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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作者:莫霖]只想跟你牽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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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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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46: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講真的,他跟她的關係實在很難用筆墨來形容──
年少時的他,吃她家的、住她家的,用她家的,
反正任何只要是屬於她的,他都可以分一杯羹;而她,從來沒跟他計較過!
也因此,他對她的感覺,除了她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親人、家人,  
所以他願意當她背後的靠山,隨時供她差遣、隨時給她安慰;  
就因為如此,他哪能看著她煩惱、看著她傷神,甚至是看著她因此而受傷,
而他卻袖手旁觀?!  
不!他當然得出馬幫她,只是他太過了解她,若他把想幫她的心先告訴她,    
她會答應嗎?她會同意嗎?  
當然不會,看來他只好先斬後奏!   
而她,真的覺得好難過──
他們曾經一起走過那麼遠的路,他總會在她身邊,  
拉著不知天高地厚,只知往前衝的她一起走;   
但現在,他們卻在不同的路上,不管他是變了,還是沒有變,    
他們都已在不同的路上……
這樣的他,還能算是她的牽手嗎?誰能替她解惑……

楔子
    
   淩晨五點半,窗外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一片,雲層裏隱約透著天光,卻看不真切,乍明還暗,應是這般景色。
  
   臥房內安安靜靜,床鋪上的人沉穩睡著,但沒過多久,一陣窸窣聲傳來,床上原先沉睡的男人蘇醒,坐在床鋪上伸伸懶腰,看了看窗外,再看看床頭的鐘,最後,他習慣性的看向身旁的空位。
  
    沒回來了,唉!真是忙……真擔心她的身體……
  
  男人下了床,動了動身體,活動全身筋絡,甚至在原地跳了跳,就這樣邊動邊走進浴室,準備盥洗。  
    
  這已是他的習慣,每天五點半起床,他不習慣賴床,正常的作息仿佛寫入程式裏定時運作一般,就算不撥鬧鐘,他也有辦法準時清醒,遠離周公的召喚。   
  
  過了十分鐘,梳洗完畢,年輕男人一臉清爽,離開了房間,來到臥房一旁的書房,這時不過才五點四十五分,他已經坐定在書桌前開了盞燈,翻開桌上的書,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從昨晚睡前那最後一個段落接續,然後開始閱讀。   
  
  一邊閱讀,一邊做筆記。這十多年的晨讀習慣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從前學生時代他是如此,現在出了社會更是如此。書房內四周滿滿的書櫃,書櫃裏滿滿的書,更顯現他對閱讀的熱愛。
   
  有時候早起就算不讀書,他也會寫寫文章,抒發一下心得與感想。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作息還真像是古代的書生,連老婆也常常笑他,說現代宅男都是賴在家裏上網打怪獸,只有他這個書生宅男是賴在家裏讀書寫字,可是他還是很堅持要這樣做。
    
   只有在這個安靜的時刻,他才能靜下心來讀書、靜下心來寫文章,對自己說些自己的心裏話。這獨屬於他的時間,可不會有任何人來搶,完全屬於他。
  
   他的生活還真像老人家的生活,說不定比奶奶還像老人家。年輕人有的新鮮玩意,舉凡逛夜店,跑,他都沒有,也沒興趣,甚至他聯手機也沒有,反正他的作息不是去上班,就是回家,很規律,要找他並不困難。
  
  就這樣,他沉浸在書裏,不覺時間快速飛逝,等到他將手中的書看個段落,再注意到時間時,已經是清晨六點五十分了。
  
  他再將書簽夾回去,放下書,站起身,走出書房,來到一樓,這時廚房內已經有人在忙碌。
   
  他走進廚房,「媽,早安。」
   
  正在廚房煮著早餐的中年婦女回頭看向他,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早啊!君毅,又早起讀書了?昨天晚上你好像也很晚睡,今天又這麼早就起來了?要小心身體喔!」
   
  唐君毅點點頭,「我知道。」看看四周,「媽,我來幫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但是唐君毅還是拿起了刀子幫忙切菜,他的動作熟練,就像是擁有很多年的下廚經驗。而有了他這個助手,一頓早餐很快就完成了。  
  
  中年婦女看著唐君毅,臉上淨是溫柔的笑容,「君毅,有時候……媽真的覺得對不起你,寧靜那個丫頭沒做好一個妻子的角色……」
   
  「媽,寧靜工作忙,沒有關係的。」手裏捧著一鍋稀飯,跟著這個他口中喊媽的女人來到飯廳。    
  
  而在飯桌前,一個六十好幾的老奶奶坐在飯桌前,顯然正在等待;唐君毅將鍋子放在桌上,幫桌上三個碗添滿稀飯。  

  老奶奶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四周,心下了然,但她只是捧著碗,吃著早餐,一句話也不說。
   
  所有人都坐定了,捧著碗開始吃飯,空下的位子上還擺了一個碗,等著主人來時再添滿。  
  
  老奶奶語氣平和的說了一句,「寧靜那丫頭又整夜沒回來了?」
   
  唐君毅看了看韓家老奶奶,他只能笑了笑,為妻子緩頰,「奶奶,寧靜工作忙,最近也不知道在處理什麼案子,比較累……」
  
  老奶奶看著他,「懂得為另一半著想是好事,但這不是長久之道,夫妻倆連晚上相處的時間都沒有,早晚會出事。」  

  唐君毅微笑,「奶奶是想要抱曾孫了嗎?」
   
  老奶奶眯著眼睛,眼裏淨是笑意,「如果可以,當然最好!」
    
  此話一出,飯桌上這三代人都笑了出來,氣氛融洽極了。雖說三代,不過也才三個人,但這「三代同堂」倒是別有一番氣氛。
   
  那名中年婦女溫柔微笑,看著君毅,「媽,其實我們很有福氣,能有君毅這樣的女婿。」  
  
  「這倒是真的,下次告訴寧靜這丫頭,她哪天要是工作到忘記回家,我們也沒關係,只要有君毅就好了。」
   
  韓奶奶跟韓媽媽一連感歎。唐君毅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歎息,從這對話聽來,很像是夫家的奶奶跟婆婆在抱怨媳婦,但事實上,他唐君毅才是「嫁進」韓家的「媳婦」。  

  他的妻子韓寧靜是個刑警,半年前兩人才正式步入禮堂;他唐君毅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因此他決定搬進韓家,與韓寧靜的奶奶和媽媽住在一起。
  
  雖說名叫「寧靜」,不過他的妻子可不是泛泛之輩,更不是甘願沒沒無聞的小卒,相較於他這樣「庸庸碌碌」的過一生,韓寧靜可是名聞整個警界,能沖、敢沖的個性與表現真是誰人不知、哪家不曉。  

   現在他與妻子一起出去,別人碰到他,都會喊他是韓警官的先生;或許有人覺得他還真是沒用,可是至少就他自己來看,這也沒什麼,有這麼一個能幹的妻子,是他的福氣。  
  
  事實上,他很珍惜現在的家庭生活,做一個女人的後盾,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還有兩個可愛的長輩,他非常珍惜。  

   畢竟她們給了他夢寐以求的幸福,這曾是他不敢奢想的幸福,卻在韓家得到了,他很珍惜……    

  唐君毅吃了幾口稀飯,像是聊天一般問了韓奶奶幾個問題,都是工作上的問題──韓奶奶除了是長輩,在工作上更可以算是他的前輩。
   
  「奶奶,最近有個學生一直無法專注在課業上,常常蹺課,問他是什麼事又不肯說,不過我猜,應該是家裏的事。」
  
  唐君毅的職業是老師,而韓奶奶在還沒退休前也是個學校的老師,甚至連唐君毅都是當年韓奶奶的學生。  
  
  「你要再多用一點耐心,十五、六歲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不願意談,而是他覺得他還沒找到他值得信任的人,讓他願意說出一切。」
    
  「信任?那我該怎麼做呢?」
   
  「孩子,你自己也曾經經歷過啊!怎麼會忘了呢?」韓奶奶笑了笑,一雙眼睛裏滿是智慧與風霜。
   
  「奶奶,我……」  
  
  「安安靜靜的聽他說,不要急著去否定他,慢慢的他就會覺得你是可以信任的人。」
  
  唐君毅想了想,點點頭,「我知道,我試試看,奶奶,謝謝你。」
  
  韓奶奶在他眼中是最有智慧的長者,總能用一兩句話就讓他有如醍醐灌頂般想通。
  
  就在此時,大門開啟,大家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回來了──一定是那個徹夜未歸的韓寧靜。  

   果然,只見一名女子朝廚房走來,一臉的疲憊。她的年紀約莫二十六、七歲,與唐君毅相仿,雖是女兒身,但是一身勁裝,簡便的襯衫加上牛仔褲,一頭長髮為了工作方便綁了起來,梳成一個髮髻。  
  
  但是她有著一張淡雅清秀的臉龐,若非那雙劍眉顯得英氣勃發,讓她溫柔的氣息略顯剛硬,她真算得上是個美女。    
  
  有些父母幫孩子取名字蘊藏了一種期待,很多時候,孩子長大了確實也符合這種期待,例如王聰明、李美麗、趙可愛、張溫柔,但絕對絕對不包括韓寧靜……
     
  「砰!」一屁股坐在唐君毅身旁的椅子上,聲音還挺大聲的,破壞了這早晨的寧靜。  
  
  韓媽媽看著,無奈笑著歎口氣;韓奶奶看著,皺著眉頭;只有唐君毅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但他的笑容裏情緒很複雜,有無奈、有縱容、有疼愛,也有心疼……   
  
  「丫頭,坐就坐,不要聲音這麼大。」韓奶奶身為教職人員,一輩子作育英才,就自己孫女她沒轍。  
  
  直到現在,她也不指望把孫女教成淑女了。
  
   捧著碗,韓寧靜哀怨的看著奶奶,又看了看丈夫,「人家很累嘛!」忙了一個晚上,又是跟監、又是逮人,現在她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韓媽媽幫她添滿稀飯,「誰教你一個晚上不回來,當然累啦!趕快吃,吃完就去睡一下吧!」聲音輕輕緩緩的,媽媽總是這麼溫柔。  
  
  接過碗,「哦……」
  
  韓奶奶沒轍,現在實在不適合說教,只得放孫女一馬;韓寧靜捧著碗,吃著早餐,唐君毅幫她夾了一點菜,她只是點點頭……點點頭……    
  
  吃了幾口稀飯後,韓寧靜竟然就這樣靠在老公身上,手裏的碗雖然還牢牢捧著,碗裏的稀飯也沒灑出來,但是這樣的動作,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唐君毅不好意思的對著兩個長輩笑一笑,然後推推身旁的妻子;但韓寧靜再也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傳出云云呼吸聲,頭靠著唐君毅的手臂,一副小鳥依人樣。
   
  韓奶奶真是無奈,「吃飯吃到睡著,說不定是天下第一人啊!」語氣裏淨是感慨,卻隱約也可聽見疼寵。
   
  韓媽媽則是語帶疼愛,「寧靜累了,一個晚上沒睡,真是辛苦她了。」  
  
  唐君毅放下碗,「奶奶,我抱寧靜回房去睡。」  

   韓奶奶點點頭。唐君毅就這樣輕鬆的打橫抱起妻子,離開兩位元長輩的視線,回到二樓,來到兩人的房間。  
  
  他很輕鬆的抱著體態輕盈的妻子,將她輕輕放在床鋪上,為她蓋上被子,然後坐在床邊凝視著她,伸手輕輕撥動她掉落在臉頰上的發絲。
  
   他必須老實說,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跟寧靜結婚的一天──寧靜太耀眼,美麗與智慧兼具的寧靜或許在別人眼中,她是個說話大聲、不懂淑女風範的女人,但在他心中,她是塊珍貴的寶石。
  
  她直來直往、她有話就說,她沒有一絲偽飾與矯造,她很真,因為這些特色,她就像一塊吸鐵般將他吸住,讓他無法脫逃。
  
    她與他,仿佛正負相吸……  
  
  他甚至也不知道寧靜為什麼會願意接受他這個書呆子,他這輩子不求突出、不求發達,也許在很多女人眼中,他沒有出息,但是現在平靜的生活,真的就是他想要的。
    
   寧靜、媽媽、奶奶就是他平靜生活的一部分,他願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來換,只求能維持住這樣的安寧與平靜。
  
   他輕歎口氣,拿起一旁的便條紙,開始在上面寫字,然後將寫好字的便條紙撕下、折好,往房間裏各個角落塞,塞的位置很重要,不能一眼就被發現,但更不能怎麼找都找不到。  
  
  床上,女人還在沉沉睡著,儘管一天已經展開,她還是安安穩穩睡著,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氣息,一種讓人能夠靜下心來,等待蘇醒的氣息。
  
  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臉頰,但願她有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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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4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午睡時間剛過,在這所高中男校裏正逐漸恢復嘈雜的氣氛,也逐步恢復活力與生氣,迎接煩悶的下午第一節課,午睡時的寧靜氛圍自然已不復存在。
    
  上了一個早上的課,用過了食不知味的午餐,睡了一個睡也睡不飽的午覺,每個人都還有點意態闌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從書包裏拿出課本。
  
   這下午第一堂課真是人世間最殘酷的刑罰,教一個剛從午睡中蘇醒的年輕人立刻投入書本中,還是之乎也者到不知所云的國文課,真是大傷元氣,好像剛才的午覺都毫無作用一樣。
    
  於是,有個學生開始打起呵欠,就像是會傳染一樣,一傳十、十傳……全班呵欠聲此起彼落,每個人就像是在比大聲一樣,爭先恐後,唯恐輸人又輸陣。  

  這讓在鐘聲響起同時踏進教室的唐君毅看到時,臉上不禁露出無奈的笑容。不過是上個課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拜託,小聲一點,幾公尺外都聽到了。」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同學趕緊閉起嘴巴,吸足氣,邊站起身邊大喊著,「起立!」
  
  所有同學趕緊站起來,接著班長繼續喊,「立正,敬禮,老師好!」  

  「各位同學好,請坐下。」  
  
  唐君毅準備好課本,教室內窸窸窣窣的,每個人也趕緊準備好上課的東西,雖然心裏不太甘願,不過上到唐君毅的課,倒也可以忍受。  

   像唐君毅這種國文老師算是少見,雖然是教國文,卻沒有一般國文老師的古板。
  
   更難得的是,唐君毅很幽默,上起課來妙語如珠,許多跟古代那些一輩子都不可能見上一面的文人雅客有關的笑話,他信手拈來,全班都能哄堂大笑。
   
  不過最重要的是,唐君毅是他們的班導,誰敢在導師的課堂上撒野啊?是不要命了嗎?可是說真的,就算他們真的撒野,相信像唐君毅這種溫和的讀書人個性,也不會對他們怎樣的。  

  唐君毅一邊在教室日誌與點名單上簽名,一邊開口叮囑,「還想睡覺的可以站起來動一動,或者去洗把臉,快點喔!你們只有三分鐘。」  

  全班瞬間動了起來,有一半以上的人往外移動,唐君毅看了不禁搖頭失笑,對著移動的人群喊,「不要忘記回來啊!」
     
  三分鐘過後,全班坐定,唐君毅拿著書,站在講臺前,一派悠閒輕鬆。雖然當老師的資歷不過也才三年,但是對於教學內容的掌握,他已經是成竹在胸,沒有百分之百,也有九成九。  

  他中文系碩士畢業之後,就幸運考取了正職教師,或許是受到奶奶的影響,讓他很早就立定志向要當個老師。
  
  看著全班,突然,唐君毅看見角落某個位子空了下來,他的眉頭微皺,拿起點名表,嘴裏邊說笑,「該不會真的有人洗臉洗到忘了要回來吧?」  

  全班你看我、我看你,唐君毅很快就掌握了全班的出席狀況,只是當下他眉頭皺得更緊。「有沒有人知道魏宗堯人去哪里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疑惑,當然眾人的眼睛也看向那角落空下來的位子。
   
  「沒有人知道嗎?」
     
  「老師,宗堯中午吃飯的時候就不在了,午睡時也不在教室。」   
  
  唐君毅皺著眉頭,嚴肅的神情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但是他很快就放鬆,「好吧!沒關係,老師下課再去找,現在先上課。」  
  
  唐君毅先收拾起擔心的心情,拿出課本,中氣十足的開口,面對偌大的教室,他不需要特別用麥克風,就可以讓大家聽到他說話。
  
  「今天我們上文化教材,談的是論語。」唐君毅手裏拿著課本,眼睛卻沒有放在課本上,而是看著全班。
  
   每個人都搖頭晃腦的看著課本,時而抬頭看著老師,眼睛就在書本與老師之間徘徊,這場面還真像是古代私塾在上課。
  
  「上次我們說過,論語的內容是孔子與他的弟子之間的對話,內容可以說就繞著一個仁字打轉,而這一部著作更影響了後來數千年中國各王朝,不但成為古代科舉制度的考題,儒家的思想也對各朝代的政局或多或少產生影響。」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說著。    
  
  唐君毅其實也很清楚,古文真的很無聊,要讓學生瞭解這些看起來很遙遠的文字內容,至少先讓他們掌握背景知識,讓他們知道為什麼要學這些東西,就像要先讓士兵知道究竟為何而戰是一樣的。  

  「老師,我有話要說。」有個同學舉手。  
  
  「你說。」
  
  「我讀論語的心得就是,人一定要謹言慎行,孔子跟他的弟子在那邊『攪豬屎』  ,害我們這些學生背得半死,真的是禍延子孫,所以人一定要謹言慎行。」
   
  全班大笑,唐君毅儘量想擺出嚴肅的表情,卻也跟著笑出來,「算滿有創意的心得!不過你下次如果要在外面發表這樣的高見,別說你是我唐某人的學生。」
  
  那位同學趕緊坐下,可是這一來一往,班上的氣氛已經熱絡起來,至少炒熱了這下午第一堂的氣氛,提振大家的上課精神。
  
  「其實這樣說吧!論語這部作品,幾千年來並不是毫無爭議的,每個人的思想與理念不同,實在很難要求每個人都接受一套固定的說法,但不可否認,論語的影響力最大。」唐君毅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句話,「舉例來說,孔子曾經說過這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這時班上開始鼓噪,「說得好、說得好!」
     
  「沒錯!就是這樣,我女朋友就是個難應付的人。」  

  「我馬子也是,她上個星期……」
  
  因為這一句話,現場一堆男生開始討論起女朋友的事,說著女人的壞話。沒開口的大概是因為沒交到女朋友,沒資格更沒立場說話。
   
  唐君毅看著現場的狀況,快要昏倒,趕緊制止大家,「停……拜託各位,我這堂課是國文課,不是兩性關係課;我是國文老師,不是兩性專家,各位在感情上有什麼疑難雜症,請私下解決。」
  
  聲音逐漸縮小,但還是竊竊私語,唐君毅看著黑板,想著該怎麼說,最後開口,「因為這句話,幾千年來很多人指責孔子造成了中國的婦女遭到歧視,但是也有很多學者提出別的說法。」  
  
  拿起紅色粉筆,把「女子」兩個字圈起來,「有人說,這女子兩個字指的是衛靈公的寵妾南子,南方的南,孔子說的這個女子絕對不是指全天下所有女子。」
    
  許多同學嘴巴開開的,專心聽著唐君毅講解,每個人都非常投入,或許是因為難得聽到這種跟國文有關的八卦。
   
  「也有另一種說法,說這個女子指的確實是女人,但這個小人,指的是小孩,這整句話的意思是指,要養活女人跟小孩是很困難的,說的是持家的辛苦……」  

  全班瞬間開始暴動,「瞎扯!瞎扯,亂講……」
     
  「真會牽拖……」  

  所有同學哄堂大笑,覺得這番說詞真是不可思議到了極點,簡直像是胡說八道,每個人都笑開了。    

  唐君毅笑著,「你們說是誰亂講啊?」  
   
  「當然是你啊!」
   
  「這些都是有憑有據的,後來確實有其他的學者這樣解釋,我沒有亂講……」  
    
  「老師亂講,孔子也亂講……」
    
  唐君毅失笑搖頭,但就在此時,教室外頭有人走了進來,是訓導處的老師,「唐老師,你現在有空嗎?」  
   
  當著全班的面問他有沒有空,唐君毅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我在上課。」
  
  「可以請你過去訓導處一趟嗎?」
   
  「發生什麼事了?」  
  
  對方搖頭,顯然不肯在全班面前說清楚;唐君毅只好交代全班同學自習,然後跟著來人一起往訓導處的方向走去。  

  一接近訓導處門口,立刻發現訓導處內氣氛不太友善,偶爾還傳來吵鬧聲。  

  唐君毅仿佛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他趕緊往前走去,將帶他來的人甩在身後,獨自一人走進訓導處。  

  一進到訓導處,他還沒看見別人,就先看見了那個他剛才還在想可能蹺課在校園某個角落遊蕩,下課後要趕快去找的魏宗堯。
  
  今年高一的宗堯才十五歲,已經是個長得高頭大馬的男生,酷酷的外表下藏著一絲稚氣,畢竟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宗堯,你怎麼在這裏?」唐君毅說著。
  
  唐君毅因為某些私人因素,對這個魏宗堯特別關注,但他儘量不讓別人發現,更努力做到公平對待。
  
  魏宗堯一看見他,立刻躲到老師身後,然後從唐君毅身後探出頭來,就像是個小孩找到保護,開始天不怕、地不怕一樣。  
  
  「我才不要跟你走,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跟你走?」魏宗堯對著前方兩個人大聲嚷嚷,一副絕不就範的模樣。  

  唐君毅還搞不清楚狀況,抬頭想看清楚宗堯這小子究竟是在對誰嗆聲?一看他立刻認出來是誰,眼前這個年齡與他不相上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是他老婆韓寧靜的搭檔,叫做……何守武,這個名字不太好記,因此他老婆幫他取了一個很有趣的綽號……  

  對方看著唐君毅,一陣沒好氣,「原來你就是他的老師。」
  
  唐君毅點頭,「我是,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他老婆的搭檔當然也是個員警,員警帶了好幾個人來到學校裏面,看來是要把學生給帶走,到底為了什麼?
  
  「既然你是他的老師,那這樣正好,你勸勸他,叫他合作一點,跟我們走吧!」
  
  對方很直接,唐君毅卻聽也沒聽,只看自己的學生,「宗堯,你做了什麼?」  

  「我沒有做什麼啊!」
   
  「同學說你中午以後就不在教室了,你去哪里了?」
   
  「我……」支支吾吾的。  

  「宗堯,老實說,不老實說,誰都幫不了你。」  

  「我只是跑到頂樓去睡覺,因為我覺得很煩,想要躲起來嘛!」他很委屈。  
    
  「就這樣?」
   
  「頂多……還有一件小事啦!就是我惡作劇,從頂樓把石頭丟下去,砸壞了訓導主任的車……」
  
  一旁傳來哀喊,「什麼?我的車啊……」趕緊跑出訓導處。
  
  唐君毅看著魏宗堯,「真的只有這樣嗎?」
     
  「我發誓,我沒有做壞事……不過把主任的車砸壞,應該不算壞事吧?」    

  唐君毅嚴肅的眼神凝視著他,魏宗堯也選擇直視,沒有絲毫躲避,因此,唐君毅相信了他──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學生。  

  「何警官,請問你帶這麼多員警來要帶走我的學生,是為了什麼?」唐君毅一字一句,清楚問著。
  
  何守武一臉輕慢,不太願意跟他說話──他從小就認識唐君毅,很瞧不起這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更令人氣憤的是,這個在他眼中只會讀書的書呆子竟能贏得美人歸,娶了他「肖想」很久的韓寧靜為妻。  
  
  他一直以為寧靜會選擇跟她一樣擔任員警的他,而不是選擇一個死氣沉沉,只會讀書,什麼都不懂的笨蛋。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總之,今天我們就要把人帶走。」
  
  何守武伸出手,要去抓魏宗堯,他一陣閃躲,讓對方一時之間還抓不到,反而變成在訓導處展開追逐戰。  
  
  「跟我們走。」  
    
  「我不要。」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唐君毅看不下去,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何守武,擋在他面前,與他對峙,儼然也鐵了心,不讓他們把人帶走。
   
  何守武愣了愣,沒想到唐君毅會這樣阻攔他,更沒想到當年那個瘦小的小夥子,現在竟然有能力擋住他,唐君毅的高大身材更給他帶來不小壓力。   
  
  「我尊重你是個員警,但這裏是學校,你連為什麼都不願意說,就要把我的學生帶走,這我不能認同,我更不可能將人交給你。」
   
  就算知道其實這個何守武只是脾氣壞了一點,套句寧靜的說法,就是嘴巴臭了一點,但是他還是不能就這樣放人。
  
  先別說他相不相信宗堯有沒有做壞事,員警到學校把學生帶走,這對學生心裏會產生多大影響,沒有正當理由,沒有把話說清楚,他是不可能答應的。
  
  「何首烏,怎麼這麼久都還沒有把人帶出來?」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這個聲音對唐君毅而言很熟悉,他轉頭一看,果然是他老婆。  

  何守武無奈歎氣,「拜託你不要這樣叫我好嗎?我又不是中藥材。」
   
  韓寧靜給她的搭檔取了這樣一個綽號,跟他的本名接近,聽起來也親切……應該說是便於取笑啦!
  
  「好啦!啊現在到底怎樣?」  

  何守武無奈,指著唐君毅,「他不肯放人啊!」
   
  韓寧靜一看見他,立刻高興的大叫,「君毅,你在這裏,我剛剛還想偷偷跑去你的班上找你……」當然是撲空了。  
  
  眾人看著,沒想到唐君毅跟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很熟的樣子,尤其是魏宗堯,深怕老師最後還是把他推入火坑。
  
  唐君毅輕輕微笑,但隨即嚴肅正經起來,「抱歉,基於老師的職責,我不能讓你們什麼都沒說,就把孩子帶走。」
   
  何守武憤怒大叫,「你小心我用妨礙公務辦你!」  

  唐君毅平靜的回應,「我沒看見你在執行公務,我甚至不知道你今天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你……」  

  韓寧靜看著唐君毅,「君毅,我們有任務在身,一定要把這個孩子帶走,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唐君毅看著自己老婆,又看著她與那個何守武站在同一陣線的樣子,心裏其實很不是滋味,可是他不是那種會把情緒表達出來的人,就算是面對妻子也一樣。「說出你們的目的,為什麼要把孩子帶走,然後我會聯絡家長,如果連家長也同意,你就可以把孩子帶走。」  
  
  魏宗堯站在唐君毅身後幫忙助陣,「沒錯!不過……我爺爺才不會同意呢!」  
  
  「就是你爺爺……」
  
  韓寧靜趕緊攔住自己同事,「何首烏,別吵啦!」
   
  趕緊住嘴──今天的任務是秘密,不能對任何人透露。總之,他們必須在任何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執行這項任務。  

  「君毅,我們一定要把人帶走,相信我,我們不會做傷害孩子的事情。」
  
  「不行!」  
  
  他很堅決,堅決到韓寧靜也生氣了,「君毅,你不相信我?難道我是壞人嗎?」
   
  「你不是,但我的學生也不是。」  

  這一句說出來,讓魏宗堯好感動,含著淚水看著老師,差點要跪下來給他膜拜;但是韓寧靜一聽,差點氣炸,這個男人怎麼這樣?說也說不聽,甚至讓她更氣的是,他竟然不相信她。  

  「我們沒有說他是壞人啊!」韓寧靜氣得大吼,「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我是你老婆耶!」    
  
  眾人一屏息,面面相覷,眼神來回在唐君毅與韓寧靜之間看過去,再看回來;又看過去,又看回來。
   
  溫文儒雅、知書達禮的唐君毅跟眼前這個大小聲喳呼的女人,是夫妻?
  
  「老婆?」一個老師低聲念著。
   
  魏宗堯也喃喃念著,「老婆?」
  
  唐君毅無奈苦笑,卻又歎息,「老婆,我相信你,但我不能把人交給你,至少在不清楚你們的來意之前,我是不可能交人的。」  
  
  現場就這樣對峙著,為了一個學生,唐君毅與韓寧靜這對夫妻就這樣對峙著,彼此大眼瞪小眼,但很多時候,只是她一個人瞪著他,然後氣得吹鬍子瞪眼。
   
  太過分,太令人生氣了,這樣不相信她,太過分了──
    
  晚上十一點,唐君毅急急忙忙進了家門,在門前喘口氣,收拾情緒。
   
  原諒他這麼晚回家,若不是宗堯那群孩子臨時拉他一起去聚餐,他身為導師實在很難拒絕,弄到這麼晚,不然一向作息正常的他還真是難得晚歸。
  
  進了門,唐君毅還想著等會兒該怎麼解釋,又想起今天寧靜到學校,最後氣呼呼走掉,不知她回來了沒,一定還沒有,寧靜工作忙,不到天亮是很難回家的。  

  一走進門,發現門裏面還滿熱鬧的,更發現原來寧靜已經回來了,被奶奶跟媽媽拉著,不知在說什麼。
   
  「寧靜,奶奶告訴你,我們不會要你放棄工作,但是每天都這麼晚回來,這是在做什麼?」  
  
  「我今天已經算『早』  回來的了……」
  
  「你平常天亮才回來,還敢說早啊?」
    
  「是很早啊!你們那個時候都在吃早餐呢!」韓寧靜一臉無奈,才剛到家,連想去找老公,好好跟老公理論一番的機會都沒有。  
  
  理論?還不是因為今天下午的事?
   
  「我說……」眼睛一瞥看到了,「君毅,你回來了啊?」
  
  婆媳兩人立刻將韓寧靜丟下,迎向站在門口,一臉不好意思的唐君毅。  

  「奶奶、媽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沒關係、沒關係。」  

  「學生臨時要聚餐,我去參加。」
  
  「我知道、我知道,學校的工作忙,沒關係。」韓奶奶笑咪咪的說。
   
  「回來了就趕快去休息吧!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韓媽媽也說。  

  韓寧靜看著,覺得很不滿,「差太多了吧?差別待遇……」  
  
  韓奶奶瞪著孫女,「君毅從來都不讓我們擔心,所以他要是晚點回來,肯定是有正經事耽誤了;倒是你,從小到大,我都不知為你擔心多少次了……」  
    
  韓媽媽也答腔,「寧靜,我們是真的很擔心你,好險這個家有君毅,君毅真的從來都不讓我們擔心……」  
  
  韓寧靜看著老公,她也知道老公就是這樣不讓人家擔心,在大人眼中,君毅做什麼都是對的,他是如此的懂事而聰明。
   
  她其實一點也不覺得奶奶跟媽媽這是偏心,因為她現在會讓人這麼不放心,確實是她自找的。
    
  唐君毅先回房間了,不是他沒義氣放著老婆被奶奶和媽媽圍剿,而是因為他在家,若是那兩個女人聯手對付他老婆,這場女人的戰爭他還是不出面比較好。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夜有多深,更不知外頭的戰況如何,唐君毅安靜坐在臥房床上,整理著衣服,一件件折好,分成兩大堆,有他的,也有寧靜的衣物。  
    
  房內安安靜靜,氣氛和諧,他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跟寧靜結婚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習慣做家事,畢竟寧靜工作忙,這個家總要有人整理,好維持運作。
   
  或許在別人眼中,他這個男人還真不像男人,淨是做些女人做的事,但是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總要有人做,畢竟他太想讓這個家庭能夠過得幸福快樂。  

  就在此時,砰一聲,門就被打開了,唐君毅連看都不用看,就可以知道是他的老婆韓寧靜。
   
  她先是站在門口,氣呼呼的瞪著他,然後大跨步走進房內,順道砰一聲將房門關上,連帶將外頭那兩個投注關愛眼神的長輩給隔絕在外。
  
  「奶奶放你一馬了?」
  
  點頭,唐君毅看她還是一臉的氣呼呼,可以想見,下午在學校的事已經讓她夠氣了,再加上被奶奶「關愛」,肯定快要氣爆了,只是他還真不敢相信,都過了好幾個小時,她竟然還在為下午的事情生氣。
     
  下午的事情,最後結束得莫名其妙──他要求訓導主任打電話給魏宗堯的家長,說明這起事件,沒過十分鐘,何守武就接到電話,然後一群員警,包括他老婆在內,就這樣撤退了。
  
  來的時候沒說理由,去的時候還是沒說,弄得學校的老師緊張得要命,深怕宗堯是不是犯罪了,每個人都對他投注異樣的眼光。  

  老實說,他們跑到學校晃了一圈,搞得人仰馬翻,讓宗堯這個孩子受到別人的異樣眼光,他才是那個應該生氣的人。
  
  韓寧靜氣到竟然將她的槍跟槍套一併扔在床上,然後整個人坐在地上;唐君毅不禁想笑,看來她是真的氣壞了。  

  「為什麼不把槍丟在地上,然後人坐在床上呢?」
    
  韓寧靜一愣,發現自己確實好像坐錯位置了,但嘴巴上還是不認輸,「我就要坐在地上,不行嗎?」
    
  「好,這是我們的房間,你想坐哪里都行。」像安撫孩子一樣,唐君毅溫柔說著,語氣裏帶著笑意。   
  
  韓寧靜還是氣,但看見他都這麼晚了還在整理衣服,心裏其實已經消氣了,甚至還有一點不好意思──其實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代她照顧這個家庭,讓她可以在外面全心全意從事她喜愛的工作。  

  於是韓寧靜也坐不住了,開始整理起房間,事實上,這也是她在各種家事中少數會做的幾樣,沒辦法,她真的是家事白癡,煮東西會煮到燒焦,洗衣服會愈洗愈髒,擦地板會造成水災,只有整理房間這種再簡單不過的事,她才不會出錯。  
  
  韓寧靜開始整理房間,將許多被她拿出來用的東西都歸位,也將自己的梳妝?上整理整齊,但就在整理的過程中,她發現了一些東西。
   
  那是好幾張字條,有的壓在梳妝?上的瓶瓶罐罐下面,有的壓在一旁櫃子上的相框下,總之,有好多張紙條。    

  韓寧靜一一收起來,總共找到了好多張,每一張上面都寫了一句話,那字跡很漂亮,蒼勁有力,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君毅的字。
  
  從小,她最喜歡他寫的字,喜歡看他讀書、寫字,那就是他最有魅力的一面,當然也是她最欠缺的氣質。
  
  韓寧靜直接坐在地上,打開紙條,一張一張看著……  

  老婆,早點回來嘛!晚上只有我一個人睡覺,很孤單……  

  老婆,要注意身體健康喔……  
  
  老婆,每次看你好累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疼……  

  老婆,工作賣力很好,但是不要太累喔……  

  老婆,你還在生氣嗎……  
  
  韓寧靜看著那一張張的紙條,一愣,頭一轉,立刻看見唐君毅就這樣席地坐在她身旁看著她,伸出手將她帶進懷裏,讓她靠在他肩頭。
  
  韓寧靜倒也乖乖的聽話,如果讓她那些同事親眼看見,可能所有人都會跌破眼鏡,不敢相信她也會有這樣安靜如小女人一般,依偎在丈夫懷裏的時刻。    
  
  這樣的她,只有唐君毅有辦法見到,也只有在這樣兩人的房間內,在這個獨屬於兩人的空間裏,才能見到這樣的她。  

  看著紙條,她想起來了──他曾經說過,因為他們工作時間不同,彼此很難碰面,為了方便溝通,他會寫紙條放在房間各個角落,這樣一來,她隨處就可以看見,可以體會到他的關心。  
  
  「老婆,還在氣下午的事嗎?」
  
  韓寧靜哼一聲,「沒錯。」  

  他就知道……唐君毅無奈歎息,「別氣了,都過了這麼久了。」  
  
  韓寧靜還在抱怨,「我又不會害那個孩子,你竟然這麼不信任我……」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一點。  
  
  「那我該怎麼辦呢?讓你們把孩子帶走嗎?」    
  
  「我……」
    
  唐君毅苦笑,「你們有你們的職責在身,我也有啊!我想到的就是,宗堯才十五歲,他還是個孩子,今天他就這樣莫名其妙,連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就被員警帶走,那對他的心理影響有多大,你知道嗎?」  

  啞口無言,不只是因為說不過他,更是因為他說得合情合理,的確,這些都是他們在行動之前沒有想到的。  
  
  可是韓寧靜還是有話要說,「可是我們又不是要害他,我們是要保護他啊!」
   
  這個魏宗堯出身非比尋常,他來自赫赫有名,政商通吃的魏家,而最近魏家出了一點事,因此,今天他們會到學校想要把人接走,就是因為魏家提出的要求,希望能保護魏家這第三代僅存的根苗。
   
  可笑的是,今天的事根本是因為聯繫不佳──魏家沒有說清楚,他們要求的保護是在校園外,至少要讓魏宗堯在學校專心讀書。  
  
  所以照道理說,他們沒做錯,當然,君毅也沒有錯。  
  
  「保護他?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要保護他?」唐君毅這樣問著。   

  事實上,他比誰都要清楚魏宗堯的出身,他太清楚了,他是宗堯的導師,他當然清楚。
    
  只是他刻意不問,也刻意回避裝作沒這回事,反正在外人眼中,他只是宗堯的導師,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韓寧靜看了他一眼,整個人賴在他懷裏,「算了啦!反正有錢人家還不就是那些事情,講給你聽,你也只是跟著煩惱而已。」
   
  現在的她也不想去想,好不容易下班了,何況現在待在他懷裏,她覺得好舒服,有種真想躲在這裏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看的衝動。
  
  唐君毅看著她,不禁歎氣,他相信她是真的不願意讓他也跟著煩惱,所以乾脆不說。
     
  她很少說她工作上的事,於是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交流其實只有一半,也就是在家裏的這一半;另外的一半,她有她的世界,他也有他自己的世界,彼此似乎互相不干涉,只是這樣真的是夫妻嗎?  
  
  她緊緊抱著他,滿足的歎息,「好舒服喔!」真想就這樣睡著。
  
  他收緊手臂,緊緊抱住她,讓她休息,讓她在他懷裏休息,以一個丈夫的身分給她溫暖與安慰,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正如同這些年來,她給他的溫暖與安慰一樣──她對他而言是個妻子,但不只是妻子,更是一直以來給他照顧與保護的家人。    
  
  他好像從沒告訴過她,能擁有她做為妻子,能成為她的家人,是他人生最快樂的事情……
   
  至少在經過這麼多年的孤獨後,他很感謝她,乃至於媽媽與奶奶,給了他這麼幸福的一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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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47: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對唐君毅而言,家曾經是他最遙遠的夢,回家曾經是最遙遠的路途;他曾經擁有一個家,有一對照顧他、疼愛他的父母,但是轉眼間,家沒有了,成了最不可能實現的夢,回家更成了他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完成的旅程。  
    
  唐君毅很早熟,個性成熟、內斂,或許是因為有這樣的出身,才會培養出這樣的性格,他知道他必須趕快長大,才能面對往後只有自己、沒有別人陪伴的人生。  

  唐君毅的母親其實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她違反了父親的命令,不願意嫁給父親安排的好物件,堅持要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但是這個男人,也就是唐君毅的父親,學歷不高,出身也不好,這樁婚事自然難以獲得認同。
  
  因此,唐君毅的母親決定不顧自己父親的反對與打壓,硬是要離開家庭,跟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到外面去吃苦,這樣的舉動讓她的父親氣到決定與她斷絕父女關係,以後不准誰再提這個女兒。
   
  失去父親的援助,唐君毅的父母只能靠著自己站起來:他們很努力,但是生活的擔子很重,唐君毅出生之後,日子更不好過。
  
  一個千金女跟一個學歷不高的男人,他們只能拚盡全力的去工作,除了養活自己,更要養活這個兒子。
  
  生活的擔子讓唐君毅的母親最先倒下──在他七歲那年,母親罹患肝癌,不過半年的時間就去世了。  
  
  在他小小的年紀裏,永遠記得母親去世時,他被父親緊緊抱著,父子倆彷佛只能相依為命的場景。他一度也以為,他只剩下父親了。  

  從此,父親身兼母職,工作得更辛苦,更忙更累,他跟父親又這樣咬牙過了幾年,直到他上了國中,一切似乎有了轉機。  

  唐父很欣慰,孩子大了,就快要有能力照顧自己了,他們似乎苦盡甘來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唐父卻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離開了人世。    

  那是唐君毅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時光,在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到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母親、沒有了父親,這個世界上,彷佛再也沒有人跟他有關係……  
  
  他長大了,可以故作堅強,但心裏的傷痛卻是難以撫平。
  
  直到韓老師的出現,給了他照顧與溫暖,彷佛對著快要溺斃的他扔出一根救命的繩子,拉住他,不讓他就這樣被命運的洪流沖走。  
    
  他永遠記得,那時候韓老師安靜的聽著他說,沉默的看著他,讓他一個人默默流淚,然後拍拍他的背,彷佛是在給他支持和力量。
  
  在往後很多年,他想起那個畫面時,其實總會感慨,韓奶奶真的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如果沒有這個長者,或許一直努力故作堅強的他早就崩潰了。   

  從此,韓老師成為最照顧他的人,如同父母一般照顧他,關心他的課業,注意他的生活所需,為他申請救助金與獎學金,幫助他撐過許多難關。
    
  甚至,她還給了他一個家庭的溫暖……
  
  那天,韓奶奶帶著他回家,當然是去韓家。  

  韓奶奶說,與其在外面花錢租房子,不如就住到她家,反正她家空房間很多,也不差一副碗筷。
  
  他就這樣跟著她回家,一路上,他的心情低沉,臉上雖然看不太出表情,但是從他抿緊的嘴唇,顯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真的是前途茫茫──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未來該怎麼走下去?該繼續讀書嗎?還是乾脆先去工作好了,可是一個國中二年級的學生,誰會雇用?    
  
  「君毅,在想什麼?」韓奶奶關心的問著,眼前這個小男孩是自己班上的學生,她之所以會特別照顧他,或許就是因為這孩子堅強的個性,堅強到令人心疼。  
  
  「老師,我真的要住老師家嗎?」  
  
  牽著他的手,這對師生年齡差了將近五十歲,在外人看來還真像一對祖孫。   

  而唐君毅也這樣乖乖跟著老師往前走,走到前方不遠處一座小公園,然後一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君毅,老師知道你現在對未來很茫然,可是現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讀書,為了要好好讀書,你需要安定的環境。」
  
  「老師,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讀書。」
  
  「當然要繼續讀書,如果是老師的孫女,老師可能就算了,可是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讀書太可惜了,而且老師相信你自己很清楚,只有讀書才能站起來。」  
  
  唐君毅無言,只能低著頭。他知道老師說得沒有錯,不讀書,他是不可能重新站起來的,或許未來,他只能跟父親一樣,為了生活而奔波辛苦。   

  想起父親,他的眼眶再度濕透。
  
  韓奶奶看著他,拍拍他的背,「孩子,現在哭一哭沒有關係,但是未來的路還很長……想當初,老師的老公也死了,沒幾年兒子也死了,現在跟著媳婦和孫女一起生活,再痛苦還是得走過來。」   

  唐君毅看著老師,原來老師也曾經歷過這麼痛苦的事。    
  
  韓奶奶看著他,用自己的例子告訴他。「好幾次,老師天亮睡醒時,想到自己的狀況,就會哭得不能自己,可是走出房間,還是要擦幹眼淚,日子還是要過。」   

  他含著淚水想了想,點點頭。  
  
  韓奶奶疼愛的摸摸他的頭,牽著他的手站起來,往家的方向走去。「君毅,你就暫時在老師家住下,等你考上高中以後再打算,那個時候,你的年紀也比較大一點了,看是要搬出去,還是要繼續住在老師家到上大學都可以,但現在,就先在老師家住下吧!」  

  他點點頭,感激不已,接受了老師的安排。兩人一起往韓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聽著韓奶奶說著家裏的狀況,卻很難專心,因為他的腦袋裏不斷想著自己那茫然未知的未來。
   
  到了韓家,門都還沒踏進去,韓奶奶跟唐君毅站在門外,就已經可以聽見裏面的吵鬧聲。  
    
  韓奶奶皺眉,「到底在做什麼啊?」  
  
  拿出鑰匙開了門,帶著唐君毅進了門,裏頭果然一團亂──只見一個應該是母親的女人拿了一件裙子,追著一個年紀顯然跟唐君毅一樣是國中生的人跑,不過明顯追不上。  

  「寧靜,媽媽拜託你,來試試看嘛!」  
    
  「我不要!」
  
  「這件裙子很漂亮的,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喔……」
     
  「我•不•要!」
    
  然後又是一番追逐,韓奶奶看著,差點沒昏了過去,「拜託,到底是在做什麼?不要把家裏當成體育場了。」  
  
  那個女人看見韓奶奶,「媽,我買了一件裙子要給寧靜穿,可是寧靜說什麼都不穿。」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國中生霎時跑到了韓奶奶跟唐君毅身後,找到了掩護,從唐君毅身後探出頭來,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    
  
  這時,唐君毅也回頭,與身後的人對上了眼──這個人有著一雙大眼睛,身高與自己一般高,留著一頭短到不能再短的頭髮。  
  
  「借我躲一下。」  

  對方對著唐君毅這樣一說,其實根本不是在徵求同意,因為她已經躲在他身後了,根本由不得他反對。   
  
  韓奶奶聽著媳婦敍述狀況,不禁也決定與媳婦站在同一陣線,拿著裙子,對著韓寧靜說:「寧靜,過來。」  

  「要幹嘛?要穿裙子,我就不過去了。」  

  「媽媽幫你買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為什麼不穿?」
   
  「那跟我的調調不搭。」
  
  韓奶奶差點要翻白眼,「寧靜,君毅在這裏,不要讓他看笑話了。」
   
  「我不管,我不要穿。」
    
  「寧靜……」   
  
  韓寧靜拉著唐君毅,「你幫我說說話啊!」
  
  唐君毅一愣,「說話,說什麼?」
   
  「幫我跟奶奶說,我不要穿裙子。」  
    
  唐君毅看了她一眼,再看向老師,「老師,這樣不太好吧!不要逼『他』穿裙子,男生為什麼要穿裙子呢?」  

  此話一出,全場像是結冰一樣,每個人都安靜下來—韓媽媽愣住,張著嘴不知道要閉起來;韓奶奶嘴角抽動,明顯快要笑出來。    
  
  「這樣子,好啊!那寧靜,你可以不用穿裙子了。」  
  
  唐君毅以為他幫到了忙,接下來竟然得到「恩將仇報」!
  
  韓寧靜倏地跳到他面前,對著他氣呼呼的大吼。「我是女的,誰說我是男的?看清楚,我有胸部……雖然很小,可是我是女的,我•是•女•生……」  
  
  唐君毅完全不知如何反應,只見一個打扮很男生的女生,對著他不斷挺起胸部,讓他難以控制的臉都紅了。  
  
  他的心裏有一絲小小的無奈:這又不是他的錯,因為她真的太像男生了……

  那就是唐君毅對她的第一印象,一個像男生一樣喳呼的女生,配合那一頭短髮,跟她顯得清秀的臉龐,他可以說,這樣的韓寧靜真的是「很帥」,絕對可以迷倒許多女生。
   
  不過韓寧靜顯然對唐君毅把她誤認為男生的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大有一副非教訓一下這個小子不可的氣勢。
   
  但是在親耳聽過奶奶說了唐君毅的事情之後,她就下不了手了──知道他失去了父母,獨自一個人活著,雖然看他總是很成熟的模樣,但不知怎的,就是替他覺得心疼。
   
  韓媽媽更慘,聽著韓奶奶說完君毅的事情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握著這孩子的手東看西看,弄得唐君毅都有點下好意思了。
   
  韓媽媽只說一定會好好照顧君毅,還說看看君毅都國二了,身高還跟寧靜一樣高,一定是因為營養不良。
    
  話才說完,就走到廚房,打算煮一頓要幫君毅好好補一補。從此而後,韓媽媽的母愛又多了一個物件。  
  
  至於韓寧靜,她也喳呼著說會好好照顧君毅,會好好保護他,誰敢欺負他,她就給誰好看。
  
  這一點韓奶奶倒是很相信孫女,但是寧靜到底是出於正義感,還是出於好玩,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唐君毅覺得很不舒服,好歹他是男生耶!還需要韓寧靜的保護嗎?他看起來有這麼弱嗎……    
  
  就這樣,唐君毅進入了韓家,在韓家展開他的新生活。轉眼間,他多了三個家人──一個就像父親一樣叮囑他要好好用功的韓奶奶,一個就像母親一樣無微不至照顧著他的韓媽媽,還有一個調皮搗蛋常在他身邊打轉兼大呼小叫的韓寧靜。  
  
  他的生活就這樣莫名的熱鬧了起來,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寧靜,因為這個女孩明明跟他差了一個年級,在學校的時候卻常常來找他,回到家時也圍著他說個沒完,現在他整天張開眼睛,到晚上睡覺閉上眼睛,眼裏幾乎都充滿了她的身影。  

  她總是這樣充滿活力,橫衝直撞,同時也充滿勇氣;她好像什麼都敢,什麼都願意試試看……或許他有一點羡慕她,羡慕這樣快樂的過著每一天,她有他所沒有的笑容與快樂、自信與勇氣。  
  
  總之,她是一個很奇怪的……一定要說女生,不然寧靜一定會跟他沒完沒了。雖然他真的覺得,她不像女生!  

  但或許就是因為她的不像女生,讓他很難不注意到她;他可以感覺得到,寧靜其實是個很乖的小孩,只是她的乖,表現在她的活潑好動、無憂無慮。
  
  她跟他都出自不完整的家庭,她的父親很早就死了,而他的父母也離開人世;她選擇以快樂活著來面對,這樣就可以不讓韓奶奶跟韓媽媽擔心。
     
  事實上,韓家兩個長輩確實不太擔心女兒,除了這女孩的課業。寧靜曾經說過,課本應該要再厚一點,因為她都把課本好幾本疊在一起當成枕頭睡覺,如果可以厚一點,用一本就好了。   

  他聽了,只能努力忍住不笑:可是韓奶奶聽了,差點沒昏倒,顫抖的手指指著這個不肖孫女。  

  「你……你奶奶我好歹是個老師,你竟然說出這種話。」韓奶奶決定了,「不管,我要幫你請家教。」
   
  「我不要!」  
  
  「你沒得選擇。」韓奶奶直接看向唐君毅,君毅正值國三,馬上就要准備考高中了,雖然現在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很不合理,可是面對這樣不受教的孫女,她真的沒轍了。
  
  清清嗓子,提出要求,「君毅,你願意抽時間當寧靜的家教嗎?」
   
  「我?可以啊!沒有問題。」  

  韓媽媽笑著,摸摸女兒的頭,「君毅當你的家教可以吧!」  
  
  韓寧靜看著他,只能勉強微笑。如果是君毅,她是不反對啦!只是,唉!她是真的很笨,對功課都沒興趣,如果他要教她,到最後他一定會教到發瘋。
    
  就這樣,韓奶奶幫寧靜敲定了這樣一個不錯的老師,並安排每天下課後在學校找間空教室,由君毅幫寧靜復習課業。
    
  那天下午四點,君毅收拾好東西,提前十分鐘到達老師安排的教室,等寧靜過來。  

  等待的時間,他就這樣一個人靜靜看著書,完全下受外界千擾,以至於當寧靜,還有她身後一群人到的時候,他渾然不知。  

  「唐君毅。」
  
  他一愣,抬起頭,看見了她。韓寧靜那張臉上滿是笑容,彷佛在笑他這個書呆子。  

  驀然間,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竟然看見寧靜耳邊那飄在空中的發絲……寧靜什麼時候留的頭髮,他怎麼都沒有注意到?
  
  她再也不是初次見面時,那個一頭短髮,像個男孩的女孩了,雖然現在寧靜把頭髮綁了起來,可是屬於女生的溫柔氣質瞬間多了幾分。
    
  「這不是課本嗎?你怎麼會有辦法看書看到這麼入迷?」  
  
  聽著她這樣說,唐君毅趕緊收起不知道飄到哪里去的思緒,連他自己都訝異,他竟然會這樣看她看到失神。  
  
  韓寧靜就這樣坐在他前面的位子上,只是她是背著坐,這樣才能與他面對面。老實說,她還滿喜歡這樣看著他的。
    
  這個男生總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一樣,而且她最佩服他的就是,他竟然可以這麼專心看著那些無聊的書。
  
  太厲害了,這她根本做不到。就沖著這一點,她佩服他。
  
  唐君毅抬頭,看向她身後的那堆人;韓寧靜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隨意開口說著,「哦!是他們自己要跟來的,這些都是我的朋友啦!」  

  眼前站著好幾個男生,看來韓寧靜還真把自己當成男生了,連平常都是跟男生混在一起。  

  其中有一個長得人高馬大的男生,看了唐君毅一眼,語氣很輕視的說著,「這就是你奶奶找的家教啊?真的是三年級嗎?怎麼長得矮不隆冬的?」  
  
  唐君毅還沒說話,韓寧靜先大叫,「你閉嘴,你這個中藥材!」
  
  「韓寧靜,你給我聽清楚,我叫何守武,不叫何首烏,不准再叫我中藥材。」男生氣得大吼。  
    
  「我又沒叫你來,你要是不爽,滾回中藥鋪去啊!少來煩我。」   
  
  那個男生臉一紅,顯然是被氣到說不出話來,拉過一張椅子,就這樣坐了下來,他倒要看看這個又矮又瘦的傢伙有什麼了不起的。http://這個網址已被系統封鎖/list.php
  
  那天寧靜還說自己會留頭髮,就是因為這個叫唐君毅的傢伙誤認的關係,所以「她要為他留頭髮」……這是什麼話?他何守武不爽啦!
     
  「到底要不要上課?」  

  韓寧靜立刻擺出笑臉,「要要要,當然要。」
  
  「那就開始吧!」  

  這時,韓寧靜歎了好大一口氣,「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讀書要幹嘛啊?」    
  
  唐君毅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好久,他才開口說:「你以後想幹嘛?」  
  
  她伸出拳頭,「我要當員警,我們好幾個人以後都想當員警,對不對?何首烏。」
  
  何守武根本不理她,但是耳朵早就豎了起來。沒辦法,他的志願也是當員警,因為他老爸就是員警。  

  唐君毅挑挑眉,果然是韓寧靜會有的志願,但是這女孩想得太簡單。「那更應該要讀書。」頓了一下,「不說別的,你以為警專或警大有這麼好考嗎?沒有一定的成績,你根本進不下去,這種事不是你一頭熱就能達到目標的。」
    
  韓寧靜嘟著嘴,好像很洩氣,「這麼難喔……」http://這個網址已被系統封鎖/list.php123
   
  「所以現在要不要上課?」
    
  韓寧靜難得心甘情願的點點頭,唐君毅接著問:「你要從哪一科開始?」    

  「……歷史好了,我比較喜歡聽老師說故事。」韓寧靜翻著書本,很洩氣,「我沒有帶課本。」  
  
  唐君毅從書本裏拿出自己的書給她用,然後自己開始憑著腦袋裏的記憶,說起了歷史故事。
  
  她就這樣像是傻了一樣,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說著故事,那些課本上僵硬的知識,從他嘴裏說來竟然顯得有趣。  

  她聽得入迷了,莫名其妙也都把課本上的東西記到腦袋裏,但在此同時,她好像也把他的臉、把他的影像給記到腦袋裏了,比那些無聊的課本知識記得還要深、還要鮮明……

  韓寧靜轉性了,她竟然開始讀書了,更少看到的人都愣住了,但事實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天下課以後,聽唐君毅說書一個小時,結束後,她很自然就會跑去翻課本,想查看看唐君毅說得對不對?  
  
  這才發現,那傢伙太厲害,簡直就把課本都記在腦袋裏。她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後來的深信不疑,到後來更是驚喜發現:聽他這樣一講,她全都記住了。
   
  她真是驚喜到不能言喻的地步,逢人便說唐君毅的好,說唐君毅真是神,果然是化腐朽為神奇……不對,這樣不就是說她自己是腐朽嗎?
    
  可是她真的是太佩服他了,逢人就炫耀,那種樣子,就好像唐君毅是她的什麼寶貝一樣。
  
  不只她這麼認為,連那天跟她一起去的那些朋友,每一個最後都乖乖坐下來聽唐君毅講課,每個人都聽得目瞪口呆、津津有味。    

  她談到唐君毅時,眼睛裏閃亮得跟什麼一樣,嘴角邊說邊帶著微笑,甚至讓人以為,韓寧靜好像是在分享自己男朋友的好。    
    
  這看在何守武眼裏,讓他感到真不是滋味。其實任誰也不相信,像韓寧靜這樣的女孩,竟然還有人暗戀她,還是跟平常跟她在一起打鬧玩耍的玩伴。  

  其實從韓寧靜開始留頭髮時,何守武就覺得怪怪的了,是什麼打擊讓這個一向不在意自己外在的女孩決定一定要留一頭長髮?  

  因此,那一天,當韓寧靜說要去上家教老師的課時,他才決定跟著去,結果……他還以為那個唐君毅是個多了不起的人,一副瘦瘦小小的樣子,有沒有到他肩膀都不知道,有什麼了下起的!
  
  可是韓寧靜一副對他著迷的樣子,讓何守武看得真的很不爽,決定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韓寧靜去喜歡上這種「咖」。    

  於是,那天中午,何守武找了人跑到唐君毅的班上,當著所有人面前,對著唐君毅大聲叫囂。  

  「唐君毅!」  

  正在收拾書本準備吃飯的唐君毅頭一抬,立刻看見了何守武──他認識何守武,他是寧靜的朋友,常常下午放學後也會跟著一起來聽他上課。「有事嗎?」
  
  「下午放學後,到垃圾場旁邊的小空地,我有事要找你。」
   
  「什麼事?」
   
  「少羅唆,叫你來你就來,你要是敢不來,你就死定了!」說完,人就大搖大擺的走出教室。
   
  班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還在訝異這個二年級的傢伙怎麼敢跑到三年級的班上來嗆聲?太大膽了吧!
  
  「君毅,他是誰啊?要不要報告老師?」  
  
  唐君毅沉默了一會兒,「我認識他,不用報告老師,沒事的。」他輕鬆以對,根本不放在心上。事實上,他很敏感,他可以感覺到那個何守武為什麼對他這麼不友善。
    
  因為寧靜……   
  
  其實他可以不要去的,他可以去向老師報告,讓老師去處理這件事,可是既然他已經察覺到對方是因為寧靜而來,他就應該親自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這樣的自覺──他必須親自出面,自己解決,這牽扯到寧靜的事,他應該自己解決……
     
  就這樣,下午放學,他沒有依照往例到教室去準備等一下的家教時間,而是一個人到了何守武指定的地方赴約。
  
  在那裏沒有別人,只有何守武一個人。唐君毅心想,至少可以確定,這個何守武不算小人。    

  「我還以為你不敢來。」
  
  唐君毅聳聳肩,「你有什麼事嗎?」    

  何守武沖上前去,一把抓住唐君毅的領口,身材高大的何守武足足比唐君毅高了一個頭,而且他氣勢淩人,一雙眼睛裏滿是怒火,像是要把人給吞了。  
  
  可是唐君毅絲毫沒有畏懼之色,他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外人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獨自一人,他沒什麼好怕的。
  
  「你給我離韓寧靜遠一點。」
   
  「這就是你把我叫來這裏的目的?」
  
  「你少說廢話,給我聽清楚,」何守武一點都不客氣,「我喜歡韓寧靜,韓寧靜是我的,你給我離她遠一點。」    

  「憑什麼?」  

  「你說什麼?」
  
  「我說,憑什麼?你喜歡她,就可以叫別人離她遠一點;我也喜歡她,我可沒叫你離她遠一點。」  
  
  唐君毅承認自己喜歡韓寧靜,這句話讓何守武當場氣炸,手一拐,將唐君毅撂倒在地上。
   
  「媽的,我揍死你。」  
  
  「……」
  
  這畫面擺明像是兩個小男生在爭風吃醋,但是場面確實驚心動魄,唐君毅立刻敗下陣,吃了何守武好幾拳。
   
  他的身體確實比較瘦弱,比不上何守武,這點他承認,但是他自己很清楚,這不是輸的理由。
    
  他一向不是逞兇鬥狠的人,更從來沒想過要爭什麼,那不是他的個性,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扯到韓寧靜,他竟然也想拚了。
   
  剛剛他說喜歡韓寧靜,其實只是假設說法,可是現在,他竟然也真的拚盡全力,甚至開始出拳攻擊,似乎他也想爭取。
   
  於是他從一開始落居下風,到後來連續出拳,讓何守武非常訝異,甚聖開始有點招架不住。  

  何守武奮力轉身,將唐君毅壓在地上,開始出拳攻擊,媽的,這傢伙超乎他的想像,本以為只是個書呆子,恐嚇一下就可以了,沒想到真的得打起來,而且……真不想承認,唐君毅的拳頭還挺狠的。  
  
  更超乎何守武想像的是,唐君毅豁出去的表情,似乎不顧一切的放手反擊,這真的超乎他的想像。  

  唐君毅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經將韓寧靜當成可以拚盡一切來爭取的人,所以他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敗下陣來。
  
  只是他畢竟比何守武瘦弱,他臉上與身上的傷勢比何守武多太多了,但是何守武也不太好過,痛得他也咬牙切齒。
   
  「住手!」一旁傳來呼喊,韓寧靜趕來了。
   
  她到教室時,沒有看見唐君毅,再回到唐君毅的教室去找,只看見他的書包,她到處問人、到處去找,終於得知這個消息。
  
  她不顧自己安危,沖上前將兩人分開──只見何守武與唐君毅都倒在地上,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唐君毅閉著眼睛,似乎正在忍受身上的痛楚。  

  韓寧靜氣得哇哇大叫,用腳踢了何守武好幾下,讓何守武也痛得大叫。  

  「別踢,很痛啦!」
     
  「痛你的頭,你這傢伙,竟然欺負君毅,你的身材比君毅高大這麼多,這樣子不會覺得不公平嗎?」  

  何守武撇撇唇,他對唐君毅另眼相看了,這傢伙耍起狠來簡直不要命,他也拿他當沙包打。
  
  哎喲!痛啊……我的媽……   
  
  韓寧靜再也懶得去管他,她就這樣蹲在唐君毅面前看著他,看見他臉上的傷勢,那又青又紫的淒慘模樣,莫名的,她竟然覺得心疼,眼眶的淚水浮現。
   
  這時,唐君毅張開眼睛看著她,自然也看見了她的淚水,他感到十分訝異,寧靜這樣勇敢無懼,時而衝動、時而天真的女孩,竟然會這樣濕了眼眶。
  
  「君毅……」  

  「我沒事……」他振起身子想安慰她,可是她竟然一把抱住了他。
  
  她哭哭啼啼的喊著,「你放心,以後我保護你,絕對沒有人敢再傷害你……」  

  她就這樣把他納入保護範圍,大聲說著。而通常一個女生說要保護一個男生,要是正常的男生,大概會覺得很丟臉。  
  
  唐君毅本來想講不用了,他相信經過這一次,那個何守武應該也不敢再惹他了,不過打一架就可以解決麻煩,還算值得。
    
  只是他說不出口,聽著她真心的為他哭泣,她的心疼是如此明顯,這不符合她的作風,卻更顯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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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4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從此以後,唐君毅正式被納入韓寧靜的「保護」之下,為了那次的打架風波,韓寧靜狠狠教訓了何守武一頓,揍得他眼冒金星,然後再連續一個禮拜不理他,最後還是何守武主動討饒。
    
  問韓寧靜幹嘛這麼護著唐君毅?她大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說,君毅已經夠可憐了,沒有了爸爸、媽媽,獨自一人,還要被欺負,那太可憐了:不像她,她還有媽媽、奶奶啊!雖然她總是讓媽媽跟奶奶頭痛,但是她比君毅幸福多了。
  
  不行!憑她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個性,當然要出手保護。開玩笑,誰都不能欺負他,唐君毅可是她的。
     
  這樣的誓言一直以來並沒有改變,就算隨著年歲的逝去,他跟她都慢慢長大了,唐君毅再也不是那個瘦弱的男生,她還是一樣保護著他。
   
  或許是受到那次打架的刺激,唐君毅開始鍛鏈自己的身體,除了讀書,他開始努力運動,上了高中後,他的身材就像是被拉開的麵團一樣抽長了許多,身子也結實不少。
  
  不過在韓寧靜眼裏,唐君毅始終是那個只會念書的乖乖牌,是老師、長輩眼中的好學生,溫文儒雅,當然需要人家保護。
   
  但是她說要保護他,這畫面到後來愈看愈好笑,一個身高明顯矮上許多的女生,站在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身前,還說要保護他,怎麼看都像是在說大話,誰也不會當真的……
  
  但是只有唐君毅非常珍惜她那捍衛他的決心,她更成為他成長過程中,一段美好的記憶。    
    
  他們彼此互相陪伴,經過許多年的歲月,他拉拔她的課業,她則為他帶來快樂純真的笑顏,帶來抖擻蓬勃的朝氣,她成為他在人生路上,應該努力保持樂觀堅強的榜樣。    
  
  就課業來說,韓寧靜真的是個很麻煩的人,她其實很聰明,但是基礎都沒有打好,然而也因為聰明,所以問題很多,每一個問題都足以讓老師發瘋。    
  
  但是唐君毅總能笑笑的輕鬆回答,耐心細心的講解,然後換得她真心的讚美與由衷的佩服。  

  從國中到高中畢業,那是他們兩人最親近彼此的一段時光,在韓家,兩個年齡相近的孩子,彼此陪伴也是理所當然。
  
  他們或許都沒有刻意去注意內心正在滋長著何種異樣情緒,只是單純的享受這種超乎手足之情、超乎朋友之情,又不到男女之情的相處。  

  直到高中畢業,唐君毅上了大學,搬出韓家之後,狀況才慢慢有所突破。  

  在唐君毅的拉拔下,韓寧靜順利的考取了理想的警大,展開她當員警的夢想,於是韓寧靜也離開家了。
    
  年輕的孩子因為長大,因為奔向前途而離開從小生長的家,大部分的孩子都會急於想要飛奔離開這熟悉的巢,但是唐君毅與韓寧靜並非如此。  
  
  若非不得已,若非希望自己能夠成熟茁壯起來,他並不願意離開這住了這麼多年的韓家,離開這已經習慣的家的溫暖。
  
  至於韓寧靜也是如此,到了一個新環境,雖然她很快就適應,但是她竟然好想君毅。  

  想念他永遠都是淡淡的笑容,總可以安撫她躁動的心;想念他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說著每一句話,都可以讓她靜下心來,莫名的她更擔心,他的身邊會不會出現別的女生?  
  
  在警大,男生比女生多太多了,因此每個女性同胞都會受到密切關注,更何況是韓寧靜這種長得算漂亮的女生。  

  其中,那個從國中就一路跟著她的何首烏更是主動對她展開攻勢,表明了要追求她,不過他的下場很慘,因為她狠狠揍了他好幾拳,在警大的跆拳道課上拿他來過肩摔,讓他嗯嗯唉唉叫不敢。
   
  這些臭男生,她才看不上眼,別作夢了……突然間,她又想起了唐君毅,他怎麼樣了呢?  
  
  唉!那段時間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沒自信,君毅念到了這麼好的大學,以後還要念碩士,身邊一定有很多漂亮又溫柔的女生。
    
  那怎麼可以?唐君毅是她的,她說過要一直保護他的……  

  於是,只要一放假,她就會跑去找唐君毅,擺明瞭要宣示主權,不准閒雜人等靠近,這樣的舉動讓唐君毅看在眼裏、笑在心裏。    
   
  她甚至還老調重彈,說唐君毅是她罩的,誰都不准欺負他,以後她會常常過來看,誰要是欺負他,她就給誰好看!
   
  唐君毅失笑搖頭,都念到大學了,她還以為這裏是國中嗎?況且現在她要仰著頭才能看到他,這樣的她也想保護他?真不知她是天真,還是愚勇?  
  
  可是他也默默接受了,沒有太多意見,儘管他的同學每個人都是滿腹疑惑,看看他,又看看她,隨即了然。
  
  這簡直就是男女朋友的樣子嘛!像唐君毅這種型的男生,在女生眼中確實吃香,難怪韓寧靜會這麼擔心。
  
  他不做解釋,也沒人敢去問她,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都沒有跨過去,正式進入男女朋友的領域。  

  他沒想過,腦筋很直一轉彎就打結的她更是不可能去想到這種事,他們只是習慣了彼此的陪伴,習慣到如今身處兩地,反倒不習慣。  

  總在念書時、上課時莫名的會失神,看看四周,似乎想尋找彼此的身影,確定彼此的存在。  

  難怪在旁人眼中,誰都不相信他們不是男女朋友。  

  不過大部分的人都為唐君毅感慨,這麼一個書生型的帥哥,竟然配上了這樣的女生,真是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就是慘!
    
  時光繼續流逝,唐君毅大學畢業、碩士畢業,入伍服役,退伍投入職場,這其間的發展都值得記上一筆,但真正寫來卻發現,正式寫來是如此的雲淡風輕,就只是人生裏的一個小點綴。  

  寧靜比他早出社會,正式投入警職工作,這真是一份再適合她不過的工作,至少她做起來如魚得水。
  
  她比他更出色,連連立功,頗得上級讚賞:而他只是個安於現狀的老師,這或許是他的個性,他沒想過要大富大貴,從事敦職的他已足以養家,這樣就夠了。
    
  那天他回到韓家,離開這裏多年,發現自己最想念的還是這裏。  

  但是韓家裏兩老都不在,只有寧靜在家。   
  
  韓寧靜一眼就看穿唐君毅的異樣,一摸他的額頭,這才發現他有點發燒,立刻急得要他到房間躺下。
  
  他乖乖聽話,到了房間,韓寧靜幫他準備冷毛巾、準備熱茶,然後急得在床邊快要跳腳。
   
  他微笑,「我沒有這麼嚴重。」
     
  「如果不好好調理,會變得更嚴重的。不行!」韓寧靜想到一個方法,「我幫你煮薑茶,可是……我不會!媽媽跟奶奶都不在,怎麼辦?」
  
  她在那邊著急的走來走去,他知道她心急,但是他必須說,如果她再繼續走下去,那他的病情會更加加重,頭也會更暈。「寧靜,過來這邊坐著好嗎?」  

  韓寧靜乖乖聽話,坐在床沿,突然間她就這樣看著他,她凝視著他,這才發現,他變了好多,變得好成熟,濃密的眉毛,如同刀削一般的臉頰。
  
  突然她拉開棉被,唐君毅訝異,看著她像是審視一樣將他從頭看到腳,看到他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寧靜,你在幹嘛?」  
  
  把棉被蓋上,韓寧靜很不可思議的說著,「奇怪?你什麼時候長這麼高的啊?」  

  唐君毅失笑,不知這話該怎麼說,怕一說就變成是在上健康教育課,這一刻還得從男性青春期開始說起。
   
  她還在碎碎念,抱怨著男女的生理差異,抱怨女人就算再努力,最後在生理上還是輸給男人,不過同時她也偷笑說,上回練習跆拳道時,她又把何首烏給過肩摔,摔得他鼻青臉腫。   
    
  唐君毅靜靜看著她,聽她說著,聽著她那清脆悅耳的笑聲,心裏感覺到異常的平靜。這麼多年了,他知道他跟她其實一直都不是男女朋友,可是卻享有彼此最密切的陪伴與關心,他想要永遠保留這份關心,永遠擁有,名正言順的擁有。  

  韓寧靜傻傻的看著他,「好快,我們都長這麼大了,以前我還說要永遠保護你呢!好丟臉喔……」  
  
  「那現在呢?你還願意保護我嗎?」
   
  這個韓寧靜倒是很肯定,「當然啊!我會繼續保護你的。」  
  
  「可是,你要怎麼繼續保護我?」  
    
  「你就搬回來住,我們永遠在一起,我就可以繼續保護你了啊!」
  
  「搬回來住?永遠在一起?」  

  「對啊!」  

  「你的意思是,像夫妻那樣嗎?」  
   
  「啊?」  

  她那一刻的表情,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從一開始的不解,到後來紅透了臉頰,他本來也怕她說不,但是他從她那閃亮的雙眼裏得到了答案。    
    
  這大概成為他們夫妻之間的最大謎團──究竟是誰向誰求婚的?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說定了,就說好要在一起了,機會難得,那就在一起吧……  
  
  所以他很珍惜現在的幸福,小心翼翼的保有,深怕損了一絲一毫,他不願意任何事情來介入,包括自己過去的一切。
  
  因為這幸福太難得,任何幸福都很難得,尤其是對他這種人—曾經這麼孤獨的活著,所以格外珍惜在手中的幸福。
  
  他絕不許任何事情來干擾,更不准別人來影響他跟寧靜的幸福。為了這難得的幸福,值得他付出一切作為代價。   
  
  這是唐君毅的信念,因此他那天接到那通近乎求救的電話時,他會這樣斷然的拒絕,不顧對方的懇求。
  
  他早就說服了自己,說服自己不能接受,要求自己必須徹底拋棄過去的一切,這樣才能牢牢掌握住眼前的幸福。
  
  可是唐君毅發現自己在發抖,握著手中那份報紙,他在發抖,想起過去,他全身不住打顫,心裏更是隱隱作痛。
    
  那是一份上星期的報紙,鬥大的標題訴說著一個悲劇般的故事。墨黑的鉛字,每一個字都這樣沉沉的壓在他的心裏。    

  不敵胃癌病魔,魏氏集團董事長去世
   
  魏氏第二代獨子去世,掀起繼承大戰,警方調查黑幫運毒案,恐生波瀾
  
  唐君毅又把報導報紙再看了一遍,從頭到尾,一字不漏,這一個星期以來,這樣的動作他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坐在教職員休息室,下午五點,學校已經放學,但隱約還可以聽見校園內因社團活動而出現的喧嘩聲,可以聽見籃球場的運球聲,不過教職員休息室內已經是安安靜靜,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歎口氣,將報紙收回抽屜,不想再看,看也無用,他已經做出決定,絕對不受影響,無論如何,也不讓這件事影響到他現在的生活。
  
  儘管他知道,寧靜跟何守武最近在調查的黑幫運毒案可能跟魏氏企業有關,這些早在報紙揭露之前他就知道了,當然,寧靜不可能告訴他,他是從何守武那裏側面得知。  

  但不管如何,他姓唐,不姓魏,魏家的事情跟他無關……  
  
  拿出學生的作文簿,決定轉移目標,開始批改學生的作文。他是個老師,不應該想別的事情,應該專注在他所從事的教育工作上。
  
  可是一翻開作文簿,就好像註定好的一樣,第一本竟然是魏宗堯的,他歎口氣,看著他的作文內容,原先希望能趕快忘記的事又回到了腦袋裏。
  
  宗堯還只是個孩子,不知道是否能承受這麼大的打擊,那孩子已經請假一個星期了……  
    
  看著作文內容,這篇作文是要大家寫出自己的志向,唐君毅專心的閱讀魏宗堯的作文……    
  
  我也不知道我以後能幹嘛,現在撐不撐得過去都不知道了,爸爸病得好重,爺爺又老了,我能怎麼辨?天知道,現在的我沒有志向,只要能撐過去,就是我最大的志向……
   
  短短幾行字,宗堯這孩子就當作交差了,不明就裏的老師說不定還會把他找過來罵一頓,可是唐君毅知道事情原委,自然不可能狠下心去罵他,甚至還有一點心疼他。  

  其實,宗堯現在的狀況,真的就很像當初的他──年紀輕輕的孩子面對喪親之痛,那種茫然自是不在話下。  

  看著那短短幾行文不成文的作文,唐君毅又想起了前天晚上在家裏,晚上十點多,接到的那通電話。   

  當時他坐在床上,靠著床頭的燈在看書,床頭電話突然響起,他一開始還不清楚是誰會在這麼晚的時候打電話來,一接通這才知道,是宗堯打來的……
   
  「老師……」
  
  「宗堯?你在哪里?」
  
  「我在家裏……」
    
  「我還以為你在外面出了什麼事,這麼晚了,在家裏就趕快睡覺啊!」    

  「……」  

  「宗堯?」
  
  「老師,我老爸死了啦……」
    
  「……」  
  
  「晚上才走的……老師……」
  
  「你爺爺人呢?」
  
  「爺爺去醫院,家裏只有我。」  
  
  「唉……」  
    
  「老師……」此刻的他,完全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第一時間,他只想到要向老師求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覺得,唐君毅讓他感覺特別親切吧!
   
  「……」
  
  「我要怎麼辦啊?他們都叫我要堅強,媽的,我只是個高中生耶!我哪有辦法……」說著說著,他就這樣哭了出來。
     
  「……」唐君毅還是沉默無語,只是靜靜聆聽。
  
  「老爸被胃癌折磨了好久,其實……這樣也好啦……只是,我怎麼這麼倒楣啊!國小五年級媽媽死了,現在爸爸也死了,這是什麼世界啊?」  

  「……」  

  「老師,我以後要怎麼辦?」
    
  「……」
   
  「我該怎麼辦……」  

  「……」
  
  「怎麼辦……」
  
  那孩子一連問了好幾聲他該怎麼辦,更讓唐君毅想起當年的自己,那個只有十三、四歲的自己,失去了父母,當時的他比宗堯更小。    

  他也不斷問自己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但是他知道,其實他心裏早就有答案──不想被命運擊倒,只能努力站穩腳步。  
  
  他相信,宗堯這麼聰明,一定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他覺得自己什麼話都不用說,只要默默聆聽就好。  

  那一通電話,魏宗堯邊哭邊說,直到在話筒旁睡著,唐君毅都沒有掛斷電話,只是默默聽著,聽著他如同孩子一般的哭泣,聽著他故作堅強的話語,然後默默聽著,此時此刻,不說任何一句無用的安慰話語,只做個忠實的傾聽者。    

  這一通電話讓唐君毅一直難忘,這幾天,每當他靜下來時,不由自主的就會去想,愈想也跟著愈心痛。
  
  可是,他能怎麼樣?他無能為力。  
  
  拿起紅筆,想在作文簿上寫字,卻發現自己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寫不出來,更覺得寫什麼都不對。  

  於是他闔上了作文簿,靠在椅子上平撫情緒,他努力深呼吸,努力忘記這一切讓他煩惱的事情。   

  當他張開眼睛時,他已經收拾好情緒,準備投入自己的工作,可是就在此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  
    
  剠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好不容易專注的情緒,唐君毅皺著眉頭,竟然產生了一絲猶豫,對於該不該接電話產生了猶豫。
  
  經過一番掙扎,他接起電話。「喂,我是唐君毅。」
    
  「君毅。」  
   
  是他,又是他,再一次,唐君毅的心又被打亂了。「有什麼事嗎?」  
  
  「君毅,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談。」  

  「我以為那天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君毅,拜託,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好,出來一下,王叔拜託你。」
   
  唐君毅歎氣,「你在哪里?」    

  「我在學校旁邊的小公園裏。」   
  
  「等我,我馬上過去。」唐君毅掛斷電話,整理情緒,然後站起身,拿起外套,快步走出辦公室……  

  走了五分鐘的路,唐君毅走到了約定好的那個小公園,放眼望去,可以看見有個中年男人就坐在椅子上。   
  
  唐君毅在心裏歎息,走上前去,在那個中年男人的身旁坐下,但兩人中間還空了一個位子。「王叔,你到底要說什麼?」
  
  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唐君毅口中的王叔、他看著唐君毅,心裏一陣感歎,
  
  「好多年沒見,你真的長大不少。」
  
  前幾天,他只是以電話聯絡唐君毅,沒有看到他本人。
  
  雖然唐君毅的求學時代,王叔曾經見過他幾次,並且給了他許多經濟上的幫助,但是唐君毅出社會後這幾年,比較沒有機會見面。  

  苦笑,「都經過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還不長大,在宗堯眼裏,說不定我還是個只會碎碎念的大人。」  

  王叔也是一笑,「你為什麼不讓宗堯知道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唐君毅看了他一眼,「『他』會准嗎?而且今天你來見我,『他』知道嗎?」
   
  王叔歎息,「當然會,君毅,再怎麼樣,你還是老太爺的外孫。」而且,這段時間他聯絡唐君毅,甚至包括今天來見他,都是出自老太爺的授意,可以說,老太爺也把希望寄託在君毅身上。  
    
  唐君毅搖頭,「當年他把我母親趕出門,不給我父母一點幫助,讓我母親因為操勞過度,肝癌過世;我的父親為了養我,也因為意外而死亡,他真的有把我當成是他的外孫?」  
   
  王叔看著他,「你恨他嗎?」  

  他淡淡一笑,笑容裏滿是苦澀,「說沒有是騙人的,但是我現在過得很幸福,這樣就夠了,我不想再回頭看。」  
  
  王叔歎息,他知道不能怪唐君毅,這孩子已經夠難得了,他努力不出惡言,修養極佳,是個很難得的孩子。「君毅,我知道你一定不能接受,可是王叔還是要說,當年你母親離開魏家,不願意接受老太爺的安排嫁給別人,所以她才能獲得幸福,跟你父親在一起。
    
  「可是老太爺卻失去了女兒,你也許可以說他是自找的,但是失去女兒的痛苦已經算是懲罰了吧?」  
  
  唐君毅聽著他這樣說,看著他,王叔的每一句話都進入他的腦袋,他還真不能否認,也無從否認。  
    
  母親是堂堂魏氏集團的千金,卻願意嫁給連高中都沒畢業的父親,夫妻倆一起努力,他永遠記得小時候全家擠在一張床上的快樂景象,記得母親總是辛勤的工作,照顧著父親和他。
  
  母親是如此深愛著父親,徹底拋棄自己的一切,也要跟父親在一起,或許正如王叔說的,母親是幸福的吧!「那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我已經結婚了,我很幸福,一切都過去了。」  
  
  王叔一雙銳眼凝視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既然如此,那天我在電話中說的,你有考慮看看嗎?」  

  搖頭,「不用考慮,我沒有意願,我也沒有能力。」
   
  「不說別的,難道你甘願在這邊做老師做一輩子嗎?」   
  
  「做老師有什麼不好?穩定中求發展,作育英才。」  
  
  王叔歎息,「好吧!王叔老實說,王叔這一趟來,就是希望能夠說服你回到魏氏集團幫忙。」  

  整個魏氏集團已經因為董事長胃癌去世,陷入一團混亂;老太爺交棒很久了,年紀又高,不太可能回鍋;宗堯年紀太小,現在整個接班情勢就處於這樣不上不下的尷尬狀況。
  
  況且現在正值魏氏集團的多事之秋,聽說警方正在調查一樁黑幫的毒品走私案,而這裏面有許多線索都指向整起案件與魏氏集團有關,可見集團內出了害群之馬。
  
  目前還不知道究竟只是單純的管理階級出現老鼠屎,還是根本就有人在董事會操控,這一切都需要調查。
  
  就在這個危急的時刻,董事長病倒了,老太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深怕宗堯這魏家唯一的根苗會出差錯,前陣子才會決定請警方出面保護。  
  
  「你知道,老太爺年紀大了,宗堯年紀太小,現在魏氏集團真的可說是群龍無首、亂成一團,君毅,王叔誠懇的拜託你回來幫幫魏氏集團,拜託你……」  

  「王叔,」唐君毅打斷他的話,「我說過了,我沒有能力,我對企業經營一竅不通……」  
  
  「你有能力,君毅,我觀察過你,你很冷靜、很沉著,我從小看你到大,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個性,這樣就夠了……」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有跟君毅的父母保持聯繫,無奈他只是魏氏的底下人,老太爺鐵了心,他也無能為力説明唐家。
   
  「但是我沒有意願,我並不想改變我現在的生活。」他大聲說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容任何混淆,這就是他的想法,更是他的信念。
    
  「君毅……」  

  「王叔,我已經結婚了,我有我的工作、我的家庭,這些我不可能完全不考慮;我的妻子,我妻子的母親、奶奶,我的一舉一動,影響到的是三個女人,如果回到魏家,會為她們帶來困擾,我就不可能這麼做。」  
  
  「可是老太爺是你的外公啊!」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老實說,現在對我而言,我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會讓她們受到任何一點困擾的事,我就不會去做。」真要答應王叔回到魏家,會帶來多大的紛擾──媒體的干擾,魏氏集團董事會的糾紛,甚至還可能會惹禍上身,就憑這些理由,他就必須說他的答案很堅定,那就是不可能!
  
  「難道為了宗堯那個孩子也不行嗎?」
   
  唐君毅一窒,「我是宗堯的老師,當然會照顧那孩子,關於這一點,如果有必要,你們都可以告訴我,我就會去做。」
   
  他站起身,認為自己話說得很白了,王叔應該聽得懂──原諒他的斷然拒絕,但更請體諒他的決心,他絕對不允許現在所擁有的幸福遭受到侵害,更不希望干擾到他的家人。  

  「如果是為了你老婆呢?」
  
  原本已經快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唐君毅沒轉過身,也沒說話,但他這樣的動作已表示他願意聽聽看。
   
  王叔感歎,沒見過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孩,竟然成為唯一能讓唐君毅關注的理由,「你老婆是員警吧?」  

  沒說話,代表默認了。  

  「你老婆還有她的同事最近在調查一起黑幫走私案,這起走私案聽說連魏氏企業也牽扯其中,不知道是企業內的高階主管與黑幫勾結,還是董事會內也有人當內應……因為魏氏企業的政商關係太好了,讓警方查起來礙手礙腳。」
    
  「你到底想講什麼?」  

  「你不想進到魏氏裏面來看看是誰在興風作浪嗎?」王叔提出挑戰,「聽說那個隱藏在幕後的人物勢力龐大,你不怕你老婆調查到最後,自己也惹禍上身嗎?」  

  唐君毅全身一顫,還是沒有回頭,但是心裏已經在動搖,他承認自己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
  
  「君毅,再考慮看看,如果你願意回到魏氏來,我保證你的家庭絕對不會有事,魏氏與魏家會竭盡所能的保護你的家人。」他站起來拍拍唐君毅的背,「況且,給自己一個機會,主導魏氏集團,這個機會難得,你不想試試看嗎?」說完,王叔就走了。  
  
  現場只留唐君毅一個人還在想,想著王叔說的話。事實上,王叔說的大部分理由都無法說動他──他本就不是愛爭的人,這種人,有人說是生性淡泊,也有人說是不知長進,總之,他不是很渴望名利,人生也不是一定要有大富大貴。
  
  但是牽扯到寧靜,不行!不能牽扯到寧靜。
   
  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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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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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48: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與王叔分開後,百種思緒盤旋在唐君毅的腦海中,他沒有回家,一個人又在學校裏面待了好久,但他什麼也沒做,心情一直定不下來。  
  
  直到很晚了,工友都來趕人,再不回去不行時,他才收拾好東西,離開這夜深人靜,早就人去樓空的校園。  
  
  一路上,他也下急著回家,只是這樣漫步定著,邊定邊想,邊想邊歎氣。
  
  他明知王叔說再多,都改變不了他的決心,他根本不需要多想,他的決定就是如此,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他不要現在的生活被改變,他不要他身邊的人受到影響,他真的對現在的生活感到很滿足,他真的不希望更不願意失去,就算拿再多的榮華富貴、再多的功名利祿,他都不換。  
  
  他之前的人生經歷過太多的孤獨與痛苦,旁人難以想像,所以他格外珍惜現在的生活,有他的妻子,還有媽媽跟奶奶,這三個女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重要到如果她們任何一個人出了什麼差錯,他絕對會再度崩潰。
   
  當年,他嘗過失去父母的痛苦,那種失去親人與家人的痛楚讓他一輩子都不想再試一次,   
  
  你不怕你老婆調查到最後,自己也惹禍上身嗎?
   
  王叔的一句話,頓時竄入腦袋裏,唐君毅心煩意亂,整個人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看著因為夜深而空無一人的街道,他承認自己本來很堅定的心,只因為這句話就亂了。
   
  王叔真的掌握到他的死穴,一出手,他就變得毫無招架的餘地──寧靜是他最關心的人,是他的家人、是他的眷戀,更是他最摯愛的妻子。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的感情很淡,他跟寧靜之間,好像不曾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戀情,但那不代表他們的愛不存在。  

  或者應該說,他自己很清楚,他更深信,光是愛是無法撐過一輩子的,他愛寧靜,但是他更把寧靜視為此生不可或缺的家人……    
  
  所以,他必須保護他的家人。
   
  這就是他目前面臨的兩難……他若接受王叔的提議回到魏家,勢必衝擊到寧靜她們三個女人的生活,這不是他所樂見的。
    
  但是寧靜這陣子花心思想要調查的那件案子,聽說真的很棘手,雖然寧靜不願意跟他說這件事,但是從報紙上還有王叔那裏讓他側面得知寧靜面對的可能是一個藏身在幕後的可怕對手。  

  唐君毅搖搖頭,這樣安慰著自己,也許是他多想了,不會有事,或許真如寧靜所說,那只是很簡單的一件案子,等證據一充分就破案了,他不要去費這個心思。  

  於是他從路旁的鐵椅上站起身,就這樣安慰著自己,決定回家,不再多想,更別再庸人自擾。  
    
  他攔了計程車,往家的方向駛去,過了半個鐘頭,他終於回到了家,迎接他的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黑暗,家人竟然都還沒睡。   

  又是一次難得的晚歸,他拿出鑰匙開門時,門就這樣打開了,走出來的是韓媽  

  媽,她就這樣看著他,眼裏淨是憂心。    

  唐君毅很不好意思,以為媽媽是在擔心自己,「媽,這麼晚了還沒睡?」
    
  輕聲一歎,「唉!怎麼睡得著啊?」拉著他進門,看了看四周,再將門關上。
   
  唐君毅注意到她略顯慌張的神情,「發生什麼事了?」他的心跳也跟著失序。  

  「寧靜也回來了……帶了一身傷回來。」
   
  唐君毅一聽,立刻皺起眉頭,韓媽媽繼續說著,「好像說在調查什麼案子,對方還是黑道,結果發生槍戰,寧靜受了傷,好險只是被子彈擦傷,流了一些血,唉……」輕輕歎息。
  
  唐君毅的臉色頓時一白,立刻往內沖去,在一樓要上二樓的樓梯口,看見了韓奶奶跟那個何守武正在爭執。
  
  「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奶奶,讓我上去看看寧靜,她受傷了。」
   
  「何首烏,樓上是我們家寧靜丫頭跟君毅夫妻兩個人的房間,怎麼可以讓你這個大男人上去?」
  
  「奶奶,我只是想看看她……」  
    
  就在此時,兩人都看見了唐君毅的身影,場面還真有點尷尬,但是何守武一點也不怕,反正……唐君毅早就知道他也喜歡寧靜,從多年前打過一架之後,他大概也很清楚。  
  
  這些年,他只是因為寧靜結婚了,不敢這樣堂而皇之的爭取,但內心的喜歡與欣賞並沒有改變。
  
  唐君毅站到何守武面前,「為什麼會弄到受傷?」    
   
  何守武看著他,語氣不太好,「先生,我們是員警,因為辦案而受傷,這很平常。」    

  不過說真的,這個唐君毅,平常以為他只是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可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發現他竟然與自己一般高,氣勢竟然完全不輸人,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唐君毅了。  
  
  「你不是寧靜的夥伴嗎?為什麼你們在執行任務時沒有做好防護?」唐君毅出自於憂心,大聲質問著。    

  「防護?唐老師,你以為這是在學校上體育課啊?不懂不要裝懂!」何守武真的很瞧不起這個男人,連帶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屑,「而且不要只會動一張嘴,你哪里懂寧靜的辛苦?你這算什麼男人,躲在女人後面?我看全天下最窩囊的男人就是你!」
  
  何守武批評得很狠,卻每一句、每一字都刺向唐君毅的心,讓他啞口無言,完全不知該怎麼反駁,第一次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何守武說得沒錯,他完全無法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保護寧靜不受到傷害,如果是這樣,那他算什麼男人,又算什麼丈夫?  

  韓奶奶想要緩頰,「何首烏,你又在胡說什麼?別人夫妻的事你懂多少?怎麼可以這樣批評君毅?」  

  「韓奶奶,本來就是這樣……」
     
  何守武跟韓奶奶還在你來我往,你一言、我一句,但唐君毅則是默默的穿越兩人的中間,往二樓走去。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很頹喪,原來真到了這樣的時候,他竟一點用處也沒有,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靜受到傷害。
   
  回到房間,一時間他還不敢進去,媽媽說寧靜先回房去睡了,剛才看她還可以自己走,應該傷勢不嚴重。
  
  打開房門,唐君毅走了進去,一眼就見到妻子已躺在床上睡著,或許真的是因為很累,連棉被都沒有蓋上。
     
  唐君毅走上前,讓妻子在床上躺好,為她蓋好棉被。只是韓寧靜就這樣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扯到了傷口,連睡夢中都感覺到痛楚。  
  
  唐君毅看見了她手臂上的紗布,白裏透著一點紅,他的心跳失速,一陣恐懼的感覺湧上心頭。
   
  乍聽到寧靜受傷的那一瞬間,他竟有一種好像回到當年失去父母的感覺,冰冷的感覺從腳底向上竄起,直到後腦勺,然後手腳瞬間也跟著僵硬,若非用力,似乎真的動彈不得。
  
  他撫摸寧靜的臉頰,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她有張秀麗但是英氣勃發的臉孔,總是透露出她的朝氣與精神,她的積極與樂觀填滿了他內心那個黑暗的角落,更為他帶來光明,讓他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走。
   
  他是真的缺不了她,更不能失去她!    

  經過這麼多年,寧靜已成為他生命裏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唐君毅坐在床頭,而韓寧靜似乎感覺到,竟然轉過身,抱住了他的手,只有在這一刻,這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才會像個小女人一樣撒嬌般靠在他懷裏。  

  唐君毅看著她的臉,腦海裏一陣思緒閃過,竟然讓他下定了決心。
     
  好吧!如果是為了這麼理由,那他願意……
  
  一隻手就這樣讓寧靜抱著、依偎著,換他給她溫暖與慰藉;但另一隻手,他拿起放在床頭的電話話筒,撥了一組號碼,打給了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的人。
  
  雖然是深夜,但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唐君毅沒有問候,沒有多浪費一點唇舌在打招呼。  

  他很快切入正題,「王叔,我答應你,我願意回到魏家,接下來請你幫我安排……」   

  又說了幾句話,這通電話就這樣結束了,唐君毅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是應該感到輕鬆,還是感到沉重;是應該歎息,還是應該松一口氣?
   
  他只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生命就這樣改變了,徹底的改變了,這幾年過的平靜生活就此結束。
  
  命中註定的,怎麼都抗拒不了……
    
  唐君毅的生活一直很規律──早上出門到學校上課,下午或傍晚的時候回來,日復一日,每天都是如此,規律到連旁人都已習慣,只要有點異常就會察覺。  
  
  但也因為這樣規律的生活,讓唐君毅可以塑造出一種假像,一種他依舊專心工作,依舊專心作育英才的假像。  
  
  至少韓家每一個人都沒發現唐君毅有什麼奇怪處,只見他每天依舊正常時間出門,晚上稍微晚點回家。  

  他每天還是與韓寧靜擦身而過,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這本來就是他們夫妻倆的生活,只要他們自己下覺得怪就好,但是久而久之,旁人還是會替他們擔心。    

  事實上,唐君毅現在根本無法想到那些事情,在他下定決心之後,人生也跟著改變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改變了。
     
  沒錯,他回到了魏家,見到了他自己的外公,那個當年將他母親趕出家門的老人。
   
  那個睥睨一切的老人只有在談到那個女兒時,倔強的語氣透露出一絲不舍。    
    
  他發現,其實他對這個老人家真的一點恨都沒有,或許正如王叔說的,失去女兒已經是這個老人家這輩子最大的懲罰了。
  
  他要求這件事情還不要跟宗堯說,等過一段時間再告訴那孩子。  
    
  在此同時,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學校的工作自然無法再繼續做下去,因此他也已經向學校請辭,結束了這份退伍後三年多來的工作。  
  
  人活到快三十歲,竟然又要換工作,還得換到他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領域,王叔要用最短的時間,訓練唐君毅有辦法經營一家企業。  
  
  他自己都沒有信心,不知道怎麼可能做得到!
  
  但王叔倒是自信十足,認為唐君毅是個可造之才,只缺經驗,卻擁有許多企業家都不一定有的沉穩、內斂與專注。
  
  王叔目前是擔任魏氏集團董事長的助理,董事長日前因病去世後,他被魏家的老太爺託付暫時管理整個企業。而王叔決定讓唐君毅先待在他身邊,跟著他在企業內到處學、到處看,等時間一到,唐君毅的外公會正式幫他做安排,並且對整個魏氏集團與外界宣告他唐君毅的地位。
   
  他其實不是很在乎這些,要說他是接班者也好,說他只是過客也好,他只知道自己來此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保護他自己的妻子不再受傷。  
  
  要怎麼做到,他還在琢磨,但進了魏氏,至少就更接近那些與寧靜正在調查的黑幫毒品走私案有關的人事物。
   
  他心想,如果他能一舉揪出那些人,讓寧靜早日破案,或許問題就能解決。
  
  這段時間以來,寧靜的調查遇到瓶頸,就是因為魏氏集團實在勢力龐大,警方無法真正進入,他直覺認為,如果一直在調查邊緣的小幫派,根本不能斬草除根。
  
  於是他才會這樣下定決心。
   
  這一點他已經清楚的告訴了王叔,王叔同意唐君毅也可以以此為目標,但是前提是,他必須讓自己能真正掌控整個魏氏集團,所以他還是必須拚了。  

  因此這一個月來,他每天早出晚歸,跟著王叔在魏氏集團內四處見習──王叔對外宣稱他是他的助理,好讓人不起疑心;靠著王叔,他很快掌握了整個集團的營運狀況,但他還必須更努力。    

  那天早上,他依照平日正常上班時間出門,他穿著潔白的襯衫和燙得筆直的西裝褲,手上掛著西裝外套與領帶,正準備出門時,韓奶奶攔住了他。
  
  「孩子,今天怎麼穿這麼好看?」用的是欣賞的眼光,她的孫女婿還真是一表人才,配她孫女剛剛好。  

  「奶奶……學校有個教學評監活動,所以我才會穿整齊一點。」不然平常他穿著牛仔褲跟簡單的襯衫就出門了。
  
  「教學活動……可是你穿成這樣,比較像是那種很有名的大企業家。」
    
  奶奶或許只是在開玩笑,但竟然一語中的,讓唐君毅有點啞口無言。
  
  他把要回魏家這件事徹底瞞住了這些家人,包括他的妻子,一個字都不透露,至少在今天之前,他的家人都不知情!  
  
  現在他還不能說,因為一切都太早了,他還不成氣候,還沒進入魏氏,真正展開自己的計畫,多說無益;或者也可以說,還沒回到魏氏,一切的一切可能都只是他的猜測,很可能真正的幕後元兇根本不如他所想的就在魏氏,現在就說出來,只會壞了事情。  

  而且他不敢告訴這些家人,也是因為他自己很清楚,如果讓寧靜知道,他為了要幫她的忙,才決定回到魏氏,她一定會阻止他──那女人總想保護他!
   
  他知道這些家人都會相信他、都會信任他,因為一直以來,她們就是這樣對待他:而他真的很糟糕,竟然想利用家人的信任,可是就這麼一次就好……就讓他利用這些家人的信任吧……至少等到他回到魏氏,稍微有些進展後,他再跟這些家人坦白……  

  以他對她們的瞭解,就算現在的他完全不解釋,就算她們會對他起了疑心,但不會太久,她們一定會體諒他的……而他也相信,時間不會太久的……  

  「奶奶別開玩笑了,只是因為今天督學要來,主任交代我要穿整齊一點,才能給長官好印象。」  

  「這樣啊……可是奶奶還是有話要說,你要勸勸寧靜,別每天都工作到這麼晚,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這樣不好,寧靜最聽你的話了,你要勸勸她。」  
   
  「我知道,奶奶。」看著韓媽媽也站在一旁微笑,唐君毅心底竟然有一點捨不得──事實上,今天這趟出去,他也許有好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回來了。
   
  王叔說,時間已經到了……  

  希望她們不會花太久的時間,就會體諒到他一定是有難言之隱的……
  
  突然,一陣衝動,他上前一把抱住韓媽媽跟韓奶奶;兩個長輩還不太清楚狀況,但隱約可以覺得怪怪的。  
    
  「媽、奶奶,我忙完就會回來了。」話裏自有一番玄機,說完,唐君毅放開她們,轉身離開家門。
    
  韓媽媽一臉神情正常,沒發現什麼;倒是歷練豐富的韓奶奶終於感覺到君毅的奇怪。
  
  跟著媳婦回到客廳,韓奶奶問:「最近有聽說君毅跟寧靜發生什麼事嗎?」  

  搖頭,韓媽媽一臉不解,「沒有啊!媽,怎麼了嗎?」
   
  韓奶奶嘴裏說著,「不對,一定有問題。」她突然拿起電話,打電話到君毅服務的學校去問,她明知道君毅才剛出門,就算用飛的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到,可是她還是決定打這通電話。  

  而不打還好,一打簡直讓她嚇到連假牙都掉了……
  
  「唐君毅老師?他已經辭職了,一個多月前才辭職的。」
     
  「辭職?」
  
  「對啊!你看要不要打他家裏的電話……」
  
  韓奶奶發愣,不敢置信,她把這個消息講給韓媽媽聽,韓媽媽也大為震驚,不敢相信君毅辭去老師的工作,竟然都沒告訴她們,甚至每天還這樣正常作息。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以前都不會這樣!  

  一直以來,她們是這麼的相信君毅,而他也沒讓她們失望過,他一直都是個很乖的孩子,從來下曾讓她們為他操過任何心,也難怪這次聽到君毅的無故辭職,韓奶奶跟韓媽媽會嚇成這樣。    
  
  「君毅該不會是被開除,卻不敢讓我們知道?」  
  
  韓奶奶搖頭,「君毅是老師,又不是上班族,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被開除?」
    
  婆媳兩人坐在客廳,百思不得其解,想破腦袋也弄不清這些年輕人到底是在做什麼,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媽,寧靜會不會也不知道這件事呀?」
   
  韓奶奶想了想,「你打電話叫寧靜回來,我來問問她。」    
  
  「可是寧靜現在一定在上班……」
   
  「君毅不是那種會讓家人擔心的孩子,今天他竟然偷偷請辭了,這一定有事;把寧靜叫回來,我來問問她,看她到底知不知道?」
   
  韓媽媽歎口氣,換她拿起電話,打了韓寧靜的手機,要她立刻回來。  

  韓寧靜不明就裏,只聽母親說有重要的事要問她,要她立刻回家一趟;過了一個鐘頭,她便回家了──事實上她工作了一個晚上,終於可以脫身,她本來就打算回家睡覺。
  
  而且最近她竟然都沒見到老公,所以她也想早點回家,不然又要跟老公錯過身了。
  
  一進到家門,韓奶奶這才發現何守武竟然也跟著她回來,眉頭不禁一皺,但現在她沒時間去理會閒雜人等。  

  韓寧靜東望西瞧,想要看看君毅在不在?
   
  韓媽媽一眼就知道女兒在做什麼,拉了拉她的衣角,「別看了,君毅不在。」
  
  「又不在,唉!現在好難碰到他喔!」如果這樣都碰不到他,那她得考慮考慮是不是還要繼續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了。
  
  韓奶奶看著孫女,「我就是為了君毅的事,叫你回來的。」
  
  「君毅!君毅怎麼了嗎?」韓寧靜問著,這一刻她還能面帶笑容的看著媽媽跟奶奶。
  
  但韓奶奶知道,下一刻,這丫頭絕對笑不出來。「我才要問你,你知道君毅發生什麼事了嗎?」
   
  「君毅發生什麼事?」
  
  韓媽媽一看女兒的表情,就知道她也不清楚,「寧靜,你是君毅的妻子,你怎麼會這樣一問三不知?」  
  
  韓寧靜開始有點著急了,「到底什麼事,你們就說啊!」
  
  「君毅辭職了,你知不知道?」
   
  「辭職?」韓寧靜頓時有點嚇到,還以為是自己聽錯,君毅不當老師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她都不知道?  
    
  韓奶奶簡直要昏倒,「我說你們這對夫妻太不像夫妻了吧?怎麼連自己老公的事都不知道,如果今天我沒打電話去學校問,不就永遠被蒙在鼓裏!」  
    
  「可是,我也不知道……」  
    
  就在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討論著的時候,何守武一聲驚呼喚醒了眾人的注意,每個人的眼神就這樣凝聚到電視上──  
  
  看著電視新聞報導,每個人都嚇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韓寧靜更是如此,她頓了一下,立刻沖出門去,沒有多作停留。    
  
  「韓寧靜……」何守武喊著,也追上。  
  
  韓奶奶歎息,韓媽媽摸著自己的心窩,覺得真是心驚肉跳的,一天之內,幹坤顛倒、天旋地轉,原來君毅竟然是……  
  
  晚間七點,臺北知名豪華飯店前人來人往,一輛一輛看起來高額嚇人的高級黑頭轎車駛入大門前的中庭花園,車上的人陸續下車,進入這個燈紅酒綠的繁華世界。  

  這裏的男女,不是西裝筆挺,就是一襲曳地禮服,每個人都身著華服,前來參加這場商界重要的酒會。   

  受邀的人都是商界與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拿到主辦單位的邀請卡還無法入場,而不是喊得出名號的名流人士還拿下到邀請卡。
  
  這場酒會的主辦單位就是魏氏集團,據說,魏氏集團在董事長去世後一直面臨接班的困境,前任董事長年紀太大,已故董事長的兒子還只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各界都在猜,魏氏誰來接班,誰又能解決現在魏氏被警方調查與毒品走私案有關的醜聞。
   
  聽說,今晚魏氏將對各界介紹新的接班人,每個人都很好奇,究竟是誰能站上這個位置?
  
  而在距離入口不遠處,一個小花園裏的小石墩上,韓寧靜就坐在那裏嘟著嘴,心裏明明好急好急,卻必須耐心等待。
  
  因為她吃了閉門羹,剛剛她沖到門口,因為她沒有邀請卡,所以被擋在門外,氣得要不是何守武攔著她,她拿出槍就沖進去了。    

  為什麼擋她?她要進去找她老公,她的老公就在裏面……    
  
  沒有門路可以進去,於是她乾脆坐在這裏等,總會等到君毅出來的……只是為什麼不過短短的時間內,一切就變了,變得讓她難以想像;君毅也變了一個人,一個超乎她想像的人……
   
  何守武咆了過來,「沒辦法,進不去就進不去,說我們是員警也沒有用……」他氣喘吁吁的說。
  
  韓寧靜眼睛一瞪,「我就不相信這樣也進不去!」拔出她的配槍。
  
  何守武嚇得大叫,一把抓住她的手,「拜託,冷靜一點,你以為要攻堅啊?趕快把槍收起來。」
   
  突然間,何守武有點可憐起唐君毅,雖然他欣賞韓寧靜的沖勁與開朗,可是要能忍受她這樣有點衝動的脾氣,恐怕還只有唐君毅做得到。
   
  「我是真的忍不住了。」  
  
  「忍耐!你知道嗎?這次好像連警署的長宮都來了,你這樣鬧會出事的!」何守武勸著她。  
  
  剛剛他看到警署那邊都派了位階不低的長官出席這場酒會,顯見魏氏集團勢力龐大,難怪這陣子他們幾次想要直接進入魏氏搜索,都被長官擋下,他們只能不斷拿周邊的小幫派開刀。  
  
  何守武最後也跟著坐在石墩上,    「真是令人訝異耶!沒想到唐君毅竟然是……」  
  
  今天早上在韓家看到電視新聞報導時,他們每個人眼睛都快要掉出來……
  
  本台報導,日前因董事長病逝而群龍無首的魏氏集團,今晚將舉辦政商酒會,正式為外界引介新一代接班人,他就是魏氏集團前任董事長的外孫,現年二十九歲的唐君毅……  
  
  當時電視上就播出唐君毅的照片,讓他們連誤以為是同名同姓都沒辦法!
   
  於是韓寧靜就這樣跑出來,跑到魏氏集團要找人,當然被擋下;不得已,傍晚他們跑到酒會場地,同樣也被擋下。
  
  何守武看著始終不講話的韓寧靜,覺得平常喳呼個沒完的韓寧靜讓人煩,但現在默默不發一語的韓寧靜更讓人覺得恐怖。「你怎麼都不說話?」  

  「我只想見到君毅……」  

  何守武小心翼翼的問:「你跟他認識這麼多年,結婚也快一年了,難道你都不知道嗎?他都沒跟你說過嗎?」
   
  不說話,韓寧靜還是不說話。  
  
  何守武看她這樣,知道她受到的打擊一定很大;唐君毅一定是從來都沒提過他自己的身世,而他們每個人也都不會無聊到去問,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可是他如果真當寧靜是妻子,怎麼可能會連寧靜都不說?    
  
  這時,韓寧靜突然開了口,「他……真的好像一團謎……」她一直在想,一直在回想過去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總是最讓她放心的那一個,他常說,她的樂觀開朗、衝動勇敢是他所欠缺的;那她也要說,他的沉熟穩重也補了她的不足,讓她在忙碌的生活中能得到一絲寄託,而他永遠在她回頭就看得到的地方,更是她敢不斷往前沖的原因。    

  可是她好像從來都不曾瞭解過他,只知道他的父母都去世,卻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現在,她才會有這種這麼震撼的感覺。  

  他是謎,他身上有好多好多的問號,一直以來,她竟然都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聽過他擺在心裏的秘密,他真的有把她當老婆看嗎……
   
  何守武又問:「你沒有聯絡他的方法嗎?打他手機啊!」    
  
  韓寧靜整個人頭低著,頹喪到了極點,「君毅沒有手機……」
  
  「什麼?他是山頂洞人啊?什麼時代了還沒有手機。」
     
  「以前我要找君毅,打電話到學校,不然就打回家,他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可是這一次……我竟然找不到他……」
  
  她竟然也會有找不到君毅的時候,她一直以為,君毅會在她回頭就找得到的地方。
  
  心莫名的好酸,覺得這將近一年的婚姻到底算什麼?竟然是在謎團裏度過,她以為的那個好好先生,她以為的那個顧家的男人,竟然有著她完全不曾見過的面貌。  

  何守武突然這樣問:「他該不會是在騙你吧!」
     
  頭一撇,瞪向他,「你說什麼?」  
  
  「騙你!他該不會是在騙你吧?」何守武故意把唐君毅說得很壞,「你看,他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了,說不定他就是覺得你好玩,才會騙你……」
  
  「你放屁!」話說得很大聲,但在一瞬間還是有點心慌。  

  抓起一旁的石頭就丟向他,何守武還來不及閃,當場被砸到腳,痛得哇哇叫,眼看韓寧靜還打算繼續進攻,趕緊閃開,省得最後真的被砸死了。
   
  韓寧靜氣得想要殺人,她不准別人這樣說君毅,她從小就跟君毅在一起,知道君毅是怎樣的人,君毅不可能是那種欺騙別人感情的人。
   
  雖然外表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是很淡很淡的,沒有經過轟轟烈烈的戀愛,那是因為她不習慣那種肉麻的關係,君毅也不習慣;但是他對她的關心都是真心的,她不是個麻木的人,她感覺得出來。  
  
  「那你為什麼不知道他的出身?」
  
  「我……」她也不懂,更覺得難過,她不是他的老婆嗎?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算什麼?君毅,你真是過分……
  
  韓寧靜又恢復了安靜,何守武眼見危機解除,又坐回石墩上,兩人一起等待。
    
  終於時間到了晚上九點半,飯店門口再度恢復喧鬧,開始有來賓陸續離去,看來酒會已經落幕。
  
  韓寧靜站起來往門口靠近,何守武也跟進。
   
  他們站在人群中,想要看看究竟哪個是唐君毅!現場擠了滿多人,何守武皺眉頭,他和韓寧靜兩人被擠到最外頭,心裏正在納悶唐君毅可能會從這裏離開嗎?就在此時,他注意到不遠處的小門前也有幾個人站在那裏。  
  
  「韓寧靜,你看!」    

  眼睛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她也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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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49: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酒會上熱鬧非凡,出席的賓客都是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唐君毅總算是見識到魏家的勢力,更見識到商場的複雜,正如王叔所說的,外面幾乎每個人都想知道整個魏氏集團到底要由誰來接班。  

  一整晚,他不知到底向多少人回敬過酒,每一個上來與他攀談的人,王叔都一一為他介紹,他總能面帶微笑的回禮,儘量做到不失禮。  
  
  唐君毅知道,那每一雙打量著他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帶著懷疑,甚至帶著輕視;這裏每個人要查清他的出身是很容易的,很快就會知道他只是個商場的生手,過去從事的職業甚至根本與經商無關。  

  他知道大家都在懷疑他,懷疑像他這樣的人能在商場的激烈競爭中生存下來嗎?或許大家都在看戲。
   
  對於這一點,唐君毅倒是不太在意,或許他一開始的本意就不是要入主魏氏,也不是要藉此名利雙收,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寧靜解決這個案子,剛好他有機會可以進入魏氏,他應該把握。
   
  他承認寧靜那天受傷的事讓他受到不小的驚嚇,也因此讓他改變了心意──何守武說得沒有錯,他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妻子,算什麼男人!
  
  這次能夠進入魏氏是個很好的機會,他可以直接從這個龐大的企業中去調查到底誰才是毒品走私案的主謀。  

  聽王叔說,因為魏氏的進出口貨物在各國都能受到禮遇通關的待遇,很少會受到檢查,或許那些幫派因此而決定透過魏氏來幫助他們走私毒品,這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目前還不能確定的是,這個藏身在魏氏的內應到底層級有多高?
   
  他自己認為可能不低,如此看來,這個人已經有辦法操控管理階層,畢竟貨物進出需要有副總經理層級簽字放行,因此唐君毅自己大膽假設,這個如果不是副總經理,就是有權任命副總經理的董事。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他還沒機會正式接受管理魏氏的一切,他只能憑著跡象判斷。但不管如何,幫助寧靜破案是他回到魏氏的主要目標,這一點,王叔也很清楚。  

  唐君毅甚至告訴過他,他是不可能永遠留在魏氏,魏家終究要靠自己解決接班的問題。  
   
  但王叔打算以拖待變,眼前暫時不討論他要在魏氏做多久這個問題。  
  
  事實上,王叔是真的很看好君毅,看好他必定能撐起一片天,他一直認為君毅是塊可造之材。
  
  魏氏歷經兩任董事長──已故的董事長個性較為軟弱,因為脾氣溫和善良,常常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而前任董事長,也就是魏老太爺,個性則較為古怪,甚至略微火爆,也讓人不敢恭維。
  
  只有君毅的個性最適合領導者的工作,他是個很溫和,不隨意動怒的人,但他也是個立場堅定,不輕易動搖的人。
     
  王叔真的看好他,看好這孩子在魏氏一定能有一番不錯的表現。到時候,他相信不只是他,連董事會都不會放他走。  

  今晚這場酒會上,連唐君毅的外公也出席了,這個嚴肅的魏老太爺始終站在君毅的身旁,似乎也有點擔心這個外孫無法應付場面,擔心這些商場上的豺狼會把他給吞了。
  
  不過唐君毅一直保持溫和有禮的態度,面對每一個人的問候,甚至有些人略微帶剠的言語,總能輕鬆且雲淡風輕的帶過,不著痕跡。
    
  直到酒會結束,人群逐漸散去,為了避開媒體,王叔決定不讓君毅跟老太爺走正門,他們決定從側門搭車離去,不過身邊還是有好幾個人圍繞著,似乎還想再跟這位魏氏的新接班人聊聊。
  
  結果,他們又在側門口停了下來,無法離去;王叔心裏有點急,深怕再不走,等一會兒被媒體發現就定不了了。
   
  他可不希望媒體對今晚的事大肆採訪,他畢竟答應過君毅會好好保護他在乎的家人,如果讓媒體掌握關於君毅太多消息,他的那些家人自然也會曝光。
   
  可是,眼前這幾個傢伙到底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名大企業的老闆看著唐君毅,臉上帶著微笑,嘴裏問的問題卻又顯得尖銳,「聽說唐先生從沒經營過企業,以前甚至還是個國文老師?」  
   
  唐君毅笑笑,「沒錯,在商場,我算是新手,希望大家多多照顧。」    
  
  眾人笑了笑,那個老闆又接著問:「這個有點麻煩啊!魏老怎會找你來接班呢?該不會是魏氏都沒人了吧?」  
  
  話說得很直,一旁的魏老太爺眉頭都皺了起來,正想發飆時,唐君毅先擋在他前面,「魏氏人才濟濟,我只是好運。」
  
  「這個運氣也太好了,一個老師能當企業領導人嗎?唐先生讓我大開眼界。」語氣很酸。
  
  唐君毅笑笑,「我不覺得當個老師跟當個企業領導人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唐先生,這個經營企業可不像管學生這麼簡單。」
  
  「是沒錯,但是我教導我的學生做人的道理,也就是要講求誠實信用,要行得正、坐得端,而我相信這也是商場經營之道。」唐君毅一眼掃過眾人,「相信就誠實信用這一點,各位商場上的前輩應該比我還懂吧?還是說,現在大家做生意,早就不講究誠實信用了呢?」
  
  輕輕鬆松一句話就將眾人給扳倒,讓大家難以反駁──說對也不是,說不對也不是,每個人的臉色都有點難看。
   
  「我雖然是生手,但教育學生要誠實信用已經很有經驗,如果大家需要我傳授經驗的話,我願意為大家上上課。」  
   
  只見每個人都啞口無言,看著唐君毅不知該如何反應,更訝異這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讀書人,竟然也能這麼尖銳的針鋒相對。
  
  魏老太爺跟王叔看著,也很驚訝,不過驚喜多於驚訝。  
  
  王叔這時出面為唐君毅幫腔,想要結束這不甚友善的交談。「各位,我們今天就到這裏了,謝謝大家出席今晚的酒會,有空的話,唐先生會再請大家吃頓飯,謝謝大家。」說完,一群人就簇擁著魏老太爺跟唐君毅離開。  
    
  黑頭轎車就停在側門,唐君毅站在那裏等著王叔,從側門都可以感覺到,正門那裏還聚集著許多媒體,隱約甚至可以看見閃動的鎂光燈。
    
  司機幫忙開了車,唐君毅點點頭,說聲謝謝,就先坐了進去:這時王叔趕到,也上了車,車門關上。
  
  「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王叔這樣說著,唐君毅只是閉上眼睛,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沒有太多回應,他整個人完全往後靠,徹底放鬆。
  
  王叔翻開檔,「過幾天你就可以正式到公司上班,董事會同意老太爺的任命,讓你出任高級專員,直到選出董事長後再指派新的職位。不過沒關係,高級專員的地位比總經理還高,可以說是現在魏氏職位最高的主管。」
  
  王叔還在繼續說,這時,車子發動向前駛去,王叔滔滔不絕說著,「今晚的表現還不錯,我看得沒錯,你真的個性溫和、性格沉穩,這樣的場面你應付得很好。」剛才那一番誠實信用說,更是一絕。  

  唐君毅還是閉著眼睛不想睜開,現在的他好累。怎麼才第一天,他就覺得好累,這樣以後該怎麼辦?
   
  突然間,他睜開眼睛,王叔也發現了他的反應。他坐直身子,整個人轉過身,透過後車窗往後看。
   
  「怎麼了嗎?」  
   
  唐君毅整個愣住,剛才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他竟然聽見有人在叫他,大喊著他的名字,那聲音甚至如此熟悉!  

  一轉頭,這才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而且叫他的人竟然是寧靜。從後車窗往外看,他更看見了那個令人感到驚恐的場景──
     
  後頭跟了一輛車,不知道是由誰開車,而寧靜從駕駛座旁邊的位子,透過車窗探出頭,對著他搭乘的這輛黑頭轎車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君毅……君毅……」  
  
  聲音很微弱,因為車子的車窗只留下一個小空隙通風,所以他才能聽得到。
    
  而看見唐君毅這樣的動作,王叔也回頭看,一看到就皺眉頭。
  
  唐君毅喊著,「停車!」  

  司機立刻踩下煞車,準備將車停在路邊;每個人都面面相覷,連魏老太爺也是;王叔看著唐君毅的動作,看著他正準備打開車門下車。
  
  再看向後頭,韓寧靜的車也已經停下,但就在此時,更後來還有一輛車正緩緩駛近,那輛黑頭轎車在王叔看來,似乎來者不善!  
  
  唐君毅根本不敢想,也不敢相信寧靜已經追到這裏來了──既然寧靜來了,他不就能再躲避,應該下車說清楚。  
  
  但就在此時,王叔立刻下令,「不要停,繼續開,趕快回到魏家。」  

  司機聽著指令,立刻開車上路。
  
  唐君毅大吼,「停車!寧靜跟來了,我不能讓她這樣追著我。」他捨不得。   
  
  「有別的車在跟……在你老婆後面還有別的車在跟,」王叔吩咐前面的司機,語氣帶著緊張,「快點開,開回魏家。」
  
  魏老爺坐在後座,神情嚴肅,「是媒體嗎?不是警告過這些媒體不准這樣緊追不捨的嗎?」
  
  「應該不是。」王叔知道前一陣子魏氏跟各大媒體老闆都溝通過了,對於唐君毅有任何好奇的,公司方面都願意為大家解惑,但絕對不希望有媒體這樣緊迫盯人,憑魏家的勢力足以影響廣告商,這些媒體應該不敢不聽話。  

  「那是誰?」
  
  王叔與唐君毅互望一眼……他們可能知道是誰,看來那個藏身在魏氏的幕後元兇,也這麼急著想弄清楚唐君毅究竟是何方神聖……
      
  司機果然加足馬力開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回到了魏家的豪宅,車子直接駛進停車場,自然也就將一路上緊跟在後的車給甩開。
   
  韓寧靜搭的車是何守武開的,他發現她果然是藝高人膽大,竟然一路上都將頭探出車窗,大喊著她老公的名字。
    
  幸好一路上沒有媒體跟著,不然這樣的當街追趕,鐵定成為明天的頭條新聞。看來魏氏家大勢大,就連嗜血的媒體都不敢惹。
    
  眼看著車開到前面一個彎道後,似乎就消失了,而他們也被守衛擋了下來,何守武只好開著車倒車,退到一旁的馬路上停在路邊。    
    
  而在不遠處,那輛一直緊跟著的黑頭轎車也停在暗夜中,不再有進一步動作,沒人下車,但也沒離去,正窺伺著魏家,當然也窺伺著韓寧靜兩人。  

  韓寧靜大叫,「何首烏,你怎麼不開進去?」
     
  「拜託,那一看就知道是私人道路,你想擅闖民宅啊?」
     
  韓寧靜好洩氣,她下了車,看著眼前的豪宅,突然沖上前去,按著電鈴;何守武看了嚇一跳,趕緊上前將人拉回,躲到車子身後。
  
  應門的人看到沒人,念了幾聲就回去了。   
  
  「你幹嘛拉我?」  

  「小姐,這樣按門鈴是不可能把人叫出來的!」  

  「為什麼?」  

  「你想有錢人家會因為你按電鈴就來開忙嗎?沒有預約、沒有通報,誰理你……」
  
  「君毅是我老公!我要見我老公還要預約跟通報嗎?」又不是跟長宮見面。
    
  「小姐,經過這一晚,你還看不出來嗎?唐君毅已經變了一個人,他現在是有錢人,講句難聽的,你還確定他真的要你這個老婆嗎?」  
  
  他說得很狠,一半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但一半也是合理的懷疑。  

  韓寧靜這次沒有發飆,整個人傻傻的,似乎有點失神,就這麼把何守武推開,一個人安靜的走到路旁,然後就這麼蹲在地上。
    
  相較于外頭的寧靜,魏家也是安安靜靜的,只見唐君毅一直站在二樓窗前居高臨下,看著外頭那一直蹲在路邊的女人。
   
  魏老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拄著拐杖,一句話都沒說;王叔站在一旁低聲歎息著,只有站在角落的魏宗堯還沉浸在該如何接受唐君毅從老師變成老哥的衝擊。  

  本來他還在抱怨這個唐君毅真沒義氣,一句話都沒說就辭職,害他們班國文老師換人,換成一個說話像是在唱催眠曲的老古板。
  
  全班都在抱怨唐君毅太沒意思了,連讓他們歡送他的機會都沒有。可是轉眼間,唐君毅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爺爺跟王叔還跟他說,唐君毅是他的哥哥,唐君毅的媽媽是他的姑姑,所以唐君毅是他的表哥。  

  魏宗堯只能張著嘴,「這太酷了,老師是我哥耶……」
  
  他還在努力接受,但是感覺還不錯,這個世上就只有他一個人的感覺本來就很不好受,現在多了一個兄弟,感覺當然還不錯。
  
  只是現在看起來,這個老哥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  

  唐君毅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人,他正感覺自己的心痛一點一點的將他吞噬,每一寸每一寸的啃齧,他心痛,卻不知這樣的局面該如何收拾?  

  夜已經這麼深了,她為什麼還不回去,不要再等了,回去吧!他多想沖出去跟她把話說清楚,把他的一切想法都說清楚。
   
  只是他不行……   
  
  王叔攔著他,態度堅決,不希望他出去,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安全。  

  王叔說:「我們還弄不清楚那些人現在的狀況,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跟著我們,會不會是想對你不利,還是只是單純的要刺探我們?君毅,你要瞭解,你現在是魏氏最重要的人,王叔不能讓你出任何事情。」  
  
  魏老爺敲著拐杖,聲音嚴肅,「沒錯,君毅,你要聽話。」
  
  唐君毅受不了,「如果那些人可能對我不利、那寧靜在外面,不也有危險。」  
  
  王叔搖頭,「君毅,你老婆是員警,她會保護她自己。」
   
  「但是她是我老婆,我不可能看著她在那邊等我而無動於衷。」  
  
  王叔提醒,「如果那些人今晚就要對你不利,那讓你老婆進來,不是更危險?」  

  王叔出於私心,他不清楚那些人的意圖為何,所以他下定決心今晚絕不能讓君毅出去,更不能開門讓任何人進來。
  
  說這是自私,那就算吧!    
  
  唐君毅聽著,頓時心慌,一時沒了分寸,已經無法冷靜思考。但是光看著韓寧靜蹲在路邊的樣子,他的心裏就感到異常疼痛──她一向最活潑開朗的,現在卻這樣默默的等在路邊,這已經顯示出她的心情不好,顯示她很難過。  
  
  他太瞭解她,知道她有很堅強的決心,她很有可能會整晚都待在那邊,不肯離去──沒有見到他,她很可能不願意離開。  
  
  於是他抓起房內的電話,撥了寧靜的手機。    
  
  王叔見狀,沒有阻攔,雖然他不認為現在這種情況君毅有辦法把話說清楚,但可以的話,至少先勸那女孩回去。  
  
  電話接通,「寧靜……」
   
  「君毅!你……在裏面嗎?」  
   
  「我在裏面,寧靜……你先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君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通話竟然斷掉,唐君毅一愣,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遠方的寧靜抓著手機又跳又叫,看來寧靜的手機沒電了。本來就不知如何解釋,現在連想安撫老婆都做不到了,想到這裏,唐君毅心一緊,轉過身,離開窗邊,就要往門口走去。    

  魏老爺跟宗堯都要攔著他,不希望他出去涉險,在這裏至少比較安全,但唐君毅很堅持,王叔看到這樣,只好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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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50:00 |只看該作者
窗外這時傳來聲聲呼喊,高喊著唐君毅的名字,「君毅……君毅……」
   
  唐君毅又回窗前,看著窗外,只見寧靜在那邊大喊著;而那個何守武就站在她旁邊,似乎在勸著她。  

  就在此時,外頭竟然開始下雨,韓寧靜還是不肯離去。
  
  唐君毅真的要承認,他幾乎心碎了,靠在窗邊看著妻子在雨中淋雨,他咬著牙,忍受那種痛楚。  

  魏老爺看著,很生氣的敲著拐杖,「這是在幹什麼?哪有這麼沒家教的女娃,這麼晚了到底是在喊什麼?難看死了!」  
  
  事實上,魏老爺從回來的時候就很不高興了,這女娃一路上又喊又叫,真是像什麼樣子,君毅怎麼會娶這種女人為妻?  

  就這麼一個晚上,魏老爺對於這個外孫媳婦的印象頓時壞了許多,他勉強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也想看個究竟。
  
  但是唐君毅理都不理他,只是一逕自己看著,這時他看見了外頭的變化──  
  
  那個何守武站在雨中,像是在接電話,然後一把拉起韓寧靜,半強迫的將她帶上車,之後何守武抬頭瞪了魏家一眼,就坐進車子駕駛座將車子開走,不再停留。  
  
  那個原先有妻子身影的角落頓時一空,熟悉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雨夜中,一絲痕跡都不留。他有點慶倖,卻又略顯落寞,他應該感謝何守武將人帶走,卻感到心裏泛起一絲醋意與嫉妒。
  
  王叔走過來,「我聯絡警局局長,要他們把你老婆和她的同事調回去,那個局長也同意派出警力來支保護他們。君毅,我知道你心裏急著想解釋,但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晚上低調一點,讓你老婆先回去,對大家都好。」
  
  唐君毅突然覺得全身好像癱軟了,差點連站都站不住,他覺得有點喘,這一夜驚心動魄,完全出乎他的控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看著窗外那滂沱大雨,雨中的人已經離去,但遠方那頭,黑頭轎車還是停在那裏,不知是在窺伺著什麼,唐君毅覺得接下來真的會是一場硬仗。
   
  「君毅,今晚要小心,如果他們真的有什麼舉動,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唐君毅點點頭,一旁的魏老爺聽著,看著窗外人影離去,嘴裏故意說著,「就這樣跟個男人走了?這就是你娶的妻子?這女人有什麼好的,跟個男人進進出出的,一點避諱都沒有……」
   
  魏老爺往門口走,但唐君毅竟然一時忍不住胸口的憤怒,出拳重擊窗戶,頓時玻璃破裂,碎片四散。
  
  眾人驚呆,王叔趕緊上前想要看他的傷勢,卻被他擋開,唐君毅看著自己的外公,冷冷的說:「我再說一次,我不是為了魏家回來的,我是為了我老婆回來的,如果你再說這種話,我會馬上離開。」話一說完,立刻離開現場,也不讓人看他的傷勢。  
  
  王叔他們心裏還無法反應過來,魏宗堯也是。沒辦法,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溫和的唐君毅狂暴憤怒的一面。  
    
  他喃喃念著,「沒想到老師發飆起來這麼恐怖……」
     
  王叔勸著魏老爺,「老爺,別這樣,君毅好不容易回來了,這不是很好嗎?老爺,那個女孩應該還不錯,至少君毅應該是喜歡她的,不然君毅不會有這樣的反應,您就睜隻眼、閉只眼吧……至少別讓當年小姐的遺憾再發生。」
  
  說到魏家小姐,說到他那個女兒,那是魏老爺心裏的痛。可就因為如此,他也絕對不會讓當年的遺憾再發生,不會讓自己的孫子跟不適合的物件在一起,進而賠上一輩子。  
  
  唐君毅回到魏家,最開心的其實要算是魏家老爺,只是那個老人家一輩子嚴肅慣了,自然不習慣將喜悅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  

  可是這個孫子能回來,他當然開心──當年,他將女兒趕出家門,其實他很早就知道女兒有個兒子,他一直想見見他,可是卻拉不下臉。  

  直到兒子在幾個月前去世,他面臨喪子之痛,加上整個魏氏集團群龍無首,他自己年老無法再控制一切,因此在他的默許下,老王去將人給找了回來。  

  眼見這個外孫長得如此的好,卓然英俊、氣度出眾、個性沉穩,簡直就是可造之才;他如獲至寶,直到晚年才重新獲得這個孩子,他其實比誰都開心。    

  他安排君毅先進到公司擔任高級專員,等到董事會召開後才做打算。高級專員的職位比總經理還高,讓他接班的態勢也很清楚了。
    
  可是現在又有一個問題讓他很煩惱,就是君毅娶的那個女人,他出自直覺,就是認為那個女人不適合君毅,說白一點,就是那個女人配不上君毅!  

  或許真的是因為韓寧靜這樣當街大喊的模樣產生了刻板印象,魏老爺對這樣的女孩感覺不是很好,不自覺的會去挑剔。
  
  他甚至派人去調查那個女孩的背景,知道她叫做韓寧靜……
     
  名字跟人有落差!他也知道她是個員警,父親很早就去世了,跟母親和奶奶相依為命……這樣的出身,怎麼配得上君毅?
   
  君毅好歹是他魏某人的外孫,怎麼可以跟個小員警結婚?好歹也配個名門千金,至少要配個不會當街大呼小叫的大家閨秀。
  
  於是魏老爺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君毅解決掉這樁麻煩──君毅未來有大好前途,當上整個魏氏的領袖之後,需要有個可以陪他定出去的女人,這個女人至少得站得上枱面。
  
  於是他自作主張,開始幫唐君毅物色人選,挑了幾個不錯的富家千金,準備將來讓君毅挑選。
    
  另一方面,他也得有所行動,幫君毅解決掉現在的婚姻。於是他趁著君毅到公司去的時候,親自跑了一趟韓家。
   
  一到韓家,這只是個安靜的小社區,顯見韓家真的不是很有錢。魏老爺自己也承認,自己確實有點嫌貧愛富。  

  按下韓家的電鈴,趕來開門的是韓媽媽,他看了對方一眼,不等對方允許,就走了進來。  
  
  這時,韓奶奶也走了出來,與魏老爺雙眼對上──歷練頗豐的韓奶奶一下子就知道對方可能的來歷,再加上最近的變化,她猜也可以猜出眼前這個老頭是誰。
     
  魏老爺七十歲了,韓奶奶六十多歲,兩個老人家互望,打量著對方的能耐。
     
  韓媽媽小心問:「這位老先生,請問您找誰?」
   
  魏老爺敲敲拐杖,「給我倒杯茶來!」  
  
  語氣很不客氣,而且說話時,魏老爺的眼睛完全盯著韓奶奶瞧;韓媽媽沒轍,只好乖乖去倒茶,回來時,兩個老人家還在互瞪。  

  魏老爺先開口,「我是君毅的外公,來找你們就是要把君毅的事情給解決了。」  

  韓奶奶沒開口,韓媽媽倒是先說話,「君毅的事情?君毅怎麼了嗎?」  
  
  「君毅現在已經回到魏氏企業了,他是魏氏的接班人,我不能再讓他跟你女兒在一起,所以我來就是要解決君毅跟那丫頭之間的婚姻。」   

  韓媽媽一聽,眼眶一濕,就快哭了出來;倒是韓奶奶氣定神閑的,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怎麼解決?」    

  「讓他們離婚,然後我會拿錢給你們。」  

  「然後呢?」
  
  「我已經幫君毅安排了好幾個又有氣質,出身又好的千金小姐,讓君毅去挑他自己喜歡的。」  
  
  韓奶奶一雙銳眼盯著,「君毅也這樣想嗎?」  

  「……是啊!君毅也這樣想。」魏爺爺說了個謊。
  
  韓媽媽淚水不斷掉,為女兒哭泣;韓奶奶則是歎口氣,卻同時也面帶微笑了。
  
  「其實這也是應該的。」
  
  韓媽媽很訝異,「媽,你怎麼這麼說呢?」  
  
  「君毅發達了,變成有錢人了,想要往上爬也是正常的,所以現在,他想要拋棄寧靜、拋棄我們,也是應該的。」  

  韓媽媽哭得更慘,魏爺爺也是點點頭,心裏很訝異這個老太婆還滿明理的。    

  「君毅就跟很多有錢人一樣,一有錢了,就想把跟他一起努力打拚的老婆給拋棄,然後去找新的女人,這也無可厚非!」  

  魏爺爺臉色開始有點難看,這女人幹嘛把話講得這麼難聽?
   
  韓奶奶表情感激的看著魏爺爺,「我們也要感謝魏老爺幫我們這樣安排,這是為我們好啊……你想想,現在君毅有錢了,我們不趕快讓君毅去找他想要的女人,以後君毅怪我們怎麼辦?  
  
  「說不定到時候君毅還會恨我們,恨我們當初硬是要攀著他,不肯跟他離婚,害他找不到更好的女人,說不定到時候君毅還會跟我們反目成仇,買凶來殺我們呢!」語氣說得還有點恐怖。    

  韓媽媽像是被嚇到,哭得更慘;魏爺爺皺緊眉頭,心想這老太婆怎麼愈說愈離譜!
  
  「說不定君毅現在就在計畫要怎麼樣解決掉我們祖孫三人,我們如果不趕快答應讓君毅跟寧靜離婚,說不定連命都沒了。」  

  「咳……」魏爺爺咳嗽一聲,「你說得太誇張,君毅不會這樣做的。」  

  韓奶奶又是一歎,「唉!其實我們也沒幫君毅什麼忙,不過就是在君毅十三歲那一年,在他父母都去世時給他一個家,給他三個家人,讓他有跟家人一起吃飯的機會、讓他體驗家的溫暖。  

  「我在學校也沒做什麼,就是比較照顧君毅,教他讀書,幫他找家教。我們不過只是養他、資助他,讓他去念大學、念研究所,讓他可以深造,然後讓他跟寧靜結婚;結婚後也不用買房子,這裏就有現成的,將來我跟我媳婦走了,就留給他們……除此之外,我們也沒做什麼啊!」
   
  一串話說得魏爺爺心驚肉跳,竟然莫名冒冷汗,好像他這趟來簡直是狼心狗肺,不知報恩,反而報仇!魏爺爺坐立難安,但勉強撐住,站起身,只想趕緊走人。「你們……好好考慮啊!我會再來的。」說完就走了。
   
  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韓奶奶笑了笑,看到媳婦還在哭,「好了!還哭啊?」
     
  「媽,怎麼辦?寧靜好可憐……」  
    
  韓奶奶嚴肅許多,「我不相信君毅是這樣的人。」
   
  這段時間冷靜想想,韓奶奶還是很信任唐君毅,雖然說他的舉動讓她們不解──君毅回到魏家的事為什麼要瞞她們?有什麼理由不告訴她們?種種跡象看來,或許正如剛才那老頭說的,君毅不要寧靜、不要這個家了,才會什麼都不說!
   
  可是韓奶奶還是出於直覺想要相信唐君毅!
   
  那孩子她看了這麼多年,他竟然選擇就這樣離開,也不跟她們聯絡,顯然是有他的苦衷、有他的理由,所以韓奶奶選擇相信他,因此她在等待,不試著再去主動聯絡,只是默默的相信著他。  
    
  其實想想,君毅就是這樣,或許是因為他很獨立,獨立到有什麼事總是一個人悶著頭想、默默的做,但至少她相信,這孩子做的絕對不是壞事。  
  
  韓媽媽一抬頭,「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了一堆君毅的壞話。
  
  「這是說給那老頭聽的,讓他知道君毅真要那樣做,那就是狼心狗肺。」韓奶奶悠悠說著,「媳婦啊!這是話術,你要多學點。」
  
  韓媽媽只能哦一聲,想學她還遠著呢!「媽,那接下來怎麼辦?」
     
  韓奶奶沉默的想了想,「寧靜不是說要申請調職,不跟那個何首烏搭檔了嗎?」
  
  「是啊!寧靜說,她每天都碰不到君毅,所以想要申請調內勤。」
    
  「跟她說先不用,勸她繼續跟何首烏搭檔,一起同進同出。」  

  韓媽媽皺眉,「這樣不好吧?你不是也說,叫寧靜跟守武保持距離嗎?」  
  
  「現在不同啦!」韓奶奶笑了,「我得用這個來逼君毅吃醋。」
  
  韓媽媽不懂,但看韓奶奶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只能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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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50: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唐君毅回到魏家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月,局勢的發展也愈來愈不受控制,他只能感歎,人真的不能太有自信,因為人真的沒有控制局面的能力。
    
  他在回到魏家之前的想法是,等他先適應了新的生活,將一切都安排好之後,他會親自告訴寧靜他的想法,甚至他必須與她合作,才能揪出那個魏氏集團內的害群之馬。  
   
  可是他真的沒想到寧靜會「這麼快」就發現這一切,或者說他太低估媒體對於他的興趣,因此也忽略了寧靜透過媒體發現這一切的可能性。    
  
  那一夜,寧靜在魏家門外等,等到天降大雨,何守武將她拉走,他都不曾出去,他看得好心疼──那一晚,外頭另外有「人」在窺伺,王叔擋著他,他無能為力出面向妻子解釋;事實上,他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怎麼將這一團混亂說個清楚?  

  不如先不要解釋,趕緊先進入狀況……王叔是這樣勸他,因此他隔天就進入公司,開始努力讓自己熟悉環境、掌握一切,他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費。  

  他與韓家所有的人──包括寧靜在內,都斷了聯絡一段時間,可能她們都不知該怎麼聯絡他,而他也真的不想讓自己現在的生活打擾到那些女人的安寧。
  
  他進駐了魏氏集團空蕩已久的總經理辦公室,雖然他並不是總經理,但魏爺爺說了,唐君毅的高級專員地位比總經理還要大。
    
  魏氏集團的總經理懸缺已久,一直以來都是由副總經理代理;但現在大家都在猜測,唐君毅很可能就會接任總經理,然後魏爺爺自己回鍋擔任董事長,並將實權下放給外孫,或者更有可能他會直接讓外孫擔任董事長。    

  坐在辦公室內的沙發上,唐君毅看著檔,王叔坐在對面──這段時間,王叔是他的最佳助手,唐君毅仰賴王叔在魏氏數十年的經驗,大小事都可以請教他。  
  
  他們現在正在看著一疊檔,那份檔是唐君毅在千萬份檔中發現的,是一份可以證明罪行的檔。
  
  唐君毅說過了,他進入魏氏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要幫寧靜揪出利用魏氏的資源與黑幫合作,進行運毒的害群之馬。  
  
  王叔在等唐君毅開口,只是他專心的閱讀,始終保持沉默。事實上,王叔也很驚訝,君毅竟然這麼快就要出手。
   
  這時,唐君毅將檔遞給王叔讓他看,然後自己靠著沙發背,頭仰望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王叔看著那份檔,眉頭皺了起來──那是一疊進出口貨物的單據,每一張的特色都是由同一個人簽名,而且裝櫃的貨品量都異常的少。    
  
  「這些裝櫃的貨品量這麼少,很詭異,不符合魏氏進出口貨品的習慣。」王叔這樣分析著。   

  唐君毅視線放平,再將另外一疊單據交給王叔,「你再看看這一疊。」  

  王叔接過,這才發現,另外一疊的單據上頭都只蓋了主管的印章,不若這一疊單據,上頭都有親筆簽名審核。「君毅,這……」    

  「裝櫃貨品數量這麼少,不符合成本,可是『他』卻硬是簽名放行,顯見這些貨櫃裏面不是只有魏氏的產品,還有別的東西。」他的語氣溫和,「我認為,這些別的東西就是毒品!」    
  
  「是副總經理嗎?」
  
  唐君毅看著他,「我認為,是。只有這麼高層級的人簽名擔保,那些裝櫃的員工才會不去檢查那些打包好的毒品;再給你看個東西。」
  
  又是一份檔,上頭密密麻麻的到貨紀錄記載了魏氏集團的產品到達世界各地的時問表,經過對照,都與這些簽發出貨的單據上頭所記載的時間相近。
  
  王叔抬頭,「你怎麼會有這份資料?」  
  
  唐君毅苦笑,「警方盯著魏氏很久了,至少快一年,這就是他們的調查成果。」    
  
  「可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已經打算動這個人,所以我已經將這些單據交給檢察官,取得他們的信任,他們相信我會與他們合作,所以才會把這份資料提供給我。」   
    
  王叔歎息,「這一次,真的要動到……這麼高層嗎?」  

  唐君毅又是一笑,笑容裏卻隱藏著一絲諷刺,「王叔,你去把這個人叫進來吧!如果沒有意外,檢方應該已經派人要來逮人了。」  

  檢方是因為唐君毅的合作,才會答應他的要求,同意由唐君毅來決定檢方動作的時間,也就是說,只有唐君毅同意了,他們才會進入魏氏逮人。    

  王叔又是歎息,還想勸一勸,但是唐君毅卻早先一步開口,「王叔,把這個人揪出來,他只是個棋子,後面還有更麻煩的,請你相信我,這個棋子不動,整個局就動不了了。」
   
  王叔點點頭,雖然唐君毅話說得模糊,但他選擇相信君毅。王叔走出了辦公室,準備去把人叫來:唐君毅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景色。  

  十分鐘後,王叔將人帶了過來。
  
  魏氏的副總經理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弱,臉上雖然帶著諂媚的笑容,眼神裏卻透露一股算計的邪氣。  
    
  王叔就站在一旁不想離去,他擔心會出什麼狀況,有他幫忙君毅,兩個人的力量總是比較大。  
  
  來人站在唐君毅面前,臉上滿是笑容,「唐先生,聽說您找我,請問有事嗎?」  
  
  唐君毅溫和微笑,「不好意思請你過來一趟,真是抱歉,我們坐下來談。」  

  聽著這個年輕人緩和與恭敬有禮的語氣,副總經理的心防瞬間卸了一半,跟著唐君毅坐到沙發上,甚至唐君毅還親自為他倒水。
  
  王叔看在眼裏,真的覺得君毅這孩子深不可測,就算是準備要拿刀砍人了,也用這種很有禮貌的態度,讓別人伸長脖子就戮。  
  
  「你在魏氏多久了?」
   
  「二十年,我二十五歲就進來了。」   

  「這樣啊!很辛苦啊!算是魏氏的老員工。」
  
  副總經理一聽,立刻眉飛色舞,「當然,魏氏就是靠我們這些老員工在撐,每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忠心耿耿?」唐君毅一笑,看向王叔,王叔也不屑的笑了笑。
  
  這時電話響起,由王叔來接,這通電話就是秘書處打來通知,說警方已經派人到了。
   
  王叔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的說知道了,然後到唐君毅耳朵邊說聲準備好了。
  
  唐君毅則是點點頭,繼續面帶微笑看著副總經理。「副總,我才剛到魏氏,算是新人,有些事情要向您請教一下。」
     
  「唐先生請說,我一定會傾囊相授。」  

  唐君毅又是一笑,手一揮:王叔看見後,立刻拿了一疊單據過來。
     
  唐君毅將證據抱在手裏,一張一張隨意翻看著。「副總啊!您覺得魏氏給您的薪水如何?」
  
  「這個……錢沒有人在嫌多的嘛!魏氏給副總的薪水,一個月只有三十萬,實在不算多……」
     
  「那我想知道,你背後是不是還有別的金主?」
  
  「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君毅拿起其中幾張單據放在副總經理前面的茶几上,副總手微微發抖,將單據拿起來,不看還好,一看全身發抖──他當然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唐君毅知道,眼前這傢伙背後一定有人頂著。他們就是看上世界各國尊重魏氏集團,不會去檢查魏氏的貨櫃,才會想要利用魏氏來走私毒品,卻沒料到這些貨櫃卸貨之後,在運送物品的途中就被警方盯上,毒品也被查扣。  
  
  就是因為這樣,警方才發現魏氏竟跟此案也有關連,但礙于魏氏的地位,警方不敢直接調查,只能鎖定那些原先準備接受貨品的幫派。    

  副總冷汗直流。
  
  唐君毅這時站起身,走到窗戶前,看向窗外,嘴裏卻說著,「你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他花了多少錢請你做這種事,每個月超過三十萬嗎?值得你為此來破壞魏氏的名聲嗎?」語氣平和、一如以往。  

  「我……」  

  「你在魏氏二十年,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幹這種事?你又是怎麼跟你背後那個主使者聯絡?副總,這些事情你必須交代清楚。」
  
  副總冷汗直冒,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逃不過了,他的眼神轉趨陰狠,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茶杯,當場將茶杯往桌上砸破,然後抓起碎片就往唐君毅沖。  
  
  王叔大叫!  

  就在此時,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有人沖進來。  
  
  唐君毅轉過身,看見朝他沖來的人,他很鎮定,迅速的伸出手抓住副總握住碎片的那只手,然後使勁一扭,將副理整個人扭轉到背對著他。
   
  「啊……」副總痛得大叫。
     
  向前一推,副總被推倒在地,從辦公室外沖進來的人立刻一擁而上。

  這些沒經通報就走進辦公室的人,就是檢方派來的員警,而唐君毅立刻就發現這裏面還有一個人,就是他老婆韓寧靜!
   
  他先是一愣,隨即苦笑,沒想到原先還在想該找個時間跟妻子碰面,現在卻不需要了──因為現在兩個人就在這裏碰頭。
   
  韓寧靜跟何守武一人一邊,將副總壓制在地上。兩個人倒是默契十足,聯手將這個副理制伏。  

  副總被拷上手銬,然後被何守武架了起來,如同負傷的野獸還不停大叫,「你以為抓了我有用嗎?沒有用的,真正的主謀不是我,還有別人,唐君毅,你以為自己很聰明……」
  
  何守武將他的手一扭緊,「你話還真多,到檢察官面前再說吧!」
  
  唐君毅懶得理他,只是將眼睛全放在一直背對著他的韓寧靜身上,無奈他的老婆卻好像怎樣都不肯看他。  

  「放開我、放開我……」  

  「省點力氣,走吧!」何守武架著副總準備離開,卻看見自己的夥伴韓寧靜還站在現場,似乎不想走,再看看站在辦公桌前的唐君毅,知道這對夫妻可能得談一談。
   
  經過這段時間,一切都變了,變得跟原先都不一樣。世事真難預料,原先最看不起,覺得最沒有出息的人,現在卻是擁有超乎他們想像的地位與財富,甚至還幫他們在偵辦案件上取得進展。  
  
  何守武決定先將人押到警車上,而王叔也決定先出去,走過韓寧靜身邊時,還可以感覺到這女孩的怒氣。
    
  辦公室內,頓時只剩下韓寧靜與唐君毅──一個就這樣直直的望著另一個人,一個則是背對著他,什麼話都不說。
  
  「寧靜。」  

  韓寧靜像是顫了一下,慢慢的回過身,讓唐君毅看見了她的臉,同時也看見了她那濕潤發亮的眼眶。  

  他的心裏一驚,為的不是她那近似欲哭的表情,而是她那臉上的憤怒,憤怒的情緒裏似乎夾雜著一股失望。    
   
  他開始覺得自己完蛋了……寧靜好像超乎他想像中的氣憤,他只是想等情勢比較明朗後再把事情告訴她,他並沒有欺騙她啊……  
  
  韓寧靜就這樣瞪著自己的老公,愈看心裏愈難過,想起媽媽跟奶奶說的,她生平第一次,心痛到想要痛哭。
   
  她真不想相信,媽媽跟奶奶口中說的那個男人就是她最喜歡的老公──君毅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解釋?」她其實已經知道君毅的身分了,知道君毅原來就是魏家的子孫,雖然警方正在調查魏家,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君毅是哪家的孩子。
   
  也許真的跟奶奶說的一樣,她太單純了──奶奶說,君毅現在不同了,他不會在乎她們這些家人,甚至也不會在乎她這個老婆了。
    
  奶奶說得好恐怖,當時她還大聲否認,要奶奶不要胡說八道,可是當奶奶親口告訴她君毅的外公來過時,她整個都嚇傻了。  

  「你真的很過分耶!」韓寧靜愈說,淚水就快奪眶而出。  
  
  她一點都不想哭,哭才不是她會做的事情,可是想到奶奶說的一切,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君毅的改變,她真的要不哭都下行。
   
  怎麼會這樣?轉眼間一切都變了,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不是那個會在床邊抱著她安撫的男人,再也不是那個會在房間各個角落放滿紙條讓她隨時能看見他的關心的男人。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君毅會是那種有話自己不敢說的男人,還派出個老人家到她家跟她的媽媽和奶奶說,這算什麼男人?
   
  唐君毅苦笑,「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我是很罪大惡極……寧靜,我只是還沒告訴你真相而已。」
  
  「告訴我真相?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你真的很過分!」說著說著,說好拚命不掉出的眼淚還是就這樣滑了出來。  
  
  唐君毅看得心驚,更是心痛,下意識就想走上前去安撫她──她很少哭泣,她總把自己當成男人,總覺得眼淚很礙事,幹嘛哭得讓自己看都看不清楚,於是她從小到大,除了那一次他跟何守武打架,她因為看見他受傷而哭之外,就再也沒讓自己落下淚水過。
   
  韓寧靜恨恨的盯著他,第一次用這種表情去看唐君毅這個男人,她的內心裏除了痛楚,還有傷心。
  
  她不想承認她看錯了,原來這個男人竟是這樣──他得到了發達的機會,回到了富可敵國的魏家,她祝福他,但是他不應該找人來羞辱她的家人。
  
  派出他外公來,這算什麼,這是小學生的行為嗎?還有,什麼叫做趕快解決掉他跟她的婚姻?  
  
  她都不知道,他對他們之間的婚姻關係這麼不悅;她都不知道,這一年來他過得這麼痛苦,現在有機會了,他就要擺脫她。
  
  她第一次覺得她以前對他的信任好傻,可是更傻的是,也讓她更厭惡自己的是,只要他一凝視著她,她就會不由自主心軟,就像現在。  
  
  不要,再也不要了……
  
  看著她那副厭惡他的表情,唐君毅實在很不能接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下赦的事,難道她這麼在意他瞞她的事情?
   
  「寧靜,我沒有告訴你我是外公的孫子,隱藏我的身分,是我的錯:沒有先跟你商量就決定回到魏家,這也是我的錯,但是我都是有苦衷的……但不管如何,我跟你道歉……」  

  「你找你外公到家裏來說那些話,也是有苦衷的嗎?」她對著他大聲吼著,邊說邊掉淚。光聽奶奶轉述,她就難過得要死了,要是讓她親耳聽到、親眼見到,她說不定會當場發飆,連槍都拿出來。
  
  有什麼了不起?有錢人有什麼了下起?還說要拿一筆錢給她,那還不早說,她一定會獅子大開口,沒敲個幾千萬絕不甘休。
  
  但是要逼她離婚,別想!別想這麼容易就甩開她,他現在多有錢、地位多了不起,那都跟她無關,她也不在乎;但是要想甩開她,她也不會讓他好過。
   
  就這樣決定了……  
    
  唐君毅聽見她提到外公,還說外公到家裏去了,他的心裏感到一陣疑惑,正想開口問時,何守武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何守武一進來,立刻看見韓寧靜傷心的模樣,當下惡狠狠的瞪著唐君毅,口氣也不太好,「還不走!人家現在是魏氏集團接班人,我們哪里高攀得上?」  
  
  韓寧靜點點頭,轉身想要走人,她跟在何守武身邊,何守武想安慰她,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似乎要她不要難過。
  
  這樣的動作看在唐君毅眼裏,讓他很不舒服。
  
  就在這個時候,韓寧靜突然轉過身看著他,眼神裏的憤怒依舊存在,哀愁卻更加強烈,彷佛是在問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唐君毅才想把人攔住,把話問清楚,寧靜就轉過身走向他,甚至沖向他。
     
  「韓寧靜!」何守武喊著。  
  
  韓寧靜站在唐君毅面前,抬頭看著他,似乎想看清楚他是不是她熟悉的那個男人?她好難過,好難過他會變成這樣,難過他竟然想切斷彼此之間的關係。
  
  她伸出手,打著他,喊著,「我討厭你,唐君毅,我現在真的很討厭你……」   
  
  唐君毅抓住她的手,「寧靜,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到現在他還在裝,韓寧靜感到失望透頂,這時,她看見他脖子上戴著一個東西──那是她送給他的護身符,跟她自己戴的是一對。
  
  那一次她到廟裏去拜拜,求了兩個護身符,一個給自己,一個當然是給他。她一直把他當成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她好在意他的安危。
   
  但是現在,她不要理他了……
   
  她一氣,一把將他脖子上的護身符扯下,「這個還我,我不要給你了!」
  
  可是他沒出聲,只是靜靜看著她抓著護身符轉身離去。他不知道自己當下為什麼沒有反應,或許是傻了、或許是不解、或許是心痛,更或許還有抱怨──他做了這麼多,大半都是為了她,怎麼換得的還是她這樣的反應?  

  他重捶了辦公桌,這才發現他真的很心痛,連肉體的痛楚都沒有感覺……
   
  直到下班前,他都坐在辦公桌前安安靜靜的看著窗外,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真不知道今天的發展是喜還是悲?
    
  解決掉了一個人,並打算以這個人作為餌,引出那個背後更大的勢力,事情終於有了進展,他應該感到高興,因此此刻正是向寧靜說明一切的最佳時機。
    
  可是寧靜意外出現在他面前,更令他意外的是寧靜的反應,她對著他近乎失控的反應,真的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承受下來了,心裏隱約可以感覺到寧靜對他有著很深的誤解,那一時半刻,說也說不清,說了只像是在辯解。  
  
  他好煩,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什麼都不想做、哪里都不想去;王叔進來說晚上有餐會,他也要王叔找藉口去推掉,說他沒時間去,只是不斷想著下午寧靜說的每一句話,想要厘出頭緒……  
  
  寧靜說的……外公到韓家?外公到韓家找奶奶跟媽媽做什麼?  

  唐君毅立刻轉過身,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回魏家,透過家裏的僕人,外公接了電話。  
    
  他問得很直接,問外公是不是跑到韓家去說了什麼?但是老人家避重就輕,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甚至還不斷跟他打哈哈。  
  
  但是從外公說的一句話,唐君毅立刻可以猜出──外公一定有去韓家,甚至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君毅啊!外公幫你安排了幾個名門千金,有些是有錢人家的女兒,有些則是政治世家的千金,找個時間你跟她們一起吃個飯,聯絡一下……」
    
  唐君毅掛斷電話,他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個外公,他真不想口出惡言,那不符合他的個性,但是外公一定是到韓家去亂講話了。
  
  歎口氣,他深覺自己腹背受敵,公司的問題已經夠麻煩了,外公還扯後腿。  
   
  他打開抽屜,想要將東西收起來,先回魏家找外公問清楚也說清楚,就在此時,他看見抽屜裏放著一隻手機。
   
  那是他的手機,是王叔幫他辦的,只有王叔知道手機號碼──他這輩子從沒想過自己可能需要這種東西,以前他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裏,從來沒人抱怨過聯絡不到他。  
  
  他的心裏一陣震動,不知家裏怎樣了?外公是不是到家裏說了什麼,才會讓寧靜誤會他,對他這麼生氣?  

  唐君毅心一橫,下定決心撥通號碼,將電話放在耳邊等待接通,聽著那鈴聲響起,一時間唐君毅不禁緊張了一下。
    
  不到三十秒,電話立刻就接通了,唐君毅深呼吸,聽著對面傳來的熟悉聲音,依舊是沉穩但帶著溫柔的嗓音。  

  「喂!」  

  「……奶奶,是我。」
  
  「君毅?你這孩子,你終於打電話來了。」那說話的語氣好像從沒懷疑過他為何這麼久不回家,這麼久末跟家人聯絡,這麼久都不開口解釋這整件事!
  
  「奶奶,對不起,讓你跟媽媽擔心了。」   

  韓奶奶隔著電話笑了,「擔心,有一點,因為我們都不太習慣為你擔心,以前你是最不讓我們擔心的。」    

  「對不起……」    

  「孩子,還好吧?魏家對你還好吧?」  

  「還好……」唐君毅有點難開口,「奶奶,你不問我嗎?」
     
  「問什麼?」  

  「回到魏家的事,還有外公去找你們的事。」
   
  韓奶奶還是一派輕鬆,「孩子,雖然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可是奶奶相信你,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會做什麼壞事。至於你說那個老頭喔!唉……」  
  
  唐君毅急忙說著,「奶奶,我是真的不知道外公去家裏做什麼,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是我的意思。」他說得信誓旦旦。
  
  韓奶奶聽了笑開懷,她就知道君毅不是這樣勢利眼的孩子,她果然沒有猜錯。
  
  「那你得花點時間安撫寧靜羅!那丫頭很相信喔!」  
  
  唐君毅苦笑,「我知道,她下午已經來罵我一頓了。」
  
  韓奶奶大方承認,「唉!其實丫頭那時候不在場,那些都是我告訴她的。我想可能是我在轉述時稍微誇張了一點。」
   
  唐君毅又是苦笑,「奶奶,你不是說你相信我嗎?現在真的把我害慘了……」  
  
  「相信你是一回事,幫你跟寧靜增加生活樂趣又是另一回事!你的個性這麼溫和、這麼處之淡然,奶奶要是不下重手,怎麼知道你到底是打算拿寧靜怎麼辦?」  
  
  說穿了還是不相信他嘛……唐君毅無奈,知道他是自找苦吃,「奶奶,我該怎麼辦?」
     
  真是後悔,早知那晚就將寧靜留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畢竟那晚並未發生什麼事,那些窺伺他的人看來只是想摸清楚他的底細,並沒有實際的危害。  

  事實上也要怪他自己,誰教他在一開始就決定隱瞞家人,決定利用她們對他的信任來自己處理這一切,這是他在自討苦吃。
    
  「在奶奶給你意見之前,你必須先告訴奶奶,為什麼決定回魏家這樣的大事都不跟我們說?」
   
  於是唐君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面對有智慧的奶奶,他是真的不敢隱瞞。
   
  他告訴奶奶,為了不想再看到寧靜受傷,他決定回到魏家,進入魏氏的核心去幫助寧靜調查誰才是利用魏氏集團走私毒品的主謀。    
  
  他也告訴奶奶,其實王叔已經找他好多次,他都拒絕回去;若非那一晚親眼見到寧靜受傷的樣子,他恐怕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說是因為,他沒把握自己能控制一切,更相信如果寧靜和這些愛他的家人知道他回魏家的目的是要涉險,一定會盡全力阻止他,於是他才會選擇隱瞞。「奶奶,我並不打算瞞很久,本來是想等局勢明朗化就要告訴你們。」
  
  韓奶奶歎氣,真不知該是高興還是難過,君毅這孩子,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寧靜,這對夫妻真是的,對於彼此都不能敞開心房,說是為了對方好,卻瞞著對方。「君毅,我有個辦法,既然你想幫寧靜調查案子,不如這樣……」  

  韓奶奶幫唐君毅想了個方法,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才掛斷電話。  

  唐君毅靠在椅子上,臉上帶著微笑,奶奶就是奶奶,果然姜是老的辣。    
  
  只是唐君毅對於韓寧靜,不是一點抱怨都沒有──這女人,就這樣不相信他,別人一說,隨意天花亂墜一番她就相信了。  
  
  他決定接受奶奶這個建議,但是他也決定不再試著去向寧靜解釋──說也說不清楚,說了反而像是在辯解,那他就用做的給她看,讓她親眼看見他的行動,讓她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有了富貴就忘記妻子的男人。  
  
  或許一開始的隱瞞是因為有苦衷,是因為別有想法:但現在,他也不想說了,就讓他以行動來解釋吧!
  
  他拿起電話打給在這段時間一直有聯絡的檢察官,跟他說明來意,尋求協助,「我想請警方派人來保護我,如果可以,我這裏已有名單,能否請這兩位警官來保護我,他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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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5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唐君毅親自向警方提出想要有隨身保護的人員的要求,警方則是因為他願意主動幫忙偵辦,自然也沒什麼好說不的,甚至還答應了由他自己挑選的要求。
  
  至於唐君毅挑選的人,出自于韓奶奶的建議,當然就是韓寧靜與何守武兩人──奶奶說,把寧靜拉在身邊,唐君毅自然有很多機會可以親自用行動向寧靜解釋。
   
  寧靜是那種死腦筋的孩子,一旦認定了,說什麼在她看來都是狡辯,是多說無益,因此奶奶建議唐君毅別再多說,直接將那丫頭拉在身邊,慢慢的她就會懂。  
  
  而讓何守武也跟著,是以免寧靜一個女人真的遇到事情時會反應不過來。至於另一個讓何守武跟著的理由,奶奶笑笑的向唐君毅這個正牌老公承認,因為她老人家大方鼓勵何守武那孩子也可以追求寧靜。
   
  此話一出,唐君毅差點沒昏倒,要不是得顧及禮貌,他真想就這樣把電話給掛斷──奶奶這樣做,不是在找他麻煩嗎?
    
  現在寧靜誤以為他是個拋家棄子的壞蛋,誤以為他有了榮華富貴,就什麼都不要了,在這個時候,豈不是讓何守武趁虛而入?  
  
  奶奶笑他,「你果然會在意,那奶奶這招就有效了,事實上,這就是要激起你的反應,不然你以為寧靜會接受何首烏嗎?真要接受,好多年前就接受了。」  

  原來連奶奶在一開始都有點動搖,有點不太相信他了,才會鼓勵何守武對寧靜展開追求,以激發他的醋意:老天!這個奶奶也太愛興風作浪了,雖然他知道奶奶是為了他和寧靜好,才會出這個狠招。  
  
  真不知道寧靜接到消息時,會是什麼反應?可想而知,她的反應一定不太好!  

  那天何守武跟著她再次來到魏氏集團,腦海裏還想著剛才長官交代她的話。  

  長官說,魏氏集團現在一方面全力幫助警方,另一方面也全力要抓出內賊,因此警方決定同意派人保護唐君毅,警方也同意唐君毅的要求,由他來指定保護他的人。「既然你們被選上了,就給我好好保護人家,出了一分一毫的差錯,你們皮就給我繃緊一點。」語帶威嚇。
  
  他們別無選擇,只得聽命。
  
  一路上,韓寧靜一直沉默不語;何守武以為她心情不高興,提議乾脆回去拒絕這項任務──只要他們夠強硬,相信長官也沒轍。  

  他心想,寧靜現在一定很不想再見到那個唐君毅。這段時間以來,她總是這樣情緒低落,唐君毅的事是真的讓她很傷心。  

  可是寧靜只是搖頭,還是決定接受任務。想來雖然她現在對唐君毅有很多的抱怨,但是說到要保護他,她還是會義不容辭。  
  
  到了魏氏集團,進入那雄偉的大門,門口的警衛跟一樓櫃枱的小姐像是都已經提前知道這號人物,沒有多做阻攔與詢問,直接放人。  
  
  兩人在電梯口碰到那個在這段時間經常出現在唐君毅身邊的中年男子,好像叫作王叔的……  
  
  「兩位,辛苦你們了,跟我一起上來吧!」王叔非常有禮貌。  

  韓寧靜稍微面帶笑容,儘量別再擺臭臉;何守武也是,三人搭著電梯,一同上樓。    

  「接下來君毅的安危就麻煩兩位了,請兩位多費心。」
    
  「這是我們的職責。」韓寧靜很平穩的說著。
    
  「只有職責嗎?」
  
  韓寧靜臉微紅,身為過來人的王叔打算不再找眼前這孩子的麻煩,看了看手裏的資料,這時電梯到達總經理辦公室的樓層。
  
  三個人一起走出去,但就在此時,王叔這才想到,「對了!君毅現在不在辦公室,他到各部會去巡視了,你們……要不要先到辦公室等?」
  
  韓寧靜立刻搖頭,「我們過去找他吧!」她是這樣想的──既然要保護,第一時間就應該出現在他身邊,在這裏枯等不到人,這不是在保護。  

  於是三人再搭一次電梯,來到了唐君毅目前所在的地方。
  
  這段時間以來,唐君毅跑了好幾個單位,只是為了安撫人心。他大刀一揮,砍掉了副總經理,公司員工一定會人心惶惶,他必須親自出面說明,讓員工知道狀況。
   
  況且他也知道,這些員工裏一定有許多人也在幫忙副總經理幹那些不法勾當,不管是出於知情,還是被迫,這些人他沒能力一一找出來,只能透過這個方式,勸這些人停止助紂為虐。  
   
  韓寧靜一到五樓的辦公室,看到的景象就是──
   
  唐君毅像是老師在上課般站著說話,一群員工有的人坐在位子上,有的人乾脆站了起來,但每個人都專心聆聽。  

  「我知道大家最近心有點浮動,董事長去世,副總經理也被逮捕,一下子魏氏好像群龍無首,但請大家不用擔心,各位這幾個月的薪水都有拿到吧?」  
  
  現場傳出笑聲,唐君毅也笑著,「既然都有拿到薪水,而且各位都是國際貿易中心的菁英,一定都知道魏氏的訂單狀況,那就更沒有道理擔心。」  
  
  「是啊……」現場窸窸窣窣的交談。  
    
  「但我要告訴各位的是,魏氏集團可以用最優渥的待遇來聘請各位,各位都是魏氏的人才,魏氏非常珍惜。但是拿了錢,不要再做一些辜負並傷害魏氏的事情,這樣你占不了好處的,到時候人財兩失,什麼都沒有!」
   
  現場安安靜靜,知情的人自然是冷汗直冒,不知情的人只當是一般的道德喊話。
   
  而站在門外聽著的韓寧靜與何守武,兩人也聽得入神;尤其是寧靜,她真的好意外,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君毅──過去他在她眼中總是個好好先生,她沒想過他會有這樣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甚至一語雙關的一面。
   
  對他,她真的覺得有好多的疑惑,他身上有好多的謎團。  

  唐君毅話說完,一走出辦公室,立刻就看見了韓寧靜他們。他微微挑眉,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走上前去,繞過她與王叔交談。  

  四個人就這樣──兩個在前、兩個在後,一起離開。搭著電梯,唐君毅跟王叔討論著公事,韓寧靜就這樣被丟在後頭。
   
  直到公事說完,電梯內恢復安靜,唐君毅這才說了第一句與公事無關的話,但是他沒有回頭。「我以為你已經討厭我討厭到不會來了。」
  
  韓寧靜哼了一聲,「這是工作,我分得清楚。」    

  「好吧!那我就先謝謝你能分得清楚了,我想你應該也會好好保護我吧?」走到辦公室門前,唐君毅停下腳步,沒有開門進去,反而轉過身看向韓寧靜。    

  他面帶微笑,已經沒有幾日前寧靜跟他翻臉時那種心痛的表情,現在的他,似乎成竹在胸,掌握了一切。  
    
  「會啦!會啦!」這個君毅幾乎完全變了,以前他哪會這樣,說話語帶玄機,每句話好像都有別的含義,真是奇怪,在這裏待久了是不是人就會變得很討厭啊?    
  
  唐君毅笑了笑,打開門走了進去,一群人也跟進。一回到辦公室,唐君毅連話也沒多說,立刻回到辦公桌開始工作。  

  韓寧靜跟何守武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眼神明明不想一直放在他身上,卻不由自主的朝他送過去。
   
  他很專注,幾乎完全投入在工作上,那桌上擺著一疊又一疊卷宗,幾乎要把他給淹沒,不只如此,連沙發前的茶几上也是。
   
  甚至秘書還火上加油的不斷送進來,一次送進來的檔還不是一份、兩份,都是一大疊,簡直是嫌他工作量還不夠大就對了。
  
  韓寧靜看到就覺得心驚膽跳──在警局上班,她最怕的就是寫報告,所以她寧可到外頭去衝鋒陷陣、抓賊逮人,也不要在辦公室裏被這些檔給壓死。
   
  只是她心裏還是隱隱擔心,怎麼工作量會這麼大……君毅回到魏家,怎麼日子好像更難過?
  
  魏家這麼有錢,君毅回到魏家不是要享福的嗎?魏家的老爺爺是怎麼回事,竟然把這麼大的公司都丟給了君毅一個人?    
  
  唐君毅快速的閱讀,迅速下決定,一份一份處理,沒有抱怨,更不喊苦,偶爾他抬頭會看見她,但是她只是撇開頭,故意不看他,自然,也沒有看見他略顯疲累的眼神。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累,回到魏家,如果都是過這種生活,那一定會很累。說好不心疼他,那是他自己願意的,可是她的心裏還是忍不住泛疼。
   
  要貼身保護唐君毅,當然晚上就得跟著他回到魏家,這也是寧靜第一次進到富麗堂皇的魏家豪宅。    

  當然,她也見到了魏老爺,那個一開始就對她不太友善的老人家;還有,她更見到了魏宗堯那小子,這才想起這樣一來,宗堯就變成君毅的表弟。  

  其實寧靜對這孩子是有點不好意思,當初就那樣沖到學校,為了保護他想把人帶走,若非君毅告訴她這樣做對小孩子心裏影響很大,她可能還覺得自己沒做錯。
     
  說到君毅……唉!現在他們之間真不知隔了幾座山,遠得可以,要像以前那樣在房內相互依偎聊天—她聽著他說那些蘊含人生大道理的話,說著那些關心她的言詞,大概是沒機會了。
   
  這幾天下來跟著他,她發現……他回到魏家,日子好像也沒比較好過,哪有她想的什麼享受榮華富貴?
  
  每天不是在辦公室處理公文、看資料,就是開會、開會,再開會,常常就在這些工作中度過了一天,忘記了午餐時間,也忘記了回家時間!她還是會想,明明這種生活就比較辛苦,為什麼他要回來……
   
  但她也發現,原來君毅也能適應這樣的生活,看他專注的模樣,甚至散發出與以往不同的魅力。
  
  今天,他難得提早回家,當然,她跟何守武也一起來了。大家一起吃了頓晚餐,整個晚上,君毅都很沉默。  
  
  反倒是她,因為魏爺爺一直嫌她不好,搞得她也老大不爽,一直嗆他;至於何守武,則是被魏宗堯纏住了,一直叫他教他武功。
  
  「對啦、對啦!你找的那些女人最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美得像朵喇叭花,這樣好不好?」  
  
  這個魏爺爺真是過分,前幾天甚至還安排了好幾個女人在公司,說什麼要讓君毅選,不過君毅已經把人都請走了,還當場打電話要爺爺不要再有這樣的舉動。
  
  就沖著這一點,她可以給君毅一點好臉色看──開玩笑,她才是君毅的正牌老婆耶!當著她的面安排別的女人讓君毅選,那她算什麼?
  
  更何況她親眼見到他的工作已經夠忙了,這個魏爺爺還淨給君毅找這種麻煩,想到這裏,韓寧靜實在沒好氣。
  
  「你只是在嫉妒,嫉妒別的女人比你更適合君毅。」  

  「我當然嫉妒,我是他老婆耶!」  
    
  「你也配?」
  
  「總比那些喇叭花配!」
  
  魏爺爺是真的被氣到,心裏大罵這丫頭真沒家教,他是長輩耶!她竟然就這樣跟他嗆聲,他說一句,她也回一句。  
  
  你來我往,爭論不休,夾在中間的唐君毅倒是安安靜靜的吃著飯。過了幾分鐘,他放下空碗,站起身。「你們慢用,我吃飽了。」
   
  魏爺爺看著他,「怎麼吃這麼少啊?」
   
  「夠了,我飽了,我要回書房處理公事。」但在他臨走之前,「寧靜,你跟我一起來。」  

  在韓寧靜單純的腦袋裏只覺得跟魏爺爺的爭論占了上風,立刻露出勝利的表情,看著老人家,然後放下碗,跟著離開。  
  
  離開以後她才在感歎,怎麼自己這麼笨,一下子又被君毅帶走了,她真的沒辦法不聽他的話。  

  到了書房,唐君毅走了進去,韓寧靜也跟著進去,只不過她本來還以為他是有話要對她說,或是又想向她解釋,或是要勸她,但是沒有,他只是要她自己找位子坐,倒了杯茶水給她,然後自己回到辦公桌前開始閱讀那一大疊又一大疊資料。  
  
  這些資料是他叫王叔找來的,是公司的股東名簿與董事會名冊,他只是出於直覺,覺得他一直希望找出的那個人應該是董事會的某個大股東。  

  所以他透過查閱這兩份檔,找出哪個股東是在這兩年才開始收購魏氏的股票,進而進入股東會,並且當選董事。
  
  他想要瞭解這兩年來公司股東的變化──誰賣出了股票,什麼時候賣的?賣給誰了,以多少的價錢?當然也藉此瞭解是誰在收購公司的股份?
  
  只是股東名簿真厚,有上百頁的資料,有些股票轉手再轉手,經手的人多得很,每一筆都詳細記錄,著實讓他花了不少時間。  
  
  韓寧靜看著他又這樣埋首回到書堆,突然她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笑,好像以前他坐在書房看書時,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
  
  可是想起自己這陣子所受的委屈,她的笑容頓時隱沒,不管如何,這個男人這樣傷害她、這樣隱瞞她,她真的很氣、很氣。
   
  唐君毅拿起筆,照著股東名簿抄寫下好幾個可疑的資料,然後再拿過董事會名冊進行比對,總算稍微理出頭緒。
  
  可是這樣還不夠,他還必須再比對出更多資料,這才能證明他心裏的假設,不然假設永遠是假設……
   
  「到底要我坐在這邊幹什麼?」韓寧靜坐不住,開口詢問──這樣呆坐在這裏,她還寧可出去晃晃;他有事做,不會覺得無聊,她可是快要發瘋了。
   
  「陪我。」    
  
  「陪你?」一開始還以為聽錯了,他是說「陪我」吧?他要她坐在這邊陪他,他是三歲小孩嗎?「幹嘛陪你?你現在做的事,我又幫不了忙。」
    
  唐君毅看著她,「你如果能坐在那裏陪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
  
  韓寧靜抱怨著,「可是這樣很無聊耶!」她無聊到聯手跟腳都不知往哪里放,好像擺哪里都不對。
  
  「不然我們來聊天好了。」
  
  「聊天?」韓寧靜看著他那一桌的資料,整個人光是看就累了,乾脆靠在沙發上,腳也曲了起來,整個人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你現在在工作,聊天不就會吵到你,讓你分心?」
   
  話雖這樣說,不過她的動作倒是一副準備好要聊天的樣子──現在的她大概根本忘了自己是受命來保護唐君毅的,反倒把自己當成是這裏的主人了。  

  「以前我們在家裏,我在書房看書,你就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跟我聊天,怎麼你以前都不會覺得吵到我啊?」
  
  看了他一眼,「那不一樣啊!你現在不一樣了……」    

  語氣中沒有諷刺,只有一絲無力──她作夢也想不到,她的枕邊人,那個一向溫和的唐老師,轉眼競變成魏氏集團的接班人。  

  現在看著他,說真的,她好像也氣不起來,只是覺得好累,一瞬間,那個跟自己這麼親近的人競變得這麼遙遠,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跟他親近?  

  其實那天把那些魏爺爺派去的千金小姐統統請出他的辦公室時,她也看到了,她開始有點相信他是不得已的。  

  側過頭看著他,唐君毅也抬起頭看著她,兩人就這樣對望,默然無語。
   
  「寧靜,我有一個請求。」
    
  「什麼?」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或者說,你對我是半信半疑的,但我求你靜下心來看看我的行動。」  

  「什麼行動?」
   
  「你看了就知道,我會努力讓你相信我並沒有變。」
     
  韓寧靜看著他,她其實好想說,就算他變了,或許到頭來,她還是不會怪他的──奶奶說了,如果走出去真的是君毅要的,那為什麼要把他攔下?  
  
  她只是覺得好難過──他們曾經一起走過這麼遠的路,真的是一起走,他總是在她身邊,拉著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要往前沖的她;但是現在,他們卻在不同的路上了,不管他是變了,還是沒有變,他們都已經在不同的路上。
     
  她輕歎一口氣,很輕很輕,但是唐君毅還是聽到了。
  
  不過他什麼都不說,決定轉移話題,開始對著韓寧靜說起有關他的父母,還有這整個魏家。   

  這段聊天的氣氛很平靜,韓寧靜聽著,有時候問了好幾個問題,有時候為君毅的母親感到不平,又念了魏爺爺好幾句。
  
  唐君毅邊說邊面帶微笑,同時又分心繼續看著桌上的檔,聽著他沉穩的嗓音,韓寧靜竟然睡著了。   

  說什麼要保護他,結果竟然睡著了?
   
  哪有保鑣比主人更早睡著的事?唐君毅看著那女人坐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心裏只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她真的是太累了……站起身走上前,準備抱她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可是朦朧間,韓寧靜稍微醒了過來,半夢半醒,模樣還挺可愛的。「不要,我要在這裏,你繼續說啦!我有在聽……」  

  唐君毅無奈,只得到隔壁房拿棉被過來幫她蓋上,然後回到桌前繼續努力。
    
  看著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女人,唐君毅一笑,「那我就說了……寧靜,有時候你真的很笨耶!人家說了你就信,我根本沒想過要跟你離婚,更不可能找外公去說這種事……因為我很珍惜能跟你、跟奶奶和媽媽在一起的生活,那對我而言才是幸福……」    
  
  睡夢中的寧靜似乎在笑,她好像聽到天使在唱歌……  

   

  這種被兩個人跟前跟後的生活又過了一個月,這段時間,唐君毅持續調查公司目前股份的分佈狀況與流向。
  
  他承認這是很麻煩的部分,更得偷偷進行,不能讓別人知道,因為他不想驚動背後的主謀。
   
  聽說那個副總經理被逮捕後,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已經被起訴了。現在,警方的重點也移向了這個真正的元兇。  

  唐君毅原本以為,那個元兇安插在公司管理階層的棋子被拔掉後,一定會很快就出面,這本來也是他的計畫──利用拔掉這顆棋子以揪出背後真正的主導者。  
  
  可是那個人還真能忍,竟然撐了一個月,撐到唐君毅自己都覺得很奇怪。不過沒關係,這段時間他不斷抽絲剝繭,大概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從兩年前開始就陸陸續續收購股份,其收購的成數很明顯可以看出此人不是單純的玩票,而是有心、有計畫的想要進入股東會,甚至是董事會。
   
  他的身分與姓名,如果董事會名冊記載無誤,那他大概已經掌握。
  
  這一天,唐君毅打算開始去拜訪那些在那一陣子將股票出售給「這個人」的股東,想瞭解一下他們出售股票的狀況。
    
  他跟王叔定在前頭,兩個人交頭接耳,不斷討論著;何守武眼韓寧靜走在後頭,韓寧靜不斷注意著四周,非常的熟練。  
   
  倒是何守武,一直注意聽著唐君毅與王叔交談的內容,聽到他們談什麼「內賊進入董事會」,什麼「那些股東可能被迫出賣股份」等等,何守武上前拉住了唐君毅,「唐君毅,你們剛剛到底在說什麼?你們現在是在調查什麼嗎?」
  
  唐君毅笑了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到底是什麼?」他憑著員警的直覺,唐君毅正在調查的東西跟警方最近正在調查的有關,他本來就在懷疑為什麼長官會同意讓唐君毅自己挑警宮來保護他,難道唐君毅現在正在跟警方合作?  
  
  他也很納悶為什麼唐君毅會選在這個時刻突然決定回到魏家,而在他進入魏氏企業後,警方突然大有斬獲──不僅逮捕了副總經理,甚至還第一次取得魏氏的內部資料,難道都是因為他?
   
  韓寧靜不解,「你幹嘛突然對魏氏內部的事情這麼有興趣?」  
  
  何守武看著夥伴,深覺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最遲鈍的女人……等一下,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唐君毅是因為寧靜而回到魏氏,為了幫助他老婆調查,所以決定回到魏家?  

  是這樣嗎……  
  
  唐君毅沒有理他,繼續往前走,跟著王叔走到停車場;那裏已經有車在等,只不過這段時間以來,都是由何守武充當他的司機。
  
  一輛黑頭轎車就停在那裏,四個人往目標栘近,就在此時,韓寧靜似乎發現了什麼,她立刻警戒,一把拔出了槍。
  
  何守武愣住,也跟著做出動作,但是他沒發現什麼,只能問韓寧靜,「你看見什麼了?」
  
  韓寧靜看著遠方,「那邊的樹後面剛剛有一陣閃光。」  

  「閃光?」
   
  眼睛也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小樹林,唐君毅也看了過去,現場氣氛頓時彌漫著一陣緊張。  
  
  何守武看了看,「你太緊張了,應該是看錯。」
   
  韓寧靜將原先握住槍的手放下,何守武也是:她看沒有異狀,也以為是自己多心了,沒辦法,這份工作就是這樣,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人神經緊繃。
  
  但就在此時,就在眾人都放鬆心情的同時,突然槍聲大作──  
  
  韓寧靜與何守武臉色全變,再把槍舉起,然後開始還擊!
   
  韓寧靜一把將唐君毅拉下,蹲低身子,然後一群人都躲在他們原本要搭乘的轎車車旁,利用車子做掩護。
   
  兩把槍不斷還擊,對方的火力似乎更兇猛,而且顯然就是沖著他們而來,只是可以確定的是,子彈都來自同一個方向,顯示槍手就躲在那片樹叢中。  
  
  何守武將子彈擊發完了,換了一點時問更換,韓寧靜也是;另外他還分心去透過對講機,向警方呼救支援。
     
  「呼叫,隊員韓寧靜與何守武遭受攻擊,請求支援!」  

  唐君毅躲在他們身後,也利用車子作掩護。
  
  王叔也是,只是王叔眼看這樣不是辦法,對著唐君毅說:「君毅,地下室有一輛董事長的座車可以防彈,我去把它開來。」
  
  唐君毅看著四周,「太危險了,現在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被波及……我看我去好了。」
  
  王叔不答應,「不行!你現在的身分很重要,我不能讓你涉險,你在這邊等,我去把車開來。」說完,也不等唐君毅反對就跑開了。
  
  唐君毅憂心忡仲,看著前方兩個人面對對方的火力不斷回擊,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看著四周,直覺想到的就是,今天這起攻擊絕對跟那個幕後元兇有關,看來對方已經鎖定他了。
  
  眼看著寧靜跟何守武兩個人全力抵擋,無奈只有兩個人,似乎就快招架不住;他們的彈匣換了好幾次,不過對方的火力似乎也跟著減少。
  
  經過一會兒,雙方只剩下零星開槍,偶爾竄出幾聲驚人槍響,現場煙硝味濃厚,氣氛更顯得緊張。  
  
  他們都以為對方的火力也會跟著減弱,但是就在一陣槍聲過後,唐君毅發現不太對勁!
  
  何守武握緊槍,「我們有車擋著,他們只是在浪費子彈而已,該死,光天化日之下這樣開槍,太囂張了吧!」  
  
  韓寧靜再換彈匣,準備再度開槍,她什麼話都不想說,只想為君毅做好掩護,君毅絕對不能出事──於公、於私,他都不能出事!    

  唐君毅看著車子,發現車底地上開始漏出液體,他心下一緊,立刻脫下外套沖上前,將韓寧靜整個人蓋住,然後拉著她還有何守武,將他們兩人往後面一拉,在最短的時間內,能離開車子多遠就多遠。
  
  「你幹嘛……」   
  
  砰……砰……  
  
  何守武大喊著,但下一瞬間他就知道答案了──因為車子油箱爆炸了!   

  他自己找著地方掩蔽,而唐君毅只是緊緊抱住妻子,將她壓在地上。  

  他們來不及逃太遠,巨大的爆炸聲響仿佛就在耳邊響起,那炙人的灼熱在瞬間爬上身,讓人痛到一陣暈眩。  
  
  車子在爆炸中幾乎摧毀,何守武迅速轉過身,看著眼前的畫面,目瞪口呆、無法言語──看來剛剛對方的槍聲停歇,就是為了瞄準油箱的位置,一舉引爆。
  
  再轉頭,看向壓在寧靜身上的唐君毅,如果不是他,他跟寧靜早就被炸死在車邊了。  

  韓寧靜被外套蓋著,整個人更被唐君毅保護著,她沒有受到太多傷害……可是君毅呢?
  
  她迅速推開壓在身上的人,拉掉蓋在自己頭上的外套,看見了那驚人的一幕──那輛車就在眼前起火燃燒!  

  而君毅就倒在她身旁,整個人趴在地上,他的白色襯衫被燒破,甚至可以看見那血肉模糊的恐怖畫面。  
  
  「君毅……」韓寧靜完全不敢置信,還傻傻念著丈夫的名字,輕輕去推,發現唐君毅動也不動!
   
  終於她清醒過來,放聲大叫,叫聲裏帶著淚水與泣音。
  
  君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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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21:51: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唐君毅傷得不輕,手臂與背部有多處燒傷,住院好幾天,其問更有一段時間他幾乎都在昏睡:經過醫院方面的細心照料,狀況這才逐漸穩定下來。  

  等到他逐漸恢復清醒時,他立刻提出一個令人感到不解與為難的要求──他想回到韓家去靜養。
   
  他很堅持,可是其他人,包括韓寧靜在內,都擔心現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回家,對他的身體會造成二度傷害。
  
  可是唐君毅很堅持,他難得展現出這樣固執的態度,他就是想要回家……他好久都沒有回家了……
  
  於是在詢問過醫生後,韓寧靜把唐君毅帶回家,讓他好好在家裏休養:也難怪他想要回家,家裏畢竟是最溫暖、最舒服的地方。  

  這段時間,韓寧靜一直很堅強的照顧著自己的丈夫──她不太說話,忙東忙西的,表情看來很冷靜;只有在安靜的坐在病床前,看著睡著的唐君毅時,眼神才會透露出一絲脆弱。
   
  將唐君毅帶回家後,回到了夫妻倆的房間,君毅躺在床上靜養,至於其他的家人,則統統都擠進了房間內。  
  
  韓奶奶歎息著,偶爾聽見魏爺爺抱怨警方沒有保護好君毅時,替自己的孫女緩頰;韓媽媽則偷偷在一旁掉眼淚,王叔則是歎息;何守武跟魏宗堯則站在最外面,聲音此起彼落。
     
  韓寧靜出聲趕人,「你們都出去,不要在這邊吵,把君毅吵醒了怎麼辦?」邊說邊把人統統往外面趕。    
  
  她才不管這樣做有沒有禮貌,她只怕有人吵到了她的君毅。    
  
  房內終於安靜下來,事實上,所有人還是擠在門外,利用半掩的門,看著房內的狀況,想知道君毅是否還好,更想知道寧靜現在對君毅是不是還很生氣?
  
  韓寧靜直接坐在床沿,靜靜看著君毅,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她難得這麼安靜,就怕自己有任何一點聲響會吵到君毅,讓他無法好好休養。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君毅的受傷,更想起他為了保護她而受傷,她的淚水像是決堤一樣,不斷掉落。   

  她用力擦著眼淚,卻怎麼都擦不乾淨,兩隻手將眼睛蒙住,那淚珠卻是一滴一滴從指縫竄出。  

  她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害怕失去他,他倒在她身旁的那一刻,她真的好害怕,她竟然沒能保護好他,甚至他還是因為要救她才會受到這麼嚴重的傷。
   
  而且,都是因為她把他的護身符給搶走,才害得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啦……」可是淚水就這樣背叛了她,不斷的掉落。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撫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一樣,輕輕拍撫著。
   
  她張開眼睛,看見了那雙溫柔的眼睛,是君毅;她努力擦幹淚水,「對不起,吵醒你了。」
  
  搖頭,他握住她的手,一隻不夠,他將她的兩隻手都緊緊握住,給她力量,也給自己安慰。  

  韓寧靜的淚水再度失控,不斷掉落,她生平第一次哭得這麼慘。過去,她最鄙視眼淚;但現在,君毅卻有辦法逼出她內心最脆弱的部分。
  
  她真的好怕失去他──一直以來,他總是這樣默默陪在她身旁,給她支持與力量,讓她去做她最想做的事情,甚至有時候,她都忘了這個家庭,忘了自己還有丈夫,但君毅總是包容她、體諒她。  
  
  君毅總是安安靜靜的做她的靠山,給她可以養精蓄銳的地方,給她一個可以躲起來哭泣的地方。
   
  她好笨,竟然還怪他──君毅的愛或許下明顯、或許不強烈,但是最適合她,他完全契合了她。  
   
  唐君毅虛弱的勾起一抹笑容,輕輕搖著頭,「沒有,我睡太久了,你沒有吵醒我。」    
  
  這段時間,那種害怕失去他的恐懼戚一直緊緊攫住她,幾乎讓她無法呼吸,更讓她繃緊了神經,現在看見他可以說話、可以安慰她,終於讓她放了心,但連帶也讓她的淚水決堤,她這才知道,原來這看似平淡的夫妻關係卻是最無法失去。  

  他的陪伴,原來這麼珍貴,現在她只想好好待在他身邊,不去想別的事情,只要這一刻,他在她的身邊,安然無恙就好。
  
  「寧靜,還在生我的氣嗎?」    

  含著淚,拚命搖頭,她覺得自己好笨,竟然要等到君毅救了她,因此受了傷,這才確定他的感情,確定他沒有變心:她真的好笨,她怎麼會這樣遲鈍?怎麼會去懷疑他,他一定很失望。「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把你的護身符搶走,才會變這樣……都是我的錯……」   
  
  「傻瓜……跟你有什麼關係?」
   
  「都是因為我啦……」
   
  唐君毅笑了,放開她的手,拍拍身旁的空位,「寧靜,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們好久沒有一起睡了……」
   
  韓寧靜也笑了,這話說得好曖昧,但是她還是躺上了床,輕輕靠著他,儘量不碰到他身上受傷的地方,然後繼續牽著他的手。  

  拉過被子,將兩人一起蓋住,唐君毅覺得好舒服,彷佛回到世界上最柔軟的地方──有她的陪伴,即便兩人之間不發一語,但他就是覺得幸福。  
  
  「寧靜,相信我,我真的……很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輕輕點頭,「我也是。」
  
  「不管別人怎麼說,都改變不了我的心意。」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輕輕搖頭,韓寧靜頭一擺,就這樣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低聲傾訴的歉意,唐君毅都聽到了。  

  他只是笑著搖頭,或許有點心痛,但現在的幸福氛圍讓他一點都不在意寧靜對他有什麼誤會。  
  
  他心想,老婆有什麼誤會,都是他這個老公的錯,就讓他用行動來證明,相信老婆一定會懂的……
  
  兩人默默並肩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雖然無語,心裏卻是百般激蕩,這一刻的安靜,誰都不忍心打破。
    
  房間外面,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韓奶奶顯然很滿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很得意的看著魏爺爺。「魏家爺爺,有沒有看到,人家小倆口夫妻情深,你幹嘛沒事找事做,硬是要拆散人家?」  
    
  「哼!」魏爺爺明顯勢弱,但嘴巴仍然很硬,「要不是那丫頭,君毅會受傷嗎?還虧這丫頭是員警。」  
    
  「拜託—打是情、罵是愛,人家君毅心甘情願為了寧靜赴湯蹈火,你在那邊喊什麼燙啊?」
    
  「哼……」魏爺爺看著韓奶奶,一副說不過她的樣子,轉頭就走。  

  韓媽媽看見了,淚水又掉落,哭得不能自己,想起女婿受傷,想起女兒又被人嫌棄。
    
  一旁王叔看到,出言安慰。「別擔心了,我看韓奶奶很厲害,一定有辦法收服老爺的。」    
  
  「唉……」韓媽媽一歎氣,轉頭與王叔對上了眼,兩人突然一陣臉紅。  
    
  王叔趕緊回頭,看向一旁拿著手機,不知在跟誰說話,邊說邊鞠躬的何守武。  

  「是……是……是……」說完掛上電話,何守武重重歎息。
   
  王叔趕緊問:「發生什麼事了?」看他被罵得很慘的樣子。  

  「局裏的長官……唉!他說我們保護唐君毅保護到人都受了傷,說要把我的頭給擰下來當球踢……」  

  每個人都笑出聲來,魏宗堯馬上答腔,「我幫你打電話回去罵他……」  
  
  「拜託!不要再害我了!」
   
  韓奶奶笑看著何守武,「何首烏啊!現在你還想要追寧靜嗎?」  

  一臉苦笑,「我哪有這麼不知好歹啊……好歹唐君毅也救了我……」如果不是唐君毅拉他一把,說不定他早就被車子爆炸給炸死了,他的命算是唐君毅救的!  

  他很訝異那一瞬間的反射動作,唐君毅既保護了寧靜,也救了他,現在他再也不敢小看唐君毅了。  

  那傢伙既有智慧又有勇氣,過去的他只是不想爭而已;反而是他何守武見識淺薄,竟然以為像唐君毅這樣的男人沒出息。
 
  韓奶奶非常滿意,「那現在問題只剩下魏家那個老頭了……不過放心,我有信心可以解決那個傢伙。」  

  王叔聽了只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在這個世上,沒有多少人敢用「老頭」、「那個傢伙」來稱呼曾經呼風喚雨的魏家老爺,大概只有韓奶奶有這個膽量。
  
  想想韓寧靜,再看看韓媽媽與韓奶奶,這個韓家還真是不可思議,出了這三個女人;不過唐君毅能收服這三個女人,那更厲害。  
   
  韓家突然多了好幾個人,包括魏爺爺,宗堯,還有王叔,現在都住在不算大的韓家。  
   
  這是君毅要求的,現在外面真的不安全,誰知道那個藏身在幕後的主使者會不會再有動作?所以他拜託奶奶讓外公還有宗堯他們先住進韓家──韓家這裏環境僻靜,附近是個小社區,出入分子單純,而且警方若要派人保護也比較容易。
   
  所以每到用餐時間,就是韓媽媽最頭痛的時間,以前只要煮幾道菜就好,現在要喂飽這麼多人,可沒這麼簡單。
  
  不過最讓韓媽媽訝異的是,從來不肯下廚的女兒都進到廚房了──依照寧靜的說法,她想要君毅吃得營養一點,這樣身體才能趕快好起來。
  
  不過她什麼都不會,只能跟著媽媽學。
   
  說來好笑,以前韓媽媽想要教女兒,女兒卻死都不肯學,還說要找個會做菜的男人嫁:最後她運氣好,真的嫁給廚藝還不錯的君毅,所以她就更有理由不學。
  
  不過現在為了君毅,她還是走進了廚房;雖然她什麼都不會,但韓媽媽看得出來,寧靜這回是下定決心真的要學。   
  
  晚餐時刻前的一個小時,韓媽媽在廚房裏大展廚藝,寧靜則在一旁幫忙洗菜切菜,這個時候,君毅應該還在床上休息。  
  雖然君毅說他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不應該休息太久,何況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跟王叔討論,但是寧靜很堅持,要他繼續躺在床上休息。  
    
  韓媽媽炒著菜,分神看了女兒一眼,「寧靜啊!你現在應該沒有在生君毅的氣了吧?」
     
  「沒有了。」
   
  「那就好,那個時候奶奶故意把事情說得很誇張,還說君毅不要你了,就是為了要逼你去找君毅。」
  
  韓寧靜訝異的看著母親,「這個奶奶,害我跑去跟君毅吵架……」
    
  「那你現在總該知道,君毅為什麼要回魏家了吧?」
  
  她一愣,「我不知道。」  

  這時,王叔走進廚房,聽見這對母女正在討論這個話題,不禁開口,「君毅會回到魏家,就是因為你。」  
  
  「我?」
     
  韓媽媽接著說:「君毅說,他不想再看到你為了調查案件而受傷,所以他願意回到魏家,到公司裏面去找出那個壞人。」  
  
  韓寧靜完全傻住,但突然間她也都想通了,難怪何首烏會跟她說,他覺得君毅似乎也在調查同一起案件……  

  王叔又說:「那個時候我去找君毅,希望他能回到魏氏幫忙魏家度過難關,他並沒有答應我;可是沒過幾天,他就打電話給我,說他願意回到魏家,他更親口告訴我,他願意回魏家就是為了幫你抓出魏氏的內賊。」
  
  韓寧靜好訝異,內心更是覺得歉疚──他是為了她才回去,只因為她在辦案過程中受了傷……
  
  他真的這麼心疼她……  
  
  韓媽媽把菜盛起來,準備炒下一道菜,「所以啊!寧靜,你很幸福了,君毅這麼好的孩子,這麼有責任感,你要好好珍惜啊!」  
  
  王叔也接著說:「我想君毅是真的愛你,至於老爺,你也不用擔心,再過不久,他就會接受了,畢竟君毅的母親已經給他很大的教訓。」
  
  韓媽媽以溫柔的嗓音,對著女兒勸說著,「寧靜,你總是這樣,個性衝動又迷糊,要不是有君毅包容你,你該怎麼辦?」  
  
  「不過,我想君毅也是自願的,他倒是一點抱怨都沒有。」  

  「就是這樣,寧靜更應該滿足,要好好做君毅的妻子。」
   
  韓寧靜向後跳開──他們一個在她耳朵左邊念,一個在她耳朵右邊念,雖然兩個人都是和顏悅色、語氣平穩,沒有指責的意味,可是她還是覺得耳朵好痛。  
  
  「拜託,你們這麼有默契,一搭一唱的,念得我耳朵都痛了。」用手指掏掏耳朵,到現在還在耳鳴。
  
  韓媽媽一愣,看向王叔,兩人又像是被電電到一樣,臉頰紅透。
   
  就在此時,韓奶奶跟魏爺爺坐在客廳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著,但魏爺爺很不想承認的發現,自己竟然說不過這個老太婆。  
  
  「你喔!就是不肯認錯,難道要讓君毅媽媽的事再重演?」
   
  這是魏老爺的死穴,一戳就痛,但是老人家卻無言,只能哼一聲。
  
  韓奶奶笑了笑,「男人就是這樣,說不過就搞沉默抗議。」
  
  「我是不跟女人爭。」
  
  「算了吧!不是不爭,是爭不過。」
  
  「你……」魏爺爺真的沒轍,這個老太婆,果然以前是當老師的,太會說話了,念得他無力招架。  
  
  此時,唐君毅穿著簡便的家居服,一步一步慢慢走進客廳;兩個老人家看到,立刻高興的站起來。  

  韓奶奶對著唐君毅揮揮手,「君毅,怎麼起來了?快點來坐。」    
  
  魏爺爺也高興的幫孫子整理沙發空位,「來來來,坐這邊,快點坐下休息。」  
   
  唐君毅就坐在兩個老人家中間,受到他們殷切的關愛,他的臉上泛著笑容,享受著被關注的這一刻。
   
  「奶奶、外公,你們這樣,我很過意不去。」還站起來迎接他這個晚輩。   

  「說什麼話,你可是奶奶的好孫子。」韓奶奶問:「不過,你怎麼不在房間好好休息?」
  
  「就是啊!你要多休息。」魏爺爺也答腔。
   
  「我休息得已經夠久了,都過了好幾天。」唐君毅轉移話題,「剛剛你們在說什麼,說得這麼大聲?」
   
  「跟你的外公還能說什麼?」
    
  唐君毅看向外公,「外公,其實我一直想向你道歉,那天晚上在魏家,為了寧靜的事,我對你說話不太禮貌,對不起……可是寧靜是我自己選的妻子,這輩子我只想跟她在一起,外公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也影響不了我。」
   
  唐君毅說得誠懇,但魏老爺還是不滿,「那丫頭有什麼好?就只會跟我大小聲,我說一句,她說十句。」  
  
  「寧靜就是這樣的個性,她沒有惡意……」  
  
  「這樣的個性一點都不好,不適合你。」    
  
  唐君毅歎息看向奶奶。
   
  韓奶奶倒是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眼神裏仿佛在說:別擔心,這老頭交給我處理。  

  這時,韓寧靜走了過來,蹲在君毅面前,「我不是叫你多睡一會兒嗎?等一下吃飯時,我會把飯菜拿進房間啊!」    
  
  「我想跟大家一起吃飯,難得全家人都在。」
  
  韓寧靜看看他,沒轍的只能點頭。
  
  又過了十分鐘,飯菜都上桌了,一群人,有老有少、大大小小,全部往飯廳集合。
  
  大家在位子上坐定,老實說,唐君毅還有點不習慣,這飯廳突然坐了這麼多人,每個人都是他的家人。
  
  寧靜就坐在他身旁,媽媽跟王叔坐在左邊,奶奶跟外公坐在右邊,對面則是宗堯還有何守武,每個人拿著碗筷,高興的開飯,開心的大快朵頤。  
  
  每個人都開心的聊著天,宗堯那小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跟何守武混得這麼熟,兩人一搭一唱,說著笑話;更不可思議的是,連王叔跟韓媽媽都不知是在什麼時候,變得可以這樣你二日、我一語。
  
  只有魏爺爺顯然很不高興,瞪著坐在他左手邊的孫子和韓寧靜,嘴裏突然說:「君毅,我上回幫你找的那些富家千金,你都不滿意嗎?那爺爺會繼續幫你找,總會找到滿意的。」   

  此話一出,飯桌上的氣氛立刻變得僵硬,每個人都不敢說話,不是因為這句話讓大家覺得很尷尬,而是因為大家怕韓寧靜下一秒會跟魏爺爺對罵。  

  韓奶奶撫額歎息,「你這個老頭,真的不會做人,好不容易可以跟孫子一起吃飯,說這些幹什麼啊!」要是寧靜又發飆,這老頭可是自找苦吃。
   
  韓寧靜表情冷漠,大家還在祈禱希望她能冷靜,千萬別開罵,讓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更差,不過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她並沒有反應。
  
  她只是哼一聲,然後繼續夾菜給一旁的老公,再為老公添湯。「老公,這是魚湯,多喝一點,身體會復原得更快。魚湯是媽媽煮的,不過魚是我殺的喔!」
  
  唐君毅笑了,真沒想到他老婆競能忍下來,他接過碗,直接喝了一口,給足了地面子。「很好喝。」
    
  韓寧靜笑了,繼續伺候老公吃飯──她才懶得管別人在那邊說什麼,她的眼裏就只有她老公。   

  別人在那邊說東說西,一點意義都沒有,只要老公還在她身邊,她就會感覺到老公對她的愛,感受到老公無時無刻不在替她著想,關心著她。
  
  一個包容她四處遨遊飛翔,又隨時提供她棲息的臂彎,這樣的男人要到哪里去找?
  
  她得好好珍惜,其他說閒話的人,她才懶得管,滾到一邊去吧!   

  唐君毅回家休養了幾天,過了好幾天不問人間世事的日子,但是他終究要回到現實,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是不可能躲起來太久,他被攻擊,甚至因此而受傷,已經夠讓公司震驚,外界更是議論紛紛,猜他是不是死了。
     
  所以他不能繼續待在家裏,總得走出去,讓外面的人看見他,除了安定公司內員工的軍心,更要讓「那個人」知道他沒事!
  
  不過,寧靜很反對,不希望他這麼早就回去,希望他能多休息幾天,畢竟他好不容易才痊癒,應該要好好養傷,以免遺留什麼後遺症。  

  唐君毅知道老婆的關心,可是在這個情形下,他是真的不能繼續待在家裏,所以他決定跟著王叔,趁著寧靜不注意,偷偷回到公司。  
  
  一到公司,員工看見了唐君毅一切安好,這個消息迅速在公司內傳開,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氣。
   
  回到睽違已久的辦公室,唐君毅沒休息,立刻處理趄堆積如山的公事,幸好他進入魏氏後,適度下放權力,許多事情,各部門有擔當的主管都已處理妥當,剩下的部分則是非由唐君毅來處理不可的重要文件。
   
  花了好幾個小時,終於將大部分檔處理完畢,接下來,他就在總經理辦公室與各部會主管開會。   

  雖然他現在還不是公司的總經理,更不是董事長,但公司各部門的主管已將他當成是頂頭上司,也願意接受他的領導。
  
  又過了一個鐘頭,會議結束了,整個上午的時間都在這裏度過,唐君毅開始覺得有點累。    
  
  寧靜說得沒錯,表面上看來他的傷好了,可是休息真的不夠,只不過是一個上午的工作,他就覺得累了。
  
  王叔開門走進來,看了所有人都離開,只剩下唐君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吵唐君毅。  

  但這時,唐君毅開口,「王叔,有事嗎?」
  
  「也沒什麼……」  
   
  「過來坐吧!」
  
  王叔走到沙發旁,坐在唐君毅旁邊,對著他說:「君毅,你覺得我們遭到攻擊,跟你正在調查的事情有沒有關?」
   
  苦笑,「當然有關,我想我的人緣沒有這麼差吧?應該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想要攻擊我。」  

  王叔忖度一番,「那你大概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嗎?」
   
  點頭,「我心裏有數。」  
   
  王叔很高興,「那我們是不是該採取行動?」   

  得到的答案卻是搖頭,高興的表情瞬間轉為擔心,王叔接著說:「君毅,那個人在暗處,要做什麼我們都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他不會永遠在暗處的。」唐君毅很有自信的說著,但王叔不懂,於是唐君毅進一步解釋。「這個人有黑道背景,我猜測他是利用脅迫的方式,向好幾個股東強迫收購股份,順利拿到兩成股數,擠進了魏氏的董事會,想要利用魏氏來幫他運一母……  

  「他原先是靠副總經理幫他批准那些貨櫃出海,現在我把副總經理拿掉了,所有進出口貨櫃都要交給我親自批過才行,所以現在沒有人可以幫他。」唐君毅看著手上的檔,「他最近應該有一批貨要出,他很急,所以他下會一直躲在暗處,早晚他要來找我。」  
   
  王叔點點頭,「原來你都已經有打算了。」
  
  「這陣子,讓外公跟宗堯住在奶奶那裏,請警方加強保護,魏氏自己也要派人……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我知道了。」    
   
  就在兩人對話的此時,門突然打開,進來的人竟然是魏宗堯,那小子於有點不好意思,像是打擾了什麼禁地,「老哥。」
   
  唐君毅笑了,「進來啊!站在那裏幹什麼?」    

  魏宗堯走了進來,走到沙發旁。  

  唐君毅看著他,「你叫我老哥,我還不太習慣耶!以前你都叫我老師的。」  
   
  魏宗堯坐在沙發上,臉上笑笑的。  

  唐君毅繼續問:「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拜託,你離開學校才多久就忘了,昨天是校慶,今天補假啊!」
    
  「唉!學校這輩子我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去,應該是沒有了。」
   
  魏宗堯抗議,「你還說,當初什麼都沒說就離開,害我們班的國文老師換人,換成一個一天到晚只會叫我們背書的老變態。」  
  
  唐君毅大笑,「你們這麼懷念我,我很感謝,但是該背的書還是要背。」  
  
  魏宗堯又是一笑,「其實,我很高興你回來耶!」    

  唐君毅面帶微笑,摸摸他的頭,「宗堯,你要好好讀書,魏氏我是不可能主導太久,你才是魏家的子孫,以後整個魏氏都要交給你的。」
  
  「啊……這樣感覺好累喔!」靠在沙發上哀哀叫。  

  王叔與唐君毅相視一笑,唐君毅對著這個弟弟說:「趁現在好好讀書,好好培養自己的實力,不過也不要覺得壓力太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應付得來,我有信心。」
  
  被他稱讚,感覺還滿爽的,魏宗堯趕緊坐正,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哥,爺爺說要再幫你找別的老婆,你是不是真的會跟嫂嫂分開啊?」
   
  唐君毅挑眉,「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可以先知道你是站在哪一邊嗎?」
  
  「我當然是支持老哥跟嫂子啊!」魏宗堯放低聲音,「其實我覺得嫂嫂還不錯,我是想,你不要理爺爺就好了,反正他說說就算了,而且現在,韓奶奶正在全力對付爺爺,我看爺爺沒得玩了。」  

  唐君毅跟王叔都笑了,此時門又被打開,走進來的人就是韓寧靜還有何守武。   

  何守武一看見魏宗堯,立刻大叫。「你這小子,叫你不要亂跑,你真是欠揍。」他現在主要負責保護魏宗堯──這小子是未來魏家的繼承人,絕對不能出什麼意外。  

  他何守武保護唐君毅保護到人都受了傷,實在是太丟臉了;現在如果連這個小鬼都保護不好,那他乾脆不要混了。    
  
  韓寧靜立刻跑到唐君毅面前,焦急的對著他看上看下,看到他人沒怎樣,這才松了一口氣。「老公,我不是叫你在家多休息嗎?你就是不聽話耶!」
     
  「老婆,我知道,對不起……」  

  「我很擔、心你耶……」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一個關心、一個安撫,唐君毅就是有辦法輕鬆化解掉韓寧靜的一切情緒──只要到了唐君毅身邊,這女人總能這樣溫柔可親。
   
  就在此時,外頭秘書進來通報,語氣有點緊張。「唐先生,有位董事說要見您。」   
  
  王叔皺眉頭,「沒有這個行程啊!」  

  唐君毅想了想,「那個董事……是不是叫做劉政?」  

  秘書點頭,唐君毅暗忖一番,「請他在會議室等我。」秘書點頭,隨即離開。    

  王叔則是大驚,「劉政?老天!是他,他來過好多次了……」  

  唐君毅點頭,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穿上外套;韓寧靜與何守武不解,王叔這才告訴他們事實。    

  韓寧靜拿出槍準備過去逮人,被唐君毅攔下。  
  
  「寧靜,現在沒有證據,怎麼逮人?你不要急,我先去跟他談談看。」看看眾人,「宗堯,你跟王叔待在這裏,不要離開,不要讓對方看到你。」
   
  韓寧靜想要跟,但唐君毅下准。「你在這裏保護宗堯跟王叔,何守武,你也是。」
  
  「你自己一個人過去嗎?」何守武不太贊同。
    
  唐君毅則是點頭,他本來就該自己一個人過去──他要先瞭解那個人,先試試那人的底線,而想試試水有多深,一個人就夠了,犯不著所有人都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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