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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武俠仙俠] 〔石章魚〕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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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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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21:12:3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利益

  晶後顯然沒有想到我會來得如此快捷,頗感詫異的看了看我,許公公湊過去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我暗叫不好,以晶後的智慧,八成不會相信我編造的那個理由,如果她認真起來,讓我把畫像拿給她看,那該如何是好?

  好在晶後並沒有盤問我的意思,讓許公公退下後,示意我來到她的身邊坐下。

  “胤空!此次我叫你前來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託付給你。”我看到她面色凝重,知道此事定然非同一般,謹然道:“母后但請吩咐!”

  晶後道:“自從薛安潮死後,相國一職始終懸空,白晷今日早朝之上提議司空劉玄義來出任相國之職,被我否決了。”她起身向窗前走去:“那劉玄義和白晷相交莫逆,若是由他出任此職,大秦的朝政就等於完全落入白晷的手中,我再想制他恐怕難於登天。”

  我憤然道:“這白晷果然是狼子野心,母后需得及早準備才好,決不可以任由他坐大!”

  晶後點了點頭道:“所以我想讓你去一趟濟州!”

  我微微一怔:“濟州?”

  晶後伸出纖手握住我的臂膀:“大秦在宣隆皇的手上發展到今日之規模,除了白晷和薛安潮,還有一個人功不可沒。”

  對此我還從未聽說過,內心充滿了好奇。

  晶後道:“先皇曾經有一位結拜的兄弟,名叫沈馳,如今大秦的律法便是在他所著《律民論》的基礎上修訂而成,此人學識出衆,計謀超群,曾經官拜大秦廷尉。後來宣隆皇看他在朝內聲譽日隆,對他産生提防之心,找了一個藉口將他的官職免去,貶往東海濟州去做城守,算起來已經有十一年之久。”

  我來到大秦已有一段時間,對大秦的政治和歷史都做過一番刻苦的研究,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沈馳這個人,目光露出迷惘之色。

  晶後道:“這許多年來,沈馳一直毫無怨言的當著濟州的城守,如果不是我翻閱大秦歷代官員名冊,幾乎把他遺漏。”她的美目熠熠生光。

  我試探著問道:“母后是不是想請沈馳出山,擔任相國一職?”

  晶後點了點頭道:“我的確有這個打算,不過在沈馳回京以前我不想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母后想讓我去一趟濟州把沈馳請來!”

  晶後道:“沈馳被貶這麽多年,對秦室不免會生出怨氣,所以我想讓你親自前去,勸說他回來出任相國之職,以你的智慧,這件事應該可以做到。”

  我恭恭敬敬道:“多謝母后信任胤空。”

  晶後又囑託道:“你要記住,這件事決不可露出半點風聲,白晷那個逆賊若是知道我請沈馳出山,一定會從中阻撓。”

  “母后放心,胤空一定不負您所托。”想到馬上就可以離開秦都,我的內心忽然産生了一種放飛的感覺。

  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聽說剛才你去儲秀宮了?”

  我慌忙解釋道:“孩兒是去給九公主畫像,順便探視一下她的病情!”

  晶後淡然笑道:“我又沒問你去做什麽,你緊張什麽?”她爲我整了整衣領道:“元宗大婚之後,我就會替燕琳這丫頭找一個婆家,遠遠的把她嫁出去,留她在皇城之內早晚會給我惹出麻煩!”

  我內心一凜,難道晶後對我和燕琳的事情有所覺察,此事不妙,看來以後我需得更加謹慎才好。

  雙臂從身後摟住她的嬌軀,依依不捨道:“濟州路途迢迢,胤空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還,心中唯一無法放下的便是母后。”

  晶後望了我一眼道:“你這孩子盡說些寬心的話來哄我。”

  我拉住晶後的纖手放在我的心口:“孩兒對母后之心,蒼天可鑒,母后若是不信,孩兒願掏出來給你看。”

  晶後美目中流露出無盡溫柔,柔荑伸入我的長袍,輕輕撫弄著我強健的胸肌:“我若是不信你,焉能讓你任意胡爲……”話中的意思已經是再明白不過。

  理性的背後往往是壓抑的狂熱和激情,在晶後的身上,我徹底感受到了這一點,晶後有別于燕琳的生澀和主動,她更會善於調動我的激情,讓我達到愉悅的頂峰。

  晶後將早已準備好的密旨遞到我的手中:“你一定要親手把這道懿旨交給沈馳。”

  我鄭重的將懿旨藏入懷中,低聲道:“母后!錢四海要前往濟州接管田氏鹽場,我剛好可以跟他一起前去,藉口出去散心,應該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晶後點了點頭道:“這倒是一個用來掩飾別人耳目的機會,不過錢四海那個人狡猾異常,你千萬不要在他的面前泄露了什麽。”

  “母后放心,孩兒自然有應對錢四海的方法。”我又想起錢四海之前的囑託,向晶後道:“上次錢四海托孩兒求母后放過田氏鹽場原總管徐達遲,母后不知是否還記得?”

  晶後笑道:“我最近事務繁多,這件事倒給忘了,好!我馬上再給你擬一道赦免令,卻不知錢四海爲何如此緊張這個徐達遲?”

  我猜測道:“徐達遲既然是原來田氏鹽場的總管,想來對田氏的物業詳情知道的十分清楚,錢四海找他估計也是爲了此事。”

  晶後贊同的點了點頭道:“田氏鹽場自從收歸國有之後,經營狀況可謂是每況愈下,這次交由錢四海經營,也許可以扭轉長期的困境。”

  慕容嫣嫣設宴的地點並不在她的萬花樓,而是胭脂湖西畔的一艘畫舫之中,湖畔一帶都是人工用山石木樁砌成的堤防,正面埠頭上泊著大小不同的五六艘遊艇。

  錢四海早就在埠頭等待,在他的指引下我登上正中那艘最大的遊艇,整艘遊艇燈火通明,甲板上擺滿鮮花。船上執事的全都是美麗少女,船頭十幾個鮮衣花貌的男女幼童各人拿著笙蕭鼓樂,正在互相說笑,等候開船。

  兩舷獨寬,並各空著一列,座位設在下面,操舟的人便坐其中,只露上半身。每人拿著一片裝設華麗的上等木槳,穿著一身華麗短裝,人也坐定,衣飾船槳和人的高低通體一律,沒有絲毫參差。每面十二人,掌舵的不在其內,裏外懸滿宮燈,亮如白晝。

  艙房內幾榻桌椅無不齊備,錦蘭繡褥,龍須細墊,四面擺滿香花,燈光花影,照眼欲迷。

  我是最晚一個抵達宴會現場的客人,管舒衡、慕容嫣嫣等人早已就座,看來就等著我到達開席。

  我歉然道:“胤空剛才入宮面見太后,所以晚來,還請諸位見諒。”

  管舒衡笑道:“平王殿下能來,便是給我們面子。”他將身邊的一位年輕人介紹給我道:“這位是西門公子!”我笑著向那年輕人看去,卻見此人中等身材,相貌英悍,二目黑白分明,上面兩條細長濃眉,面如冠玉,衣飾華美,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樣。

  錢四海低聲向我介紹道:“他就是中山國西門伯言的兒子西門戈。”我這才知道眼前的這位年輕人來自天下第一武器製造商西門家族,微笑著和他見禮。

  慕容嫣嫣趁著這會的功夫,示意開船,畫舫緩緩向湖心劃去。

  船頭絲竹聲悠揚而起,隨著濕潤的夜風遠遠傳了出去。

  我把晶後的那一紙赦免令首先交給了錢四海,錢四海千恩萬謝道:“平王果然信人,錢某一定不會忘記您這個人情!”

  我笑道:“有錢老闆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胤空這就讓你償還我這個人情。”

  錢四海錯愕萬分,隨即又笑了起來:“平王殿下儘管開口,只要錢某能夠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我笑道:“錢老闆不必擔心,說起來只是一件小事,我聽說濟州風景宜人,是一個絕佳的遊覽去處,心中神往以久,如果錢老闆不嫌胤空累贅,這次帶著我一起去濟州轉一趟如何?”

  錢四海本來還以爲我要提出多麽苛刻的要求,一聽我提出這麽容易的小事,頓時放下心來,大笑道:“錢某求之不得,此去濟州路途漫漫,我正愁一個人如何消磨時間呢。”他有些顧慮的說道:“不過……”

  我知道他肯定在擔心我的質子身份,微笑道:“我已經跟晶後說過,她同意我去濟州去玩玩。”

  錢四海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的表情仍然顯得有些不自然,以他的狡猾八成把我這次去濟州看成是在晶後授意下對他的監督,我懶得向他解釋,讓他誤解對掩飾我此次的主要任務更爲有利。

  因爲之前聽慕容嫣嫣說過管舒衡來到秦都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和西門家族接洽,看來西門戈就是家族的代言人。

  從他和管舒衡的對話中可以看出,西門戈和管舒衡並不熟識,兩人之所以能夠坐在一起是慕容嫣嫣從中牽線的結果。

  慕容嫣嫣始終表現的矜持有度,多數時間都在傾聽我們的談話,我和錢四海談到前往濟州時候,她表現的極爲關切,美目專注的盯住我。

  我轉身向她笑道:“慕容姑娘有沒有興趣一起前去遊歷?”我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慕容嫣嫣有些猝不及防,俏臉微微紅了紅,我的邀請在衆人的眼中的確包含著極爲曖昧的意思。

  西門戈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安,我敏銳的覺察到他對慕容嫣嫣的感覺一定非同一般。

  慕容嫣嫣婉轉回絕道:“嫣嫣對濟州的海景一直向往以久,只可惜俗務纏身,恐怕近期內無法成行。”她端起酒杯道:“嫣嫣便以這杯薄酒爲平王殿下送行,祝平王殿下一路順風!”

  我哈哈笑道:“胤空謝過慕容姑娘!”我和慕容嫣嫣碰了一下酒杯,對飲而盡。

  錢四海狡黠笑道:“慕容老闆怎麽厚此薄彼,錢某和平王一樣都要前往濟州,難道你眼中我和平王的地位竟然懸殊如此之大嗎?”他雙目轉了轉道:“自古美人愛才子,該不會……”

  他此言一出,西門戈的臉色難看之至。管舒衡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之處,笑道:“四海兄的這張嘴巴盡會胡說,來!老夫替我的乖女兒敬你一杯,但願你在濟州過得舒服自在,終生都不要再回秦都才好!”

  衆人齊聲大笑,我主動和西門戈幹了一杯,西門戈道:“濟州的東碭碼頭是我家的物業之一,平王殿下前往濟州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去找我的二叔西門伯棟。”

  我微笑向他致謝,沒想到西門家族的勢力居然伸展到大秦疆域之上,由此可見他們的家族實力絕非泛泛。

  錢四海道:“如此甚好,抵達濟州以後,錢某一定親往東碭碼頭拜訪。”他任何時候都不失商人本質,只要有機會,決不放過。

  西門戈爲人極爲認真,當場便修書一封交與錢四海。

  在他寫信的功夫,慕容嫣嫣約我來到船頭甲板之上,夜深人靜,湖面無風無浪,天地間顯得異常靜謐。

  慕容嫣嫣遙望空中新月,美目中蕩漾著讓人心醉的光彩,不知爲什麽,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感覺到彼此間存在著一段無形的距離,我不自主的要保留這段距離的存在,這也許是我始終不能完全信任她的原因。

  慕容嫣嫣道:“桓氏一家的事情,多謝殿下了。”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我淡然道。

  慕容嫣嫣道:“岐王登上帝位,殿下的處境應該好上許多,有沒有想過重返大康?”

  我苦笑道:“這件事恐怕並不是我能夠做主的!”

  慕容嫣嫣道:“如果平王殿下確有歸國之念,嫣嫣或許可求左相國從中協助!”

  我輕輕拍了拍畫舫的憑欄:“慕容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胤空以爲,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我自然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候返回大康,比起在康都那段鬱悶不見天日的時光,現在的生活要多姿多彩的多,再者說,父皇仍然沒有定下繼任人選,我何苦去捲入衆皇子的爭鬥中?

  慕容嫣嫣凝視我道:“如果嫣嫣沒有猜錯,平王一定另有打算……”

  我轉身盯住她明澈的美目,腳下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拉近的距離讓慕容嫣嫣不知所措,她嬌軀本就靠在憑欄上退無可退,我並沒有進一步對她進擊的意思,淡然道:“慕容姑娘猜錯了!”這句話中包含了兩層意思,慕容嫣嫣俏臉頓時紅了起來:“平王的確讓人無法捉摸……”

  我低聲道:“如果胤空沒有領會錯,慕容姑娘對我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慕容嫣嫣道:“平王恐怕也領會錯了,嫣嫣只是出於對殿下的關心,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晚宴直到午夜方才結束,錢四海和我約好兩日後出發,各自乘車離去。

  我深知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即便是對孫三分和采雪她們也沒有吐露前往濟州的真正目的。

  孫三分道:“最近秦都風雲變幻,公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囑託道:“這裏的一切就要拜託孫先生了。”

  孫三分道:“公子儘管放心前去,老朽一定不負你所托。”

  采雪輕聲道:“公子的春衫都已準備好,如果還有什麽需要,請吩咐采雪去做。”她已經從我的話中聽出,這次我想獨自前往濟州。

  我笑道:“應該沒有什麽需要,錢四海家財萬貫,一切都會安排妥當。”

  一直默不作聲的瑤如忽然道:“公子可不可以帶瑤如前去?”

  我其實早就考慮這件事情,錢四海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接管田氏鹽場,田氏鹽場又恰恰是瑤如家族的産業。

  瑤如道:“我已經離開家鄉多年,還望公子體恤瑤如思鄉之情,滿足我的這點奢望……”說話間美目中已經是淚光盈盈。

  我皺了皺眉頭,采雪猜到我心意輕聲道:“公子無需顧慮,那錢四海並不清楚瑤如的身世,你帶瑤如前往不會引起他的顧忌。”

  我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要切記途中不可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瑤如喜極而泣。

  采雪笑道:“有瑤如在公子身邊照顧,采雪便放心了!”

  瑤如之所以想隨我前往濟州,原來還有一個願望,她的母親死後骨灰便留在秦都,這次前往濟州剛好可以將她的骨灰帶回故土安葬。

  翌日清晨,我和瑤如前往秦都郊外的‘大佛寺’去取其母的骨灰,瑤如身穿月白色衣褲,全部爲山麻手工織成,極其合身,長髮用同色的布帶輕輕束起,純樸之中透出一種嬌媚韻味,越發讓我心動。

  也許是想起亡母和家人,瑤如今日的情緒有些低落,我雖然溫言寬慰,她仍然無法高興起來。

  來到大佛寺,方才知道今日適逢一年一度的廟會,各道趕會人極多,廟中添了許多行販和攤鋪,許多趕廟會和搶頭香的人頭一兩天便趕了來,擁擠喧嘩,嘈成一片。到處塵霧飛揚,雜亂不堪。

  每一殿台外面都有一座大爐鼎,無一處不是香火熊熊,煙氣迷漫,稍近下風便嗆得人透不過氣來,眼張不開,銀錠香燭堆積如山,成捆成束的香燭紙錢似流水一般爭先恐後往火爐和石槽中投去,一股股的黑煙帶著焦香上沖霄漢。

  通過大殿,走向側門,前方出現一道曲折的回廊,瑤如對這裏的一切十分熟悉,帶著我向前走去,又走了二三百步,才來到她母親存放骨灰之處。

  負責看守骨灰的兩名僧人問過情況,才讓我們通過。

  這是一個荒蕪的院落,名爲漂泊園,大佛寺專門留出用來盛放異鄉死者的骨灰。

  瑤如找到母親的骨灰,忍不住落下淚來。取走骨灰必須要向寺院登記登出,手續頗爲繁瑣,我又讓瑤如向寺院捐贈了一千兩銀子。

  這一千兩銀子讓這幫僧人頓時將我們奉若神明,恭恭敬敬的請到後方禪院喝茶等候,他們主動去代辦手續。

  禪院之中栽了不少菩提樹,空氣中散發著陣陣的幽香,我的心境竟然生出幾分超脫之感。瑤如去前殿上香,等了許久不見她回來,我無聊之餘,正想去尋她,走到拱門時,忽然聽到一個溫柔的女聲歎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明年這個時候我恐怕就不能來此進香了……”言語中包含著諸多哀怨。

  這聲音對我來說竟有幾分熟悉,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哪一個。

  又有一個嬌柔的聲音道:“姐姐何須如此擔心?你嫁給陛下之後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出入恐怕比現在還要自由許多。”

  我心中一動,從她二人的對話中,我已然猜到她們分明是白晷的兩個寶貝女兒,真是機緣巧合,沒想到會在這寺院中遇上。

  我快步走出拱門,卻見前方曲徑之上,兩位窈窕少女向觀音院的方向款款而行,正是儷姬和思綺。

  我遠遠跟在她們的身後,看到兩人進了觀音院。

  來到門前卻見儷姬和思綺雙雙跪在蒲團之上。兩人都是虔誠之至,心中各自想著心思。

  思綺嬌聲道:“姐姐許下什麽願望?”

  儷姬幽然道:“求菩薩保佑爹爹身體安康,保佑思綺早日找到知心愛人!”

  思綺嬌嗔道:“姐姐好壞……”她挽住儷姬的手臂道:“姐姐爲什麽不爲自己許願?”

  儷姬輕聲道:“我入宮之後,一切就已經由不得自己,許下願望又有何用。”她向思綺道:“你這小妮子又許下了什麽願望?”

  思綺俏臉微紅,低聲道:“沒什麽……和姐姐的差不多哩……”

  儷姬哪里肯信追問道:“你休要騙我,當著觀音菩薩的面,若是敢說假話,恐怕你的願望就不靈驗了……”

  思綺緊張的掩住儷姬的櫻唇道:“好姐姐……我說,可是你要先答應我,千萬不可以告訴爹爹。”

  儷姬微笑著點了點頭。

  思綺輕聲道:“思綺……求菩薩讓我再見……平王一面……”

  我心中大喜過望,沒想到這小丫頭的願望居然和我有關,看來我那晚的表現已經悄然征服了她的芳心。

  儷姬淡然笑了一聲道:“原來你是在想著平王!”

  思綺慌忙道:“我只是想請教他一些書畫上的技藝,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儷姬幽然歎了一口氣道:“其實姐姐何嘗看不出你的心思,爹爹之所以沒有答應這樁婚事,還不是爲了你的日後幸福著想,平王雖然也是王室貴胄,怎奈他的身份畢竟是一個質子,若是將來康秦之間發生戰事,他恐怕難逃一死。”

  思綺神情黯然,輕聲道:“但願秦康之間永遠和平才好……”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我心中得意到了極點,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道:“施主!你躲在門後做什麽?”回頭看去,卻見一個小沙彌憤怒的站在遠處,我尷尬的笑了笑。

  這時儷姬和思綺姐妹幾乎同時從佛堂中沖了出來,看到我在外面,兩人的俏臉同時紅了起來,她們定然想到剛才的一番對話全都被我聽入耳中,思綺咬了咬櫻唇,嬌嗔道:“胤空!你好無恥,居然躲在這裏偷聽我們說話!”

  我笑道:“思綺小姐誤會了,胤空剛剛來到這裏正想進香,並未聽到你們的對話。”

  那小沙彌不依不饒道:“這位施主,我明明看到你在這門後躲了很久,你爲何還要說謊話欺騙這兩位女施主?”

  我的謊話被他無情拆穿,只好尷尬的笑了笑道:“巧合,巧合……”

  儷姬看了我一眼道:“偷聽別人隱私好像不是什麽君子所爲!”

  “胤空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我笑著向觀音像前走去,屈膝跪在佛像之下,朗聲道:“求觀音菩薩保佑胤空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保佑儷姬小姐和陛下因緣美滿,保佑思綺小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然後站起身來向二女道:“你們也聽到我許下的願望,這下可謂是兩不相欠!”

  儷姬神情冷漠,思綺俏臉上卻洋溢著一絲笑意,輕聲斥道:“你這人果然狡猾。”

  我笑道:“今日能夠遇到兩位小姐,也算是一種緣分……”

  儷姬冷冷道:“儷姬倒不覺得有什麽緣分!”她牽住思綺的小手轉身離去,走到拐角盡頭,思綺忍不住回過螓首,我向她扮了一個鬼臉,思綺嫣然一笑,如花笑靨讓我頓時癡在那裏。

  我和瑤如正準備離開大佛寺的時候,看到一位美婢守在我的車前,她迎上前道:“可是平王殿下?”

  我點了點頭。

  那美婢道:“我家小姐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我笑道:“你家小姐是哪一個?”

  那美婢俏臉紅了紅道:“我家小姐姓白……”我心中一喜,思綺那清麗無倫的俏臉立時浮現在我的眼前,這小丫頭果然對我情根深重,主動約我相會。

  我讓瑤如在車內等我,隨著那美婢向半山草亭走去。

  等來到了草亭我方才知道約我的竟然是儷姬,而不是她單純可愛的妹妹。對於這位即將成爲秦國皇后的美女,我內心中還是充滿了敬畏,若是有任何得罪之處,將來她只要在燕元宗的枕邊說上兩句,就足以讓我無法消受。

  儷姬靜靜站在草亭前,暗紅色長裙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上,宛如點綴在濃濃綠意上的一朵玫瑰。從我的角度看去儷姬高高在上,氣質雍容華貴,我心中暗贊,她也許天生就是皇后的當然人選。

  我恭恭敬敬的向她做了一揖。

  儷姬輕聲道:“知不知道我爲什麽要約你來這裏?”

  “您是不是爲了思綺小姐的事情?”

  儷姬點了點頭,秀眉微顰道:“思綺性情單純,毫無心機,我不想看著她走入歧途。”

  她的這句話讓我十分的不舒服,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大小姐的意思胤空明白。”

  儷姬幽然歎了一口氣道:“平王殿下,儷姬之所以有此請求,並非是對你抱有成見,我只是希望思綺能夠幸福快樂。”

  “大小姐放心,胤空沒有半分埋怨您的意思!”我留意到儷姬眉宇間始終籠罩著愁雲,難道這場即將來臨的婚姻並沒有帶給她半份的快樂。我試探著問道:“儷姬小姐好像並不開心?”

  儷姬輕輕抿了抿櫻唇,美眸如煙似霧,一對斑斕的彩蝶從我們的身邊飄飛而起,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儷姬充滿惆悵道:“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嫁入皇室,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過一種淡泊無爭的生活。”她目光追隨著那對彩蝶道:“恐怕今生我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我心中微微一怔,儷姬的觀點竟然和燕元宗不謀而合,看來兩人果然是天生一對。想起燕元宗,我又不免爲儷姬的命運深深擔憂,燕元宗至今仍然無法放下對燕琳的那份畸戀,就算儷姬嫁給他,恐怕也很難改變,儷姬又有什麽幸福可言?

  儷姬道:“我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所以我才不想看到妹妹像我一樣,殿下能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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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跋涉

  離開秦都的日子,空中依舊細雨綿綿。

  我本來以爲錢四海的陣勢會一如既往的豪華奢靡,沒想到這次他居然僅僅動用了四輛普通烏篷馬車。

  正中的兩輛馬車分別屬於我和錢四海,前方的馬車爲隨行僕從準備,最後一輛馬車內拉著路上必須的物品。此行錢四海專門帶了四名護衛負責保護我們路上的安全,按照他的說法,這四人全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遇到任何風險他們都可以應付。

  馬車的外表雖然普通,裏面的陳設卻極爲奢華,地毯織物香爐燈具,無一不是上品。錢四海一定是考慮到此去濟州路途迢迢,車輛外表過於奢華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將車輛的外表刻意掩飾了一番。

  我脫下長衫舒舒服服的靠在座椅上,瑤如拿起靠墊爲我墊在身後,又爲我除下靴子將我的雙足放在她的雙膝之上。我愜意的閉上雙目,漫漫征途有美人相伴,一切都會變得浪漫旖旎起來,這次的濟州之行,不失爲一次放鬆身心的大好機會。

  雨一連下了兩日,直到第三天的午間才完全放晴。我打了個哈欠,這兩日始終都躲在車內,實在有些憋悶。

  掀開車簾,護衛頭目周朗縱馬來到車旁,大聲道:“平王殿下,再有二十裏地就是回龍鎮,我們可以好好的歇一歇腳了。”我笑道:“今日怎麽沒見錢老闆出來?”

  周朗道:“他還在睡覺呢,平王若是有事,屬下這就去叫醒他!”

  我搖了搖頭道:“不必驚擾他,我只是隨口問問。”這才放下車簾,瑤如也聽到我們的對話,輕聲道:“看來下午就能到回龍鎮了!”

  “你去過回龍鎮?”

  瑤如搖了搖頭道:“我曾經路過那裏,可是從來都沒有在那裏停歇過,回龍鎮並不適合女子前往……”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瑤如:“爲什麽?”

  瑤如俏臉紅了紅道:“回龍鎮還有一個名字叫‘安樂窩’,鎮上妓院林立,有秦東第一福地之稱……”

  我笑道:“原來如此,難怪看那幫侍衛一個個興奮異常。”

  瑤如輕聲道:“公子心中是不是和他們一樣期待?”

  我一把將瑤如誘人的嬌軀攬入懷中,低聲道:“有你在我身邊,我哪還會有這方面的心思。”

  瑤如嬌噓喘喘,輕輕推開我道:“公子,侍衛都在外面。”

  我伸手探入她的裙中,嘴唇貼在她耳邊道:“我要是不把精力耗盡,晚上豈不是要隨著這幫侍衛前去荒唐?”

  瑤如被我撫摸的渾身酥軟,媚眼如絲,伸手將我推到椅背之上,柔聲道:“還是讓瑤如來伺候公子……”

  黃昏時分,馬車沿著一條碎石小路行上高崗,道路兩旁現出大片樹林,四面均是暮靄縈繞,視野總卻未看到房舍。隱聞音樂鑼鼓之聲,剛剛放晴的天空又昏暗起來,一場風雨又要來臨。再走一段天色已經變得漆黑,風中時有雨點打到,道旁高地忽有燈光現出,鑼鼓之聲也越喧鬧。

  看來前方便是瑤如口中的安樂窩‘回龍鎮’。我們一行車馬上了高崗,卻見前方的窪地之中有一座小鎮。

  週邊是一圈青磚砌成的城牆,外面還有一條五丈寬闊的護城河和吊橋,城門大開,燈火通明,那音樂聲便是從城內傳來。

  剛到門前,便有兩個手持長槍的壯漢喝問來意。周朗說是過路客商,他們這才讓我們通過。

  走入鎮內,卻見路人如織,商販的叫賣聲聲聲入耳,兩旁建築大都是木質小樓,摟前憑欄處站滿三五成群的妖豔女子,看來這秦東第一福地的名稱果然非虛。沒等我顧得上瀏覽街景,雨開始變大,街道上的人群很快便散去,那些站在外面招攬客商的女子也回到了房間內,剛才喧囂的大街突然寂靜了許多。

  馬車在一間名爲‘得意居’的客棧前停下,我和瑤如下了馬車,頂著細密的雨水向客棧內跑去,錢四海身寬體胖,落在我身後,這麽短的一段路程已經讓他气喘吁吁。

  錢四海一邊擦去額頭上的雨水,一邊埋怨道:“這鬼天氣,陰沈沈的讓人鬱悶的要死!”話音未落,遠處的天際猛然響徹了一個炸雷,錢四海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和我們一起向櫃檯而來。

  客棧老闆居然是一位姿色不俗的中年美婦,她身穿蘭花長裙,外飾白色罩衫,舉止之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天然媚態。

  她一雙媚眼向我們幾個瞟了一瞟,懶洋洋道:“幾位元客官,得意居的房間全部滿了,還請去別處去。”錢四海何時受過這等冷落,正想發作。

  這時周朗那幾名護衛從外面走了進來,周朗笑道:“蘇三娘!難道我來這裏也沒有房間嗎?”

  蘇三娘看到周朗登時眉開眼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周財東!”

  我和錢四海對望一眼,都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這蘇三娘眼力竟然如此之差,連賓客的尊卑貴賤都看不出來。

  周朗被她的一聲財東叫得有些尷尬,老臉微紅的向我們看了看。

  我和錢四海同時扭過臉去,錢四海低聲對我道:“這小子八成和這個騷娘們有一腿!”我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

  蘇三娘對周朗果然熱情周到,馬上就爲我們準備了幾間上房。

  在樓下大堂中用過晚餐之後,我們便各自回房休息。

  推開木格窗,夜風送來陣陣的清涼,讓我的精神爲之一震。很久沒有如此輕鬆的心境,遠離秦都的同時讓我也遠離了政治爭鬥的中心。

  大雨仍然沒有停止的迹象,瑤如燃亮了紅燭,整個房間顯得異常的溫馨,我掩上木窗,來到床前坐下,拍了拍床沿道:“瑤如!過來!”

  瑤如嬌羞道:“公子又要做什麽,你下午在馬車上荒唐的還不夠……”

  我笑道:“和我的瑤如便是荒唐一輩子也覺得不夠,外面風雨正疾,我們何不趁著這個時機好好的享受一下。”

  瑤如輕輕抛給我一個媚眼,婷婷嫋嫋來到我的身前,分開玉腿坐在我的身上,攬住我的脖頸,嬌柔道:“公子讓瑤如有些吃不消了……”我哈哈大笑起來,瑤如的這句話無異於是對我的最大奉承。

  我將瑤如拉倒在大床上,伸手解去她的裙帶,卻聽到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我本不想理會,可是那敲門聲越來越急,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只好整了整衣服,向門前走去。

  打開房門,眼前的情景嚇了我一條,四名身穿薄薄孌衣的女郎站在門前,一個個搔首弄姿極盡妖嬈,可惜長相全都是粗劣無比,臉上厚厚的脂粉也無法抹去身上的惡俗味道。

  “公子要不要我們陪你?”

  我笑道:“在下有內人相陪,就不勞煩幾位美人了!”

  “啐!”幾人同時向我白了一眼:“有沒有搞錯,帶著老婆居然還要到這裏來!”

  我慌忙掩上房門,這幫庸俗的女子的確讓人退避三舍。

  瑤如笑得捂住了肚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如此狼狽的樣子。我惡狠狠道:“都是你破壞了我和四位美女共度良宵的機會,今晚我要讓你全部償還!”

  我大笑著撲了上去,瑤如嬌笑著尖叫道:“不要……”

  風雨將木格窗吹開,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瑤如起身去關窗,忽然驚呼道:“公子!你快來啊!”

  我慌忙起身向窗前沖去,卻見城牆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風雨中隱隱傳來喊殺之聲。

  我果斷道:“好像有些不對!趕快換好衣服!”

  我和瑤如剛剛穿好衣服,錢四海在周朗的陪同下便匆匆來到了我的房間。

  他顯得有些慌張:“平王殿下……有馬賊正在攻打這裏,我們趕快離開……”

  周朗大聲道:“我已經讓手下人去準備車馬!”

  我們來到樓下,眼前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衣冠不整的客人和妓女亂作一團,客棧的大門早已經被夥計從裏面頂住,蘇三娘正在櫃檯上收拾,看到我們下來,她向周朗道:“寨門估計就快失手了,你們從後門走!”

  來到後院,眼前的景象讓我們不由得吃了一驚,我們的三名護衛和四名僕從手拿鋼刀圍護在碩果僅存的兩輛馬車之前,以防其他客人趁亂搶走我們剩下的車馬。

  錢四海罵道:“這幫混賬!居然連強盜都不如!”

  因爲損失了兩輛馬車,我和瑤如錢四海擠在一輛車中,其餘的僕從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兩名護衛騎馬在兩旁保護,周朗在前方開路,一名護衛負責壓後。

  車馬穿越後門小巷來到大街之上,街道之上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路人。錢四海緊張的不住用錦帕擦著冷汗,大聲道:“快一點!快一點!”

  周朗在車前道:“東家放心!寨門堅固,這幫馬賊一時半會功不進來……”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身後人群發出大聲哭號,我探出車窗向寨門的方向看去,卻見遠處寨門之處,數十名黑衣騎士縱馬馳騁沖入,手中全部拿著明晃晃的利刃,在風雨中呼喝狂嘯。

  “馬賊已經攻進來了!”我駭然道。瑤如嚇得花容失色。

  馬車全速向回龍鎮的後門沖去,怎奈路上擠滿了逃難的人群,我們的速度不得不減緩下來。

  一名壯漢從人群中沖出,向我們的車上爬來。護衛拔出鋼刀,用刀背狠狠的擊打在他的身上,慘呼聲中那人從車上跌了下去。

  錢四海命令道:“只要有人敢靠近馬車,格殺勿論!”

  這時又有十幾名難民同時沖了上來,周朗和那幾名侍衛揮刀向人群砍去,怎奈人群越聚越多,一名侍衛猝不及防被拖下馬去。

  錢四海一張面孔嚇得毫無血色,眼前的形勢完全失去了控制,我們身後的那輛僕從乘坐的馬車已經被人群包圍。

  周朗和兩名侍衛,揮刀砍翻兩人,鮮血並沒有起到應有的威懾作用,反而激起了這幫難民的憤怒,他們不顧一切的沖了上來,將我們圍在中心。

  我已經看出眼前的局勢下,馬車根本無法脫困,反而成了衆矢之的,推開車門拉住瑤如跳了下去,錢四海看到形勢不妙,也爬下了馬車,好在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車馬之上,我和瑤如得以混入人群之中。

  我緊緊牽住瑤如的柔荑,生恐被人群沖散,可是和錢四海的距離卻越離越遠。

  那群黑衣馬賊正在向我們的方向沖來,我和瑤如隨著人群沒命的向後門逃去。

  ‘嗖!’一支羽箭破空向人群中射來,穿越層層雨絲,射中我身邊的一名老者的後心,冰冷的鏃尖自他的前胸穿了出來,鮮血自他的胸前噴射而出。

  瑤如被眼前慘像嚇得嬌呼一聲,登時癱軟在地上。

  我剛剛拉起她,又被身後的人群沖倒,慌亂間被數人踏中我的身體,好不疼痛。羽箭如蝗般射入人群,又有幾人被射倒在地。

  我和瑤如相擁著趴伏在地上,這時那幫馬賊已經殺入人群之中,他們下手毫不留情,刀刀見血,轉眼之間地下已經倒下一片屍首。我們一動不動的趴在原地,希望能夠躲過馬賊的屠戮。

  鮮血混合在雨水之中將整條街道染紅,我和瑤如的身上沾滿了血水和泥漿。那幫馬賊的屠殺足足進行了半個時辰,整個小鎮這才變得寂靜下來。

  這寂靜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我和瑤如緊緊擁抱在一起,身上還覆蓋著一具冰冷的屍首,內心不住企盼著這個夜晚趕快過去。

  兩名馬賊開始在死屍身上搜索金銀細軟,搜索過後,還不忘向死屍的身上補上一刀,以免有人沒有死絕。眼看就要到我們的身邊,我和瑤如都緊張到了極點。

  忽然一條血糊糊的人影從死屍堆中跳了起來,沒等兩名馬賊叫出聲來,便揮刀將兩人砍殺。

  我看得真切那人竟然是護衛周朗,欣喜之餘慌忙站了起來,低聲道:“周護衛……”

  周朗聽到有人叫他也是吃了一驚,看清是我方才放下心來,一瘸一拐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平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快離開……”

  我和瑤如隨在他身後,周朗顯然受了傷,行走十分的艱難,我們抹黑從回龍鎮後門離開。

  周朗松了口氣道:“平王殿下,沿著這條道路就可以抵達通往濟州的官道,我們要抓緊趕路。”

  我搖了搖頭,心中暗忖道:“那幫馬賊發現同伴死後,一定會追來,周朗受了傷,瑤如又是女流之輩,我們不可能逃出太遠。”我指了指右方的小山道:“我們還是暫且去山上避一避,等到馬賊散去,再繼續趕路。”

  周朗點了點頭,我扶著他沿著泥濘的山路爬了上去,在半山腰處一個隱秘的破廟內暫時藏身。

  沒多久,就看到山下亮起了火光,想來是那幫山賊已經放火焚燒了回龍鎮。

  我們三人全身都被雨水淋透,周朗取出火石,我在廟內找來一些乾燥的木材,在廟宇的大殿生起一堆火來。

  周朗不住的打起冷戰,他臉色蒼白之至,我這才留意到他的右腿上仍舊插著半截羽箭。

  周朗掏出匕首,向我道:“殿下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我點了點頭,讓瑤如出去再拾些幹材,其實旨在支開她,省得看到血腥的場面心驚。

  我將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遞給周朗一段枯枝,周朗咬在口中,用力撕扯開被鮮血凝結的長褲,羽箭深深沒入了他的大腿肌肉之中。

  我用匕首小心的劃開了他的肌膚,抓住斷箭的尾端,全力拽了出來,周朗痛得悶哼了一聲,額頭上汗水簌簌而下,鮮血從他的創口之中汩汩流出。我從火堆中抽出一根火棍,將燃燒的一端迅速壓在他的創口之上,利用原始的方法助他止血。

  周朗近乎痙攣的張大了嘴巴,枯枝從他的嘴中滑落:“啊!”他大聲慘叫起來。

  我將火棍重新扔回火堆之中,撕下烤幹的衣袖將周朗的創口包紮了起來。

  周朗過了許久方才緩過氣來,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他用手背擦去額頭的冷汗,向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多謝平王殿下……”

  我笑道:“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剛才如果不是你出手殺了那兩名馬賊,恐怕我此刻已經倒在了他們的刀下。”

  周朗靠在抱柱之上,虛弱道:“我以前經過回龍鎮多次,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馬賊,卻不知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來路?”

  我關心的只是我們如何脫離困境,向周朗道:“這裏距離濟州還有多少路程?”

  周朗道:“如果是騎馬七日之內應該可以抵達。”

  我點了點頭道:“明日我們去附近集市上買一輛馬車。”

  周朗苦笑道:“距離這裏最近的集市也要有一百多裏的路途,恐怕我是走不動了……”他所說的的確是實情,我看了看他的傷處,沒有幾天的休養他的傷勢很難恢復。

  天亮的時候,周朗又發起燒來,因爲手頭沒有藥物,我只好用冷水替他擦拭身體降溫。因爲他的傷情仍未穩定,我終於決定在這座破廟中暫時停留幾日,等到周朗的身體恢復以後,再繼續趕路。

  好在這山中不乏野果、野菜,我們果腹暫時沒有顧慮,只是周朗的傷勢不容樂觀,創口處開始化膿,如果得不到及時醫治,恐怕這條腿很難保住。

  “要是孫先生在就好了!”我看著周朗的傷口感歎道。

  周朗笑道:“生死乃是上天注定,平王何須如此感歎,再說這點箭傷還不至於要屬下的性命!”

  我幫他清理完傷口,重新包紮好,轉向山下的方向道:“不如我去回龍鎮去看看,也許能夠找到馬匹。”

  周朗搖了搖頭道:“平王不可隻身犯險,那回龍鎮已經被燒掉,應該不會剩下什麽。”他建議道:“平王還是將我留下,你們先行趕往前方集鎮,找到車馬,再差人接我如何?”

  我其實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這山間常有野獸出沒,周朗現在又毫無反擊之力,連最基本的飲食起居都成爲問題。如果我們離去,他的安危很難得到保障。

  我拿起周朗的長刀:“不必說了!我還是去回龍鎮看看!”我之所以如此堅決的回去看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不慎將晶後交給我的懿旨弄丟了,抱著僥倖的心理看看能不能夠找到。

  周朗見我如此堅決,只好作罷。我讓瑤如留下照顧周朗,獨自向山下走去。

  我悄悄來到回龍鎮,經歷浩劫的小鎮滿目荒涼,處處都是被熏炙的烏黑的斷壁殘垣,路上遍佈燒焦的死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讓人作嘔的焦糊味道。昔日繁華喧囂的小鎮,如今竟然成爲一片死亡之地。

  我用衣袖捂住鼻子,向小鎮中心走去,忽然留意到前方的交叉路口,竟然有紙錢在地面上隨風翻飛。我心中一凜,迅速抽出長刀躲在斷壁之後,貼著牆壁來到街角處,向前方望去,卻見右側的街道之上,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向空中揮灑著紙錢,想來正在憑吊死者。

  我收起長刀向她走去,那女子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竟然是得意居的老闆娘蘇三娘。

  “是你!”我們同時驚呼道。

  蘇三娘將手中的紙錢全部灑向空中,來到我身前道:“公子怎麽還留在這裏?”

  我苦笑道:“我有一位朋友受了傷,只好滯留在附近,來此是看看有無可以代步的工具。蘇老闆爲什麽還留在這裏?”

  蘇三娘道:“一來是爲了超度這些亡魂,二來是爲了取我未來及拿走的東西。”她美目之中露出怨毒之色:“我手下的那幫夥計窺覰我的財物,將我從馬車上推了下來,我只好趁亂躲了起來。確信那幫馬賊已經離去,方才敢回到鎮中!”

  “三娘可知道那幫馬賊的來路?”

  蘇三娘歎了口氣道:“一定和狼盜卓屠有關。”

  “卓屠?”

  蘇三娘道:“這卓屠是活躍在秦國東部最爲兇殘的一個盜賊,他手下的黨羽聽說有萬人之多。”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他怎會屠戮回龍鎮?”

  “這件事說來話長,卓屠去年搶了一位美女郭潤玉,強行霸佔爲妾,可是沒想到這郭潤玉和他的得力助手柳三變竟然勾搭成奸,兩人脫離山寨私奔,這卓屠用盡方法都找不到他們的下落,便遷怒于回龍鎮……”

  蘇三娘停頓了一下方才補充道:“柳三變祖籍於此,可是他的父母雙亡,這回龍鎮之上根本沒有他的任何親人!”言語間顯得憤恨之極。

  這卓屠果然可惡,我問道:“難道官府也不過問嗎?”

  蘇三娘冷笑道:“官府?若是沒有官府的暗地維護,卓屠焉敢如此倡狂,再說這回龍鎮遠離城市,便是官府接到消息又不知要過上多少時日了!”

  我看到她衣衫潔淨,心中暗自奇怪,卻不知蘇三娘從哪里得來的這些東西。

  蘇三娘似乎看出我的迷惑,笑道:“我在得意居的地下有一間地窖,很多東西都藏在裏面,這幾天我一直都躲在裏面,大火未能燒到,所以才躲過了這場浩劫。”

  我心中一動,若是蘇三娘有這間地窖存在,想來應該有可用之物。

  蘇三娘道:“既然能夠在劫後重逢,我們便可稱得上有緣,我和公子做個交易如何?”

  “什麽交易?”我饒有興趣道。

  蘇三娘指了指前方:“公子幫我運一些東西離開,我給公子提供一輛代步之車。”

  我笑道:“聽起來的確公平!”

  蘇三娘引著我來到得意居的地窖前,原來她在地窖內藏匿了不少金銀細軟,單憑她一個弱質女流的確無法運送出去。不過這蘇三娘頭腦也簡單到了極點,若是遇到了其他人,窺覰她的財産,定然一刀將她殺了。我又在小鎮的廢墟中搜索了一遍,到處都燒得一片狼藉,那道懿旨就算遺失在這裏,也必然被燒掉了,我徹底放棄了希望。

  蘇三娘所謂的代步之車就是一輛獨輪車,裝上她的財産後車上便僅僅能夠容一人坐下。

  我和她一起去山上接了瑤如和周朗,蘇三娘這才知道躲過劫難的還有其他人在。

  周朗和蘇三娘是老相識了,兩人見面自然有一番感慨寒暄。

  我讓周朗上了獨輪車,拉著車子一路向濟州的方向走去。

  蘇三娘隨身帶有一瓶金創藥,爲周朗換藥包紮之後,周朗的情況漸漸好轉。我們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整天才走出五十多裏。所到之處都是一片荒蕪,連一個村莊都看不到。

  晚上便在路邊的樹林中宿營,我自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進行如此艱苦的勞作,坐在火堆旁便不想起來,瑤如來到我身後爲我揉捏著酸痛的臂膀。

  周朗感激道:“公子……周朗來世必結草銜環以報公子大恩。”因爲蘇三娘在一旁,他自然不好喊我平王殿下。

  我伸展了一下雙臂道:“你若是真想謝我,乾脆就教我幾式刀法。”

  周朗有些奇怪道:“公子想學武功?”

  我點了點頭,歷經幾次波折我越發感覺到擁有武功的重要性。

  周朗道:“只要公子不嫌棄周朗武功低劣,我必然將所學一切傾囊相授。”

  周朗當即便將自己最爲得意的一路刀法交給了我,我天生稟賦過人,周朗口傳身授,短短的半個時辰我便已經將這路刀法的要領掌握,所欠缺的僅僅是火候而已。

  蘇三娘和瑤如對武功並沒有什麽興趣,一旁聊天去了。

  我們在第二天的黃昏方才抵達了最近的市鎮,蘇三娘爲人十分的豪爽,利用手頭的銀兩請我們在鎮上大吃了一頓,又爲周朗買了傷藥,本來我以爲她會就此和我們分手,沒想到她買來車馬要和我們一路前往濟州去。

  瑤如低聲向我道:“三娘打算去濟州再謀發展……”

  我心中暗笑,這蘇三娘的發展八成是再開一家妓院,嘴上自然不好點破,再說我的行李銀票都在混亂中失落,她對路途十分熟悉,爲人慷慨,有她同行也會方便許多。

  周朗傷勢漸趨穩定,執意讓我去車內休息,主動承擔了駕車之職。

  躺在瑤如身上,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睡夢中腦海中竟然出現了畫軸中的那幅經絡圖,我恍若進入無我之境,一股柔和的氣流從我的丹田生出,緩緩流遍全身,仿佛一雙溫暖的手在觸摸我的四肢軀幹,令我舒服到了極點。氣流越來越強,流速不斷加快。在體內運行數周以後,氣流慢慢重歸丹田。全身的疲憊一掃而光,我真想大喊大叫一番,方能舒盡心中快意。

  朦朧中聽到蘇三娘道:“瑤如,你相公絕非尋常人物。”

  瑤如解釋道:“瑤如只是公子的奴婢,並非妾侍。”

  蘇三娘笑道:“我平生閱人無數,你們之間即便無夫妻之名,也早就有了夫妻之實。”

  瑤如羞道:“三娘!”

  我心中暗笑,這蘇三娘說話也太直接了一點。

  蘇三娘道:“不過我看得出龍公子絕非尋常人物,這種男人往往都是心性狂野不好管教。”

  瑤如輕聲道:“公子對瑤如好得很。”

  蘇三娘道:“男人都是這樣,若是想讓他對你死心塌地,需得有一定的手段。”

  瑤如似乎很感興趣低聲道:“什麽手段?”

  蘇三娘笑道:“自然是床第之術,讓他對你難舍難離!”

  瑤如啐道:“三娘好壞,瑤如不理你了!”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那蘇三娘直愣愣的看著我道:“龍公子太不磊落,居然偷聽我和瑤如妹子說話!”

  我笑道:“你說得如此大聲,字字句句都鑽入我的耳朵裏,胤空有選擇嗎?”

  瑤如羞得俏臉通紅,貓入我的懷中。

  蘇三娘也笑了起來道:“我教瑤如妹子一些對付你的手段,又有何不妥?”

  我笑道:“並無不妥,三娘若是想當瑤如的師傅,還需言傳身教,不如這樣,你親自把床第之術演示給我們一觀如何?”

  蘇三娘饒是見多識廣,這次也被我鬧了一個紅臉,羞道:“你果然不是好人,難怪我這妹子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我和瑤如齊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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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重逢

  濟州位於東海之濱,海深水闊,這裏得天獨厚的條件造就了許多大型的港口,高麗、東瀛的客商通過此地來往買賣,成爲八國的客商與海外貿易的重要口岸。

  馬車駛入濟州城郊,官道兩旁垂柳蔭蔭,隨風輕動,宛若綿延不盡的綠色絲縧。周朗和蘇三娘並肩坐在車頭,驅策著馬匹,輕聲耳語,不時發出暢快的笑聲,看來兩人之間肯定有過一段故事。

  一踏入濟州境內,瑤如的情緒便顯得異常低落,雙目憂傷的望著車外,呆呆出神,我知道她一定在回憶家族的輝煌過去。

  蘇三娘轉身道:“我在濟州城內有一位金蘭姐妹,入城後我們可以先去她那裏暫時落腳。”

  我心中暗道:“三娘的姐妹八成也是風月場中的人物,此次我來濟州是受了晶後所托,若是住在那種地方恐怕不便。只是我在回龍鎮遺失了懿旨,見到沈馳又該如何取信於他?”

  馬車已經來到城門前,周朗緩緩停下馬車,我掀開車簾,卻見前方數十名衛兵正在逐一盤查過往人群。

  周朗道:“公子!看來要下車檢查!”

  我和瑤如下了馬車,兩名衛兵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們兩眼,其中一人驚喜道:“你可是龍公子?”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從未來過濟州又怎會有人認識我?

  城牆前一位青衫老者到喊聲,慌忙來到我的面前,拿出一幅畫像核對了一下,大聲道:“你就是龍胤空,龍公子?”

  我更加摸不著頭腦,他居然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向他手中的畫像看了看,果然那畫像上的男子竟和我有七分相似。

  那老者笑道:“龍公子不必生疑,我是受了主人的囑託在這裏等你的!”他自我介紹道:“在下蘇遠林是西門老爺的管家!”

  我忽然想起,臨別秦都之前,西門戈曾經說過他的二叔西門伯棟在濟州經營東碭碼頭,微笑問道:“先生口中的主人可是西門伯棟?”

  蘇遠林笑道:“正是我家主人的名諱!”

  他揮了揮手,兩輛豪華的四駕馬車向我們的身邊而來,蘇遠林恭敬的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龍公子請上車!”

  我心中對發生的情況已經猜測了七八分,定然是錢四海安然脫困,逃到了濟州,他肯定爲了我的事情去求西門伯棟幫忙。我向蘇遠林問道:“錢老闆怎麽樣?”

  蘇遠林微微皺了皺眉頭:“錢老闆于五日前來到了濟州,他身上多處受傷,隨他前來的兩名侍衛傷情也是十分嚴重,我家主人專門爲他請了名醫診治,現在他還在養傷。”

  確信錢四海仍然活著,我稍稍放下心來,一切還是等見到錢四海再說。

  西門伯棟在濟州的權勢很大,路人看到他們的車馬紛紛避讓。

  濟州城道路筆直廣闊,路上行人稀少,據蘇遠林介紹,濟州城內居民大都以港口謀生,現在正是上工的時候,所以日間城內顯得異常冷清。

  馬車在城內前行了五裏,然後轉而駛向正北。耳中已經聽到波濤之中,海水的鹹腥味道撲面而來,我拉開車簾向前望去,卻見前方一片蔚藍的海面出現在眼前,海水反映著空闊的天光,變幻無極,儀態萬千,在晴朗的天空下越發光豔的無法描畫。

  西門伯棟的府邸便建築在臨海的小山之上,馬車在門前空闊的草地停下。

  門前早有幾人恭候在那裏,我剛剛下車,一人便大笑著向我走來,朗聲道:“龍公子!在下久候多時了!”他四十多歲的樣子,身穿質地上乘的葛黃色繡邊長袍,身材高大,五官輪廓棱角分明,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粗獷,最爲奇特的是他的鬍鬚竟然全部都是棕紅色。

  我心中料定此人定然是西門伯棟無疑,慌忙上前兩步道:“來得可是西門老爺?”

  西門伯棟熱情的握住我的雙手哈哈大笑道:“正是在下!”,他揮手向我作出一個邀請的動作,和我並肩走入府邸。

  西門伯棟的府邸建築的十分精巧,走入其中宛如進入了江南園林。府內數十處樓臺亭謝,參差錯落,掩映其間,形勝天然。園內異常靜謐,越覺清麗脫俗。沿途所見僕人大都在靜靜勞作,即便是之間交流也是用手勢表達,看來西門伯棟門規甚嚴。

  七八轉折以後,由一座嶙峋的太湖石旁側轉過,耳邊聽到水聲潺潺,面前忽然開爽,現出一片池塘。水源本是前面溪流,經過匠心佈置,由地底用竹筒引水,從七八丈高的假山缺口倒挂下來,化成五六道大小飛瀑直注池中。池大約有十畝,高木垂柳環繞池邊。對面一座竹制敞廳,廳前約有畝許平地,芳草芋綿,綠淨無塵,廳側廳後,修篁千竿,撐霄蔭日,映得幾案皆成碧色。

  我一面瀏覽路旁景色,一邊問道:“錢老闆可在此處?”

  西門伯棟道:“他的足踝受了傷,仍然躺在床上。”他指了指東邊的回廊道:“就在那裏!”

  我跟著西門伯棟向錢四海養傷的地方走去。

  走過回廊,穿越盡頭的拱門,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庭院,錢四海正睡在躺椅上昏昏沈沈的曬著太陽。

  他聽到動靜睜開雙眼向我們這邊望來,肥胖的臉上露出驚喜無比的神情:“龍公子!”他掙扎著想站起身來,我慌忙上前按住他的身軀道:“你傷勢仍未痊愈,且不可移動身子。”

  西門伯棟示意蘇遠林帶著瑤如等人先去安頓,又讓僕人泡來茶水,和我一起在錢四海的身邊坐下。

  錢四海談起往事仍然滿懷歉疚:“錢某真是罪該萬死,讓那幫馬賊驚擾了公子!”在西門伯棟的面前他仍舊注意掩飾我的真正身份。

  我笑道:“錢老闆不必自責,那件事已經過去,再說我又沒有受到什麽損失。”

  錢四海連連點頭,這才轉向西門伯棟道:“這次多虧了西門兄仗義相助,不然錢某也不可能這麽快的和公子重逢。”

  西門伯棟笑道:“錢老闆太客氣了,你們能來找我便是看得起我西門伯棟,在濟州城內只要我能夠做到的,兩位儘管吩咐。”此人性情頗爲豪爽,讓我對他不禁生出好感。

  錢四海道:“那日我和龍公子失散以後,李東和管潮拼死把我救了出來,我的足踝在混亂中被人踩中,不幸骨折,找到車馬後,我曾經讓他們兩個回去找公子,可是回龍鎮早就成爲廢墟瓦礫不見一人。”錢四海感歎道:“我們只好先行來到濟州,求西門老闆幫忙。”

  西門伯棟補充道:“我讓畫師根據錢老闆的描述,繪出了公子的樣貌,發給守門士兵,讓他們留意過往人群,幸好沒有錯過!”

  看來西門伯棟和濟州的官員一定十分熟識,也許他認識沈馳也未必可知,我心中不由一動,可當著錢四海的面又不便相詢。

  直到西門伯棟陪我前往住處的時候,我方才問道:“西門老闆,不知這裏可有一位叫沈馳的官員?”

  西門伯棟雙目露出迷惘之色,許久方道:“的確有一位叫沈馳的官員,他好像是南門的城守……不過我已經有很久未曾聽到他的消息了……”

  我這才知道沈馳並不是像晶後所說的濟州城守,而是濟州城東門的一個看門官兒,此人若真的是晶後口中的經天緯地之才,甘於默默無聞的守上十年大門,確有常人所不能及之耐性,我心中對沈馳的期待又增加了幾分。

  西門伯棟安排我在北院暫住,這是一個雅致的院落,從院中的小亭剛好可以看到遠處的海面,亭乃是四根兩尺方圓的大捕木挺立地上,離地兩丈,再用山中特産香草搭成一個穹頂,不借雕漆,也無欄杆。院內幽蘭香草最多,不知用什方法,連那亭頂上面的香草也都清鮮如活,上面還垂下許多絲蘭,沿著亭邊隨風飄拂,別有一種古樸清麗之趣,眼界更是雄曠無比。

  亭內外用具多半整塊楠木所制,全是實心,共有一張矮桌、四個香草織成的蒲團、一個大木樁,另外還有大小兩個木榻放在亭內。左角放著一個小泥爐和幾件陶木所制茶具、兩束極整齊的松柴和一些木炭,全都清潔異常,床榻用具尤爲古雅合用,似是主人閑來到此坐臥,看山望海之用,坐在亭中微風輕送,海浪聲聲入耳,讓人不由生出遠離塵世喧囂的感覺。

  蘇三娘把周朗送到這裏,就離開西門府邸找她的姐妹去了,她對我們極爲放心,從回龍鎮帶來的財産全都暫時寄存在這裏。

  瑤如身體有些不適,早早的上床休息。

  我看到她心情不佳,悄悄離開了房間,讓她一個人好好清淨一下。

  周朗在院內正在舒展著筋骨,一路拳腳打得虎虎有風,我贊道:“周師傅的拳腳果然厲害!”自從跟他學習刀法以後,我便稱他爲周師傅。

  周朗慌忙停住動作,笑道:“平王見笑。”

  我伸手指向他腰間的長刀:“我練習刀法也有幾日,周師傅既然傷勢已經痊愈,親自指點我幾招如何?”

  “小的遵命!”

  周朗抽出長刀恭恭敬敬遞到我的手中,自己從樹上折下一段樹枝道:“平王不必顧忌,儘管向我攻來!”

  這還是我學習刀法以來第一次和別人演練,高舉長刀大吼一聲,向周朗的頭頂劈落,因爲擔心傷到周朗,我並沒有使出全力。

  周朗神情泰然自若,直到刀鋒距離他的頭頂還有三寸多處,揮動手中樹枝‘托!’地一聲擊在刀身的側緣,一股沿著刀身傳來,我手臂微微一麻,刀鋒頓時偏離原來的方向,險些脫手飛了出去。

  周朗手臂斜向下方用力,樹枝貼住刀身向下弧形牽引,我再也拿捏不住,長刀失手落在地上。

  周朗爲我揀起長刀重新遞入我的手中:“對敵之時,容不得半點心軟遲疑。”

  我心中一震,這對敵之道和政治鬥爭竟然有相似之處,我握緊長刀,向後退了兩步,只有保持一定的距離,才能充分的施展出自身的招數。

  我猛然一個前沖,這次手頭再也不敢留情,長刀發出一聲呼嘯,徑直向周朗的前胸刺去。

  “好!”周朗贊了一聲,樹枝斜斜的向刀背擊來,他主要的應對之道就是避其鋒芒,刀鋒雖然銳利卻無法準確砍中樹枝,樹枝一個巧妙的旋轉,壓在我的刀背之上,頓時將我的這次攻擊完全化解。

  我忽然悟到一件事情,太后和白晷之間的爭鬥,不正像我和周朗的這場比試,樹枝雖然柔弱,只要運用巧妙,一樣也可以和鋒利的長刀抗衡。

  我和周朗在院中對練了一個時辰,由開始的生疏漸漸變得熟練起來,周朗忍不住贊道:“平王的確是練武的奇才,當年在下學習這套刀法整整用去了一年的時間。”

  我微微一笑,收起長刀,拿起桌上的毛巾拭去額頭上的汗水,武功和政治其實殊路同歸,都是在對敵人充分觀察瞭解的基礎上,尋找對方的弱點,力求一招治敵,我在這些方面天生就異常的敏銳,雖然從未修習過武功,可是我審時度勢的能力早已非常人所能比擬,也許這就是讓周朗歎服不已的原因。

  西門伯棟當晚在府內設宴爲我接風,錢四海拄著拐杖也參加了晚宴,經歷了回龍鎮的那場生死劫難,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近了一層。

  錢四海悄聲向我道:“現在我是一貧如洗,只好死皮賴臉的住在西門老闆家裏了。”

  我偷笑道:“錢老闆打算何時接管鹽場?”

  錢四海道:“不急,我打算先去找徐達遲。”他慶倖道:“幸虧我將特赦令和信件都貼身攜帶,不然的話,這次恐怕麻煩就大了。”

  想起弄丟了那道晶後的懿旨,我不禁有些汗顔,錢四海辦事果然比我要周到的多。

  西門伯棟深諳待客之道,他並不問我們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整個晚上都在熱情的敬酒,除此以外就是大談中山國和大秦的風土人情。我和錢四海對主人的熱情都表現出十分的感激,一直喝到午夜方才散去。

  回到住處,卻發現瑤如並不在房內,我本來以爲她可能去了院中散步,可是找遍整個庭院也沒有發現瑤如的影子,心中頓時驚慌起來。

  問過周朗才知道,瑤如傍晚時出門去散步,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我並不想驚動主人,悄悄向總管蘇遠林借了兩匹馬,和周朗兩人出門去尋找瑤如。周朗在此之前曾經來過濟州兩次,對這裏的地理情況有一些瞭解,我們在府邸周圍搜索了一遍,仍然沒有看到瑤如的身影。

  我擔心道:“這兩天她始終心緒不寧,我應該多多關心她才對……”

  周朗自責道:“都是小人失職,我原該跟著瑤如小姐的。”

  “這與你無關,是我自己太過疏忽……”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若是瑤如出了什麽事情,我很難原諒自己。

  周朗道:“殿下,不知道瑤如小姐在濟州有沒有親戚和朋友?”

  我心中一動,瑤如自小在這裏長大,對這裏的環境一定相當的熟識,按理說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我低聲道:“周師傅,你可知道田氏家族的舊宅在哪里?”

  周朗點了點頭道:“田氏舊宅就在西南方的‘東歸大街’,殿下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些?”

  我當然不會將瑤如的身世告訴他,揮鞭道:“走!帶我去看看!”

  我和周朗策馬揚鞭,沒多久便來到一片氣勢恢弘的建築前方,周朗指著田府大門道:“田氏府邸自從田循落難後,已經被封多年,裏面早就已經荒廢。”

  我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門口,那封條仍然好端端的貼在上面,並沒有人動過。

  我放緩了馬速,沿著田府的外牆緩緩前進,卻見前方道路之上出現了一座巨型的石制牌坊,一位麗人手捧瓷壇,仰望著牌坊呆呆如神,不是瑤如還有哪個。

  我向周朗做了一個手勢,翻身下馬,將馬繮扔給周朗,悄然向瑤如走去。

  我脫下斗篷,爲瑤如披在身後,瑤如這才驚覺過來,轉身看了看我,淚眼中露出寬慰之色。

  我摟住她香肩道:“怎麽一個人到這裏來了?我好擔心你!”

  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瑤如潔白的俏臉滑下,她泣聲道:“十五年前秦國發生旱災,我爹爹從大漢、大康購入糧食開倉賑災,這座功德牌坊就是當年宣隆皇表彰我爹爹的善行所立,……當年還賜予我田氏一族免罪金牌一面,沒想到最後還是背信棄義對我爹爹下手……”

  我憐惜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從我的觀點宣隆皇的作爲並不難以理解,田氏對鹽業的壟斷,決定了他們家族在大秦經濟中超然的地位,宣隆皇絕不會甘心讓國家的經濟命脈把握在田氏家族的手中。

  瑤如回身遙望田府的高牆:“我好想再見爹爹一面……”

  我輕聲勸慰道:“你放心,你們父女總有重逢的一天。”

  瑤如抽抽噎噎道:“我來此是想把母親的骨灰放回祠堂……可是……”

  我點了點頭,決意滿足伊人這個的心願。示意周朗過來,扶著瑤如踩在馬背之上爬上了高牆,我也隨後爬了上去。周朗有些擔心道:“殿下……這裏是朝廷查封,您……”

  我笑道:“你留在這裏幫我望風,我去去就來!”

  周朗解下腰間長刀扔給我道:“帶上防身!”我伸手接過向他笑了笑。轉身從圍牆上跳了進去,又把瑤如接了下來,這裏荒廢以久,院內的荒草已經有齊人高。瑤如闊別故宅多年,睹物思人妙目之中淚光漣漣。

  我抱著骨灰壇跟著她向祠堂的方向走去,月涼如水,照在這諾大的府邸之中,越發顯得空曠寂寥,落寞無比。

  我們所處的地方是田府後院,距離祠堂很近,道路許久沒有人行走,青磚縫隙中長出了許多野草和野花,淡淡的清香飄蕩在夜空之中,微風輕送,讓我原本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了其來,沿著長滿青苔的路面行走了數十步,便來到祠堂前方。

  祠堂大門上並沒有封條,大概是因爲時間太久,已經被風吹落。我們推門走了進去,一股冷風迎面吹來,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瑤如取出火石將祠堂內的燭火點燃,這裏供奉的都是田氏一族列祖列宗的牌位。我按照她指定的位置將骨灰壇放好,瑤如雙膝跪地,悲聲道:“娘親!女兒帶您回來了……”便哽咽無法出聲……

  我正欲勸她離去,燭火突然劇烈的閃爍起來,一股濃烈的殺氣向我們的方向逼來。

  我迅速抽出長刀,本能的向身後擋去。

  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相撞聲,一股大力沿著刀身傳了過來,我虎口劇痛,長刀脫手飛了出去。

  冰冷的刀鋒已經橫亙在我的頸後,我心中沮喪到了極點,自己練了多日的刀法,竟然在對手的面前如此不堪一擊。瑤如嬌呼一聲,沒等她轉過身來,身後一個冷酷無情的聲音道:“老實站在那裏,不然我一刀殺死他!”這聲音對我來說竟然有幾分熟悉,我苦苦冥思,苦於刀鋒架在我的脖子上,此刻腦海之中變得空空蕩蕩。

  “你是田玉麟?”

  “不是!”我冷靜的答道,他口中的田玉麟是瑤如的哥哥,對手顯然將我誤認成他了。

  對方一把扳過我的肩膀,此人黑衣蒙面,一雙眸子在燭火下閃爍著寒光。

  他一雙劍眉忽然皺了起來,驚道:“平王殿下!”

  我心中大奇,沒有想到此人竟然認得我。

  他慌忙撤去長刀,雙膝跪倒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小人罪該萬死驚擾了恩公!”他緩緩揭下蒙面黑布,英俊的面孔之上充滿激動和愧疚的複雜神情。

  “唐昧!”我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人竟然是唐昧。

  我慌忙把他扶了起來:“你因何會在此地?”

  唐昧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平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這裏,我再向你解釋。”

  翻過圍牆和周朗會合後,我們幾人來到唐昧臨時落腳的客棧。

  關上房門,唐昧重新跪倒在我面前:“唐昧罪該萬死,還請平王治罪!”

  我笑著攙起他道:“你剛才並不知道是我,何罪之有!”

  唐昧這才站起身來,周朗爲人精明,知道我們之間定然有許多話私下要談,藉口去買些夜宵,出門回避。

  唐昧見過瑤如,向我道:“平王殿下和田氏家族有什麽瓜葛?爲何會深夜潛入祠堂之中。”

  我笑著指了指瑤如道:“瑤如的父親便是田循,我去祠堂是爲了陪她安放母親的骨灰。”

  唐昧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歎了口氣道:“原來瑤如姑娘便是田府的小姐。”

  瑤如道:“我剛才聽你喊出我哥哥的名字,難道你有他的消息?”

  唐昧點了點頭,站起身道:“唐昧自從離開秦都以後,便從事了刺客的行當,七天以前,有人花重金讓我來濟州守候田玉麟。”

  瑤如失聲道:“你……要殺我哥哥!”

  唐昧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雇主給了我三千兩銀子,讓我務必將田玉麟的人頭帶回去。”

  我忍不住問道:“雇主是誰?”

  唐昧爲難道:“平王請恕罪,從事我們這個行當的必須遵守規則,爲雇主保密是首要的條件。”

  我見他如此說,自然不好繼續追問下去。

  唐昧道:“田玉麟從北疆逃跑,惹下了大禍,以後你們應該不難打聽出來。”

  瑤如心中是憂喜交加,喜的是哥哥已經成功脫困,憂的是他惹上了這麽厲害的對頭,現在的處境是危險重重。不無擔心道:“你見到我哥哥會不會……”

  唐昧笑道:“田小姐儘管放心,唐昧既然已經清楚了這件事情的始末,我絕對不會繼續插手,明日我便把銀兩退給他們。”

  我欣賞的點了點頭,向唐昧道:“唐昧!我這次來濟州需要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以後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幫我?”

  唐昧慌忙跪倒在地上道:“唐昧願爲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心中大喜過望,有了唐昧這個高手在身邊幫助,我以後做起事情要容易許多。

  翌日清晨,我和唐昧騎馬來到濟州城東門拜訪沈馳,問過守門士兵方才知道,沈馳已經抱病兩年,現在仍在家中養病。問清沈馳的居處,我們縱馬向海灘而去。

  駿馬沿海灘而行,馬蹄有節奏的踩落在潔白的細紗之上,翻騰起一陣縹緲的沙霧。舉目遙望,碧海與白沙相映成趣,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唐昧指了指前方山崖上的小屋道:“那裏應該是沈馳的居處了!”

  我笑道:“難怪沈馳會老老實實的在濟州呆上十一年,如此人間仙境,換作是我,也心甘情願。”

  唐昧道:“恕唐昧直言,公子胸懷大志,決不會安於一隅。”

  我哈哈大笑,用力揮鞭打在馬臀之上,駿馬一聲長嘶,率先向山崖下跑去。

  唐昧催馬趕上,和我並轡馳騁。

  來到山崖之前,將馬匹拴在山下大樹上,沿著一條狹窄的山路拾階而上。山空人靜,時傳來鳥鳴之聲。只見兩旁危崖參天峭立,壁上滿生苔薛藤樹。一片青蒼中間,現出一條穀徑,由下方向上望去,天色宛如一條翠帶,蓋在上面,時有白雲飛渡。穀徑更是蜿蜒彎環,曲折如螺。境地幽渺,氣象雄深。

  我們兩人來到山頂的小屋,草屋周圍又生著好些蘭蕙和大片菊花,秋菊春蘭,竟與互鬥鮮妍。加上清波映月,碧山倒影,泉響松濤,競鳴幽籟,景物之佳,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獨自漫步花間,不由志逸神清,胸懷開朗。門前一個垂髫童子,正拿著笤帚清掃著院落。

  我恭敬道:“敢問小兄弟,沈先生在嗎?”

  那童子看了看我道:“我家先生出海釣魚去了,這兩日應該不會回來,你過些日子再來吧!”

  我不免有些失望,這沈馳居然有這麽大的閒情逸致,把自己的姓名留給那童子,才和唐昧離去。

  三天以後,我又和唐昧前去拜訪,可是那沈馳仍然沒有回來,這次我爲沈馳帶來了一些禮物,將禮物留下後,又把姓名通報給那童子一遍方才離去。

  來到山下,唐昧忍不住道:“這沈馳究竟是何許人物?竟然讓公子屈尊來訪?”

  我笑道:“我也是忠人之事,不過能讓晶後看重的人應該不是尋常人物。”

  唐昧笑道:“下次我們再來便可算得上是三顧茅廬了!”

  我點了點頭道:“卻不知這個沈馳有沒有臥龍之才?”

  回到住處,卻見錢四海正陪著一位衣衫破舊的中年文士聊天,兩人看到我慌忙站起身來,錢四海道:“公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昔日田府的管家徐達遲!”

  徐達遲慌忙上前見禮,因爲他過去的身份,我留意觀察了此人,他年紀三十多歲,兩鬢卻已斑白,面上的皮膚因爲長期牢獄的緣故,顯得格外蒼白。

  錢四海道:“明日我便去接管田氏鹽場。”言語間透露著由衷的興奮,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在於此,如今一切將要實現,他心中的快慰可想而知。

  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瑤如陪著蘇三娘也走了過來,她和徐達遲目光相遇,彼此都是吃了一驚。

  徐達遲顫聲道:“大小姐……”

  瑤如眼眶微紅:“徐叔叔……”

  我早就知道他們相遇一定會出現如此局面,錢四海對此卻毫無準備,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苦笑著向我道:“公子,瑤如姑娘原來是田循的女兒?”

  我笑著點點頭。

  “公子瞞得我好苦!”錢四海一臉的無奈。

  我笑道:“錢老闆何出此言,我也是剛剛知道。”

  錢四海自然不會相信我的話,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錢老闆儘管放心,我保證瑤如不會干涉你接管鹽場的事情。”

  蘇三娘這次來主要是爲了拿走自己的行李,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請我們前去赴宴。

  蘇三娘凡事都喜歡誇大幾分,她口中的姐妹被她吹得天花亂墜,儼然成了濟州城內的首富。

  錢四海低聲道:“我中午要去鹽場,恐怕去不成了!”

  蘇三娘白了他一眼道:“我何嘗說過要請你前去了?”

  錢四海被她搶白了一通,老臉漲得通紅。

  蘇三娘向我道:“龍公子千萬不可以推脫,這次多虧你我才能夠平平安安的抵達濟州,主要是謝你來著!”她四處看了一看,故作驚奇道:“怎麽沒見到周朗?”

  我笑道:“三娘看來主要還是請周朗,我們前去會不會妨礙你們的好事?”

  蘇三娘俏臉微紅啐道:“你這人好不正經,盡會胡說,我若是真想和周朗做那件事情,又怎會怕你們妨礙!”她這句話一出口,頓時引起一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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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21:14: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 一戰

  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蘇三娘的朋友竟然是濟州首屈一指的富商之一駱雲雁,濟州富商巨賈無數,可是多數都來自外地。本地的富商屈指可數,駱雲雁就是其中最爲顯赫的一位,濟州城半數的妓院、賭場和酒樓都是她的物業,因而外人又送給她一個稱號‘駱半城’。

  駱雲雁請客的地方是濟州最大的酒樓‘望海樓’,酒樓高五層,臨海而建,推窗便可看到醉人海景。

  走入三層天一閣,身穿黑色長裙的駱雲雁笑盈盈迎上前來,一舉一動都充滿著誘人風情,可以想像出,她年青時必然是顛倒衆生的絕世美女。

  蘇三娘挽住駱雲雁手臂向我們一一介紹。

  駱雲雁美目始終蕩漾著誘人笑意,她嬌聲向我道:“雲雁早就久仰公子大義,今日總算有緣相見。”

  我哈哈笑道:“胤空對駱老闆也是仰慕的很呢!”

  駱雲雁嬌聲道:“公子說笑了,雲雁區區一介草民,哪會有如此榮幸?”美目流轉,盡顯媚態,瑤如似乎對她無太多好感,微微皺了皺眉頭。

  駱雲雁正要邀請我們入席,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囂的吵鬧聲。

  一個粗豪的聲音嚷道:“格老子的,讓你們老闆娘快點來見我,不然老子就一把火燒了這望海樓。”

  我們都是微微一怔,駱雲雁俏臉上浮起一絲尷尬之色。

  那聲音繼續道:“王八犢子!居然敢對老子動手!”只聽‘蓬!’地一聲巨響,然後傳來一聲慘呼,借著便是杯盤碟碗落地的聲音,下面顯然已經大打出手。

  駱雲雁不慌不忙向我們道:“想來是客人有些誤會,雲雁下去看看究竟。”

  我向唐昧使了一個眼色,也跟在駱雲雁身後,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卻見一樓大堂之上,一個鐵塔般的漢子雙手叉腰站在那裏,他的身邊還坐著一位虯須漢子,身材十分魁梧,三十來歲年紀,身穿棕色麻布長袍,鷹鼻闊口,滿面風霜之色,濃眉之下一雙淡藍色眼眸深陷進去,顧盼之際,極有威勢,從他的外表上看,此人顯然不是中土人士。

  幾名夥計正躺在地上哎呦不止,身邊杯盤碗碟散落了一地,場面一片狼藉。

  虯須漢子似乎對眼前景象視而未見,悠閒自得的拿起茶水慢慢咽了一口。

  那魁梧的黑漢大吼道:“快叫你家老闆出來!”他反手操起身邊的八仙桌,高高舉過頭頂向著櫃檯的方向砸去,那八仙桌乃是紫檀木所制,木質堅硬,在他全力一擲之下,將櫃檯撞得四分五裂。

  這黑漢哈哈狂笑一聲,又舉起一張桌子,向我們所站立的樓梯砸去。

  我向唐昧遞了一個眼色,唐昧騰空飛起,從高處徑直飄落下去,足尖準確的點在桌面之上,身體在空中一個巧妙的旋轉,將對方的力量卸於無形。

  八仙桌穩穩的落在地上,唐昧淡然笑道:“這位兄台好大的脾氣,有話好說,何必動怒!”

  那黑漢虎目圓睜死死盯住唐昧,一雙鐵錘般的拳頭緊緊攥起,仿佛隨時都要衝上去和唐昧拼命。

  駱雲雁婷婷嫋嫋走下了樓梯,嬌聲道:“兩位大爺,奴家駱雲雁,便是此間酒樓的老闆,請恕我眼拙,奴家實在想不出在何處見過兩位大爺!”

  一直未曾說話的虯須漢子緩緩放下茶盞,雙目宛如冷電一般落在駱雲雁臉上,駱雲雁雖然是見多識廣,也不禁微微一怔。

  那漢子冷冷道:“天香樓可是你的産業?”

  駱雲雁輕輕攏了攏雲鬢,嬌聲道:“不錯,大爺有何見教?”

  那漢子霍然站起身來:“我聽說上月有十名東胡女子被販賣到天香樓,你究竟把她們藏在何處?”

  駱雲雁此時方才知道對方找自己所爲何事,俏臉卻笑容依舊道:“大爺從何處聽來這等消息,一定是有人憑空誣衊,天香樓中絕沒有任何東胡女子。”

  那漢子冷笑道:“你無須抵賴,如果我們沒有確實的證據,也不會找到這裏來。”他向那名黑漢遞了一個眼色,那黑漢又抓向身邊的桌子。

  駱雲雁不禁動怒道:“看來這位大爺存心找我麻煩來著?”

  那漢子淡然點了點頭,威脅道:“把那十名東胡女子交出來,我們馬上離開這裏,否則你會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

  駱雲雁呵呵嬌笑起來:“大爺覺著我這個女流之輩好欺負嗎?”

  這時從門外湧入了十多名彪形大漢,一個個手握鐵棍,顯得驃悍之至。

  駱雲雁揮了揮手,十幾人迅速將那兩名胡人男子圍在中心,舉棍向他們身上打去。

  那黑漢爆發出一聲悶雷般的狂吼,右臂張開硬生生格開來襲的鐵棍,然後就勢將鐵棍的一端抱入懷中,身體猛然一個急旋,將那十多名打手悉數甩倒在地上。

  他一手握住一根鐵棍,雙目盯住唐昧惡狠狠道:“拔刀!”

  唐昧緩緩搖了搖頭道:“你不配!”

  黑漢怒吼一聲,揮動鐵棍沖了上去,鐵棍卷起兩道狂飆,向唐昧攔腰擊落。

  唐昧足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身體在空中升騰了兩丈有餘,對方的攻勢頓時全部落空,黑漢看似愚魯,出手速度卻快捷到了極點,雙棍上挑,向唐昧足踝擊去。

  唐昧身軀在空中接連兩個旋轉,再次升高了數尺,那黑漢連擊不中,氣得哇哇大叫:“小子!有種的話,下來跟我打過!”

  唐昧一個倒翻進一步拉遠了和他的距離。

  那黑漢正要衝上去,卻聽那虯須漢子大聲道:“圖答!回來!”

  這名叫圖答的黑漢脾氣雖然暴躁,可是對那名虯須漢子卻頗爲順從,乖乖的走回他的身邊。

  虯須漢子緩緩走向唐昧,目光露出欣賞之色,他微笑道:“久聞中原地大物博,臥虎藏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目光落在唐昧腰間長刀之上:“在下東胡赫連戰,願向壯士討教兩招。”

  唐昧淡然一笑,伸手握住刀柄,他顯然已經看出赫連戰是超一流的高手。

  赫連戰緩緩抽出腰間彎刀,刀身宛如一泓秋水,蕩漾著逼人寒芒,赫連戰抽刀的動作極其緩慢,每抽出一寸,陰冷的殺氣便將他周圍的空氣排浪般壓榨出去。

  我雖然身處在三層的憑欄處,仍舊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赫連戰的彎刀終於全部抽出,與此同時唐昧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拇指輕動,腰間長刀彈射而出。

  赫連戰手中彎刀的寒芒布成了一個尺許方圓的光弧,來勢極度緩慢,待到距離唐昧一尺之時速度猛然加快,空氣在刀氣的撕扯下碎裂成了千絲萬縷,氣體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徹空中。

  唐昧手中長刀猛然發出龍吟般地長鳴,刀身嗡然顫舞,眩目的刀光映得四處猛然明亮起來,仿佛宇宙的豪光緊集在此一焦點,風嘯如泣,空氣排蕩如浪。雙刀連續發出五聲輕重各異的撞擊,刺耳的金鳴聲讓人幾欲掩耳。

  兩人身軀交錯,彼此背向對方。

  赫連戰前胸的衣襟裂開了一道長痕,唐昧左袖緩緩從身上飄落。

  “好刀法!”赫連戰大聲贊道,身體同時以左足爲軸,猛然旋轉起來,彎刀在他的周身劃出一道淒美的光幕,遠遠望去宛如一條銀龍遊走在他的身邊。

  唐昧手臂微震,刀氣撕裂前方的空氣,鋒利的刀尖破空向赫連戰刺去。

  隨著一聲空氣爆裂的巨響,兩人的刀鋒重新碰在一處,彼此的力量讓兩人的身體微微爲之一震。

  唐昧目光變得越發凝重,刀尖微微一頓,身軀向後倒飛而起,赫連戰如影相隨,彎刀劃出一道弧光,向唐昧攻去。

  唐昧後撤之時,早就計算好了角度和位置。

  雙足在身後牆壁上重重一頓,身體猛然向前彈出,借用反沖的力量將攻擊的威力提升到最大。

  赫連戰大吼一聲,彎刀全力劈出,雙刀交接之處刀芒大盛,兩人的身軀在空中凝滯片刻,方才向地面落下。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他們的武功在伯仲之間,若是想分出勝負,恐怕是百招之後的事情。

  兩人正要蓄力再戰,忽聽門外傳來一聲朗笑道:“住手!怎麽自家人打起來了!”

  衆人舉目向門前望去,卻見西門伯棟大踏步走了進來,他因爲要處理碼頭上的事情所以晚一步到來。

  赫連戰和唐昧對望了一眼,緩緩撤去刀身的力道。西門伯棟笑著來到兩人身前道:“赫連兄別來無恙!”

  赫連戰微笑道:“紅鬍子!果然是你!”看來兩人早就認識,交情還非同一般。

  西門伯棟拍了拍他寬闊的肩膀道:“這裏全都是自己人,赫連兄想來有些誤會,有什麽事情全都包在我西門伯棟身上!”

  駱雲雁和西門伯棟也早就相識,連忙上來招呼。

  西門伯棟首先將我介紹給赫連戰,赫連戰微笑著看了看我身後的唐昧:“能夠擁有這樣出色的手下,龍公子一定有過人的魅力。”

  我哈哈笑道:“赫連兄的漢話說得真好,你手下圖答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那圖答爲人憨厚,聽到我贊他,不好意思的摸著後腦勺嘿嘿傻笑起來。

  西門伯棟最後才將駱雲雁介紹給赫連戰,他向駱雲雁道:“這位赫連兄是東胡最富有的商人。”我對東胡赫連家族也有所聞,他們是東胡最有勢力的家族之一,販賣馬匹木材,南往八國,北往高麗都是他們經商的範圍。

  駱雲雁果然是見慣了各種場面,嬌笑道:“雲雁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赫連公子多多海涵。”

  赫連戰道:“駱老闆!今日當著紅鬍子的面,你將那件事還是交待清楚,如果那十名東胡少女的確在你的手中,你花去的一切開銷都由我來負責。”也許是西門伯棟在場的緣故,他口氣已經緩和了許多。

  駱雲雁微微皺了皺眉頭,西門伯棟微笑道:“駱老闆看在我的面上,若是知道那些東胡女子的消息,不如告訴赫連公子吧。”他對駱雲雁的底細十分的清楚,料定此事定然和她有關。

  駱雲雁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不好繼續堅持下去,輕聲歎了口氣道:“當著西門老闆的面,雲雁也不相瞞,日前我的確買下了十名東胡女郎,現在仍舊在城東舊宅之中學習歌舞。”她美目望瞭望赫連戰道:“既然赫連公子是西門老闆的朋友,雲雁便將那十名東胡女子還給你。”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駱雲雁作出如此讓步,赫連戰自然不能無動於衷,他慌忙起身道:“這件事我處理的有些魯莽,如有得罪之處,還望駱老闆海涵。”

  他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雙手遞到駱雲雁的面前:“這五萬兩銀票,就當作對駱老闆損失的一點補償。”

  駱雲雁淡然一笑道:“看來赫連公子並不想結交雲雁這個朋友。”

  “此話怎講?”

  “雲雁之所以將這些東胡女子還給你,一則是看在西門老闆的面子上,二則是淨重赫連公子是一條漢子,又豈是爲了這幾張銀票?”駱雲雁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在場的所有人對她的慷慨都是心存佩服。

  赫連戰欣賞的點了點頭,對駱雲雁的那點芥蒂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駱雲雁從桌上拿起酒杯斟滿,微笑道:“赫連公子若是存心謝我,那麽就幹了這杯酒水,略表寸心。”

  赫連戰哈哈大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捧起桌上的酒壇,大聲道:“在下還有事情要辦,今日無法一一相敬,借著駱老闆的這壇美酒,赫連戰敬大家!”

  他端起酒壇,仰首飲下。

  我心中暗贊,這赫連戰果然是一條漠北的好漢。

  赫連戰飲完那壇美酒,將酒壇輕輕放在地上,向衆人拱了拱手道:“赫連戰先行告辭,等我處理完手上的事情,一定邀請諸位喝他個一醉方休!”

  赫連戰和圖答走後,駱雲雁正要邀請衆人重新入席,卻看到錢四海的貼身護衛李東匆匆忙忙的尋了過來。

  來到我面前上氣不接下氣道:“龍公子……鹽場出事情了……”我微微一怔,這才留意到李東的衣衫被扯破了多處,臉上也多出了幾道淤痕。

  李東緩了口氣又道:“鹽場的工人發生騷亂,錢老闆和管潮幾個……被堵在了倉庫之中……”

  我和西門伯棟對望了一眼,同時站起身來。

  西門伯棟道:“我去官府求援!”

  我和唐昧周朗告辭正要離去,瑤如從身後叫住我道:“公子!我隨你去看看!”考慮到瑤如田氏小姐的身份,我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田氏鹽場位於東海之濱,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知道鹽場規模的壯闊,縱馬馳騁在沿海灘塗之上,遠遠就可以看到前方兩座高聳如雲的角樓,那裏就是田氏鹽場的入口。

  瑤如在身後摟住我的身軀,輕聲道:“角樓負責警戒的作用,在鹽場的周邊共有三十九座。”

  我舉目望去,那角樓之上並沒有警衛巡視,看來田氏鹽場自從收歸國有之後,管理變得鬆散了許多。

  遠處的晾曬場上聚集著數千名工人,顯得群情激奮,正圍著鹽場的一座倉庫叫嚷。

  唐昧一旁道:“公子是不是等官兵來在過去。”他生恐工人們情緒失控危及到我的安全。

  我勒住馬繮,向李東道:“你可知道他們究竟爲何鬧事?”

  李東歎了口氣道:“具體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本來錢老板正召集他們開會,說著說著,便發生了騷亂。”

  這時一個蒼老的生意叫道:“大……小姐……”

  身後瑤如嬌軀微微一震:“林伯……”

  我轉身望去,卻見右方一位瘦削的老者佝僂著肩背站在那裏,混濁的雙目之中滿是激動之色。

  瑤如翻身下馬,向那老者跑去。

  林伯垂淚道:“大小姐……果然是你……”他雙膝跪倒在沙灘之上。

  瑤如沖上前去扶起林伯雙臂:“林伯……你快快起來……”

  我也躍下馬來,將繮繩擲給唐昧。

  瑤如扶著林伯站起身來,輕聲道:“林伯可知道鹽場工人因何鬧事?”

  林伯擦去淚水道:“大小姐,這鹽場本來是田氏的物業,被朝廷強行霸佔了過去,這三年來始終在拖欠工人薪水。”

  我心中一動,看來這幫工人鬧事果然和薪水之事有關。

  林伯道:“今日這個錢四海過來,不但不願補償我等的薪金,居然還要將老弱病殘的工人全部辭退,我等豈能和他善罷甘休。”

  瑤如噙著眼淚,轉身看了看我,泣聲道:“鹽場的工人多數都是依靠這裏爲生,若是錢老闆將他們辭退,他們又如何謀生……”

  我看了看瘦骨嶙峋的林伯,心中暗道:“錢四海辭退這些人,也無可厚非,換作是我接手鹽場,也不願承擔這幫老弱病殘之輩。”表面上卻並未表露出來,向林伯道:“林伯!我和這位新來的錢老闆交情頗深,若是你信得過我,不如勸人群先行散去,讓我和錢老闆談談如何?”

  林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瑤如。

  瑤如道:“這位龍公子是我的恩人,林伯大可不必顧慮。”

  林伯這才點了點頭道:“我去勸勸他們,不過龍公子一定要說服錢老闆收回成命才好!”

  我笑道:“林伯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爲。”

  林伯是田氏鹽場的元老之一,在這幫工人中的威望很高,經過他的勸說,人群馬上就散開了。

  我們來到鹽倉,正看到錢四海在管潮的陪同下戰戰兢兢的走出門來。

  我和錢四海來到僻靜之處,錢四海長長舒了一口氣,擦去額頭上的冷汗,低聲罵道:“這幫刁民,險些把錢某的骨頭給拆了……”

  我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心中暗暗發笑。

  錢四海道:“多虧了平王殿下爲我解圍!”

  我擺了擺手道:“恐怕你的危機仍然沒有過去,那幫工人決不會甘心讓你辭退。”

  錢四海顯然仍未從剛才的惶恐中恢復過來,心有餘悸道:“難道我要背負上這許多累贅……再說他們的薪金完全是朝廷所拖欠,與我有何相干?”

  “話雖這麽說,可是這幫工人已經認准了你是事情的關鍵,這些陳年舊帳自然要算到你的頭上。”

  錢四海苦著臉道:“平王殿下可有良策?”

  我淡然一笑,這錢四海雖然狡猾,可是論到政治上的手腕,卻難登大雅之堂。

  我低聲道:“錢老闆可以先答應他們。”

  “殿下可知道,朝廷拖欠的是三年的薪金!”錢四海驚道。

  我笑道:“你可以利用談判之機,找到其中帶頭鬧事之人,下面的事情恐怕不要我說了吧?”

  錢四海茅塞頓開,重重的拍了拍大腿道:“好,擒賊先擒王,平王果然英明!”

  我看了看四周道:“錢老闆這件事情還是儘量做得隱蔽一些爲好,錢用在官府身上,遠遠比用在這幫工人身上要有效的多。”

  瑤如的出現在這些鹽場的工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從他們對瑤如表現出的尊敬,可以看出田氏一族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很難被外人取代。

  錢四海遠遠望著瑤如的方向,目光中隱隱露出幾分怨恨,早已崩潰的田氏家族仍然成爲阻礙他接受鹽場的一座大山。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錢老闆不必擔心,這幾日我就會帶瑤如返回秦都。”

  我並不想在濟州作太多的停留,一是因爲瑤如自從來到這裏之後,變得十分的憂鬱。還有一個原因,我身在濟州總是感到某種不安,我無法確切的證實這種不安是來自濟州還是來自秦都。

  不過在沒有完成晶後託付給我的任務之前,我暫時無法離開這裏,我已經是第三次來到沈馳的茅廬。

  那名童子正在院落中晾曬著松果,看到我和唐昧進來,微笑道:“龍公子又來了!”

  我點了點頭。

  那童子指了指房間道:“先生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午睡,不如您就在這院中等他一會兒。”

  他搬來兩尊黃楊樹樁製成的矮凳,請我和唐昧坐了。爲我們斟上茶水,茶色深紫,光影浮泛,還未到口,便覺異香馥鬱,聞之心清神爽,我端起入口一嘗,果然是色香味三絕,甘留舌上。一會便覺身心輕快,氣爽神清。

  “好茶!”我低聲贊道。

  那童子不無得意的昂了昂頭道:“這叫紫雨茶,是我在後山懸崖上採摘而來,經過先生的親自翻炒,俗人很難有這種口福的。”

  我呵呵笑道:“小兄弟說話好生有趣,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一位俗人呢?”

  童子驕傲道:“我跟隨先生多年也學了一些觀相之術,你骨骼清奇,相貌不凡,自然不是尋常人物。”

  我饒有興趣道:“你都如此神通,你家先生豈不是更加的厲害?”

  “那是當然!”

  我和唐昧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仍未見沈馳從房中出來,眼看就要日薄西山,如果繼續等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

  唐昧等的有些不耐煩,憤然向我道:“這沈馳分明是故意刁難公子,不如我進去將他揪出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斥道:“不得無禮!”唐昧慌忙垂下頭去。

  我看了看那緊閉的木窗,心中暗道:“卻不知這個沈馳究竟是何等人物?”

  這時忽然聽到房內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聽風!有客人來了嗎?”

  那名叫聽風的童子規規矩矩答道:“先生,有位姓龍的公子來求見。”他強調道:“他先前已經來過兩次了。”

  沈馳哈哈笑道:“龍公子請稍候,沈某沐浴更衣之後便來見你。”

  我微笑道:“沈先生不必著急,胤空會一直在此恭候。”

  那沈馳又磨蹭了許久,方才從草廬內走出,此人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膚色黝黑,和我心中想像大相庭徑。

  沈馳穿著一雙木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向我走來。

  我恭敬的做一揖道:“晚輩胤空拜見沈先生!”

  沈馳淡然擺了擺手,自行來到矮凳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道:“沈某好像和龍公子素昧平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我留意到他的指甲很長,上面存有黑色的污垢,顯然剛才他未曾沐浴。

  我試探著問道:“沈先生可曾聽說秦都發生的事情?”

  沈馳搖了搖頭道:“沈某這幾年一直在山中休養,閒暇時候,便出海去垂釣,朝廷的事情許久未曾過問了……”他雙目眯起,上下打量了我幾眼道:“龍公子此次是專門爲我前來?”

  我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胤空此次是奉太后之命而來。”

  沈馳笑道:“龍公子說笑了,太后焉會想起沈某這個荒野村夫!”

  我正色道:“胤空的確是奉太后之命,特來請沈先生出山。”

  沈馳道:“龍公子可有憑據?”

  我尷尬道:“胤空來濟州的路上遇到馬賊,慌亂中將太后的懿旨失落。”

  沈馳不無諷刺道:“看來這次太后所托非人!”

  唐昧雙目怒視沈馳,對他的無禮傲慢已經是忍無可忍。

  我用目光制止住唐昧進一步發作,若是因爲他激怒了沈馳,恐怕我更難達成此行的目的。

  我微笑道:“太后讓胤空此次專誠前來邀請沈先生出任大秦相國之職。”

  沈馳笑道:“我姑且相信你所說的一切屬實,不過恐怕沈某要讓你和太后失望,歷經宦海沈浮,沈某早已心如止水,視功名富貴如過眼煙雲。”

  沈馳的眼神無比深邃,說話的時候,表情沒有任何的波動,讓人很難窺探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我歎了口氣道:“沈先生有沒有考慮過大秦的前途和命運?”

  沈馳微笑不語,端起茶盞輕輕吹去蕩漾在水面的茶葉。

  我慷慨激揚道:“大將軍白晷獨攬朝政,驕橫朝野,狼子野心早已昭然天下,若是任由他繼續發展下去,這大秦終有一日會成爲他的囊中之物。”

  沈馳點了點頭道:“照龍公子的說法,這相國之位無異於燙手山芋,沈某更加不敢接受了。”

  沈馳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太后之所以讓我回去出任相國之職,就是想用我來制衡白晷,沈某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個想法無異于天方夜譚。”

  我盯住沈馳,默默期待著他的下文。

  沈馳站起身道:“白晷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沈馳當年在大秦最高也只是坐到了廷尉的位置,如今更只是濟州東門的一個看門官兒,太后即便給我相國的職位,我又拿什麽去和白大將軍抗衡,搞不好我屁股還未將位置暖熱,白晷就奪取了我的這條老命。”

  他轉向我道:“龍公子不遠千里而來,想來是太后絕對信得過的人物。”

  “胤空容太后垂憐,收我爲義子!”我這才向沈馳表明我和晶後之間的關係。

  沈馳微微一怔,忍不住又端詳了我兩眼,許久方道:“原來你就是大康的質子平王龍胤空!”晶後認我爲義子的事情早已傳遍大秦,想來沈馳也一定有所耳聞。

  我點了點頭。

  沈馳不解道:“沈某有一事不明,還請平王爲我答惑。”

  “沈先生請講!”

  “大秦正值多事之秋,對大康來說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平王身爲大康子民卻爲大秦之國運奔波,于情於理好像都有些無法說通……”

  我笑道:“按照沈先生的說法,胤空應該希望大秦越是動亂越好,可是沈先生有沒有想過胤空此時的命運和大秦的國運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

  沈馳眉峰一動:“平王考慮的果然周全,康國若是趁亂對大秦用兵,恐怕第一個要死的就是殿下。”

  此人的見識果然非凡,剖析形勢絲絲入扣,晶後對他的推崇並不是沒有道理。

  我恭敬道:“若是大秦發生內亂,大康伺機而動,胤空損失的最多只是區區一條性命,沈先生損失的卻是故土和家園。”我環顧四周道:“若是大秦發生戰亂,恐怕沈先生這種悠閒自得,抽身世外的生活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沈馳呵呵笑了起來:“按照平王的說法,沈某應該接受太后的邀請了?”

  我點了點頭道:“沈先生的那本《律民論》胤空仔細拜讀過,先生提出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實在讓胤空佩服。”

  沈馳道:“可惜卻始終無法在大秦真正實施!”

  “沈先生難道不覺得這次是可以實施胸中抱負的最佳時機嗎?”

  沈馳緩緩向前方走去,遙望遠方漸漸墜入海中的夕陽,若有所思道:“若是宣隆皇在九泉之下,知道我重回秦都不知要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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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二十五章 緣起

  沈馳終於答應隨我一起返回秦都,我隱隱覺著他並不是因爲我的話改變了初衷,也許從剛開始他就已經決定返回秦都,他究竟是爲了大秦的國運還是爲了顯赫的權勢?昂或是爲了晶後?也許這個答案只有等回到秦都才能知道。

  回到西門伯棟的府邸,我看到房門緊閉,正想推門進去,一名僕婦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龍公子,瑤如姑娘整整一個下午都在裏面,她好像哭得很厲害……”

  我點了點頭,輕輕叩了叩房門:“瑤如!開門!”

  我喊了許久,瑤如方才把房門打開,美目哭得早已紅腫,看到我用力咬了咬嘴唇,重新撲倒在床上又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

  我掩上房門,來到瑤如身邊伸手要抱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瑤如抽抽噎噎道:“你可曾記得答應了我什麽?”

  我心中微微一怔,看瑤如的情形,八成鹽場那邊又出了什麽事情,滿臉堆笑道:“我當然記得!”

  “那你爲何還要讓錢四海把林伯他們全部都抓起來!”瑤如的話馬上證實了我的猜測,可是她今日一直都在府中,卻不知哪個嘴快的將這件事傳達給她。

  我裝出一幅茫然不知的樣子:“什麽?錢四海把林伯他們抓起來了?”我馬上顯得義憤填膺,怒道:“這個唯利是圖的混蛋,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對待林伯他們!”

  瑤如果然被我的樣子所迷惑,輕聲道:“你……當真不知道此事?”

  我伸手爲她拭去臉上的淚珠,柔聲道:“傻丫頭,我一早便和唐昧去找沈馳,根本不知道錢四海會做出這等事來。”

  瑤如輕輕點了點頭,怯怯說道:“瑤如剛才對公子無禮,還請……原諒……”瑤如美目之中淚痕未幹,越覺霧鬢風鬟,豐神絕世,媚目波瑩,哀豔不勝。

  我張臂將她嬌軀攬入懷中,瑤如立時縱體入懷,緊緊偎抱,任憑親熱撫摸,一言不發。

  我看到她滿面哀愁,顯然還在牽挂鹽場之事,附在她晶瑩耳珠旁低聲道:“要不要我去找錢四海,讓他把林伯那些人全部放了?”

  瑤如點了點頭,用力抱緊了我的身軀:“謝謝公子!”

  我吻了吻她柔軟的嘴唇,低聲道:“我們之間還用得上如此客氣嗎?在我的心裏早已將瑤如看成了我的妻子……”

  瑤如俏臉嫣紅,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嚶嚀,我深情款款的表白早已令她芳心欲醉,我一邊撫摸著她的嬌軀,一邊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林伯他們!”我正要對她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瑤如推開我雙手道:“公子還是快去求錢四海放過林伯他們,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我只好依依不捨的放開她,微笑道:“好!等我回來你定然要好好陪我!”

  錢四海沒有料到我會來鹽場找他,一雙小眼睛眯成了細縫,恭維道:“平王殿下果然高明,我按照你的法子將那幫鬧事的頭領全部弄了進去,部分工人看到他們這個下場,一個個老實了許多,下午又開始正常上工了。不過還是有很多強硬的工人前來鬧事,我剛剛讓侍衛把他們驅趕了出去。”

  我笑道:“這都是你錢老闆的本事,胤空可不敢居功。”

  錢四海嘿嘿笑了兩聲道:“平王這次來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去做?”

  “聽說你把林伯也抓了進去?”

  錢四海點了點頭道:“那老傢夥也是帶頭鬧事的人之一,所以……”

  我瞪了他一眼道:“錢老闆明明知道瑤如和他的感情非同一般,這麽幹豈不是令我難做?”

  錢四海尷尬笑道:“錢某考慮的的確有欠周詳,平王放心,我馬上就讓人把林老頭給放了。”

  我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是怪你,換作是我也會向你一樣做!”

  錢四海連連點頭。

  我又道:“這樣吧,等我和瑤如離開濟州之後,你盡可以憑著自己的意願行事!”

  錢四海愕然道:“平王要離開濟州?”

  “大概三天之後就會離開!”我說得日子恰恰是沈馳答應離開濟州的時間。

  “這麽快!”

  我笑道:“我本來打算好好散散心,可是來到濟州卻發現自己始終牽挂秦都的一切,新皇剛剛登基,母后面臨著無數複雜的事情,我還是早些回去爲他們分憂。”

  錢四海感歎道:“平王說得是,秦都目前的局勢的確讓人放心不下,殿下早些回去也好。”

  他又道:“這田氏鹽場的經營若想重歸正途,恐怕需要一些時日,錢某短時間內是回不了秦都了。”

  錢四海一直將我送到大門外,唐昧牽著坐騎過來,我正要上馬,唐昧忽然大聲道:“小心!”閃電般從腰間抽出長刀,掩護在我和錢四海的身前。刀身在暗夜中閃過一片寒芒,準確的擊中突然襲來的羽箭。

  刀鋒過處,激起一片火星,羽箭歪歪斜斜的沒入沙灘之中。

  錢四海嚇得臉色煞白,雙膝一軟,癱倒在地上。這羽箭的目標分明是他,如果不是唐昧及時出刀,此刻他恐怕早已命喪九泉。唐昧目光炯炯盯住遠方,隨時提防著對手再次出手襲擊。

  聽到動靜的數十名侍衛慌忙沖了過來,自從鹽場發生了動亂之後,錢四海明顯增加了侍衛的數量。

  唐昧低聲道:“刺客埋伏在鹽場西方的角樓上,你們過去看看!”那幫侍衛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前去查看。

  錢四海從剛才的慌亂中恢復過來,怒道:“全都是飯桶!養著你們這幫廢物又有何用!”

  唐昧道:“那刺客此次行刺不成,一定不會繼續留在鹽場,恐怕已經逃走了!”

  錢四海心有餘悸道:“若是他再來行刺,那我該如何……”

  我望著西方的角樓道:“若是我沒有猜錯,這刺客應該對鹽場的情況極爲瞭解,也許他根本就是鹽場的工人也未必可知。”

  錢四海咬牙切齒道:“明日我定要將這幫刁民仔細盤查一遍,力求找出想暗害我之人!”

  我心中暗笑,錢四海即便這樣做也定然是徒勞無功,看他的模樣,今晚定然是無法安眠了。

  這刺客雖然不是沖我而來,可是突入其來的一箭也爲我的內心蒙上了一層陰影,田氏鹽場果然複雜,看來這場動亂的背後一定有人在唆使。

  唐昧道:“公子懷疑這刺客是田氏鹽場的人?”

  我淡然笑道:“這只是我的猜測!”

  “公子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我奇怪的看了看唐昧。

  唐昧道:“從剛才那一箭的力度來看,刺客應該是一流高手!據我所知田氏一族中武功最好的應該是田玉麟,而且他箭法超群,有百步穿楊的本領!”

  “你是說,剛才行刺錢四海的是田玉麟?”

  唐昧點了點頭道:“有這種可能,田玉麟應該已經潛入濟州城內,公子還記得上次我差點誤傷你的事情嗎?”我想起和唐昧相逢的情景,他差點把我當成了田玉麟,險些對我施以殺手。

  我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方道:“唐昧,田玉麟究竟在北疆惹下了什麽禍端?以至於有人不惜花重金買他性命?”

  唐昧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道:“田玉麟殺掉了北疆巨賈衛東臨的兒子衛展,衛東臨又怎會饒過他。”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個田玉麟在北疆充軍,不知又怎會惹下這種麻煩?

  唐昧道:“田玉麟應該潛入濟州多時,估計在濟州城中,他定然有人接應!”

  我心中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下午時候瑤如的異常表現,難道這事情和她也有關係?

  唐昧似乎看出了我的表情變化,低聲道:“公子有心事?”

  我擠出一絲笑容道:“沒什麽。”

  回到西門伯棟的府邸,我發現瑤如並不在房內,問過負責照顧我們起居的僕婦,才知道瑤如在我走後不久便出門散步去了。

  我幾乎可以斷定瑤如一定有事在瞞著我,也許她早就知道田玉麟潛入了濟州。我的內心中頓時充滿了憤怒,無論瑤如的出發點是什麽,我都無法容忍女人對我的任何背叛。

  我叫上唐昧縱馬出門而去,唐昧從我冷酷的面孔上仿佛看出了什麽,他試探著問道:“公子想去田氏舊宅?”

  我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揮動手中馬鞭重重的抽打在駿馬的臀部,駿馬一聲長嘶,疾風般向田府的方向沖去。

  冷月當空,映照的整個天地宛如籠罩上一層銀霜,田府高牆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投影。

  我翻身下馬,在唐昧的幫助下攀上高牆。

  唐昧低聲道:“田玉麟絕非泛泛之輩,公子千萬小心!”我點了點頭,率先從高牆上跳了下去。空氣中充滿著淡淡的花香,整個宅院在月光下顯得靜謐異常。

  遠處祠堂之中隱隱透出燈光,我用力握緊雙拳,眼前的一切已經證實了我的想像。

  唐昧示意我停留在原地,抽出長刀向祠堂悄聲無息的靠攏了過去,他即將靠近祠堂的時候,室內的燈光突然熄滅了。

  窗格發出兩聲輕響,兩道寒光從祠堂內閃電般射向唐昧的方向。

  唐昧手中長刀迅速來回撥動,將兩支羽箭格開,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格窗中沖出。

  唐昧怒吼一聲,全速迎了上去,一刀劈向對方的頭顱。

  那黑衣人應變竒快,反手從身後抽出長劍,劍身在唐昧長刀上輕輕一搭。身軀宛如大鳥般向上飛去,穩穩的落在屋頂之上。

  月光如水,靜靜照在他的身上,他瀟灑飄逸,身軀高大而健康,英俊的面孔上流露著淡淡的哀愁,讓他整個人更顯得孤傲無情,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是人間少見的美男子。

  他淡然注視著唐昧:“我認得你!”

  他的表情始終如一,聲音充滿了男性的魅力,我卻從中聽到了無盡的冷酷。

  唐昧躍上屋頂的同時,

  一道耀眼的光華自黑衣人的手中彈射而出,閃電般刺向唐昧的胸前,轉瞬間攻出一十八劍,空氣中淡淡的香氣立刻被凝結了。

  唐昧手中長刀同時迎出,刀劍在夜空中十數次交鋒,奪目的火星四處飛濺。兩人又同時落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冷冷道:“好刀!”唐昧微笑道:“好劍!”他大吼一聲,長刀向對手弧形橫削而去,長刀鞠起一抹月光,劃出淒美絕倫的光華,黑衣男子身軀高飛而起,衣袂飄飄,宛如震翅欲飛的仙鶴,他手中長劍輕輕搭在長刀之上,借力又向上飛出丈餘,整個身軀倒轉過來,長劍從上而下向唐昧的頭頂刺來,宛如千萬點寒芒罩住了唐昧所有退路。

  唐昧身軀紋絲不動,長刀向那萬點寒芒的中心劈去,寒芒立消,空寂的宅院中發出一聲巨響,長刀刀正劈在劍尖之上,白衣男子身軀再度向上飛出,唐昧足下青磚因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從中斷裂。

  黑衣男子身法極爲詭秘,空中一個曼妙的轉折,長劍發出一聲輕吟,整個人平行地面飛出,劍尖直指唐昧的咽喉。

  唐昧雙手擎刀,一式‘力劈華山’向對手斬去,此招雖然尋常,但經他手中使出,威力不同凡響,刀氣形成的霸道狂飆向來人湧去。黑男子劍速猛然加快,從濃重的刀氣中撕開了一道裂隙向唐昧胸前遞來。唐昧虎軀向右疾轉,刀鋒斜向向對手手臂斬去。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手中劍向來刀封去,刀劍再度相撞,兩人身軀都是一震,唐昧應變極快,左足向對手小腹踢去。

  黑衣衣男子腰腹猛然向後回縮,左手向唐昧膝彎點去,唐昧身軀向右疾轉,右臂卻向前推出,長刀全力向對手刺去。兩人同時後撤,之間距離拉開一丈有餘。

  黑衣男子右手輕揚,劍氣激發而出,在靜夜中發出‘嗤!嗤!’聲響。

  唐昧不敢絲毫大意,長刀蓄勢待發,兩人目光在虛空中無數次交鋒。

  黑衣男子身軀猛然彎曲若弓,向唐昧彈射而來,長劍刺向唐昧前胸。唐昧大吼一聲長刀向來劍劈去,劍勢中途,陡然一變,宛如萬千雪蓮飄起於夜空之中。唐昧瞳孔驟然收縮,凝聚全身功力劈在那萬朵雪蓮的正中。

  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劍光頓時消失,黑衣男子踉踉蹌蹌向後退了數步,嘴角一絲鮮紅的血迹緩緩流了出來,唐昧正要繼續進擊,忽然聽到一聲嬌呼:“住手!”

  我向前望去,卻見瑤如滿臉淚痕的沖了過來,不顧一切的擋在那名黑衣男子的前方。唐昧緩緩垂下了長刀,眼光望向我的方向。

  我緩緩從黑暗中走出,目光冷冷盯住瑤如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瑤如俏臉變得毫無血色,嬌軀瑟瑟發抖,卻仍然護在那男子身前:“公子,求你放過我哥哥……”

  “瑤如!不必求他!這混賬分明也是大秦的走狗!”田玉麟怒吼道。

  我微笑著望向田玉麟:“我一直都在奇怪,鹽場的事情肯定有人在幕後挑唆,原來那個人就是你!”

  田玉麟孤傲道:“田氏鹽場本來就是我們田家的産業,是你們這些無恥的小人用卑鄙的行徑奪去!”他聲音變得有些嘶啞,看來在剛才和唐昧的交手之中傷得不輕。

  我對田氏鹽場並沒有任何的興趣,更無意于奪去田玉麟的性命。今夜之所以夜探田府,主要是出於對瑤如的關心。我歎了口氣道:“你去吧!遠遠離開濟州,如果繼續留下只有死路一條……”我看了看瑤如,她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不要連累你的妹妹!”

  田玉麟高傲的眼光漸漸軟化了下來,他盯住我的雙目,緩緩點了點頭:“幫我照顧好瑤如!”轉身正要離去。

  這時從圍牆四角悄聲無息的溜下十數道黑影,他們全都是黑衣蒙面,手握長刀。

  田玉麟冷冷道:“帶瑤如走!這些人是來找我的!”他緩緩抽出背後強弓,抓出五支羽箭,同時搭在弓弦之上。雙目閃過一絲懾人寒芒,力貫雙臂,弓如滿月,五支羽箭追風逐電般分別向五名黑衣刀客射去。

  我向唐昧使了一個眼色,唐昧心領神會,抽刀狂吼一聲追逐著箭矢的方向全速沖去。

  兩聲慘呼在靜夜中響起,兩名黑衣人被羽箭射中。唐昧阻擊對手的同時,田玉麟又從趁機射出五箭,對手有六人先後中箭倒地。

  “快走!”我低聲向田玉麟道。

  田玉麟點了點頭,眼前的局勢已經明朗,以唐昧的武功對付這幫黑衣武士應該綽綽有餘。

  田玉麟深深凝視一眼妹妹,轉身向東方的圍牆逃去,身軀如大鳥般躍向牆頭,就要躍上高牆之時,一個白色的纖纖身影突然出現在圍牆之上,人影隨風蕩動,一道寒光居高臨下向田玉麟的頭頂劈落。

  田玉麟身在半空之中,倉促間,手中長劍斜向格擋在身前。對方這次的時機無論角度還是力道拿捏的都是恰到好處,狹窄的劍身順著田玉麟的長劍斜行下滑,向他執劍的臂膀斬去。田玉麟不得已向後會縮,沒想到對手的利劍居然弧形反折了起來,劍鋒‘嗤!’的一聲挑破他胸前衣襟。

  田玉麟被對手逼迫的手足無措,重新落在院中,那白衣蒙面少女的劍鋒已經將他的前胸衣襟劃開,夜風吹過露出他強健的胸肌,上面一道殷紅色的血痕觸目驚心。

  田玉麟又後退了幾步,方才穩住了身形。剛才在和唐昧的決鬥中,他損耗了大部分的體力,現在已經無力和對方抗衡。

  那少女冷冷道:“把田氏賬簿交出來!”

  田玉麟握緊長劍,目光堅忍而頑強,虎吼一聲,雙手握劍全力向那少女劈去。那少女手中劍隨意揮出,輕輕沾在對手長劍之上,嬌軀卻如驚鴻般向後倒飛而來。

  我這時才知道她真正的目標是向我和瑤如而來。

  慌亂間抽出我的佩刀向她砍去,那少女一聲輕笑,劍尖在我刀背上輕輕一搭,嬌軀已經從我的頭頂越過,利劍指向瑤如的咽喉道:“全都給我住手!否則我一劍刺死你的妹妹!”

  唐昧此時已經成功的擊退了那十多名黑衣刀客,第一時間沖到我們的面前。

  田玉麟臉色蒼白的看著那蒙面少女,無力道:“你不可傷她……”

  那少女發出一串銀鈴般嬌笑:“爲什麽不可以?我若想做的事情天下間還沒有人可以攔住我!”她劍鋒微動,森冷的劍氣立時斬斷了瑤如鬢邊的青絲,一縷秀髮緩緩飄落在地上。

  利劍橫亙在瑤如嬌雪般的玉頸之上,只要她稍一用力,恐怕瑤如就會香消玉殞。

  瑤如忽然大聲道:“哥哥!快走!”

  田玉麟嘴唇抽動了一下,他的內心顯然處在劇烈的鬥爭中。

  瑤如含淚道:“那賬冊是我們田氏一族復興的希望所在,你千萬不可交給她!”

  我內心不由得一怔,看來瑤如對我隱瞞的事情還有很多。

  田玉麟歎了一口氣,自懷中緩緩拿出一本淡黃色賬冊,在那少女面前晃了晃,猛然一揚手,擲向空中。

  那少女嬌軀騰空而起,纖手向賬冊抓去。

  唐昧同時發動,揮動長刀,一股霸道無匹的刀氣隔空向那少女嬌軀斬去。

  那少女竟如風中柳絮,在空中一蕩三搖,飄起數丈有餘,穩穩的將那賬冊拿到手中,嬌笑道:“謝了!”空中毫不停留,一個曼妙的轉折已經向圍牆外投去。

  唐昧擔心我的安危並未繼續追擊,我留意到田玉麟的表情並無任何失落,心中暗道:“難道這田玉麟給她的是一本假的賬冊?”

  田玉麟不能夠再也不向我們看上一眼,轉身向和那少女相反的方向投去。

  瑤如驚魂未定的站在原地,許久方才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我歎了口氣道:“回去再說。”

  冷月疏星,清輝四徹,所有房舍道路,全都明朗朗的湧現于月光之下。寒煙不起,萬籟無聲,道路在我們的面前曲折延伸,一陣冷風迎面吹過,坐在我身後的瑤如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她伸臂想要從身後摟住我。

  我冷冰冰道:“坐穩了!”揮動馬繮狠狠的抽打在馬臀之上,駿馬負痛,長嘶一聲,箭一般向前沖去。

  唐昧生恐我有所閃失,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瑤如受到我如此冷遇,心中一酸,低聲啜泣起來。我其實心中並未真正惱她,不過如果不給她一個深刻教訓,恐怕她日後還敢欺瞞我。我自幼生活在宮廷之中,目睹無數嬪妃爲了私利欺瞞父皇,耍盡手段,若是連一個女人都不能威懾,以後又談何一統天下?

  頭頂忽然聽到一陣格格嬌笑,我愕然擡頭望去,卻見剛才哪個白衣少女去而複返,站在一株垂柳之上,嬌軀隨著那柳枝微微起伏。一彎新月從她的身後照來,皎潔的月光籠罩著她無限美好的軀體,爲她平添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少女鎬素如雪,襟袂飄飄,月光之下越顯氣質飄逸,儀態萬方,又穿著一身白衣,仿佛理想中的月殿仙娃,縞衣如雪,玉潔冰清,飄然有出塵之致。

  她一雙美目含幽帶怨的盯住我道:“這位公子可否留步,我有句話想對瑤如姐姐說!”

  此女武功卓絕,行事詭秘,我心中暗自提防,表面卻微笑道:“有什麽話姑娘儘管說明!”

  唐昧冷冷道:“妖女!田玉麟並不在這裏,你若是敢糾纏我家主人,小心我取你性命!”

  那少女格格笑了一聲,纖手捂住豐盈的胸膛,嬌聲道:“人家好怕喲!這位公子怎麽如此兇惡,胸中難道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念頭……”她聲音嬌柔婉轉,美目宛如春水般蕩漾,當真是誘人之至,雖然面上罩著面紗,仍然掩飾不住她絕代風華。

  她纖手輕輕揚起那本賬簿:“瑤如姐姐!你這位大哥好生狡猾,居然拿著一本假賬冊來騙我!”她突然將那賬冊向唐昧擲去,嬌軀同時向下撲落。

  賬冊來到中途,少女嬌叱一聲,手中三尺細劍閃電般揮出,劍氣從劍鋒激發而出,將那本賬冊頓時撕裂成千片萬片,無數紙屑從空中翻飛而下,籠罩住我們頭頂的天空,遠遠望去宛若無數盤旋飛舞的黃色蝴蝶。

  唐昧如蛟龍般自馬背上飛起,長刀劃出一團光霧,將意在迷惑他視線的紙屑擊成齏粉。萬千紙屑之中,一道冰冷的寒芒徑直刺向唐昧的胸膛。

  唐昧怒吼一聲,一刀全力迎出,那少女招式詭異,劍刃剛剛沾上對方刀鋒,立刻向後倒飛出去,在空中一個曼妙的轉折,嬌軀弧形迴旋,再次向唐昧攻來。

  唐昧不等她來到面前,隔空連續劈出三道霸道無匹的刀氣,那少女長劍輕揮,看似輕描淡寫的和這三股刀氣連連相交,嬌軀在空中輕輕蕩蕩的連續後退,重新落回那垂柳之上,纖手風姿無限的理了理雲鬢,妙目盯住唐昧道:“好狠的刀法!”

  唐昧見到她已經被逼退,也不進擊,謹慎的守護在我和瑤如的身邊。

  少女一雙美目盯住我道:“公子既然不願留我,小女子只好離去了!”足尖在垂柳上輕輕一點,已經融入遠處夜色之中,一陣縹緲的聲音留在身後:“公子小心!那骨灰壇中究竟藏些什麽?切勿被瑤如姐姐給騙了……”

  這少女的話卻正中我內心的痛處,轉身看了看瑤如,瑤如花容慘澹,一雙美目淚光盈盈,我用力咬了咬下唇,縱馬向前方行去。

  一回到房間內,瑤如掩上房門,跪倒在我的身下,抱柱我雙腿泣聲道:“公子……瑤如並不是存心騙你……”

  我冷冷道:“那骨灰壇中究竟藏有什麽秘密?”

  瑤如顫聲道:“公子休要相信那妖女胡說,骨灰壇中的確是瑤如母親的骸骨……”

  我冷笑了一聲,掙脫開瑤如的懷抱,來到床前坐下。

  瑤如傷心之至,抽抽噎噎道:“那日見了林伯之後,我才知道哥哥已經來到了濟州。”

  我淡然道:“兄妹相見本來就無可厚非,我問你,那田氏賬簿之上究竟有什麽秘密?”

  瑤如咬了咬下唇,並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

  “你終究還是信不過我?”我的內心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

  “不是!”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瑤如的面頰緩緩留下,她顫聲道:“瑤如絕沒有欺瞞公子的意思,這件事之所以沒有告訴公子,就是不想公子爲田府的事情操心……”她跪著挪到我的面前:“那本賬簿是我父親當年放款和經營的名單,裏面涉及許多秦國的王族貴胄,哥哥此次回來就是爲了找出這本賬簿,以圖對這些忘恩負義的小人進行報復。”

  我點了點頭,瑤如的解釋合情合理,不過如果這個賬簿真的如她所說,裏面記錄的東西恐怕相當重要,若是揭發出來勢必影響極大,難怪有人要不計代價得到它。照今晚的情形來看,田玉麟應該已經得到了這本至關重要的賬簿。

  “這本賬簿留在你大哥的身邊只會增加他的危險,你爲何不勸他把賬冊留下?若是由我轉呈給太后,或許可以還你田氏一族一個清白!”

  瑤如淒淒艾艾道:“我曾經勸過大哥,可是他執意要親手處理這件事,瑤如也沒有辦法……”

  瑤如伸手爲我除去足上長靴,妙目之中仍然是淚光盈盈:“瑤如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對公子有任何欺瞞之處。”

  我見到她神情哀豔纏綿,情淚珠流,不由得由憐生愛,由愛加憐,早將剛才對她的那點怨恨抛到了九霄雲外。

  伸手扯住她的羅繡,做出惡狠狠的樣子道:“此事決不能輕饒於你!”手上用力一扯,羅衫盡褪,瑤如上半身立時裸露,現出半段柔肌,一雙軟玉,端的膚如凝脂,香溫雪豔。瑤如幽幽切切的叫了一聲:“公子……”一雙含有無限深情的明眸覰定我的雙目,當真是百媚橫生,朱唇皓齒,紅白相映,款啓之間,溫香微逗。嬌軀緊緊偎入我的懷中,雙手輕輕扯開我胸前的衣襟,只覺柔肌涼滑,軟玉盈懷。我展開雙臂將她緊緊抱柱,用力壓在身下,深情的向她櫻唇吻去。瑤如蜷起玉腿圍護在我的腰間,纖手拉下床頭帷幔,一時間床榻之上春色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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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21:15: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六章 歸途

  此次離去我並未驚動錢四海等人,甚至都未向主人西門伯棟告辭,對府上僕人宣稱出去遊玩,悄聲無息的離開了他的府邸。

  晨風輕送,吹去濃濃睡意,青白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點染著濟州的山山水水,馬蹄踏在青石板道路上,發出悅耳的蹄聲,久久在空曠的街道回蕩。路旁霏霏青草隨著蹄聲有節奏的微微抖動,草尖上的露珠順著葉子的脈絡緩緩滑下。

  來到高處,我忍不住回身向東方的大海望去,海潮剛剛開始升騰,湛藍色的波濤卷起白色的浪花,形成了一道延綿不絕的銀色水線,一輪紅日從海面溢出,煥彩騰輝,映射出半天紅霞,泛起千里金波,景色分外壯麗。

  這種雄壯的景色是我在大康所無法看到的,胸中湧起萬丈豪情,總有一日我要將這一切劃歸於我的國土之內。

  駿馬的嘶鳴打斷了我的沈思,我用力夾了一下馬腹,和唐昧並轡向濟州城東門馳去。

  沈馳果然信守諾言,帶著童子聽風準時在東門外的長亭等候。我微笑著迎了上去,恭敬一揖道:“沈先生果然信人!”

  沈馳哈哈笑道:“沈某只要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就不會失信。”

  我恭恭敬敬的請沈馳上車,和唐昧兩人行在最前,此次返程我共雇了兩輛馬車。

  我們方才走出不到一裏的距離,就聽到身後隱隱傳來喊聲:“龍公子!請留步……”

  回頭看去,卻見錢四海和西門伯棟二人分別騎著一匹駿馬在幾名侍衛的跟隨下追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終究還是讓他們察覺了我離開的事情。

  錢四海气喘吁吁的從馬背上艱難爬了下來,以他如此肥胖的身材,騎馬對他來說的確是件爲難的事情,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公子……你……你……不是明天……才走嗎……”

  我笑道:“我擔心秦都有事,所以提前離開。”又看了看西門伯棟,歉然道:“西門老闆勿怪,胤空在府上叨擾多時,這次實在是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西門伯棟大聲道:“龍公子哪里話來,伯棟這些日子和公子頗爲投契,能夠結識公子乃是前生修得的緣分。”

  身後侍衛端著一個酒壇來到他的面前,另外一人拿出三個酒碗分別倒滿。

  西門伯棟雙手將其中一碗遞到我的面前,誠摯道:“公子既然執意離去,在下也不好強留,此往秦都路途迢迢,願公子一路順風!”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這西門伯棟的確是好客之人。伸手接過他手中的酒碗,仰首一飲而盡。西門伯棟陪我幹了一碗,又爲我添滿。錢四海上前道:“公子回去之後,替我向尊母當面致謝!”我微微一笑:“錢老闆放心,我母親若是知道你成功接收田氏鹽場,自然要爲你高興。”錢四海喜孜孜的和我對飲了一碗。

  這才從侍衛手中拿過一個裝滿金銀的行囊,遞到我的手中:“公子把這些盤纏帶上!”

  對錢四海我根本無須客氣,這些金銀也是從田氏鹽場搜刮所得,我接過行囊,入手沈甸甸的,顯然裏面所含的份量不輕,我大笑著將行囊扔給唐昧。

  錢四海見過唐昧的出手,知道他武功遠在自己的幾名侍衛之上,笑道:“公子有唐昧一旁保護,沿途肯定不會有什麽麻煩。”我拉他到一旁低聲道:“鹽場的事情,你千萬不要過於激進,威懾他們的同時切勿忘記懷柔之策,萬一把事情鬧大,在太后的面前恐怕不好交待。”錢四海連連點頭。

  我這才向他們一一道別,西門伯棟又拿出一個木匣奉到我的面前道:“我聽聞龍公子正在修習刀法,這把鋼刀是西門家頂級工匠所制,送給公子做個紀念!”

  西門家族乃是普天之下最大的武器商人,他們製作的兵器必爲精品,我欣喜萬分的接了過去,西門伯棟的這份禮物比起錢四海的金銀更讓我驚喜。

  我邀請道:“西門老闆若是有空去秦都,一定要去楓林閣找胤空一聚,讓胤空能有致謝的機會。”

  西門伯棟哈哈大笑道:“公子放心,也許不久我們就會在秦都見面。”

  我拱手向他們一一道別。

  沈馳很少下車,飲食起居都是那叫聽風的童子伺候。回去的路線我刻意繞過了回龍鎮,這主要是爲了減少麻煩。

  隨著離秦都越來越近,我的心境也變得越來越緊張,濟州之行讓我暫時忘記了宮內的風雲變幻,回到秦都就意味著重新投入這張殘酷的鬥爭中去。晶後已經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個其貌不揚的沈馳身上。

  我雖然相信沈馳有過人的能力,可是單憑一己之力想和手握重兵的白晷對抗,在我看來仍然無異于天方夜譚。

  從沈馳的身上卻看不到任何的緊張,無論以後他會有如何作爲,單單這份平靜的心態,就已經讓我折服。

  “再有兩日便到秦都了……”沈馳懶洋洋在車內道。

  我縱馬來到他的車旁,微笑道:“沈先生醒了?”

  沈馳笑道:“我哪里能睡得著,這山間小路崎嶇不平,沈某的這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我也笑了起來:“沈先生,前方就是大路,您馬上就可免除顛簸之苦了。”

  沈馳拉開車簾,打了個哈欠向外面張望了一眼,旋即有縮回頭去:“平王殿下專挑山野小徑,究竟是爲了躲避何人?”

  “沈先生莫要誤會,胤空是想趁機瀏覽一下沿途的景致。”

  沈馳哈哈笑了起來,他輕聲道:“平王是不是害怕沈某安逸日久,早已毫無鬥志,故而事先讓沈某曆練一番人世辛苦。”

  “沈先生真會說笑話。”

  這時日已西墜,夜幕不久就要降臨。

  唐昧揮鞭指向前方:“公子!今日不如我們就在那座客棧歇息!”

  我舉目望去,卻見暮色之中果然有幾間茅舍。門前還用竹竿挑起數盞紅燈。

  我點頭道:“好,就去那裏!”

  沈馳在車內道:“荒山野嶺,路人稀少,在這裏開店的非奸即盜,你們還是不要招惹麻煩爲妙。”

  唐昧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他對沈馳一直沒有太多的好感。

  我微笑道:“沈先生儘管放心,即便是黑店,有唐昧在也不會有任何事情!”唐昧的武功卓絕,有他在身邊我自然有恃無恐。

  沈馳嘿嘿冷笑了一聲再不說話。

  一行人來到那草舍前方,門前早有一名小二笑嘻嘻奔了出來:“幾位大爺,住店還是吃飯?”他衣衫雖然破舊,可是洗的倒是十分的整潔。

  唐昧道:“你們這裏可有上房嗎?”

  那小二笑眯眯道:“大爺放心,我們‘三元客棧’是方圓百里最爲舒適的地方,後院有三間潔整的上房,保管讓幾位大爺住得舒坦。”

  我打趣道:“我幾百里山路走了過來,只看到你這家客棧,難怪你敢誇這個海口。”

  那小二呵呵笑著撓了撓頭頂,來到我的馬前幫我牽住繮繩,我翻身下馬。先從車內請出了沈馳,然後才到後面車中扶出了瑤如。

  瑤如經過這幾日的奔波顯得異常疲憊,半依半偎的靠在我的肩頭。我關切道:“怎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瑤如點了點頭,虛弱道:“想來是受了些風寒,四肢軟綿綿的毫無力氣。”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只覺她的額頭燙的嚇人,慌忙把她的嬌軀橫抱在懷中,向客棧走去。

  這間客棧雖然簡陋,可是收拾的異常潔淨,櫃檯前一位美豔少婦正在那裏撥弄著算盤,她穿著一身藍色印花衫褲,腰間束著一條青布裙,從頭到腳,一點裝飾也沒有,但是通體清潔,一塵不染,衣服又極稱身,看在眼裏,說不出的清潔爽目。想來是爲了方便做事,衣袖管卷起半截,露出兩條欺霜賽雪、細膩圓滑的手腕,想不到這山野之中居然有如此美豔的女子。

  她嬌媚媚的看了我一眼道:“大爺!上房早已經準備好了。”聲音軟糯如酥,的確勾人心魄。

  我先把瑤如安置在房內,沈馳粗通醫理,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找到幾味草藥,讓聽風煎服了給瑤如服下。

  瑤如睡著後,我才和沈馳幾人來到店堂吃飯,此時才留意到東南角的桌子上趴伏著一位青衫儒士,他似乎已經喝醉了,口中仍然道:“拿……酒來……”

  那老闆娘惡狠狠罵道:“你這酒鬼三天兩頭的來我店中賒酒,老娘的這點生意,哪經得你如此折騰!”

  那青衫儒士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一時立足不穩,重新趴倒在桌上,將桌上的杯盤碗碟摔了一地。

  那老闆娘氣得臉色煞白,從櫃檯旁端起一水盆,來到那儒士面前兜頭澆了下去。

  那青衫儒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又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酒意登時清醒了七八分,陪笑道:“潤娘!可憐我一次,在賞些酒吃吧!”

  潤娘柳眉倒豎道:“賞你兩個耳刮子!還不快滾,若是驚擾了我的貴客,今日老娘定要將你扒皮抽筋。”

  那儒士仍然笑容可掬道:“潤娘若是願意就是打上我十個耳光也無妨,只要你賞我一杯水酒就行。”

  潤娘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道:“老娘開店,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憊懶人物。”她扭著楊柳細腰向櫃檯走去:“阿旺,給這個醉鬼再拿一壺酒,讓他醉死才好!”來到我們面前卻換了一幅嬌柔嫵媚的笑臉,柔聲道:“幾位大爺想要用些什麽?”

  我問道:“你這裏有些什麽?”

  潤娘笑道:“大爺莫要以爲我這裏是窮鄉僻壤,卻不知道山裏有山裏的好處,我那廚子做的山珍野味,保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我笑道:“好!把你們拿手的菜肴儘管端上來!”

  潤娘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去廚房準備。

  沈馳低聲道:“這女子決不是尋常村婦,你看她雙手細嫩,根本不像進行過勞作的模樣,你們再看她的面容,哪里像個終日在山風中過活的女子?”

  唐昧唇角泛起一絲不屑,反唇相譏道:“照沈先生的看法,這間分明就是黑店嘍?”

  沈馳的話雖然不無道理,可是以此來判斷潤娘開得就是黑店,也未免太過武斷。

  那青衫儒士,端起一杯酒朗聲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仰首一飲而盡,唐昧似乎受他感染,大聲道:“小二!拿酒來!”

  潤娘親自爲我們端上四碟涼菜,分別是熏野雞、白切野豬肉、拌鮮筍、蔥油山菌,食具雖然都是粗劣瓷器,可是份量十足。

  酒水乃是取自山上純淨山泉釀造,剛剛除去泥封,便聞到異香撲鼻。

  沈馳使了個眼色,聽風拿出銀針在菜肴中逐一刺探了一下,發現那銀針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唐昧道:“沈先生這下放心了嗎?”

  沈馳微微一笑道:“酒水還未試過,有道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難道唐護衛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唐昧哈哈笑了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聽風又在沈馳杯中探了探,確信無毒,沈馳才將酒水飲下。

  我考慮到晚上還要照顧瑤如,並未飲酒。唐昧向來是無酒不歡,飲了滿滿一壇。沈馳的酒量居然也不差,他和唐昧並不投緣,兩人各喝各的,頗有些拚酒的味道。

  那青衫儒士此刻仿佛又喝醉了,把酒壇推倒在桌上,大聲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話未說完,已經趴在桌上鼾聲大作。

  夜幕降臨,遠處的山林中時而傳來野獸的嗥叫,四周顯得越發的寂靜。

  我打了個哈欠,率先道:“你們繼續喝酒!我去看看瑤如!”

  沈馳也微有醉意,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龍公子……莫要在這裏陪我們了……”

  回到房間,瑤如仍然在熟睡,我試了試她的體溫,比剛才要降低許多,心中漸感寬慰。

  我找出西門伯棟送我的那個木匣,這幾日我一直都沒有時間觀賞此刀。打開木匣露出一柄長約四尺三寸的長刀,刀柄是青銅鑄造而成,外面用犀牛皮包繞而成,飾以象牙旋紋,雙手握刀尚餘半寸,刀鞘爲墨綠色鯊魚皮縫製而成,整把刀的外觀精巧而不失古樸。

  手握刀柄緩緩抽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氣迎面而來,秋水般刀刃映射出逼人寒芒,刀底刃寬約一寸六分,逐漸向前方收攏,刀背厚約兩分,刀鋒卻薄如蟬翼,燭光之下,隱約可以看到刀身刻有盤龍銘紋。

  我雙手握刀向前做了一個劈刺的動作,刀身幻化出一片雪樣銀芒。西門家族的武器製造工藝果然出衆,大秦擁有如此堅強的後盾,難怪軍隊的戰鬥力會在短時間內得以迅速提升。

  房門被輕輕叩響,小二在門外道:“大爺!我給您送薰香來了!”

  打開房門,小二笑容可掬的將薰香遞到我的手中:“荒山野嶺,蚊蟲特別多,這薰香乃是特製,可以驅趕蚊蟲。”我點了點頭,接過薰香隨手關上房門。

  瑤如忽然發出一聲驚叫,我隨手將薰香扔在桌上,來到床前。

  瑤如滿頭大汗的坐了起來,看到我哇得一聲哭出聲來,緊緊抱住我道:“我……剛才做了個惡夢,夢見公子不要瑤如了……”

  我輕撫她的香肩道:“傻丫頭,怎麽會,瑤如一直都是我的心肝寶貝。”瑤如嬌軀瑟瑟發抖,我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我去找沈先生,再爲你煎一幅藥。”

  瑤如緊緊抱柱我道:“瑤如不要吃藥,只要公子陪在身邊,什麽病都會好的!”我爲她披上外衫,在她俏臉上輕輕吻了一記,此時忽然聽到外面發出‘呯!’的一聲響動。

  我和瑤如對望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滿了驚疑。

  “我去看看!”我拿起桌上的長刀,拉開房門。

  “公子千萬小心!”瑤如身後關切的囑託道。

  我點了點頭,反手掩上了房門。

  夜風迎面吹來,感到些許的寒意,大半輪明月挂在松梢之上,清輝四射。耳聽深草裏面小蟲交嗚,宛如潮湧,此應彼和,晃漾空山。明月將升,疏星耿耿,松蔭滿地,夜景清絕。

  前方的店堂仍然亮著燈光,只是唐昧和沈馳早已不在那裏,我回身看了看兩側的房間,燈光全都已經熄滅,也許他們已經入睡。

  來到前方的房間中,潤娘正托腮打著瞌睡,那名青衫儒士仍然在喝著,看來他下定決心要醉死在這裏了。

  我搖了搖頭,正要離去,潤娘此刻卻突然睜開雙目,驚奇道:“原來是大爺!有什麽事情?”

  我笑道:“沒事,一時睡不著,出來看看!”

  潤娘格格嬌笑道:“大爺是不是在找你的兩位朋友?”

  我還未回答,那潤娘又道:“此刻他們正軟塌塌的躺在床上呢!”

  我心中一凜,右手緊緊握住刀柄。

  潤娘道:“這荒村野店,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那名醉酒的青衫儒士,此刻居然完好無暇的站了起來,他面貌英悍,二目黑白分明,上面兩條細長濃眉,面如冠玉,頜下三縷長髯,舉止頗有氣度。

  我冷笑道:“原來你們所開的果然是黑店!”

  潤娘捂住櫻唇嬌小道:“你這人好生麻煩,只是吃菜,卻不喝酒,哪里有個男人的模樣。”

  我緩緩拔出長刀,大聲喊到:“唐昧!”

  潤娘笑得花枝亂顫,她嬌聲道:“和你同路的那個窮酸的確狡猾,可是他又怎會想到我將兩種藥物分別放在酒菜之中,只有兩者混和,毒藥的作用才能慢慢散發出來。”

  我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沒事,是因爲只吃菜,並未飲酒的緣故。

  潤娘美目嬌嬌媚媚的看了那青衫儒士一眼:“相公!這小子就交給你了!”

  那儒士哈哈笑道:“刀不錯!我要了!”

  我迅速向後院中退去,卻見那叫阿旺的小二正欲闖入我的房間。我怒吼一聲,舉起長刀向他沖去。

  阿旺反手從後腰拿出一把剁骨刀,毫不畏懼的向我迎來。

  我大吼一聲,雙手握刀力劈而下,之所以發出大聲的叫喊,是爲了激發出自己內心的勇氣,要知道我是第一次真刀真槍的面對敵人。

  阿旺的剁骨刀‘當!’地一聲撞在我的刀刃上,刀鋒交會的地方,迸射出萬點火星。我雙臂微微一麻,沒想到阿旺的膂力竟然如此強勁!

  我仗著刀身長于對手的優勢,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連續向他劈出數刀。阿旺一把剁骨刀使得純熟,輕輕鬆松將我的所有攻勢化解,可是刀刃卻被我劈得多處卷起。

  阿旺氣得哇哇大叫。

  那名青衫儒士和潤娘悄然來到我的身後,他們所站的位置剛好堵住我的退路,潤娘笑道:“阿旺!你若是把他擊敗,我就把房裏的美女送給你做媳婦兒!”她說這話的目的不僅僅是爲了提升阿旺的鬥志,還意在干擾我的心神。

  連續和阿旺過了數招之後,我漸漸窺出門道,這阿旺無非是仗著蠻力,刀法雜亂無章,毫無技巧可言。只要不和他硬碰硬相拼,我還是有克敵制勝的機會。

  阿旺脾氣頗爲暴躁,越是無法拿下我,他越是急躁,出手越發的紊亂起來。我心中暗喜,瞅准機會一刀刺中他的手腕,阿旺負痛失手將剁骨刀掉在地上。

  那青衫儒士冷哼一聲,鬼魅般欺至我的身旁,我根本沒有想到他的速度會快到如此的地步,回刀向他砍去,卻砍了一個空。

  再想回頭的時候,手腕突然一緊,那青衫儒士已經將我的手腕握住,劈手將長刀自我的手上奪了過去,屈膝頂在我的腿彎,我再也立足不住,狼狽無比的趴倒在地面之上。

  那青衫儒士手指在長刀上輕輕彈了一下,長刀發出龍吟般輕響:“好刀!果然是西門家的大作!”長刀一聲呼嘯,刀尖指向我的頸後:“看在你送我這把好刀的份上,今日我柳三變就留你一個全屍!”

  我幾乎已經喪失了全部的希望,乍一聽到他的名字,內心中陡然湧出一線曙光,難道他就是爲回龍鎮帶去屠戮之災的柳三變?情急之間我根本顧不上考慮許多,大聲道:“你可是回龍鎮的柳三變!”

  那柳三變微微一怔:“你說什麽?”

  我從他突然變化的語氣已經聽出他定然是拐走卓屠老婆的柳三變,當下大聲道:“果然是你,你拐走別人老婆便算了,爲何連累我們整個回龍鎮遭受滅門之災!”

  壓在我頸後的刀鋒略微松了一松,柳三變低聲道:“你……果然是從回龍鎮來的?”他一把翻轉過我的身體,滿面狐疑道:“我怎麽從來都未見過你?”

  我內心雖然緊張,表面卻沒有任何外露:“你離家多年自然不會知道我,得意居的蘇三娘想來你會記得吧?”

  柳三變目光中的懷疑頓時消失,刀鋒卻依然抵在我的咽喉之上。

  身後潤娘嬌笑道:“說來說去,原來竟是一家人來著,相公!你怎麽如此對待鄉親?”

  柳三變臉上頓時浮起一絲笑容,冷森森道:“我竟然忘了!原來是鄉親!”

  我看到他臉上的殘忍味道,內心惶恐不已,我剛才的那句話實在是失策,柳三變和潤娘之所以會躲在這裏,就是爲了隱匿身份,逃避卓屠的追殺。我情急之間竟然將他們的真正身份點破,這正是兩人最顧忌的一件事,兩人爲了保住秘密決不會給我任何的活路。

  我一顆心仿佛墜入了冰窖之中,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荒山黑店之中。

  柳三變舉起長刀冷笑道:“既然是鄉親,我便痛痛快快的送你一程!”

  我雙目緊緊閉上,心中著實沮喪到了極點。

  屋檐上忽然響起一聲格格嬌笑,一個嬌柔的聲音道:“柳三變你爲何要如此急於殺他?難道怕他說出你和蘇三娘的姦情嗎?”

  我循聲看去,卻見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靜靜坐在屋頂之上,膚如凝脂,星眸炯炯,豔光照人,豐神絕世,休說平生僅見,便畫圖中人也無此美豔。尤其是那一雙纖足,自然娟秀,圓膚六寸,羅襪如霜,不染絲毫塵垢,說不出那一種高雅清華、飄然出塵之致,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造物匠心巧思,特意爲她妝點琢磨而成。

  我馬上從她的聲音中聽出,此女便是當日在田府意欲搶奪田玉麟賬本的蒙面少女,她在此地出現肯定還是爲了那賬本而來。

  柳三變怒道:“你胡說什麽?”

  那少女輕聲道:“怎麽?我說錯了嗎?你和蘇三娘的那段陳年往事難道沒有發生過不成?”

  潤娘一雙妙目滿是懷疑的盯住柳三變,柳三變額頭冒出冷汗,低聲道:“潤娘切勿聽這丫頭胡說,我何時跟蘇三娘有過什麽事情?”

  我不失時機的大聲道:“三娘囑託我,若是能夠見到你,便告訴你她在濟州城等你相見!”

  “你這混賬!居然背著我和其他女人來往!”潤娘生性善妒,對我和那少女一唱一和的說辭已經信了七分。

  那少女幽然歎了一口氣道:“做女人做到你這份上真是可憐……”

  我心中暗贊,這少女果然智計百出,輕易便抓住潤娘內心中最爲敏銳的環節。

  柳三變再也無法遏制心中怒氣,大吼一聲,身軀遊龍般飄然而起,在空中雙手擎刀,冷月下幻化出一團淒迷光霧,全速向那少女刺去。

  那少女居然不閃不避,剪水雙眸盯住柳三變,流露出百般溫柔。

  柳三變不由得呆了一呆,原本全力劈出的一刀頓時收起了幾分力道,變化雖然微妙,可是氣勢頓時削減了數倍。

  那少女一聲格格嬌笑,嬌軀宛如淩波仙子般輕輕飄起,穿著白色羅襪的纖足,準確無誤的踏在刀背之上。左足在刀背上輕旋,右足向柳三變的手腕踏去。柳三變慌忙之中只好棄去長刀,向後連續撤了數步,方才躲開那少女的進擊。

  潤娘柳眉倒豎,嬌軀氣得微微發抖,尖叫道:“混賬東西,看到這只小狐狸連魂魄都丟了!”她妒火中燒,竟然顧不上我還在一旁,抽出軟鞭向屋檐上躍去,揮鞭向那少女抽去。

  那少女嬌笑道:“你自己管教不好老公,居然拿別人出氣,果然可悲之至!”說話間嬌軀輕飄飄飛起,越過潤娘頭頂,飄然落在我的身邊。

  我剛剛從地上爬起,正準備溜走,這下被她堵住去路。

  少女嬌媚道:“一個男子漢,居然眼睜睜的看著我這個弱女子被別人欺負。”

  我不由得浮起一絲苦笑,她若是能算上弱女子,這世上的男人恐怕多數要汗顔了。

  柳三變和潤娘兩人通過剛才的交手,早已看出這少女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上,哪里還敢再做停留躍下屋頂,慌忙向外逃去。

  那少女也不追趕,美目盯住傻愣愣站在一旁的阿旺道:“怎麽?你還不走?莫非真等著娶媳婦兒不成?”

  阿旺這才回過神來,轉身就向店外跑去。

  我忽然想起唐昧等人中毒之事大聲道:“把解藥留下來!”哪里還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那少女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用著急,他們所中的毒,我可以救治!”

  我苦笑道:“姑娘的解藥恐怕沒有這麽容易得到!”

  “算你聰明!”那少女嫣然一笑,更顯得明豔絕倫,就連那彎皎潔明月也頓時失去了色彩。

  我從地上揀起長刀,重新插回鞘中:“姑娘從濟州一直跟蹤到這裏究竟所爲何事?”

  “你爲何不問你的心上人兒現在究竟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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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21:16: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七章 大婚

  我微笑道:“姑娘應該早就來到了這裏,如果我沒猜錯,瑤如已經被你所制,我擔心又有何用?”

  她美目流轉,眼波竟似蘊含無窮魅力,我盯住她的俏臉,感到一刻都不想離開。

  她嬌嬌柔柔道:“若是我把她殺了呢?”

  我心中一凜,這少女行事怪異,真說不准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靠近了我,一股誘人的體香飄入我的鼻息之中,輕聲道:“你怕不怕我?”

  我哈哈笑了起來,視線終於從她的身上收回,遙望空中冷月,心情漸漸趨於平靜,這少女身上充滿了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換作尋常人物早已在她的風姿面前迷失了本性。

  我緩緩轉過身來,目光重新落在她清麗絕倫的俏臉上:“姑娘沒有得到田氏賬簿之前,恐怕不會輕易殺掉瑤如吧?”

  少女嫣然笑了起來,越發顯得風情蘊藉,溫柔嫵媚,她輕聲道:“龍胤空!你果然不是尋常人物,難怪有人會對你讚不絕口!”

  我有些驚奇的問道:“姑娘認得我?”

  那少女坦然道:“一早便聽說過,不過在濟州城被你給蒙混了過去。”

  我笑道:“姑娘當初並未問過我的名字。”

  那少女目光突然轉冷:“胤空!你最好讓她把那本田氏賬冊交出來!”

  我歎了口氣道:“田玉麟已經把那本賬冊帶走,當時你也在場!”

  少女冷冷道:“田玉麟早已逃出濟州,我哪里去找他?今日只好借你心上人一用!”

  我微笑道:“請恕在下直言,姑娘若是帶走瑤如恐怕並不明智!”

  那少女秀眉微顰,若有所思。

  我繼續道:“我對賬冊中記載的內容略有所聞,田玉麟之所以拿走那本賬冊,目的就是爲了威懾大秦朝中的某些重臣。”我看了看她道:“姑娘想得到這本賬冊也許是想毀壞掉這個證據,也許是擁有和田玉麟相同的目的!”

  少女的秀眉舒展開來。

  “我敢斷定田玉麟一定會讓這本賬冊起到最大的作用,他必然會去秦都!”

  少女嬌笑道:“龍胤空!你果然聰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是田玉麟去了秦都,他也不一定會和瑤如聯繫?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她纖手輕揚,手指間閃過一絲冰冷的藍芒。我分辨出這是一根細小的鋼針。

  “這叫斷命七絕針,我已經將其中的一枚植入瑤如的體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怒道:“你居然用如此惡毒的手段!”

  少女嫵媚一笑:“若不是你和手下出來攪局,此刻那田氏賬簿早已落入我的手中!”她美目中閃過一絲冰冷殺機:“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找不出田氏賬簿的下落,你就只有等著心上人痛苦地死在眼前!”她纖手輕輕撫了撫我的前胸:“以你的頭腦,做成這件事應該不難。”

  她輕盈飄向半空之中,月光之下望去,衣袂飄飄,宛若仙子。

  羅袖輕揮,在空中轉過俏臉,向我嫣然一笑:“忘了告訴你,我叫幽幽……”

  幽幽剛剛離去,唐昧和沈馳同時從房內沖了出來,他們的步伐仍然有些散亂。唐昧大聲道:“公子!你有沒有事?”

  我搖了搖頭,向沈馳道:“沈先生沒事吧?”

  沈馳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終究還是著了別人的道兒!”

  唐昧確信我沒有任何損傷,這才放下心來,他低聲道:“剛才有人用冷水潑了我一身,然後把一顆藥丸塞入了我的嘴裏。”

  我這才留意到沈馳和他的衣衫已經全部濕透,看來兩人剛剛享受了同等待遇。給他們解藥的肯定是幽幽無疑,這讓我更加無法捉摸幽幽的行徑,既然她出手救了唐昧和沈馳,爲何又下毒手對付瑤如?這本賬冊對她究竟有怎樣的意義。

  瑤如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不知道幽幽對她做過什麽歹毒的事情。

  唐昧道:“瑤如姑娘看來被人制住了穴道!”他向我請示之後,方才爲瑤如解開被制的穴道。

  瑤如哭著撲入我的懷中,顯然剛才受到了驚嚇,唐昧和沈馳識趣的退了出去。

  我一邊勸慰她,一邊觀察著她有無異樣,表面上看瑤如一切如常,我心中不免存有一絲僥倖,也許幽幽只是故意恐嚇我,瑤如究竟有沒有被她種下斷命七絕針,恐怕只有見到孫三分才能知道。

  我們從後院柴房找到了聽風,他不知何時被人敲暈了。

  看到秦都巍峨的城牆,我的內心沒來由感到一陣激動,比較濟州和秦都,從心底我更加喜歡後者,我發現自己越是接近權力鬥爭的中心,血液中便會萌動難言的興奮。

  沈馳的眼中流露著極爲複雜的目光,我輕易從中找到了一絲狂熱,十一年的平淡生涯並沒有磨去他胸中的抱負,一走入秦都,他對權力的渴望已經完全被喚醒。

  沈馳和我對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共同之處。

  應沈馳的要求,我把他和聽風暫時安置在城東祿緣客棧,他並不想讓自己來到秦都的消息迅速傳開,離去之前沈馳交給我一封通道:“我所要求之事,全部寫在這封信中,你先面呈太后,若是她答應我的條件,我願入朝爲官,如果她不答應,我和聽風仍舊回濟州去過以前那種閑雲野鶴的日子。”

  我讓唐昧護送瑤如前往楓林閣,自己雇了一擡軟轎徑直向皇宮而來。

  時近黃昏,夕陽西下,整個皇城都染上了落日的餘暉,遠遠望去,宮牆之上宛如鑲上了一道金邊。

  我拿出沈馳托我交給晶後的那封信,信函並未封口,我抽出信箋,仔細將信看了一遍,沈馳在信中的條件是,由宣隆皇的三弟肅王燕興啓出任相國一職,任命他爲大秦廷尉,另外附上了一系列調動官員的名單。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沈馳顯然是想低調介入這場政治爭鬥,無論是讓燕興啓出任相國還是從外地遷調官員入京,分明是轉移白晷矛頭指向的策略,沒想到他離京多年,對大秦的官員結構還是如此熟悉。不過就算晶後答應他的要求,可是以白晷的狡詐肯定會覺察到他回到秦都的真正目的,沈馳用這種方法又豈能將他輕易騙過?

  走入皇宮,但見道路兩旁花樹上懸著無數大小不同的紅色紗燈,更有千百種奇花異卉結成的各式花球花籃之類到處羅列,午門已經被裝飾成爲一座五色鮮花結成的大牌樓,舉目所及,到處都是一片喜洋洋的氣象,難道燕元宗和儷姬的婚事將近?

  帶著滿腹的迷惑,我來到了鳳陽宮。門前小太監見到是我回來,慌忙去裏面傳話,走到宮門前,許公公滿臉笑容的迎了出來,遠遠便喊道:“平王殿下!你可回來了……這兩日太后正在念叨你呢!”

  我微微一笑,卻不知晶後思念的是我還是沈馳。

  許公公引著我向宮內走去,低聲道:“平王回來的真是及時,明日便是皇上大婚之日,他若是知道你能夠出席,肯定會十分高興。”

  一股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儷姬雍容華貴的俏臉清晰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記得臨別秦都的時候她曾經在草亭發出的感慨,這座皇宮在她的眼中也許只是埋葬青春的墳墓,明日的大婚,在她的眼中更像一場青春的葬禮。

  晶後背身坐在鏡前,雪白的香肩在黑色長裙的襯托下,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從鏡中看到我的全貌。我放慢了腳步,也漸漸看清了晶後的俏臉。

  她的目光平淡而冷靜,我的來臨沒有帶給她任何的欣喜,我早已狂熱的心漸漸冷卻了下來,我並沒有重要到可以觸動晶後心弦的地步。

  “兒臣胤空參見母后!”

  晶後仍然沒有轉過身來,淡然道:“沈馳呢?”

  我恭恭敬敬道:“兒臣把他安置在宮外客棧之中,沈馳讓我先將這封信呈給母后。”

  晶後這才轉過身來,長裙領口很低,露出部分細膩的冰肌玉膚,讓我頓生一親芳澤的想法,可是看到晶後冷淡的表情,我只好強自壓下內心的欲望。

  晶後看完那封信,緩緩放在梳粧檯上,許久方道:“沈馳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我充滿詢問的看著晶後。

  晶後道:“肅王燕興啓向來和我不睦,我若是讓他成爲相國,豈不是又在朝中爲自己樹立了一個對手?”

  我低聲問道:“燕興啓和白晷的關係怎樣?”

  晶後道:“兩人沒有什麽深交卻也沒有什麽矛盾!這燕興啓絕非善類,先皇在世之時,曾經任命他掌管財糧司,沒想到他居然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先皇一怒之下將他官職除去,永不錄用,他的肅王頭銜也是三年前獲封,像這種憊懶人物豈可出任大秦相國的重位?”

  我笑道:“母后難道看不出沈馳是想轉移白晷的注意力嗎?”

  晶後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不過……若是讓燕興啓出任相國,白晷未必會答應。”她沈吟片刻方道:“你馬上帶我去見沈馳!”

  我猶豫道:“沈馳目前並不想暴露他已經來到秦都,母后一舉一動都爲人矚目……”

  晶後淡然道:“白晷這兩日忙於他女兒的婚事,應該沒有過多的精力顧及其他,再說……我又豈會大張旗鼓的走出宮去!”

  我和晶後乘坐軟轎來到沈馳所居住的祿緣客棧,沈馳已經歇息,我敲了很久的房門,他才起來把門打開,他衣冠整齊,床上的被褥也已經疊好,沈馳笑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恭恭敬敬的請入晶後,晶後微笑著走向沈馳:“沈卿家可曾記得我?”

  沈馳深深一揖道:“草民沈馳參見太后千歲千千歲!”

  “免了!”晶後來到桌旁坐下,我和沈馳分立她的左右。

  “沈卿家請坐!”

  沈馳依言坐在晶後的對面,神情宛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晶後將那封信函放在桌上向他推了過去:“沈卿家爲何保薦肅王?”

  沈馳道:“保薦肅王意在轉移白晷的指向,太后應該可以想到。”

  晶後皺了皺眉頭道:“你這封信中涉及遷調的官員竟有二十餘人,而且多數都不在重要位置。”

  沈馳笑道:“若是重要位置上的調動,恐怕白晷也不會同意!”

  晶後星眸充滿詢問之色。

  沈馳道:“恕草民直言,太后之所以把臣從濟州請來,真正的目的就是想用臣來制衡白晷。”

  晶後並不否認,微微點了點頭。

  沈馳道:“涉及遷調的二十六人全都是當年被宣隆皇貶敵的官員,臣想讓自己回到秦都,重新被太后重用這件事變得理所當然。至於肅王燕興啓,他爲人雖說貪婪齷齪,可是他的皇室宗親地位仍在,相國之位他也勉強合格,更重要的是在白晷的眼中,燕興啓還不足以構成對他的威脅。”

  晶後道:“看來你是想等時機成熟之後,再入朝爲官了?”

  沈馳點了點頭道:“太后聖明。”

  晶後歎了口氣道:“也罷,明日便是元宗的大婚之日,趁著現在這個時候,我把你要求的事情全部做到。”她又向沈馳道:“沈卿家有何制橫白晷之策?”

  沈馳微笑著站起身來,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面對晶後道:“對付白晷並不難!”

  我心中暗道:“這沈馳大話連篇,白晷又豈是那麽容易對付?”

  晶後饒有興趣道:“說來聽聽!”

  “白晷之所以能有今日權勢地位,應該是太后一手造成,太后若想一切回復如常,就必須把他放歸到原來的環境中去……”

  我和晶後的神情同時一變,沈馳此人果然非同尋常。

  沈馳充滿睿智的雙目流露出自信的目光,這讓人頓時忘記了他普通的外表。

  “近日東胡不斷在大秦北部邊境滋擾生事,爆發戰爭是早晚的事情。”沈馳壓低聲音道:“戰事一旦爆發就是太后對付白晷最好的機會!”

  我和晶後離開客棧時沈馳的話仍然在腦海中回蕩,對我來說沈馳的策略宛如天際的曙光,爲我展示出一個從未有過的境界。我也曾經想過無數可以對付白晷的方法,可是目光始終局限于大秦國內。而沈馳卻將目光放到了大秦以外的列國,在國內政局陷入僵持的時候,借用外力來牽涉白晷的精力實在是絕妙到極點的想法。

  晶後出門後向我道:“胤空!你剛剛從濟州返回,想來已經累了,還是趕快回去歇息吧!”

  她看來並沒有讓我隨她回宮的意思,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恭敬應了一聲,目送著她上了軟轎,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楓林閣已是深夜,衆人仍舊沒有歇息,都在等待著我的歸來。

  采雪聽到動靜,慌忙從廚房中跑了出來,美目隱然含有淚光,向我露出一絲淺笑,明眸側顧,皓齒嫣然,隱蘊的那縷情思無所遁形的流露在眉宇之間。更顯得豐神嬌媚,惹人憐愛。

  我向她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連我也無法描摹我們之間這似有似無的感情了。

  孫三分一臉嚴峻道:“公子!瑤如姑娘仍然在發燒!”

  我微微一怔,慌忙收斂心神轉向孫三分道:“先生可查看出她究竟所染何病?”

  孫三分道:“她脈象奇怪,忽強忽弱,時緩時急,氣息沈重,顯然是中毒之徵兆!”他低聲向我道:“公子可曾檢查她身上有何異常?”

  我搖了搖頭,忽然想起幽幽說過對她種下斷命七絕針的事情,慌忙向瑤如房中走去。

  我在采雪的幫助下,褪下瑤如的衣物,仔細在她的身上檢查了一遍,果然在她左肩的位置發現了一個黃豆大小的藍點。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幽幽果然行事歹毒,爲了一本田氏賬冊居然對瑤如下如此辣手。

  出門叫來孫三分,我又把幽幽的事情向他講了一遍。孫三分眉頭緊皺,用手指觸了觸瑤如肩頭的皮膚,他從藥箱中取出金針,將瑤如的肌膚刺破,放出幾滴黑血。

  “這斷命七絕針的毒性我應該可以去除,不過……”

  “不過怎麽?”

  孫三分歎了口氣道:“這毒針乃是用內力射入瑤如的經脈,針隨體內血液流動,老朽恐怕很難將之取出。”

  我關切道:“這毒針在體內對瑤如可有危害?”

  孫三分點了點頭道:“這毒針每行進一分,瑤如姑娘的痛苦就會增加一分,就算這條性命可以保住,日後她也會生活在痛苦與折磨之中……”

  我神情黯然,無力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采雪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頭,她芳心中也是難過無比,忍不住垂下兩行珠淚。

  孫三分道:“於今之計,最好找到下手之人,想來她定然有辦法取出毒針!”

  我點了點頭,幽幽肯定還會前來,不過如果沒有田氏賬冊給她,她恐怕不會救治瑤如,現在事情的關鍵反而集中在田玉麟的身上,卻不知他會不會來到秦都。

  惠安皇燕元宗大婚,作爲他的義弟我理所當然要出席。我連夜寫了一副賀聯,精心裱好,上午時候才前往秦宮。道路兩旁處處張燈結綵,整個秦都都因爲這場大婚洋溢著歡樂的氣氛,自宣隆皇死後,這是百姓最爲開心的一天。

  走入秦宮,仿佛走入紅色的海洋,道路兩旁儘是紅色的宮燈與帷幔,宮女太監全都換上了紅色的吉服,來回穿梭繁忙。

  大婚的地點在秦宮最大的正德殿,我來到的時候新人剛剛來到殿前,卻見由清一色美女所組成的宮廷樂隊,和八十名手持香花宮扇的美貌宮女,引導前行。到了大殿前,自動分開,由大殿兩側的紅色花徑繞殿而行,抄向後方進入禮堂。

  十八名半持花籃半持爐香的美貌童男童女引了新人,由正中踏著紅色羊毛地毯走入大殿。六十名宮女和太監跟在他們身後,最後才是前來觀禮的文武百官。

  眼前萬花如海,百丈香光,到處花燈鼓樂,錦繡成堆,霞蔚雲蒸,富麗無倫。

  我按照太監的指引來到自己的位置,卻見儷姬鳳冠紅妝,盈盈步上殿堂,我雖然看不到她珠簾後的俏臉,可是能夠想到她此刻的心境定然是傷心到了極點。

  燕元宗表情緊繃,從他的臉上更看不到任何新婚的喜悅,顯然他到此刻仍然對燕琳未能忘懷。

  燕琳和思綺一左一右攙扶著儷姬,兩人幾乎同時從觀禮人群中發現了我,向我嫣然一笑,仿若兩朵含苞待放的解語花,我心中的陰霾在她們的笑容中頓時散去了幾分。

  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平王殿下!”

  我愕然回過身去,卻見肅王燕興啓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後,他身材不高,略微有點發福,一張臉上充滿和善的笑容,如果不是知道他的那段過去,我很難將他和貪婪二字聯繫在一起。

  我慌忙笑著招呼道:“肅王千歲您也來了!”其實我跟肅王只是在宣隆皇的葬禮上見過,之前還從未有過任何交談。

  肅王笑著道:“皇上大婚,我一早便來了!”他目光充滿曖昧的望向思綺道:“白大將軍的這雙女兒真是人間絕品,聽說小女兒已經和平王訂親,真是羨煞世人啊!”

  我笑道:“肅王千歲哪里聽到的傳言,我怎麽不知道呢?”

  肅王嘿嘿笑道:“你莫要跟我客套,若是看得起我以後叫我皇叔便成!”

  我笑著點了點頭,心中盤算,燕興啓爲何會主動向我示好?難道晶後已經將捧他成爲相國之事告知於他?可轉念一想此事昨夜才剛剛定下,晶後不可能這麽快讓他知悉,心中越發迷惘起來。

  典禮在奉常曲靖的主持下進行,我和燕興啓趁著這個空隙到禮官處將賀禮送上。

  燕興啓看來是想專門結交于我,向我道:“我對平王殿下的書法仰慕以久,不知平王殿下改日願不願意送我一幅?”

  我愉快的點了點頭道:“改日胤空寫好,一定親自奉到府上!”

  燕興啓哈哈笑道:“平王果然爽快!本王先行謝過了!”

  此時儀式已經舉行完畢,燕興啓和我攜手向大殿走去,我和他還有另外幾名皇子同席。燕興啓此人在後輩面前全無架子,居然談起風月場所的奇聞軼事,引得一幫皇子哈哈狂笑。我暗暗道:“燕興啓此人果然成不了大器,沈馳將他推到相國之位,這個替罪羊倒也合適之極。”

  燕興啓酒量極好,和同桌的每位客人都幹了兩杯,壓低聲音向我道:“皇侄……告訴你一個秘密……”他似乎有些醉意,說話也不像當初那般顧忌,手臂勾住我肩膀,附在我耳邊道:“元宗不喜歡……女人,這皇后……恐怕要有名無實……”

  我心中一凜,這原是我發現的秘密,燕興啓又怎會知道?確信周圍人仍然在觥籌交錯的痛飲,並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談話。我這才裝出半信半疑的樣子,低聲道:“皇叔沒有證據,不可胡說!”

  燕興啓嘿嘿笑了笑,又湊了過來小聲道:“去年新春之時,我請幾位皇子去府中赴宴,爲他們每人安排了一位歌妓……”他停頓了一下,向其他人看了看,這才低聲道:“他居然……把我安排的美貌歌妓給……”他伸出手掌狠狠的做出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我表情誇張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的迷惑終於得到了解答,伸臂勾住燕興啓的肩膀道:“皇叔!這件事千萬不可對別人說,恐怕會招來大禍的!”

  燕興啓看到我緊張的神情,酒意頓時醒了七八分,他呵呵乾笑了一聲。

  這時惠安皇燕元宗向我們這邊走來敬酒,我們一個個慌忙站起身來,燕元宗顯得落落寡歡,敬酒也只是出於形式和禮貌,應付完一杯之後又轉向其他的酒席。

  燕興啓善於調動氣氛,不多時便將我們一桌灌醉了大半,他也喝得滿臉通紅,口中反復念叨著:“高興……真是高興……”

  我留意到晶後直到酒席臨近尾聲才來到大殿向衆賓敬酒。燕興啓又開始胡說道:“我所遇美女衆多……可是卻無人能和太……”我慌忙掩住他的嘴巴,這燕興啓的嘴巴真是毫無顧忌,什麽話都敢說出來。好在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晶後身上,並沒有留意到燕興啓的表現。

  我生怕他在鬧出事情來,喊來一個小太監一起將他攙到偏殿的耳房中歇息。

  掩上房門,正看到燕琳和許公公一起走了出來,燕琳看到我妙目之中頓時流露出怒色,還好有許公公在場,她不敢當場發作出來。

  許公公笑道:“平王殿下,我和九公主正準備去找你!”

  我微笑道:“找我有什麽事情?”

  許公公道:“今晚白大將軍府上會有宴會,皇后的意思是,讓你陪同肅王一起前去。”

  我點了點頭道:“我也收到了白將軍的請柬,今晚肯定會去。”伸手指了指身後房門道:“肅王有些喝多了,正在裏面休息。”

  “老奴這就去給他準備一些醒酒湯來!”許公公轉身離去,這下燕琳總算有了和我單獨相處的機會,咬牙切齒道:“好你個胤空!居然不聲不響的去了濟州……”

  我慌忙向她遞了個眼色,低聲道:“這裏人多眼雜,公主千萬不可胡說……”

  燕琳一雙美目就要冒出火來,她用力跺了跺腳,威脅道:“我去禦花園等你!你若敢不來,我就把你姦淫我的事情全部稟告母后!”轉身氣衝衝向禦花園的方向去了。

  我心中叫苦不叠,只好遠遠跟在燕琳的身後向禦花園走去。

  好在宴會仍未結束,宮中多數人都集中在正德殿和周圍廣場之上,禦花園中靜悄悄並無人在。穿越前方的回廊,又經過兩處山溪小橋,峰回路轉,頓時感覺到移步換形,一步一景。

  可是燕琳拐入前方桃花叢之後竟然失去了蹤影,我四處張望確信禦花園中並無他人在場,方才低聲喊道:“九公主……”一隻纖纖玉手突然從花叢中探了出來,狠狠揪住了我的耳朵,將我扯到了花叢之中。

  我還未來及說話,她劈面就給了我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你這淫賊,居然如此狠心的將我抛在這裏……”燕琳美目之中珠淚盈盈,猛然撲入我的懷中緊緊抱住我的身軀:“你……可知道……我日夜都在思念你嗎?”

  我的內心中湧起莫名的感動,燕琳踮起腳尖灼熱的櫻唇用力吻住我的嘴唇。香舌頻渡,玉軟香溫。我幾乎要把持不住自己,理智中仍然知道這裏是皇宮禁苑。附在燕琳耳邊道:“琳兒……這是禦花園……”

  燕琳用力抓住我的衣領,我失去平衡和她一起倒在花叢之中,腦海中僅存的那點理智早已煙消雲散,我輕輕扯開燕琳的紅色長裙,露出凝脂般的軟玉溫肌,隨著我兇猛的侵入,燕琳發出一聲壓抑的輕吟。

  身下的霏霏青草隨著我們的動作微微顫動,粉紅色的花瓣隨風緩緩飄落,我們的情欲迷失在漫天花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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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21:16: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章 情挑

  我和肅王燕興啓直接從皇宮趕往白晷的府邸,燕興啓的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步入將軍府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清醒。

  白晷一身吉服站在門前迎賓,我和燕興啓代表皇室而來,被請到上桌,與我們同桌的還有燕元宗的幾位兄弟,中午在宮中已經見過,多數都喝得醉醺醺的,坐在那裏酒話連篇。

  燕興啓和我一起坐下,忍不住笑道:“今晚看來又要大醉一場!”

  我提醒他道:“肅王千萬不可喝多了,有些事情說出來反而不好!”

  燕興啓感激一笑:“你放心我心裏自有回數。”

  因爲晚上皇宮還有宴會,來到白晷府上的官員並不太多,不過其中大都是手握兵權的將領,這些人生性粗豪,個個嗜酒如命。隨著宴會的進行,開始略顯拘謹的氣氛也完全放鬆了起來。

  白晷率先向我們這邊走來,燕興啓笑著站起身來,祝賀道:“白大將軍今日嫁女,以後便貴爲國丈,我們是親上加親成爲一家人了!”

  白晷淡然笑道:“白某一心爲國,功名富貴卻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句話說得冠冕堂皇,周圍衆人肅然起敬。

  他和燕興啓對飲了一杯,又來到我的面前:“平王殿下!白某敬你一杯!”

  我慌忙道:“恭喜白大將軍!”白晷和我碰了碰酒杯,隨口說道:“濟州之行,玩得還愉快嗎?”

  我微笑道:“還好!”

  白晷滿懷深意的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他席。

  燕興啓笑道:“看來你們翁婿倆並沒有太多的話可說。”

  我苦笑道:“肅王不要取笑我了。”

  這時兩名武將走了過來向燕興啓敬酒,我趁機離座藉口去方便向白府花園走去。

  不知怎麽,我隱隱覺著燕興啓並不像晶後所說的那樣簡單,此人表面雖然庸碌無爲,可是這樣卻恰恰可以讓人失去對他的防備之心,我甚至懷疑,他在我面前說出燕元宗的秘密都是刻意所爲,如果真是這樣,燕興啓倒是一個不得不防的人物。

  月色朦朧,整個花園籠上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身處其中,頓時感覺到遠離酒桌的喧囂。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前方的竹亭中有一位紅衣少女向我轉過身來,卻是白晷的小女兒思綺。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道:“是你!”

  思綺似喜似嗔,月光之下越顯清麗脫俗,儀態萬方,黑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含羞垂下俏臉,輕聲道:“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我笑道:“酒席太過喧囂,再加上我本身不勝酒力,來到這裏偷得片刻清閒。”

  思綺點了點頭,有些惆悵道:“我和姐姐自幼一起長大,還從來未曾分開過……”

  我向她身邊走了一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大小姐嫁給聖上乃是順理成章之事。”我看了看她的俏臉道:“用不了太久,思綺小姐也會嫁人……”

  思綺俏臉飛起一抹嫣紅,越發顯得明豔動人。

  我敏銳的覺察到,她心中對我定然有幾分情意,若不是忌憚白晷,我早就會對她下手。

  我故意歎了口氣道:“卻不知思綺小姐的未來夫婿是何等風流人物。”

  思綺輕聲啐道:“你休要胡說,我何嘗有……什麽未來夫婿……”

  我輕聲道:“胤空好像記得白將軍曾經說過思綺小姐和吳姓人家的公子早就訂下親事。”其實我早就知道那是白晷推搪的藉口,今日是故意引思綺說出來,藉以試探她對我的感覺。

  思綺輕輕咬了咬下唇,嬌俏可愛的鼻翼微微翕動了一下,費了好大勇氣才說道:“我何嘗跟他訂過親事……”聲音漸漸變小,幾不可聞。

  我心中暗笑,表面卻做出十分惆悵的樣子,長長歎息一聲道:“自古多情空餘恨,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實在太多了……”

  思綺定然猜出我所指的是什麽,也是神情黯然。

  我正待更進一步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白某正要給平王敬酒,沒想到殿下跑到這裏來了!”

  我回頭看去,卻見白晷面無表情的出現在我的身後,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思綺驚慌的叫了一聲:“爹爹!”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去休息!”白晷怒道。

  思綺慌忙向自己居住的小樓中逃去。

  我有些尷尬的擠出一絲笑容:“在下私闖貴府花園,還望白大將軍見諒。”

  白晷冷笑道:“平王殿下深得太后器重,白某豈敢埋怨!”他對我並沒有任何好感。

  我灰溜溜道:“時候已經不早了,胤空先行告退!”

  “恕不遠松!”

  我心中的沮喪實在是無法用言語形容,剛剛走出白府大門,肅王燕興啓在後面追趕了上來:“平王留步!”

  他來到我身邊,埋怨道:“怎麽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我笑道:“胤空不勝酒力,無法繼續再戰。”

  燕興啓道:“平王恐怕是嫌宴會嘈雜毫無情趣吧?”他向我詭秘笑道:“今晚我在萬花樓提前訂下酒席,平王有沒有興致一起前去?”

  我剛剛被白晷一頓冷落,心中正在著惱,去萬花樓放鬆一下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更何況我自從來到秦都之後還未曾見過慕容嫣嫣,借著這個機會剛好和她會面。

  來到萬花樓我才知道燕興啓邀請的客人並不止我一個,大秦宗正官劉藝,太仆朱無墨,中山國二皇子張敬延都在受邀之列。慕容嫣嫣並不在這裏,這多少讓我感覺有些失望。

  我剛剛來到大秦時就和張敬延有過接觸,那時候他曾經幫助太子燕元籍誣我用贋品送禮,那時所受的侮辱我仍舊記憶猶新。

  我們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經和那時全然不同,他的靠山燕元籍早已被貶往營陽,而我現在貴爲晶後的義子,惠安帝的義弟。

  張敬延也沒有想到我會到來,臉上神情顯得驚惶之至。

  我微微一笑,和他們一一見禮。

  這間‘軟香閣’我原來從來沒有來過,房間分內外三層,最外面是一個溫泉水池,穿過長廊便可抵達我們吃飯飲酒的廳房,整個房間其實就是一個大大的床榻,正中擺放著一張小小的紅木方桌,房間的西邊牆壁之上開有五個門洞,裏面是五間雅致的臥室。

  我們除去衣物先在溫泉水池中沐浴,門外走入五位美麗女郎,身上只穿著半透明的粉色孌衣,蒸汽縈繞之中更顯妖嬈多姿。

  燕興啓笑道:“這些女子都是剛剛從中山國而來,絕對與大秦美女不同!”

  我們齊聲大笑了起來。

  張敬延神情尷尬,他也沒有想到這些女子竟然都是中山國人。我心中暗自琢磨,這燕興啓做出如此安排究竟是無心還是刻意爲之,對張敬延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幾名女郎伺候我們沐浴完畢,我們換上白色棉袍來到廳房之中,身下床榻居然溫暖無比。

  燕興啓解釋道:“這張床榻是根據東胡的大炕做成,下面築有爐竈。”

  酒桌上擺好了幾樣精致小菜,燕興啓端起酒杯道:“這酒乃是黃蔍所泡,有補腎強身之效,你們馬上就會知道本王所言非虛!”

  我們喝了兩杯,那五名中山美女除去孌衣分別來到我們的身邊,整個廳堂頓時一片春色盎然。

  我身邊的美女踡伏在我的腿側,軟糯的香舌沿著我的足尖恰到好處的開始舔弄。

  燕興啓‘啪!’的一聲拍打在他身邊美女雪白的粉臀之上,頓時多處五根紅色的指印。那美女‘嚶!’地叫了一聲,婉轉嬌柔到了極點,累得我一口酒險些嗆出來。

  燕興啓笑道:“中山的女子臀部豐滿,腰肢纖細,雙腿頎長,確實是玩物中的上品!”他句句不離中山二字,毫不顧忌張敬延的感受,張敬延一張面孔變得鐵青,輕輕推開了他身邊的那名女子。

  劉藝和朱無墨同時大笑,兩人攬過身邊的美女,上下大肆其手。

  燕興啓微笑道:“不過這只是外觀,若是不親身體會,你們絕想不到中山美女的好處,幸虧大秦已經將中山淪爲屬國,不然的話我等豈能享受到如此的妙品!”

  張敬延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開欲要向他身上靠來的美女,霍然站起身來,怒道:“肅王故意消遣我來著?”

  燕興啓雙目半合半開,不屑道:“消遣你?本王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嗎?”他微笑道:“以二皇子的眼光可不可以看出這六名美女中,究竟哪位才是真正的中山美女!”

  張敬延嘴唇劇烈的抽動了一下,他終於明白燕興啓請他來的目的就是當著我的面好好羞辱他一番,爲我出一出當年太子府中的惡氣。

  他目光無比怨毒的看了看我們,轉身向門外走去。

  燕興啓哈哈笑道:“夜冷風涼,二皇子還是多穿些衣服!”

  六名中山美女倒在床上齊聲嬌笑起來。

  燕興啓目光轉向我道:“平王心中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這燕興啓爲了討好我可謂是用心良苦,居然連這件陳年舊事也能查出來。

  朱無墨一旁道:“肅王千歲,朱某也奇怪的很,這六名女子難道並不是中山美女嗎?”

  燕興啓笑道:“全都是贋品!不過美女確實貨真價實!”

  他向懷中的美女粉臀上又拍了一記:“去把中山的那兩位美女請出來讓客人見識一下!”那美女嬌嗔道:“千歲好生偏心,來到這裏,居然還自己帶著女人過來!”

  燕興啓發出一聲大笑。

  朱無墨和劉藝笑道:“我們還是喜歡本土的女子,中山美女就算給我們,恐怕也水土不服。”他們分別攬住兩名美女起身向西牆單間走去。

  燕興啓笑著搖了搖頭道:“看來還是我們的品位要高出一籌!”

  我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分明是燕興啓的預先安排,他向我示好的目的究竟何在?難道是想通過我向晶後轉達他的誠意?

  兩名身穿黃色長裙的美女在剛才那名女子的引領下來到廳中,兩人身材絕佳,樣貌竟然有七分肖似,俱是滿面春風,皓齒嫣然。黃色長裙領口開得很低,露出半邊雪白豐盈的前胸。透過薄紗依稀可以看到她們纖腿的完美曲線,細膩圓潤的纖纖玉足赤裸,足趾晶瑩。

  燕興啓道:“這兩個是我從中山國得來的美女妙芙和妙蓉,兩人雖然不是親生姊妹,可是身材樣貌都如同孿生。”

  妙芙和妙蓉分別來到我的身邊跪下,長裙之內竟然空無寸縷,纖長的玉腿靠在我的身側,充滿驚人的彈力。

  燕興啓笑道:“平王殿下今晚可以感受一下她們的雙飛之術,本王可以保證,你一定會樂不思蜀!”

  二女一左一右攙扶著我來到房間之內,對於燕興啓的這份好意我實在是無法拒絕,此人絕對不同尋常,不但查清了我過去的一切,還深知我的喜好。

  妙芙屈身用檀口咬住我棉袍的系帶,輕輕扯開。

  妙蓉纖手從身後撫摸著我的前胸,溫軟的香舌沿著我的頸部輕輕吻落,充滿彈性的雙峰從身後擠壓著我的脊背。

  兩女分別從上下向我的身體進軍,我舒服的就快要呻吟起來。

  燈影突然暗淡了下來,我們彼此的軀體叠合在一起,誘人的節奏回蕩在溫暖的空間之中……

  這場欲海搏戰讓我在將軍府的鬱悶一掃而光,兩位中山美女果然如燕興啓所說的那般曼妙,其中的愉悅只有親身感受才能知道。

  我們彼此交纏著睡在一起,兩女帶著滿足的神情睡去,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目前的政局,我必須儘快的找到對付白晷的方法,力求在他和晶後兩大陣營之間能夠左右逢源,可是以他今晚對我的態度來看,他對我並沒有任何的好感。如果想改變他的看法,最佳的突破口就是思綺,我露出一絲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管採用什麽方法我都要儘快將思綺掌握在自己手中。

  清晨醒來的時候,兩女已經離去,來到廳內燕興啓正在悠閒自得的喝著早茶。我在他對面坐下,燕興啓爲我倒上一杯茶水,微笑道:“平王睡得可好?”

  我端起茶杯笑道:“神清氣爽,通體舒泰!”

  燕興啓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向我道:“自古有雲,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本王也不能免俗!”

  他的直白讓我頓時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慢慢的放下茶盞道:“肅王千歲請講。”

  燕興啓道:“大秦少府之職已經懸空多年,本王一直想爲國分憂,只可惜先皇對我抱有偏見。”他歎了口氣又道:“大秦正值多事之秋,本王雖然能力有限,仍然想爲宗室出力,爲國解憂,如果可能,平王可不可以將我的意思轉達給太后?”

  我心中暗笑,則燕興啓居然盯住了負責宗室供養的少府之職,若是他知道晶後有意讓他相國之位又不知會作何感想,不過這次剛好是一個大好機會,我正好順水推舟的送他一個人情,當下點了點頭道:“肅王放心,胤空一定向母后稟承這件事。”

  燕興啓微笑道:“此事如能促成,本王還有重謝!”

  我和燕興啓分手後徑直前往秦宮去參見晶後,來到鳳陽宮,晶後正在門前的花園中採擷著鮮花。

  也許是因爲燕元宗的大婚,她今日穿上了一襲紅色束身長裙,上面精心繡有一隻振翅欲飛的金鳳,身處百花之中,和諧的融入滿園濃濃春意。

  橘色晨光籠罩著整個花園,爲千姿百態的鮮花罩上一層柔和的光華,時而微風拂過,花瓣上的露珠隨風飄下,劃出一道美麗晶瑩的弧線。

  從我的方向剛好可以看到晶後側面的剪影,她的目光充滿了迷惘,唇角流露著淡淡的憂鬱,纖手漫不經心的向鮮花摘取,卻忽然發出‘啊!’的一聲嬌呼,無意中她的手指被花枝刺破。

  我正要上前,卻見許公公和兩名宮女已經跑了過去。

  晶後怒道:“混賬東西!連你也敢欺負我!”她將手中花枝盡數扔在地上,向許公公道:“把這片花園給我鏟平!”

  “太后……”

  “怎麽!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晶後重重的拂下衣袖,轉身向宮內走去,這才看到我。

  俏臉上仍然餘怒未消:“胤空!這麽早!”

  我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禮道:“孩兒特地來向母后請安!”

  晶後點了點頭率先向宮內走去。

  晶後誘人的胸部仍在不斷起伏,我的眼光情不自禁在上面多看了兩眼,卻正碰到她冷森森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晶後看到我的反應,目光漸漸軟化了下來,歎了口氣道:“沒想到親生的兒子居然還不如你有心。”

  “母后何出此言?”我隨即反應過來,今日是燕元宗新婚第一天,按理說他和儷姬應該一早來到鳳陽宮向晶後敬茶。

  我笑道:“也許……他們春宵苦短……起床晚了,也未必可知……”不知怎麽,我心裏突然湧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們年輕人只知道貪圖歡娛,其他的事情完全抛在腦後了。”

  我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指,看到她明豔的容顔,不免又是一陣心猿意馬。

  “找我有什麽事情?”

  我這才將燕興啓的事情向晶後稟報了一遍。

  晶後點了點頭道:“他之前曾經托別人向我說過這件事,他之所以看中少府之職,無非是想借機搜刮民脂民膏。”

  我笑道:“肅王若是知道母后有意讓他出任相國之位,恐怕會高興的癲了。”

  晶後冷笑道:“他始終無法改變貪婪的本性!”

  “只要利用得當,他完全可以成爲母后的擋風之牆。”

  晶後滿懷深意的笑道:“你一早來在我的面前拼命說著他的好話,是不是得了他的什麽好處?”

  我呵呵笑道:“胤空就算趁機敲一敲他的竹杠也算是理所當然。”

  晶後也笑了起來。

  這時許公公在門外喊道:“皇上駕到!”

  晶後的秀眉終於完全舒展開來,看來燕元宗畢竟沒有忘記他的這位母后。

  身穿紅色吉服的燕元宗和儷姬並肩走入宮內,我慌忙起身施禮。

  燕元宗淡然笑道:“都是一家人,胤空無需如此客氣。”二人從宮女手中接過茶盞,跪倒向晶後敬茶。

  我忽然留意到儷姬頸後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淤痕,我心中不由得一顫,難道她昨晚遭到了燕元宗這個變態的折磨。

  儷姬爲了掩飾這道淤痕今日特地穿上了高領長裙,她俏臉上始終挂著淡淡的笑容,從表面絕對看不出她內心的痛苦。

  晶後微笑著將他們兩個攙起來,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道:“元宗,你總算成家了,你父皇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說話間眼圈紅了起來,

  燕元宗道:“母后放心,孩兒以後一定勵精圖治,讓大秦日益強盛。”

  晶後擦去眼淚道:“你能有此心思,爲娘就放心了……”她一手捉住燕元宗,一手拉住儷姬,將兩人的手掌叠合在一起,晃了晃道:“你們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給大秦皇室續下香火!”

  燕元宗的臉色猛然一變,隨即又迅速回復了正常。

  儷姬的美眸中湧現出無限幽怨。

  我一直在留意兩人的表情變化,晶後的注意力僅僅集中在燕元宗身上,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傻孩子,生兒育女乃是人生畢竟之路,你雖說貴爲帝王,一樣也要經歷此事。”

  儷姬俏臉通紅的垂下頭去。

  晶後道:“今日難得你們都在,陪我一起用早膳!”

  許公公早已安排宮女在外間擺好各色早點和果品。

  我們一起來到桌前落座。

  晶後心情好轉了許多,不時講著燕元宗兒時的趣事,儷姬時而發出陣陣淺笑,燕元宗卻毫無表情,只顧埋頭吃著東西。

  儷姬目光專注的盯著晶後,時而發出一兩聲會心的微笑,風姿誘人到了極點。

  我忽然産生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而且馬上付諸實施,我的腳悄聲無息的從桌下伸了出去,準確的尋找到儷姬的纖足,用足背輕輕摩挲著她的腳踝。

  儷姬嬌軀一顫,剛剛夾起的點心又掉到託盤之中。

  晶後關切道:“你怎麽了?”

  儷姬迅速鎮靜了下來,微笑道:“母后,孩兒只是一時失手。”

  燕元宗有些不滿的瞪了她一眼,儷姬纖足向後縮去,卻僅僅後退了些許的距離,我繼續跟上,用腳勾住她圓潤的足踝向前牽拉。

  我表面上卻仍然和晶後談笑風生,儷姬的手下意識的抓住燕元宗的臂膀。

  燕元宗冷冷拂落儷姬的纖手道:“這裏是皇宮,規矩和你原來全然不同。”

  儷姬遭到他的冷遇,神情黯然之至,晶後怒道:“元宗,你這孩子怎地如此說話!”

  儷姬溫柔道:“母后切莫怪罪皇上,此事原是孩兒的不是……”

  我笑道:“皇兄也是無心的,心中並無斥責皇后之意。”腳背大膽的沿著儷姬的足踝向上,輕輕摩擦著她的小腿。

  儷姬再不退縮,小腿並攏將我不安份的大腳夾住,我們的目光瞬間相觸,雖然是驚鴻一瞥,彼此的眼中同時蕩漾出一絲春意。

  這種心跳中的旖旎更加的韻味無窮,直到晶後起身,我才把腳收回,儷姬趁機看了我一眼,俏臉緋紅的垂下頭去。

  看著燕元宗和儷姬離開,晶後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充滿惆悵道:“你有沒有感覺到元宗和儷姬之間有些不對?”

  我點了點頭道:“母后無需顧慮,假以時日他們之間定然會産生感情。”

  晶後道:“希望這樣才好……”她轉向我道:“這些日子我忙於朝政,把你和白晷小女兒的事情忘記了,找個機會我會再向白晷提及此事。”

  我趁機表白道:“此事不提也罷,白晷對我並無好感,再說孩兒對思綺並無太多想法……”我向晶後走了一步低聲道:“孩兒心中只牽挂著母后一個……”

  晶後冷冷看了我一眼道:“胤空,難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昨晚跟燕興啓去了什麽地方嗎?”

  我尷尬笑道:“孩兒就算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心中仍然想著母后!”

  “大膽!”晶後柳眉倒豎,揚起纖手狠狠的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慌忙跪倒在她的面前。

  “混賬東西,居然拿本宮和那幫煙花女子相比!”晶後氣得俏臉煞白,嬌軀不住顫抖。

  我心中非但沒有感到任何恐懼,反而感到莫名的欣喜,她越是表現出這樣的憤怒,越是表明我在她的內心中已經佔有一席之地。

  我張臂抱住她的玉腿,真摯道:“即便是母后要殺了孩兒,孩兒也要把心中話說出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母后。”

  晶後反手在我臉上又是一掌,低聲道:“放開我!”

  我仍然抱住她的雙腿不放,晶後怒極一掌接著一掌的打在我的臉上,我閉上眼睛仰起頭默默承受著,忽然一滴冰冷的淚水低落在我的臉上,我詫異的睜開雙目,卻見晶後的目光終於軟化了下來,腮邊仍有一顆晶瑩的淚珠猶未落下。

  我慢慢站起身來,晶後憐惜的撫摸著我被打得紅腫的面龐,我猛然將她的嬌軀擁入了懷中。晶後的嬌軀在我懷中不由自主的戰慄起來,我抱起她的嬌軀向內室的床榻走去……

  走出鳳陽宮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十分,晶後的激情呢噥仍然回蕩在我的腦海之中,我忽然發現自己對晶後的迷戀幾乎不能自拔,現在的我仿佛遊走於刀鋒邊緣,稍有不慎恐怕將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肅王燕興啓成爲相國之後,一定會對我感激萬分,我們的關係肯定會因此而更進一層。按照沈馳的計劃,晶後暫時並不會向白晷採取行動,這段時間應該是最爲平靜的時刻。我剛好利用這個機會考慮如何接近白晷,甚至獲取他的信任。

  瑤如的病痛沒有任何好轉的迹象,斷命七絕針帶給她的痛苦一日強似一日,孫三分利用所有的方法對她進行鎮痛,可是看起來效果始終不大。田玉麟仿佛在人間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的音訊,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我開始喪失了信心。

  這是我從濟州返回後第一次去拜會陳子蘇,來到他府上的時候,他正在攙扶著夫人小心的在院內走路,孫三分果然妙手回春,看陳夫人的情形完全恢復只是遲早的事情了。

  陳子蘇看到我慌忙招呼我桌下,我讓唐昧去外面買些酒菜,中午便在他這裏吃飯。

  陳子蘇從我的臉色就已經看出我有心事,微笑道:“平王從濟州遊玩回來,似乎心情比原來還要沈重許多!”

  我苦笑道:“回來的這幾天,諸般事情一股腦全部用了過來,我幾乎要招架不住了,今日才能抽出時間拜會先生。”

  陳子蘇早已從孫三分那裏知道我回來的消息,他笑道:“本來我想去府上拜會殿下,可是考慮到平王心境紛亂,還是讓你冷靜下來再去,沒想到殿下今日親自來了。”

  我歎了口氣道:“胤空今日前來,是特地向先生請教的。”

  陳子蘇道:“平王有話儘管直說。”

  我這才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一一向陳子蘇道來,陳子蘇一邊傾聽一邊點頭。當我說到沈馳提出讓肅王燕興啓爲相國之事時,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殿下有沒有想過這沈馳因何會提出這個人選?”

  我笑道:“這點我早就考慮過,可是根據我的瞭解沈馳和燕興啓之間並沒有過任何交往。”

  陳子蘇點了點頭道:“這麽說,沈馳僅僅是用燕興啓來轉移白晷的目標這麽簡單!”他似乎並未全信。

  我繼續說道:“沈馳此人的確不好捉摸,他爲了掩飾自身來到秦都的真正目的,還讓晶後從外地調遣數十名被貶敵的官員。”

  陳子蘇道:“這些官員殿下有沒有調查過?”

  “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多數跟沈馳都沒有交往。”

  陳子蘇道:“我總覺著沈馳真正的目的並不在迷惑白晷,可是一時間也無法猜透他的真正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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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政局

  我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沈馳向晶後獻出了一個計策,借用外力來對付白晷!”

  陳子蘇雙眉有力的跳動了一下,他脫口道:“可是對外發起戰爭,讓白晷遠赴前線平亂?”

  我重重點了點頭。

  陳子蘇霍然站起身來,雙目灼灼發光,在院內來回踱了幾步方道:“此人果然厲害!內部陷入僵局的情況下,借用外力擺脫困境,妙!果然妙計!”陳子蘇重新回到我的面前道:“按照沈馳的計劃,以後大秦的朝政將行成三股力量,太后、白晷還有肅王!”

  “肅王!”我有些奇怪的看著陳子蘇,在我的概念裏燕興啓只不過是一個替罪羊而已。

  陳子蘇道:“我敢斷定沈馳捧出肅王的真正用意是讓他和白晷對抗,而不僅僅是一個替罪羊!”

  我茅塞頓開道:“只有扶持肅王讓他有足夠的實力和白晷對抗,太后才能從中漁利!”

  陳子蘇道:“不過這件事卻風險十足,既要用肅王牽制白晷的力量,又不能讓他趁機坐大,否則前狼剛走,後虎又至。”

  我也考慮過這件事情,不過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晶後對白晷絕不會長時間的忍耐下去,北疆東胡已經挑起戰火,只要戰事全面爆發,她就會著手對付白晷。

  陳子蘇道:“有件事子蘇必須提醒殿下,晶後真正掌控大權之日,就是你離開之時。”

  我淡然一笑,現在談離開還爲之過早,而且我內心中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從晶後對待我的重重迹象來看,她對我並非毫無感情,我應該有機會根本上徹底征服她。

  剛剛返回楓林閣,肅王燕興啓就來找我,他看來急於得到我的回信。

  我笑眯眯的把他請到書房之中,燕興啓和我寒暄了一番馬上把談話轉入了正題:“平王殿下……上次我拜託你的事情……”

  我故意道:“什麽事情?”

  燕興啓微微一怔,有些不悅道:“拜託你幫我向太后提及的那件事……”

  我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那件事!”

  燕興啓關注的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太后並未答應!”

  燕興啓一臉的失落:“太后不答應?”

  我點了點頭道:“太后絕不同意肅王出任少府之職,說您乃是皇叔,少府的職位焉能襯得起你的身份!”

  燕興啓苦笑道:“太后還是不願用我。”

  我壓低聲音道:“不過太后有意讓你出任……相國之職!”

  燕興啓不能置信的擡起頭來,雙目之中的喜悅毫無保留的流露出來:“你……你說什麽?”

  我笑著重復了一遍。

  燕興啓激動的握住我的雙手,仍舊不敢置信道:“此話當真?”心情極度激動之下,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他好不容易才鎮靜下來,向我道:“若是本王順利登上相國之位,絕對少不了平王的好處!”

  我笑道:“此事已成定局,這兩日太后就會讓皇上下詔,肅王身爲皇叔,想來那白晷也不能反對。”我婉轉提醒他要防止白晷從中作梗。

  燕興啓道:“白晷那裏我自有辦法。”

  “只要白晷答應,肅王出任相國之事就已成定局!”

  燕興啓用力的晃了晃我的雙手道:“平王,我們結爲兄弟如何?”

  我不禁愕然張大了嘴巴,燕興啓的這個提議真的是匪夷所思,要知道我是晶後的義子,按輩分應該稱呼他一聲皇叔,他和我結拜這豈不是亂了輩分。

  燕興啓道:“難道平王殿下看不起我?”

  我慌忙搖了搖頭道:“胤空豈敢,能得肅王千歲垂愛,胤空求之不得!”其實想想結拜根本就是個形式,我雖然稱呼晶後義母,最後還不是一樣讓她在胯下承歡,多一個莫名其妙的兄長更加無所謂,當下在香爐前和燕興啓八拜爲交。

  雖然我們各自都抱有自己的目的,可是結拜以後感覺還是親近許多。

  燕興啓本來想要請我去肅王府一聚,我因爲擔心瑤如的病情婉言拒絕。

  燕興啓走後,我來到瑤如房中,體內七絕針又開始折磨她,瑤如痛苦到了極點,貼身孌衣已經完全濕透,嬌軀不住顫抖。候在一旁的采雪也是珠淚漣漣,看到我到來,采雪慌忙站起身來,含淚道:“瑤如姐姐撐不下去了……”

  我求助般望向孫三分,孫三分歎了口氣道:“七絕針深入她的體內,老朽無力取出,能做的無非是可以幫她鎮痛而已。”

  我關切道:“既然可以鎮痛,瑤如因何還會痛不欲生?”

  孫三分道:“公子可能不知道,但凡鎮痛之藥,對體內都有幾分成癮作用,若是每次都對她施以藥物,恐怕……”他壓低聲音道:“公子還記得宣隆皇嗎?”

  我內心猛然一凜,宣隆皇就是因爲服用逍遙丸而死,我焉能讓瑤如步他的後塵。

  孫三分道:“於今之計只有找到下手之人才能救她!”

  我向孫三分和采雪使了一個眼色,他們馬上會意退出門去。

  我將瑤如的嬌軀抱入懷中,瑤如用力咬住下唇,俏臉毫無血色,顫聲道:“瑤如……看來……無法侍奉……公子了……”我看到她痛苦的模樣,心中一酸緊緊將她摟住,吻在她光潔的前額上,動情道:“瑤如,你一定會好起來,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跟隨在我的身邊。”

  瑤如美目中滿是淚水,櫻唇被她咬得泌出血來。

  我心疼的爲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瑤如,告訴我你哥哥的下落?”直至今日我仍然懷疑瑤如知道田玉麟的去向。

  “我……不知道……”瑤如竭力道,看到她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繼續追問下去,小心爲她蓋好了被子走出門去。

  孫三分看到我一臉的憂色,安慰我道:“每日只會發作三次,持續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我歎了口氣,把孫三分和唐昧叫到書房。

  孫三分以爲我還是詢問瑤如的病情,正要向我說時,我率先開口道:“上次的迷幻草你再給我一些!”

  孫三分愕然道:“公子要它何用?”

  我微笑道:“以後再告訴你。”

  孫三分見我不願說,也不敢多問,恭敬道:“我回頭去取來給你。”

  我囑咐他道:“孫先生再想想看,是不是還有方法可以救治瑤如。”孫三分苦笑道:“我已經嘗試過多種方法,怎奈這七絕針構造奇特,我實在無力將它取出。”

  我又向唐昧道:“唐昧,你這兩日在秦都打探一下,看有沒有田玉麟和那個叫幽幽的女子的蹤迹。”

  唐昧點了點頭道:“屬下知道,不過秦都人口衆多,想找到他們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笑了起了,拿出一張自己親手繪製的畫像道:“你去找畫匠將這幅畫像臨摹,越多越好,然後在秦都的每一個角落都給我貼上去。”

  唐昧接了過去愕然道:“是那名妖女!”

  我點了點頭道:“瑤如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我勢必要逼她出來見我。”

  唐昧有些顧慮道:“只怕她未必會輕易上當!”

  我充滿信心道:“她一心想得到那本田氏賬簿,上次被田玉麟騙了一次,這次該輪到我們了!”

  三天以後大批曾經被貶敵的官員開始陸續返回秦都,沈馳也在回來的官員之中。晶後果然依照他的建議,提出用肅王燕興啓出任相國。我本來以爲白晷會反對這件事,沒想到他這次居然默認了晶後的做法,看來燕興啓此人的確有些手段。

  燕興啓成功登上相國之位,心中興奮到了極點,他在肅王府設宴專門宴請皇室貴胄和朝廷重臣,在他的心目中我居功至偉,邀請的貴賓名單中我被列爲上賓。

  肅王燕興啓的府邸並不在秦都城中,當年被宣隆皇貶敵之後,他便隱居於城外五裏的蟠龍山,並於山下修建了一座慕雨山莊,三年前宣隆皇重新恢復他的王位之後,他便將慕雨山莊就地擴建成爲肅王府。

  我獨自一人前往肅王府赴宴,來到肅王府時候,但見車馬如龍,人聲喧嘩,前來恭賀拜謁肅王的官員無數,我心中暗道:“這燕興啓若不是擔任相國之職,焉能有今日之場面。”

  門前數十名身穿嶄新服飾的僕人正在引領車馬,我將手中繮繩扔給一名僕從。

  遠處傳來一聲大笑:“胤空!我一直都在等你!”躊躇滿志的燕興啓大步向我走來,我慌忙迎上前去向他行禮:“肅王千歲……”

  燕興啓板起面孔道:“胤空,難道你忘了我們結拜的事情?”

  我笑道:“大哥勿怪,人多眼雜,我還是稱你肅王好些!”

  燕興啓又是一聲大笑:“好!總之你我心裏明白就好!”他的注意力忽然被遠處的一位貴客吸引了過去,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人竟是大將軍白晷。

  燕興啓馬上把我丟到一旁,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大秦宗正劉藝,太仆朱無墨顯然是燕興啓的死黨,今日他們也充當半個主人,負責招呼賓客。

  太仆朱無墨引著我向肅王府中走去,整座王府依山而建,山勢水韻盡在其中,沿途嘉木成行,滿是花樹。清溪如帶,蜿蜒于小山叢樹之間,地上生滿鮮花,兩旁柳芽舒青,柔條毿毿,充滿生意。

  沿著曲曲折折的鵝卵石路面穿過前方園林,遙望前面紅橋對岸,柳林深處,隱現著數棟精舍,奇石怪峰點綴其間,景色極其幽麗。走過紅橋,前方疏落落種著幾株不知名的花樹,妃紅儷白,間以綠萼,含苞欲吐,冷豔浮輝,樹下細草蒙茸,甚似纖柔,處處一片盎然春意。轉過花樹叢,前方五步一橋十步一閣,千行楊柳之中,擁著金碧輝煌的樓臺一所。四圍種著姹紫嫣紅的各色鮮花,繁英滿地,五色繽紛,花開似錦,碧浪如雲。

  我心中暗贊:“這燕興啓真會享受,這裏比起秦宮的禦花園猶有過之,難怪他不願住在繁華喧囂的城內。

  那座金碧輝煌的樓臺名爲觀景台,就是今晚宴會的地址所在。

  我的位置在貴賓席,和大將軍白晷、奉常曲靖等一幫朝廷重臣同桌,顯見燕興啓對我的重視,不過這種安排倒令我有些尷尬,生恐白晷在酒席之上當衆給我難堪。

  好在白晷位高權重,一幫官員蒼蠅似的圍著他拼命的奉承拍馬,他根本無暇顧及我的存在,直到客人正式落座之後,他才向我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來是我多心了,以白晷的胸襟和眼光,他根本不會和我這樣一個小角色計較。

  因爲白晷在場,我從酒席開始便表現的拘謹恭謙,衆人敬酒的中心仍然圍繞在白晷和燕興啓身上,我自幼便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在衆人面前隱藏鋒芒對我來說是件駕輕就熟的事情。

  酒至半酣,燕興啓起身大聲道:“今日諸位能夠賞臉來到這裏,本王實在是感激之至,承蒙聖上垂愛,讓我出任相國之職,今日本王當著諸位大人的面起誓,我身爲大秦相國必忠於職守,克己奉公,爲大秦民生不辭勞苦,爲大秦社稷鞠躬盡瘁!”他端起桌上滿滿一杯酒水,仰首一飲而下,在場衆人齊聲喝起彩來。

  我留意到白晷目光中此時流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燕興啓又道:“剛剛聽聞大秦南部發生蝗災,本王身爲相國自然要率先做出表率!”他轉身向僕從使了一個眼色,那僕從端出用紅布蒙上的託盤。

  燕興啓大聲道:“本王雖然沒有太多的家資,仍願傾力而爲,這裏面有五萬兩紋銀,是我多年積蓄所得,願無常捐獻給災區民衆!”他的這番慷慨陳詞又獲得一片掌聲。

  他揮手做了一個手勢,此時高臺之下,悅耳的絲竹聲開始傳出。從前方巧閣之中,十餘名身姿曼妙的少女魚貫而出。那些少女俱是以輕紗覆面,雖然看不清面容單單從身姿來看便知俱是傾城絕色。

  燕興啓微笑道:“這十五名中山國少女俱是萬里挑一的絕色,而且更爲難得的是……”他面上浮現出一絲曖昧的笑容道:“她們都是處子之身。”衆人俱瞧的目瞪口呆。

  燕興啓大聲道:“今晚她們將屬於爲大秦捐獻最多的人!”衆人齊聲歡呼,情緒激動到了極點。

  我心中不由得暗暗苦笑,這燕興啓實在是荒唐到了極點,居然能想出用這種方法爲災民募捐,不過轉念一想,他這一手八成是想借機送禮,原本別有用心的事情,經過他的巧妙安排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白晷淡然笑了下,悠閒自得的端起桌上香茗品了起來,多數大臣都意識到燕興啓正在導演著一出鬧劇,卻不知他將會把事情導向到何處去。

  那十五名窈窕少女每人身上都有號牌,她們婷婷嫋嫋來到場地正中,供衆人品評。

  宗正官劉藝率先叫道:“六號!我出一千兩銀子!”

  衆官多數都是抱著旁觀的態度,劉藝這一出聲,整個場面頓時鴉雀無聲。

  燕興啓笑道:“還有哪位大人出價沒有?”環顧四周,居然無人回應。燕興啓點了點頭:“好!六號少女便以一千兩的價格歸劉大人所有!”他此言一出滿座譁然,其中夾雜著惋惜之聲,在場的很多人都後悔剛才沒有出價,讓劉藝平白無故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此頭一開,整個場面頓時熱烈起來,在場官員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競起價來,價錢在衆人的哄擡下一路上揚,便是最便宜的女子價錢也要用三萬兩方可求得。

  那燕興啓呵呵大笑,把手中之事交托給管家,轉身來到白晷的身邊坐下,微笑道:“白大將軍好像對此沒有興趣?”

  白晷淡然笑道:“白某家資清薄,底氣自然不足,救助災民也只可盡力爲之。”他自腰間解下一柄工藝精巧的彎刀放在桌上道:“這把彎刀是我從東胡大將完顔烏茲手中得來,今日借著王爺的地方捐出,略表寸心!”

  燕興啓顯得激動之極,接過那彎刀,抽刀出鞘,反復賞玩道:“此刀乃是曾經人稱東胡第一猛將的完顔烏茲所有!”我看得真切,那炳彎刀只是一個飾品而已,縱使做工精巧,卻也只能算是一個玩物,最多能值幾百兩銀子。

  沒想到燕興啓道:“白大將軍果然慷慨,如此寶物居然捨得捐獻出來,本王出八萬兩銀子購買此刀!”

  在座的人無不色變,這燕興啓莫不是糊塗了,居然用八萬兩白銀收購這把彎刀。

  白晷哈哈笑道:“肅王果然爽快,好!這把刀就是你的了,那八萬兩白銀就當白某對災區百姓的一點心意。”

  燕興啓喜孜孜的把彎刀懸在腰間,若是不知道真正背景,肯定以爲燕興啓是天下間最大的一個傻子。

  白晷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白某還有軍務要處理,先行告退!”

  “時間尚早,大將軍爲何不多飲幾杯。”燕興啓出言挽留道。

  白晷微笑道:“白某不勝酒力,再說近日北疆東胡不斷侵擾大秦境,我需得儘快想出應對之策,留在這裏只怕會壞了你們的酒興!”

  燕興啓恭維道:“白將軍憂國憂民,實在是國之棟梁,本王欽佩之至。”他想親自相送,白晷揮了揮手道:“不必了,千萬不要冷落了其他大人。”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平王殿下請隨我來,白某有幾句話想問你!”

  我心中一怔,萬萬想不到白晷會單獨和我談話。

  燕興啓笑道:“正好,由平王送也是一樣!”

  我和白晷並肩離開觀景台,一路無話,直到送到王府外,白晷看到四下無人,方才向我道:“平王有沒有想過返回大康?”

  我一時間想不起如此作答,若是說願意回去白晷會不會順水推舟將我送往大秦,若是說不願回去,他肯定要懷疑我留在大秦的真正動機。

  白晷冷笑道:“看來平王對大秦十分留戀啊!”

  我故意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太后對待胤空如同己出,聖上又視我如手足,胤空的確有些捨不得秦都……”

  白晷冷冷道:“難道平王殿下對故土並無半分留戀?”

  我臉上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神情,許久方道:“胤空又何嘗不想回去,只是……”

  “好!我會向聖上稟明,近日便送你返回大康!”白晷咄咄逼人,不給我留有任何的餘地。

  我心中暗罵他的蠻橫,白晷之所以這麽迫切的想把我送走,八成是看出了思綺對我産生了情意,若是任憑發展下去,恐怕不好收場。

  當著白晷的面,我只能裝出驚喜的樣子,屈膝跪倒道:“多謝白大將軍成全!”心中卻道:“此事還需稟明晶後,讓她從中阻撓。”

  “起來吧!你也是一國王子,豈能說跪就跪!”白晷不屑說道。

  我一臉慚愧的從地上站起來。

  這時兩名僕人牽著白晷的坐騎來到面前,白晷一手接過繮繩,翻身上馬,他身體還未觸到馬鞍,那馬鞍啵的一聲爆裂開來,一團白色的粉幕籠罩住白晷的全身。

  馬前的那兩名僕人忽然同時抽出刀來,向白晷的胸口刺去。

  我大驚之下,不顧一切向其中一人合身撲去,卻被他回身一肘,重重擊在胸口。踉踉蹌蹌向後退了數步,方才站定身形。就在這片刻之間,白晷也獲得了難得的喘息之機,身體自馬上飛躍而起,落在兩丈多處的平地之上,那團煙霧顯然迷住了他的雙目。

  兩名僕人揮刀全速向白晷沖去,我根本來不及考慮,迅速抽出長刀,大吼一聲攔住兩人去路。左側一人雙手握刀冷哼一聲全力向我劈來,我刀身橫向迎出,雙刀相交發出噌的一聲金屬撞擊聲,我右臂一麻,迅速改爲雙手握刀。

  對手刀身斜旋,沿著我的刀刃直落而下。剛才成功的接住他的一招讓我信心倍增,我冷靜的後撤一步,手臂微轉,以刀背磕開他的這次進擊。

  另外一人卻成功地繞過我的身邊向白晷沖去,白晷發出一聲怒吼,外袍突然鼓漲起來,一團白色的粉幕從他的身上四散開來,他五指緊握,一拳向著那名殺手的方向迎去。

  鋒利的刀刃與白晷的拳頭相撞竟然寸寸斷裂,那名殺手驚駭莫名的看著那只拳頭在自己的眼前變大,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徹在靜夜之中,白晷一拳將那名殺手的頭顱打得碎裂開來。

  和我交手的那名殺手顯然被白晷的強悍威懾住了,虛晃一刀向遠處逃去,我正要追擊,白晷大聲道:“窮寇莫追!”我收到回鞘,來到白晷的面前。

  這時王府內的護衛聽到動靜全都沖了出來,一臉驚慌的肅王燕興啓慌忙讓人爲白晷清理身上的白灰。白晷反應及時,雙目並未落入太多的白灰,稍事清理便已恢復,燕興啓不住的向他道歉。

  白晷淡然笑道:“此事與你無關,想來有人知道我來王府赴宴,特地冒充你的僕人前來行刺,再說我並未受到什麽損傷。”他轉身向我點了點頭道:“這次多虧平王相助,我才躲過一劫。”

  我笑道:“白大將軍吉人自有天相,胤空並沒有幫上什麽忙!”

  燕興啓本想留白晷在此歇息,可是白晷拒絕了他的好意,整理好馬匹之後上馬離去,燕興啓仍不放心,又讓王府護衛跟在後面保護白晷回府。

  發生了這件事,衆人都失去了繼續留下來的興致,一個個開始向燕興啓告辭離去,燕興啓也不挽留,把那十五名拍賣過的中山女子逐一送給她們的新主人。

  我本來也想離去,可是燕興啓喚住我道:“平王留步,我有話對你說。”

  送走衆人之後,燕興啓來到我面前,他的心情顯然因爲剛才白晷遇刺受到了影響,苦笑著向我道:“這該死的刺客居然選在我的府前鬧事,若是白將軍有任何損傷,我恐怕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干系了。”

  我呵呵笑了起來:“白將軍的武功卓絕,那幫殺手根本傷不了他。”

  燕興啓掏出絲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道:“胤空,今日你便留在哥哥這裏,明天清晨我們一起去後山打獵,順便散心,排遣一下心中鬱悶。”

  我還要推辭,燕興啓不由分說的拉起我的手臂:“就這麽定了,我讓手下去你府上通知他們。”

  燕興啓安排我在王府東南角的流雲樓歇息,我留意到他隨手將白晷的那柄彎刀扔在一旁,提醒道:“大哥,這刀……”因爲沒有外人在場,我自然和他兄弟相稱。

  燕興啓笑道:“這種不值錢的東西要來何用?你若喜歡便送給你了!”

  我奇怪道:“大哥既然知道此刀不值錢,爲何還要花重金買它?”

  燕興啓詭秘的向我笑了笑:“難道兄弟你看不出白晷獻出此刀的真意?他根本就是向我示威,區區一柄破刀就宰掉了我八萬兩銀子,我替他捐款,還顯得他高風亮節。”

  我心中暗笑,這白晷的確讓燕興啓吃了一個大虧。

  燕興啓在流雲樓逗留到午夜方才離去。

  四名美婢早已爲我在木桶中蓄好了熱水,這些美婢雖然姿色上佳,可是比起我上次所見的妙芙和妙蓉卻不可同日而語,只是不知燕興啓今日爲何沒有讓她們來爲我侍寢。

  兩名美婢負責爲我洗浴,另外兩名美婢向浴桶中不斷添入熱水,保持水溫不變。我愜意的閉上雙目,這些美婢的手法顯然經過專業訓練,揉捏得我周身異常舒服。

  沐浴快要結束之時,房門輕動,兩位絕美佳人盈盈步入房中,正是妙芙和妙蓉兩個,兩女的溫柔功夫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看到她們嬌柔嫵媚的樣子,我情不自禁激動了起來,四名美婢同時發現了我身體的變化,一個個紅著小臉退了出去。

  燭光閃動,妙芙和妙蓉身體淡淡的幽香勾起了我無限遐思。我伸手挑起妙芙曲線柔美的下巴道:“爲何這時才來?”

  妙芙嬌柔道:“我們姐妹知道平王殿下來此,故而要精心修飾一番,再者說她們幾個的按摩之術要遠在我們倆人之上。”我呵呵大笑,分開手臂將她們二人攬入懷中:“在我心中她們又怎能及上你們萬一?”

  “殿下!”二女嬌羞無限。

  妙芙道:“讓我們伺候殿下更衣!”轉身去拿一旁的毛巾和棉質長袍。

  燭火閃爍了一下,突然熄滅。

  妙芙驚訝的叫了一聲道:“蠟燭怎麽滅了!”妙蓉道:“我去把它點燃!“

  我牽住妙芙的手臂,濕漉漉的手掌趁機在她豐滿的胸膛上大肆其手,妙蓉嬌噓喘喘,嬌嗔道:“平王殿下好壞!”

  我呵呵笑了起來,這才放開了妙蓉。

  想起馬上就能和兩位美女大戰一場,心中愉悅難以描摹。

  等了老半天卻不見妙蓉點燃燈火,妙芙去拿毛巾也久未回還。我忍不住道:“怎麽?看不到嗎?”兩女並未回答我。

  我有些奇怪,開口道:“妙芙!妙蓉!”

  一雙柔軟滑膩的纖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黑暗中分不出是她們中的哪一個。我抓住纖手笑道:“其實做這種事情黑暗中更有情趣。”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笑:“果真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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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圍獵

  我心中大駭,這聲音的主人分明是那個妖女幽幽,沒等我做出反應,腦後的頭髮一緊,她纖手摁住我的腦袋將我整個人摁入了浴桶之中。

  我猝不及防間連嗆了兩口澡水進去,在我就快要窒息的時候她才把我從水中拎起,我劇烈的咳嗽了數聲,方才緩過氣來。

  幽幽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把我的畫像貼滿秦都!”

  “我……”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她又將我摁了下去,這次好在我有了準備,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水性會用在浴桶之中。

  她終於把我又拎出了水面,我貪婪的呼吸著空氣,許久方道:“我……找你……自然有事情……”

  幽幽道:“說!”

  我又喘了口氣才道:“那本賬簿並不在田玉麟身上。”

  幽幽道:“你是說……那賬簿始終都在瑤如的身上?”

  “是!”

  幽幽冷笑一聲,又把我摁了下去,這次的時間比前兩次都要長,我出來的時候,雙眼直冒金星,幾乎就要昏死過去。

  “你居然敢騙我!”她嬌嬌媚媚的說道。

  我大口喘息著,過了許久才能說出話來:“我……怎會騙你……那……那……賬冊根本就不存在……”

  “怎麽說?”

  “瑤如就是那本賬冊!”我靈機一動,謊話張口就來:“瑤如把賬冊的內容完全記在腦中,所以……她就是田氏的賬冊……”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爲看出幽幽對那本賬冊的重視程度,瑤如又被她種下斷命七絕針,幽幽若想得到賬冊,就必須保住瑤如的性命。

  幽幽放開了我的頭髮,柔聲道:“看不出你如此不濟,女人緣倒是不錯。”

  我笑道:“男人未必要武功卓絕才可以吸引美女的注意!”

  幽幽反唇相譏道:“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男人又談何保護身邊的女人?”

  我心中暗道:“那是你還未嘗過男人的好處!”嘴上卻不敢這句話說出來。

  幽幽道:“我給你五天的時間,讓瑤如將田氏賬簿全部默寫出來,如果你做不到,後果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說完重重的在我頭上敲了一記,這房間內突然沈寂了下去,我確信她已經離開這裏,這才摸索著從早已變得冰冷的浴桶中爬了出來。

  找到火種將蠟燭點燃,卻見妙芙和妙蓉兩女都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我把了把倆人脈搏,證實她們仍然活著,這才放下心來。將兩女逐一抱上床去,自己也擦幹衣服換上棉袍,推窗向外望去,夜深人靜,整個王府都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幽幽早已不知去向。

  妙芙和妙蓉先後醒來,驚奇道:“我們怎麽睡著了?”這妖女不知道對她們用了什麽手段,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兩人渾然未覺。

  我關好了門窗,回到床前,幽幽的突然出現讓我剛才強烈的欲念早已消失,兩女一左一右偎依了過來:“平王好像有心事?”

  我點了點頭,妙蓉嬌聲道:“也許我們姐妹可以幫平王分擔……”

  清晨醒來,在兩女的服侍下換上精悍的獵裝,又將那柄肅王轉贈給我的彎刀配上。

  燕興啓早已讓手下人備好車馬,他也換上了一身利索的武士服,外罩銀灰色金銀鼠斗篷,足蹬水牛皮靴,身背雕弓,腰懸利刃,竟也增添了幾分勃勃英氣。跟隨我們出獵的八名侍衛全都是青灰色武士服,氣勢威猛。燕興啓遠遠向我笑道:“胤空昨夜睡得可好?”

  我呵呵笑了一聲:“還好……還好……”心中卻道:“若是沒有那妖女的出現才好!”此事我並不想向他透露,信步來到他的身邊,燕興啓似乎對我的隱私頗感興趣,曖昧的問道:“兩女的風味如何?”

  他還真夠無恥,我附在他耳邊道:“火辣無比,胤空今日恐怕連馬背都上不去了!”

  燕興啓滿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侍衛將我二人的坐騎牽了過來,我的馬匹是唐昧從集市中爲我挑選而來,雖不是千里神駒,也能算得上一匹好馬,可是在燕興啓的雪花掩毛玉兔馬面前一比就完全失去神采,即便和那八名侍衛的坐騎相比也差了一個檔次。

  燕興啓善於察言觀色,馬上覺察到了我心中所想,微笑道:“你這匹馬恐怕腳下有些軟,太仆朱無墨昨日剛好送給我一匹黑獅子,就送給你吧!”他向那侍衛做了個手勢。

  那侍衛轉身去了,不多時便牽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來到我們面前,這匹黑馬體形要比一般馬匹稍大,毛色光澤,猶如吐脂,四腿纖長有力,鬃毛奇長齊刷刷覆蓋在有力的長頸之上,果然有幾分獅子的味道。

  我越看心中越愛,從那侍衛手中接過馬繮,翻身一躍而上,黑獅子雙耳豎起,振起黑鬃,發出一聲雄渾的嘶吼,前腿高高提起,有如騰空入海之狀。

  我死死夾住馬腹,勒住馬繮,生恐被它掀翻在地,黑獅子原地顛簸了幾次方才四蹄著地,立起的鬃毛重新趴伏在美麗的脖頸上。

  燕興啓笑道:“不妨事,這黑獅子送來我這裏之前專門讓騎師馴服過。”

  我笑道:“馬和女人一樣,越烈才越有味道!”

  燕興啓狂笑道:“兄弟果然見識非凡,此話甚得我心!”

  身邊侍衛爲我把弓壺、箭袋挂上,一行人籠著馬繮向王府外緩緩而去。一出王府的大門,燕興啓揚起鞭梢大聲呼喝,那玉兔馬翻開四蹄,疾風般向前方山路沖去,衆侍衛也加上幾鞭,追風逐電般向他的身後追趕而去。

  我連續打了幾鞭,這黑獅子居然四蹄硬生生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看衆人在我視野中已經成爲一個小黑點,我撫了撫它的鬃毛道:“馬兒啊馬兒,給我一個面子,快走!”

  黑獅子長嘶一聲居然把腦袋垂了下去,我又打了兩鞭,它仍舊毫無反應,不由得心頭火氣,我低聲呵斥道:“混賬東西,若是敢不聽我的話,等我將來一統天下之日,必然將你剝皮拆骨,一泄心頭之恨!”

  黑獅子居然把頭歪了一歪,右側的眼睛盯住我充滿殺氣的雙目,頸上的鬃毛突然根根豎立了起來。

  我怒道:“畜生!居然敢對我不敬……”

  話音未落,黑獅子仰首一聲長嘶,翻開四蹄,如同離弦利箭一般沖了出去,我身體一個後仰,險些沒從馬背上翻落下來。耳邊風聲呼呼不止,兩側樹木閃電般向後倒退。

  我死命勒住馬繮,心中卻沒有任何恐懼,反而感到一種強烈的刺激感。黑獅子瞬間便追上了前方的隊伍,這才滿滿放緩了腳步。

  我來到隊伍的前方和燕興啓並轡齊行,前行約五六裏山路,來到後山,擡頭望去,前方山體層疊巒嶂,山勢險峻,兩邊懸崖峭壁,中間一線羊腸小道,晨風拂面,松聲入耳,空氣中夾雜著野花的香氣,遊蜂浪蝶在馬前四周不斷飛舞,林中時而傳來悅耳的鳥鳴,正是:千載畫圖山色裏,四時歌曲鳥聲中。

  我們放緩了馬速,催馬入山,繞過前方高崗,地形漸漸寬闊。燕興啓笑道:“此地便可以行獵了。”手下人傳令放狗,將十多頭矮腳東胡獵犬一齊放出,口號一吹,這一群獵犬風馳電掣般向四周森林中沖去,不多時,便見到各種山野小獸,慌亂的奔竄出來。衆侍衛彎弓引箭,一起飛射,箭如飛蝗般射入獸群,那幫小野獸逃無可逃,瞬間已經有部分死於箭下。

  肅王燕興啓箭無虛發,臉上洋溢著得意的微笑。我在大康之時也曾經修習過箭術,連發數箭也射中了幾隻獵物。

  這時松林處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卻見一頭梅花鹿從林中奔出,掠過我的馬頭向左側森林中逃去。我和燕興啓同時射出一箭,那鹿聽到弓弦聲響,奮力的邁開四蹄,一個轉向加速向林中投去,兩箭登時落空。

  我左手持著雕弓,右手迅速從箭囊中摸出羽箭,瞄準它又射出一箭,那梅花鹿跑動中突然又是一側,箭矢射中它的的右臀。梅花鹿負痛向林中逃去,瞬間隱沒在叢林之中,我把馬繮一帶,直追上去,進入林中看到它一瘸一拐的在前方奔跑,拔出雕翎又是一箭,誰知道又射了一個空。我好勝之心不由得被它激起,暗自道:“今日我定要拿住你這只畜生!”向黑獅子後臀打了一鞭,緊緊追上,怎奈樹林小徑之中雜木叢生,黑獅子雖然神駿,可是在這種地形條件下,根本無從發揮。

  我扣上弓弦又是一箭,箭矢快到它頭頸的時候,它突然把頭一偏,鏃尖又失去了準頭,射進一旁的松樹之上,梅花鹿四腳如飛,瞬間穿越了叢林向後方山嶺翻去。

  我緊緊追趕,趕過山頭。卻見那梅花鹿踉踉蹌蹌向前方山岩沖去,腳步早已輕浮無力,我料到它已是強弩之末,淡然一笑,拿出雕翎搭在弓弦之上。那鹿兒搖搖晃晃居然倒在前方路上,我緩緩收起羽箭,這梅花鹿已經成爲我囊中之物。

  我輕輕提了一下馬繮,黑獅子緩步向梅花鹿走去。

  距離那梅花鹿還有兩丈左右的時候,黑獅子突然停下腳步,鬃毛根根立起,發出一聲驚恐嘶鳴,我以爲它又犯起剛才的毛病,揮鞭向它重重抽了一記。

  沒想到它非但不向前去,反而向後退卻,那頭梅花鹿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沒等它邁開步子,山岩後忽然竄出一頭斑斕猛虎,伴隨著一聲狂吼,血盆大口準確無誤的咬住梅花鹿的頸部。

  黑獅子驚恐萬分,狂嘶一聲,不顧一切的向前方竄去。

  那頭斑斕猛虎霍然扭過頭來,居然捨棄了那到手的獵物全力向我追來。

  危險不斷迫近,黑獅子沒命的向前方山崖奔去,我死命勒住馬繮,雙腿夾緊馬腹,想要讓它停下步伐,沒想到黑獅子早已被那猛虎嚇破了膽子,慌不擇路,眼看就要衝下高崖。

  我驚駭莫名,黑獅子高速行進中,若是從馬上跳下,就算僥倖活命也必受重傷,更何況身後還有猛虎尾隨,難道今日我就要命喪於此?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一道人影突然從右側山岩後沖到馬前,伸手抓住馬繮,大吼一聲硬生生將那黑獅子拉住,要知道這駿馬狂奔之下前沖的力量何止千鈞,他單憑一條臂膀便勒住馬繮,止住駿馬前沖的勁頭,神力當真駭人到了極點。

  那只斑斕猛虎已經沖到我們的面前,咆哮著騰空向我們撲來。

  我嚇得從馬上滾落了下去,那大漢怒吼一聲,左拳揮出準確的擊中那猛虎的額頭。猛虎居然被他一拳擊打的翻滾了出去,趴在地上發出一聲嗚鳴。

  那漢子鬆開馬繮,炸雷般大吼了一聲:“孽障!還不快滾!”

  那猛虎翹起的虎尾慢慢垂了下去,轉身向遠處密林逃去。

  我驚魂未定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才看清救我於危難之中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此人年紀大概在三十左右,黑面無須,雙目炯炯有神,顧盼生輝,身穿手工紡織的布衣,外披獸皮,從他的打扮來看顯然是這附近的獵戶。

  那漢子輕輕拍了拍黑獅子的長鬃,笑著向我道:“有沒有傷到?”

  我剛才從馬背上跳下之時,身上皮膚擦破了幾處,不過應該沒有什麽防礙,當下搖了搖頭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那漢子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

  這時肅王燕興啓和手下的侍衛才尾隨而至,燕興啓慌忙來到我的身邊連連自責道:“都是哥哥的不是,讓兄弟受驚了!”從剛才的那聲虎嘯聲中,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我向燕興啓道:“多虧了這位壯士幫我趕走了猛虎,不然胤空此刻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燕興啓拿出一千兩銀票賞賜那位大漢。

  那漢子拒絕道:“我救助這位公子並非爲了圖取回報!”

  燕興啓見到他態度堅決,只得作罷,他們幾個剛才並未看到我命懸一線的情形,燕興啓有些奇怪道:“這蟠龍山中向來未聽聞有什麽猛虎出沒,再說那猛虎向來是晝伏夜出,怎地大白天會竄出來傷人?”

  那漢子道:“在下焦鎮期乃是住在這附近的獵戶,自幼便在這山中行獵,的確未曾聽說過此地藏有猛虎的事情。”他皺了皺眉頭又道:“蟠龍山延綿四十餘裏,往西與蒼洱山相連,那蒼洱山下有大秦皇室所建的百珍園,不知道這猛虎是不是從那裏逃出的?”

  燕興啓點了點頭道:“回頭我倒要查看一下,這猛虎若是真的從百珍園逃出,必要治那園主瀆職之罪!”

  焦鎮期將馬繮交回我的手中,低聲道:“在下略懂相馬之術,此馬雖然神俊,可是身有暗疾,對公子來說是個隱患……”

  此言一出,燕興啓的侍衛同時叱道:“大膽!你胡說些什麽?”要知道這黑獅子乃是燕興啓親贈與我,焦鎮期的這句話等於給燕興啓難堪。

  燕興啓制止住手下的叫嚷,微笑道:“焦壯士說來聽聽!”

  焦鎮期道:“此馬表面看來和尋常馬匹無疑,可是眼神散亂,目光迷離,此前肯定被人下過毒藥,心智早已迷失,只要遇到突發狀況,就會馬上癲狂起來。”

  燕興啓倒吸一口冷氣。這匹馬原來是別人進貢給秦皇燕元宗的,太仆朱無墨看到此馬神駿非常,私自留了下來送給了燕興啓,沒想到陰差陽錯燕興啓又將此馬轉贈給我。照此說來,獻馬之人必然有謀害燕元宗之心。

  我和燕興啓對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深深的驚駭。

  焦鎮期掰開黑獅子的嘴巴,看了看它的牙口和舌頭,用手指挑出它唇齒間的黏液在鼻翼前嗅了嗅:“若是我沒猜錯,之前肯定有人給它吃下了神離草。”

  我關切道:“還治不治得好?”

  焦鎮期點了點頭:“方法倒是有,在飼料中混合兩升巴豆,讓它將體內大部分毒素排清,然後取些露甘、箬亍中和神離草的毒性,七日之後定可恢復如常!”他向我笑道:“不過這馬兒若是痊愈之後,性情比之原來還要暴烈,公子若想馴服它,恐怕要下一些功夫。”

  燕興啓所關心的是獻馬之人,對這匹黑獅子的病情不感任何興趣。若不是焦鎮期說出此馬的救治方法,他肯定要下令手下當場將這匹馬射殺。

  此時天空陰雲密布,隱隱傳來風雷之聲。燕興啓看了看陰鬱的天空道:“壞了,看來要淋雨回去了!”

  焦鎮期指了指西南方向道:“那裏有一條依山長廊,幾位可以到那裏暫時躲避一下。”

  我們隨著焦鎮期向西南方向走去,走不幾步果然看到一條殘舊破爛的長廊依山而建,我們剛剛進入長廊之中,瓢潑大雨便從天而降。

  走入長廊才發現這長廊依靠的山崖之上刻滿了文字,這長廊就是爲了保護這些石刻而修建。我湊近一看,上面所刻的竟然是孫子兵法,大奇道:“何人在此刻上的兵法?”

  燕興啓也好奇的湊了過來,他低聲道:“我從不知道有此處地方……”

  焦鎮期笑道:“這兵法乃是大秦開國將軍蒙軒所刻,最難得的是,上面刻有他自己的心得注釋,蒙軒將軍死後便葬在前方不遠處的拔劍泉邊。”

  燕興啓似乎想起什麽,輕輕哦了一聲道:“好像有這麽回事!”

  焦鎮期道:“蒙軒將軍雖然立下戰功無數,可是最終還是死在秦皇之手。”

  燕興啓笑道:“陳年舊事了,虧你還記得,那蒙軒乃是康國人氏,先皇之所以殺他,是因爲他勾結康國出賣大秦利益。”

  焦鎮期冷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秦皇既然早就知道蒙軒將軍是康國人氏,又爲何拜他爲將?若不是蒙將軍爲他征戰,大秦焉有今日的遼闊疆域?”他言語之中對這故去的人物顯然極爲尊敬。

  燕興啓不屑笑道:“你區區一個山野村夫,懂些什麽?”

  焦鎮期大聲道:“草民雖然是一介村夫,可是知道何謂大義忠烈,蒙將軍之所以被秦皇所殺,是因爲他功高蓋主,遭到皇上忌妒……”

  燕興啓聽到他辱及先祖,忍不住勃然大怒道:“放肆!你居然滿口大逆之言!”

  我慌忙勸道:“肅王千歲,你也說他只是一介村夫,和他計較什麽?”我直接喊出他的爵位意在提醒焦鎮期,千萬不要繼續爭執下去。

  那焦鎮期一雙虎目翻了一翻,此時他才真正知曉我們的真正身份,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向雨中走去,顯然不願意和我們共同在長亭中避雨。

  燕興啓看到他遠去的背影氣得大聲罵道:“大膽刁民,居然敢對本王如此不敬!”那八名侍衛作勢要出去拿他,被我苦苦勸住。其實以焦鎮期剛才一拳驚走猛虎的實力,這幫侍衛八成不是他的對手。

  雨停之後我和燕興啓在衆侍衛的圍護下回到王府,燕興啓又留我在王府中用了午飯,這才讓人驅車把我送回秦都,那黑獅雖說迷失了心智,可是從焦鎮期口中已經知道了治癒之法,我仍舊將它帶了回去。

  我找來唐昧將幽幽昨晚潛入王府之事向他說了,唐昧也是大吃一驚,他緊皺雙眉道:“此女武功高強,行蹤詭秘,卻不知究竟是什麽來路?”

  我歎了口氣道:“現在事情的關鍵仍舊是那本田氏帳簿,只要能找到帳簿,看看田玉麟究竟想威脅哪個,定然可以知道幽幽是誰指使。”

  唐昧道:“她給公子約下五日之期,公子想怎麽做?”他也清楚我根本沒有帳簿可交。

  我笑道:“自然是僞造一份,她又沒見過真正的帳冊,我寫得是真是假,她又怎會知道?再說我也沒打算給她分辨真假的機會!”

  唐昧雙目一亮道:“公子想拿住她?”

  我點了點頭道:“只有拿住她才可能逼迫她交出解藥,除此之外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我又將日間巧遇焦鎮期的事情告訴唐昧,感歎道:“此人絕對是個人材,若是有他相助恐怕拿住那妖女的機會會大一些。”

  唐昧道:“我去打聽一下,找到他的地址請他前來和公子會面。”

  我擺了擺手道:“不可!找到他的住處,我會親自和你一起去見他。”

  我讓采雪備了幾分上好補品,裝在提盒之內向白府而來,白晷昨日遇刺,我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去和他套一套近乎。

  來到將軍府,沒想到白晷卻不在府中,問過守門的奴僕才知道他前往朝中議事去了,看來他昨夜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傷,我暗自嗟歎,看來白晷的馬屁的確不是那麽容易拍到,將手中的禮物和拜貼留下,縱馬返回。

  離開將軍府,我縱馬來到烏雀街,迎面看到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駕車的美婢竟然有幾分熟悉,仔細一想,她分明是在大佛寺替儷姬傳訊的白府婢女,我心中一動,難道這車中人竟是思綺不成?

  我下定決心,在和馬車擦肩而過的時候,試探著叫道:“思綺小姐!”

  車簾輕動,一張宛如芙蓉般醉人的俏臉從中露了出來,不是思綺還有哪個,她顯然沒有想會在這裏遇到我,目光中充滿了驚訝。

  我微微一笑,思綺俏臉一紅,迅速垂下頭去,車簾隨之放下。

  那美婢顯然還記得我,大聲道:“平王想做什麽?”

  我微笑道:“我有幾句話想和白小姐說!”

  那美婢一副戒備心十足的樣子,大聲道:“讓開!”

  車內思綺溫柔道:“淩鳳,不得無禮!”

  我心中暗自得意,低聲向車內道:“前方有家叫做三重雪的幽靜茶樓,胤空先去等待!”說完我一提繮繩率先向茶樓的方向而去,心中卻忐忑不安,不知道思綺會不會跟來。

  來到茶樓,我在二樓要了一個憑窗的雅間,推開格窗向外望去,卻見思綺的馬車果然跟了過來,我心中大喜過望,當下給茶僮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讓他把思綺主仆二人引上來,沒有事情切勿來這裏打擾。

  我趁著四下無人,將從孫三分手中得來的迷魂草向茶壺中放了幾片。剛剛做完這件事情,思綺滿面嬌羞的走了進來,要知道大秦禮教甚嚴,男女之間即便是當街相逢也很少交談,我和思綺先後來到這茶樓相見,在外人的眼中和偷情無異。

  我彬彬有禮的請思綺坐下,淩鳳虎視眈眈的站在思綺的身後,看來她一心要當思綺的保鏢,我心中暗道:若是支不走她,這迷魂草便一併對她用了。

  思綺黑長的睫毛微微垂下,輕聲道:“不知平王找我有何事?”

  我故意歎了一口氣,雙目看了看淩鳳。

  思綺會意,向淩鳳道:“淩鳳,你去門外等我!”淩鳳這才不情願的出去了,反手掩上房門。

  我低聲道:“胤空此來是想跟小姐談談皇后的事情!”

  “姐姐?”

  我重重點了點頭,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前些日子入宮去拜見母后,恰巧與令姐相遇,總覺著她心神恍惚,憂心忡忡,絲毫不見新婚夫婦應有之快樂……”

  思綺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她黯然道:“姐姐新婚返家之時,我問她聖上待她如何?她還告訴我皇上對她恩寵有加,可是我隱隱覺得她有些不對。”

  我感歎道:“一入宮門深似海,皇后遭到皇上冷遇,在大秦皇宮之中,竟連一個能說上話的人都沒有……”

  思綺美目之中隱然含淚:“姐姐自小便事事爲他人著想,自己心中的苦楚從來都不對我和爹爹言明。”

  我從懷中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帕遞到思綺手中,思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

  我爲她添滿面前的茶盞,看著思綺優雅的飲下,暗自竊喜不已。思綺對我的陰險用心渾然不覺,按照孫三分的說法,她只要在一月之內連續服用這迷魂草三次就會對我産生難以捨棄的留戀,如果一切順利我很快就能夠把她掌握,通過她或許可以改變白晷也未必可知。

  思綺道:“我幾次都想入宮去探望姐姐,可是爹爹總是不許我去……”

  我故意歎了口氣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思綺擡起頭,一雙清澈的妙目盯住我的面龐:“殿下直說無妨!”

  我正色道:“在下總覺著白大將軍將儷姬小姐許配給皇上,並沒有考慮到自己女兒的感受……”我這句話等於指責白晷爲了政治利益不惜犧牲儷姬的幸福。

  我小心觀察著思綺的表情變化,思綺秀眉微顰,若有所思,但臉上並未出現任何反感的神情。對白晷的指責只能適可而止,剩下交由她自己去考慮。

  思綺道:“平王殿下,思綺有一事相求,若是你能夠見到我的姐姐,可否爲我帶個話給她,就說爹爹和思綺都很想她,有空的時候……多回來看看……”

  我趁機說道:“思綺小姐難道不想親自對皇后說嗎?”

  思綺嬌軀微微一震,旋即有搖了搖頭道:“爹爹不會允許我去的,再說皇宮豈是我來去自如的地方?”

  我微笑道:“如果思綺小姐真的想去,明日上午我在這裏等你!”

  思綺俏臉緋紅,考慮許久終於輕輕點了頭。

  翌日清晨,我早早便來到茶樓等候,可是直到日上三竿也未見到思綺過來,面前的茶水都已經換過三遍,我終於放棄了希望,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想趁機讓思綺第二次服下迷魂草的計劃終於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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