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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仲夏情方熾(四季風情 夏之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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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0-1-31 11:25:58 |顯示全部樓層
相識多年,方歆與言仲夏的情誼始終建立在唇槍舌劍中,
就是那種走在路上,遠遠看到都要衝過去踹對方一腳洩恨,
不然晚上睡覺會失眠,比熟悉還要熟悉,熟到爛的那一種。
她比誰都清楚這男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性格,
他對誰都是絕對的溫柔體貼,風採翩翩,獨獨對她,
一張嘴活似灌了十瓶巴拉松,嫌她不嬌不媚不溫柔,
十足失敗的女性品種,管她蹺課打架、大過小過配飯吃,
挑她身材平板,煮的菜只比餿水強一點,她始終弄不懂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他?
就因為這樣,她毫不猶豫的投向另一個溫柔男人的懷抱,
卻在最無助時恍然看清,最愛她的那個人,竟是平日一張嘴刻薄惡毒的他,
用著她所不知道的方式關懷她、為她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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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6: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言仲夏!」狂風呼嘯而過,女孩扯著嗓門的吼叫融入夜風之中。

  前頭的男人充耳不聞,油門催得更緊,如果她有留意,將會心臟無力地發現,時速表上的指針趕投胎都
綽綽有餘了。尤其在她家才離他一條街距離的時候,這樣的車速更彷彿像是開噴射機去巷口買醬油。然而,
此時方歆的注意力可不在這上頭。

  「我、不、嫁!言仲夏,你聽到了沒有?我才不要嫁給你--」瘋婆子似的叫嚷,中止於突來的強力煞
車中,方歆一頭撞上他寬闊的背。要死了!她的鼻樑早晚會被撞塌。

  方歆揉著鼻頭悶哼,並不打算讓抱怨出口,因為那無疑是自取其辱,早料準了他會回她一句:「少把閣
下那張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失敗尊容賴在我身上。」然後再附贈一聲有模有樣的悲憫歎息。相識十餘年,
她哪會不清楚這傢伙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卑劣性格。

  由機車後座爬下來,就見言仲夏兩手在她身上摸呀摸的,摸出那串趴趴熊鎖圈,自動自發的開了門進去
,態度自在地像走進自己家的廚房。方歆張口正想說些什麼  「我餓了。」言仲夏拋來一句,堵住了她接
下來的話。

  說也奇怪,平日打打鬧鬧,出口沒一句好話,聽到他喊餓,雙腳倒也不由自主地走向單人套房中只能容
納一個人的小廚房。「我不吃泡麵。」醜話說在前頭。

  「是,大少爺。」方歆翻翻白眼,收起正要拆封的統一肉燥面,打消八塊錢就想打發掉他的念頭,改為
丟下一把麵條。「我還要加一顆蛋。」

  真是得寸進尺!

  他言二少當她是餐廳小妹嗎?還大方點餐呢!

  想歸想,還是搜刮出小冰箱中算得上營養的僅剩食物,包括兩粒貢丸、一隻蝦、幾片花枝、一把芥藍菜
,還有他要的一顆蛋。大功告成之後,她端著一碗香噴噴的面出來。

  「喏!」

  唯一的雙人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讓這土匪給佔去了,她只好屈膝坐在地板上。看他囂張地霸著她的地盤大快朵頤。透過
瀰漫煙霧,她偏著頭枕靠膝上,疑惑地瞥視進食中的他。

  他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餐,是為了趕去接她下班,忙得根本沒機會沾上一口食物。他最近好閒,天天都來
接送她上下班,她想他應該是太無聊了才會這樣做吧別怪她太不給面子,那是在她認識他多年,無數次讓他
以佛山無影腳招待著送出大門之後,所累積下來的慘痛覺悟。所以說,以言仲夏的個性,打死她都不相信他
會做那種難分難捨,浪漫上演十八相送的戲碼。思及此,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兩眼。

  是因為前陣子在他家閒聊時,言季秋不經意地說:「前幾天遇到這裡的管區,說最近社區的治安不太好
,有幾個夜歸女子差點被性侵害,歆歆,妳晚上回家自己要小心點。」他會是為了這個,才不嫌麻煩地天天
接送她?

  可是她記得,當時他明明就說:「擔心她?呵!季秋,你想太多了,擔心那個瞎了眼敢惹她的登徒子還
差不多!」那嘲弄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你當全世界的男人都這麼沒眼光嗎?

  沒眼光?哼哼!就不曉得土匪般搶去她初夜的人是誰哦!

  但是從那天之後,他活像被雷劈到,忽然神經不正常地當起她的免費司機,就算從他那兒到只隔一條街
的她家,他也會打著呵欠,用很無聊的口氣說:「我只是看今天月色好,出來散散步,剛好和妳同路而已,
請不要太自作多情。」如果她沒看錯,那天明明烏雲密佈,連點月光都沒有!

  吃完最後一口面,言仲夏擡眼,對上她凝視的目光,慵懶地微微勾唇,一副「真抱歉,本人太帥了,害
妳看得不捨得移開視線」的神態。又來了,她最討厭他要笑不笑的死樣子,那一臉礙眼的嘲笑,擺明瞭就是
「請用力扁我」的欠揍嘴臉。「好吃嗎?」她看向只剩些許殘湯的碗底,得意洋洋地問。

  「難吃得讓人想死。」她的廚藝真是十數年如一日,要沒點堅忍意志,只怕真的會死給她看。方歆笑容
僵在唇角,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哼哼,難吃就已經掃光整碗麵了,要真好吃不連碗也給啃了?

  連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幹麼要動不動就為他洗手作羹湯?她可從沒為自己下廚過,最多就是懶到一碗泡
麵沖個水就算打發了。要不是她愛死言大哥的手藝,三天兩頭到他們家白吃白喝,心裡亂不好意思,總得回
饋一下的話,她才不理他……噢,好吧,好吧,她承認,看著他品嚐她親手煮的食物,會讓她很白癡的有種
幸福感,行了吧?「喂,言仲夏。」

  「幹麼?」他正在灌水。

  「你不是說笑的吧?」

  「別以為全世界都和妳一樣無聊。」沒頭沒腦的問話,很像她的性格,這世上唯一能輕易解讀出她的意
思的,恐怕也只有天縱英才的言仲夏了。這傢伙就這點最不可愛,三句話裡頭,一定有一句是損她的。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嫁你?」她不爽地回道,要真嫁他,肯定不出三天,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要聽實話?」既然她那麼沒自知之明,就不能怪他不給面子了。「因為天底下除了我之外,妳再也找不
到第二個能夠面不改色吃完妳做的食物的人了。」

  「是嘛,那你不就好委屈?」她扯開一抹好假的笑。

  言仲夏淡哼,擺明瞭在告訴她:很高興妳終於覺悟了。

  「沒有男人會願意抱著一塊木板睡覺的。」他看著天花板,談天氣似的說道,沒什麼表情的像在陳述一
項事實。木板這就有點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哦!

  方歆拉了拉寬鬆的襯衫東瞧西瞧,然後很悲痛地發現  好像真的有那麼一點……沒肉。可是就算是這
樣,她相信任何女人受到這樣的羞辱,都會卯上去和他拚了的,縱然是一塊沒胸沒肉的木板。禁不得激的方
歆跳了起來,俐落地躍坐到他身上。「言、仲、夏,你會為你所說的話後悔的!」

  「嗯哼!這位說不是我的誰的小姐,妳坐在我身上幹麼?」他挑眉,還有閒情逸致削她。方歆白他一
眼,以眼神傳遞:你說廢話啊?

  二話不說,直接以吻封緘,堵住他刻薄的嘴。

  火熱纏吻,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執意撩逗焚燒他。看來她是使出渾身解數,和他槓上了。「我可不是
……牛郎,方大小姐別找錯對象了。」唇齒糾纏中,他間歇吐出話,不放棄嘲弄個兩句。他和言立冬那個精
子提供機不同,身體沒那麼廉價。「我沒說你是。」她挪了挪坐姿,使兩人的敏感部位更曖昧貼近,再接再
厲,手口並用!

  「是哦,妳從沒付過錢。」他呻吟悶哼。「方小姐,妳的手又在幹麼」

  就不信他沒反應!愈來愈不像話的小手往他腰下移,撩逗他最敏感的男性部位。她就是要證明,她就算
是一塊木板,也是有能耐讓他慾火焚身的。

  在她大膽的挑逗下,言仲夏放棄死撐,大掌沿著她的衣襬挲撫而上,揭去她身上層層惱人的衣物阻隔,
恣情需索。「嗯……」標準的引火自焚,激情火焰迅速延燒,她無意識地嬌吟,迎向他撩吮的唇。光滑的頸
項,不若一般女孩的凝雪白皙,活力充沛的她,從無一刻靜得下來;然而不可思議的,他就是著了魔的認定
她身上這道不含任何人工香料的朝陽氣息貼身胸衣早被拋得老遠,他順著肩頸舔吻而下,一路吮住了不算豐
盈的酥胸。「啊!」她驚喊,有如一道電流襲身,腦海一陣酥麻空白,無法思考。

  從來都只有這雙優雅修長的雙手,才能夠帶給她癲狂顫悸的激情,讓她忘了所有,失去自我,只想不顧
一切地隨他狂亂沉淪她放縱著他的需索,任他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挺身迎向他火熱的身軀,熱切尋求
著情慾的宣洩  「衣服  」他低喘,提醒她。

  「唉呀,隨便啦!」說著又要移靠過去。

  言仲夏扣住纖腰,不讓她妄動,咬牙堅持。「衣服,脫掉!」

  嘖,龜毛!

  方歆沒辦法,急忙地剝除他凌亂的衣物,慌亂中不慎扯落了他幾顆衣釦,散了一地。這少根筋的丫頭!
她難道不知道,穿著衣服與她歡愛是多羞辱人的事?他從來就沒將她當成洩慾工具。直到兩人再無阻隔的合
而為一,交融彼此的氣息與體溫,她滿足地吁歎,熨貼著他熱燙的肌膚。還是只有他,最教她熟悉眷戀。那
樣的契合與依戀,是習慣抑或其它,她已無法分辨。廝磨律動中,歡愉如狂潮般陣陣襲身,她暈眩得無法承
受更多,輕喘著將臉埋入他肩頭。言仲夏狂熱地挺入溫潤如水的嬌軀深處,在她嬌吟失聲的同時,深吻住吐
息如蘭的紅唇,輾轉探吮出火熱激情之外,另一種震盪心扉的纏綿綢繆。那一刻,她好似恍惚地有些明白,
為何她總是離不開他了當夜更深的時候--

  方歆偏頭看向安穩入眠的枕邊人。輕淺均勻的呼吸,顯示他正處於熟睡狀態中。這傢伙連睡著了都是該
死的迷人。

  打認識他開始,他的談吐舉止就是無可挑剔的完美。所有認識他的人,沒有一個不說他溫文優雅,氣質
出眾。相形之下,她就太過大而化之,粗魯率性得很人神共憤了。

  當他還在抽免洗筷時,她已經迅速又有效率地干光一個大便當了;在他交疊著修長的雙腿,在樹蔭下翻
閱莎士比亞作品集時,她正在籃球場,很神勇地以一敵十,撂倒一個個身高全都超過一百八的大男孩;而他
在和他們美麗的校花風花雪月,郎情妹意浪漫到不行時,她卻是逃課混在男人堆裡拚得風雲變色,打群架打
到大傷、小傷配著當飯吃。學校榮譽榜永遠有他言仲夏大名,模範生名銜歷久不衰;而功過榜的黑名單她也
從不缺席,大過、小過不斷,永遠在退學邊緣掙扎。也許,就因為看不慣她活似廢人般的人生哲學,不知不
覺就這樣槓上了,然後就孽緣深厚地一路糾纏至今,甚至糾纏到床上去。思及此,她掀開被子看了眼底下光
溜溜的身體,再看看身邊連睡姿都優雅得引人遐思的睡美男,瞇著眼極困惑地迴想。他們不是在討論結不結
婚的事嗎?怎麼談著、談著,又談到床上來了?

  噢,天--

  她以枕頭矇住臉,羞愧地呻吟。

  方歆,妳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那現在怎麼辦?真和他結婚?唉,那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呢!

  和他有親密關係是一回事,當不當夫妻又是另一回事了,畢竟兩人之間的差異那麼大。他太出色亮眼,
永遠是人群中的焦點,而她太粗率隨興,半點女人味都沒有,任誰都不會將他倆聯想在一起的。根本--不
搭嘛!

  就連他都用了十多年的時間在告訴她:妳方歆真的是個令全天下女性蒙羞的失敗女人。他對待任何人都
是絕對的溫文有禮,風度翩翩,獨獨待她,全無風度可言,一張嘴惡毒得活似灌了十瓶巴拉松。她甚至不知
道他們這樣算不算是一對情侶。

  還沒結婚就標準的怨偶一對了,這婚還結個屁啊!

  她一直都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過下去的,誰曉得他哪根神經搭錯線,居然要娶她。他不是說,她做事莽
莽撞撞,腦袋瓜笨得像豬一樣嗎?

  他不是說,她長得可歌可泣,身材平板,煮出來的東西也只比餿水強一點?他不是說,她不溫柔、不婉
約,搾乾了她都擠不出半點女性特質,成天只會打架鬧事……他甚至曾撂下狠話,要再讓他知道她扁人,他
就先扁她。所以後來,她沒再和誰打過架,卻三天兩頭的和他拳腳相向。

  這樣的老婆他到底要娶來做什麼?氣死自己嗎?

  唉唉唉!她早該知道的,他們這輩子是注定糾纏到死了,打從十四歲那年,熏風徐徐吹拂的午後起。記
得那年,她才國二。也是這樣的仲夏時節,她遇上了他,這八字不合的天生冤家,生命中最年少輕狂的青春
歲月,是與他一同走過,共譜多少笑淚與共的記憶言仲夏永遠忘不掉,第一眼初見方歆的感覺。

  「各位同學,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方歆同學成為本班的一份子。」講台上的導師以著一貫嬌滴
滴的嗓音說著。都快三十歲的女人了,還老愛裝可愛,用那種讓人作噩夢的聲音說話,聽多了還真會有點消
化不良。下午第一堂課,窗外驕陽正熾,放眼望去,半數以上的同學還在與周公欲聚還散,掙扎在清醒與昏
睡之間,而言仲夏卻已儀容端整地端坐著,桌面上放著筆記與攤開的歷史課本,頁數停留在七十三頁,正好
是上一節課的課堂進度。他交疊著修長的雙腿,狀似專注地聆聽著那道被班上同學形容成「垂死杜鵑鳥」的
另類魔音,心思卻已飄到站在講台邊的女孩身上。她沒有古典美人般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的只是黑白分明的
瞳眸,靈燦而有神。初步估計超過一百六十公分的高身形,硬是比同齡女孩高出一個頭,及肩的短髮,增
添幾分瀟灑俐落的個性美。坦白說,她並不美,與他見過那些螓首柳眉瓜子臉的典雅佳人相較,她的五官稍
嫌深刻分明,不夠柔美,但那清新的陽光氣質從第一眼看上去,卻令人打心底感到舒服。「大家好,我是方
歆!」

  這是她的自我介紹,簡單而俐落,一如她第一眼帶給他的感覺。

  「好,那麼現在讓老師來看看哦--」那隻「垂死杜鵑鳥」又發聲了,幾個好不容易掙扎著醒來的同學
,悔不當初地恨不能再繼續睡死下去。帶著嬌得令人頭皮發麻的軟嗓,杏眼兒瞥向言仲夏的方向,一張臉孔
瞬間轉換得親切無比。「這樣好了,方歆個子高,妳就坐班長旁邊,第二排最後一個位置。言仲夏,你要好
好照顧我們的新同學,幫助她適應環境哦!」

  「好的,老師。」

  同一時間,無數雙又羨又妒的眼神朝她射來,並且清一色都是女性。

  方歆感到莫名其妙,疑惑地拎著她的書包來到老師所指定的座位。

  最後一排就只坐著兩個人,除了她之外,就是那個「據說」是班長的傢伙。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正好
與他偏轉過來的目光接個正著。

  「你好,我--」好歹以後是鄰居了,她打算先做一下國民外交,有備無患。誰知--「上課不要講話
。」他居然面無表情地丟來這一句。

  方歆呼吸一窒,涼颼颼的一桶冷水,教她出師未捷的熱情宣告陣亡。

  不講就不講,稀罕!

  她沒好氣地撈出歷史課本,說好聽一點是當裝飾,說實際點是當桌墊。任憑講台上口沫橫飛的講古,她
在講台下瀟瀟灑灑地作畫自娛。言仲夏在低頭做筆記時瞥了她一眼。

  瞧瞧他看見了什麼?她居然畫了張皺眉擠眼兼吐舌頭的俏皮鬼臉,而且畫得靈活生動。他敢拿由小到大
的模範生榮譽打賭,那絕對是針對他的!

  看不出她挺有作畫天份的。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她又在前方畫了張講台,上頭有一隻分不出是麻雀還是烏鴉的動物,正張著大嘴呱呱呱地直叫,旁邊附
加幾顆水珠子……噢,好吧,他承認他知道那是口水。想當然耳,講台下是一隻隻呈垂死狀的小動物,有
子、貓咪、猴子、小白鼠、無尾熊……甚至連國王企鵝都有,而且神韻像極了班上每一位同學。現在才發現
,原來他們班居然是動物園。

  沒來由的,他竟被逗出幾許想笑的慾望。

  沒想到她才轉學來不到半天,就將「垂死杜鵑鳥」及同學們的特色抓得如此精闢傳神。不過……那張逗
趣鬼臉旁邊的動物他就很有意見了。

  一隻招搖著彩色羽毛的孔雀?

  什麼嘛!他有那麼高傲嗎?

  方歆是吧她是頭一個將他形容成孔雀的女孩,也是頭一個教他印象深刻,感覺與眾不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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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6: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方歆的求學生涯一向精采絕倫。

  何解?

  很簡單,因為她走到哪裡,麻煩就跟到哪裡,就算她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她……嗯,好吧,再承
認一點,她自己本身也很熱中於製造麻煩就是。

  基於這項別人所沒有的天賦異稟,由小到大,她的日子不曾平靜過,製造麻煩的速度遠超越親友擺平的
進度。於是乎,久而久之,大夥兒也懶得理她,放她自生自滅去了。

  開玩笑,方圓百里,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她姑娘姓方名歆字麻煩,號帶衰小掃巴,別稱打不死的蟑螂
,生命力超韌的啦!

  瞧,這會兒不就有個活生生、血淋淋的實證上演了--只見她站著三七步,十足黑社會大姊頭的架勢。

  「喂,我說小黃,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小妞嬌滴滴的,膽子很小的,你那麼凶,想害人家去收驚啊
?」

  「小黃?」忘了前一刻的對立,對方一臉茫然地思考這個新稱呼,他們有這麼熟嗎?

  「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還不叫小黃?」她啥道。

  他這才知道自己被削了。

  「還有你,小白!你是拿SAII當飯吃還是一天只睡一個小時?居然晶瑩剔透成這樣,存心教全天下
的女人死給你看啊?真是不像話!難怪人家小--」停了下,她轉頭問:「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欣欣。」女孩嬌滴滴地輕聲道。

  「好,難怪人家小欣欣不理你,小白,你自己要檢討。」

  「不要叫我小白,我、們、不、熟!」男孩由齒縫中擠出話來,揮開她活像拍小狗的手。

  「唉呀,你這樣說就太不可愛了,人家說,四海之內皆兄弟嘛,這麼計較做什麼?」方歆死皮賴臉的改
搭在第三個人的肩上,完全不理會那張像極便秘的臭臉。「嘿,你祖籍哪裡?小人國嗎?要不要我介紹你買
雙增高鞋?不然我靠得腰酸背痛耶!」

  「喂,你不要太過分!」眼看兄弟們被她這樣輪番蹧蹋,誰都會忍無可忍。

  「最沒資格說話的就是你!你以為你長得像頭熊,就以為自己是小熊維尼啊?裝什麼可愛?長成這樣不
認分回家哭泣還出來嚇人,難怪人家不肯跟你走,我建議你先去整整形啊、變變性啊什麼的……」

  這話就真的欺負人欺負得有點過分了,要再忍就不是男人!

  魯男子一時氣不過,衝動得掄起拳頭就要揮去。

  拜多年的打架經驗所賜,方歆的反應倒也迅速,很順手……嗯,是「順腳」將身上靠著的「臨時柱子」
踹去撞壁,側身一閃,抓了「小黃」來擋拳頭。本來閒閒沒事的「小白」看兄弟被欺負,立刻很有江湖道義
地上前友情贊助。

  「哇咧!死小孩,要加入也不打聲招呼--」她一掌往「小白」後腦勺拍去,太專注於逗弄這白白嫩嫩
的小男生,一時輕敵,挨了記「熊掌」。

  夭壽哦!下手這麼重,就知道這頭熊不懂憐香惜玉,這下她更堅定路不平,眾人踩的決心了,要真讓這
嬌怯怯的小美人落到這頭粗蠻的黑熊手上,那還得了?

  「啊!」就在她一記左勾拳揮去時,傳來小美人兒的驚叫聲。

  「親愛的小欣欣,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

  「你管什麼閒事?莫名其妙的白癡女人!」黑熊氣得卯起來扁人,非得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這種事只要有點正義感的人都會管。人家欣欣都說不要跟你走了,你土匪啊?都什麼世紀了,還學人
家山大王,光天化日的搶親!」又一拳過去,黑熊成了貓熊。

  「啊!不要打了--」劉欣欣看他們打得難分難捨,心急得快要哭出來。

  「沒問題!」一記迴旋踢,撂倒已經分不清是什麼熊的傢伙,方歆拍拍手,等著小美人兒含著淚水的感
激神情。

  沒有意外的,小美人兒朝這兒奔來,就在她等著接受膜拜時,美人兒掠過她,著急地奔向哀鴻遍野的身
後。

  「哥,你有沒有怎麼?」

  「啊、啊、啊?」方歆下巴掉了下來。

  台灣黑熊是美人兒的哥哥?

  「你、你們--是兄妹?」她不信,她要確認!

  小美人淚眼汪汪,點了下頭。

  「同父異母?」

  美人兒搖頭。

  「同母異父?」

  大黑熊瞪了她一眼。

  「那……你們要不要迴想一下,小時候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叔叔、阿姨出現在你們家,然後和你們的爸爸
或媽媽感情很好?說不定--」

  他們根本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嘛!

  一個是白白淨淨的玉娃娃,另一個--唉,不提也罷,以免傷感情。

  這教她怎能服氣?

  「你這女人--」忽聞河東黑熊吼,忍無可忍地衝上前要和她拚命。

  「沒有就沒有嘛,這麼凶幹麼?」方歆急忙退開一步,委屈兮兮地低噥。她還不是為他們好,怕他們喊
錯爹娘猶不自知……

  「我凶?我帶妹妹回家,你把我扁得不成人樣,說我爸搞外遇,我媽偷人,最後還嫌我不夠親切可愛?
」被扁成豬頭的怨恨,怎麼也無法消除。

  「呵、呵呵--」說到這個就心虛了,她臉上肌肉抽動著,笑得很僵。「你、你剛才不是說,你不要跟
他走?」

  「我不想那麼早回家啊!」

  「那你怎麼不早講!」方歆壓抑著,努力維持語調的溫和。

  小美人很哀怨地看她。「我一直叫你不要打了--」

  「你剛才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方歆提醒她。如果不是這樣,她哪會誤會?

  「對呀,我就是為了多看言仲夏一眼,才不想這麼早回家的嘛!」提起心上人,美人兒含羞答答,又回
復小女兒嬌態。

  她剛才是怎麼說的?方歆挖出少之又少的不中用腦汁,用力迴想。

  對了!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他叫言仲夏,所以她不要跟這頭熊走。

  然後就--

  方歆閉了下眼,在心底呻吟。

  娘呀,這擺的是哪一國的烏龍?!

  「言仲夏你知道嗎?他長得好帥、好帥,品學兼優,對女生說話都好溫柔,我真的好喜歡他,每次和他
說話,都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浮在雲端上一樣。他每天放學都會經過這裡,我要是沒看他一眼,今天晚
上我一定會失眠的……」一說起甜蜜初戀,兄長的傷勢完完全全被拋到九霄雲外,滿臉的迷戀陶醉讓人忍不
住為那個替她挨拳頭的兄長感到悲哀。

  很好,這下結論出來了。

  她打架打得全身酸痛,把幾個大男孩修理得金光閃閃,為的居然只是讓這個思春的小女孩見她的心上人
一面?!

  天!她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死!

  ※※※

  洗完澡,言仲夏擦拭著頭髮回到房中,整理今天所做的筆記。

  一張紙不期然由書中飄落。

  他停下動作,拾起飄落地面的紙張。

  是幾日前,方歆那堂歷史課的收穫。

  言仲夏輕揚唇角,勾起會心的微笑。

  這粗心大意的女孩,可能到現在還不曉得她的即興畫作落在他手上了吧?

  這絕對不是順手牽羊,至少他不承認。只不過是她不小心掉在地上,又不小心讓他撿到,然後他再非常
「不小心」的忘了還給她而已。

  高傲自戀的孔雀?!

  撥了撥額前半濕的發,他仰首看向鏡面,打量反映而出的俊雅形影,陷入凝思。

  他真的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嗎?

  一向都知道,他是女孩們傾心戀慕的對象,溫文儒雅是他的保護色,一視同仁的溫柔只是習慣,其實沒
什麼特別涵義,卻讓他成了異性的夢中情人。

  而她,是頭一個不在第一眼便為他迷醉的人。

  不同於其他女孩看他時霧濛濛的含情水眸,她迎向他的眼神,總是挑釁地,充滿了野性與不馴。

  是因為這樣,使他對她多了幾分注意力嗎?

  或者說,是她惹是生非的本事,教他不注意都不行。

  說實在的,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會闖禍的女孩,轉學不過才一個禮拜,就把方圓百里稱得上有點份量的「
角頭大哥」全給得罪光了,惹麻煩的速度教人歎為觀止,自歎弗如,她是不打算留著小命平安畢業了嗎?

  想起今天下午的鬧劇,他發現他又有了想笑的慾望。

  沒錯,他全都看見了,那是他每日回家必經的路線,想不看見也難。

  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活寶的女孩了,將一個帶妹妹回家的兄長當成採花賊給扁得不成人形?!呵,普天
之下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出來。

  看來,他接下來的校園生涯不會太無聊了。

  「方、歆--」他一字字輕緩柔吟,唇角微勾,揚起一抹只有他才明白其中深意的淺笑。

  ※※※

  在早自習將結束前,方歆終於帶著臉上的一坨青紫出現。

  言仲夏實在很想歎氣。

  如果他沒記錯,右手臂上的那道傷是昨天的戰果,已經由紅腫轉為瘀青,顯示她根本沒費心多作處理。
至於左頰那片紅痕與眉角的擦傷--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今天遲到的原因了。

  「恕我孤陋寡聞,請問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彩妝嗎?」

  正丟下書包的方歆,錯愕仰首,左瞧右瞧,沒看到其他人,才肯定發聲者真的是她親愛的芳鄰。

  日頭打西邊出來啦?她這高傲芳鄰,一向是若無必要甚少開口,這會兒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話?!

  「是你在跟我說話?」確認一下比較好,以免自作多情。

  「你當心哪天被打成白癡!」言仲夏順手將一盒不名物體往她身上拋。多虧方歆運動神經敏捷,順手接
住。他也不多解釋什麼,起身管理秩序,帶隊前往操場參加升旗典禮。

  一直到他消失在她眼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剛才是不是被他給損了一記?

  愣愣地打開紙盒,才發現裡頭是幾項可隨身攜帶的簡易藥品。

  「這傢伙幾時這麼好心了?」她喃喃咕噥,隨手撕下一片OK繃往臉上貼。

  唉!起來幹活嘍--

  黑板上的值日生一欄寫著她方某人的大名,清楚得讓她很難當作沒看到。她可不想讓那個龜毛的模範生
班長逮著把柄。

  ※※※

  在那之後,言仲夏變得很愛找她的碴,不管她做什麼,他永遠有意見。

  糾正她坐姿不夠端正;挑剔地行止太粗魯;批評她說話大嗓門;不准她蹺課打架,惹是生非;規定她每
日幾點到校,晚了幾分鐘他又會開始念到她耳朵生瘡,就連她上課專不專心,他都要管上一手。

  哇咧!這雞婆班長會不會管太多了?連他們杜鵑鳥導師都沒管那麼多。

  言仲夏看她不順眼,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來賭!

  其實,連她都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演變至此。剛開始,他對她說幾句話用五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
,就是走在路上也會裝作沒看到,比不熟還要不熟的那一種。可是後來……

  好像就是從他丟藥盒給她的那一天吧!他開始對她的言行東挑西撿,惡毒批評,而且毫不留情!害她每
天、每天都悔恨得不斷強力反省,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他要這樣不遺餘力地找她麻煩?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言仲夏對她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然後,他們莫名其妙的熟起來了,就是那種走在路上遠遠看到都要衝過去踹對方一腳洩恨,不然晚上睡
覺會失眠,比熟悉還要熟悉,熟到爛的那一種。

  他很懂得怎麼欺壓她,而且盡心盡力,樂在其中。

  時勢造英雄,她當然也就學會怎麼惹毛他,教他變臉,而且日新月異,創意十足。

  最後,她悲慘地發現,她成了女性公敵。

  何解?

  還不都是為了這個無恥的傢伙!兩人一天到晚纏鬥在一塊兒,久而久之,很自然地就會傳出「方歆和言
仲夏交情特別好」之類的流言。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拜他所賜,至今她都沒交到半個女性朋友。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言仲夏這傢伙根本就是個雙麵人!

  人前一副氣質溫文的模樣,人後卻是一張令人想痛毆一萬次的刻薄嘴臉,像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
伙,哪一點值得一幹少女芳心暗許,瘋狂迷戀?

  她相信,任何人只消見識過他在她面前的惡形惡狀,都不會再蠢得對他懷抱什麼可笑的夢幻情結的,可
是……唉,想歸想,說出去誰信?

  欺騙社會的傢伙,可恥、可恥、可恥到了極點!

  「你又在裝什麼白癡了!」一本筆記冷不防拍上她的後腦勺,想都不必,自是她「親愛」芳鄰的傑作。

  她要笑不笑地轉過頭。「請問我們偉大的班長又有何指教了?」

  言仲夏以眼神示意她撿起來,她順手摸起,上頭清晰工整地寫著他言大少的名字。

  「幹麼?」

  又一本筆記「蒞臨」她的頭,正是她方大姑娘的歷史作業。「重寫!」

  「我為什麼要!」方歆不爽地丟回去,有交作業就不錯了,他還挑!

  「因為豬寫的都比你好看!」既然某人要自取其辱,那他就不客氣了。

  「哪有--」正待抗議,目光接觸到二度砸回她身上的歷史作業。一個是字跡清逸俊雅,內文翔實端整
,有條不紊;另一個是光字體就可以玩猜謎,內容更是文不對題,秉持有寫就好的原則。

  兩相對照之下……唉,真是讓人傷心欲絕的殘酷對比。

  他到底是要怎樣嘛!以他的出色來嘲笑她有多丟人現眼嗎?

  「照著我的寫,放學以前交給我。」

  「喂--」正欲反駁,寫完黑板的老師已回過身來,同一時間,言仲夏端出一貫的專注表象,彷彿多認
真地做著筆記,而她,就好死不死地被逮個正著。

  「方歆!上課專心聽講,不要騷擾其他同學。」

  騷、擾?!

  她恨得牙癢癢的,到底是誰在騷擾誰呀?

  「沒關係的,老師。」言仲夏微微一笑,適時扮演好學生形象,很有雅量地包容她。

  很好!這下她又成了眾矢之的的千古罪人了。

  這、個、不、要、臉、的、雙、面、人!

  ※※※

  中午十二點的下課鐘聲一響起,方歆立刻抄起便當,以跑百米般的速度衝了出去。

  今天她絕對、絕對不要再讓言仲夏那個顧人怨的給逮到,否則她光氣就氣飽了,還吃什麼飯?

  教師停車場後頭,有一片山坡地,鮮少有人走動,躺在綠葉成蔭的大榕樹下,會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睡,
是她閒來沒事時,最愛去的地方。

  找了個蔭涼的地方,她一屁股坐了下來,看了看四週--很好,沒半個人。

  她心滿意足地抽出免洗筷,準備大快朵頤--

  「跟你說幾遍了,吃東西不要狠吞虎嚥,當心哪天噎死沒人收屍。」

  一口青菜卡在喉嚨裡,差點真的被噎死。

  方歆瞪大眼,看向由身後冒出來的「青仔機」。

  哇咧!這傢伙是人嗎?神出鬼沒的!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愣愣地問。

  言仲夏隨意瞥她一眼,不置一詞,在她身旁優雅地坐下。

  如果她沒誤解,那個表情應該可以解讀為:以你的腦容量,很難向你解釋我的智慧。

  方歆深吸了一口氣。

  不要計較,千萬不要跟他計較--

  她在心中不斷默念、催眠自己,然後看著天上的白雲悠悠,當作沒聽到。

  言仲夏也不以為意,逕自抽出免洗筷用餐。「喂--」

  「幹麼?」她愛理不搭的。

  「從今天起,放學後和我一起走。」

  「嗯哼!」她斜眼瞥他,擺明瞭告訴他:你在說夢話嗎?

  白天在學校任他作威作福也就罷了,放了學誰還鳥他?

  「如果我說,這是垂死杜鵑鳥交代的呢?」他悠閒回道,順手干走了她便當內的鹵蛋。

  方歆磨著牙,眼睜睜看著他搶劫了她心愛的鹵蛋。「你又在老師面前搬弄什麼了?」他要沒說什麼,杜
娟娟會要他連放學都盯著她?這卑鄙無恥的小人!

  言仲夏挑眉,神情很嘲弄。「憑你罄竹難書的功跡,還需要我「搬弄」什麼嗎?」

  見他筷子又要伸來,她立刻跳離三大步,誓死捍衛便當,遠離土匪。

  言仲夏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繼續吃他的便當。

  他這不痛不癢的神態,看在她眼裡可不爽了,想也沒想,很報復意味地打劫了他的炸雞塊。

  「最近收斂些,大肚魚在盯你了。」大肚魚,指的是他們那個頂著啤酒肚,中年發福的訓導主任。

  這下,天上飛的、陸上走的、水裡游的都一應俱全了,不只他們班,這所學校儼然就是一座動物園。

  「你怎麼知道?」她口齒不清地回道。嗯,好吃!總算心理平衡了些。

  言仲夏白她一眼。「聽我的就是了。」

  也不想想他是何許人也,言仲夏三字,是眾師長心目中的寵兒,什麼事瞞得過他?

  「大不了就記過,待到待不下去時再轉學而已,哪有什麼大不了的。」都轉到不要轉了,家常便飯啦!

  言仲夏持筷的手一僵。「你試試看!」

  幹麼呀?轉學的又不是他,擺什麼死人臉,嚇人啊?!

  「反正這所學校也沒多好玩,不走還留戀什麼?」

  言仲夏沈默了好久,直到解決完整個便當,而她也以為話題早結束了時,他才冷冷地吐出一句:「所以
被當成瘟神給請出校門,尊嚴盡掃,你也不在乎了?」

  他以為她會氣呼呼地反擊,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可是出乎意料的,她什麼也沒說,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
情。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地,言仲夏竟感到一絲後悔。

  他是不是不該用這麼傷人的方式激她?

  午睡鐘聲適時響起,兩人不發一語地起身回教室,一路上,誰都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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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6: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午休過後,她又回復原來那個愛笑愛鬧的方歆,若無其事地和他瞎扯打屁。

  但,不知怎地,言仲夏忽然覺得,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快樂,臉上那抹陽光燦笑看在他眼裡,竟覺有些不
真實,就像他總以溫文儒雅的表象示人,那只是一種保護色……

  放學後,想當然耳,方歆是被言仲夏給揪著一同走出校門的。

  一整個下午,言仲夏出奇靜默,只會用一雙研究白老鼠的眼神看她,任她再會搞笑耍寶,久了也會沒勁
兒。

  過了前頭的十字路口,兩人就要分道揚鑣了。一等前頭的號志燈由紅轉綠,她跨出步伐,言仲夏突然由
身後握住她的手腕。

  「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他沈吟了數秒。「我收回那句話。」

  也不等她有所反應,他放開了她,轉身往反方向走。

  留下方歆微張著嘴,像個呆瓜杵在原地,回不了神。

  他--這算道歉嗎?

  這麼自負自傲的男孩,也會向她道歉?

  在那之後,兩人同進同出,校裡校外都可見兩人纏鬥的身影。

  她不是沒想過要落跑,可是很遺憾的,最後還是被逮個正著。

  久而久之,她也懶得抗議了。反正,她要真有心惹事,哪是他盯得住的?

  經過她強力的宣告後,總算將「方歆死纏倒追言仲夏」的裴言流語,硬拗成「方歆和言仲夏是好哥兒們
」的版本。

  然後,她又好笑地發現,她成了女人堆中炙手可熱,爭相巴結的對象。

  正所謂暴政之下必有反民,長久處於言仲夏的暴政欺壓之下,她也學聰明瞭,懂得遠到機會,就由他身
上揩點油水,例如--

  「歎,方歆,你知不知道言仲夏喜歡什麼?」

  「巧克力、甜點、蛋糕!」她想也沒想,說了一串甜食。

  「是嗎?」同學滿臉的懷疑,男生也喜歡吃甜食?

  「是你自己問我的,信不信由你嘍!」她滿不在乎地轉身走人。

  沒有意外的,她所列的那串清單,在放學前便傳遍各班級,然後隔天,那些東西會一一出現在言仲夏的
座位,並且在放學前,全進了方歆的肚子。

  於是乎,全校都知道言仲夏愛吃甜食,情人節那天,言仲夏收到的巧克力多不勝數。

  時光,就在這樣似敵亦友,對立卻也相互照顧的笑鬧情誼中流逝,三百六十多個日子過去,言仲夏沒有
意外的年年連任模範生,段考從未拿過全年級榜首之外的名次,榮譽榜時時有他為校爭光的傑出表現,赫赫
功跡,讓人想忽略都難。

  而另一方的黑名單,打架鬧事她也從不缺席,方歆二字所代表的,是全校師生眼中的頭痛人物,恨不能
早早掃出校門。

  相形之下,怎不教人感觸良多?

  偏偏,他們又老愛廝混在一起,古聖先賢不都說物以類聚嗎?任誰也想不通,出色優異的言仲夏,為什
麼偏偏只與方歆這個不安份的闖禍精親近深交?還形影不離咧!

  每回聽到類似的評論,方歆總會很不屑地嗤之以鼻。

  誰不曉得這傢伙是在利用她來襯托天堂與地獄的分別,她愈差勁,就更能彰顯他的出眾不凡。

  至少,他一直不遺餘力地在告訴她這一點。

  自卑嗎?哼哼!在他長期的訓練之下,她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了,要不,她哪還能活到現在?不早早
被「氣死驗無傷」了。

  不過,話是這麼說,每回考完試,經過中廊,視線還是會毫無道理地飄向榮譽榜,直覺地將目光往上移
,在全年級總成績統計的排行榜首位找到熟悉的名字那瞬間,唇畔不自覺地露出淺笑。

  而另一方的言仲夏--

  「又一個小過。」他歎了口氣。「姓方的,你幾時又給我跑去校外和人鬼混?還飆車?!」最不可原諒
的,是遜斃得讓大肚魚給逮個正著,智障啊!

  「那不能怪我,是那群人太囂張,我看不過去,才--」

  「你還有理!」他不客氣地一指往地額頭戳去。「看看你這回考的是什麼成績,除了國文,沒有一科及
格,數學還給我抱鴨蛋,說到蹺課、打架,你倒很在行,姓方的!你到底想不想畢業?!」真是愈想愈氣。

  她哪有那麼不可救藥?

  「我、我有很努力了,至少英文--」方歆努力反駁,洗刷冤屈。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英文之所以還有個位數可拿,是因為???選擇題讓你給蒙到。」不提還好,說到
這個更火!

  方歆被堵了個啞口無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誰教她考英文時,用銅板擲交被他給看到。

  「那也是我做人成功,老天才有保祐--」她小聲咕噥。

  很不幸的,他又聽到了。

  「是哦,保祐你得六分!」算一算,不過才拗對三題而已,她做人還真是「成功」!

  什麼嘛,訓人訓得這麼順暢流利,「好聽擱抹跳針」,他以為他是她的誰呀!

  方歆不爽地正要回嘴--

  「三年五班,言仲夏同學,請到訓導處來一趟。」

  廣播器適時傳來的深情召喚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去吧、去吧,模範生,大肚魚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和我鬼混沒什麼好前途的。」她解脫地揮手
趕人,去吧、去吧,千山請獨行,她絕不相送。

  八成是為了保送甄試的細節,這群師長倒是很關心他的升學狀況。

  「別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他白她一眼,先前往訓導處,打算稍後再議。

  「誰理你啊!」方歆在他背後猛扮鬼臉。

  還好熬過這學期就可以擺脫他了,沒見過有男生比他更龜毛的,再讓他管東管西下去,她就快抓狂了!

  ※※※

  下一堂是體育課,離開訓導處後的言仲夏,沒在球場上找到她的人,便直接到教師停車場後的那片山坡
地,果然見她懶洋洋地靠坐在樹底下。

  他順手將那盒剛收到的黑森林蛋糕迎面拋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怎麼沒去打球?」

  「等我的下午茶啊!」肚子好餓,哪有精力打球?

  她不客氣地當著他的面,品嚐起精緻蛋糕。

  「真懷疑你前世是什麼動物!」沒見過食量比她更大的女人,有夠能吃的,而且超愛吃甜食,可偏偏就
是怎麼吃都吃不胖。

  她根本打一開始就居心不良,當全校師生都知道他愛吃甜食時,他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說得再明白一點,就是利用人家的純情少女心,行敲詐之實。

  天曉得,他根本不愛吃甜食,最後那些點心,還不都是入了她的口。

  他伸了伸腰桿往後仰躺,枕著她的玉腿,舒舒服服閉上了眼。

  在她面前,他可以隨興自在,全不設防。

  「怎麼不說話?」他低問。

  「嗯--」將最後一口蛋糕送進嘴裡,才道:「在想明天的菜單。」

  她只要放出風聲,說言仲夏想吃什麼,明天絕對會毫無意外地送到她眼前,言仲夏就這點最夠意思,有
好料的,絕對少不了她一份。

  言仲夏撐起眼皮,沒好氣地瞥她。「你一點都不會羞愧耶!」

  還擬菜單咧!他真的覺得他的「美色」被賤賣得很徹底。

  羞愧?那會比杏仁酥更重要嗎?

  思考了三秒,還是決定要杏仁酥。

  「好,就這樣決定了,明天吃杏仁酥。」

  「吃你個頭啦!」言仲夏拍她大腿一記,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放學後
到我家來,不要再想吃的事了!」

  「要幹麼?」她興致缺缺,還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呵欠。

  「我幫你溫習課業,下回給我考像樣點的成績,別老拿那種連孔老夫子都想死給你看的分數。」

  「不要!」這回更囂張,直接往另一個方向倒頭睡去。

  「起來,不要裝死。」他坐起身,推了推她。

  死性堅強,不理他。

  「方、歆!你給我起來!」他欺上前,兩手揉麵團似的,毫不憐香惜玉地捏她臉頰。

  「不要壓在我身上,你很重耶!」痛到不行,她護著被捏紅的臉頰,死命推他。

  「那你去不去?」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聽你的?」笑話,叫她去就去,太沒原則了。

  「非常好!」修長的手移到她頸上。「我直接掐死你,免得你丟盡學校的臉,把師長們氣得集體自殺!


  還真掐下去了?

  「言仲夏!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幹麼一定要跟我過不去?」看她日子愜意,他眼紅嫉妒嗎?

  「對,我就是看不慣你浪費生命的人生態度,怎樣?」

  「干你什麼事了?雞婆!」方歆拍掉他的手。「走開啦,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

  「彼此、彼此!反正我看你也沒多順眼。」

  方歆踹他一腳。「那還不滾?」反正她從沒奢望過任何人來喜歡她。既然相看兩相厭,那更好,一拍兩
散嘛,何樂而不為?

  言仲夏吃痛地悶哼一聲。「你這番婆!」

  「我還有更番的,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在她有下一波暴力行為之前,有了前車之鑒的言仲夏曲起修長的腿壓制她。「我警告你,別想放技重施
。」

  「你去死!」一旦她火起來,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想也沒想就一拳揮出去。

  一直到刺痛感由臉頰泛開,他都還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

  她、她真的給他打下去了?!

  長這麼大以來,她是第一個敢打他的女人。

  是錯愕、憤怒,還是其他,他分不出來。

  「好、極、了!姓方的,就為了你這一拳,我們這輩子扯不完了!」

  「那不然你能把我怎樣?」一雙黑眸充滿不馴地回視他。

  不曉得是不是被她給氣過頭,他居然低低笑了起來,笑得--令她發毛。

  他坐起身,沈思般地支著額,好半晌才不著邊際地冒出一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大哥做點心的手
藝是一流的,不輸給五星級的師傅?」

  「那又如何?」反正又吃不到。

  「就當是條件交換吧!你到我家來,乖乖陪我複習功課,我請我大哥做點心招待你,要是你覺得難吃,
歡迎你連著盤子一起砸到我頭上。」

  脅迫不成換利誘,他還真不死心。

  可是……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就因為看不慣她醉生夢死當廢人?他以為他是救世主啊?

  不過……聽起來挺誘人的。

  「要是--我仍然不屑呢?」很好奇他還有什麼手段沒使出來。

  「如果你還想順利畢業,最好不要和我辯!」他沈聲警告。

  答案出來了,是威嚇。

  ※※※

  方歆承認,她是真的很沒志氣。

  因為,她最後還是敗在美食的手上了。

  言仲夏沒唬爛她,言大哥的手藝真是好得沒話講,讓她甘心為了吃一盤美味點心而拋頭顱灑熱血,更何
況如今只是坐著聽言仲夏的催眠曲。

  「姓方的,你敢給我睡著,咱們就走著瞧。」老規矩,一本厚重講義招呼上她昏昏欲睡的後腦勺,再有
天大的瞌睡蟲,也全跑光了。

  他就這點最不可愛,老敲她的頭,再聰明的腦袋瓜也被他打笨了。

  她不爽地揮出拳頭。「言仲夏,你明不明白什麼叫愛的教育?」

  習慣了她動不動就訴諸暴力的惡行,要再被暗算,那也只能算他蠢了,而他言仲夏一向都是聰明人,而
且適應能力極好。

  他反應迅速地偏頭避開,同時扣住那隻犯案中的手。「對你只適合用鐵的紀律,野蠻人!」

  「誰像你,老拿一張溫文無害的面具欺世盜名,雙麵人!」

  言仲夏哼笑。「不錯嘛,你還知道什麼叫「欺世盜名」,那上回的國文模擬考,你為什麼寫不出來!」
一掌更是不客氣地拍上她腦門。

  「可惡!你就會欺壓我!」方歆卯上了,手腳並用地攻擊他。

  由於動作太大,她一時重心不穩,索性惡劣地拉他一同跌下去,兩人在地上纏鬥成一團。

  「看清楚,這才叫「欺壓」!」仗著高出她一個頭的優勢,言仲夏以身體壓制她,一點欺凌弱小的羞恥
感都沒有。

  「是、嗎?」她笑得很假,手肘狠狠地拐了他胸膛一記。

  「唔!」言仲夏痛哼。「你這潑婦--」

  端著剛烤好的餅乾進門的言孟春,一眼就看見地板上糾纏得難分難捨的少男少女。

  他歎了口氣。「請問你們是在複習課業還是玩摔角?」

  兩人同時止住動作。

  「哼!」就連不屑地撇開頭的動作都很一致。

  「起來吧,洗洗手,先吃完蜂蜜鬆餅再……呃,繼續。」言孟春說得很含蓄,實在很難預估他們是會繼
續讀書,還是繼續打架。

  一說到吃,方歆立刻精力充沛,一馬當先地衝上前去,一點都沒有作客的自覺。

  「唔!真好吃,言大哥,我真是太愛慕你了。」一口鬆餅、一口果汁,吃得不亦樂乎。

  「濫情!」言仲夏悶哼著坐起身,隨手撈起掉落地面的講義。

  言孟春笑笑地走上前去。「仲夏,你不吃嗎?」

  「氣飽了。」翻動筆記,一面在方歆的課本上做重點補充。

  言孟春大致看了下他們的複習進度。「還可以嗎?」指的當然是方歆,以仲夏的程度而言,???一流的公
立高中比吃飯睡覺還容易,從來都不需要他擔心。

  他知道這個平日與他打打鬧鬧的女孩,在仲夏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別的。這是他這個在人前總是溫和有禮
、同時也保持距離的二弟頭一次帶同學回家;也是頭一回,在親人之外的人面前無拘無束,表露真性性--
不論仲夏承不承認。

  就不知……這女孩懂不懂得珍惜他的用心良苦了。

  「那隻豬腦袋瓜只裝得下吃而已。」言仲夏冷冷嘲諷。

  「喂,姓言的,你在說誰?!」方歆聞言,氣咻咻地衝向他。

  「那要看誰對號入座了。」說完,順勢咬掉了她手中的餅乾,要不是她閃得快,現在五根手指已經成四
根半了。

  「吐出來!你這個土匪!」她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大有「老娘和你拚了」的氣勢,全然忘了先前被羞
辱的不悅。

  就像言仲夏曾經調侃她的--她腦細胞的結構堪堪比草履蟲強一些而已,都是單細胞生物,一次只能專
注於一項事情。

  言仲夏懶懶地朝兄長拋去「我就說吧」的眼神。

  腦袋瓜不是只裝得下吃的?!哼哼!言猶在耳呢,虧她有臉否認。

  這對天生冤家啊--

  言孟春好笑地搖搖頭,退了出去,挪出空間讓他們當戰場。

  ※※※

  段考前幾天,言仲夏三令五申,命令她八科至少也要及格個四科。

  說這話時,方歆正打著呵欠,研究地上螞蟻的龜行速度。

  他又加上一句:「反正對你這顆豆腐腦,我也不敢要求太多了,能及格個四科對你來說已是極限。」

  就是這句話,惹毛了方歆。

  考前放溫書假的最後一天,她卯起來死K活背,發誓非要他將那句話吞回去不可。

  再然後,到發考卷的那一天,無數老師跌破眼鏡,栽倒在地爬不起來。

  「怎樣?」她囂張地揚了揚考卷。

  及格了六科,正好構上及格邊緣,算不上好,但是已經比言仲夏預期的好上許多了,只除了數學、英文
無法一蹴可幾。

  他緩緩地勾起一抹淺笑。「我知道你辦得到的。」

  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她不笨,只是志不在此而已,要認真讀起書來,未必遜色。

  方散愣了下。「我是不是中了某人的激將法?」

  那個「某人」聳聳肩。他只是抓准她衝動起來便不顧一切的脾性罷了。

  「你到底收了杜鵑鳥多少好處啊!」否則幹麼心思費盡,無所不用其極?

  言仲夏一愣,而後輕笑。「我只是告訴他們,如果辦不到,我就要在訓導處前切腹自殺。」

  有一瞬間,那記溫淺的笑容,迷眩了她的眼,心--無法解釋地狂悸了下。

  從沒認真看過他,她頭一回發現,這傢伙笑起來還真是要命的好看!

  「又魂遊到哪裡去了!表情好弱智!」八成又在想吃的了,瞧她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言仲夏惡意地伸手揉亂地清新俐落的及肩短髮。

  「言仲夏!」她哇哇叫地跳起來,滿屋子追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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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7: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若問,畢業之前最後一個重要的節日是什麼,依眼前的盛況來講,若回答「言仲夏的生日」,恐怕再貼
切不過了。

  一大早,才剛踏進校門,收不完的禮物便朝他蜂擁而來,想推都推不掉,只好一一往方歆身上塞。

  就在兩人快被鮮花禮物淹沒之際,他總算擠進教室來。

  看到座位上大大小小、堆積如山的精美包裝盒,她幾乎腳軟。

  方歆這才深切體驗到,言仲夏真的是公認的校園情人,魅力無法擋。

  言仲夏似乎已是司空見慣,鎮定如昔地走向他的座位。

  最後一堂的歷史課,他們的導師杜娟娟在做完最後的總複習之後,突然說:「再不久,大家就要畢業,
走出這個校門,各奔前程,以後,就少有機會再同聚一堂,親愛的寶貝們,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想念我……」

  又在裝可愛了。方歆捧著虛弱的胸口,忍著不吐出來。

  「所以--」嗯心巴拉念一串,重點終於來了。「老師和康樂股長一個星期前就策劃好了,趁著言仲夏
生日的這一天,放學後,我們來為他辦個慶生宴,同時也是最後一次歡聚,為國中生涯劃下美好的句點。不
勉強,大家自由參加。」

  「原來今天是你生日。」方歆淡瞥他一眼。

  「你會來嗎?」他反問。

  「看你賣弄風騷?哼哼,我沒那麼閒。」就算有那麼閒,她也情願去抓蚊子來玩。

  放學前,消息已傳了開來,原本單純的班級聚會,在各班的「共襄盛舉」之下,成了熱鬧滾滾的「送舊
會」。

  茶會地點,在學校鄰近的一家茶坊。

  守時,是言仲夏為人所稱道的優點之一。准七點,言仲夏出現在茶坊門口。

  「哇,咱們的壽星來了!」

  同學們蜂擁而出。「仲夏,生日快樂--」

  「謝謝。」環顧拓開的室內空間,沒見著那道熟悉的陽光身影,言仲夏的眸光瞬間略微一黯。

  「仲夏學長,畢業以後,有空要回來看我們哦!」想到以後,再也沒有他俊逸清雅的身形伴她們走過枯
燥無味的求學生涯,一群純情學妹都快心痛死了。

  「會的。」由頭至尾,他始終維持著溫文得宜的笑容,耐心傾聽每一句話,溫柔而體貼地關照每一個人
。舉手投足間,自然地展現出風雅氣質,迷得一串少女芳心癡醉不已。

  杜娟娟老師所安排的節目非常精采,過程中全無冷場,直到八點過後,方歆才旋風似地衝了進來。

  停住步伐,人還在喘,目光就先梭巡言仲夏的所在地。

  這並不困難,他永遠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個出色耀眼的發光體。

  被包圍在數不盡的熱情之中,有如眾星拱月,照理說,他該是快樂的,可是為何那抹笑,看在她眼中,
卻覺有一絲清寂?

  他--也會寂寞?

  不會吧?他嫌圍繞在他身邊愛慕的人還不夠氾濫嗎?

  是心有靈犀嗎?交談中的言仲夏忽然朝她所在的方向望去,不知跟對方說了什麼,而後快步朝她走來。

  「笨蛋歆,你有沒有點時間觀念啊!」迎頭就給了她一記爆栗。

  她仍是一身輕便的襯衫和一條洗舊的牛仔褲,一頭短髮亂得不能看。

  她總是這樣,來去匆匆,沒一刻靜得下來,到現在人都還在喘氣呢!

  「注意形象啊,大眾情人,別忘了現在有N雙眼睛在看你。」習慣了他打招呼的方式,方歆已不會再蠢
得被他的惡劣態度給惹惱。

  「形象不會讓我忘了你遲到一個小時又八分二十七秒的事實。」

  「吱!我有說要來嗎?」還遲到咧,沒有不到就不錯了。「閃啦,我渴得要死。」繞過他,逕自找喝的
去了。

  言仲夏張口正要說些什麼,她頓了頓步伐,沒回頭,只朝後頭丟了隻小禮盒給他。「拿去!」

  言仲夏看了下手中「足以五手掌握」的不明物。

  「送得這麼寒酸,笨蛋歆,你實在不是一個「摳」字能形容的。」他涼涼諷刺。

  方歆當作沒聽到。

  反正是事實嘛,比起那堆小山高的生日禮物,她的禮物確實是渺小得可憐,還怕他講啊?

  要不是看在所有八竿子打得著邊的人都送了,而「據說」交情與他好到「師公仔聖交」的她,不送禮好
像有點說不過去的話,她姑娘才懶得管他幾十大壽咧!

  是錯覺嗎?她感覺言仲夏的活力又回來了,拚命地削她、貶她,嘲弄她……看來,他的愉快是建築在損
她的樂趣上,缺德的傢伙!

  「喂,拜託你口下留情好不好?老闆已經在瞪你了。」就算這裡的消費是採自助式的,她也沒必要撈老
本似的拚命吃吧?

  在心底一一倒帶,細數曾丟進她肚裡的食物,愈數就愈覺丟臉。「如果可以,我實在很不想承認我認識
你。」

  「沒人要你跟在我旁邊。」

  「若不好好盯著,怕你連盤子都給啃了。」說歸說,看見她最愛的草莓蛋糕,還是順手撈來放入她盤中


  這副看起來細細瘦瘦的身軀,到底東西都塞到哪兒去了?認識一年多,他從來都沒理解過。

  而埋頭苦吃的方歆,自然也沒發現言仲夏撐著下顎,凝視著她的專注神情--

  ※※※

  壁上的鐘,敲出一聲清亮聲響,也將沈浸在回憶中的方歆敲回現實。

  凌晨一點了。

  枕邊人的呼吸依舊輕淺均勻,她忽然童心一起,撈起一線髮絲,往他沈靜俊雅的面容撩逗。

  也許真是累壞了,言仲夏僅是翻了個身,隨手一撥,睡夢中下意識地扯來柔荑往腰際擺放,她一個沒防
備,跌入他胸懷,熨貼赤裸肌膚--

  他身上的氣息與溫度,她已經很熟悉了,真的。

  不需有任何比較,也不需要什麼證明,她就是知道,這輩子,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如此契合她的男人
了。

  挪了挪方位,在他懷中找到最舒適的角落,方歆安安穩穩地枕在他的肩窩處,指尖順著赤裸的胸膛,撫
玩他頸上的銀鏈。

  十三年了,銀鏈早已褪了色,可他仍然掛著它。每回歡愛時,總見它斑剝的光芒在她眼前垂晃,而她,
也總是在激情難抑的極致瞬間,忘形地咬住上頭的銀墜。

  如果她沒記錯,這條歷史悠久的銀鏈,正是十五歲那年,她送他的第一項生日禮物。

  猶記送他時,他一臉滿不在乎的淡諷神情,可是在形形色色的精緻禮品中,獨獨這條不起眼的銀鏈,讓
他保留了十三年。

  迴想起聯考前那段日子,簡直是活在地獄。

  天天揪著她寒窗苦讀,K起人來毫不留情,那些個日子最大的收穫,除了課業上的外,就是肯定他的腳
夠長,踹起人來也很痛。

  他總是這樣啊--

  對她不假辭色,出口從沒好話,一張毒嘴損起人來殺人不見血,非得把她削到無地自容才罷休。

  他的心,太難捉摸,一直到現在,都是。

  他一向很懂得怎麼打擊她的自信心,有時,達她都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她真有這麼差勁嗎?

  她一向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和他在一起,很難不自卑。他的出色與她的平凡形成強烈對比,摧毀地少之
又少的自信。

  愈到後來,她就愈肯定,這是他時時和她纏混在一起的原因,要不,他明明很受不了她,幹麼還要勉強
自己和她廝混?

  她一直都知道的,這是她存在的使命,好花總要殘葉襯嘛!她活該要讓人物盡其用。

  還記得最後一次被他抓來,強迫做完最後一張理化習題,在他大老爺「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的評
論下,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課本蹺頭,隨意丟下幾句:「掰掰、掰掰,不必相送,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聯
絡!」

  她的苦難到今天徹底結束,只要想到今後就能擺脫他,步伐就忍不住輕快起來。

  「你倒巴不得甩掉我嘛!」他雙手環胸,斜睨地恨不得插翅奔離的神態。

  「那還用說!我就要去過我全新的生活了,交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說不定還可以談一場美麗的戀愛,
過我燦爛的高中生活,再也用不著看你那張臭屁嘴臉。反正,沒有你的日子就是彩色的啦!」愈想愈興奮,
考不考得上好學校已經不重要了。

  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默地目送她離去。

  那是聯考前,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

  那時,她是真的覺得言仲夏討厭死她了,所以熬到畢業那一天,能夠擺脫掉這個老挑她毛病,將她貶得
一無是處的毒舌班長,她著實高興了好一陣子--

  ※※※

  人算不如天算。

  用這句話來形容言仲夏當時的處境,相信任何人都不會有異議。

  就在聯考前的一個禮拜,言仲夏忽然患了重感冒,高燒不退,整天昏昏欲睡,食慾不振,臉色蒼白得嚇
人,差點急白了言孟春的發。他日夜不休地守在床邊,不敢合眼。

  一直到聯考的前一天,他都還是先吊過一瓶點滴,才能勉強赴考場。

  送他進考場前,言孟春欲言又止。「仲夏,你--」

  他笑了笑。「沒關係的,大哥。」

  言孟春歎了口氣。身體都那麼虛弱了,還強撐什麼呢?

  放榜那天,言仲夏的成績單在言家掀起不小的騷動。

  「這什麼鬼成績啊?」連當時才十歲的言立冬,都唾棄地用斜眼瞄他了。

  言季秋看著成績單,三分鐘之內已經歎了七七四十九次的氣了。

  「不是你的錯,別放心上,大不了明年重考就是了。」怕他心裡難受,還忙不迭地安慰著。

  有誰料想得到,成績優異的言仲夏,也會聯考失利呢?都怪那場來得不是時候的病,害他嚴重失常,這
對一向傲視群倫的仲夏而言,將會是多大的打擊?真不知道他該怎麼承受,唉--

  言仲夏始終沈默著,不發一語地把玩頸上的銀鏈,想起了紙袋上的店名標示。那家精品店他知道,在一
心路,而他們聚會的地點在九如路,她居然一路由高雄頭飆到高雄尾,難怪她那天看起來那麼喘。

  好半晌,他將項鏈放回襟內,仰首突如其來地丟出宣告:「不,我不重考。」

  言孟春只是沈默著,望住他。

  「對不起,大哥。」讀什麼學校都無所謂,他不重考。

  良久,言孟春拍拍他的肩。「我尊重你的選擇,仲夏。」

  眸光交流中,兄弟倆交換有共識的一眼,暖暖溫情,盡在不言中。

  ※※※

  其實言仲夏的成績也並不是真有那麼差,再怎麼失常都還有基本水準在,不過就是卡在高不成,低不就
的程度便是。

  得知他的狀況後,方歆超沒同情心的給他笑到體無完膚。

  「哈哈哈!言仲夏,你也有這一天峨!」被羞辱了一年多,好不容易讓她逮到機會,不好好回敬一番怎
麼成?

  所以說,世事真是難料,反觀以往成績欄到被言仲夏形容成「豬都比她聰明」的方歆,居然還撈到一所
不算差的五專。

  「笑什麼?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了?」他總成績好歹還多了她三十六分。

  「嘿,那哪能相提並論?姑娘我生平無大志,您老可是高高在上,品學兼優的模範生呢!和我比?你有
沒有志氣啊!」

  「是嗎?我可一點都感覺不到你對高高在上、品學兼優的模範生的尊重。」無所謂了,他早有心理準備
,讓這記恨的女人嘲笑一輩子了。

  「還品學兼優?!晚節不保啦!哈哈哈--這叫報應!」只要一想起全校老師「痛失英才」的神情,她
就快意得想放聲大笑。

  「報應?!」他瞇起眼,逼近她。「很好,我突然覺得,你那所五專也不錯,依山傍水,風光明媚,是
求學的好環境--」

  「啊?!」糟糕,開始樂極生悲了。

  「不、不好啦,那是你的錯覺,我那所學校一點也不好,你千萬不要來--」要是再度落入魔掌,她的
美好人生又毀了。

  「怎麼會呢?你的選擇一向很睿智,就像你以往對我的每一句評論一樣,面面俱到,一針見血呢!我百
分之百相信你。」通常,這種情況就叫笑裡藏刀。

  他笑得太陰,看得方歆直發毛。

  「不要這樣嘛,一介大男人記恨成這樣,會被笑的。」

  「怎麼會呢?我天性卑劣嘛,你說的啊!」好一個報應!他就用行動向她證明,什麼叫真正的「報應」


  「呃呃呃?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話語一落,人已腳底抹油,溜得無影無蹤了。

  但是,這並不表示她就躲得掉,言仲夏最後還是言出必行,選擇了和她同校,最要命的是--居然還同
班!

  得知的那一刻,方歆差點沒暈死過去。

  媽呀!她慘澹無光的人生又要開始了嗎?

  ※※※

  若問方歆,這輩子最不想面對的兩個人是誰,一是言仲夏,另一個就是做作矯情得讓她很想海扁的方燕


  她真的覺得她很衰,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卻無端端招來這兩尊瘟神,甩都甩不掉。

  若問方燕是何許人也?唉,這就是她個人的無奈了。

  翻開成長辛酸史,話說她五歲那年,爹娘相繼隔屁,而她在孤苦零丁,舉目無親的情況之下,大伯父-
-也就是她爹唯一的兄長方振東收留了她。

  很標準的連續劇情節,老套得讓人羞於啟齒,有興趣的人,隨便翻本書來看看就知道了。

  只不過,她沒打算當故事中讓人欺凌得半死,卻沒膽反抗的苦情女主角。而方振東也很上道,對待她與
唯一的掌上明珠皆一視同仁。方燕有的,絕少不了她。

  而方燕嘛--

  坦白說,這真是她見過最虛偽的女人了!

  表面上溫柔婉約,美麗嫻靜,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標準的大家閨秀,並且友愛極了唯一的堂姊,很完美
的一個人。

  可是骨子裡呢?只有相處十多年的她才清楚,這女人城府多深、多工於心計!

  是!她承認方燕是眾人捧在手中的小公主,聰明、美麗,完美得無懈可擊。她從沒想過要和誰比,可方
燕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殘忍得拿她當活道具!藉以襯托出她有多高貴。

  由小到大,總是如此,非得把她損到面目全非,毀掉她所剩無幾的自尊心才肯罷休。

  「唉!剛才爸爸的朋友--就是那個張叔叔,他說我們堂姊妹一點都不像呢!一個是有教養的小淑女,
一個卻像沒人管教的野孩子。說實話,堂姊!我真的好喜歡你哦!都是因為有你,大家才會更注意到我的美
好,堂姊,你不會怪我吧?」怯憐憐的眼神看著地,問得好純真,又好無辜。

  無法想像,有人能用最柔婉的音律,說出最殘忍的話吧?不要懷疑,就是方燕了!

  諸如此類的話,聽多了之後,再怎麼受傷,也早練就金鐘罩鐵布衫,百毒不侵了,真要和她計較,氣死
了誰來同情?

  所以,她一直記得在好久、好久以前,言仲夏說過的那句話:「被當成瘟神給請出校門,尊嚴盡掃,你
也不在乎?」

  不在乎嗎?或者說,她的尊嚴,長年下來早已被打擊得不知該怎麼去在乎了。

  也許,就因為這樣,使她潛意識裡排斥出色完美的人,只想遠遠避開那些「氣質高雅」的人類。

  例如初遇時的言仲夏。

  而那傢伙還真該死的與方燕擁有相同的特質,損人不帶髒字。

  好不容易逃開了方燕,卻一頭栽向言仲夏,她的人生真是多災多難啊!

  可言仲夏又好像有哪裡和方燕不大一樣,一時間,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唉呀,反正都很缺德就是了。

  這會兒呢?

  本以為擺脫了言仲夏,結果卻只是癡人說夢,再然後,就連方燕也來湊個熱鬧。

  這下,可真應驗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

  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為什麼一所小小的五專,會擠進這麼多人?得知那一刻的打擊,教她恨不能轉學到月球去因為地球太小
啦!

  可是想歸想,癱在床上裝死地呻吟了一個暑假之後,還是得面對現實。

  這輩子,她是認命了,活該要讓這些人當消遣耍著玩,不然還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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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7: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日子,好像也沒她想像得那麼悲慘。

  除了得偶爾應付方燕心血來潮的騷擾外,就是與她八字不對盤的言仲夏了。不過那無所謂,她多得是辦
法可應對。

  「笨蛋歆--」

  看吧,又來了!

  一聽到後頭傳來的叫喚,她極不淑女的朝天空翻了個白眼,繼續往前走,當作沒聽到。

  「我說笨蛋歆,我以為你只是人呆了點、腦漿缺貨了點、IQ低了點、氣質少了點,再加上反應慢了點
,沒想到你連聽力都差,唉--」

  步伐倏地煞住!

  真、是、忍、無、可、忍!

  她猛然回過身。「言仲夏,你又想怎樣了?」

  「昨天為什麼沒來上課?」

  「和男朋友約會,怎樣?!」當然,她不會告訴他,又是為了她那個白癡堂妹。

  三不五時的被她拖著去參加那群朋友的聚會,然後在朋友們:「你堂姊怎麼和你差那麼多?!」的評論
下,享受女皇般被讚歎的虛榮。

  就為了這個,害她蹺掉好幾堂課,她真是受夠她那任性幼稚的堂妹了!

  一把火氣正旺得無處宣洩,言仲夏最好別不知死活,在她情緒糟到殺人無罪的當口來招惹她!

  「男朋友?你?」言仲夏狀似訝異,頭挑得好高。「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存心找死的壯士?說來讓我
景仰一下。」

  「關你什麼事!」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是不關我的事,只是要奉勸那位仁兄,生命可貴,別這麼想不開。」

  他就把她瞧得這麼扁嗎?

  先是方燕,再是他,她就這麼一無可取?

  「是不是只要我交了男朋友,你就會滾得遠遠的,不來礙我的眼?」

  「問題是,荊軻已經死了,而且不會再有第二個。」那絕對、絕對要具備「風瀟瀟兮易水寒」的基本認
知,他不認為有誰會這麼和自己過不去。

  「那個--」身後傳來陌生的男音,方歌一時氣不過,沒多想便一把拉了過來。「就是他啦,有話你自
己跟他說。」

  「我?」無辜的男孩眨了眨眼。「我怎樣?」

  「你不是說要追我嗎?有人奉勸你別想不開呢!」一記火眼金睛射了過去,傳遞著「你敢否認試看看」
的警訊,為了擺脫言仲夏,她已經不擇手段了。

  男孩看了看言仲夏,又看了看方歆,有所領悟地輕笑出來。

  「又吵架了?」校園公認的第一美男子言仲夏與闖禍精方歆不和的傳言,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方歆這才注意到,她手氣還真不是蓋的,這順手拉來的路人甲長得還不錯耶,文質彬彬的,尤其笑起來
的溫柔神情,真的很好看。

  因為太訝異自己百年難得一次的好運道,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會傻呼呼地盯著人家瞧,以至於沒瞧見言
仲夏剎那間的怔愣。

  從沒見過她用這麼癡迷的眼神瞧過誰,難道……她是認真的,不是在說笑?

  「不是說要去看電影嗎?再不走來不及嘍!」男孩拍拍她的臉,提醒道。

  咦?這傢伙挺上道的耶!

  衝著地讓她扳回一城,難得佔了上風的分上,她毫不吝惜地賞給他一記甜笑,主動勾住他的手臂。「那
還不快走?」

  看著相偎遠去的身影,言仲夏失神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又僵硬地收回--

  一直到離開言仲夏的視線,方歆抽回手,退開一步。

  「很抱歉利用了你,還有,謝謝你的配合。」

  「不客氣。不是要去看電影嗎?」他笑笑地娣凝她。

  「呃……」方歌以為他在調侃她。

  老實說,半路認男友實在是很丟臉的一件事,剛才太火大,只顧著在言仲夏面前爭一口氣,現在才想到
要羞愧。

  「我、我還有事……」先落跑了。

  「不問問我過去找你,有什麼事嗎?」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咦?她不解地回過頭。

  「你不是路過?」然後剛好倒楣被她逮到?

  「不是。」他愉快地勾唇。「巧得很,我正準備去找你面試。」

  「面什麼試?」

  「應徵男友一職啊!沒想到我都還沒開口,你就迫不及待告訴我,我錄取了,著實教我受寵若驚。」

  不、不會吧?

  她運氣向來是衰得連上帝都為她哭泣,要不然怎會倒楣得招惹到方燕與言仲夏這兩尊瘟神,害地幾度氣
短壽命?

  難道說,老天爺終於也看不過去,難得垂憐了一下這個倒楣得空前絕後的女人?

  「你、你認識我?!」他們明明沒見過面啊!

  「時有耳聞。」他答得很保留。

  但長期在言仲夏的「訓練」之下,她已經學得很有自知之明瞭。她近乎自暴自棄地道:「是胡作非為出
了名吧?」

  男孩輕笑,柔聲道:「那也是別人無法取代的珍貴特質啊!」

  這算褒還是貶?

  「是哦!至少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會闖禍的女人了,對吧?」

  算他聰明,選擇了不予置評。

  「我是國貿三乙的莊克群、諸多指教,方學妹。」

  「呃,我……」習慣了和言仲夏拳來腳去,從沒被異性這麼彬彬有禮地對待過,她一時不知怎麼回應。

  「會很為難嗎?原諒我順水推舟的卑鄙,我是認為,既然我們都聯手合演一齣戲了,那麼不如就演到底
,我並不會逼你接受我,只是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試著和我交往看看,如果真的不行,我尊重你的決定。


  人家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怎麼辦?

  想到能從此擺脫言仲夏,嗯……光這一點就值得一賭了。

  ※※※

  晚上七點整,言家的開飯時間。

  言孟春將最後一道菜端上餐桌,言仲夏正好由外頭回來,順手將書本丟向茶几,紙袋中的餅乾則正好砸
到啃了一地瓜子殼的言立冬。

  「言仲夏,你吃了炸藥啦!」言立冬放下蹺高的腿,一臉莫名其妙。

  添好飯走出來的言孟舂,看見小弟正打開餅乾啃著。

  「咦?那不是你早上要我做給歆歆吃的嗎?你沒交給她?!」

  言仲夏不發一語,神情陰鬱地起身上樓。

  「哎--吃飯了,你--」

  「你們吃,我先去洗澡。」

  下樓來的言季秋,恰好與他擦身而過。

  「二哥--」

  言仲夏沒吭聲,直接進房。

  「二哥今天怪怪的。」

  「誰知道!八成月事不順。」言立冬咕噥,一包餅乾已經被啃了一半。

  「呃!那個……立冬,二哥是男孩子,不會有這方面困擾的,等你再大一點,自然就會……」稱職的好
大哥,自認有義務擔負教育之責。

  言季秋在一旁悶笑。

  大哥大概還不知道,他們家小弟早熟得有多不像話!

  在一般小孩都還在包尿布、搶著吃乖乖時,立冬的初戀就已經在幼稚園時期如火如荼地展開,懂得怎樣
泡馬子,橫刀奪愛了。

  「先別研究二哥的月事問題,大哥,你知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言孟春看了眼小弟手中快要見底的餅乾,歎氣。「可能和歆歆有關吧!」

  「為什麼他的情緒會和方歆有關?」

  言孟春沈吟了好半晌。

  「還記得--仲夏那年的聯考失常嗎?」

  「當然記得。」那讓言家上下扼腕抱憾了好久,哪有那麼輕易淡忘。

  「其實,仲夏早在聯考之前,申請保送甄試就已經通過了。」

  也就是說,不管有沒有那場病,他都可以上一流的公立高中,根本不必抱病去參加聯考!

  乍聞真相,大受打擊的兩人張著嘴,連蚊子飛過都忘了要合上。

  「大、大哥,你開玩笑的吧?」言季秋笑得陰風慘慘,聲音嚴重顫抖。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這些時日替人懊惱地捶心肝捶到快要內傷的手足情深,又將情何以堪?!

  回過神後,言立冬用了最快的速度衝去翻桌歷。「今天好像不是愚人節。」

  「我是認真的!以仲夏的能力,都有本事把歆歆慘不忍睹的成績給拗到有這所不算差的五專可讀,自己
又怎麼可能失常到這種地步?!姑且不論考出這樣的分數是不是蓄意,歆歆的成績是他一手拉上來的,他相
當清楚她的程度到哪裡,要考出和她相去不遠的分數絕對不成問題。」

  「拷!和方歆一樣的分數怎樣?有糖吃嗎?!」言立冬踢踢桌腳,強烈產生想扁人的慾望。

  「你們還不懂嗎?別看他們這樣打打鬧鬧,其實仲夏很在乎歆歆的。你們也知道,在學校裡,愛慕仲夏
的人很多,他就是聽到風聲,怕有人會因此找歆歆麻煩,才會堅持每天與她一起上下課。還有畢業的前幾個
月,他為什麼要強迫歆歆讀書?那是因為,她記的過已經多到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訓導主任本來打
算將她留校察看,知道他們交情好,先知會仲夏一聲。就因為這樣,仲夏暗中與主任約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以歆歆接下來的考試成績為賭注。」

  難怪他拚了老命,不惜讓方歆怨恨都要把她的成績拉上來。

  「沒想到我言立冬的二哥,居然是這麼悶騷的貨色。喜歡人家不敢講,有夠丟臉。

  「也許--仲夏有他的考量吧!」

  「考量?!再考量下去,方歆搞不好要被別人追走了。」

  言孟春微微一怔,這會是仲夏今天反常的原因嗎?

  「是啊!喜歡就上了嘛!」哪來那麼多龜龜毛毛的?

  「你說話就不能文雅一點嗎?」還喜歡就上?!言季秋覺得更丟臉,他怎會有這種二哥、這種小弟?!

  ※※※

  所謂的風雲人物,就是走到哪裡都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讓人想忽視都難的意思。

  例如言仲夏。

  天生的焦點人物,走到哪裡,光芒都遮掩不住。

  雖然聯考失利,讓不少人跌破眼鏡,但是小廟住進了大和尚,也夠惹人側目的了。

  秉持著一貫的優秀,言仲夏成績依然亮眼得教人不敢逼視,再加上氣質出眾,俊美非凡,簡直就是所有
懷春少女心目中最完美的夢中情人。

  言大少的風光歲月,一路由中學延續到專科,寶刀未老,並且有愈演愈烈的傾向。

  方歆慶幸自己及時甩脫了他,保持距離,以示清白,要不,光那群瘋狂迷戀地的女人,就夠她吃不消了


  原本,言仲夏仍會不時纏鬧她,逼得她火了,衝口而出:「你自己說,我要是交了男朋友,你就會自動
滾到天邊去,不來礙我眼的,言二少爺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我有這麼說過嗎?」很可恥地裝無賴也就算了,還整個人搭靠在她身上,也不想想他一百八十公分的
身高,幾個人吃得消?

  「死遠一點去啦!」很重耶!這不要臉的傢伙,老以為自己是小黃鸝鳥,不具重量?

  「我警告你,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最好有多遠閃多遠,別讓我看到你,免得人家誤會。」

  「誤會就誤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全世界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非要他不可嗎?」他撇撇唇,滿不在乎
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掛在她身上。

  死男人!

  「你到底想怎樣?我不交男朋友,你笑我沒人要;交了男朋友,你又有話說!」反正她做什麼他都有意
見。她早知道的,這傢伙看她不順眼很久了。

  「我說方同學,這我就要說說你了。你的眼光真不是我要嫌棄的,那種唸書念到傻頭吃腦的書獃子你也
要?」那傢伙哪點強過他?真不知道她眼睛都長到哪裡去了。

  「言仲夏!你羞辱我也就算了,不要隨便侮辱我的朋友!你再智冠群倫還是貌勝潘安,那都是你的事,
他也許比不上你,但是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選擇,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這一回,她真的火了!

  仗著自己高人一等,就任意踐踏別人的尊嚴,這樣的他,和方燕又有什麼兩樣?

  她還以為……以為他至少是不一樣的……

  說不上來她在氣憤什麼,就是……好氣、好氣……

  氣他……不若她所想的厚道,氣他……讓她失望了嗎?

  這,又關她什麼事了?

  言仲夏的神情複雜了起來。「你真的這麼在乎他嗎?」

  平日被他調侃,她都能笑笑地不當一回事,一轉身就雲淡風清,從沒放在心上,更不曾見過她如此強烈
地維護一個人,她……認真了嗎?

  頭一回,???對他說出重話,為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關你什麼事!你少來搞破壞,要是害我和男朋友吹了,我會恨你一輩子。」她正在氣頭上,看都不看
他一眼。

  言仲夏沈默地凝視她好久、好久--

  「好,我知道了。」

  他有這麼好說話?!

  方歆愕然仰首,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他已經轉身。

  從那之後,他果然如她所願,不再來挑惹她。

  鬧翻了嗎?好像也不是,因為他似乎並沒有把她那天的差勁口氣放在心上,見著了面的打招呼方式,仍
是很欠扁--

  「嗨,和趴趴熊拜把了嗎?臉上那圈黑色眼影很性格哦!」

  然後迎面拋來藥膏。

  再不然就是--

  「幾天不見,好像又高了點。不是我要說你,別再長高啦!要不然以後莊克群想一親芳澤,恐怕得找椅
凳。」

  然後她會因為他有顏色的暗喻而一腳踹過去。

  經他這一提,她才突然發現,她的身高在女性當中算是鶴立雞群,連男孩子也多半快被她給比下去,可
是言仲夏好像就沒那樣的困擾,從認識那天起就始終和她保持著大約一個頭的距離,才會每次和他打架都敗
在體型上……

  路上見了面,他還是會和她笑笑鬧鬧,沒個正經,只是--再也不主動接近她了。

  她的報告趕不出來,只要一句話,他會兩肋插刀,義務贊助;有時為了和莊克群約會,繞了幾堂課,才
來貪圖他翔實完整的筆記,他也從不說什麼。

  表面上看起來,一切好像都和從前沒什麼不同,這樣--像是鬧翻嗎?

  可是,如果沒把她的話放心上,那他為什麼不來找她?

  下了課,一本筆記朝她拋來,她回首望去,見他正收拾課本,隨口丟來幾句:

  「整堂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癡呆得像個中風老人。」

  「喂--」她張口正想說些什麼。

  「先走了,筆記有空再還我就可以了。」他瀟灑地擺擺手,獨自離開教室。

  不需要感到意外的,他這幾天都是這樣。

  以往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巴在她身邊,淨說些讓她強烈想將他剁成碎片由窗口丟出去的混帳話,她時時
刻刻都覺得,只要能甩掉他,要她短壽十年她都甘願。

  可是,當她真正得償夙願,卻又為什麼沒有想像中來得開心?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她竟有股衝動,想喊住他--

  喊什麼喊呀!她懊惱地矇住臉,想起自己和莊克群有約。

  言仲夏當然知道她現在有護花使者接送,也識相得很。人家都那麼配合了,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像顆洩了氣的皮球,她懶懶地趴靠在窗台邊,由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目送言仲夏走出校門。

  坦白說,言仲夏人緣極好,不像她,黑白兩道全得罪光了。只要他想,多得是朋友願意親近他,不論同
性異性,他實在沒必要獨來獨往。

  可是他對誰都客氣有禮,保持距離,從不與誰深交,一直以來只肯親近她。而她,這些時日卻只顧著和
莊克群出雙人對……

  他孤獨的背影,看起來好寂寞,彷彿被世界遺亡--

  情緒來得太突然,難言的酸楚痛覺揪住心房,她沒來得及思考,人已衝動地飛奔下樓。

  「方--」正欲叫喚,張望的眼冷不防地定在校門邊、成了雙的形影。

  是方燕。

  他正低著頭,狀似專注的與她交談。

  嬌柔的方燕,站在他身邊,很有小鳥依人的美感。

  從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方燕對他有意思,知道他們頗有交情,數度央求她穿針引線。

  她一直都沒答應,理由是:「拜託,你別被他的外表騙了,認識他這麼久,我相當清楚這傢伙有多卑劣
,缺點多到用卡車都載不完,沒看到我討厭死他了嗎?要真和他在一起,你一定會後悔的啦!」

  雖然嘴上這麼說,其實潛意識裡,她覺得虛有其表的方燕,配不上言仲夏。

  她不認為,言仲夏會看上膚淺虛榮,空有一張臉蛋的方燕,不想他被騷擾,相識十餘年,她比誰都清楚
她這堂妹有多讓人受不了。

  為此,方燕對她相當不諒解,並且認定了她會百般推諉,不惜抹黑中傷言仲夏,是因為她自己對言仲夏
也有意思,怕言仲夏被她搶走。

  或者,真是被刺激到了,會和莊克群交往,其實賭氣意味強過一切,早早和言仲夏撇清關係,免得往後
被說得更不堪入耳。

  她一直都以為,向來眼高於頂的方燕,從不將週遭愛慕眼光當一回事,對言仲夏應該也只是三分鐘熱度
,沒幾天就退了,沒想到她這回看來倒挺認真的,癡迷程度連她都訝異。

  人家一個是風雅才子,一個是似水佳人,搭配起來的畫面是多麼相稱,美得如詩如畫--

  他們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方歆默默退開。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

  可笑的罪惡感,他不需要的。

  拋開短瞬間的錯覺,她知道,就算少了她,他也永遠不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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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後來,方款總算知道,那天他們兩個在談什麼了。

  下個月初,是「她們」的生日。

  這又是她另一項極度埋怨父母的事了,沒事幹麼讓她的「製造日期」無巧不巧的和方燕同一天?害她年
年生日都成了場災難日,沒一年快樂過。

  疼女如命的方振東,總會為方燕慶生,原本一場小小的生日宴,弄到最後,都會搞成賀客雲集,熱鬧非
凡。

  當然,她說過了,方燕有的,也不會忘了她,只不過--壽星有兩個,光芒卻永遠只屬於一個人。

  在方燕刻意的表現下,所有人眼中都只看得見嬌美如花的小佳人,每年、每年,她都是被放逐到沒人記
得起的角落;不明兩人暗潮洶湧的方振東,還以為是她生性孤僻,不愛熱鬧。

  她不要言仲夏看到這樣的???面,然後再讓他有藉口奚落她,所以他從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

  可--今年躲不過了。

  好不容易有藉口接近言仲夏,這麼好的機會,方燕哪會放過?

  在受邀名單內的言仲夏,最後還是來了,至於--為的是她,還是方燕,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整晚,看夠了方燕像花蝴蝶般週旋在來客之間,言笑宴宴,顧盼生姿,如同往年般,搶盡一切光芒。

  該死的方燕!又在作秀了!

  她軟硬兼施,非要兩人一同慶生,為的就是這個嗎?任誰都看得出來,主角只有一個,那又何苦硬要拉
她下水?就為了看她作秀?要不是不忍伯父失望難過,她才不甩她!

  到此為止,她自認受夠了!

  不願再忍耐下去,她轉身退出這個不屬於她的舞台,反正她無足輕重,這裡的任何一名客人都比她重要
,她的消失不會驚動到任何人的。她自嘲地想。

  走出戶外,迎面而來的夜風,涼涼爽爽,將她胸口堆積了一晚的鬱氣吹散了不少。

  「不上道的小壽星,想落跑啊?」

  平空冒出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你、你--」他不是正在和方燕談笑風生,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嗎?

  一整晚,他甚至沒主動過來跟她說上半句話。

  想起他對方燕至少柔柔淡淡說了句:「生日快樂。」對她,卻什麼都沒給……她的唇角不禁垮了下來。

  「幹麼愁眉苦臉的,今天你生日耶!走--」言仲夏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前跑。

  「喂、喂!要去哪?!」

  「你不是要蹺頭嗎?我陪你!」言仲夏回頭丟下一句,腳下沒停。

  他、他要陪她?

  拋下如花似玉的俏佳人,他,要陪她?

  她楞得回不了神。

  十七歲這年的生日,意外的有他相陪,滿室擾攘中,唯有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說不出的感覺,在心湖淺淺激盪,盈暖心田。

  今年的生日,將與眾不同。

  ※※※

  「你等我一下。」半途中,言仲夏跳下機車,找了家已經要打烊的店家,發揮他所嚮披靡,無往不利的
男性魅力,總算說服老闆及時現做了個小蛋糕給他。

  將蛋糕丟給後座的她,一路狂飄到西子灣。

  常聽人說,入了夜的中山大學很美,一對對濃情蜜意的愛侶,會教人鬱卒到吐血,形單影隻的失意人最
好別來觸景傷情。

  方歆從沒來過,並不清楚,可是如今看來,還真不假。

  放眼望去,全是相倚相偎的情侶,親密互擁著低唱情話。

  言仲夏取出蛋糕,點上臘燭湊上她面前。「這才是屬於你的生日,許願吧!」

  哇!是她最愛的草莓蛋糕耶!光看口水就快流下來了……

  「我叫你許願,不是叫你幻想它有多好吃。」言仲夏白她一眼,真不知道該拿這個貪吃鬼怎麼辦。「好
嘛!」她閉上眼,慎重地許了三個願望,然後吹熄臘燭。

  「許了什麼願?」

  「第一,我希望我的成績有一天能超越你。」別老被他損得無地自容。

  言仲夏哼笑。「小姐,這不叫願望,這叫奢望。」

  她當成沒聽到。「第二我希望燕燕能成熟點。」

  言仲夏不予置評地聳聳肩。「那第三呢?」

  「第三個要放在心中,不能說出來,不然會不准。」

  「想不到你那麼迷信。」

  「你管我!」食指挖了蛇奶油,報復性地往他俊帥的臉抹去。

  「恩將仇報的女人!」他不甘示弱,以牙還牙。

  早料準他卑劣性格的方歆尖叫避開,差點一頭栽下海裡。

  「喂,不要命啦!」言仲夏拉她一把,同時--也順道附送那團奶油。

  「可惡,我是壽星耶!」居然這樣欺負她!

  方歆不甘願地還以顏色,拿臘燭丟他,兩人纏鬧成一團。

  「好不好吃?」你一口,我一口,邊喂對方吃,也不忘順便替他上點白色彩妝,一個蛋糕,玩掉的比吃
進去的還多。

  「好吃得不得了。」言仲夏也捻起有草莓的那一角湊向她,她都已經張著嘴等待了,入口前,他又臨時
拐了個彎,往自己嘴裡送。

  他當然知道她最愛吃草莓了,嘔死她,哈哈!

  「啊,人家的草莓--」果不其然,她心痛地哇哇叫,湊上前要搶,只可惜他動作太快,迅速丟進嘴裡
,方歆收不住跌勢,失了平衡的身體朝他栽去,不偏不倚地印上他的唇。

  意外來得太突然,兩人都呆住了。

  呃呃呃?這--什麼情形?

  方歆驚惶地退開,窘得想挖洞鑽進去。

  天!居然花癡地強吻了他!

  娘呀,爹呀,方家的祖宗十八代呀,她不要做人了啦!

  言仲夏尷尬地扯了扯唇角,乾笑道:「不必愛吃成這樣吧?我怕莊克群砍死我。」

  「只要你不多嘴,誰會知道!」她已經胡言亂語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言仲夏僵了僵,他知道自己笑得多勉強。「放心,全天下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你為了一顆草莓
,丟了初吻。」

  方歆不解地擡頭。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這句話說得很諷刺?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只是背靠著背,看海浪一波波拍來,數著天上的星星,誰也沒再開口。

  長長的一陣靜默過後--

  「言仲夏,你還欠我一句生日快樂。」她可是很介意的。

  「對不快樂的人說生日快樂,是很諷刺的一件事。」

  方歆愣住。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快樂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對她說生日快樂?

  她恍然頓悟,這世上若有誰最懂他,那便是身邊這個雖然嘴上老是得理不饒人,骨子裡卻比誰都關心她
的男人!

  就在這一刻,她衝動地想告訴他--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和莊克群交往,那她分手好不好?別為了莊克
群而疏遠她,她懷念從前與他打打鬧鬧的日子……

  「笨蛋歆。」他早了她一步開口。

  「幹麼?」她沒好氣地應聲。他就不能叫好聽一點嗎?

  「好好把握你的幸福,既然這麼喜歡莊克群,就抓牢他,別讓他跑了,知道嗎?不然,我會狠狠地嘲笑
你的愚蠢的。」

  來不及出口的話,卡在喉間,默默嚥回。

  原來他並不在乎,是她想太多了。

  是啊,她想太多了,男友和朋友,終究是不一樣的,哪能相提並論?

  還好她還沒說出口,不然,又要讓他嘲弄了。

  「我當然會!那還用得著你說?!」不知是失望還是賭氣,她衝口而出。

  「那就好,那就好……」聲音低不可聞,不知在說給誰聽。

  西子灣的夜,愈晚愈熱鬧,然而,環繞在他們週遭的,卻是揮之不去的寂寥

  方家有門禁,言仲夏趕在十二點之前,將她送回。

  進門前,他俯低頭,在她耳邊低喃了句:「生日快樂。」

  她錯愕仰首。

  她不快樂,所以他不說,那他現在說了--是因為他認為現在的她是快樂的?

  這呆樣,令他習慣性地又敲了她的頭一記,輕嘲:「笨蛋歆!」

  在他離開前,她忽然想到什麼,揚聲問:「你到底跟蛋糕店的老闆說了什麼?」不然人家哪肯大費周章


  言仲夏聳聳肩,丟回一句:「你猜?」

  賣什麼關子啊!方歆踢了踢石子,沒好氣地轉身進屋。

  身後的言仲夏仰望星空,低低歎出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幽寂惆悵。

  我想給女朋友一個最難忘的生日……

  她想聽的,是這一句嗎?

  一句連他都覺得可笑的謊言,有何好說?

  ※※※

  既然言仲夏要她好好把握莊克群,方歆決定善盡當人女朋友的義務,全心全意的和莊克群交往,她才不
要讓他給看扁了。

  所以這些時候,她天天都和莊克群膩在一起,出雙人對,幾乎沒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和言仲夏,也就
自然而然地疏遠了。

  某天整理課本時,發現他的筆記還在她這裡;努力迴想,才恍然發現自己竟記不起上一回和言仲夏交談
是在什麼時候。

  好像--從生日那天過後,他們就甚少有交集了……

  她拿了筆記,匆匆來到言家,半途遇到正要回家的言孟春。

  「來找仲夏?」

  「是啊,言大哥。他在嗎?」

  「如果沒和你一起,那應該就是在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聽得她莫名揪心。

  除了她,他還是不願與誰深交嗎?

  接著,一串對話飄了出來。

  「言立冬!今天和你一起回來的小女生是誰?」門都還沒打開,遠遠就聽到言仲夏的質問聲。

  「噢,她叫小昭。」言立冬隨口答。

  「昨天那個好像不是她。」

  「不是,那個叫敏敏。」

  「不懂??」言仲夏聽得一頭露水,現在的小孩到底在想什麼?

  在一旁的言季秋,義務地解說:「很多男生喜歡敏敏,而小昭喜歡立冬,但是敏敏和小昭都對立冬志在
必得。」

  天!在拍武俠劇嗎?又是小昭,又是敏敏的,該不會剛好姓趙吧?

  「那敢問無忌大俠,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都不喜歡。」回得可酷了。

  「人家那麼喜歡你耶,還為你拒絕了無數追求者,為什麼不喜歡?」他很好奇小弟的想法。

  「就像你那麼喜歡方歆,為她而拒絕數不清的愛慕者,她還不是喜歡上別人了?」言立冬心直口快地回
道,話一出口,才發現失言。

  言仲夏臉色一沈,默不作聲地丟開手中的雜誌,起身上樓。

  「都是你!哪壺不開提哪壺!」言季秋輕聲斥責。

  「我又不是故意的,誰曉得他那麼沒種,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被人追走,卻連吭都不吭一聲,真沒用
。」

  方歆僵在門外,這段無意間聽到的對話,帶給她太大的衝擊。

  言仲夏……喜歡她?!開玩笑的吧?

  她沒忘記,他罵起她來有多惡毒,和她打起架來,有多不留情……這算哪門子的喜歡法?

  但,如果不是……他為什麼不否認?

  是因為這笑話荒誕無稽到讓人連反駁都嫌浪費口水吧?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她根本不敢再想下去,腦子亂成一團,無法在這時面對他。

  「這是言仲夏的筆記,麻煩你替我還給他。」匆匆塞到言孟春手中,拔腿就跑。

  言孟舂並沒喊住她。

  他是故意讓她聽見弟弟們的對話,也許,明白仲夏的一番心意後,兩人還有一絲轉機。

  他不相信歆歆對仲夏一點情意都沒有,說什麼都不信!

  ※※※

  晚上,方歆與莊克群有約,但心情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快吃啊,別發呆。」莊克群慇懃地替她挾菜。

  看著被挾進碗中的鹵蛋,不期然想起,這是言仲夏最愛吃的……

  從認識到現在,都快數不清他搶劫了她多少顆鹵蛋,害她每次吃飯時,只要有鹵蛋,一定要躲起來。

  坦白說,莊克群是個相當體貼的情人,無時無刻都會妥貼地照料到她,不像言仲夏那個惡質男人,只會
和她搶食物吃,半點男人的風度都沒有。

  「我的風度是給美女的。」她記得他曾這麼回過她,最恨的是,他斜眼看人!

  想起那個惡質男人,她就胃口盡失,不禁懶懶地放下筷子。

  少了言仲夏的劫匪行徑,連食物都失去美味了嗎?

  「怎麼不吃?」莊克群停下來看她。

  「你吃吧,我減肥。」她胡亂搪塞了個理由。

  莊克群輕笑。「你已經夠瘦了。」

  是嗎?有人就老罵她豬八戒,再吃早晚肥死……

  唉呀,怎麼又想起他了!不想、不想!絕對不能再想起有關言仲夏的一切,一絲一毫都不行!

  想想她親愛的男朋友吧!

  「我們等一下去哪裡?」

  「看夜景?」

  「好啊、好啊!」只要和言仲夏無關,一切好商量。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什麼地點不選,居然好死不死的挑西子灣!

  媽呀,今天被言仲夏搞得還不夠煩嗎?

  她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方歆,你有心事哦!」

  「唔……呃,啊!哪有?」她刻意避開生日那天,曾與言仲夏共同碰觸過的景物,可是回憶卻由不得她
,那日嘻笑歡樂的情境,一幕幕在眼前跳躍--

  「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樣耶!」

  「哪裡不一樣?」

  「嗯--」莊克群想了一下。「話很少。」

  「有嗎?」難道她以前很聒譟?

  「聲音很小。」

  「嗯哼。」所以她以前很大嗓門。

  「沒以前那麼活力充沛。」

  所以結論是,她以前很聒譟、大嗓門兼舉止粗魯?

  果然就像言仲夏所形容的,她是失敗版的女性範例,活該沒人要。

  「你也覺得我很差勁嗎?」她沒什麼元氣地問。

  「怎麼垂頭喪氣的呢?我早說過,那是你的特質啊!」莊克群笑笑地道,順手攬住她的肩,方歆一僵,
幾乎是未經思索地掙開。

  兩人同時怔住。

  「呃……對、對不起,我不習慣……所以……」老天!她在做什麼啊!人家是她的男朋友,她卻連摟個
肩都小器得不讓人碰,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可是,為什麼對言仲夏的碰觸,她卻可以很自然地接受?國中時期上體育課,有好幾次偷懶溜到後山坡
去睡覺,他還會聰明地選擇方位,舒舒服服枕在她腿上,很賊的讓她替他擋太陽咧!

  那時,她為什麼沒有想到要將他踹去撞壁?與他扭打成一團麻花辮,纏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她又為什麼
沒想過男女之防?

  女性矜持現在才復活,會不會晚了點?

  「沒關係,我說過不勉強你的。」莊克群牽強地笑了笑,但是方歆看得出來,他心裡其實是介意的。

  他愈是體貼,她的罪惡感就愈重,像要挽回什麼,她亡羊補牢地勾住他的手臂。「走吧!」

  莊克群看了她一眼,舒緩眉頭。「你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的嗎?」

  「當……當然啊!」突然被問起,說不上來為什麼,還亂心虛一把的。

  「好,那我懂了。」他探手按住她的肩,撥了撥她迎風而舞的俏麗短髮,溫淺眸光凝視著她。

  幹麼這樣看她?看得她心頭小鹿撞成一團,他該不會是要……

  她已經準備好做這樣的付出了嗎?老實說,她不知道,心裡的迷惘多過一切實質感受。

  憑良心講,他長得還挺好看的,端雅俊秀,文質彬彬,也堪稱女孩們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了,只不過比起
言仲夏還差一大截就是……

  唉呀!真是要命,怎麼又想起那個煩人的傢伙?若要論起溫柔厚道,言仲夏可連人家一根腳毛都比不上
咧!

  下定決心要將不受歡迎的想法踢出腦海,她命令自己不許妄動,等待著他溫潤的唇移靠過來,落在她光
滑的額、眉、心、鼻尖,然後是唇。

  並沒有什麼讓她很難受的侵略感,只是唇與唇的碰觸,溫度交融,點到為止。

  看著淺淺退開的他,方歆鬆了口氣。

  這就是接吻嗎?

  好像也沒那麼複雜,不過就另一種的肌膚相觸,至少他沒讓她吃到他的口水,也還好沒有,不然她無法
保證自己會不會因為覺得噁心,就反射動作地一掌劈去。

  唉--

  她在心底歎上一口氣。

  言家兄弟那番話,應該純屬玩笑性質,她不該老想些有的沒的。

  就這樣了吧!既然都已經做下決定,認定眼前的男子,那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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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今早,莊克群送她來上課時,在樹蔭旁溫柔地親了親她,才與她分別。

  上樓進到教室來,見言仲夏已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那一刻,她竟會沒來由地感到心虛。

  他正低斂眼眉看書,平靜面容看不出異樣。

  他--看見了嗎?

  方歆輕咬著唇,慢吞吞地走向他。

  「嗨!你來得真早。」

  言仲夏隨意瞥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豬八戒,你又睡遲了。」

  「哦!原來今天早上那封簡訊是你傳的!」她就說嘛!除了他,還有誰會大刺剌地傳來「還睡!豬八戒
,該起床了!」的字樣來叫她起床。

  言仲夏沒吭聲,停留在書本上的眼神很專注,不再理會她。

  「好啦,你看書,我不吵你了。」瞧他愛理不搭的態度,再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卻沒發現,在她轉身之後,微微擡眼的言仲夏,盯視著她的背影,神色複雜。

  最後一堂課結束後,同學三三兩兩地作鳥獸散。

  「欽,言仲夏,你晚上有沒有空?」

  正收拾課本的方歆,聽見溫軟嬌嗓,悄悄投去一瞥。

  如果她沒記錯,這名同學暗戀言仲夏很久了,多次央求她製造和言仲夏獨處的機會,只是她懶得當媒人
婆,就全拒絕了。

  言仲夏並沒失禮地馬上回絕,只是想了想,而後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答應家人,要早點回去。」

  「這樣啊!」女同學失望地垂下蟀首。「那明天--」

  「請問有什麼事嗎?」他有禮地反問。

  「呃?」喜歡他、想邀約他算不算有事?

  一時答不上話來,只好窘澀答道:「也--沒什麼事啦!」

?? 他挑挑眉,等待下文。

  那神情代表:這不就得了嗎?

  既然厚不起臉皮,只好挫折地離去。

  方歆差點失禮地笑出聲來。

  這言仲夏太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對不同的人,永遠有不同的拒絕方式,明知這類小家碧玉
最怕羞了,要提出邀約是已經用盡一輩子的勇氣,哪說得出滿腔少女情懷,他偏用這招,有夠賊的!

  見他收拾好課本,又打算一個人單獨離去,她也不曉得怎麼搞的,不絕大腦地脫口喊道:「言仲夏!」

  他收住步伐,停在教室外偏頭看她。沒時間讓她思考,她匆匆拎了課本,三步並成兩步跑向他。

  「你真的要早點回家嗎?」

  「嗯哼?」言仲夏不予置評地淡哼。

  「那……我是說,嗯!我的意思是,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耶!」

  「所以?」她又哪根神經不對了?

  「那個……你知道的嘛,言大哥的手藝,吃了真的會讓人覺得此生無憾……」爛藉口!她明明就不是為
了吃……唉,好唾棄自己。

  言仲夏要笑不笑地勾唇。「又想吃霸王餐了?」

  「麥按呢講啦!大男人幹麼這麼計較。」還真是亂不好意思的。

  「不怕男朋友誤會了?」言仲夏淡瞥她一眼,讓人聽不出話中深意。

  「呃……好哥兒們和男朋友是不同的,他不會那麼無聊的。」

  「是、嗎?」他一字字說得特別慢,這讓方歆想起上回為了莊克群和他翻臉的事,心虛的紅暈爬滿臉。

  「你到底給不給吃啦!」

  「早知道你是餓死鬼投胎了,要來就來吧!」

  話才剛說完,手機鈴聲響起,方歆順手接起。

  「喂,克群啊,什麼事?晚、晚上?!可是--我晚上有事耶……也、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啦……」她看
了一旁的言仲夏一眼,誰敢那麼好狗膽,囂張地告訴自己男朋友,說和另一個男人吃飯是天大地大的國家大
事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啊?這樣啊--那,我再看看好不好?」沈默了下。「嗯,好,那拜拜。」

  掛了電話,她為難地看了言仲夏一眼。

  「莊克群說什麼?」言仲夏斜睇她。

  「就--他說有幾個很重要的朋友,要介紹我認識……」愈說愈小聲,羞愧至極,頭低得擡不起來。

  沈默了半晌--

  「去吧!」他主動開口,替她解決困擾。

  「啊?」她錯愕仰首。

  「人家都要把重要朋友引薦給你認識了,就是肯定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人家那麼真心誠意地對待你,
你不賞臉說不過去。」他沈靜分析,口氣很淡,淡得像是被放鴿子的人不是他。

  「可是你--」這樣好嗎?總覺得好對不起他……

  「那不重要,不是嗎?」

  「言仲夏--」他在生氣嗎?因為她說他不重要?!

  誰知,他竟笑了出來。「幹麼呀?少吃我大哥一頓飯會怎樣?擺那什麼臉,大不了改天我請我大哥準備
一桌滿漢全席招待你,這總成了吧?反正兩邊都有得吃,你又沒損失,莊克群要敢拿餿水苦毒你,你再來告
訴我,我替你扁他。」

  什麼嘛,說得好像她除了知道吃,就沒別的了。

  「言仲夏,不要怪我沒警告你,你再用把我當母豬的態度對待我,我早晚扁死你!」

  「哈哈!你終於覺悟了。」暗示了幾年,她就今天最聰明,不枉他這些年努力表態。

  「你--機車的死男人!」她氣呼呼地衝了出去,不想再笨得留下來讓他要弄著玩。

  一待她消失在眼界,言仲夏收住笑,一手撫上垂掛襟內的物品,緩緩地揪握住,沈斂起的眼瞳,覆去眸
底那抹迷離幽光。

  ※※※

  莊克群電話中告訴她,在方家碰面。

  記得交往期間,莊克群從沒到過她住的地方,就連她生日那天都沒有,雖然心裡覺得奇怪!但還是在約
定的時間內趕了回去。

  門還沒開,就聽到裡頭笑語不斷,一室鬧烘烘的。

  「咦?歆歆,你回來啦!克群在等你了呢!」

  方燕也在?大致瀏覽過客廳,還有不少方燕的朋友。

  她狐疑地望向莊克群,發現他竟然在閃避她的目光。

  這下,她更覺不對勁了。

  陰謀意味太濃厚,她警戒地瞅住方燕。

  要是別人她就不敢說,但是只要有方燕在場,再單純的事都會變得不尋常,相識多年,她太瞭解方燕了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怎麼站得那麼遠,快呀,歆歆,你坐克群旁邊。」方燕招呼著,熱情得可疑。

  「燕,你--」莊克群蹙眉,像要說什麼。

  方燕一陣槍白。「別說你不喜歡歆歆哦!我們家歆歆可純情得很,這是她第一次交男朋友呢,你得好好
對待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燕,你明知道--」

  燕?!他們幾時這麼熟了?她怎麼不知道?

  方歆盯住明顯坐立難安的莊克群。「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咦?你不知道嗎?」方燕狀似訝異。

  「我該知道什麼?」

  「唉,克群,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要在一起,就得坦誠相對嘛,其實這也沒什麼,就是克群曾經追
過我而已,誰沒有過去?我相信歆歆不會在意的。」

  「是這樣嗎?」陰謀意味已不言自明瞭。他追過任何人都不算什麼,可那個人是方燕,那就另當別論。

  她心整個都沈了下來。「莊克群,你怎麼說?」

  「我……對不起,方歆,我……」

  「不會吧!」方燕狀似訝異地道。「難道你到現在還在喜歡我?那你追我們歆飲……該不會,你把我那
天的玩笑話當真了吧?」

  方歆瞇起眼。「什麼玩笑?」

  「燕--」

  莊克群試圖阻止,但她沒理會,自顧自地說:「就是克群向我表白的那天,我開玩笑地告訴他,如果他
有辦法追到你,那我就考慮接受他。歆歆的眼光一向很好嘛,如果連歆歆都接受他,那就表示他真的很好。
可是,克群,你怎麼可以這樣玩弄歆歆的感情?她頭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你卻是為了我才接近她,這樣她
會很傷心的--」

  「夠了!」一搭一唱的,當她白癡嗎?

  「莊克群,我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在她打定主意,要全心全意對他,努力讓自己愛上他,以免辜負
了他時,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個可笑的騙局?!

  「還有你,方燕!你比莊克群更讓我傷心!」她的堂妹,竟以羞辱她為樂,呵,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
麼?

  再也無法忍受在場一雙雙同情悲憫的眼光,她旋身奪門而出。

  屋外的夜,漆黑一片,幾乎將她吞噬,她不知道該去哪裡,只是無意識地狂奔。夜冷,她的心更冷!

  多可笑啊!原來這些時日,她竟一直被人當白癡耍弄而不自知,而她卻還在一逕的愧疚著自己付出得太
少,深覺愧對他……

  結果呢?這一切不過是場荒謬透頂的鬧劇!

  太痛的感覺切割著胸口,她想笑,陣陣熱浪卻衝擊著眼眶……

  她閉上眼,硬是止住了傾跌的水氣。

  她不哭!這種男人,不值得她哭!

  說穿了,她也不是真的有多愛他,只是太多複雜的情況將她推向他,騎虎難下罷了。比起感情遭受欺騙
的衝擊,其實最痛的是被徹底踩在腳底下、尊嚴蕩然無存的悲辱。

  在這種時刻,她真的沒辦法面對方燕,否則她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麼事。

  可是--不回去,她又還能去哪?

  在這最無助的時刻,言仲夏的形影毫無預警地浮現腦海。

  以前是巴不得能離他愈遠愈好,可是當她真的成功逃開他後,受了委屈,唯一想到的人卻是他!

  一直到現在,她總算弄清楚他和方燕哪裡不一樣了。言仲夏只是壞在嘴巴上而已,從未做過真正傷害地
的事;甚至從很多事當中,都可看出他是真的關心她,否則他又不是吃飽撐著,何必管她能不能順利畢業?
何必看著她個位數的英文考卷,氣得想掐死她了事?何必理會她和人打架會不會受傷?何必每次把她罵得體
無完膚後,總還記得替她上藥?

  他和方燕根本是不一樣的,拿他們相提並論,簡直就是在侮辱他。

  而她,居然為了一個虛情假意的男人,推開真正對她好的言仲夏,方歆哪方歆,你究竟在想什麼?!

  難怪他老罵她腦袋瓜比豬還蠢,她的確是做了件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的蠢事!

  這一次,她放任自己哭了出來,為的是言仲夏。

  ※※※

  門鈴聲按得太急促,言仲夏怕吵醒已入睡的兄弟,加快步伐前去開門。

  但,他絕對、絕對沒預料到,站在門外的會是這一個!

  「你--睡了嗎?」看了看他身上的睡衣,知道自己擾了他好眠。「那,你繼續睡好???,拜拜。」

  「等一下!」言仲夏探手揪回退卻的她,他絕不相信她三更半夜來,只為了看他睡了沒!

  一碰觸到她,才驚覺她雙手冰涼得離譜。「你一整晚都在外面?」

  「嗯……」聲音低不可聞。

  「你知不知道現在很晚了!」

  「我知道。」她又不是故意吵他的,只是--突然很想看看他嘛!

  「你這個笨蛋!」

  「對不起……」她已經快哭了。「我回去好了……」

  言仲夏根本不理會她說了什麼,劈頭就罵:「你為什麼不早點來!三更半夜一個人在外面晃,你以為長
一張「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臉孔,就不會有事了嗎?你腦袋裝草包啊!」

  嗚……好懷念他刻薄的毒嘴,至少,由當中她感受到了真心的關懷與擔憂。

  聽著、聽著,又心酸得想哭了。

  言仲夏一把將她拉進屋內,不由分說地翻出一套衣物塞進她手中。「去洗澡!我不和髒鬼說話。」臨去
前喃喃咕噥。「水溫調高點,聽到沒有!」

  這句話的另一個說法,應該是:「快去洗個熱水澡,免得生病了。」只不過說的人是言仲夏,出口時變
了調實屬正常。

  簡單沖了個熱水澡,套上衣物,一股清雅乾爽的氣息迎麵包圍住她,那是屬於言仲夏的味道。

  步出浴室,言仲夏已經泡好咖啡坐在床沿等她。

  「喝掉。」

  「不要!」她皺鼻。

  「我言某人還不曾為誰煮過咖啡,敢不喝,你就死定了。」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地盤。

  居然用恐嚇的,真差勁。「我會睡不著--」

  「我陪你,通宵。」

  人家都已經先喝為敬了,她能怎樣?只好拿它當酒,呼乾啦!

  「好了,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怎麼回事了。」言仲夏雙手環胸,十足「本少爺吃撐了等你」的架勢。

  方歆一愣。「你看出來了……」

  言仲夏賞她一記白眼。「我不是白癡。」

  看出她心情很糟,還對她兇神惡煞的?!「言仲夏,你這個人--」

  「和莊克群吵架了?」

  方歆臉色倏地垮了下來,就連聽到這個名字,都無法忍受。

  果然沒錯。言仲夏歎了口氣。「這男人是你選的,既然決定要在一起,就別動不動就鬧意見,再深的感
情,也禁不起這樣吵的。」

  「我和你還不是這樣吵--」她不服地脫口反駁。

  言仲夏微怔,乾笑道:「那不一樣,他是你的男朋友。」

  「我不稀罕,我從來就沒稀罕過這個男朋友。」總是這樣,每次她想投奔他的時候,他卻將她往外推,
莊克群是她要的嗎?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是!

  言仲夏聽得眉頭深鎖。「你個性總是這麼衝動,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講?你就這樣任性的跑出來,他會擔
心的--」

  「他不會!沒有人會為我擔心,沒有了!」她猛地背過身,緊咬著唇,倔強地不讓啜泣出口。

  言仲夏盯住她微微顫動的肩。「你在哭嗎?」

  「沒有!」她嘴硬地回他。

  遲疑了會兒,他仍是將手搭上她的肩。「轉過頭來,我看看。」

  「不要。」

  「轉、過、來!不要逼我用強的。」

  「言仲夏,你真的好討厭。」

  「彼此、彼此。我數到三--」

  方歆再也隱忍不住,反身撲進他懷中。「嗚嗚……我討厭死你了,你只會欺負我……」

  「方--」他嚇到了,心急地想察看。

  「不要動,拜託,借我靠一下,一下下就好……」嗚咽聲間歇由他胸膛傳出。

  他低不可聞地歎息。「好,你哭,哭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說了……嗚嗚!好讓你嘲笑我嗎?」她哭到連聲調都不穩了。

  「由不得你。」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了,要笑就讓你笑,反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大笑話,錯把虛情假意的男人
當成真心人,一心一意想付出,結果到頭來,這只是個不入流的惡作劇,他要的根本是方燕,我倒成了十足
的大傻瓜……是啊!有方燕在的地方,有誰會看得到我的存在,我早該知道,早該覺悟的,為什麼還學不聰
明,讓人整得那麼狼狽……」

  東一句,西一句,亂無章法的陳述,神才有能耐理解;可相處久了,他早已摸清她無厘頭的說話方式,
他理解得並不吃力。

  「方燕?」言仲夏斂眉凝思。「一切只是騙局,他們聯手設計你?」

  「對,就是這樣,你要笑就笑吧!」是她自己要來找他的,被嘲弄也認了。

  但是她聽慣了的奚落言詞,並未如她所預期的出現。

  「發生這種事,為什麼不立刻來找我?」她難道不知道,他想了她一晚,怎麼也睡不著?!

  以為莊克群能給她快樂,放手讓她走,可是這混蛋竟讓方歆哭著來找他……

  好極了,他們這筆帳算不完了!

  「我……我太沮喪了嘛……」嗚嗚!靠在這裡好舒服,怎麼從沒發現,他的胸膛這麼溫暖?安全得讓她
不捨離開。

  「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我現在真的很不想看見他們,除了你,我不知道我還能找誰……」

  他很高興,她想到的人是他。

  言仲夏任她像只無尾熊似地攀纏著,垂眼瞥視她。「知道方燕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嗎?」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哭累了,有他暖呼呼的氣息包圍,開始安適得想睡。

  「不說清楚,不准你睡。」他惡質地搖醒她。

  「有什麼好說的?我寄人籬下嘛,怎樣都得忍了。」她抿抿唇,不情願地道。「她是天之驕女,擁有所
有人全然的疼寵,但是我的出現,瓜分了她獨享的一切,她會惶恐、會有不安全感,所以用盡心力,想爭取
旁人的注目。這些我都可以理解,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她會用這麼傷人的方式來對我,我並沒有做什
麼對不起她的事啊,我不過……不小心介入了她的世界,如果我也有我的家、有讓我棲息的地方,我也不想
這樣啊!我已經那麼努力的不去奪走她的光芒了,她還要我怎樣嘛!」愈說愈委屈,淚光又在眼眶打轉。

  「笨蛋!」他低斥,話中充斥著不知名的濃烈情緒。是什麼呢?她一時無法解析,卻知道,他將她抱得
好緊。

  「對啦,我就是笨……」都這節骨眼了,他不安慰她就算了,還罵她,真是誤交損友。

  「你不止笨,而且矛盾。還說你不是小說中委曲求全的苦情女主角,可是你為了怕奪去方燕的光芒,刻
意在遮掩屬於你的風華,成績不敢太耀眼,對外貌不敢太費心,內心脆弱,卻偏要以大而化之的假象武裝自
己,這不是委曲求全是什麼?這樣的你,不矛盾嗎?」

  「哪、哪有,我本來就爛嘛……」教過她的老師,沒一個不說她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肯教,你肯聽,課業有爛到哪裡去嗎?」她如果有心一較高下,又會比方燕差到哪裡去?「把頭髮
留長,化點淡妝,不要再和男人比粗魯,我賭追你的人不比方燕少,讓瞎了狗眼的莊克群去氣死。」

  「我又不是虛榮的方燕,要那麼多人追我做什麼……」她悶悶咕噥。難道他就很希望看到一群男人追著
她跑,少來煩他嗎?

  「你難道不想報復他們?」言仲夏反問。

  「才不要。」打了個阿欠,在他懷中挪好最理想的位置,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

  「你真是笨得不可救藥。」俯視胸懷中安穩入眠的女孩,他淺淺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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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8: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隔天,方歆醒來後,已不見言仲夏的人。

  換回已洗好晾乾的衣物,下樓來只見到言孟春。

  「言大哥早安。」

  「歆歆早。」言孟春由報紙中擡頭,隨口交代。「早餐在桌上,你自己拿來吃。」

  走言家像在走自家廚房的方歆,自然也沒跟他客套,咬了口草莓吐司,另一手抄來鮮奶往嘴裡灌,口齒
不清地問:「言仲夏呢?」

  她正奇怪平時早上有課,他都會傳簡訊轟她起床,今天她人就在他家,他反而任她睡。

  「噢,他先到學校去了,說是早上沒什麼重要的課,讓你多睡一會兒,反正,嗯--」言孟春停了下,
似在猶豫接下來的話是否要逐字不漏地轉述。

  早知由言仲夏口中出來的不會有什麼好話,方歆已有心理準備。「言大哥,你直說沒關係。」

  「他說,嗯--你臉皮厚得很,抄他的筆記抄習慣了,也沒見你不好意思過。」

  沒關係,反正是事實,沒必要費神抗議。

  她早看破了,這人不就這樣,一張嘴缺德得要死,可是遇到事情時,最挺她的人卻是他,由昨天的事看
來,她是欠了他的人情。

  莽莽撞撞地跑來找他,擾人清夢地吐了一堆心情垃圾給他,然後又自顧自地呼呼大睡……她沒忘記他那
時和她乾了一整杯的黑咖啡,並不是人人都如她,好吃好睡,像隻豬似的,他一定失眠了。

  不想還好,一想就更覺良心不安,連眼前美味的食物都不能吸引她的垂憐。

  「對了,仲夏還要我轉告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那就暫時先住這裡好了,別委屈自己。」

  她敢拿她方氏歷任祖先的聲譽打賭,這麼溫柔的話絕對不會是言仲夏說的,他頂多只會告訴她:「早知
你想死賴著不走了,算我倒楣了,不然還能怎樣?」

  不過,那不是她目前研究的重點。

  「這樣好嗎?」言家又沒多餘的客房。

  「無妨的,我們一家上下都很歡迎你。這是仲夏做的決定,你不要想太多。」

  「可是……」

  「如果你是煩惱住的問題,仲夏說他可以和立冬一起睡,你就安心住下來好了。」

  這不是鳩佔鵲巢,乞丐趕廟公嗎?

  這下,她欠他的更多了。

  方歆無意識地啃著吐司,好一陣子,她沒頭沒腦地開口:「言大哥,你教我做菜好不好?」

  「你想學做菜?」仲夏不是說,她懶到只要有得吃就好,沒得吃也寧願餓死都不下廚的人嗎?怎會突然
有這樣的念頭。

  看出言孟春的疑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煮一桌菜答謝言仲夏,言大哥,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教我好不好?」

  言孟春恍然一笑。「那有什麼問題!」看來--歆歆也沒二弟說得那麼糟嘛,至少目前看來,還挺有當
賢妻良母的用心。

  ※※※

  以跑百米般的速度衝進教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先問鄰座的同學:「言仲夏呢?」

  「噢,他啊!剛才你堂妹來找他,他們一起出去了哦!」

  慘了,言仲夏該不會是要質問方燕昨天的事吧?

  深怕他們起衝突,她急忙追問:「知道他們去哪裡嗎?」

  「怎麼,懂得要緊張了?你不是說和言仲夏只是哥兒們,一點好感都沒有?」

  「去你的!到底說不說?」

  「厚--你又說髒話,我要告訴言仲夏!」

  「去你的哪是髒話?!在我的尺度上還算小兒科咧!」

  「你那把尺真寬。」非常寬。

  「到底說不說!不說我還可以讓你見識更寬的。」耐性流失,開始吼人了。

  「好啦,看你急成一這樣。」同學指了個方向。「往那裡去了。」

  方歆沒多停留一秒,旋風般衝了出去。

  一路找來,發現他們就在前頭的樹蔭下,張口正要喚他,卻瞧見方燕不曉得說了什麼,言仲夏低笑出聲
,顯然聊得很愉快。

  看來是她多慮了,人家場面可融洽得很。她自嘲地想。

  胸口不曉得壓著什麼,悶悶地,好難受。

  還需要喊他喝?算了,她不是那麼不識趣的人。

  默默回到教室中,好心的同學挨上前來。「言仲夏怎麼沒和你回來?」

  「他為什麼該和我回來?」她沒好氣地回道,連頭都沒擡。

  「不會吧!他選擇的人是方燕?」大夥兒一直都認為,言仲夏最後還是會和方歆在一起的,畢竟有眼睛
的人都看得出言仲夏對她的用心,要不是一群癡情女不肯死心,早該承認言仲夏對待方歆和其他人很不一樣


  所以前一陣子,方歆大爆冷門的和莊克群在一起,沒有一個人不跌破眼鏡,全都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只
要數得出來的,莊克群沒有一點比得上言仲夏!

  而言仲夏居然也什麼都不做,放她跟人跑,真弄不懂他們在搞什麼鬼!

  看見言仲夏悠閒地回到教室來,同學趕緊熱心地上前說道:「欽,剛才方歆去找你耶,你有沒有看到?


  「是嗎?」朝方歆的座位瞥了一眼,也不多說什麼,沈穩地回座。

  書本翻呀翻的,實在心浮氣躁,再也坐不住,方歆放棄地起身走向他,直接躍坐在他桌上。「言仲夏,
你晚上回不回去吃飯?」

  「要幹麼?」他瞥了眼佔據桌面的嬌臀,唉,狗改不了吃屎,要她淑女,不如殺了她比較快。

  「就--我想向言大哥學煮菜給你吃,算是答謝你啦!」她說得好彆扭,唇槍舌劍了一輩子,從沒這麼
客套過。

  言仲夏斜睇她,充分顯示:你的答謝真廉價。

  「你到底回不回來啦!」

  「我晚上有事。」他面不改色,淡淡地道。

  有事?她想問,是和方燕有約嗎?

  疑問幾度繞在舌尖,就是轉不出口。

  「那……那……」她好失望。這是她第一次想下廚做菜給人吃呢!

  言仲夏想了想,又道:「我盡量早點回來。」

  她瞬間又綻開春陽般的燦笑。「那我煮消夜等你?」

  「好。」

  ※※※

  事實證明,言仲夏的「早點回來」,是午夜十二點。

  方歆等呀等的,等到一碗什錦湯麵都涼了,還是沒見到他的人。

  什錦湯麵是言孟春的拿手餐點,聽說是言仲夏的最愛,於是她就興沖沖的向言孟春討教作法。

  為了這碗麵,她弄得手忙腳亂,汗水淋漓,可是從煮好到現在,都過了三個小時了,他還是沒回來。

  想起出門前,他的手機曾傳來一封簡訊,她隨意看了一眼,上頭的署名是--燕。

  他今晚是和誰出去,已不言自明。

  她雙臂環膝,蜷縮在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內,等了他一晚,愈等愈累,情緒低蕩到谷底。

  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在介意什麼,因為他把方燕擺放在她之前,為了赴方燕的約,讓她在家苦等嗎?她不
是早習慣了,不想再去與方燕一較高下?為何扯上言仲夏,她會如此放不開?

  總以為,就算全世界都忘了她,至少也還有言仲夏記得……

  可是現在,就連他的眼,都只看得見方燕了嗎?

  想得愈多,心就更沈重,不知不覺,就這樣疲憊睡去。

  她睡得並不安穩,半邊身子還斜靠在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言仲夏一回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並沒有叫醒地,看了看桌面冷卻的麵食,唇角勾起淺笑,拿了筷子一口口享用著她的心意。

  方歆的腦袋垂晃了下,驚醒過來。「咦?你回來啦!」

  「是啊,剛好看到一個小白癡的可笑睡姿。」他笑笑地糗她。

  還不是為了等他!她噘著嘴,看向見底的碗,旋即又眉開眼笑。

  「味道怎麼樣?」這是她第一次下廚呢,好興奮。

  「如果你是想讓我見識這世上的食物能難吃到什麼程度,那麼恭喜你,我得說你的目的達到了,而且非
常成功!」

  早知不會有什麼美妙答案了,幹麼要問啊?真是錯、錯、錯!

  她明明是照著言大哥教的步驟,記下來逐一做的,就不信會差到哪裡!

  見她悶悶地不說話,言仲夏移坐到她身旁。「今天有回去整理東西嗎?」

  「知道我要回去整理東西還不來幫我?」有了方燕就不理她了,不講義氣的傢伙,害她大包小包差點被
壓死!

  「你不是很神勇嗎?打起架來可從沒聽你喊累過。」他沒好氣地頂回去。

  「你還糗我!伯父一直在問我,為什麼好端端的要搬出去,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你怎麼說?」

  「我說我已經大啦,想獨立,總不能老是依靠他。」

  言仲夏沈吟了會兒。「你住在這裡的事,暫時不要讓方燕知道。」

  方歆神色一僵。

  幹麼?怕她不開心嗎?他果然滿心只容得下方燕……

  「放心,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房子搬出去,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看著她挺直背脊上樓,言仲夏
張口想叫喚,最後還是嚥了回去。

  他知道她受傷了,可是……

  唉!真是個單純沒心機的笨丫頭。

  ※※※

  言仲夏和方燕,突然走得很近。

  這是繼莊克群與方歆之後,另一個出乎眾人意料的發展。

  除了方歆外,言仲夏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彬彬有禮,就連他們那個美得筆墨無法形容的校花沈雅蓉愛戀
癡迷他已久,拉下身段與矜持主動親近他,也沒見他另眼相待。

  那,方歆又是哪一點,值得言仲夏破例相交呢?沒有人知道,只知方燕近來滿面春風,看到沈雅蓉時,
總擺出得意洋洋的高傲神態。

  聽說,言仲夏很寵她。

  聽說,他們進展得很順利。

  聽說,言仲夏已經向她求婚了。

  雖然不大願意相信,但是依這情況看來,好像真的是這樣。

  而這些「聽說」,如火如荼傳得熱烈,方歆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

  能說什麼呢?如果言仲夏真的選擇了方燕,她再不以為然也該識相些,就像當初她和莊克群交往,言仲
夏所給予的尊重與祝福,她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去搞破壞。

  她只希望,方燕和他在一起後,能學著成熟懂事些,這樣就夠了。

  「呆頭呆腦的,又在想什麼了?」言仲夏敲了她的頭一記。

  「我找到房子了,這兩天就搬出去。」每天躺在充滿他的氣息的枕被上,心總是莫名地酸,酸到想掉淚
,她都快不認識這麼白癡的自己了,不早早搬出去,她就快受不了了。

  「噢。」他隨意點頭,倒頭一躺,枕著她的腿閉目養神。

  「欽--」她推了推他。

  「讓我睡一下。」

  「回房去睡。」他昨天好晚才回來。

  「不必了。」他模糊哼吟。「晚點陪我去一個地方。」

  本想問要去哪裡,看他一臉倦累,也就不忍心吵他了。

  言立冬打完球回來,弄得聲音乒乓作響,還被她拿礦泉水空瓶子扔出一個腫包。「不會小聲點啊!」

  「唷,可濃情蜜意了。」

  「再胡說八道,我縫了你的嘴。」腿已有些酸麻,但看他睡得這麼熟,又不忍驚醒他。

  「本來就是嘛!早搬回去和你睡,夜裡還能互相取暖,幹麼和我擠一張床?也不曉得在廾矜什麼。」

  「言、立、冬!你思想再這麼低級,我早晚剁了你餵豬。」人家早有美嬌娘,還恩愛得很呢,而他們是
死黨,熟到都快爛了,哪有可能?

  「你們在吵什麼?」言仲夏睏倦地發出呢噥,翻了個身,順手圈摟住她的腰,繼續睡。

  「我低級?」言立冬邪氣地挑眉。有哪門子的好哥兒們會像他們這樣?百無禁忌到只差沒親吻愛撫兼上
床?不過依他看--也快了。

  方歆懶得理他,閒來沒事,開始撫玩他的發。嗯,他發質不錯,又黑又濃,柔軟又沒半根分叉,改天要
問問他怎麼保養的。

  「幾點了?」言仲夏撐起眼皮,剛睡醒的聲音,低沈暗啞中帶著迷人的磁性。

  「五點半。」

  他坐起身,拉了她上樓,迎面丟了套衣服給她。「時間差不多了,去洗個澡,換上衣服,陪我走一趟。」

  搞不清楚狀況的方款只能任他擺佈,洗好操才發現他丟給她的是一套連身洋裝。

  媽呀!她八百年沒穿裙子了。
別彆扭扭地走出浴室,言仲夏不知從哪兒摸來一支口紅。「坐下。」

  「我不--」她才不要把自己弄得像絕代妖姬。

  「閉嘴。」

  幸好那支口紅並沒把她弄成血盆大口,粉粉亮亮的,似有若無,柔媚欲滴,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

  「還要上粉底?」如果她沒看錯,旁邊那盒好像是眼影……他到底在幹麼?

  「或者你要吃了它?」言仲夏很大方地任君選擇。

  「我寧可吃了它。」她悶悶低噥,他只當作沒聽到,又是修眉,又是上妝的,玩上癮了。

  「好了。」他退開一步,審視成果。

  「哇咧--」鏡子裡的這個人是她嗎?美得……好心虛。「你有沒有考慮去當化妝師,玩玩別人的臉?」

  「謝了,我只打算玩你的。」也沒多解釋什麼,拎起外套,拉了她就走。

  ※※※

  方歆怎麼也沒想到,言仲夏會帶她來方家。

  「你--」

  「進來再說!」

  兩人一進來,就吸引無數目光。

  「仲夏--」方燕立刻迎了上來,精雕細琢的妝扮,看得出費了不少心思。

  與方燕的明艷照人一比,方歆退卻地挪開步伐,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坦然面對她。

  「咦,堂姊也來啦!嗯,也對,訂婚是很重要的事,你也該來。」

  一道雷劈進腦海,方歆震動地看向他。

  訂--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滿腦子亂烘烘的,無法思考。他為什麼都沒說?

  渾渾噩噩任他拉著走,才發現一個訂婚宴又讓她給辦得熱鬧非凡,幾乎學校中她能點得出名字的都在了
,就連喊不出名字的也在。

  呵,早知方燕極有作秀的能耐。

  他到底要她來做什麼?主角又不是她,妝扮得那麼美有什麼用?

  「很高興各位撥冗前來,相信大家都聽說了我們的事,我很高興有你們的祝福,今天對我個人來說,是
很特別的日子,因為,我將與我最心愛的男人舉行訂婚儀式--仲夏,」方燕嬌嬌軟軟地喊道。

  「嗯?你也要訂婚?和誰?」被點到名的言仲夏,回以一臉茫然。

  同一時間,嘩聲四起。

  要訂婚了,結果男主角居然完全在狀況外?

  嬌媚的甜笑僵在臉上,方燕困窘道:「你真愛開玩笑,你不是問我,現在訂婚會不會太早……」
「對呀,可我說的人是方歆,我只是問問你的意見而已,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所有人全呆了,包括方歆。

  現在--是演到哪一段了?

  荒腔走板的鬧劇,怎麼看怎麼可笑。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還要我陪你去選戒指……」她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笑話,簡直羞憤欲
死。

  「我以為你早就清楚,我喜歡方歆很久了,自然就愛屋及烏,方歆那麼疼你,你又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堂
妹,自然清楚她的喜好,才會請你陪我去選戒指,想給方歆一個驚喜,有什麼不對嗎?」他答得更無辜。

  「你、你--」方燕羞愧得恨不能一頭撞死。

  言仲夏回身,溫柔而深情地望住已經不曉得愣到幾千萬里遠去的方歆。

  「歆,我知道我們曾有過一些誤會,讓你負氣地投向莊克群的懷抱,我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願意嫁
給我嗎?」

  方歆抖著唇,根本擠不出一丁點兒的聲音來。

  好熟悉的一幕場景,只是人物對換……

  她總算恍然大悟。

  「你、你是故意的……」聲音擠得虛弱至極。

  他笑了笑,低頭吻住她顫動的柔嫩丹唇,盡在不言中。

  這--又是什麼狀況?!

  作戲也不用這麼逼真吧?而、而且她--

  好亂、好亂,今天她已經受過太多的驚嚇了,心臟負荷不了,她渾身虛軟,心房麻成一片,分不清是這
一連串出乎意料的發展,還是他的吻所造成。

  言仲夏體貼地圈摟住她,撐住她的重量,而這在外人看來,更有著無可言喻的親暱。

  「看來你是答應了。各位在場的嘉賓,請為我們作個見證。」他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對戒,將其中一隻套
進愣到根本無法反應的方歆手上。「歆,換你了。」

  歆?!呵,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親密地喊她,認識他這麼久,就今天對她最溫柔。

  這傢伙虛偽的作戲工夫,可不輸方燕,不同的是--他永遠不會拿這個來傷害她。

  微微仰頭,見他以幾近唇語的方式,低低說了句:「除了我,沒人有資格欺負你。」

  他--真的是為了替她出氣!

  雖然那句話還是很欠扁,可她卻聽得滿心酸楚,動容得想哭。

  就這樣,她配合了他,將另一隻戒指套進他指間,演完這場戲。

  很好,真相大白了。

  方燕這才明白,原來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人家言仲夏根本從頭到尾只愛方歆,她還是沾了方歆的光
,才能得到言仲夏的溫柔相對。沒想到人家給她幾分顏色,她就得意忘形地開起染坊來了,妄想與自己的堂
姊橫刀奪愛。

  方燕這輩子從沒這麼丟臉過,昭告世人自己有多迷人、多有魅力,擄獲了所有人愛戀的夢中情人,可到
頭來,卻只是讓自己當足了鬧笑話的小丑……

  和方韻爭了一輩子,搶盡風採,卻在今天輸了個徹底,敗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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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9: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這樁鬧劇,很快的在校園裡傳了開來,成了眾人笑柄、受盡嘲弄的方燕,再笨也知道被人要弄了,這口
氣,她實在嚥不下。

  於是,她滿腹不甘地找出言仲夏問明原由。

  「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要用這麼傷人的方式給我難堪?」打小到大,她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女
,沒受過挫折,從沒人像他那樣,不把她放在眼裡!

  這一跤,她跌得好慘。

  言仲夏笑了,笑得很輕很輕,秉持著紳土風範的有禮,但是看在她眼底,卻覺得好冷好冷--

  「那麼請問方歆又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用這麼低級的方式羞辱她?」

  「我、我只是開個小玩笑--」

  「很好。」他語調低醇得有如情人間的耳語。「我也只是開個小玩笑,請不必當真。」

  「你--」方燕此時才恍然大悟,他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方歆,那個她從不當一回事的平凡女孩!

  沒想到,方歆在他心中,居然如此重要--

  「為什麼?她哪一點比我好?」那個不起眼的女孩,要氣質沒氣質,要臉蛋也不比她漂亮,憑什麼得到
言仲夏全部的注意力?!她不服!

  他微微扯唇,一字一句慢聲道:「她,每一點都比你強,聽清楚了嗎?每、一、點!」

  方燕驚退一步,渾身發寒。

  他的音量並沒有揚高半度,神情也沒有半分改變,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沒有人可以傷害我最珍視的人,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別再惹她,否則,下回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
」低柔地警告完,他踩著沈穩的步伐離去。

  方燕心有不甘,激動地脫口而出:「你知不知道我很愛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根本不愛你,我問過
她了!」

  言仲夏的步伐頓了頓,沒回頭,只淡淡拋下一句:「那又怎樣?」

  不是她愛,他就該有回報,也不是他在乎,方歆就理所當然要有回應,隨心所至,就要甘心領受。

  像她這麼自私、自我的人,不會懂的。

  ※※※

  「你跟方燕出去說了什麼?」他一回來,方歆劈頭就問。

  言仲夏倒了杯水潤喉,回頭看她。方歆以為他要回答,耐心等著,誰知三十秒過後,他只是聳了聳肩,
轉身上樓。

  方歆又愣了足足三十秒,才意識到--她被耍了。

  「言仲夏--」她一路殺上樓,見言仲夏拿了衣服,她一路跟在身後。「你給我說清楚--」

  「你要一起來?」他煞住腳步回身,害她差點往他胸膛撞去。定睛一看--哇咧!她幾時跟他進了浴室
?!

  他挑眉笑得邪氣,她迅速脹紅了臉,急忙跳開。

  洗完澡出來,方歆有耐性的坐在床邊等著。

  「現在可以一五一十給我交代清楚了吧?」

  「你想聽什麼?」

  滿不在乎的態度,看得方歆不爽。「你做這種事情之前,為什麼沒有問問我?再怎麼樣,她都是我堂妹
,你這樣做--」

  「她可沒把你當堂姊。」問她?呵,這單純的小笨蛋會同意才有鬼。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做得太過分了,你這樣的行為和方燕有什麼兩樣?仗恃自己出眾不凡,就把別人
的尊嚴放在地底下踩,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行為……」這種感覺她已經嘗了十多年,真是糟透了


  正在擦拭濕發的言仲夏停了下來,低低冷笑。「是嗎?那還真是感謝方燕的教導有方。」

  「你、你氣死我了!我不想看到你了啦,我要搬出去,現在就搬!」與其看到他變成方燕那樣的人,她
不如眼不見為淨。

  「請、便!要我幫忙嗎?」丟下毛巾,當真替她收拾起行李來。

  「喂--」方歆傻眼了,看著他在房裡走來走去,書本、衣服,一一被他丟上床,然後是行李袋……

  他--好像比她還火大。

  「言仲夏--」她怯怯地喊。「你怎麼了?」

  「我好得很,只要不看到你這個白癡,我就會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好得不得了!」死女人,存心氣得
他短壽!

  「言--」又一件衣服丟上她的臉,看來他是玩真的。她手忙腳亂地抓下那件衣服,看他胡亂將東西往
袋子裡塞,又在搜尋下一個目標--

  「言仲夏!」

  他不理她,連哼都不屑。

  從沒見過他這樣,方歆慌了。

  其實定心一想,他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替她討回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他從來就沒仗恃自己的卓絕出眾
而欺凌過任何一個人,今天要不是為了代她討回公道,他何必破壞原則,勉強自己做這麼沒格調的事?他和
方燕,從來就不一樣,也永遠不會一樣。

  「我……好嘛,我道歉,我承認我話說得重了一些,你--」

  言仲夏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撈起桌上少之又少的三兩罐保養用品丟過去。

  見他轉來轉去,方歆跟在他身後繞得頭都快昏了。

  「言仲夏!」沒轍,她伸手死抱住他。「你不要再晃了好不好?我很累耶!」

  「你累?我還想死咧!」這女人有氣死聖人的本事!他伸手拍掉腰上的小手,她不死心的又纏上。

  「好嘛、好嘛,是我不對,我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啦!」

  「本人承擔不起。」他卑劣嘛,他低級嘛,他人格沒她光明,沒她高尚嘛,她向這種人道歉做什麼?

  「那你到底要怎樣嘛!」不想陪他再見下去,直接動用蠻力將他推上床。

  「我想這樣!」反手拉下她,狂熱地吻上她。
「啊!」方歆驚呼,用力推開他,睜大了眼死瞪住他。「言仲夏,我警告你,敢讓我吃到你的口水,你
就死定了。」

  哼哼!就知道她會說這麼無厘頭的話。

  他輕易旋身,將她困鎖於身下,灼熱的四片唇再度交會,阻止她再說出更多破壞氣氛的話來。

  他並不躁進,只是溫溫地、淡淡地吮弄著,撩逗粉唇,令她急喘、嬌吟。

  「嗯……」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覺,已令她無法思考,所以當他輕叩唇關時,她只是本能地迎合,隨他舞
動糾纏,狂亂迷醉--

  「言仲夏,我跟你說--」冒冒失失闖進來的言立冬,在看見床上纏得難分難捨的艷色舂光後,接下來
的話全消了音。

  「啊!」居然被逮個正著,方歆丟臉得說不出話來。

  言仲夏沈著臉。「有事嗎?言立冬。」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邊說邊往門外退去「噢,對了,忘了告訴你,當兄弟這麼多年,我看你今
天最帶種,早這樣我就叫你一聲二哥了。」

  一隻拖鞋飛來,砸上正好關起的門板。

  哼!算他溜得快。

  「啊!」方歆掩著嘴,後知後覺地想起,她好像還是吃到他的口水了。

  可是……嗯,憑良心講,吃他口水的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噁心,而且還有一點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總之還不壞。   

  「言仲夏--」她扯了扯他衣袖。

  「幹麼?」言仲夏斜瞥她。又要說什麼沒智商的蠢話了?

  「你沒有喜歡方燕,對不對?」

  「笨蛋!」果然夠蠢,而且智障到連豬都會笑她。什麼鳥問題!

  方歆頭一回被罵得好開心,她傻呼呼地笑著。「那我比較重要對不對?」

  「是啊,少了你給我耍白癡,讓我的人生樂趣少很多。」他沒好氣地道。

  「那所以我對你是很重要的,你一定不會忘記我對不對?」

  領悟她問這句話背後的深意,言仲夏心口一抽,俯身給了她一記深刻纏吻,以無一言的許諾代替一切回
答。

  ※※※

  在方燕鬧的笑話傳得滿城風雨後,同時也闢清了謠言--方燕與言仲夏,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身為校花的沈雅蓉,美貌一流,成績一等,氣質也沒得挑,圍繞在她身邊的愛慕者,多到數不清,可,
偏偏她就是誰都看不上眼,單單對言仲夏愛戀甚深,情有獨鍾,為此,又再一次燃起希望。

  某日於校園中巧遇言仲夏,她於是再一次鼓起勇氣。

  「既然你並不喜歡方燕,那為什麼不能接受我?」放眼校園,再也找不到條件比她更好的女孩了,就如
同無人及得上他的風採出眾,他們該是最完美的一對。

  言仲夏無意識地撫了撫左手的戒指。「既然你都聽說了,那應該也知道,方歆是我的未婚妻。」

  「我問過她了,她說那只是鬧著玩的,不是真的!」

  「她真的這麼說?」言仲夏斂眉凝思。

  「對呀。難道不是這樣?」

  「她說是,那就算是吧!」

  一場玩笑……她是這麼認定的?

  低低歎息,如同微風吹過樹梢,校園中,少男少女糾葛難解的愛戀情事,今年特別愁煞心神--

  ※※※

  枯燥乏味的求學生涯裡,總得找些事來做,才不至於太難熬,於是嗑牙說八卦成了大夥兒樂此不疲的事
,並且功力等級隨著一年年的專科生涯往上攀升,歷久不衰,畢業前可望修鏈成精。

  時日一久,方燕的糗態事跡已有逐漸淡化之勢,取而代之的最新話題男主角--很不幸的,仍是風雲榜
中排行首位的言仲夏。

  不知打哪兒傳出的流言,說言仲夏曾瘋狂追逐過沈雅蓉,只可惜沈雅蓉另有心上人,無意於他。追求不
成下,言仲夏心有不甘,放出風聲說她瘋狂迷戀他,並且主動接近……

  本來有人覺得這樣的流言太離譜,明明就是沈雅蓉愛慘言仲夏,幾番癡纏。可是後來見沈雅蓉和另一個
男人親親密密,有說有笑,像是從未在乎過言仲夏,這才又令人信心動搖。

  難不成……真是他們誤解了?沈雅蓉真的沒喜歡過言仲夏,一切全是言仲夏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流言愈傳愈離譜,方歆多少聽到了些,氣得幾度跳腳,當事人的言仲夏卻反而老神在在,彷彿被傳得不
堪入耳的人不是他。

  五年熬來即將畢業,太多是是非非,已不值得太執著。

  夏日炎炎的體育課,撈起由圖書館借來的書,眺看天外白雲悠悠。

  那丫頭不曉得又野到哪裡去了,球場上不見人,他緩緩地勾唇,將目光拉回手邊的書本上。

  「喂,仲夏學長,你快來,歆歆她--」

  「噓!蘇妍舞,你這大嘴巴!害我被剝皮,你就死定了!」

  聽到教室外傳來的稀疏聲響,他放下書本,起身前去察看。

  「笨、蛋、歆--」他沈聲喊住壓低身子,偷偷摸摸想由教室外偷渡到保健室的方歆。

  「啊!」完蛋!又有一頓又臭又長的和尚經可聽了,唉,她可憐歹命的耳朵。

  「姓方的,你又在搞什麼鬼了!」看清她衣服破損,一身髒污的狼狽模樣,他臉色完全陰沈下來。

  方歆認命地直起身子麵對他。「也沒什麼啦,你不要擺一張便秘三天拉不出來的臉色,很醜耶!」

  「是、嗎?」他陰陰地址了下嘴角。「我還有更醜的,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呃,不用了,真的不用。你很帥哦,大家都這樣講,不要破壞上天對你的偏寵,來,笑一個,嘻--


  對於她低能的舉措,言仲夏完全不買帳。「笑吧,你盡量笑!等一下我讓你哭不出來!」徹底被她不知
悔改的嘻皮笑臉給惹火,言仲夏一把將她扯入空無一人的教室。「說啊!這回又是什麼了不起的理由,讓我
們神力女超人不要命的干架?」

  「哪、哪有什麼?看不順眼,就開扁了嘛--」

  「很、好!看不順眼是吧?」一步步將她逼近牆角,他緩慢地捲起袖口。「我突然覺得今天看你也很不
順眼--」

  「學長!歆歆是為了替你出氣,看不慣那些人散佈語言中傷你,才會教訓他們的。」見方歆死不吐實,
一旁與她情誼交好的學妹急了,代她說出真相。

  動作頓了頓,言仲夏回眸,禮貌頷首。「我知道了,謝謝你。請你先離開好嗎?我們還有事要談。」

  「呃……沒什麼好談啦!」見蘇妍舞不講江湖道義地開溜,她心虛地也想如法泡製。

  「是嗎?我覺得我們有很多事可談呢!」識破她的詭計,言仲夏身形一移,堵去她的生路,身體親暱地
貼制住她。

  「姓方的,你吃飽了撐著嗎?都年紀一把了,幹麼去和小孩子計較?」

  「我就是不爽嘛!明明是沈雅蓉愛你愛不到,在散佈謠言,為什麼要任他們抹黑?」

  「我都不在乎了,你介意什麼!」那麼高傲的女孩,沒受過挫折,面子上掛不住,讓她扳回一點顏面又
何妨?

  就是他不在乎,她才更氣啊!「那怎麼行!你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那是我的權利,我不准別人蹧蹋
你!]
丫頭在心疼他了。

  言仲夏放柔神情。「那,你是我的誰?說不准就不准嗎?」

  「我們是好哥兒們嘛!」答得好順。

  「嗯哼,好哥兒們!」他由齒縫迸出話來,俯下頭狠狠地吻住她。

  「嗯……」她嬌吟,仰首熱情配合。

  好哥兒們,嗯……她在心底喃喃重複。

  沒錯……好哥兒們……

  ※※※

  自從搬離方家後,方歆也不曉得哪根神經搭錯線,明明怕死了他的舍監嘴臉,成天管東管西管到她快「
花轟」,但是找房子時,卻連考慮都沒有,直覺找了離他家最近的套房???然後再來懊悔被他管得死死的。

  畢業在即,成績依舊出色亮眼的言仲夏,申請到了出國留學的學校。方歆上言家串門子時,無意間得知
此事,感到十分意外--他居然連提都沒對她提過。

  一路衝上樓來,看見他坐在書桌前,表情很凝重。

  「言仲夏--」

  回頭一看是她,他從容不迫地收拾桌面上的簡章,但她還是看到了。

  「這所學校不錯。」她道。

  言仲夏動作一頓,回眸看她。「你知道了?」

  「嗯。」她胡亂點了下頭,一屁股坐上床沿。

  「那你希望我去嗎?」

  「去呀,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去?」她甩動兩腿,無意識地踢著明亮的大理石地板。

  「那,」他停了下。「你會陪我去嗎?」

  「開什麼玩笑!我英文爛得要死,你沒忘記我國中的英文分數都是靠擲芰來的吧?何況我又不是你的誰
,跟去幹麼?」

  言仲夏不再說話。

  見他一逕沈默,她主動問:「什麼時候走?」

  「還不一定。」如果他不在,她會不會受了傷也不曉得要上藥?如果沒人盯著她,她會不會野得更不像
話?如果沒他在身邊,她會不會又幹出什麼蠢事,被人欺負了也不曉得要反擊?如果見不著他,她會不會就
將他給拋諸腦後?如果沒守著她,老嚷著兩人是哥兒們的她,會不會就這樣傻呼呼地走入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會不會他這一走,就從此失去了守護她的資格,會不會?會不會?!

  太多的疑問繞在心臆,問不出口,也沒勇氣求證。

  ※※※

  自從得知言仲夏要出國讀書的事後,方歆的情緒莫名地低落,做啥事都提不起勁兒來。架不打了,任人
挑釁也當沒神經;滿桌美食也提不起食慾,小雞啄米的吃法,看得言仲夏眉頭深鎖。

  「嘿,咱們夭鬼歆變性啦?」言立冬沒人性地拋來調侃。

  「你才被閹了咧!」要在以前,早一記佛山無影腳侍候去了,可現在卻只是有氣無力地擡了下眼。

  「我飽了!」放下碗筷,她起身離開飯廳。

  「喂,言仲夏,人家在離情依依了耶。」言立冬的腳在餐桌下踢了踢他。

  「你們吃,我去看看。」言仲夏隨後跟了出去。

  方歆抱膝坐在庭外的階梯上,看著天上的星星,不知想什麼。他在一旁坐了下來,順著地的視線,望住
同一顆星。

  「你要是走了,沒人陪我打架,沒人拉拉雜雜的在我耳邊唸經,我一定會無聊死的啦!」她悶聲道。

  言仲夏拉回視線瞅視她。「我會交代大哥他們照顧你的。」

  「有什麼用?那又不是你。」
他,才是獨一無二的。

  讀出了這樣的訊息,言仲夏張臂將她摟進懷中。

  方歆攀住他,臉龐埋入溫暖胸壑,不捨再放。

  好想叫他不要走……這樣的念頭連她都覺得羞恥,他有他的理想抱負,她在無理取鬧什麼?

  可是……只要一想到有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這張欠扁的嘴臉,心就悶悶地泛疼。

  「我不去了。」言仲夏冒出一句。早就做好這樣的抉擇,近來看她如此,更是堅定了信念。

  她若不走,那就他留!

  當年能為她放棄一流高中,沒理由如今辦不到。

  「啊?」她錯愕地仰首。「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去了,我留在台灣。」留在她身邊!

  「可……可是……這樣好可惜……」這是那麼多人的夢想,而他,明明是人中龍鳳,他可以活得傲視群
倫的。

  「沒什麼好可惜的。」比起她的清粲笑顏,其他都不重要了。

  「為什麼突然不去了?」卸下沈沈壓在心中的大石,鬱悶了許久的情緒豁然開朗,眼兒眉尖都含著笑。

  「我會想家。」他面不改色。

  「哈!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想家,你丟不丟臉啊!」方歆踢了踢他,樂得逮著機會糗他。「小朋友,你斷
奶了沒呀?」

  纏鬥多年,言仲夏早已練就一身絕藝,擡腿避過,傾身欺向她。「還沒呢!」迎面吻上她,密密環扣住
嬌軀,一手覆上她胸前的柔軟,曖昧地啃吮著她的下唇低問:「你要滿足我的需求嗎?」

  方歆倒吸了口氣,驚呼聲被全數吞沒在唇齒纏綿之間。

  良久、良久--

  「是不是我的手太大了?唉--」言仲夏有感而發地冒出一句感歎,方歆楞了半天才領悟。

  「沒人要你屈就,死男人!」她恨恨地咬他一記。「外面多得是等你垂憐的女人,環肥燕瘦,各種菜色
都有,保證讓你只恨自己的手太小!」

  她就這麼愛看他擁抱別的女人嗎?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屈就」所為何來?

  「笨蛋歆!」

  又罵她笨蛋!「你才是混蛋咧!」附贈臨別一腳,氣呼呼地走人。

  「那個……雙蛋二人組,你們飯還沒吃完,要去哪裡?」言孟春遲疑地喊住他們,不曉得在那兒看多久
了。

  「氣飽了!」兩人異口同聲,一路纏鬥出去。

  柔柔的月色,將兩人身後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交疊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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