,好讓長期扛攝影機的身體放鬆些,做這行的職業病可不輕。
  
  "安啦!"各大計程車行她都認識,打通電話很快就有車可坐。一上車,她不改記者本色,開始對司機做訪問,乘機多吸收一個線民,總是有好無壞。
  
  "小姐你是記者啊?"司機先生睜大眼好奇地問。"有沒有男朋友?我幫你介紹怎麼祥?"怎麼司機反而採訪起她了?她搖頭苦笑。
  
  "免了,我今天才去相親,大失敗。""不會吧?應該是你太挑了。"司機先生不信地說。
  
  "好,就當是我挑人家,這樣想心理會比較平衡。"她乾笑了兩聲,不由得想起中午那頓飯局,那位顏先生雖然有點木頭,不過風度和禮貌卻是一百分,其實她挺感動的,如果能有機會私下聊聊該多好。
  
  說實話,她並非要拒人千千里之外,只是不願讓對方為難,既然兩人一看就不適合,那何必勉強?但有沒有可能是她妄自菲薄,也沒給彼此一個機會,就斷定了他不會中意她?
  
  哎,熟女心酸誰人懂?
  
  期待又怕受傷害,一切都是自找的,誰教地是如此寂寞而脆弱?是的,在大姊頭的名號下,在大嗓門、大剌剌的態度下,她也是個癡癡等愛的女人......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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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午夜時分,陶靜菊回到自己的小窩,只有十五坪,卻是她工作多年的成績,她不善理財又太會花錢,多虧母親幫她把一半薪水存下,才能貸款買到這間房子。
  
  她的錢除了用在吃吃喝喝,大多貢獻給了購物頻道,她沒時間逛街,電視購物最方便,只要一通電話就有人送貨,就算常買到一些怪東西,仍然樂此不疲,也算是排遣工作壓力吧。
  
  鈴鈴--手機鈴聲響起,她接起來一聽是老媽,這麼晚還沒睡,一定是有心事。
  
  "阿菊啊,你還在忙嗎?"曾淑蘭每次打電話給女兒,就怕她工作正忙,這孩子表面上愛玩鬧,做起事卻很認真,有時還認真過了頭。
  
  "我剛回來,怎麼了?"她用耳機講電話,在屋內輕鬆走動,逐一打開電腦、冰箱和電視,這是她漫漫長夜的三寶,開電腦要工作,開冰箱要喝啤酒、吃零食,開電視要看別台的新聞,當然還有購物台。
  
  "你不要太晚睡,對皮膚不好。"她知道女兒總是兩、三點才睡,就怕長久下來健康會出問題。"你自己半夜不睡覺,專程打來叫我睡覺?"親愛的老媽真是可愛。
  
  "你先不要太激動,好好聽我說。""激動哈?你跟老爸要離婚了?"除此之外應該沒什麼能讓她激動的。
  
  "正經點!"曾淑蘭被女兒氣得差點昏倒,這張嘴有時真該縫起來。"廖阿姨給我們回復了,那位顏守正先生想跟你交往。""屁~~啦!"陶靜菊大大翻了個白眼,就算母親不在她面前,也要用這種表情傳達她的心情,就是一整個不信!
  
  "我是你媽,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曾淑蘭不懂,長女的個性到底是遺傳了誰?老二、老三都還算正常,就是這個老大瘋瘋癲癲的。
  
  陶靜菊立刻道歉。"好嘛,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但是怎麼可能?對方是瞎了還是聾了?
  
  難不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幹麼選我這種瘋婆子?""誰知道?反正廖阿姨就是這麼說,不信你去問她。"全家人也都想知道原因,下次如果有機會遇到,一定要好好訪問顏先生。
  
  "現在怎麼辦?我真的要跟他交往嗎?"陶靜菊一下子慌了手腳,咕嚕嚕喝了口啤酒,卻還是口乾舌燥。天啊,被拒絕只是一陣小痛,被欣賞反而心慌意亂!"對方條件那麼好,你還敢挑?"曾淑蘭就不信女兒當真這麼笨。
  
  "我......我是沒差啦,多認識個朋友也好,反正都在臺北工作,法務部那附近我也常去。"她故意說得輕鬆,其實整顆心都快蹦出來,已經三年多沒有戀愛的預兆,春天忽然降臨讓人怪驚慌的。"這樣好了,他不是有我的名片嗎?如果他有誠意,自然就會打來,我再好好調查清楚。""你以為你在跑新聞,調查兇殺案啊?給我認真一點!""是、是、是。"老媽一發飄無人敢敵,她這個做女兒的還是乖一點,免得以後有家不得歸。
  
  "總之,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我會請廖阿姨告訴對方,你也有意願進一步交往,對了,你抄一下他的手機號碼,09......"曾淑蘭已背下這十個數字,愛女之心溢於言表。
  
  陶靜菊迅速記下號碼,並再次確認沒抄錯,號碼中有"911"這數字,猶如恐怖份子攻擊雙子星大樓,瞬間轟炸得她冷靜全失!
  
  曾淑蘭交代女兒。"你也可以先打給他,三十歲了,沒什麼好矜持的,先有後婚也沒關係。""哇~媽你好先進。"陶靜菊吹了聲口哨以表敬意,如果朝這方向努力的話,乾脆直接把那姓顏的打昏,拖到旅館大戰三天三夜,應該就有機會中獎了吧!當然她只是想想而已,對手感情這檔事,越是逞強的人就越是膽小。
  
  "就這樣,我等你的好消息,沒結果就別回來。""媽,不要給我壓力嘛......"話還沒說完,母親大人就已經掛斷電話,徒留一陣嘟嘟聲,以及陶靜菊的歎息聲。唉,女追男並非什麼新聞,三十歲未嫁更是稀鬆平常,但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就是那麼可歎又可惱啊!
  
  當晚,電視購物頻道再次發揮強大的魔力,她仿佛被催眠了一樣,買下一堆戰利品!魔術胸罩、塑身馬甲、纖體飲料、神奇面霜、魅惑口紅等愛的女人就是這麼無助又好騙,任何可能產生魔法的道具她都願意買,只求奇跡降臨,千萬別曇花一現,如果這是生命中最後一場戀情,無論時間長短,她都期盼那會是真愛。
  
  自從得知相親物件有意進一步交往,陶靜菊就變成了"等電話一族",又希望對方打來,又催促自己打過去,結果打來打去都是主管、同事或新聞線索,完全沒半點戀愛的訊息。
  
  原本她就是個熱線忙人,早已設定語音留言和插播功能,卻遲遲沒收到顏守正的留話或來電,萬一他打不通就放棄,紅線不就這麼斷了嗎?教她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千秋萬世、四海一家?
  
  她握著PD鬥手機,心想也許她該主動出擊,跑新聞就是要積極,為什麼談感情就是沒勇氣?
  
  這天,三人小組在採訪車內守株待兔,小寶看組長握著手機,又咬牙又歎氣的,忍不住打趣道:"大姊頭,你這幾天怎麼老是神經兮兮的?是不是在思春?""春你個頭!"陶靜菊一掌就朝對方的額頭巴下去,反正是自己的組員,不打不爭氣。
  
  小寶早已練就鐵頭功,一天被巴上百回也無妨,仍是笑咪咪地說:"說真的,我想幫你介紹物件,我大哥三十五歲了還沒結婚,他在台積電上班,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做我大嫂?"實習三個多月來,他受大姊頭的照顧良多,如果能親上加親,豈不是美事一樁?
  
  "有其弟必有其兄,我怎麼敢冒險?"陶靜菊冷冷地瞪他一眼,最近要幫她介紹的人還真不少,是怎樣,熟女大拍賣啊?天曉得為什麼,她對其他人都沒哈興趣,偏偏牽掛著那個顏守正,科長又怎樣,又不是首富,憑什麼讓她等了又等!
  
  "我們家兄弟大寶、二寶、小寶,號稱我家三寶,你再嫌棄就找不到寶了。""寶你的頭啦!"她正想給對方一掌,這時手機卻響了,害她硬生生停下動作,接起手機沒好氣地說:"我陶靜菊,你哪位?""陶小姐,你好。"這低沉又穩重的聲音......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顏守正嗎?坦白說,相親那天他們並未勾動天雷地火,但因為他願意與她交往,讓她清楚意識到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許多。
  
  "原來是你,最近好嗎?"她的招呼語好沒創意,枉費她當了十年的記者,可恥!
  
  "嗯,我很好,是這樣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方便請你吃頓飯嗎?"顏守正太久沒打電話邀約女性,怕自己會忘了說重點,乾脆一開始就表明來意,也許有點突兀,但他認為她個性直率,應該不會介意吧。
  
  "吃飯啊,當然好......等等,我看一下行事曆。"她差點要直接答應,忘了還有以退為進這一招,千萬不能讓他以為她很閑,天天等著他的電話,那只會讓自己的身價暴跌。
  
  就在此時,她意識到身旁好奇的眼光,只見小寶和阿凱都側耳偷聽,打開八卦雷達接收訊息。
  
  哼!她幹麼在組員面前談情說愛,還使出欲擒故縱的手法?公私要分明,她可不想成為新聞來源,立刻下車找個角落講電話,現在是她人生中的關鍵點,她必須專心一志!
  
  顏守正靜靜等待她的回復,不曉得她會說Yes還是N0?身為男人在生命中有許多挑戰,其中最困難的可能就是追求女人吧?至少對他來說確實如此,真不知道弟弟是怎麼辦到的,可以交到女友,還能準備結婚,整個就是他學習的典範。
  
  終於,他聽到她回答說:"我看,下週三怎麼樣?""好,我會先找好餐廳,我再跟你聯絡。"他大大地松了口氣,這應該表示她不討厭他吧?
  
  他不是缺乏自信的人,但對於男女之間的課題,他承認自己是個不及格的學生。
  
  "嗯,我們到時再確認時間。"這男人挺上道的,知道要自己找餐廳,她最討厭沒計畫的約會,到時在街頭一家家找店面,寶貴的約會時間都浪費了!
  
  "不打擾你工作了,我有看你報導的新聞,辛苦了。"最近他一下班就打開電視,把頻道鎖定在"擎宇新聞台",每次看她出現就一陣歡欣,她講話速度極快但條理分明,還有一雙銳利逼人的眼,他有點同情那些被她訪問的人,就像遇到法官似的,逃也逃不掉。
  
  他請假去剪了頭髮,是弟弟介紹的知名髮型師,還穿上弟弟送他的粉紅襯衫,看窗邊倒影連他自己都不熟悉,萬一她不認得他了怎麼辦?他叫自己別緊張,至少他們有彼此的手機號碼,不可能錯過的,四周都是友人聚會或情侶約會,平常他才不會走進這種地方,畢竟一個人吃飯不太自在,還是買食材回家煮比較愜意,但今天不同,他可是有女伴的,一想到,他胸膛都挺起來了。
  
  他一邊等待一邊胡思亂想,看看時間已經是七點十分,陶小姐還沒出現,是因為工作耽擱了嗎?他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先別詢問,那只會讓她更心急,他寧願她慢慢來,免得路上出意外。
  
  於是他點了杯奇異果汁。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本書,聚精會神地研讀起來,如果說他有什麼優點,大概就是耐心比人強吧。不知這優點能否得到有緣人欣賞,今天他能再看到陶小姐的笑容嗎?
  
  此時此刻,陶靜菊人還在電視臺,對著要剪輯的影帶發愁,該死的,今天一大堆人撞山跳海。
  
  還有因為氣爆而飛上天的,害她拖到現在才跑完新聞。"阿凱、小寶,拜託你們搞定剩下的事,我要先閃了。"看了看時鐘,她終於拍桌站起,抓了皮包就往外沖,她真的非走不可!
  
  "大姊頭,你急著要去哪裡?蔡主任說等一下要開檢討會耶!"新聞部主任召集會議,小咖的還可能偷溜,組長怎能不出席?
  
  "我已經遲到了,明天再說!"就算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她也不管了,愛情和時光一樣,錯過了就不會再來。
  
  不顧背後的叫喊聲,她飛奔出公司大門,叫了台計程車跳上去,迅速說明地址和路線。"司機先生,請你開快點,能多快就多快!""萬一被開罰單怎麼辦?"滿頭灰發的司機先生倒是慢條斯理。
  
  "寄來給我,我在"擎宇電視臺" 工作,你也可以直接來找我。"她拿出名片,上面有她的名字和電話。"我先付你三倍車資,拜託了!""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試試看。"灰發大叔用力踩下油門,順便問道:"是什麼事這麼趕?""我已經遲到了,要是對方不願意等,我大概就要單身一輩子了。"怎麼每句話都在說明她的人生,花季已過,好不容易開了朵小桃花,千萬不能就此枯萎啊。
  
  "哇?這麼嚴重?"大叔轉為熱血中年人,仿佛車神舒馬克附身,展露剽悍本事,在馬路上東鑽西竄。
  
  陶靜菊也曾搭過雲霄飛車,但這位司機大叔真夠猛,比起新聞採訪車毫不遜色,人間果然處處有溫情,親愛的顏科長,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讓她花落無處去。
  
  七點五十五分,陶靜菊付了車資,快步跑進餐廳,服務生迎面而來,含笑詢問。"小姐,一個人嗎?"這種臺詞她不想聽,今天她絕對是兩個人!
  
  但是她東張西望的,就是看不到顏守正,難道他已經走了?才遲到一個小時,他就等不下去了嗎?
  
  唉,換作是她,等十分鐘就走人了,怎麼能怪他先行離去?
  
  失望歸失望,既然都來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她都快餓昏了,愛情可以落空,肚子不能不照顧。
  
  正當她打算跟服務生說"對,我一個人"時,背後傳來一個沈穩的聲音--"你來了。""咦?"她轉過頭,驚訝到不行,顏守正居然站在她面前,難道他比她遲到更久?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剛才去洗手間,一出來就看到你。"他真的很高興看到她,而且是平平安安的,他寧願她遲到久一點,不要因為趕時間出狀況。
  
  "你......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她的話中似乎有話,充滿了象徵意味,尋尋覓覓,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嗯。"顏守正指向窗邊的位子,那是他們的預定席。"請坐。"霎時間她被電到了,並不是因為他剪了頭髮Man,也不是他穿著粉紅襯衫很娘,而是因為他自然而然的表情,對她的遲到沒有絲毫責怪,如此風度翩翩根本是稀有動物,該列入世界級保護!
  
  "怎麼了?"他謹記弟弟的叮嚀,主動替她拉開椅子,是不是他哪個動作做錯了?
  
  "沒事。"她呆了幾秒才坐下來。"不好意思,我遲到這麼久。""沒關係,你工作一定很忙。"他剛好利用時間看書,等待的心情並不焦慮,剛才看她尋找他的模樣,他不用問也明白,她其實比他還著急。
  
  "你還沒吃飯?"她看他只點了一杯果汁,如此彬彬有禮又體貼,害她更加羞愧,到底他是中意她哪一點?或許他該配一副新眼鏡了?
  
  "我們一起吃。"今晚他不想一個人吃飯,他們在約會,不是嗎?
  
  "好,謝謝。"她忍不住道謝,他完美到讓她想撞牆,老天呀,難道這也是種考驗?如果他對她嗆聲,說不定她還比較暢快。
  
  "先生、小姐,請問可以點餐了嗎?"服務生走到桌邊詢問,顏守正提出一些建議,陶靜菊全盤接受,這家法國餐廳沒有啤酒和炒麵,無所謂,她已經餓到什麼都不挑了。
  
  等服務生離開後,兩人忽然陷入沉默,奇怪,她那麼拚命地趕來約會,碰面了卻無話可說?資深記者怎麼能變成冷場王?快想想辦法啊!
  
  當他把桌上的書收進公事包,她趕緊抓住機會問:"你在看什麼書?英文的?""Principles of Public Intemational Law,國際法。"他知道一般人不會有興趣,只是簡單解釋。"這不是我工作上的業務,是我個人喜歡研究,滿有意思的。""喔......真是神奇。"她表面微笑,內心震撼,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這人居然在等女人時研讀國際法,絕非普通人物,萬萬不可小覦!
  
  精緻餐點很快送上桌,陶靜菊沒空想哈話題,一整天忙下來,她只吃了幾片蘇打餅,早就饑腸轆轆,眼前只能先吃為快。
  
  看她吃得幾乎要嗆到,顏守正想勸她細嚼慢嚥,但兩人好像沒到那種親密程度,最後他還是閉嘴沒說。
  
  "今天我遲到,應該我請你吃飯。"吃了五分飽,她才抬起頭,擦擦嘴說。
  
  "是我約你,應該我請。"能再見到她,一切都值得。
  
  "你人真好,等一下我們再去下一攤,我請你喝酒。"冰啤酒是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適合暢飲的飲料,每當工作壓力大到讓人抓狂的時候,一瓶冰啤酒就能讓她起死回生。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受到母親早逝的影響,他很講究養生之道,從來不煙不酒,在飲食習慣和生活作息上,都可說是健康模範生。
  
  他居然不喝酒!她心冷了一半,這下還有什麼樂趣可言?"那喝茶可以嗎?""晚上喝茶會睡不著。"他對茶和咖啡都比較敏感,還是少喝點比較好。
  
  "好吧,下次換我請你吃飯。"如果還有下次的話,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他們似乎毫無共同點,要是戀愛、結婚、一起生活,能彼此分享些什麼呢?為了在三十一歲之前把自己嫁掉,眼前只得忍忍忍,就算食之無味,放棄又太可惜。
  
  聽到這話,顏守正心中雀躍不已,太好了,他們還會有下次約會,弟弟的建議果然有效!對於生活他有自己的準則,但是對於追求異性這件事,一定得多聽專家的意見。
  
  男女大不同,她正覺得黯淡無光,他卻看到耀眼星光,兩人何時才能看到同樣的風景?還有得磨了!
  
  結了帳,兩人走出餐廳,沒多久,她發現自己走得太快,他居然被她遠遠地拋在身後!慘了啦,都是跑新聞的後遺症,她根本是把走路當跑步,才會出現這種窘。
  
  "抱歉,我走太快了。"她奔回他面前,臉頰微紅,"沒關係。"他暗自吃驚,她為什麼健步如飛?難道她急著要甩掉他?以前別人替他介紹的女性,個個都是嬌柔淑女作風,而她的身手之靈活,讓他萬分佩服。
  
  "這樣好了,大安森林公園就在前面,我們去那邊走走怎麼樣?"他不喝酒又不喝茶,她必須想個好點子,總不能繼續舉辦沉默比賽。
  
  "好。"他正有此意,吃過飯散步子樹林間,多麼有益身心健康,如果她提議要去夜店或酒吧,那些煙霧會讓他無法呼吸。
  
  走進臺北市大安森林公園,有如紐約的中央公園,雖然規模比不上,但同樣是都市之肺,可以呼吸到清新的空氣。晚上有蟲鳴蛙叫,仿佛走在原野之間,晚風送來陣陣花香,有桂花、玉蘭花、含笑花,如此夏夜有如一場夢。
  
  走著走著,她碰到一個難題,而且是今晚一直存在的難題,他怎麼老是不說話?瞧瞧他們的四周圍,不是家庭就是情侶,還有年輕男女在樹下擁吻,他就不會如法炮製嗎?正所謂輸人不輸陣呀!
  
  等等,她這是什麼心態?明明嫌人家太完美、太無趣,卻又想跟他來點勁爆的情節,難道三十歲的她已經到了只求肉體、不問心靈的地步?不行,她得趕快找回純愛的心情。
  
  "顏先生,請問你平常的興趣是什麼?"如此安全問題,他應該有能力作答吧?要是他再安靜下去,只怕她會找支麥克風逼他說話,記者都很會這一套的。
  
  對於兩人之間的寂靜氣氛,他正覺得萬分苦惱,很高興她能先想出話題,不愧是專業記者,因此他立刻欣然回答。"工作之餘,我會去爬山、打太極拳,或是騎腳踏車。"哇!這麼陽光又健康,看來他們能一起做的運動,就只有在床上的時候了?唉呀,她怎麼又想到那裡去了?眼角一瞄,他的身材算是高瘦型,但肩膀和手臂都挺結實的,摸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她回過神,捏一下自己的大腿,警告自己不能失態。"那你喜歡吃什麼東西呢?""我不挑食,重要的是營養要均衡,有空的時候我會自己做菜,還會選購有機食品,以免農藥殘留,對身體不好。"他每年都做健康檢查,也會督促父親和弟弟去做,母親帶給他的影響確實很深。
  
  哇到最高點--這傢伙以前一定都當班長,還是全校票選第一名的模範生,只是......有沒有必要完美到這地步啊?她差點跪倒在草地上,不知道該為自己高興還是悲哀?
  
  "你呢?"他總算有點sense,還知道要回問。
  
  "我啊......因為跑新聞、趕時間,大多隨便吃吃,平常睡眠都不夠了,唯一的運動大概就是耍嘴皮子吧。"她不想騙他,即使他可能會覺得不認同,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
  
  "你要多照顧自己。"他可以想像,她每天就像陀螺轉呀轉的,沒空停下來好好休息,慢慢吃飯,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
  
  他已經是第二次說這句話了,是不是他有什麼親人過世了,才會這麼注重身體健康和飲食均衡?她想瞭解原因,但他們才第一次約會,就算她是記者,也有不好追問的事。
  
  "對了,我不太曉得法務部是做什麼的?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嗎?"糟糕,她的口氣怎麼好像在訪問?職業又出來了,但沒辦法,誰叫他惜字如金,她只得循循善誘。
  
  "法務部原本稱為"司法行政部" ,屬於司法院,民國三十三年改隸屬行政院,民國六十九年改制為法務部。它是一個內閣部會,要向行政院和立法院負責,就像是行政院的法律諮詢,主管行政院的法律事務,針對各種法案提供策略、諮商和宣導。"他對一些親友解釋過自己的工作。
  
  因此立刻就能對答如流。
  
  他說得相當清楚,她卻聽得相當迷惘,這種工作感覺上......粉無聊耶!
  
  "當然,法務部有許多直屬和附屬機關,包括檢察、矯正、調查,行政執行四大系統,我所屬的單位是法律事務司,工作內容包括解釋行政機關法律適用疑義,擬議並宣導主管法規研修意見。"一番話聽下來,她幾乎要不支倒地,腦中的畫面就是某人躺在法書中來回翻滾,把那些字字句句都印進腦海裡,然後化身為法界大師,又生出更多法規條例,超可怕的人生!
  
  "原本我爸希望我當律師,但我不太適合,我的口才不好。"他個性平和,不喜歡跟人辯論,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希望不會一語成讖,成為他人生的注解。
  
  "呃......是啊,做人還是不能太勉強,順其自然比較好。"怎麼她這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唉,果真是太勉強了嗎?他們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硬湊在一起會有好結果嗎?
  
  他由衷佩服自己,初次約會竟能說出這麼多話,跟她在一起是如此自然、如此愉快,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同感?還是正默默地忍耐著?他不太會察言觀色,對女人心更是捉摸不著。
  
  "十點多了,明天還要上班,我送你回家。"
  
  她連睡覺時間都不夠了,他實在不該耽誤她太久,只希望很快可以再見面。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她表面客氣回答,內心卻在嘀咕:她是標準夜貓子,現在才十點十分,早得很!怎麼他一副就要上床睡覺的樣子?以後他們的夜生活是要怎麼過啊?糟糕,她又開始想歪了。
  
  "一點都不麻煩。"他很堅持,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到家。
  
  他的紳士風度讓她頗為感動,現在願意請客、願意接送的男人可不多見,他的道德標準有如聖人,反而顯得她有點高攀不上。
  
  他的車正如她所預期,白色的、日本產的、安全而實用的,車內的佈置簡單整潔,沒有娃娃吊飾或平安符,開車時完全遵照交通規則,跟她平常搭的新聞採訪車相比,可說是天使與魔鬼之別。
  
  一路在車上,每當地提出一個問題,他的回答總讓她心驚不已,說真的,他絕對算是個完美先生,從外表、內在到品行都無懈可擊,如果他們能順利結婚、共組家庭,她可以確定他會是個忠實的丈夫,以及負責的父親。
  
  但是......她習慣了高潮起伏的人生,很難接受如此平實的生活,就像影集"欲望城市"裡的凱莉,明明有艾登這麼優秀的男友向她求婚,卻選擇了跟她分分合合的大人物,矛盾至此,無藥可救。
  
  車子停在她住的公寓前,兩人都下了車,她對他微笑說:"謝謝你送我回來,那麼......我們保持聯絡。""好的,晚安。"他很想問她有什麼感想,但始終開不了口,對於一個習慣沉默的男人,能有今天的進展應該算是極大的突破了吧?
  
  最後他目送她走上樓,才開車離去,他已經記住她家地址,但願還有機會再來找她。
  
  回到家,陶靜菊沒打開電腦、電視和冰箱,反而躺上床盯著天花板,腦中亂紛紛地想,第一次約會就這麼結束,雖然發現他有很多優點,卻沒有浪漫、沒有火花,她該有什麼感想?
  
  他應該不會再約她了,她不是他的菜,他只是一時眼睛睜不開,等他換副度數正確的眼鏡,就能看清楚他們的距離有多遠。
  
  但如果他再約她的話,怎麼辦?她該吃下這道營養大餐嗎?再挑的話恐怕以後會沒得吃,就因為如此要妥協嗎?她該做個識相的聰明女人,還是任性的笨蛋女人?更重要的是,她還右多少青春可以揮霍?
  
  無論古今中外,愛情永遠是個難題, Tobeor not to be in love?That's the question......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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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08: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出乎意料地,顏守正繼續來電,繼續邀約,平均兩天打一次電話,不急不慢,依照他的速度朝她前進。陶靜菊簡直想頒給他一張感謝狀,不曉得他是哪根神經不對勁,還是被外星人抓去洗過腦,他居然還想見她,光這點就夠神奇了!
  
  她遲到還不夠久嗎?吃飯還不夠嚇人嗎?難道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乖寶寶的男人反而會被恰北北的女人吸引?她曾看過這種案例發生在親友之間,卻沒想到自己也能有致命吸引力。
  
  然而,她不確定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欣賞是絕對有的,感動也是有的,但會因此而心動嗎?
  
  或許她該給彼此一些時間培養感情,別這麼快就打退堂鼓,既然對方有情有義,她也該做個有Guts的女人!
  
  不妙的是,她居然忙到找不出時間約會,最近一堆亂七八糟、不倫不類的社會新聞,大家趕著一起發瘋,分明是故意擋人好事嘛!心底罵歸罵,她一樣得直奔案發現場,然後來回警局、法院,家屬之間,努力拼湊出真相,做好每一次詳實報導。
  
  週五晚上,他們敲定了第二次約會,顏守正一樣先預約位子,並提早到達餐廳,在等待兩個小時之後,他終於打了通電話給她。"陶小姐,請問你在忙嗎?""抱歉......我可能趕不過去。"陶靜菊自己都想哭,她人在桃園,剛跑完最後一個新聞,才坐上採訪車要回臺北,同時忙著傳影片給電視臺,路上不知道是車禍還怎樣的,車速只比腳踏車快一點點,說不定待會兒還得去報導車禍。
  
  "沒關係,你不用趕時間,平安比較重要,不知道你哪天比較有空?"顏守正能體諒她工作繁忙,只是不免有些失望,上次約會他自認表現不佳,應該要更開朗、更積極一點,因此想找機會做改善。
  
  "呃,我看看......"她用耳機說話,開著手機螢幕,裡面有導航系統和一堆資料,可上網、可拍照、可錄影,是她最不能弄丟的寶貝,她找出行事曆一看,哇咧,每天都沒空,要到下個月才有空!
  
  不行,如果照實回答,只怕這顆愛的幼苗就要毀了,於是她當機立斷下決定。
  
  "明天!明天中午如何?我去你們部門,我請你吃飯。""明天中午我要開會。"實在不巧,行政程式法的修法會議相當漫長,從早到晚恐怕是跑不掉。
  
  "這樣啊......"她繼續研究行事曆。皺眉思考。"可是......真的很難找出時間。"車內,阿凱和小寶都沒出聲,他們不用問也知道,大姊頭正面臨人生關卡,工作和愛情到底哪個重要?不知道是哪位英勇的男士,竟敢找大姊頭約會,這一路上想必挑戰無窮,小弟們只能祝他好運了。
  
  聽到這回答,顏守正乾脆挑明瞭問。"請問,是不是我讓你覺得很無聊?"他不是沒遇過這種事,跟他相親的女方找盡藉口,就是不想再出來見面,坦白說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會讓女人心跳加速的那種男人,就算他剪了新髮型、改變穿著打扮,仍改不了無趣的內涵。
  
  "絕對沒有這回事!"就算有她也不會說出來,拜託,他這麼有誠意,她哪裡敢嫌棄?
  
  "我知道我不是很有趣的人,等你忙完了,我們再聯絡吧。"或許他不該給她太多壓力,她已經夠忙夠累了,他還這麼常找她,顯然已造成她的困擾。
  
  什麼再聯絡?男人都嘛這麼說,等下次再聯絡的時候,可能就是他發喜帖的時候了!但有什麼辦法,還不是她自己造成的?抱著一種告別的心情,她依依不捨地說:"那麼,你多保重自己。 ""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掛上電話,陶靜菊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睜睜看著愛情小鳥飛遠,她該伸手挽留還是轉身離去?
  
  真要表達誠意的話,她應該一回臺北就直奔他家,但他擺明瞭是早睡早起,半夜三更還可以找他談心嗎?
  
  看大姊頭盯著手機發呆,阿凱和小寶也只能暗自感慨,新聞部的同仁大多情路艱辛,只因為工作比什麼都大,家庭和愛情都得擺一邊。
  
  嗶--阿凱的手機忽然響起,打破車內的沉寂,他接起來應答了幾聲,掛上電話後隨即喊道:"慘了,那個槍擊要犯落網的案子,別家新聞都播出來了,只有我們漏掉了,這下怎麼辦?""怕什麼?再跑個獨家就是了。"陶靜菊氣定神閑地回答,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要彌補"獨漏"的過失,唯有用"獨家"來擺平,而且要夠大夠嗆,否則就對不起上司的要求,也對不起自己的專業。
  
  挺起胸膛,該做的事還是得做,至於愛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
  
  十天過去了,顏守正沒再聯絡陶靜菊,陶靜菊也沒給他任何音訊,兩人仿佛不曾認識、不曾約會,只是擦肩而過的路人,船過無痕,其實這種事很常見,因相親或聯誼而認識的物件,約會一次以後便無疾而終,也許是沒時間,也許是沒那個心,反正沒了就是沒了,你不主動我也不積極,剛發芽的種子就被生活瑣事壓扁了。
  
  晚上回到家,陶靜菊隨手打開電腦、電視和冰箱,一路脫光衣服,走進浴室沖澡,她在外頭淋了雨、吹了風,沒什麼,小意思而已,她不需要誰來呵護。
  
  一邊洗頭洗澡,她一邊哼起歌。"真的會有那個人等我嗎?或者青春就這麼死去啦?孤獨到底,就習慣這個樣......"這首由順子作曲,陶子作詞的(不再想念),是她心中最佳單身熱女主題曲,無論何時唱起來都是那麼貼切。青春早已遠離,愛情不可捉摸,能擁抱的只有孤獨,若不享受孤獨,還能怎樣?
  
  屋外的風勢逐漸增強,七月颱風季已到,地知道,又是該她出動的時候,這種事她做很多次了,只是隨著年歲增長,不免會有些自憐。幹麼把自己搞得這麼慘?無論上司和觀眾,都愛看記者被風吹雨打的模樣,真奇怪,或許人人都有虐待和被虐的傾向。
  
  如果她能走上結婚生子的路,也許當家庭主婦,也許換個工作,總之只要在家看電視新聞就好了,颱風天尤其不可能出門,誰要那麼傻去做那些傻事?在記者團裡,許多女同事都因結婚而辭職,或是轉換其它跑道,其實男同事也有相同的困擾,如果不想離婚最好另謀出路,唉呀,怎麼前景如此黯淡?
  
  走出浴室,她打開啤酒喝了幾口,看到桌上的手機,不禁猶豫了起來,是不是該打通電話給顏守正?
  
  回想起他平靜的語調、沈穩的聲音,越想越是耐人尋味,其實他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人,不管是當情人或朋友,她都不該錯過,但她該對他說什麼呢?說她寂寞?想找人陪?只怕會嚇壞了他。
  
  看看時鐘都已經十一點了,他應該早就睡了,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手機響了,會是那個完美先生嗎?她飛快接起,心頭狂跳,結果是好友江孟玲。
  
  "怎麼樣?最近有什麼進展?我要最詳細的報告!"自從聽說好姊妹去相親,江孟玲比當事人還興奮,三年來看陶靜菊的感情無消無息,怕她是還沒走出情傷,不敢逼問又不能催促,忍得很痛苦耶。
  
  "第一次約會,有點悶,第二次約會,我放他鴿子。"陶靜菊抬起雙腿靠在牆上,給自己做美腿健康操,跑了一整天的新聞,是該保養一下可憐的身體。
  
  "啊?"江孟玲發出失望的哀嚎。"你搞什麼鬼?難道你不喜歡他?"陶靜菊找不到適當的答案,對手顏守正的感覺很難用三言兩語形容,他看來像根木頭,呆呆的,又有石頭的特質,硬硬的,不曉得他人頭裡裝了些什麼?神秘兮兮的,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在她心上留下了一些痕跡,讓她時常想起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淡去。
  
  "不管我喜不喜歡他,我有第六感,我想他不會再約我了。"她相信他是個有耐心、有誠意的人,怪就怪她工作太忙,生活型態跟別人不同,連約會都擠不出時間,要怎麼培養感情?
  
  "別這麼悲觀,我認識的阿菊可不是這種膽小鬼。""我老了,沒那麼勇敢了。"如果是十年前的她,絕對自信到滿出來,就算必須半夜敲門也毫無遲疑,哪怕只是為了說一句我愛你,也要把對方從睡夢中挖起來。現在她像顆被海浪沖刷過的小石頭,什麼棱角都讓時光給磨平了,別看她跑新聞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對愛情卻是什麼都怕。
  
  "人都會老,但別讓心也老了。"江盂玲也曾碰過負心人,也曾在情路上跌跌撞撞,正因為如此,在回到對的人之後,才會特別珍惜和堅持。
  
  陶靜菊何嘗不懂這道理,自己先認輸的話,什麼也得不到,繼續隨緣的話,只會隨風而去。
  
  偏偏她現在就是個小弄弄,提不出Power來追愛。
  
  "別提我了,你最好命啦,丈夫愛你,公婆疼你,現在又順利懷孕,全天下的好處都讓你給占了!""那是因為我值得。"江孟玲找了句廣告詞來形容自己,萬分貼切。
  
  "才誇你兩句,就給我囂張起來啦?"竟敢在她面前炫耀,分明是討打!過分的女人,把眾人的祝福全化成真,進度之超前,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趕得上。
  
  兩個女人互相打趣,不管明天會怎樣,至少還有朋友關心彼此,是應該滿足了。
  
  臨睡前,陶靜菊放了張自然風音樂,讓潮汐和海鷗的聲音陽自己入睡,明天還有一堆工作,不好好休息怎麼行?至於那些浪漫的、相思的,哀怨的情歌專輯,通通塞到櫃子的最深處,讓它們永不見天日!
  
  只是在腦海中,始終有幾句歌詞徘徊不去一我能再次脆弱的去愛嗎?能夠癡癡等著一個人嗎?辜負了誰,就夠了嗎?
  
  真的會有那個人等我嗎?或者青春就這麼死去啦?孤獨到底,就習慣這個樣......
  
  週六,凱力颱風來襲,外頭風雨不斷,顏守正內心也翻騰不斷,這陣子他一直在苦思,為什麼他跟陶靜菊就這麼失去聯絡?上次約會時,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是不是他太無聊、太沉悶,所以她不想再給他機會?
  
  為了更瞭解男女之間的學問,他上網流覽了許多情感討論區,想研究出一套可遵循的理論,然而每種問題和回答都不構成任何定律,這讓學法出身的他相當困惑。愛情竟然是無法無天的一種東西!
  
  對於他人介紹的物件,他曾碰過軟釘子,就算硬釘子也沒什麼,他本來就無意強求,但這次他真的覺得可惜,希望能再努力一次,否則他一定會後悔。或許他該打通電話跟弟弟商量,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仿佛心有靈犀,"鈴~~"的一聲,手機響起了,他接起來一聽,正好是弟弟。
  
  "哥,跟你相親的那位陶小姐,剛剛被颱風吹走啦!"顏執中的聲音非常緊張。
  
  "別鬧了。"顏守正微微皺起眉,這種玩笑實在不有趣。
  
  "是真的!你快看擎宇新聞台,她剛才飛上天了,畫面還不斷重播。"一開始顏執中以為自己眼花了,但電視上還有字幕,清楚寫著記者陶靜菊。
  
  顏守正渾身一陣顫抖,他沒時間看電視,他必須立刻行動。"她人在哪裡?""她掉到積水很深的地方,地點是二重疏洪道,介於蘆洲、五股之間的堤防,應該有人會去救她吧?最後一幕她還高舉麥克風,實在超敬業......"顏執中說到這兒,發現電話已經被掛斷,哥哥會不會是出發去解救佳人了?放下電話,他微笑了,也該是哥哥變身的時候了,從公務員變成愛情超人!
  
  當陶靜菊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採訪車內,披頭散髮,全身濕透,這是怎麼回事?她只記得自己好像飛起來了,剩下的就是一片昏暗。
  
  "大姊頭,你終於醒了,我們差點被你嚇死!你又不是紙片人,怎麼會被風吹起來?"阿凱拍到全部的過程,又想救人、又得拍攝,幸好有小寶出手,他們果然是黃金三角,缺一不可。
  
  "對啊,超可怕的,我拉你起來的時候,我們怎麼叫你都叫不醒,我還以為你掛了!"小寶不怕風不怕雨,就怕大姊頭出意外,其實積水不算深,只到他的腰間,但人要是昏迷了,小水溝都可能溺死。
  
  "是喔?我也不太記得......大概我一時失神,沒站好。"陶靜菊緩緩地坐起身,她身上蓋了三件外套,有小寶的、有阿凱的,第三件是誰的?她視線一轉,原來是蔡主任來了。
  
  一聽聞愛將落水,蔡主任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現場,幸好只是虛驚一場。此時他含笑說明。
  
  "這段畫面我一定得用,我會給你紅包的。""我能說不嗎?給我包多點吧。"陶靜菊撥開額前滴水的頭髮,搖頭歎息。
  
  這下笑話鬧大了,在電視臺的強力播送下,她被吹起又落水的畫面,一定會讓同業笑翻天,她這只老鳥居然還會飛上天,只能說薑是老的辣呀。如果讓顏守正看到這段新聞,他應該會慶倖自己沒再跟這種怪人往來,紳士就該配淑女,她會想念他,也會祝福他。
  
  "我已經打電話聯絡你父母,跟他們說你沒事。"蔡主任跟老婆早已離婚,一個月只能看小孩一次,新聞部就是他的家,屬下就是他的家人。
  
  "謝了。"她抱住自己的肩膀,一陣寒意竄上。"我有點冷,有沒有熱的可以喝?""當然有,熱茶、熱咖啡、熱巧克力,全都是要給你的。"小寶像個男僕伺候女主人,殷勤又周到。
  
  "你當我水桶啊?"她翻個白眼,有氣無力的,沒辦法像平常一樣揮掌。
  
  阿凱笑著提醒她說:"還是個穿拖鞋的水桶,因為你的雨鞋漂走了,只有藍白拖可以借你。""我最愛的那雙粉紅色雨鞋!天啊! "陪她走過山崩、暴雨、土石流,如今卻隨波逐流離她遠去,以後她孤苦伶仃的該怎麼辦?
  
  就在她慘叫的同時,窗外忽然有人拍打,阿凱打開車門,只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探頭詢問:"請問陶靜菊在這裡嗎?你們認不認識她?"二重疏洪道占地廣大,雨中視線又不清楚,顏守正開車找了好一陣子,終於看到這輛印有"擎宇電視臺"的採訪車,立刻上前詢問,果然沒錯,陶靜菊就在裡面!
  
  "外頭風大,你先進來再說。"蔡主任邀請他坐進,採訪車內可容納八個人,現在才五個人,小意思而已。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看到顏守正出現,陶靜菊整個呆掉,他們不是已經"沒了"嗎?在這風雨之日,看他撐那把傘根本沒用,臉上和身上都淋濕了,好端端的他不待在家裡、跑來這裡幹麼?
  
  "我聽說你落水的事,我擔心你。"顏守正坐到她身旁,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又摸摸她的額頭。"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做檢查。"平常他不會貿然碰觸才見面三次的女性,但今天不同,自從他得知她出了意外,從內心爆發的擔憂和不舍,讓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拋開所謂的紳士禮儀,他必須確定她一切都好。
  
  這、這是真的嗎?陶靜菊鼻頭一酸,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他就因為這樣沖出溫暖乾爽的家,就這麼毫無方向地到處尋找她,有沒有必要這麼感人?教她如何回報得起?看來只能以身相許嘍!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有腦震盪?"見到她讓他安心許多,幸好她沒事,但她的臉色和嘴唇都很蒼白,他一定得帶她去醫院做詳細的檢杏,"好像有點擦傷,小事而已啦。"她又高興又害羞,畢竟還有"閒雜人等"在一旁,個個都直盯著他們,不用等到明天,等一下消息一定就傳遍新聞部。
  
  沒錯,蔡主任、阿凱、小寶都笑得很曖昧,不用問也知道,這男人和陶靜菊絕對關係匪淺,沒想到春天會隨颱風降臨,還挺詩情畫意的呢。
  
  "不行,萬一傷口被細菌感染怎麼辦?走,我們去醫院。"當初他母親的過世也算是個意外,他因此格外注意健康和平安,尤其她是個女生,他要好好保護她。
  
  "可是......我還有工作,不好意思。"如果只有阿凱和小寶,或許她能大方開溜,但是蔡主任也在,她怎敢怠忽職守?
  
  顏守正轉向其它人,不太確定哪位是主管,於是他提高音量好讓每個人都聽得到。"請問一下,靜菊一定要留下來工作嗎?我叫顏守正,是她的男朋友,我想帶她去醫院可以嗎?"他不喜歡也不擅長說謊,但現在他必須這麼做,為了讓靜菊得到妥善的照顧,他什麼都做得到。
  
  顏守正這話一說出口,車內一片譁然,陶靜菊這個沒女人味的女人,居然交到這麼棒的男朋友,除了風雨尋人,還為她挺身而出,幾乎可以上頭條新聞了。
  
  聽到他直呼她的名字,陶靜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今天才第三次見面,他卻已經自認是她的男友,會不會進展得太神速了?奇怪的是,她心中居然一陣暖意,根本不想否認。
  
  "大姊頭的男朋友耶,嘖嘖!你真是我們的偶像!"小寶和阿凱都拍手表達敬意,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顏先生想必有過人之處。
  
  難得一見有情人,連蔡主任都被感動了,揚起嘴角宣佈。"阿菊,你今天可以下班了,明天再來公司,後天來也沒關係。顏先生,還請你多照顧阿菊。""真、真的嗎?"魔鬼主任是怎麼回事?忽然跟天使一樣慈祥!
  
  "謝謝你們的體諒,改天我再帶禮物到公司向各位致謝。"顏守正對他們一一鞠躬,顯出好禮貌、好家教,讓眾人暗自感歎,多麼不搭的兩個人,只能說命運弄人!
  
  "大姊頭、大姊夫,要幸福喔!"阿凱和小寶擠眉弄眼地嘻笑。
  
  她知道他們在說雙關語,這兩個色欲熏心的笨蛋,是幸福,不是性福,哼!
  
  顏守正握緊陶靜菊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她走下車,她忽然倒抽一口氣。"等一下......"原來她真的有受傷,小腿和腳踝都傳來刺痛感。
  
  "會痛嗎?"她穿著深色長褲,他看不到她的腿傷是否嚴重。
  
  "嗯,有點痛......我的鞋子被水沖走了,這雙拖鞋太大,不好走路。"有沒有看過全身濕透還穿著藍白拖的女記者?此刻她就是最佳楷模,超狼狽的。
  
  "讓我來。"他伸出雙手,彎身一抱,輕鬆就將她抱起。
  
  背後傳來一陣驚聲尖叫,陶靜菊不用回頭也能猜到,主任和同事們大概都趴在車底找眼鏡碎片,居然有猛男抱得起她這個大胃王,如此英勇的行為實在該大力表彰。
  
  "我很重的耶!"早知道昨晚就不要吃宵夜,她早該減肥了。"沒關係,我抱得起。"他微笑一下,步伐堅定,在這一刻誰也別想阻止他。這不是弟弟教他的策略,也不是過去戀情失敗的領悟,而是純粹從心而發的情感,他就是想為她付出。
  
  哇~這是什麼魔法?她整個人忽然被融化了,如果他現在就求婚,地可能會反抱起他,直接沖到法院公證!不管他們有多少差異,愛吃愛玩的不一樣,其實通通不重要,光憑他此刻的騎士精神,她已經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兩人上了車,他先拿出浴巾和毛毯,好讓她擦身體和保暖。"出門時太趕,來不及買新的,這些是我平常用的,都是乾淨的,希望你不介意。""我才不會介意。"相反的,她開心得要命,仿佛能呼吸到他的味道,全身由冷轉熱!為了投桃報李,她拿起車上的面紙,送到他面前。"你臉上都濕了,還有你的眼鏡也該擦一下。"她不是不懂溫柔,不懂撒嬌,只是沒有適當的機會表現,一旦觸動她的心,馬上就秀給他看。
  
  "謝謝。"他擦好眼鏡,讓視線恢復清晰,隨即發動引擎,在安全速度中前進。"我母親過世的時候,只有三十八歲,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從一場感冒變成肺炎。半個月就走了。"他極少對外人提這件事,同學跟同事們大多不曉得,但在這一刻,車外是狂風和暴雨。車內只有他們兩人,仿佛就此隔絕了世界,也許是他片面的感覺,但彼此之間的距離好像......不存在了。
  
  "天啊......"她睜大眼,難怪相親時只見他父親和弟弟,當時她也沒多問,原來是如此悲傷的故事。
  
  "可能我有點反應過度,先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的,謝謝你。"她終於瞭解,為什麼他會一再叮嚀她照顧自己,像他這樣的男人其實不難懂,只要她夠細心、夠堅持,兩人的交流不就展開了嗎?
  
  "不好意思,我剛才一時心急,就說我是你的男朋友。"他記得跟前女友交往時,兩人試探了半年才確認要在一起,如今他竟如此衝動,自己也說不出原因,但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樣做似乎是唯一選擇。
  
  她臉頰微微發燙,細聲回應。"沒關係,我......我很高興。"雨水瘋狂地拍打車窗,他的心跳也瘋狂加速,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因為他的出現而高興?還是因為他自稱是她的男友而高興?才見面第三次,他沒把握她會喜歡他,女人心比什麼都難懂呀。
  
  看他安靜不說話,她提起另一件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請說,他願意不斷繞路,只盼這段車程不要停,只盼他能有機會去懂......她的心。
  
  "為什麼你會想繼續跟我聯絡?相親那天,我表現得不是很好,第一次約會我遲到,第二次約會我還缺席,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要是哪個男人這樣對她,絕對會被她判出局,沒得商量。
  
  "我......"他的思緒很快,但要化成言語很慢,她足足等了三分鐘,差點想尖叫,才聽得他說:"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笑起來很可愛,還有你的人很真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想再見到你。"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快陷入情網,三十三歲該是穩重的年紀,此刻他卻比少年時代更激動。
  
  簡簡單單幾句話,沒有華麗的詞藻,卻讓她差點飄淚,如此純真的情感,她有多久沒體會過?
  
  其實她也是一樣,說不上原因,始終把他掛在心頭,直到現在她明白了,那是因為他們吸引著彼此,就算找不到共同點又怎樣,他們都想見到對方才重要。
  
  為了不讓自己太感動,她故意搞笑說:"要是被我同事知道你說我可愛,他們一定會吐血。"沒錯,她真該錄音或錄影,保證讓他們吐血三鬥。
  
  "我沒說謊,"他替自己的清白辯解。
  
  "我知道,不過......剛才我同事都聽到你說......你是我男朋友......"她猶豫了一下,只有一下下。"下次見面時,希望你也能這麼說,不然我會很糗的。"她真是有夠大膽,這種藉口也用得出來,擺明瞭就是要把他訂下來!別說她不懂女性的矜持,良機可是一去不再來,這麼好的男人可不能放過,她忘不了他抱起她的感覺,簡直就像王子拯救公主,當她不再相信童話的時候,他卻給她最完美的詮釋。
  
  她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他不可能搞錯,她確實因為他自稱是她男友而高興,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們就是情侶了嗎?雖然他也處在震驚的狀態中,卻覺得一切都對極了。看一眼副駕駛座上的人兒,不正是他在旅程中最想看到的風景?
  
  他腦中當機了好幾秒,總算回答。"好,就這麼說定,""謝謝......"她嬌羞地低下頭,忍住大喊大叫的衝動,媽啊~~這種少男少女的甜蜜情懷,怎麼會發生在他們之間?都是年過三十的成人了,卻能散發出強烈荷爾蒙,車內頓時滿是粉紅色氣息,仿佛有心形氣泡飄來飄去,教人臉紅心跳又腿軟。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定情之吻,他們卻邁進了一大步,颱風拜託再吹得猛烈點,把車子吹上天都沒關係,只因他們已經置身天堂。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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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0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來到醫院,顏守正替陶靜菊打開車門,先扶她走下車,鎖好車子後,又是一把將她抱起,迎面仍有雨水撲來,她把臉靠在他的頸間,什麼也不用怕,只要有他在。
  
  "會不會冷?"他替她擋住大半風雨,不讓她再受冷風吹。
  
  "不冷。"她肩上是他的外套,胸前是他的體溫,其實她好熱。
  
  從沒想過自己需要被保護,她以為她可以獨力面對這個世界,事實上大多數的時候她也真的可以,但每個人都有脆弱的瞬間,只是找不找得到依靠,如今她找到了,她願意承認自己的脆弱。
  
  望著她依賴而信任的表情,顏守正心中充滿了柔情,他不會形容也不懂表達,但為了她此刻的表情,他覺得自己什麼都做得到,就算現在天崩地裂,他們也有讓彼此安歇的懷抱。
  
  一走進急診室,他緊張地對值班的醫生和護士說:"我女朋友受傷了,還可能有腦震盪--你們趕快替她治療,千萬不要讓她受到感染。"瞧這位先生表情凝重,仿佛發生重大車禍或重度灼傷,然而當醫生開始做基本檢查,護士也揭起病患的褲腳時,才發現是小腿擦傷、腳踝破皮,只要給她搽搽藥,最多打個破傷風就行了。
  
  男女朋友嘛,難怪會緊張兮兮,旁人暗自發笑卻都沒多說什麼,畢竟誰沒戀愛過呢?
  
  醫生咳嗽一聲說:"應該只是局部外傷,這位元小姐的血壓,心跳和體溫都很正常。""太好了,麻煩你們幫她消毒和搽藥,謝謝!"顏守正大大地鬆口氣,平安就是福,他們多麼有福氣。
  
  "沒問題。"護士微笑著進行一切。
  
  療傷的過程中,陶靜菊借機窩在"男友"的胸前,盡情呼吸他的氣息,他好好聞喔,沒有煙味或酒味,只有淡淡的香皂味,以及他特有的男人味。他算是偏瘦型的身材,但胸膛和手臂都很結實,摸起來不會只有骨頭。她已經偷摸好幾把了,希望他不會介意。
  
  反過來想想,被雨淋過、被水泡過的她,應該是一身臭酸味,他怎麼能忍受?居然還抱著她不放?患難見真情,原來就是這麼回事,改天如果他掉進臭水溝,地也會抱緊他的。
  
  "這裡有些消炎藥,如果不放心就吃三天。"護士拿好藥包和收據,順便替他們結帳。
  
  "謝謝你們,謝謝。"顏守正付過帳,再三鞠躬道謝,仿佛對方是天使。
  
  回過頭,他朝陶靜菊伸出雙手,她立刻乖乖地抱住他,管別人怎麼睜大眼睛或偷笑,只是受點小傷就要人抱?沒錯,這就是她的特權!
  
  "我真的不會很重嗎?"她唯一擔心的是這點。
  
  "不會,就跟小貓小狗差不多。"他沒有太多比較的例子,總之他有能力抱她,也很有意願。
  
  話應該表示......他很少抱女人吧?哇哈哈!
  
  當他開車送她回到家,風雨已經漸漸停歇,他替她打開車門,問了句:"你可以自己上樓嗎?""我有點頭暈......"再笨的女人都懂得要在這時候裝柔弱,她怎麼可以錯失良機?
  
  "我扶你,來,慢慢走。"他一手摟住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兩人緩緩爬上三樓,濃情密意盡在不言中,就算要挑戰一0一大樓,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就在這完美的氣氛中,打開屋門,只見滿室淩亂,幾乎找不到行走的空間,屋內全是她的雜物,包括衣服鞋子內衣褲!慘了,她忘了自己的房間像被亂槍掃過,怎麼會讓他看到如此慘狀?
  
  "抱歉,最近比較忙,沒時間收拾。"她暗自哀號,失策啊失策!
  
  "沒關係......"坦白說,他確實嚇了一大跳,但也不忍心苛責,畢竟她工作太忙碌,難免疏於整理。"明天星期天,我會再來看你。"他提醒自己除了要帶食物,還要帶圍裙和手套,好好幫她整理一下房子,空氣若不流通、環境若不整潔,人住在其中可是很容易生病的,"謝謝你。"如果不是她現在穿的內衣太廉價,還有綻線,起毛球,她一定要把他撲倒在地,盡情對他使壞,但現在......她還是洗個澡先吧。
  
  "我先走了,再見。"今天發生的情節太多,他需要一些時間消化,晚上恐怕是睡不著了。
  
  "好,明天見。"眼看他就要離去,她忽然覺得冷,放聲大叫!"等一下!""怎麼了?"他轉過頭,以為她哪裡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忘了給你謝禮。"一說完,她沖上前抱住他,路起腳尖給他一個吻,只是吻在臉頰而已,應該不算性騷擾吧?擁有國際觀的人都知道,親吻臉頰是一種國際禮儀呀!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差不多可以了,她輕輕放開他,想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她的視力非常好,她確定自己沒看錯,他真的臉紅了!
  
  "你......你好好休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個被閃電打到的人,就只能深深震撼而已。
  
  "嗯,掰掰!"她不能大笑,她一定得忍住,等門關上了,她卻笑不出來,反而長長地歎口氣,心頭被情感塞得滿滿的,靜靜地對自己說:就是他了吧,就是這可愛的男人了,她確定,她要他。
  
  顏守正花了十五分鐘走下樓,平均每層樓費時五分鐘,因為他雙腿無力、全身發熱,即使扶著樓梯欄杆還會差點跌倒!屋外的雨勢已歇,清爽的晚風吹來,仍然降低不了他的體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對他做了什麼?
  
  等坐上車,他從後視鏡看到自己的臉,三十三歲的男人了,怎麼會因為一個頰吻就臉紅心跳?
  
  毀了,他真的毀了,所有的理智冷靜穩重,全都毀在這致命的一吻。
  
  打開車窗,他望向公寓三樓的燈光,感覺仍像是在作夢,上次他送她回家時,還不確定能否有第二次約會,這次他送她回家時,他們卻開始交往了!他真的交了女朋友,還是一個神奇無比的女朋友,他可以預料,自己的人生即將有神奇的改變。
  
  戀愛多美好,人生多美麗一自從颱風事件見真情之後,顏守正和陶靜菊的感情突飛猛進,一下子就躍升到熱戀狀態,真該感謝"凱力颱風"的威力,來得好,來得妙,就算把她吹到外太空也沒關係,她親愛的男友一定會來解救她,喔呵呵呵--雖然工作一樣很忙,煩惱一樣不少,但他們有了彼此,於是生命有了期盼,每天都是良辰吉時。
  
  陶靜菊一抓到空檔就用PDA傳郵件給男友,除了情話綿綿,還有許多自拍照,搞笑的、嬌豔的、知性的通通有,儘管她不能時時在他身旁,卻要他深深感覺她的存在。
  
  顏守正仿佛陷入天旋地轉的世界,過去他的體驗並不多,跟前女友的交往算是細水長流,如今卻像火山爆發似的蔓延成災,無時無刻想念著對方,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愛情會來得如此強烈。
  
  兩人一抓到時間就碰面,不是在他家就是在她家,他們都是年過三十的成人,一起過夜也不會有人管,事實上雙方家人也都希望如此。
  
  週末午後,顏守正帶來各式清潔用品,為了女友的居家環境,今天他決定拚了。
  
  陶靜菊不敢在旁蹺二郎腿,趕緊加入清掃大業,但是她擦過的地方,他還是會再擦一次,由此可見她有多鬼混、他有多認真。
  
  "守正,你別那麼認真好不好?"看他拿抹布跪著擦地,她簡直羞愧到想跳樓,要是讓她爸媽看到這一幕,鐵定會把她罵到臭頭,大歎不知道怎麼會教出這種女兒?
  
  "把房子打掃乾淨,對你的身體健康比較好。"他微笑抹去額前的汗滴,這是為她流的汗,多麼甜蜜。
  
  "人家不想虐待你咩""我們難得約會,你卻在幫我打掃!"她希望他用別種方式為她流汗......噢喔,她又想歪了,沒辦法,誰叫他穿著無袖背心,可口到極致。
  
  "沒關係,我很高興可以幫你做點事。"他越是溫柔,她就越是不舍,原來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疼惜之情就會油然而生,她一點都不想壓榨他、使喚他,只想好好地愛他。
  
  "這樣的話......我做飯給你吃,當作報答好不好?"她故意從背後抱住他,用她引以為傲的D罩杯對他做"人身攻擊",在她胖了五公斤後也只有這點好處了。
  
  這一招攻擊果然奏效,他全身為之一僵,無法思考、無法動彈,呆了好一會兒才沙啞地回答。
  
  "好......等我擦完地,我也一起幫忙,"她的美、她的媚,他全都清楚感受到,只是他不確定情感的進度。是該狂風暴雨還是小雨綿綿?或許他考慮得太多,更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記得那過程,太久沒那個了......"嗯,就這麼說定!"她靠在他的耳邊說話,瞧他耳垂都紅了,可愛指數完全爆表!她真想直接把他推倒,把地板弄髒......天啊~~趕緊擦擦口水,不然很難看的。
  
  沒多久,事實證明,他不管做家事還是做飯,功力都比她高強,她只得退居二廚,在一旁替他加油歡呼。"哇!怎麼這麼厲害?型男主廚應該換你當才對啊!"他不過是切個菜、翻個鍋,她就驚歎連連,害他有點不好意思,卻又莫名地志得意滿。原本他是個"慢熟"的人,對異性更是"超難熟",她卻有一種神奇魔法,老少咸宜、生冷無忌,從第一次見面他就這麼覺得,她實在應該去競選裡長,每個人都會愛上她的笑容。
  
  晚餐開動了,桌上有她愛的啤酒和什錦炒麵,有他推薦的豆腐湯和生菜沙拉,再加上兩人都中意的起司蛋糕,再沒什麼不滿足的了。
  
  "好好吃喔!"才吃了幾口,她就忍不住感動起來,這不是作戲或誇飾,這麼好吃的東西,她一吃就上癮,要是以後吃不到怎麼辦?
  
  瞧她扭動得像個小孩子,他笑了,跟她在一起總是如此美好,他不想錯過一分一秒,想記得她的每個表情,就像星光一般燦爛,讓他的夜空為之明亮。孤獨了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跟愛情早已經絕緣,原來他的快樂通通記帳在她身上,這才要一一體會呢。
  
  她忽然靜了下來,凝望他深沉的眼。"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喔,謝謝......"她的讚美讓他不知所措,只能用笨拙的方式回應。"你嘴邊沾到沙拉醬了。""真的?在哪兒?"她故意裝迷糊,把臉湊近他。"幫我擦掉。"他猶豫了一下,用食指抹去她唇邊的白稠糊狀物,頓時覺得這一切實在太煽情,但她還有更刺激的招式,握住他要收回的手,輕輕吸吮他的手指,把那沙拉醬舔得乾乾淨淨。
  
  啪嘰!他腦中某條神經線斷掉了,在來得及思考之前,他已經傾身吻住她的唇,沒時間詢問她是否可以,他一定得這麼做,否則爆炸後果會更嚴重。
  
  謝天謝地--他再不行動的話,她恐怕就要直接把他敲昏了,誘惑這麼久如果還沒有效,那她真是枉為女人了。
  
  她沒有推開他,所以是OK的意思嗎?於是他更進一步深入,讓唇舌展開對話,雖然他不善言詞,但在這方面不用人教也會有本能,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而她閉上眼任他主動索取,她就是要他這麼做,別讓她一廂情願,請讓她感覺被需要、被渴望。
  
  原來接吻是這樣子的,他幾乎忘記這種感覺,為了喚起自己的記憶,他一再反覆溫習,讓她不由得傻笑。"你好像小狗喔!一直舔、一直舔的。""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不舒服?"他不禁羞澀起來,跟剛才的熱情表現有極大的落差。
  
  "我又沒有這樣說。"她發現他有雙重面貌,有時像個老派作風的紳士,有時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男,她像是談著兩種戀愛,雙倍滿足。
  
  "那......你有什麼感覺?"她的唇被他吻腫了,紅紅的、嫩嫩的,仿佛還在等他的吻。
  
  她故意嘟起嘴,俏皮地說:"我忘了耶!你再親一次看看,也許我會想起來。"他拿掉眼鏡,立刻照做,這一次,在她說出好棒之前,他絕對不會停下!
  
  一想到那天的親吻畫面,陶靜菊就忍不住甜蜜偷笑,即使上班時間也一樣,真想在報導新聞時加上幾句:各位觀眾,我戀愛了,我是全世界最鬥。。叮的女人,哇哈哈!
  
  不過呢,做人總是得求上進,牽手接吻之後,接下來就該是"那個"了吧?眼看夏天都過了一半,顏先生還在原地踏步,是想等到何年何月才跑完壘包?她非得想個辦法把他拐上床,還要讓他誤以為是他主動,嗯......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想著想著她又偷笑起來。
  
  一早在辦公室裡,各個採訪小組都在看報、看電視,別家媒體出了什麼新聞、自家的報導有沒有漏掉、對於重大新聞的採訪,是誰比較好或比較差,都得一一檢討。記者的壓力處處有,主管、觀眾和同行都是來源,陶靜菊已經是習慣成自然,比來比去也比不完,對得起自己的專業和良心就夠了。會議快結束時,小寶在組長面前揮揮手。"大姊頭,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在笑?很癡呆耶!"陶靜菊回過神,瞪大眼反駁。"什麼癡呆?這叫幸福的微笑,一點都不懂得欣賞!""是不是跟大姊夫打得正火熱?"阿凱在一旁整理攝影器材,笑了笑問。
  
  "無可奉告。"她才不想把這份快樂跟同事分享,這群禽獸怎會懂得純愛?而且她也不想刺激他們,小寶至今還沒有對象、看來短期內也不會有,阿凱跟女友這次分手好久了還沒複合,她怕自己的戀情會閃耀到讓人睜不開眼。
  
  "顏先生真的很猛,竟然敢跟大姊頭拍拖,不怕被家暴?"小寶繼續不知死活地取笑。
  
  陶靜菊忍無可忍,只得一拳揮過去,先讓他嘗嘗什麼叫職災。
  
  蔡主任剛好走進辦公室,看到這狀況沒多說什麼,不過還是要提醒一下。"阿菊,你交男朋友是很好,如果要結婚辭職,可得提早告訴我,不然我會很難找人。"陶靜菊霍然站起身,鄭重地宣佈。"不可能的,我愛死這份工作,才不會結婚就辭職。""不辭職就可能會離婚,你自己好好考慮,別說我沒先警告你。"蔡主任是過來人,他不只離婚過,還打過小孩的監護權官司,而且慘敗。
  
  陶靜菊一呆,仔細想想新聞部的同事們,不分男女,確實沒幾個幸福美滿的案例。工時太長、壓力太大,沒搞得精神分裂就不錯了,還想跟另一個人好好相處、好好生活,那可能需要練就"分身"才辦得到。
  
  阿凱就事論事。"大姊夫應該會要求你辭職吧?誰受得了老婆天天半夜才回家?而且當記者要隨傳隨到,說不定到時候連"做人" 都沒空。""他很體貼我的,你們不懂啦。"雖然她還沒跟男友討論過這話題,但她相信他會尊重她的意願,不會勉強她做不想做的事,她對他有滿分的信心!
  
  小寶也不怎麼看好這件事。"大姊夫感覺是滿體貼的,但是如果你們聚少離多,你不擔心他外遇嗎?"大家跑社會新聞這麼久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看過?那些變態的、殘酷的、現實的、無奈的情節,每天都在上演,誰還能保有童話故事的純真呢?
  
  "少煩我,通通給我閉嘴!"她越想越覺得可怕,這些傢伙還真會潑她冷水,而且潑得很有效果,害她突然慌亂起來。
  
  看大姊頭翻臉,小寶和阿凱無奈地聳聳肩,他們嘴巴雖然壞了點,卻是忠言逆耳,希望她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哪天要是情海生波,溺水了未必救得起。
  
  獨自走出辦公室,陶靜菊找個安靜角落,打了通電話給男友。"喂,是我。""你在哪裡?在做什麼?"他的聲音正是她需要的,沈穩又平靜,安撫她所有的不安,於是她軟軟地回答。"我在公司,我在想你。"她這是在撒嬌嗎?是又怎樣,誰說大姊頭不能撒嬌的?
  
  顏守正笑了,心頭又暖又柔,戀愛的感覺實在太美妙。"晚上我去找你,好嗎?"明天週六他不用上班,熬夜陪她也無妨,最近他很少回高雄老家,不過父親和弟弟都高興得很。
  
  "嗯......可能要晚一點,乾脆我去找你好了,你家比較大,又比較乾淨。"她不想再看他擦地板了,雖然他是個優質清潔工,但週五的夜晚是何等寶貴啊,他們應該做更重要的事才對。
  
  "好,我會準備宵夜等你。"回家後他會先睡一覺,才能熬夜跟她約會。他們的生活作息雖然不同,但只要有心,仍是可以互相配合。
  
  "晚上見!"其實她想吃的是他,只要他洗個澡、噴點香水、全身脫光光就行了,今天她特別穿上戰鬥內衣,絕對要把他迷得死去活來。
  
  掛上電話後,她對自己說:沒錯,他們的感情好得很,才不會因為工作而鬧分裂,現在她該煩惱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該怎麼吃了他才好?
  
  她得趕快列出計畫ABC,今晚就要一一付諸行動當晚十點,陶靜菊終於趕到男友的住處,瞧他穿著條紋睡衣來應門,應該已經睡飽了,很好,這下有精神做活動嘍!
  
  "有沒有想我?"一進門她就投入他的懷中,嗓音嬌柔地問。要是被同事們看到這一幕,應該會連胃液都吐出來吧?
  
  "有,剛剛夢到你了,"他摸摸她的頭,順手替她解開髮髻,他喜歡看她長髮披肩的模樣,撩動人心。
  
  "守正,今天我們一起看影片,我挑了一片很贊的。""好。"她的喜好和他的相差甚多,他喜歡劇情片,她偏愛動作片,不過沒關係,總是有許多劇情動作片可以欣賞,就算又沒劇情又沒動作,他們還可以欣賞睡著的另一半。
  
  桌上已經準備好啤酒和炒麵、果汁和優格,正是兩人各自喜歡的食物,在互相餵食的過程中,相信也能逐漸感化對方的味蕾。
  
  影片一放,是李安大導演的作品"色、戒",她希望片中男女主角的激情,能透過影片傳到現實世界,好讓男友除了摟著她的肩膀,還能做出更多破除色戒的舉動。
  
  誰知道一看到古早年代的電影,顏守正科長立刻有所靈感,居然談起當時的法制情況。"你知道司法制度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革新的嗎?是清末變法的時候,光緒二十八年,清廷六部中的刑部改為法部,成為司法行政的最高機關,民國之後,法部改為司法部,社會興起了以法治國的輿論,法律學校一一建立,法律書籍也大量出版......"明知這是他的專業也是興趣,她應該認真傾聽,但她差點就要昏迷,只能靠著摸他的大腿提神,希望他不會介意她的毛手毛腳,她已經很自製了。
  
  看完電影,她端出B計畫,站起身提議。
  
  "守正,我學了一點瑜伽,我們一起做好不好?""好。"如此有益身心的運動,他當然答應。
  
  你幫我壓筋、我幫你拉腿,借著身體和身體的扭扯,應該可以觸發火花吧?無奈她學藝不精,三兩下就腰酸背痛,結果他開始教她太極拳,招式名稱還相當優美,野馬分鬃、白鶴亮翅、雙峰貫耳......除了打拳,他還談起修身養性之道。"大師曾說過,養生在動、養心在靜養靈在空,我一直謹記在心,你說是不是很有道理?"對,很有道理,可以打一百分,還要加上五個星星!但她再也忍受不了,她要的不是這個,拜託別再閃躲,難道他還不懂她的心?
  
  最後她乾脆坐在地上,像個賴皮的小孩高聲抗議。"顏守正,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女人味?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他嚇了一大跳,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緊張地問:"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人家那麼努力、那麼主動,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我、我應該要有什麼反應?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以為他已經慢慢懂得她了,原來進步的空間還很大。
  
  "你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嗎?你......"她終於把僅剩不多的矜持也拋開,反正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好保留的?"你沒把我當成女人,你不想要我,嗚哇~"瞧她哭喪著臉,眼淚都快奔流而出,他立刻抱住她安撫,天啊,他怎麼會造成她這麼大的誤解?"你別這麼難過,我不是不想要你,我是有苦衷的。""什麼苦衷?"她眯起眼,懷疑地問。
  
  "這個......很難說明。"他心中有千言萬語,就是有苦難言。
  
  看他面有難色,她整個人振作起來。"你放心,我有個同事主跑生活和醫療新聞,他認識很多醫生,泌尿科、腎臟科、精神科,不管你需要醫生或藥物,我都可以幫你搞定!"如果他是因為某些難以敵齒的理由,她一定會陪他一起去做治療,絕對不會因此退縮,她可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友!
  
  "謝謝你的好意,但不是因為這些問題,是因為......我已經很久沒做這件事了。"信心來自經驗值和正面回應,他沒有把握能做好每個細節,而她應該得到最好的疼愛,近來他做了一些"研究",但還沒整理清楚,需要再多些時間。
  
  "我也是......"漫長的三年啊,多寶貴的青春,多寂寞的歲月。
  
  "我前任女友是在我當兵時提分手,那年我二十三歲。"他必須從頭說起,事情的原委總是有個起頭。
  
  "噢,好慘!"當兵的男人最怕被兵變,她對他投以萬分同情的眼神。"所以算算時間,我已經十年沒做了......"沒錯,他此刻的履歷就是:顏守正,現年三十三歲,性經驗有,但因年代久遠,記憶模糊,重點是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萬一三兩下就繳械,豈不是愧對現任女友?
  
  "哈?十年?!"這故事慘到一個慘絕人寰的地步,可說驚天地、泣鬼神,讓人不由得潸然淚下。也難怪他會遲疑不前,換作是她可能也會沒信心,畢竟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呀!
  
  "坦白說我有點擔心,如果我表現得不太好......"他們的戀情是如此美麗而纏綿,他不想讓她失望,也不想破壞這份完美。
  
  "親愛的,千萬別這麼想,你知道,我要的是你的心。"一切不安和不滿都煙消雲散,能這樣擁抱實在太好了,就算沒有更進一步又怎樣,其實他們已經擁有彼此了。
  
  "真的?"他不太肯定地問。
  
  "當然你的人我也想要。"她還是說不了謊,她是個貪心的女人。
  
  "那麼現在我們......""一起溫故知新吧!"她就不信熟男熟女找不回青春的熱力,憑著一股不服輸、不認老的決心,他們一定可以超越巔峰,再創奇跡!
  
  場景轉到床上,顏守正謹守紳士禮儀。主動替女士脫去外衣,當他看到她身上的黑色內衣,露出的表情讓她非常滿意,總算沒有白費她的心力和金錢,從購物頻道買下這套性感內衣,終於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再美的花朵也需要愛情灌溉,請好好疼惜她這朵愛的小花吧!
  
  相對的,他也讓她著迷不已,當他脫下眼鏡、頭髮弄亂,散發出無比的性感,她果真押對寶了,他是個極品,而且是只有她能欣賞、能品嘗的極品。
  
  一番擁吻之後,她在他耳邊呢喃。"守正,你的手不用那麼守規矩,可以再壞一點沒關係......""壞一點?"他皺起眉,這個要求對他來說有點難度,該怎樣做才叫壞?他畢竟是學法修法的人,思考模式都是在合法範圍內,原來人生也有需要使壞的時候。
  
  "嗯!發揮你的創意和想像力,在你最狂野的夢中,你會對我做什麼呢?又溫柔又有點粗暴,又緩慢又有點等不及......"她星眸半閉、紅唇微噘,從聲音,表情到言語都一氣呵成。
  
  他倒吸了一口氣,她的形容太過貼切,讓他整個沸騰起來,盡情揮灑他邪惡的一面。
  
  漫漫長夜,唯有愛相隨,別以為成熟男女就會比較收斂,一旦引燃起來可是雷霆萬鈞,尤其在乾旱了這麼久以後,山洪爆發有如滔滔巨浪,大地歡欣鼓舞,生機就在其中......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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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09: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戀人們經過了身心的交流,對彼此更加戀戀不捨,簡直想拋開一切,整天膩在一起就好,但年過三十的男女豈能如此任性?歲月的歷練讓他們明白,工作、家人、生活和自我都很重要,如此才是完整的人生,不過當然,愛情是其中最讓人牽掛的一環。
  
  晚上八點,陶靜菊匆匆溜出公司,跳上男友的車,兩人相約看電影去,雖然租影片回家看也可以,但是偶爾在外進行,讓路人看看他們有多恩愛,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今天她特別打扮,放下一頭長髮,穿上粉紫色的整套裙裝,露出難得曝光的美腿,同事們都嚇傻了,頻頻問她是不是好事將近,哈哈,戀愛就是最好的事啊!
  
  女友一上車,顏守正就體貼詢問。"今天忙不忙、累不累?""很忙但是不累,我超有精神的!"她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再怎麼忙、怎麼累,一看到他都忘光光了。
  
  "那就好。"他摸摸她的頭髮,默默欣賞她的美,他不懂怎麼讚美,只會用關懷表示。"這幾天你好像變瘦了,先吃點東西。"他知道她因為趕時間,總是三餐不正常,今天他準備了愛心飯團,五穀飯包著蔬菜和蛋皮,還有一壺黃耆紅棗茶,可以讓她在車上先填個肚子。
  
  見鬼了,他是哪只眼睛看到她變瘦了?自從跟他在一起以來,她每件褲子都變得好緊,誰叫他一直對她進行"餵食"動作,無時無刻就怕她餓著,果然愛情是盲目的呀。
  
  "好,我一口、你一口。"她也要想辦法把他喂胖,獨胖胖不如齊胖胖。
  
  開車來到信義區商圈,兩人也吃完了愛的飯團,手牽手走向電影院,今晚他挑了一部警匪動作片,還有點懸疑元素,相信她會喜歡,至於他自己呢,比較欣賞她豐富的表情,那比什麼都好看。
  
  "路上好像都是年輕人,我們是不是有點太熱啦?"她半開玩笑地問。
  
  他回答得倒是很認真。"成熟有成熟的好處,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未必有勇氣追求你,但現在的我不一樣,我有信心也有能力,可以好好地愛你。
  
  她挽住他的手臂,心頭甜到眼睛都有點酸了,吸口氣說:"顏科長真是會說話,我完全被你說服了。""謝謝,我會繼續加油。"他明白,他們就是彼此欠缺的另一半,而今一切都圓滿了。
  
  剛買好票,兩人還沒走進電影院,她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原來是小寶打來的,她講沒兩句就掛上電話,皺起眉頭對男友說:"不好意思,有大案子,我得先走。""是什麼案子?"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不希望她陷入險境。
  
  "在板橋有兩名員警被槍擊,嫌犯還在逃亡,我得到現場跟同事會合。"襲警案一向是重大刑案,黑白兩道都急於解決,跑社會線的記者非得跟上,否則情勢瞬息萬變,他像是被人揍了好幾拳,胃部都緊繃起來。
  
  "這麼危險,你一定得去嗎?""這是工作,你別擔心,我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反正生死有命嘛。"她看得很開,也買了千萬保險,萬一發生不幸的話,還能留給家人一些補償,雖然這是種消極的態度,但她又能如何,為了跑新聞,什麼都得拚。
  
  "你別這麼說,我......我會很難過。"想到有天她可能會因意外離去,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傷痛,事情還沒發生就開始蔓延。
  
  他眼中的哀愁讓她喉頭一緊,仿佛她即將上戰場,這一去就是生離死別,充滿了傷悲和不舍。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被愛,他給她的實在太多,教她如何回報得起?
  
  情不自禁地,就在人來人往的影城內,她伸手擁住他,不管一旁的路人怎麼看待,熟男熟女的愛情就是這麼猛烈,少男少女通通滾一邊去,根本不夠看。
  
  望著他憂傷而溫柔的眼,她鄭重地承諾。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什麼危險,我會立刻躲起來,讓別人去搶獨家。""好,我相信你。"他輕輕撫過她的肩、她的背,她在他懷中的感覺是如此美好,他只希望她儘快平安回來, "既然時間這麼趕,我開車送你過去吧。"她是他最想保護的人,等了十年才等到的愛人,現在卻得讓她去冒險,他心中矛盾極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多陪她一段路。
  
  "可是電影票都買了......"怪就怪她的工作與眾不同,連看個電影也會被打斷,同事們的慘劇湧上她心頭,真怕長久下來,他會因此濃情轉淡。
  
  "沒關係,下次我們再一起看,就算電影下檔了也可以租片子看。"重要的不是電影。而是兩個人在一起,他再也不想一個人看電影了。
  
  她用力點頭。"嗯!就這麼約定,我們每部電影都要一起看。""等你忙完回家後,打個電話給我,讓我確定你平安。""好,一定!"他的愛是這麼寶貴,她如果不珍惜還算是個人嗎?上輩子不知道是燒了什麼好香,這輩子能遇到這般好姻緣,感謝老天爺,她絕對要給他愛到底了啦!
  
  淩晨三點,陶靜菊搭計程車回到家,她有駕照,也有能力買車,但她很少會想自己開車,因為她知道什麼叫"疲勞駕駛",通常在她忙完工作後,早就無力做任何事了。
  
  這次跑新聞特別辛苦,親眼目睹槍戰,還要東躲西藏,差點沒心臟病發。可能年紀也大了,到家時她幾乎爬不上三樓,開門之後只剩鎖門的力氣,接著立刻軟倒在地板上,名副其實地"爬"上床。
  
  迷蒙中她對自己說了,先睡一下就好,她還要打電話給男友,跟他說她平安回家了,請他不要擔心......在夢裡,她真的打了電話,也聽到他的聲音,太好了,這樣就沒問題了,千萬別說因為她的工作,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愛下去,她不想重蹈同事們的覆轍啊......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打破屋內的沈靜,她爬下床摸索了好一陣子,終於在鞋子裡面找到,原來是男友打來的電話,只聽得他說:"你在嗎?我在你家樓下。""啊?現在幾點了?"猛然站起身,她發現窗外陽光明亮,該死,她居然睡過頭了!
  
  "快八點了,我準備要去上班,不過想先過來看看你,我可以上去嗎?"昨夜他遲遲無法成眠,淩晨時看了電視新聞,大概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事,但他實在不放心,非得見地一面,"當然。你快上來吧!"她得快想個辦法向他陪罪,她怎麼能食言而肥,這樣減肥怎會成功呢?不過她得更快洗個臉,她現在的樣子想必糟透了。
  
  幾分鐘後,顏守正走進女友的住處,看地上有皮包、鞋子和一堆雜物,她還穿著昨晚那套衣服,可想而知,她回到家時一定累壞了,可能毫無意識就昏睡過去。
  
  "你沒事吧?我一直等不到你的電話。""對不起,我太累就睡著了......"慚愧到不行的她,對他行九十度鞠躬禮,順便遮掩自己憔悴的臉色,比起西裝筆挺的他,她實在暗淡到極點。
  
  "你又熬夜又累過頭,這樣怎麼能照顧好自己?"她忘了答應過他的承諾嗎?
  
  "做運行就是這麼操,我也沒辦法。"此景讓她覺得似曾相識,啊,對了,她跟前男友也有類似的對話,因為她工作太忙而疏忽了他。那時候他也抱怨過,然而抱怨無效,然後他就劈腿了"你要繼續下去嗎?"繼續讓他擔心、讓他失眠?直到某天真的出了意外?
  
  "你也知道,我除了當記者,什麼都不會呀。"當初一起實習的同學們,只剩幾個還在新聞界打滾,大多數的人都另謀出路,但這十年來她從沒想過要轉行,就算跟前男友分手也沒動過這樣的念頭。
  
  氣氛有些僵,這是他們第一次意見如此不合,難道真要因此大吵一架?她頭好痛、眼睛好酸,拜託不要好不好?這次是她不對,下次她在昏迷之前,一定會竭盡所能先打電話的。
  
  歎口氣,顏守正放下手中的提袋。"來,這是早餐,吃完了再去補眠。別讓肚子餓太久。""謝謝,"耶~~就知道他對她最好了,她在心底歡呼,這下應該沒事了吧?
  
  "我想,這週末你可能會很忙,我要回高雄一趟。"他想看到她的笑容,想確定她一切都好,這樣算是奢求嗎?他需要一些時間想一想,但願他能想出最好的答案。
  
  "喔。"說得也是,她哪有資格叫他白等?
  
  說不定約會到一半又取消,那多掃興。
  
  "有空再打電話給我,好好照顧自己,再見。"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必須做個解決,就算那會是個自私的決定,他也不想等到失去她之後才懊悔。母親過世的陰影在他心中徘徊,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歷史重演。
  
  "好,掰掰。"奇怪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怎麼有種就要分手的預感?他只不過是回老家度週末。她自己也有成山成堆的事要忙,暫別一下其實對彼此都好,他們都是成年人了,當然可以理性面對。
  
  然而離愁說來就來,她幾乎想開口喊住他。希望他轉過頭來,緊緊將她擁抱。
  
  就在她遲疑的時候,他已經走下樓了,她喉中梗著一些話,只能默默地吞下,她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他們的感情是那樣堅定、那樣成熟,怎麼可能因為一兩次的突發狀況就生變?
  
  所謂小別勝新婚,等到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愛得更深刻,沒錯,就是這樣,應該是吧......經過胡思亂想的週末,終於熬到週一晚上,陶靜菊抱著亡羊補牢的心情,一收工就直奔男友的住處,事先沒通知,就想給他一個驚喜!
  
  顏守正開了門,對女友的出現相當詫異,睜大眼問:"你怎麼來了?""我不能來嗎?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是不是偷偷藏著女人?"她像只小狗在他身上嗅聞,想聞出有沒有什麼古怪的香水昧?幸好是沒有,否則別怪她化身野蠻女友,把他跟第三者都打成麵團!
  
  "當然沒有,只是有點驚訝,你今天這麼早下班?"才七點耶!打破了以往的紀錄。
  
  "為了你,蹺班也行。"她想通了,她必須表現出她的誠意,錯就是錯,言而無信就是豬頭,唯有誠心補償才是正道,她不想因此失去他的愛和信賴。
  
  "真的?那你把手機關掉。"他牽起她的手走進屋內,表情平和,發言卻很勁爆。
  
  他的要求讓她目瞪口呆。仿佛不認識他似的。
  
  "哎喲~這麼任性,沒看過你這樣子,是不是吃錯藥了?""我要你專心跟我在一起。"不要再有突來的工作,不要再有冒險的可能,他想跟她共度這特別的夜晚,直到天明都不要分開。
  
  她嘿嘿笑了兩聲。"壞小孩!你說,你是不是在想一些限制級的事?"他沒回答,只是牢牢地抱住她、深深吻住她,用行動來說明他的想念,兩、三天不見,卻像是兩、三年那麼久,她可瞭解他的心,早已經為她而瘋狂。
  
  吻著吻著,兩人倒在沙發上,她很願意被他推倒,她就需要他的熱情如火,燒去她所有的不安。
  
  等到彼此都喘不過氣時,他才稍稍放開她,轉換個姿勢,讓她坐在他腿上,免得"纖細柔弱"的她被他壓壞了,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如此珍貴,需要萬般呵護。
  
  她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這張臉真是越看越帥,她何其幸運,能擁有他眼中的深情。"守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前男友在跟我分手之前,劈腿了半年,可是我一直沒發現,因為我太忙了。""怎麼會有這種事?"顏守正無法想像腳踏兩條船這種事,要同時跟兩個女人談戀愛,那需要多少心力?不會精神錯亂嗎?他既沒有天分,也沒有興趣。
  
  "他是跟我同社團的學長,我們交往了七年,從我二十歲到二十七歲,我還以為我會跟他結婚,結束這段感情以後,我對戀愛有種恐懼感,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遇見你,我才又勇敢了起來,但我怕會發生同樣的事,萬一你被別人搶走......""你不用擔心,我不怕寂寞,我可以跟寂寞共處,過去十年我都是這樣。"他的個性不可能輕易接受別人,唯有她能打開他的心門,坐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位子。
  
  "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會寂寞嗎?"她嘟起嘴,希望他說些甜言蜜語。
  
  "你不在的時候,我可以想你,我不會寂寞,只是我不希望你有什麼意外,或是因為疲勞過度而傷了身體。"他要的不多,無非是彼此的眼光裡有你有我,以及兩顆心的交流。
  
  "是~我會乖乖聽顏大人的話,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兩人靜靜擁抱,總算言歸於好,這不過是一場小風暴,卻教人心慌意亂。以後再也不要這樣考驗彼此了,刺激的人生需要強壯的心臟,他們都已經過了那輕狂的青春期,開始懂得寧靜的美、平淡的甜。
  
  咕嚕嚕--很不巧的,她的肚子傳出抗議聲,中止了這段甜美時光。
  
  他摸摸她的頭,微笑著問:"餓了嗎?我正準備要煮飯。""餓得快昏了,我想吃飯團,可以嗎?"她一心只想快點來見他,忘了自己今天還沒吃正餐,都是用零食打發,仔細想想,她真是對不起他,又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了。
  
  "你先喝點溫牛奶,等我一下。"他站起身替她倒杯飲枓,隨即走進廚房忙東忙西。
  
  望著這位專屬於她的大廚,她感動得想哭,他總是這樣為她付出,而她為他做了什麼呢?看來她只能愛他一輩子了!
  
  不到半個小時,桌上出現紫米飯團、味噌湯、水果沙拉,他已經成功改造她的胃口,現在她超愛吃這些健康食物,仿佛也把他的愛吃進體內。
  
  "來,先喝湯暖胃,再吃飯團。"他怕她空腹太久,對腸胃不好。
  
  她喝了一碗熱湯,再大口咬下飯團,看他滿臉期待地望著她,正覺得有點奇怪,突然發現嘴裡有東西。"你是不是包了石頭?好硬!"她從口中拿出那顆石頭,一看乖乖不得了,居然是個鑽戒!
  
  "喜歡嗎?"看到她的表情,他確定自己做對了選擇,他這趟回高雄,就是找弟弟陪他去挑鑽戒,他對這些事情完全不懂,需要弟弟的"專業"建議,因為弟弟早就替女友買好了戒指。
  
  "喜歡......"淚水已經在眼中打轉,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害她整顆心都融化了,等會兒要是大哭起來可別嫌她吵。
  
  看他細心地拿濕紙巾擦拭過戒指,緩緩替她戴進左手的無名指,那閃亮耀眼的戒指簡直是為她量身訂做,她想到一件事,好奇發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我偷偷量過,在你睡覺的時候。"他刻意用紅線量的,聽珠寶店的店員說,很多男士都是用這招。
  
  "好過分喔,除了指圍,你是不是還有量三圍?"在她減肥成功之前,希望他不要太清楚這些事。
  
  "你的三圍我早就知道了,完全適合我的尺寸,"他握起她的手親吻,認真地問:"如果你願意,希望我們能找出時間籌備婚禮,屏東一場,高雄一場,你覺得怎麼樣?"這就是求婚嗎?
  
  她作夢也沒想到,會在此時碰上生命中的關鍵點,幸好剛才沒有狼吞虎嚥,萬一把戒指吞下去,她會嘔死的。
  
  看著他溫柔的眼神,她根本不用考慮就能回答--"我願意!"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接下來才是最困難的部分,他猶豫片刻終於開口。
  
  "還有一件事......我希望結婚後你能辭掉工作。""哈?"她傻眼了,他在說什麼傻話?都什麼年代了,哪有女人一結婚就要辭職的?
  
  "這份工作對你壓力太大,你的身體遲早會出問題,況且你的人身安全也需要保障。"想到早逝的母親,他覺得自己有義務保護女友,包括她的身心健康和平安,等他們日後結婚生了孩子,更不能讓孩子提早失去母親。
  
  "記者是比較短命沒錯,但是醫生的平均壽命更短,難道叫他們都不要當醫生?還有員警,他們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可是也有存在的必要啊。"她不懂,他怎麼能否定她的工作意義?初次見面她就說過了,做記者雖然苦命,卻是她最大的成就感。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愛的是你,我希望你每天都好好的,我這麼要求可能很自私,但我只想跟你一起生活到老,一起變成老公公和老婆婆。我母親過世十八年了,我父親一直忘不了她,也無心追求另一段感情,如果要我用那麼長的時間去懷念你,我寧願現在讓你恨我,也要請你辭掉工作。"她明白他說的有道理,換作是她,也難以包容一個做記者的情人。忙碌奔波還算小事。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誰都不願承受那遺憾。可是......她除了記者還能做什麼?過去十年的努力,難道就當作沒發生過?那她過往的人生還有意義嗎?
  
  "我不是要你做家庭主婦,你也可以考慮換個工作,不想工作也沒關係,我有能力照顧你。他知道她對做家事沒興趣,自然不會強求,他期盼的只是兩人安穩的未來。
  
  居然有男人想娶她,還想養她,讓她家人和同事知道的話,可能會替她放鞭炮慶祝吧!但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千辛萬苦盼來的求婚,結果是要她放棄工作?
  
  她站起身,離開他的懷抱,就算覺得冷也必須離開。"對不起,我要回去了,我想......我們需要一段時間冷靜,等我想通了,或是你想通了,到時再聯絡彼此。""我會等你的回答,我會一直等。"她是他等了十年才愛上的人,他有耐心繼續等下去,只希望他還有資格等待。
  
  "這戒指......你先保管。"沒想到才剛戴上幾分鐘,就得拿下來還給他,幸福實在太短暫了。
  
  "我送你回去。"他拿起鑰匙和外套,她卻搖頭拒絕。"拜託不要,就這次不要,讓我自己走吧。""好吧......你好好照顧自己。"他已經失去送她回家的權利了嗎?他的要求真的讓她如此難受嗎?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看著他失望的神情,她說不出話,迅速走出屋門,搭了電梯下樓。電梯裡有鏡子,她卻不敢看自己的臉,就怕那悲傷會讓她無法承受。
  
  搭上計程車,這回她什麼也不想說,反倒是司機先開了口。"小姐,車上有面紙,請你自己拿,""面紙?"她要面紙做什麼?疑惑地伸手摸摸臉,原來她哭了,自己都沒發現。
  
  該死的!她居然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淚,就不要改天在報新聞的時候哭出來,她對自己的控制力原來這麼低,因為她的心已經被一個公務員強佔,乾脆申請國賠好了,但有誰賠得起她的戀情啊......"你是瘋了還是怎樣?難得有個好男人向你求婚,還說要養你,你怎麼可以把戒指還給他!要不是我已經結婚,我一定跑去跟你搶人!"電話那端,江孟玲激動得差點中風,她的好姊妹絕對是神經錯亂了,不然怎麼會拒絕如此美事?這比中頭獎的機率還低耶!
  
  時間已近午夜,陶靜菊接到好友的來電,三言兩語說明了最近的情況,不出所料,她果然被罵得臭頭。
  
  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天,她想起來還是會心痛,每次呼吸都會胸悶。"他根本是大男人主義,我還以為他愛我,懂我,結果居然要我辭職,他太過分了!"江孟玲哼了一聲。"這跟大男人或大女人沒關係,要是我也會叫你辭掉工作。""連你也這麼說?可是我唯一的成就感來源,除了跑新聞,我還會做什麼?"她雖然沒拿過什麼大獎,但至少考績總是甲等,從來沒請過假,生病了照樣去採訪,她是這麼認真而投入,為什麼大家都要她放棄呢?
  
  "我也是只會幫客人做臉、做SPA,但我不用換工作,因為我有私人生活的時間。"江孟玲是美容師,在屏東市開了一間工作室,每天營業八小時,此外休想她加班。
  
  "難道工作和家庭就不能兼顧?"社會上很多職業婦女還不是這樣?
  
  "我可以,但你可以嗎?你對自己說實話,""我......"陶靜菊答不出來,看屋內一片淩亂,男友不過才幾天沒來打掃,這屋子就開始亂七八糟了。結婚後,想必她什麼家事也做不成,全都淪落到老公身上,仔細想想,他有勇氣跟她結婚真不容易。
  
  "你自己想想,婚後你有時間跟老公一起吃飯嗎?有時間準備懷孕和生產嗎?孩子出生以後,你有時間陪小孩長大嗎?我相信顏先生會是個家庭型的男人,你卻完全不是這種人。""只要有心,這些都是可以解決的嘛!"像是請個保母、請個傭人,不過這樣一來,她的薪水就泡湯了,而且她也不想這麼做,那未免有點可悲......
  
  "我從七歲就認識你,都老朋友了,我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來哄你,這十年來我看著你東奔西跑,一年才回屏東兩、三次,而且十次有九次要跑新聞,如果不是你爸媽有其它兒孫,他們一定會覺得很寂寞,再說到當年,那個姓楊的之所以會劈腿,除了他自己花心欠揍,你沒有一點責任嗎?"陶靜菊啞口無言,回想分手前的那些日子,她確實冷落了楊仁輝,常常取消約會,或是很久跟他沒聯絡,連他的生日都忘了,難怪他會找上另一個女人,他最大的錯誤是不肯坦承,又延長了彼此的痛苦。
  
  "雖然我不是當事人,沒有資格評論,但是通常第三者出現的時候,也是情侶感情早已經有問題的時候。"江孟玲停下來歎口氣,苦口婆心地說:"我不是勸你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女人,拜託,我自己都不想做,只是希望你冷靜想想,對你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麼?人生總是要有取捨,太貪、心的話,可能兩邊都會落空。"好友的話如當頭棒喝,句句打得她頭昏眼花,如果顏守正對她這樣說,或許她會聽不下去,然而旁觀者潔,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她確實因為工作而犧牲了很多,到底值不值得?以後會不會後悔?
  
  "你說得沒錯,我應該好好思考。""加油!千萬不要輕易放棄,我還等著吃你的喜酒呢!"講完電話以後,陶靜菊不想看電視也不想打電腦,更是沒胃口吃東西,只是靜靜地對著牆壁發呆。
  
  眼前她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路是辭職結婚,第二條路是繼續工作,結束戀情,第三條......有第三條路嗎?他們找得到妥協的方法嗎?明明他愛她、她也愛他,世界上再也沒有誰能讓彼此有如此感受,相愛的兩人為什麼卻不能相守?是他太堅持還是她太固執?
  
  三十歲了,以為自己什麼風雨都走過了,應該有足夠的歷練和智慧,此刻才發覺,在愛情中不管幾歲都一樣,每個人都是那樣脆弱而迷惘......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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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0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冷靜期繼續蔓延,陶靜菊每天照常工作、吃飯、回家,跟單身生活時沒兩樣,但她驚覺自己變瘦了,足足少了三公斤!上次失戀害她暴飲暴食,現在她卻什麼都不想吃,難道這就是真愛的魔力?顏科長呀顏科長,您可知道身為公務人員,如此殘害民眾身心是犯法的......她寧願"幸福胖",也不要"界怨瘦",褲子變松了又怎樣,又沒人摟著她的腰,再腰瘦也只是奈何。
  
  天啊~~她想他,好想好想他,但現在要怎麼找臺階下?她應該像上次一樣,突然跑去找他嗎?他還會給她熱烈的擁吻嗎?如果他又要求她辭職,她真能一口答應嗎?
  
  不行,在她想通之前不能輕舉妄動,成年人就是成年人,說話要算話,她不要分分合合、吵吵鬧鬧,她一定得想出個解決方案,否則歹戲拖棚很難看的!話雖如此,她仍是毫無頭緒,只能如此一天過一天。
  
  晚上八點,擎宇電視臺新聞部,小寶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看陶靜菊還在桌前發愣,朝她揮揮手問:"大姊頭,你怎麼還不走?檢討會都開完了。"最近沒什麼大新聞,大家都閑得要命,只能找些小事做報導,連檢討會也開得很空虛。新聞界的人最怕天下太平,實在不是一個好心的行業,就跟員警、醫生、律師差不多。
  
  "公司就是我的家。"陶靜菊故意賭氣地說,憑什麼要她辭職?好不容易坐上小組長的位子,難道她的血汗都白流了,過去十年又算什麼?
  
  "我要去約會了,你不去找大姊夫?""約會?"赫然聽到這兩個關鍵字,她拍桌站起,怒目以對,"你怎麼可以有約會?""我要跟學妹約會呀,上次我幫她修電腦,今天她要請我吃飯。"好人有三寶,司機,苦力,修電腦,小寶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常有人找他幫忙,但就是這個學妹最有心,每次都會請他吃飯,害他心裡頭小鹿亂撞。
  
  "哼!這麼甜蜜?"陶靜菊應該一掌巴下去,但現在她卻有氣無力,只想做個民意調查。"小寶我問你,如果你戀愛了,準備要結婚,你會辭掉工作嗎?畢竟......當記者又忙又累,跑社會線又有危險。""如果只是戀愛,可能還會撐下去,結婚的話就會考慮辭職,或者轉換跑道,像我們電視臺有很多節目部啊,我可以去應徵助理什麼的,事多錢少也沒關係,至少比較安全,我可不能讓學妹作惡夢,說不定會得憂鬱症呢!"說到底,他已經把學妹當成未來老婆,但願不會只是南柯一夢。
  
  "但是......你不覺得很可惜嗎?畢竟你也努力了這麼久,"小寶仰頭大笑,爽朗回應。"說真的啦!我又不是什麼天才,隨時可以被取代,只有對手家人和好友來說,我才是獨一無二的。萬一我掛了,公司隨便招考就是一堆人,但我爸媽和我老婆小孩就慘了,他們再也找不到我這個小寶了。""小寶,原來你真的是個......寶!"她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到,其實這男孩有他自己的思想、獨特的溫柔,原來一個人最重要的並非事業,而是保護自己所珍愛的人,那才是生命的最大意義。
  
  她想起了顏守正對她的好,總是只求付出不問收穫,唯一期盼的不過是她的安康,她怎麼能放開這份無私的愛?
  
  小寶抬起下巴,驕傲地說:"大姊頭,你想跟我談姊弟戀的話,可能有點太遲了,要抽號碼牌排隊喔!""排你個頭啦!"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陶靜菊出手就是一拳,給這個小鬼頭教訓一下,小寶被敲頭卻笑呵呵的,大姊頭終於恢復力道了,這才像她嘛!"說實話,我覺得大姊夫挺好的,你千萬不要放過他。""還用你來教我?快閃邊去吧,學妹在等你呢!""掰掰,祝我好運!"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好運,才有可能讓學妹變老婆。
  
  "祝你開張大吉、手到擒來!"就這樣,小寶出發約會去了,陶靜菊也背起包包離開公司,只見城市裡燈光輝煌,大街上人來人往,唯有她無處可去,胸口像是破了個洞,晚風吹過時好冷。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她曾經找到一個依靠的肩膀,只是......如今他還願意給她溫暖嗎?
  
  拿出手機,她想打電話給男友,正遲疑著該怎麼開口,這時手機卻自己晌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接起來一聽,是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陶小姐你好,我是顏守正的弟弟,我叫顏執中。""啊......你好。"他們兄弟的聲音有點像,讓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是這樣的,我今天打了電話給我哥,聽他聲音沙啞,還一直咳嗽,卻不肯說他到底怎麼了?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去看看他嗎?""他生病了?我馬上去找他!"她嚇了一大跳,向來注重養生的顏守正怎麼會生病?莫非是,心病?都怪她不好,她是個罪惡的女人啊!
  
  "多謝,我哥有你的照顧,相信我們就不用擔心了。"陶小姐的反應讓顏執中放心了,顯然哥哥有個非常關懷他的人,那天選購的戒指應該找得到主人。
  
  "請別這麼說,我才要謝謝你。"給她一個天大的好藉口,這下他們終於能見面了。
  
  "日後如果有空,請跟我哥哥一起回來高雄,我們都很歡迎。"顏執中乘機提出邀請,父親也很想見見未來的媳婦呢。
  
  "好,就這麼說定了。"雖然不曉得顏守正還要不要她,但不管了,她絕對會死纏爛打,他休想扯開她這塊橡皮糖!
  
  叮冬--晚上九點多,門鈴聲響起,顏守正披上外套去開門,心想會是誰呢?都這麼晚了,該不會是弟弟從高雄沖上來了吧?他這個弟弟有點過度關心,他又不是病危,緊張什麼。
  
  打開屋內第一道門,他隔著鐵門欄杆看出去,居然是他的女朋友!呃......雖然已經十幾天沒聯絡了,不過他們應該還算是男女朋友吧?
  
  "你怎麼來了?"他退後一步,不想太靠近她。
  
  "我來找你的。"陶靜菊表情堅決,提起雙手的袋子說:"我聽你弟說你生病了,我帶了很多吃的喝的,還有水果和補品,你快開門讓我進去。"他瘦了,臉色蒼白,胡渣甚至沒刮乾淨,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憔悴,她心好痛,誰叫她不早點想通,浪費了這許多時間。從今天起,她不會再放棄這份權利,她要愛的人就是他。
  
  他搖搖頭,婉拒她的要求。"你不要進來,東西放門口就好,謝謝。""你......"就這麼無情、這麼殘忍?完全不想再見到她了嗎?儘管已經有被拒絕的心理建設,但她還是忍不住一陣鼻酸,難道他們的紅線就此斷了?
  
  "我怕你會被我傳染,"他得的是流行性感冒,已經咳嗽一個禮拜了,因此請假三天在家休養,目前算是穩定住了,但仍未完全康復。
  
  他的回答及時解救了她,原來是這麼回事,小意思啦!"你等等,我去買口罩。""靜菊你......"不等他說完話,她放下東西飛奔下樓,沖到便利商店買了一打口罩、一串面紙,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在這非常時期,她主動關上手機,不管同事和主管是不是會抓狂,她真的不能離開。
  
  買好東西,她又沖回男友的家門前,主動戴上口罩,對著鐵門內的他軟硬兼施地說:"讓我進去好嗎?不然我就得在你家門口過夜了,你的鄰居會被我嚇到喔。"兩人仿佛隔著一道鐵牢,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男的深情女的癡情,卻因為命運捉弄而分隔兩方,只能默默地凝視彼此,但願上天垂憐,讓他們能夠再度真正地擁抱。
  
  原本他想叫她回家去,但在這種情況下,教他如何能拒絕?於是他也戴上口罩,靜靜開了門,並提起地上的飲料和食物,心想這麼重的東西她怎麼提得動?傻女孩,可知道她多讓人心疼。
  
  進了屋,陶靜菊忙著張羅一切。"我帶了雜誌和報紙,你無聊的話可以隨便看看,我先幫你微波一點吃的,你想喝粥還是吃湯麵?"她的廚藝比不上他的一半,幸好食品業技術發達,有許多即食商品,只要加熱就能吃了。
  
  "你先別忙,我不餓。"他把該冰的東西收進冰箱,只拿了一顆紅蘋果。"我切水果給你吃。""我來切!"開玩笑,她是來照顧他的,怎麼可以讓他動手?
  
  "我來就好。"他怕她用不慣他的刀具,可能會受傷。
  
  兩人搶著水果刀,最後一個不小心......蘋果掉到地上了,他們又同時蹲下去撿,兩隻手握著同一顆蘋果,終於讓人停下動作,其實吃什麼都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們還愛對方嗎?
  
  "守正......"如果不是彼此都戴著口罩,她真想用力吻住他,只要一個吻,她相信他會回心轉意。
  
  他退後一些,免得靠太近有危險。"靜菊,之前我說過希望你辭職......很抱歉,是我太衝動也太心急,我知道你很喜歡這份工作,我沒有資格要求你放棄,只是難免會牽掛你的安危。""你不用說抱歉的。"該說抱歉的是她,讓他等待又讓他不安,她自己都難以容忍。
  
  "我仔細想過了,愛你就應該讓你快樂,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為了我自己的安全感。過去我一直追求穩定的生活,但就算是公務員也可能發生意外,就算我再注意健康也還是生病了,由此可見,一切都不該太強求。我一想通了就想找你談,但是怕會傳染感冒給你,這件事又不適合在電話中說,所以才會拖到現在......"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認真的嗎?他要她繼續當記者,他要繼續為她擔心受怕?這份偉大的情操是從何而來?
  
  "我想說的是,我支持你繼續工作,我會做你的後盾,所有的家事都交給我,你不用有後顧之憂,等我們有了孩子,公務員可以請育嬰假,再找個有執照的保母,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考慮過還是我辭職,但是坦白說......如果少了我那份薪水,光靠你一個人養家可能不夠,以後我會努力考到更高的職位,公務員還有津貼和退休金,為了我們的家庭和晚年著想,放棄了是有點可惜。"他還是改不了想太多的習慣,幾乎想完了兩人的生涯規劃,只要她仍願意當他的女主角,他們的幸福就在不遠處。
  
  他說的話太甜蜜,她的視線已經模糊,原來她是如此深深被愛著,她真是個大笨蛋才會不知道珍惜,她到底對他做了怎樣殘忍的事,竟讓他委曲求全至此。
  
  她低下頭,忍不住嗚咽出聲。"拜託你別這樣子......我快不行了!""為什麼?你不想跟我結婚了嗎?這陣子我們沒聯絡,你已經決定要結束了?"不,千萬不要!他只是遲了一點表明,難道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你好可惡!害我這麼心痛!"她拿下口罩,臉上的淚水早已奔流,主動投入他的懷抱,就算他現在很虛弱,她也要對他做"人身攻擊",不准他逃避她的愛。
  
  "你不能靠近我,你會被我傳染的......"他心慌意亂地想推開她,但她就是死命不放,最後他只得妥協,輕輕撫摸她的髮絲,不懂她到底要他怎麼做?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學習,她對他永遠是個驚嘆號,"別哭了,我家的面紙快被我用完了。只剩毛巾可以給你用,"她噗哧一笑,他真不會安慰人,卻有更棒的效果,讓她忘了剛才的心痛,只剩下無限的柔情。
  
  "我有買啦,你要用多少儘管用。"瞧他戴著眼鏡和口罩,下巴還有胡渣,卻是她心中最帥的男人。
  
  "你終於笑了。"他多麼懷念這一幕。
  
  "我又哭又笑,都是因為我愛你。"她毫不吝嗇,讓他看到她最快樂的笑容。
  
  "關於工作的事,讓我再想一想好嗎?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但不管怎樣,最重要的是,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就這麼說定,"他把決定權交回她手中,讓她替自己的人生尋找方向,只要兩人牽掛著彼此,不用急著做什麼決定,光是他們愛著對方就夠完美了,其它的何必太過強求。
  
  "還有你不能辭職啦!我要向顏科長提出國家賠償,因為他竊占了我這個好公民的心"開玩笑,他們兩人怎麼看都是他比較有前途,他怎能這麼傻?"原來有這麼回事。"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該怎麼賠償才好?以後把薪水都交給你可以嗎?""不可以,我要是有錢就會花光光,所以你要幫我理財,讓我不管賺多少錢,都能過公主的生活。"只要有他寵她、愛她,哪兒都是皇宮,隨時都是奢侈。
  
  "對於理財我算是有點心得、不知道公主想投資哪一方面?""我想投資法務部,不用太麻煩,做個部長夫人就差不多了,哼哼。"兩人相視而笑,能這樣胡亂說話真好,不必猜測對方的心意,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是懂了。
  
  當晚,陶靜菊留宿在男友家,為了安全起見,顏守正要她躺在床上的另一側,兩人的親密動作只到手牽手,他還戴著口罩睡覺,以免把病毒傳染給她。
  
  "晚安,不可以感冒,知道嗎?""收到,要夢到我喔。"同床同夢,多麼纏綿,明明什麼都沒做,身體卻在發熱,心頭卻在狂跳,該如何對此做出解釋呢?除了愛,沒有更好的理由了。
  
  在陶靜菊的照顧下,顏守正迅速康復,證明了微波食品也可以很養生,只要裡面有關懷的情意。
  
  除了談戀愛, 日常生活仍然要過,陶靜菊練就了拇指神功,隨時用PAD鬥手機傳訊息給男友,報告自己的一舉一動,內容包括何時出門、何時回家以及何時想念他。
  
  顏守正明白女友的用心,即使她還是很忙,卻不會把他冷落,更不會讓他憂心,他不在乎做個等她回家的男人,只要她始終留戀他的懷抱。
  
  失而復得的感情似乎比熱戀期更瘋狂,周日晚上,愛到最高點的兩人沒力氣煮飯,外出到附近餐廳用餐,順便到超市採購一番,準備回愛的小窩繼續挑戰高峰,畢竟十年沒做的男人存量很多......
  
  就在挑選食品的時候,陶靜菊眼角一瞟,看到不遠處的三個人,很快認出對方的身分,說熟也不是很熟,只是其中一個男人剛好是她前任男友而已。
  
  三年多不見,偏偏在此時此地相遇,像是大城市裡的小故事,認真說來並沒有多刺激,卻讓她的心隱隱作痛,畢竟長達七年的初戀,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長篇。
  
  "靜菊,你吃過酪梨嗎?我回家打酪梨牛奶給你喝好不好?這裡面有豐富的鐵質、胡蘿蔔素、維他命B、C、E,又不含膽固醇......"顏守正拿起兩顆酪梨挑選,為了她的健康著想,他總是苦口婆心。女友沒有回應,他又呼喚了一聲。"靜菊?"只見她的視線瞟向左前方,有一對夫妻推著嬰兒車,應該是很平常的一個畫面,或許他們彼此認識?
  
  "哈囉!好久不見。"楊仁輝主動打了招呼,帶著點炫耀的心態,他有妻有子,成果就是比人強。
  
  陶靜菊不知道該做何感受,遲疑一下才開口。
  
  "是啊,好久不見......"顏守正立即發現女友不對勁,平常不管遇到任何人,她總是表現得落落大方,不怕生也不怯場,但今天地怪怪的,從她黯然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來她有些隱情。
  
  面對自己的前女友,楊仁輝倒是相當輕鬆。
  
  "你們好,這是我太太、我兒子,這位是陶小姐,以前我們大學時同一個社團。""什麼社團?"楊太太從來沒聽丈夫說過。
  
  "英語研究社,很認真吧?"楊仁輝笑著回答。
  
  "喔。"楊太太點點頭,她不清楚丈夫大學時代的事,他們認識半年多就結婚了。
  
  聽到這裡,顏守正已經心中有數,女友說過的每句話他都記得,她的前男友跟她正是同一個社團,難怪她的表情會如此僵硬,原來這男人就是那劈腿的傢伙。
  
  楊仁輝轉向陶靜菊問:"你最近怎麼樣?還在當記者?終於交了男朋友?""嗯,我們正在交往。"陶靜菊挽著男友的手,只要有他在,她什麼也不用怕。那些淚水混合歎息的夜晚,她早就沒放在心上了,現在她擁有更珍貴、更重要的東西。
  
  "你們好,很高興認識你們,敝姓顏。"顏守正在女友臉頰上一吻,微笑著對楊家夫婦說:"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我會對靜菊忠誠專一,她再也不用怕被人劈腿。"聽到這兩字,楊仁輝臉色一變,楊太太則好奇地問:"劈腿?怎麼說?"顏守正很樂意解釋。"十年前靜菊跟一個大學學長交往,三年多前她發現學長有第二個女朋友,劈腿都半年了還不肯承認,後來學長跟別的女人結婚,現在小孩也生了,所以說,大家都要睜大眼睛,才不會傻傻地被騙。""是喔......"楊太太若有所思,懷疑的眼光瞟向丈夫,瞧他一臉做了虧心事的表情,該不會他就是那個筋骨很軟的學長吧?
  
  "人生有得有失,靜菊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我們比誰都還要幸福。"顏守正臉上微笑著,眼神卻冷冷地瞪著那負心漢,男女分合併無對錯,但刻意欺瞞就是罪惡。
  
  "恭喜、恭喜......"楊仁輝的額上流下冷汗,只想拜託這位大哥別再說下去了!
  
  "多謝,我們要回家了,再見。"顏守正摟著女友的肩膀,走向櫃檯結帳。沒多久,背後就傳來爭執聲,正是來自楊先生和楊太太。
  
  "他剛才那樣說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跟陶小姐交往過,當時還騙我說你是單身?""我哪有?拜託你不要胡思亂想!""瞧你緊張成這樣,根本就是心裡有鬼!"猜忌是最強力的殺手,它不直接點破,卻能讓幻想和恐懼無限擴大,那已經不是旁人能控制的事,既然感情基礎不夠深厚,一點小風小雨就能造成災情。
  
  走出超市門口,自動門關上了,仿佛有些片段也被拋在腦後,陶靜菊回想當年的自己,實在好傻好天真,此刻一切都看清楚了,這一路並非白費心力,如今對真愛的降臨,她學會了珍惜和感謝。
  
  等兩人回到家,放好採買的東西,陶靜菊才對男友說:"剛才你真有一套,才幾句話而已,就讓他們雞飛狗跳的。"他搖頭苦笑。"我也沒想到,他們對彼此會那麼沒信心。"他為她出了一口氣,她應該覺得安慰,卻百感交集。"雖然整件事都很好笑,其實我有點想哭......"傻女孩,她眼中的心情他一看就懂,於是他伸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吻過她緊皺的眉心。"我明白,我都明白。"愛過了就有一份溫柔,誰也不希望感情受到沾汙,為什麼要用謊言和欺騙來寫結局,若是好聚好散至少還能祝一福對方,但面對這樣慘痛的領悟,只會讓人感慨,當初真的愛過嗎?
  
  "對啊,你也跟我一樣,曾經當過傷心人,你明白的。"當兩人擁抱在一塊,曾經受傷的、缺角的心,就找到了互相彌補的碎片。
  
  他的大手在她背上來回撫摸,即使他找不到言語形容,她仍聽得懂他的心意,他就是這樣一個沉默又健談的男人。最後,她抬起頭對他說:
  
  "我們以後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欺騙對方,好不好?""好,我答應你。"他捨不得讓她受傷害,他只要她快樂。
  
  "可是......對於我的身材和外表,你還是可以騙騙我啦,說我很美不算說謊。"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她允許他在這方面有睜眼說瞎話的特權。
  
  "你真的很美。""就算說謊我也愛聽。"她吸一下鼻子,完全被打敗,還說他不會說話呢,字字句句卻是那樣動聽。
  
  "我不是說謊。"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把他迷成這樣,還是沒信心?
  
  "你也是,你真的很帥。"只有她知道他的好、他的棒,就像一顆無人知曉的鑽石,只有在她面前才閃閃發亮。
  
  兩人互相稱讚個沒完,簡直像在比賽一樣,這可是有科學根據的行為心理學,有沒有聽過"正增強"這名詞,主人訓練狗兒的時候,就是要不斷說"好棒,好棒!"。鼓勵和讚美都會產生信心,然後人狗之問的感情會更堅定、關係會更緊密。
  
  戀人之間也是如此,請務必多多讚美你的狗,喔,當然還有你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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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10: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既然有前男友事件,自然也要有前女友案件,為了回報顏守正大師的心理治療,陶靜菊默默等待良機出現,或許她也能解開他的心結。
  
  平常一抓到空檔,兩人就窩在家裡一起看書、聽音樂、欣賞影片,非常具有藝文氣息,當然也會做些蠢事,像是看著彼此傻笑不止,或是互相搔癢到快斷氣,以及在大床上翻滾不休,所有青春男女的戀愛症狀他們都有。
  
  夜裡,一場翻雲覆雨之後,彼此都還在調整呼吸,激情余溫仍蔓延不去,她突然提起一個冷話題。"談談你的前女友吧,兵變的那一個。"顏守正呆了一下。"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他的前女友也只有那麼一個,跟陶靜菊的前男友一樣,都是記憶深刻卻不太想回顧的過去。
  
  "我消息很靈通的,聽說她是小提琴演奏家,而且是個大美女,最近剛回國準備要開演奏會。"她雖然主跑社會新聞,偶爾也會跨界去採訪藝文消息。這世界其實很小,平均算起來,每六個人之間一定會有牽連,憑她的調查和推理本事,當然三兩下就得出結論。
  
  "你真是無所不知,我都不知道這麼多事。"他不會刻意去探聽前女友的消息,她算是知名演奏家沒錯,但那跟他的生活已經沒有關聯。
  
  "那當然,我是紅牌大記者咩!"陶靜菊翹高臀部搖了兩下,一副得意狀。
  
  "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她沒有你這麼可愛,這麼迷人。"他深愛她的笑容,無時無刻都想讚美她,喜歡看她害羞又快樂的表情。
  
  "哼,這麼會說話,是不是想轉移話題?"她想佯裝生氣,嘴角卻忍不住揚起。
  
  想起彼此的約定,不可以欺騙對方,他於是乖乖坦承。"不好意思,其實我弟教了我很多臺詞,但我大部分都記不住,"他熟知許多法條,還能舉一反三,動不動就可以寫篇報告出來,可借談情說愛就沒那麼強,"原來是你弟做的好事,他對你真是關心,還當你的戀愛導師。"說起來她也要感謝顏執中,如果不是他那通電話牽線,她又怎會鼓起勇氣去追回愛情?
  
  回想過去,顏守正不再介意失去的,反而慶倖自己擁有的。"十年前我失戀時,他一有空就來金門看我,比我爸還緊張,可能怕我會做傻事吧。""幸好你沒那麼傻。"當兵時被女友拋棄,人又在外島服役,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一想到他當時的孤獨和痛苦,她忍不住想要抱緊他,多謝老天保佑,讓他平平安安到現在。
  
  "是啊,否則我就遇不到你了。"原來旅程的曲折,都是為了與她的相遇。
  
  "該不會又是你弟教的臺詞吧?"不管是誰教他的,她都因此而感動。
  
  "是我自己想的!"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靈機一動,自然而然就有了點子,看來他是有些天分的。
  
  "很驕傲嗎?這種初級程度,也敢拿來說嘴?"她指著他的鼻子,他乾脆咬住她的手指,兩人嘻笑起來,完全把前女友的事拋到一旁,反正那已經是"歷史人物",跟他們的現在和未來都無關。
  
  正當他以為她忘了這件小事,不料她卻歎口氣,神色憂傷地延續話題。"其實你還是很在意她吧?昨天晚上......我聽到你說夢話,你一直喊她的名字。""怎、怎麼可能?"他嚇到了,他真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天啊,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但作夢這種事不由人控制,或許他腦中某處仍有從前的回憶,才會不知不覺就在夢中說出口。
  
  "你都不知道,人家聽到了好難過......"陶靜菊轉過身背對他,肩膀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會掉淚。
  
  他立刻從背後抱住她,再三對她保證。"靜菊,你不要亂想,就算我說了夢話,但我平常完全沒有想到她,我光想你都不夠時間了,怎麼可能有多餘的心力?""可是......我覺得你的表情剛好相反,好像非常在意。""真的沒有。"他真想去照照鏡子,他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難道寫了"前女友"三個字?
  
  "就是有。"她非常堅持。
  
  "絕對沒有。"他真想去打開電腦,溫習弟弟寄給他的佳句大全,有沒有什麼臺詞可以洗刷他的不白之冤?
  
  她雙手搗住臉,忽然低聲啜泣,他更為驚慌,轉過她的身子問:"怎麼了?為什麼哭?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那個人,拜託你一定要相信我。""人家是擔心嘛!"她投入他的懷抱,把臉埋在他胸前,委屈地嗚咽。"她那麼漂亮、那麼有氣質、那麼受歡迎,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好怕你會不要我......""就算你對自己沒信心,也該對我有信心。"他不斷撫摸她的秀髮,緊張地安慰她。"你別哭了,我絕對不會回頭找她,我愛的人是你啊。""真的嗎?有多愛?""呃......一輩子都愛,下輩子也愛,不管醒著還是作夢,我只愛你一個。"這番情話沒什麼創意,但他已經竭盡所能,在如此緊張的狀態下,教他怎麼想得出來?
  
  "嘿嘿--"她抬起頭。臉上一滴淚也沒有,還調皮地吐舌。"總算有進步了,其實我是耍你的啦!"
  
  顏守正無言了整整一分鐘,瞧她笑得燦爛無比,他卻無暇欣賞,腦中只想著該怎麼好好處罰她?
  
  面對如此惡質女友,他只能用實際行動教育,最適合的地點就是沙發、床上和浴缸,嗯,那就決定分三次進行,畢竟教育是長久大業,萬萬不可懈怠。
  
  "你想做什麼?別過來!""你竟敢騙我,當初你還說我們都不能欺騙對方,現在我要讓你知道說謊的下場!""民女阿菊知錯了,顏大人不要、顏大人不要......停......"
  
  週末,顏守正搭高鐵回高雄老家,這次比較特別的是,女友也陪著他一起坐車,陶靜菊因為採訪必須南下一趟,原本可以拜託地方記者的,想想還是自己出動好了,又能陪伴男友一程,何樂而不為?
  
  途中,兩人像小學生遠足一樣開心,手牽手望著窗外風景飛逝,吃吃喝喝時還要互相餵食,淨說些言不及義的話,但就是覺得好有意思。以往他總是獨自來回臺北和高雄之間,旅程中只有書本相伴,但現在他擁有了她,可以一起南來北往,環遊世界,到哪兒都不寂寞。
  
  "可惜我父親不在家,他跟團去旅行了,不然你們就可以見個面。"顏守正知道家人都殷切期盼這一天,等了十年,他終於交到了女朋友,沿街放炮慶祝都不誇張。
  
  "我爸媽也常去旅行耶,跟進香團到處拜拜,常買一大堆土產回來。""他們是不是求神保佑你早點結婚?"他打趣地問。
  
  "是啊,你八成就是這樣被我訂下來的,結合眾神之力,讓你永遠不能翻身。"她點點頭,說得相當認真,以她爸媽的虔誠,確實有此可能。
  
  "那我只好認命了。"他一點都不想反抗老天爺的力量,如果這是命中註定,他很樂意接受命運的安排。
  
  "沒錯,抗命無效。"她捏一下他的臉頰,愛極了這張逆來順受的臉。才一小時又三十六分,他們已從臺北抵達左營站,陶靜菊看看時間,對男友說:"我跟同事約了下午一點,現在才九點多,怎麼辦?"車站人多,他摟住她的纖腰保護。"剛好,先回我家休息吧。""休息?我知道你爸去旅行了,但你弟應該在家,你想對我做什麼?"她眯起眼,像在防範色狼。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裡是公共場所,她雖然壓低聲音,仍是讓他又羞又窘,想起兩人的親密關係,他不免有些臉紅,原本以為自己的個性算是溫良恭儉讓,她卻讓他發現自己也有瘋狂邪惡的一面。
  
  她故意曲解他的話,皺眉指責。"你對我沒意思?喔不,你居然這麼快就變心了?!""靜菊,你別鬧我了。"他不得不擺出嚴肅表情,這女人就是嘴巴厲害,真是拿她沒辦法,如果在家裡他還可以"教訓"她,但現在難道叫他當場吻她嗎?
  
  "誰叫你這麼好欺負?哈哈!"天啊,她真的愛死他了,看起來這麼靦腆、這麼可口,好想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跟他來個深情之吻,可惜他臉皮太薄,若她真的這麼做了,他可能會挖個地洞躲起來。
  
  "回家再跟你算帳,走。"他不能再讓她胡言亂語下去,雖然她笑起來實在太美麗,不過還是等回家再慢慢欣賞,他不習慣讓路人分享他的心情。
  
  搭上計程車,兩人一起回到顏家,那是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厝,每層樓有三十坪,佈置和裝橫都是簡潔風格,三個男人居住其中顯得太寬敞,期盼以後會有女主人進駐。
  
  "執中,我們回來了。"進了屋,顏守正呼喚弟弟,卻得不到回應。
  
  "咦,你弟好像不在?"她對他媚眼一勾,雙手護在自己的胸前。"你可別衝動,隨時可能有人回來的。""你再說,我真的要變野獸了!"他立刻抱住她,在她耳畔喘息舔吻,一進到室內他就大膽起來,不讓她繼續逗他開心,還要聽到她求饒的撒嬌聲,他最愛那其中的過程了。
  
  忽然,他們聽到二樓有人交談的聲音,可能是顏執中和他女友吧,顏守正咳嗽一下,臉頰微紅,畢竟在自己老家是有點尷尬。"呃......晚點再繼續。""一定要喔!"陶靜菊眨眨眼說,可不會讓他食言。
  
  一陣腳步聲接近,他們正想對顏執中打招呼,卻見一個女人低頭沖下樓來,臉上掛滿了淚珠,仔細一瞧,那人不正是知名美女小提琴演奏家--盧雪琴?如果此時出現的是顏執中的正牌女友,事情很簡單,可能這對小倆口吵架了,但怎麼會跑出顏守正的前任女友?這十年不聞不問,現在居然來找前男友的弟弟,還哭得梨花帶雨,這到底怎麼回事?
  
  顏執中也隨後來到一樓,看到哥哥和陶小姐的表情,像是吃了一打鐵釘加酸梅,他立刻說:"拜託你們別誤會,我可以解釋的!"這一幕太具震撼力,任何人都會想到最壞的一面,即使顏守正再信任弟弟,也不免有些動搖,難道弟弟跟他的前女友......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有什麼話都可以好好說,先別激動。"陶靜菊抱住男友的手臂,唯恐他們兄弟哄牆。為了這種女人,不值得,就算她再美、再有才華,心醜就算整型也救不了。
  
  盧雪琴也呆住了,萬萬沒想到會撞見前男友,他旁邊那個女人是誰,該不會是他的現任女友?
  
  姿色平凡又凶巴巴的樣子,他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
  
  "來,大家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陶靜菊扮演女主人角色,招呼眾人坐下,還倒了四杯茶,只是沒什麼人想喝。
  
  "我要知道真相,從頭到尾都要。"顏守正對弟弟要求,他有權利知道真相,他已經極力讓自己鎮定,希望不會是讓他無法接受的答案,背叛這兩字實在太沉重。
  
  陶靜菊握住男友的手,讓他明白,她絕對挺他到底,不管事實如何殘忍,她都會陪他一起面對。
  
  翻牌的時刻終究還是來臨了,顏執中原本想一輩子保密,而今已不能再隱瞞,他緊閉上眼,做個深呼吸,而後睜開眼,開口話當年。"十年前,哥你在金門當兵,我陪盧小姐一起去看過你幾次,你還記得嗎?"他刻意不稱呼盧雪琴的名字,而是盧小姐,以拉開彼此的距離。盧雪琴一聽就懂,委屈的淚水再次湧現。
  
  "我記得。"顏守正不願去回憶那段日子,但一提起來仍是非常清楚。
  
  "那時我不放心盧小姐一個人行動,也許我對她表現得有點過度關心,因為我們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我跟哥你一樣,總是怕女孩子出什麼意外。有一次從金門回來,時間已經很晚了,盧小姐睡在我們家,就睡在你房間,大約半夜兩、三點,她突然來敲我的房門......"顏執中沒把話說完,大家都是成年人,一聽就懂。
  
  陶靜菊幾乎無法呼吸,感覺到顏守正把她的手握得好緊,天啊,拜託別這麼傷人,一個是他的弟弟、一個是他的女友,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傷透人心的事?所幸,顏執中及時說出結局。
  
  "我拒絕了,然後沒過多久,盧小姐就出國了。""呼,還好......"陶靜菊大大松了口氣,差點沒心臟病發,顏家兄弟果然是兄弟,都有正直的個性、善良的心地,這才像話嘛!
  
  顏守正相信弟弟說的話,只是他很難想像,盧雪琴居然會採取主動,當年他們可以說是一步一腳印,從認識、瞭解、試探、確認到正式交往,每個步驟都花了許多時間,沒有想過要一步登天。
  
  到底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竟然會夜訪男友的弟弟,女人心實在太難懂了。
  
  看一眼身旁的陶靜菊,他更加確認他們的愛,不必猜心、不必懷疑,就是那般全然的付出和擁有。
  
  "你明明也喜歡我的,為什麼要欺騙你自己?"盧雪琴忽然高聲質問顏執中,十年前她不懂,十年後她還是不懂,他們之間不是毫無感覺的,他卻一直在抗拒,就為了手足之情。
  
  "我要說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不可能做出對不起我哥的事。"顏執中再次聲明,不管盧雪琴有多大的魅力,十年前他拒絕了,十年後也一樣。
  
  只是沒想到因此讓哥哥失戀,萬一哥哥在軍中做出什麼傻事,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幸好他擔心的事並未成真,否則他會一輩子作惡夢。
  
  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陶靜菊忍不住開口提醒。"我說盧小姐,你當時是顏守正的女友,卻對顏執中放電,你這麼做除了傷害你自己的愛情,也傷害了他們兄弟的親情。""我......我只是不相信,世界上會有我得不到的人......"盧雪琴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麼這樣執著,從小就被捧為公主的她,一向是要什麼有什麼,少有被拒絕的經驗。顏守正是個好男友,幾乎找不到缺點,但她想要的更多,顏執中對她而言是個絕妙誘惑,他溫柔體貼、風趣幽默,又是她男友的弟弟,仿佛一個禁果,讓她掛念多年。
  
  哇咧--不是真的吧?這女人竟然以征服世界為目標?陶靜菊搖搖頭,當仁不讓地主持公道。
  
  "你應該為此向他們兄弟倆道歉,你對不起顏守正,他莫名其妙被你拋棄,你也對不起顏執中,他因此自責了許多年,幸好你沒有真正劈腿,否則現在該怎麼收拾後果?""你是淮?"盧雪琴皺起秀眉,這才想起這問題。
  
  "我叫陶靜菊,是顏守正的現任女友,我們就快結婚嘍!拜託你手下留情,可別來敲我們的房門。"陶靜菊握起男友的手,甜蜜笑道,她確定這位前女友不是她的對手。根本弱到不行啊。
  
  顏守正對陶靜菊投以苦笑,在這時候她還能搞笑,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大記者。
  
  "我真的需要道歉嗎?"看著顏家兄弟,盧雪琴陷入沉思,多年來她是眾人追求的物件,得不到的只有顏執中,戀愛遊戲中她拋棄過很多人,對不起的似乎只有顏守正。當初他的用心和認真,她不曾在別人身上體會過......
  
  "你最好道歉,不然可能走不出這扇門喔!"陶靜菊是認真的,她看不過去,這女人欠這對兄弟太多。
  
  "對不起。"盧雪琴說得有點不甘不願。
  
  "很好。"陶靜菊走上前,伸手就給對方一巴掌,嚴肅地說:"我知道我親愛的男友,還有我未來的小叔,都很想賞你一巴掌,但他們兩人都是紳士,所以做不到,不過我是潑婦,我沒差。"顏守正和顏執中嚇了一大跳,確實,他們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出手,沒想到陶靜菊如此直爽,說打就打,除了讓人驚愕之外,其實......也挺大快人心的!
  
  "你--"盧雪琴生平從沒遭受過如此侮辱,差點想打電話報警,但她立場尷更不能讓自己出醜,於是她咬牙忍下來了。"好,算我欠你們的,我無話可說""無話可說就快走吧,你在這裡很礙眼。"陶靜菊雙手交握,關節發出喀喀希望對方別逼她發飄。
  
  "我走了......對不起。"盧雪琴看著顏家兄弟,欲語還休,最後還是只能離仿佛告別了那段青春、那些回憶,她也不懂自己怎麼會愛得那樣矛盾?對於顏,她愛過,對於顏執中,她渴望過,但這兩人都不是她能掌握的,過去的已經,她必須往前走。
  
  以後還會有人像顏守正那樣愛她嗎?她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放開了最珍貴的份愛?她不敢再多想,如果那樣想的話,從此她會抱著遺憾,遊蕩子紅塵之間......盧雪琴離開後,屋內三人相對無言,陶靜菊心想她應該迥避一下,讓他們兄弟倆自己談談。
  
  就在她悄悄走向大門時,顏守正卻比她動作更快,打開門說了句:"我出去一下。"家裡讓他覺得難以呼吸,所以決定到外面透透氣,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哥......"顏執中想要道歉,但顏守正已經出門了。
  
  陶靜菊當機立斷說:"不用緊張,我去追他!"顏執中獨自留在家裡,心情複雜到極點,不知道哥哥能不能諒解他?還是會怪他當初太熱心,才惹出這許多糾紛?當初他不要去關心盧雪琴就好了,就不會讓三個人都痛苦到現在......
  
  出了家門,顏守正走得很快,但是陶靜菊不當一回事,她平常跑新聞的速度更快。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文化中心附近,近年拆除了圍牆,規劃出市民藝術大道,沿路的阿勃勒樹開滿了花,跟其它樹木形成一片美麗的網,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十幾分鐘,來到風之舞廣場,附近有許多街頭藝術家,正在表演魔術、街舞、手風琴,連歌仔戲都有呢,許多家庭和情侶們散步其中,週六本來就是放鬆和悠閒的時光。
  
  聽到孩子們的笑聲,他終於放慢腳步,對女友說:"抱歉,讓你看到這些事。""不要說抱歉,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是在一起的。"她輕輕喘息著,但微笑一直沒消失。
  
  "今天實在是......我不曉得該怎麼說。"十年了,以為早已經放下的事,卻依然在心湖掀起波濤。
  
  "我懂,我也有妹妹和弟弟,如果我前男友劈腿的物件是我妹,我可能會氣瘋,如果我前男友劈腿到我弟身上,我不只會氣瘋,還會想殺人!"她越說越氣憤,仿佛事情是發生在她身上。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忍不住低笑出聲,他親愛的女友總是有這種魔法,可以讓他的心情從黑白變彩色。
  
  "我說真的,這種事會讓人腦袋爆炸。"陶靜菊實在無法想像,如果事情發展到最壞的地步會是怎樣。"但是你已經算好運了,幸好你弟夠義氣,沒有做出人神共憤的事,那位盧小姐雖然有點妄想症,但她也只是離開你,不算徹底背叛你。""你說得對,這已經是我能承受的極限,如果再更糟糕的話,我可能會翻臉不認人。"他牽起她的手,兩人坐到椅上,享受樹蔭和涼風,也撫平激動的情緒。
  
  "這件事讓我心裡有點難以平衡......原來在當年,我這個男友做得這麼失敗。""那是因為她不懂得欣賞,千里馬也需要伯樂。"陶靜菊一開始也差點看走眼,但時間會證明一切,他就是她的對先生。
  
  "以後我該叫你伯樂?""可以啊,千里馬。"她回答得有夠自然,仿佛他們平常就是這麼稱呼彼此。他再次被她深深打動,摟住她的肩膀,輕輕隨風搖晃。"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堅強?""你虛弱的時候,我就會變得堅強,因為我要做你的避風港,不過平常可沒有這麼好康,請多多把握!""謝謝。"她的肩膀雖然嬌小,卻是他心靈最大的依靠。
  
  望著來來去去的人們,時光仿佛停格在他們之間,這一刻多麼溫柔而溫暖,然後,她開了口。
  
  "其實你還是在意她的。""我......"他無法否認,他對盧雪琴的出現難以保持平靜,畢竟她是他的初戀。
  
  "你愛她,在你心中的某個角落,直到現在還愛她。不用害怕去承認,你如果不愛她。又怎麼會受到傷害?就像我一樣,如果不是還愛著前男友,又怎會害怕遇見他?""你的意思是......"他不太懂,這該怎麼辦?
  
  如果他們還愛著別人,要如何專心愛對方?
  
  "沒有關係的,誰沒有忘不了的過去?我有時候也會想到前男友,在心裡一直狂罵他無情無義,但是也要感謝他,給過我一些美好回憶。"她想開了,世事無絕對,重要的是做人要甘願,抱怨或哀怨都沒必要,曾經愛過也是一種福氣啦。
  
  "沒錯,這些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過去的挫折,今天他們不會懂得去珍惜,對這份難能可貴的戀情,唯有更用心地呵護。
  
  "你我都不完美,也會有分心的時候,但是那又怎樣?我愛你不是因為你完美,是因為你又笨又呆,我又太善良,不忍心看你成為孤獨老人。"他笑了,她總是能讓他笑,要是沒有她,教他怎麼活下去?雖然每個人來到世間,早晚有離開的時候,但他捨不得放開這雙小手,請讓他們繼續牽著手,直到生命的盡頭。
  
  "你說,難道你愛我是因為我像個仙女?"她捏著他的臉逼問。
  
  "不。"他故意選個落差最大的答案。"是因為你像個村姑。""喂!給我點面子行不行?至少也該說現代新女性吧!"她睜大眼怒斥。
  
  "靜菊......"他主動把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告白。"我真的好高興,你願意讓我愛你。""我也很高興,我們能相愛。"就在人來人往的樹下,他們接吻了,而且吻得很久很久,這裡是公共場所沒錯,四周還有小孩和青少年,但他什麼都看不到,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哥......"看到哥哥和未來大嫂回來,顏執中從沙發上站起,表情不安,心情複雜。他們才出去一個小時,對他來說卻是分秒難熬。
  
  顏守正沉吟片刻,終於開口說:"我必須承認,我心裡面不太平衡,也氣你隱瞞我這麼久,但是我要讓你知道,我以你為榮,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他仔細想過了,這些年來弟弟一定很難受,其實他也沒做錯什麼,卻必須忍受自責和壓力,又怕他這個哥哥想不開,所以總是對他過度關心,比誰都希望他再談戀愛,唉。實在太辛苦了。
  
  顏執中二話不說,沖上前抱住哥哥,這個秘密他守了十年,終於在今天得到圓滿結局,哥哥仍然把他當弟弟,而且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老實告訴我,不可以再自己硬撐,聽到沒?""聽到了......"他哽咽著回答,淚水已在眼中打轉。
  
  "怎麼說我都是你哥,應該是我照顧你這個弟弟,不能老是讓你替我擔心。""是!""好啦好啦~~兩個男人不要抱太久,女人在旁邊看了會更不平衡。"陶靜菊笑容滿面,拉開這對相親相愛的兄弟,拿出飲料和食物放到桌上。"剛才在路上買了啤酒和小菜,你們快喝吧!""今天是該喝個痛快。"平常滴酒不沾的顏守正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沒錯!"顏執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卻看到未來大嫂只拿了兩個杯子。
  
  "大嫂,你不跟我們一起喝?我要敬你一杯,非常謝謝你。""以後總有機會的,你們倆喝到掛沒關係,我還有工作,明天早上我再過來收拾殘局。"陶靜菊已經聯絡好了,阿凱和小寶要來接她,再一起出發去現場。
  
  看女友拿起皮包,顏守正送她到門口。"你要去哪裡?"她伸手在嘴上做出噓聲動作。"記者的行蹤是個秘密,等著看新聞就知道了,不用太想我。"臨別依依,他握住她的手說:"路上要小心,記得打電話給我。"她反握一下他的手,然後揮手告別。"沒問題,你們多喝點,掰掰!"就這麼告別,就這麼放開手,顏守正沒有想太多,反正很快就能再見面,誰知道她這一去,幾乎是生離與死別......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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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3: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大姊頭,為什麼你可以坐高鐵,我們就要自己開車過來?"一坐上採訪車,陶靜菊就受到小寶不滿的質問,不過她心情極好,盈盈笑地說:"不服氣啊?等你們有女朋友的時候,就換我當司機接送你們,千萬別客氣。"小寶沒女友的資歷長達二十一年,阿凱跟女友分手已經第七個月,兩人一聽都只有"服氣"的分。
  
  "我決定拚了,一定要把學妹變成我女朋友!"小寶就不信他會做好人做到老,只要老天有眼,好人也是會出頭天的。
  
  阿凱不敢大發豪語,說自己能把女友追回來,只得轉個話題。"大姊頭,你跟大姊夫是不是喜事近了?瞧你春風滿面的樣子。""時間到了就會通知你們,不要急,我又不是偶像明星,結婚不用偷偷摸摸的。"工作十年來,她不知道被人用紅色炸彈轟炸了多少次,這回總算輪到她回報了,嘿嘿。
  
  "到時候你會辭職嗎?"小寶還記得大姊頭跟他討論過,關於工作和感情的問題。
  
  "我還沒決定,等我們找到那可憐的女孩再說吧。"今天的重點不是她的人生抉擇,而是一樁情殺案,發生地點就在高雄縣茂林鄉情人谷,各家記者們紛紛趕到,擎宇電視臺當然也不能錯過。
  
  兇手是一名現役軍人,女友提出分手,男方不願接受,情殺案就此發生,兇手先把女方迷昏,大老遠地載到茂林風景區,殺害、丟棄,最後他自己也跳穀身亡,只因他們曾同游情人谷,如今卻是魂斷情人谷。
  
  車程中,陶靜菊不禁想到男友顏守正,當初盧雪琴也是對他發動兵變,但他並未因此傷害任何人,只是默默地讓時間平復傷口,即使在多年後的今天,得知了讓人痛心的原因,儘管有些失落,他也沒有責怪弟弟或女方,可見他是多麼善良,而她又是多麼幸運。
  
  十年來看多了社會案件,她幾乎要對愛情、對人性失去信心,是他的出現改變了一切,原來世上真的有天使存在,他就是上天派來給她的守護天使,而她也要好好照顧他、愛惜他,是該認真考慮換個工作了,她不願讓他總是等她回家,還帶著不安的心情。
  
  採訪車開上田寮交流道,沿著省道台28線,經過旗山、美濃、六龜,來到茂林國家風景區,轉進鄉道高132線才能抵達情人谷,聽說那兒風光幽靜,瀑布清涼。
  
  "我們快到了沒?"開車的小寶頻打呵欠,最近他一天睡不到五個小時,早就過勞了。
  
  "撐著點,再開十幾公里就到了。"阿凱盯著車上的0PS回答,他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從北到南的車程都是他開的,現在肩膀又在發疼。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除非不用扛攝影機,否則難以根治。
  
  "要不要換我開?我技術也不錯的。"坐在後座的陶靜菊提議。
  
  雖然是午後時分,山區卻起了大霧,視線逐漸模糊,山路彎曲有如大腸包小腸,車速要慢、警覺要夠,不然很容易出事。
  
  "我還沒交到女朋友,怎麼能讓大姊頭當司機?"小寶哈哈一笑,卻又打了個超大呵欠。
  
  "別逞強,累了就要說。"陶靜菊沒忘記自己對男友的承諾,她還要趕著回去喝一杯呢。
  
  "是--"小寶乖乖應答。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連廣播都收不到聲音,連續經過好幾個轉彎處,小寶忍不住打起瞌睡,陶靜菊見狀連忙大喊。"不准睡,振作點!"如果沒有大姊頭這聲怒吼,小寶根本回不了神,連忙緊急踩下煞車,定睛一瞧卻發現事情大條,前面......前面怎麼會沒有路?
  
  阿凱從昏睡中驚醒,打開車窗往外一看。
  
  "糟了,我們剛好卡在懸崖邊,前輪懸空!""不會吧?"陶靜菊正想開窗看清楚,但才說完這句話,車子居然往下直墜!
  
  "啊--"車內三人抱頭慘叫,以為自己這下死定了,短短幾秒鐘卻有如幾世紀,難道是情人谷中的死者要他們陪葬?
  
  在這一瞬間,過往種種全都浮現腦海,陶靜菊想到爸爸媽媽,弟弟妹妹,還有她最最親愛的男朋友,如果她就此離開人世,他們一定會哭到心碎,她捨不得讓他們受這種苦。她不想死,她沒有那麼瀟灑,她還有許多留戀,尤其她還沒結婚生子、還沒跟顏守正白頭偕老,她死也不甘願!
  
  砰!
  
  也許是她的念力奏效,奇跡發生了,車子居然卡在山腰處,但也搖搖欲墜,隨時要衝向山谷。
  
  三人驚魂未定,只能大口喘息,陶靜菊觀察眼前的情勢,試著找出一線生機。"這輛車很重,再滾下去的話必死無疑,我們只有跳車賭看看了。 ""是,大姊頭,我們聽你的!"阿凱已經亂了方寸,此時組長的命令就是聖上曰。
  
  "大姊頭......我們一定要再見,你多保重......"小寶已經是淚流滿面,他恨死了自己,怎麼會把大家害到這地步?
  
  "你們都要來喝我的喜酒,不准缺席,現在跟我一起打開門,我喊到三,一起跳!"陶靜菊給兩位元組員最堅定的指令。"一、二、三--!"砰--就在三人跳出車門後,整輛車轟然滾落山谷,擎宇電視臺損失了採訪車、攝影機和傳輸器材,是否也會失去三名優秀的記者?
  
  他們沒找到死者遺體,也沒拍到情人谷照片,這趟採訪徹底失敗,卻成了當天的頭條。
  
  "哥,你快起來!"當晚八點,顏執中酒醒了一半,上個洗手間回到客廳,一邊收拾桌上的食物,一邊打開電視機,轉到新聞台時,他的呼吸幾乎停止。
  
  躺在沙發上的顏守正坐起身,揉了一下惺忪睡眼,戴上眼鏡問:"怎麼了?"他們兄弟倆喝酒喝到睡著了,談起過去許多點滴囉,又笑又叫的,仿佛年輕了十歲,可借酒量沒什麼長進,才幾瓶啤酒就不行了。
  
  "大嫂她......"顏執中說不出話來,只能指向電視螢幕。
  
  鉍轟顏守正試著集中注意力,只見一位穿著黑色套裝的女主播,正在播報新聞快報--"最新消息,本台記者陶靜菊、鄭文凱、周至寶三人,在古回雄縣茂林鄉發生重大車禍,可能由於山區大霧、視線不良,採訪車不幸掉落山谷,根據本Ap新闖部主任說明,這三位元記者原本預計前往情人谷,實地採訪情殺案,不料在半途中發生意外......"顏守正以為自己在作夢,他所作過最可怕的一場夢。"怎麼......怎麼可能?"他們才告別幾個小時而已,她還說要打電話給他......對了,電話!他拿起手機直撥女友的電話,但一直沒有人接,最後轉到語音留言,所以她是真的發生意外了?這不是一場荒謬的夢?
  
  "哥,我們得趕快開車過去......不行,我們喝了酒不能開車,我馬上叫計程車!"顏執中立刻撥通他所熟識的車行,務必要找個最清醒、最機靈的司機,儘快送他們到事發現場。
  
  聽著弟弟的聲音,看著電視上的畫面,顏守正完全清醒了......老天爺,求求你別這麼殘忍!
  
  靜菊說過會回來的,他們還承諾過不能欺騙對方,她一定要守信用!
  
  "洗把臉,準備出發吧。"顏執中拍一下哥哥的肩膀安慰他。"大嫂吉人天相,她會平安回來的,我們現在就去接她。""好......我們去接她。"不管是生是死,顏守正都要帶女友回家,已經是十一月的天氣,山裡會很冷的,他多帶了一件外套,他要親自為她披上。
  
  計程車很快來到,兄弟兩人上了車,顏執中向司機說明地點,隨即發現車內的配備相當先進,有液晶螢幕可讓乘客看電視。"不好意思,可以轉到擎宇新聞台嗎?""好的。"計程車司機立刻照辦。
  
  新聞台播報的仍是一樣的消息,採訪車墜毀在山谷深處,三名記者仍未尋獲......顏守正雙眉緊皺,望著窗外沉沉的黑夜,他不敢想像靜菊現在會有多痛苦,是否正在黑暗中驚慌掙扎?
  
  聽了幾分鐘的新聞後,司機好奇地問:"怎麼了?你們這麼晚要去茂林,是為了找那三個記者嗎?""我大嫂......是其中一位元記者。"顏執中做出痛苦的回答,如果他們只是觀眾,只是沒有關係的人,此次就不會如此煎熬了。
  
  難怪他們臉色如此凝重,司機張大了嘴又緩緩閉上,想了一下才說:"我會把你們平安送到,希望媽祖保佑你大嫂,回程時跟你們一起回家。""謝謝。"顏執中代替哥哥回答。
  
  進入茂林風景區後,天空飄落絲絲小雨,顏守正心中慌亂更甚,這種天氣對救援非常不利,靜菊會不會躺在山間某個角落,身上受了傷,呼叫又沒人聽到,卻得忍受這冷雨的侵襲......天啊,他不能再想下去,他會崩潰的!
  
  儘管在夜色和小雨中,車禍現場並不難找,遠遠就發現警示的紅燈閃爍,以及十幾個穿螢光背心的救援人員,路旁拉起了黃色封鎖線,懸崖邊看得出崩落痕跡,車子應該是全毀了,但是人呢?
  
  顏守正一下車就看到蔡主任,跑上前問:"有沒有靜菊的消息?"蔡主任也認出這位顏先生,正是颱風天裡英雄救美的那位勇士,可惜今天可能無用武之地。
  
  "他們三個人都還沒找到,警方、搜救隊、本地巡守隊都出動了,我已經動用所有可以動用的關係,現在只能求老天保佑了。"蔡主任一得知消息就南下指揮教人,目前為止卻仍無所獲,顏守正沒回答,只是抬起頭,看雨勢越下越大,隱約傳來瀑布的聲音,山間溫度低於十度,夜色有如黑幕......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叫喊--"我要下去找她!我要帶靜菊回家!""哥,你別這樣!"顏執中拉住哥哥的手臂,但就連他自己都不能接受,今天白天還看到大嫂的笑容,現在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跟她喝一杯看到此景,搜救隊長開口勸阻。
  
  "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天色這麼黑,又有濃霧,專業搜救隊都是冒險爬下山,你千萬不能衝動,否則你可能會變成第四個等待救援的人。"顏守正什麼也聽不到,他走向懸崖,對著天地呼喚。 "陶靜菊,你在哪裡?你不能騙我,你說過要回來的!我不會原諒你,如果你敢騙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夜風中。沒有人回答他,難道就這麼天人永隔,連告別的機會也沒有,什麼也不留......朦朧中,陶靜菊仿佛聽到情人的呼喚。自從跳車以後,她在穀底昏迷了好一陣子,醒來時曾經想往上爬,但是下著雨根本沒辦法,她全身冷得直打顫,差點昏睡過去,是那遙遠的呼喚讓她猛然醒覺。
  
  深呼吸幾口氣,她發覺身上除了大小擦傷,右腳還可能骨折了,每次出力就一陣劇痛,面對那片陡直山堅,她懊悔自己沒學過攀岩,但是地非得往上爬,她絕對不能投降,活著就有希望。
  
  "我......我一定要活著回去......"親愛的爸媽,她還沒好好孝順他們,親愛的守正,他們還沒結婚收紅包,還沒生幾個小鬼頭,三十歲的戀情多珍貴,她才不會放棄!
  
  抓住第一根樹枝,她下定決心要從現在開始減肥,萬一這根樹枝撐不住她,讓她就此命喪情人谷,她做鬼也不甘心!
  
  淩晨時分,濃霧漸漸散去,山間輪廓也變得清晰,茂林風景區內森林茂密,擁有山川、峽谷、瀑布等景觀。處處都是自然美景,此刻卻無人留心欣賞,陶家人從屏東趕上來,陶家老三陶曉峰開車特別小心,雖然牽掛大姊的安危,此刻卻更不能出事。陶家老二陶清荷偷偷擦淚,不願哭出聲音,爸媽的情緒已經夠沉重了,她必須堅強起來。
  
  抵達目的地後,陶彥安和曾淑蘭夫妻倆一下車,看到顏守正就抓著他問:"怎麼樣?阿菊她人呢?""伯父、伯母你們路上辛苦了......現在還沒有找到她。"顏守正已經等了一夜,風雨忽大忽小,他的心也隨著起伏,到底靜菊會在哪裡?
  
  是否平安無事?如果可能,他多想化身超人,跳下山去找她,可惜他只是凡人,只能繼續心慌等待。
  
  一看到屬下的雙親,蔡主任向他們鞠躬道歉。
  
  "陶先生、陶太太,我是阿菊的上司,真的很對不起......""不要說對不起,你把女兒還給我!"曾淑蘭雙腿一軟,哭倒在丈夫懷裡,陶彥安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緊抱著妻子,自己也哽咽了。
  
  陶清荷和陶曉峰姊弟倆也下了車,兩人都一眼就認得顏守正,上次見面是大姊相親的時候,陶曉峰對未來姊夫問。"現在情況如何?""正在搜索車子的碎片,就快吊上來了,不知道他們三個人是否在車上。"顏守正也不願宣佈這樣的消息,無奈這是事實,如果他們在車上的話,怕是凶多吉少。
  
  拖吊車從山谷拖出殘骸。那台印有"擎宇電視臺"字樣的採訪車,已是被壓扁的廢鐵和橡膠。
  
  看著那堆廢棄物,眾人的心都涼了一半,車子都粉碎成這樣,人會怎麼樣?
  
  "車上沒看到任何人,也沒有血跡或衣物,根據我的經驗,他們應該是跳車了。"搜救隊長做出如此判斷,又喚回了眾人的希望。
  
  就在此時,警方從無線電收到一個消息。
  
  "發現了!有人躺在半山腰,是個男人!"最先被救起的是攝影師阿凱,沒多久,小寶成為第二個幸運兒,兩人看來都沒有大礙,只是一些擦撞傷,還有失溫現象,體力也透支了,救護人員準備送他們到醫院,做更仔細的全身檢查。
  
  蔡主任對他們問:"阿菊呢?你們有沒有看到阿菊?""大姊頭叫我們跳車,我們三個人各自跳開,車子也掉到山下......"小寶全身顫抖,邊哭邊說:"對不起,是我不好,開車打瞌睡,才害了大家......""你們還沒找到大姊頭嗎......她叫我們都要去喝她的喜酒,她一定會活著回來......"阿凱嘴唇發白,這一夜實在太難熬,大姊頭千萬要撐著啊。
  
  這兩個倖存者都是年輕男性,體力應該算不錯,此時卻顯得相當虛弱,可見跌落山谷又受傷受凍,對一個人的考驗有多嚴重。現在只剩下陶靜菊了,三人之中只有她是女人,年紀又最大,時間再拖下去只怕生機渺茫。眼見太陽逐漸升高,車輛殘骸大致都已找到,警方正在整理物證,搜救人員則繼續在山谷間尋找。
  
  "怎麼辦?只有大姊還沒找到......不會是什麼冤魂作祟吧?拜託別找我們大姊當替死鬼,拜託拜託......"陶清荷和陶曉峰姊弟倆眺望山下,手中握著佛珠為大姊祈求平安。
  
  陶彥安和曾淑蘭蹲坐在路旁,夫妻倆已經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長女陶靜菊從小就特別活潑,個性直率甚至有些雞婆,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會成為記者,多年來工作太忙很少回家,他們雖然寂寞仍順著女兒的意願,早知會有今天的話,說什麼也不讓她做這行,太危險了,太不值得了。
  
  顏執中站在哥哥身旁,他幫不上任何忙,只能默默為哥哥和大嫂祈禱,希望他們能熬過這一關,兩人能相遇相愛多麼不容易,若要他們就此分離未免太殘忍,"她答應過我會回來的,她說過不會騙我,我相信她,我一直相信她......"顏守正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煎熬,雙膝跪倒在地,對著山谷大喊。
  
  "靜菊!你聽到了沒有?陶靜菊,你給我回來!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她的歡聲笑語、她的可愛可惡、她的點點滴滴,早就滲入他靈魂深處,此生無法遺忘,難道唯有來世再見?如果她就這麼走了,他的心也將被她帶走,從今只能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她如果真愛他,請別讓他做個"無心"的人,請帶著他的心一起回來......
  
  旁人見他如此呼喚,都是不忍細聽,只希望陶靜菊真能聽到,她的情人正在情人谷上等待。
  
  仿佛是對他的回應,搜救隊長的無線電傳來最新消息!"發現第三個人了!"發現了?太好了!但是生是死?怎麼沒說清楚?眾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只能眼巴巴地盯著搜救隊員們,他們正用繩索拉上擔架,穀底距離相當遠,這無疑是個艱巨的任務。
  
  顏守正立刻上前幫忙拉繩,無論靜菊是什麼樣子,他必須見到她,大家愣了一下也跟進,終於在團結的力量中,擔架順利被拉上來了,只見那具身體動也不動,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莫非已經......死寂般的寧靜中,一個虛弱而熟悉的聲音告訴他們,她還活著!"對不起,你們擔心了......""阿菊!"奇跡總算出現了,眾人爆出眼淚,都想沖上前擁抱她。
  
  這時搜救隊長大聲呼籲救!"各位請先讓讓,趕快讓傷患上救護車,她需要急救!"一聽到這話,大家不敢延誤時機,讓救難隊先把擔架抬上車,就在這時,顏守正看到了陶靜菊,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是他看到她眼中的歉意,還有她嘴邊的微笑,他不會看錯的。
  
  她活著,光是這點就讓他太感激了從頭再來。
  
  只要她還活著,人生就有希望,什麼都能從頭再來。
  
  當救護人員宣佈,車上空間有限,最多只能再容納三個人,陶曉峰一聽立刻決定。"大姊夫,你跟我爸媽一起上車,我們開車載你弟弟,跟在救護車後面。""謝謝、謝謝!"顏守正握住小舅子的手,感謝他們把機會讓給他。顏執中也向哥哥揮手,眨去眼淚說:"哥,恭喜你跟大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的,今天是多麼值得恭喜的一天,風吹過來還是那麼冷,心底卻開始有了溫度,顏守正將牢牢記得這一天,情人谷把他的情人還給了他,對於那被殺害的無辜女孩,但願她的靈魂得到安息,下輩子遇到真正愛她的情人。
  
  救護車上,大家圍繞著陶靜菊,捨不得移開視線,醫護人員忙著給她保暖、量血壓、打點滴,陶靜菊很想就這樣昏睡過去,仍叫自己勉強睜開眼,凝視她的爸媽和男友,世界上她最愛的人都在她身邊,用那種期盼救世主的眼光看著她,她就算死了也沒遺憾了,不過當然還是活著最好嘍!
  
  "阿菊你不要說話,留點力氣,我們都知道你很堅強,你老爸都不一定撐得住,你真勇敢!"陶彥安對女兒讚美有加,曾淑蘭則是哭得亂七八糟,根本開不了口。
  
  顏守正靜靜望著情人,握著她那好冷的小手,確認她的脈搏在跳動,於是他活在幸福中,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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