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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黃易】獸性回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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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2:39: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獸性回歸
第一章 色欲狂魔
第二章 龍爭虎斗
第三章 惊人身世
第四章 魔蹤再現
第五章 功敗垂成
第六章 險死橫生
第七章 天羅地网
第八章 獸性難馴
第九章 柳暗花明
第十章 形神俱滅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2-2 11:0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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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2:3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色欲狂魔

  “在本世紀四十年代,從北极圈附近西伯利亞的冰凍土層里,有人掘出一條凍硬如石頭的蜥蜴,這种動物,早在五千年前絕了种;換言之,這只蜥蜴在凍土里埋藏了五千年以上。”
  百多名學生,聚精會神聆听著卡林棟教授的講解,卡教授不但是國際上“急凍學”的著名人物,還是個充滿想像力的人,他的課總能令人趣味盎然,見聞大增。
  卡林棟繼續道:“蜥蜴掘出來后,溫暖的陽光把它的生命恢复了過來,它活了兩天后才死去。讓我告訴你,假設在适當的复生程序下,它會多活很多年,直至老死;想想吧!這是否人類通往未來的無上法門?”
  學生間起了一陣騷動,坐在課堂最后一排的卓楚媛,也不由自主地給他生動傳神的描述吸引了。
  卡林棟精明的眼神掃視了學生一遍,道:“不要以為這只是個絕無僅有的例子,而是例子之多,不胜枚舉,例如在一九四六年七月,在墨西哥的一個深兩米的礦層內,挖掘出一只經鑒定是二百万年前的青蛙,增溫后也活了兩天。朋友!這趟不是五千年前,而是二百万年前……”
  學生們叫了起來,神情興奮。
  卡林棟加重語气道:“就在我的實驗室內,便多次成功地把一万年前的細菌精心培育,使它們恢复了活力,繼續生命的旅程。假設可以好好利用,長生不死并非一個神話。”
  “無論動物的生命人類的生命,都可以運用超低溫的方法加以延續。生命冷凍學已成為一門綜合性的科技,將對整個人類的歷史文化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眾人听得目瞪口呆。試想假設把一個人急凍一百万年再令他更醒過來,他看到的將是個怎樣的世界?
  下課的鐘聲響起,卡林棟交代了几句學生們的閱讀功課后,就离開課室。
  他正走回辦公室,卓楚媛從后追了上來,道:“教授!對不起,花你少許寶貴的時間。”
  卡林棟回過頭,警覺地道:“小姐!我沒有見過你吧!”
  卓楚媛道:“剛听了你一堂課,也可算是你的學生吧!”她伸出手道:“卓楚媛!屬國際刑警特別行動組。”
  卡林棟猶豫了片刻,才伸手和卓楚媛相握道:“國際刑警不是連我今早駕車超速的事也要管吧?”
  卓楚媛笑道:“一個對生命有那樣体會的人,車速高些雖是危險一點,但應是可以原諒的。”
  五分鐘后,兩人在卡林棟教授的辦公室坐下,卓楚媛循例給卡林棟查看她的證件,俏目則有興趣地在他的書架上瀏覽。
  卡林棟干咳一聲,道:“卓小姐不是只來看看我書架上有什么書吧?”
  卓楚媛收回目光道:“教授真不愧是‘急凍學’的權威,單是這方面的著作,便有十多本……”看了看卡林棟不耐煩的表情,她微笑道:“噢!對不起。”她在公事包取了一張電腦繪的模擬拼圖,放到卡林棟面前道:“教授!對于這個人,你有沒有什么印象。”
  卡林棟冷冷地瞥了眼前的圖像,沉聲問道:“為什么要問我?”
  卓楚媛對他的敷衍態度大起反感,肅容道:“這是犯罪史上最窮凶极惡的摧花殺手,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從沒有人比他作案的范圍更廣闊——遍及世界每一個角落,有證据顯示死在他手上的女子有八十七名,這還不包括失蹤了的人在內。我們匿稱他作‘積克’,這名字來自英國十九世紀未,肢解了多名婦女,惡名遠播的‘摧花手’,我們也喚他作畜牧,因為他根本不配稱作人。”
  卡林棟仔細端詳圖中人,那是個面目非常英俊的青年,年紀最多只在二十三四間,出奇地有書卷气,那雙眼最怪,像是費了很多气力,才能保持清醒看著這世界,有种如夢如幻的奇怪神情,充滿了憂傷。
  卡林棟笑了笑道:“你說的積克,是否那個會令整個英國產生恐慌的‘摧花刀手積克’(JackTheReaper),請勿忘記,那積克始終逍遙法外。你現在給這摧花手也起個這樣的名字,怕不是佳兆。”
  卓楚媛淡淡然道:“希望歷史不會重演,我只想問你,見過這人沒有?”
  卡林棟搖頭道:“對不起!我從未見過他。”
  卓楚媛道:“他最后犯案的地方,是在加拿大与美國接壤的一個小市鎮,有三名同住的少女被毒打和強暴致死。加拿大皇家騎警展開了最徹底的搜捕,但積克已逃之夭夭,到了美國。”
  卡林棟道:“既是這樣,為什么不在電視所這畫像播出來,還胜于找上我這個沒相關的人。”
  卓楚媛道:“這是未能肯定的事,所以聯邦調查局希望低調處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且,根据犯罪心理學顯示,每逢這類臭名遠播的罪行,一成為大眾注意的事,往往會引起連鎖性的模仿,所以非到迫不得已……”
  卡林棟打斷她道:“好了!我對犯罪學無興趣,只想知道你為何找上我?”
  卓楚媛嬌軀微微俯前,緊盯卡林棟的眼睛,嚴肅地說:“昨天晚上七時四十分,兩名巡警在紐約急凍物理研究所外發現了一名男子正從你的實驗室爬牆离去,可惜給他逃脫了。”
  卡林棟釋然道:“原來是這樣,很多謝你告訴我,假如我發現他在我的實驗室做實驗,我一定會通知你。”跟著神秘地笑了笑,道:“或者把他急凍起來!”
  卓楚媛离開卡林棟的辦公室后,仍有點忿怒,她直覺地感到卡林棟有事在瞞著她,但又想不到這國際知名的學者,怎會和這樣一個凶徒扯上關系。
  她步過青蔥嫩綠的校園草地,向停泊座駕的方向走去。
  一輛大房車在眼前駛過,坐在司机位的男子向她扮了個鬼臉。
  她愕了一愕,才發覺那是紐約分部國際刑警的主管德國人金統,待要出聲,車子早駛遠了。她不明白金統為何會出現,自從經過“光神”一事(事見拙作《光神》),他們已由死對頭變成了很好的朋友,他沒理由見到她連話也不說一句。
  正思量間,她感到有人在身后走近。她轉過身,看到一個朝思暮想的人——凌渡宇。
  她失去了一切矜持,一股腦儿撞進他的怀里。
  擁著凌渡宇寬闊的肩膀,她呼叫道:“為什么你會在這里?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出現呢。”
  凌渡宇溫柔地撫摸她充滿彈性的背肌,道:“對不起,我……”
  卓楚媛抬起頭來,打斷他道:“不用道歉,空說話是沒有用的,不過假設你可以請我吃午飯,便遷就點原諒你。”
  凌渡宇摟著她的蠻腰,邊行邊笑道:“假設可以這樣解決上趟我失約沒有來紐約的事,那真是謝天謝地,不過你要小心點,可能我為了爭取和你共進午餐的机會,下次故意失約。”
  卓楚媛笑了起來,道:“你這人最愛把真理弄得混淆起來,你怎知我在這里,噢!我明白了,是金統弄你來的,難怪他向我弄怪臉。”
  走了兩走,凌渡宇眉頭一皺,停了下來,轉身向后望去。卓楚媛道:“什么事?”凌渡宇搖搖頭,道:“可能是我的錯覺。”在餐館坐下,點了食物后,卓楚媛俏臉一紅,低頭嗔道:“為什么那樣盯著人,像要吃了人家似的。”
  凌渡宇洒脫一笑道:“不是吃,而是吞,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精品。”
  卓楚媛臉更紅了,嬌羞不胜中帶著無限欣喜,兩人闊別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了,相思令人老,想到這里,歎了一口气道:“你這人,來得真不是時候,人家最抽不到空的時刻,你才出現。”
  凌渡宇淡然道:“這叫好事多磨。”看到卓楚媛的臉又紅了起來,話題一轉道:“金統那家伙說你有件棘手的案在手,是什么事?有沒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
  卓楚媛把那張疑凶的圖像拿出來,遞給凌渡宇,然后扼要地把整件事敘述了一次。凌渡宇仔細端詳手上的畫像,歎道:“這是個老女人會認他作干儿子、靚女則心甘情愿讓他強奸的美男子。嗯!除了他的眼睛,他是個很特別的人。”
  卓楚媛道:“是的,每一個見過他的人,印象最深的都是他的眼睛,使人一見難忘,充滿了絕望和悲情。”
  無線電話響起。
  卓楚媛拿起電話,不一會面色大變,站了起來道:“我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市公園里發現了一具被強暴的女尸。”
  赤裸的尸体,不自然地蜷縮在草叢里;狼藉的女体,明顯地有遭人強奸的痕跡;頭蓋骨破裂,頸上緊縛著尼龍襪。尤其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女体上布滿齒痕,有些地方被咬噬得皮肉分离。
  卓楚媛和凌渡宇抵達現場時,警方封鎖了現場,進行徹底的搜查。
  一名身形高大的警官在現場指揮著,見到卓楚媛便高聲招呼道:“卓主任,你看,這畜牲又干了什么!”跟著眼光轉到卓楚媛身后的凌渡宇,面色一沉道:“你是誰?無關的人是不能進入這區域的。”
  卓楚媛解圍道:“羅拔警官,這位是凌渡宇……是……國際刑警的朋友。”她本來想說是她的朋友,但一看羅拔眼中閃動著的怀疑和嫉妒,立時机靈地改了口。這羅拔曾三番四次約會她,都給拒絕了。
  羅拔毫不賣帳地道:“誰的朋友也不可以。”
  卓楚媛也是臉色一變,冷硬地道:“凌渡宇先生曾多次和我們合作,是……是我們的顧問……不信的……”指了指正向他們而來的金統道:“不信問金統吧!”
  羅拔望向金統道:“怎樣!老金,這位凌先生是否你們的顧問?”
  金統一愕,望向在打眼色的卓楚媛,机警地道:“當然!是我們特別為了追緝這凶徒請他回來的。”
  羅拔強忍怒火,道:“這是何時開始的事?為何沒有通知我?”
  金統道:“這是一分鐘前才決定的事,保證在另一個小時內,以白紙黑字知會你們。”接著咧嘴一笑,不理气結的羅拔,向苦笑的凌渡宇道:“兄弟!對不起,今趟又拉你下水了。”
  在驗尸室里,化驗師克雅倫向凌渡宇、卓楚媛、金統和羅拔解釋道:“尸体今午搬進來時,我立時作了初步的檢查,雖然死者身上大小傷口瘀痕不下數十處,但大致可以肯定她是窒息致死的,這是可以從死者牙齒呈粉紅色而證實的。這是由于人被勒時,頸部受到重大壓力,使血液進入頭部,連牙髓中的微絲血管亦爆裂開,使牙齒呈粉紅色。”
  羅拔道:“我希望能盡快有一份最詳細的驗尸報告,現在我只想知道,現場找到的證据,可否證實凶手是國際刑警所追捕的頭號殺人王積克?”
  克雅倫道:“死者指甲縫里抓到的皮肉組織和少許血絲、現場留下的鞋印所籌成的石膏模、陰道內的精液,均和積克以往犯罪紀錄留下的證物相同,可以初步推斷這是積克干的好事。”說到最后,連這凶殺的化驗師也咬牙切齒起來。
  羅拔轉向金統道:“我們是否應該立即將疑犯的電腦繪圖,向公眾警告。”
  金統沉吟片刻,道:“再等一會,待老克完成了‘毛發指紋核對’和‘齒印片比較’,百分百肯定后,再作決定。”跟著一拍不大同意的羅拔肩頭,道:“朋友!我們這四年來連他的影也看不見、撈不著,今次一定要謹慎行事。”
  羅拔冷笑道:“只要他仍在紐約,我便有方法挖他出來。”
  一直沉默的凌渡宇插嘴道:“什么方法?”
  羅拔不屑地射他一眼,挑戰地道:“你是國際刑警請回來的專家,為何要問我?”
  金統笑了起來道:“羅拔老兄,你是聯邦調查局著名的神探,是今次緝凶行動的總指揮,凌先生是國際知名的傳奇人物,只要你們合作,一定可以做一場好戲……”
  羅拔打斷他道:“正是要听凌先生的高見。”
  凌渡宇對神色不善的羅拔溫和地道:“我對事情的了解還在初步階段……”
  羅拔搶白道:“那便要先請你回家做點功課,才再發表你的高見了。”
  卓楚媛不高興地道:“羅拔!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斗嘴,而是在凶徒再殺人前阻止他。”
  金統打圓場道:“小凌的話還未說完。”
  羅拔對金統頗為敬畏,于是把要回敬卓楚媛的說話收回。
  凌渡宇道:“這畜牲犯案的地方,已知的几乎遍及各大洲,而每地的警方,都動用了所有人力來緝捕他;可是,他總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不斷犯下惊人的罪行,視各地警方如無物。”
  “根据資料,他是個高大英俊的白人,這樣一個人,可說是非常易于辨認的,尤其是當他在亞洲、非洲、中東等地方犯案,因為他是外國人,目標更是明顯,兼且根据紀錄,在其中几起的罪案,他曾受了不輕的傷,留下了血漬的現場,但是,到今天他依然逍遙法外……”
  羅拔沉聲道:“這說明了什么?”
  凌渡宇道:“他并不是普通的罪犯,或者明确一些說,他不是一個普通人,可能是個天才,也可能是……噢!我要多點資料才可以說。”
  眾人一陣沉默,羅拔也沉思起來。凌渡宇的推論合情合理,可是,這殺人王會是什么?
  凌渡宇道:“所以我的結論是:‘一般警方的查案手法,將會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
  羅拔捧了捧頭,冷冷哂道:“你是否想說他是狼人,又或是吸血僵尸,我們應該請神巫、精通心靈傳感的人,或是星相家來協助我們?”
  金統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背脊,笑道:“噢!你終于說出你的方法了,我們國際刑警的方法敢和你的不謀而合,所以請了凌先生來。”
  羅拔愕然望向凌渡宇,后者正向他微笑。
  在卓楚媛的辦公室內,凌渡宇聚精會神地通過電腦研究積克的檔案資料。
  卓楚媛來到凌渡宇身后,一對玉手輕按著他的肩頭,柔情無限地道:“我真不好,不但不能陪你,還把人也牽涉入這件事內。”
  凌渡宇笑道:“真是傻瓜,這樣凶殘的邪人,只要給我知道,也定不會放過他。我正為能參与而高興。”
  卓楚媛道:“我為了追蹤他,几乎踏遍全球,威爾答應我破案后有六個月的大假,屆時……”
  凌渡宇接口道:“就可以雙宿相栖了!”
  卓楚媛俏臉泛起兩朵紅霞,啐道:“你檢點一下可以嗎?”
  凌渡宇道:“你對積克應該知道得很詳細,告訴我你的分析,好嗎?”
  卓楚媛道:“他的犯罪紀錄,是個最恐怖的長篇故事,但歸納起來,所有個案都有三個共同點。”
  “首先,積克從不用任何武器,最多也只是利用絲襪皮帶等行凶,傷者身上的傷痕全是徒手或咬噬造成的,他應該是非常強壯的人,因為被他奸殺的女子中,包括了女柔道教練和受過訓練的強壯女警。”
  “第二個特點,是在同一地點或同一城市內,他最少要犯上三次案,才肯离開,這是特別令警方恨他的原因,視法紀如無物,但是無論警方如何動員搜索,他總能利用其中的空隙行事。”
  凌渡宇道:“那即是說,他還會在紐約多犯兩案,是嗎?”
  卓楚媛歎道:“是的!這太像一個兵捉賊的游戲。”
  凌渡宇苦笑道:“如果沒有受害者,那倒有趣得很,好了,第三點。”
  卓楚媛道:“所有他奸殺的女子,百分之九十都是長發的,他……一是特別歡喜長發女子,一是特別憎恨她們。”
  凌渡宇仰頭望向卓楚媛道:“你最好把你的長發割短。”
  卓楚媛打了個寒顫,道:“不要說笑!”
  門上傳來三下敲響聲,金統開門進來道:“化驗已有了肯定結果,今早的凶手肯定是積克,我們決定開記者招待會,向公眾宣布整件事,使他們提高警惕,楚媛你預備一下,主角是你和羅拔。”
  卓楚媛應了一聲。
  金統走近凌渡宇,低聲道:“這畜牲會不會是外太空來的异生物,又或是被异生物控制了的人?”
  凌渡宇惊訝地望向金統,奇怪這個思想保守的人,會說出這种不尋常的推論,后者神情尷尬地道:“為什么那樣看著我,說笑也不可以嗎?”
  卓楚媛舒了一口气道:“你說笑就可以了,否則我會認為一向不語怪力亂神的鐵漢金統先生,突然患上了神經病。”
  金統沉吟半刻,毅然道:“不!其實我不是說笑……”當他接触到其他兩人的眼光,囁嚅道:“都是小凌不好,我受了他太多不良影響,以致想到那方面去。”
  三人一齊笑起上來。
  金統轉向卓楚媛道:“楚媛!你記得墨西哥女警被奸殺案嗎?”
  卓楚媛正容道:“當然記得,女警尸体旁的手槍發射了六顆子彈,但警方只找到三顆彈頭,估計其中三顆已打進了那畜牲的体內,可是……”
  金統向凌渡宇攤開雙手,苦笑道:“可是三天后那畜牲襲擊和奸殺了兩名露營的少女。你說,那三顆彈頭到了那里去,而且女警被殺現場,遺下了一大灘那畜牲的鮮血,證實他的确受了傷。”
  凌渡宇沉吟不語。
  門被打開,羅拔不客气地伸頭進來,道:“卓主任!記者招待會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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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2:4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龍爭虎斗

  第二宗凶殺案發生在第二天晚上,一名神秘男子,在晚上九時二十分打電話給警方,要他們派人往三十七街的一間寓所。處于高度戒備狀態的紐約當局,立時派出一隊干探,當他們赶到現場時,無人不為現場的情景震駭莫名。
  大門和臥室的門都是虛掩的,一派歡迎參觀的格局。
  一個全身裸露的長發美女,四肢成大字形展開著,腳踝和手腕都捆著繩子,系到庄柱上。兩個乳房被生生咬去,留下破裂血肉模糊的胸膛。
  她的臉上滿是傷痕,說明她曾遭殘酷的毒打,脖子上有手指的瘀痕,表示她可能是遭活活捏死的,破碎的喉骨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
  從前后門和窗戶來看,都沒有留下闖進的痕跡。
  這場凶殺,是這綽號“積克”的凶徒向紐約警方和國際刑警的公然挑戰。
  离開凶殺現場時,是次日凌晨三時二十二分,凌渡宇駕車,載著力盡筋疲力盡的卓楚媛,回到她在百老匯街的寓所。
  兩人默然不語,殘暴的凶殺,還在他們的腦海里盤旋著,卓楚媛感到腸胃反常,有种想嘔吐偏又嘔吐不出的難受感覺。
  這樣的殘忍血案,即管是經驗丰富的探員也受不了。
  在大廈的停車場泊好了車,兩人來到大廈的大門前,正要步進大廈內時,凌渡宇忽地臉色一變,泛起一個古怪的表情。
  卓楚媛待要詢問,凌渡宇打了個眼色,道:“楚媛!我送你到這里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來接你。”
  卓楚媛几乎要喚他回頭,費了很大毅力硬生生把這念頭壓下去。雖然她精通技擊,但面對著有那樣犯罪紀錄的凶徒時,感覺仍是非常駭人。
  忽然間,她變成了魚餌。
  她提高警覺,按了電子門的密碼,推門走進大廈內。當她按紐時,不知是否杯弓蛇影,有一种冰涼的感寒意,剎那間流過腦際,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那就像窺視了神經內進行的私隱。
  她步出升降机,來到寓所的大門前,自然往升降机的方向望去,那是說,即使有人要上來,他應該仍在地下。
  她松了一口气,把大閘打開,待要開門鎖時,右眼角黑影一閃。
  那是樓梯的方向。 嚴格的訓練,使她迅速作出反應。
  卓楚媛整個人側撣撞向与黑影相反的方向,轉身時已拔出挂在外套下左胸脅的槍,可是她還是慢了一些。
  她從未見過有人的動作可以達到那樣的速度。她甚至看不到對方的樣貌,一個高大的黑影,迎面扑到,跟頭右手一陣劇痛,手槍已离手而去,當她想到給對方以手劈飛手槍時,腹部已中了一腳,無情的大力,把她踢得向后倒跌開去,“砰!”一聲撞在向后的牆上,升降机恰好在她右側。
  卓楚媛絕非“省油燈”,雖然跌得七零八落,腹部痛楚不堪,仍能滾往右側,一腳向跟扑而來的人全力撐去。
  這一腳恰好撐中對方下体,卓楚媛心中一喜,這一下定可瓦解對方的攻勢,反敗為胜。
  可惜事實卻完全出乎常理之外。
  并不是那對拼圖上的奇怪眼睛,沒有絲毫焦點不集中的感覺,反而充溢著磁性的動人光彩,使人愿意接近和接受他的命令。她万事開頭難其中的熱想到給對方以手劈飛手槍時,腹部已中了一腳,無情的大力,把她踢得向后倒跌開去,“砰!”一聲撞在向后的牆上,升降机恰好在她右側。
  并不是那對拼圖上的奇怪眼睛,沒有絲毫焦點不集中的感覺,反而充溢著磁性的動人光彩,使人愿意接近和接受他的命令。她万事開頭難其中的熱情,就像一個純真的小孩,看著自己心愛玩具的神情,可惜自己正是那玩具。
  卓楚媛看清楚他的臉。
  他比電腦拼圖中的“他”更英俊和神采飛揚,至少有六英尺二英寸高,全身皮膚晶瑩通透,揮發著健康的采光,帶有少許暗紅色。
  沒有人可以把這充滿男性健康魅力的美男子,和一個窮凶极惡的凶殺強奸犯連系在一起。
  一時間卓楚媛完全不知怎樣反應。她會在腦海中無數次勾畫“積克”的形象,卻絕想不到見到這畜牲時,感覺會是這樣的。
  她甚至沒有法子在腦海里泛起“他是畜牲”這個念頭。
  所有這些想法電光火石般在她的神經內掠過,對方已向她一步步走過來。
  卓楚媛感到一陣歡樂和狂喜從心靈內涌上來,對方牢牢攫抓著她身心的奇异眼光,生出一股奇怪的力量,使她放棄了抵抗的念頭,呻吟一聲,軟軟地躺在地上。
  積克再踏前一步,整個人跨在她身上,像雄獅一樣群臨自己的獵物。
  奇异的咆哮聲,在他的喉嚨處響起。
  卓楚媛模糊的神智清醒了片刻,她猛然仰頭望去,積克高高在上俯視的眼睛,爆閃著駭人的光芒,就像一股強大的能量,正在他身体內流動,從眼睛里溢泄出來。
  她想反抗,對方的眼光又使她癱瘓不振。她感到即將來臨的凶難,可是這种醒覺,轉眼被那毫無理由升起的狂喜所淹沒,呻吟一聲,閉目躺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
  積克俯身一把抽起她雙腳,准備拖曳。
  卓楚媛感到身体給對方拖行著,拖著她的手忽地震動了一下,停了下來。
  一聲暴喝從后方傳來,積克的手松開了她的腳。
  她驀地清醒過來,張開眼,恰好看到積克向后踉蹌退去,凌渡宇正瘋狂地向他攻擊,鐵拳雨點般猛擊在他的臉上和胸前。
  她正在歡呼,積克卻發動反擊。
  那畜牲的速度惊人之极,他只略略移動身体,凌渡宇的拳頭立時落空,跟著他向后一縮,向前一彈,頭顱撞在凌渡宇前胸,凌渡宇整個人向后仰跌,滾地葫蘆般一下跌到卓楚媛身旁。積克在走廊一端,他們則滾倒在另一端的地上。
  凌渡宇一運腰勁,整個人彈弓般触地彈起。這顯然大出正在扑而來的積克意外,他完全估計不到凌渡宇有這樣頑強的抵抗力,而且不受他強大的精神約束,就像卓楚媛那樣,猝不及防下,小腹迎上凌渡宇全力撐來的一腳,立時就腳各后倒退開去。
  凌渡宇不進反退,一把抽著卓楚媛的肩頭,把她倒拖向后,進入門開了的升降机內。原來他腳的同時,按了升降机的按鈕。
  積克一聲狂嘶,扑了過來。
  凌渡宇迅速躍起,雙手攀著升降机天花的橫邊,雙腳命中對方的胸前,這一下用上了全身的力量,積克整個人倒跌開去,砰一聲背脊撞上走廊的牆。凌渡宇躍了下來,貼身跟上,一扭腰,運肘擊中對方胸前的气門,積克一聲痛嘶,一張口便咬在凌渡宇的肩頭,牙齒咬破了衣服,咬進了肌肉里。
  凌渡宇慘叫聲,倒撞回升降机內,剛好卓楚媛站起來,一把扶著了他,他肩頭的肌肉火燒般刺痛。
  凌渡宇定神望向門外,已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凌渡宇扑出升降机,望向走廊中一端,恰好捕捉到積克迅速無倫的身影,積克閃進了樓梯處。
  凌渡宇當机立斷,退回升降机內,按了“地下”的鈕。
  升降机門緩緩在兩個心焦如焚的人面前關上。一連串机器發動的違章,升降机緩緩向下降。
  凌渡宇和卓楚媛駭然對望。
  凌渡宇一拳擊在升降机的內壁,叫道:“求求你,快一點!”然后向卓楚媛道:“他剛才緊跟著你按鈕進門,你乘升降机,他走樓梯,竟走得這樣快,使人難以相信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卓楚媛喘著气道:“我從未見過動作這樣快的人,他參加奧運會,肯定可以刷新所有世界紀錄……”
  凌渡宇忽地眉頭一皺,危險的預感涌上心頭。
  升降机的層數標板顯示,它正降往地下大廈出口那一層。
  凌渡宇一把將卓楚媛推往門后的左側,自己則退往右側。這樣從門看入來,驟眼間會以為机內空無一人。
  机門在繃緊的沉凝气氛中打開。
  机門開了尺許空隙,一個人野獸般扑了入來。是積克。
  他顯然犯了錯誤,以為凌渡宇會從升降机內扑出,這一下扑完全落空。當他醒覺到獵物躲在身后門側左右處時,凌渡宇的右膝已提高,猛撞在他的脊骨處。
  積克狂叫一聲,整個人撞在机壁上。
  凌渡宇乘胜追擊,一把抓著他的頭發,將他的前腦撞向机壁,一連撞了四五下,鮮血染滿了机壁。
  積克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叫聲,死命向后一掙,背脊撞在凌渡宇胸前。
  強大的力度,把凌渡宇整個人硬生生拋出門外。
  積克弓著身退出門外,血從額上流下,形相恐怖。
  卓楚媛這時才插得上手,一掌劈在他喉嚨的軟骨上,這一下卻只是把他劈得加速退出門外。
  凌渡宇這時站穩腳步,順勢用膝頭重重側撞在他的左腰處。一般人這處受到攻擊,會全身軟倒,但積克猛地一掙,脫离了凌渡宇的掌握,往出口處狂奔而去,腳步已有點踉蹌,速度比先前慢了很多。
  凌渡宇豈肯讓他逃去,箭一般沖前追去,眼看要追上,積克轉身,手一揚,一件物体迎面擲來。
  凌渡宇閃身避開,物体擲到地上散了開來,原來是一本書,還夾著几張填滿字的紙張。
  這一耽擱,積克推門走出了大廈。
  凌渡宇沖到街上,見到他穿過馬路,往對街一條橫巷轉進去。速度開始稍复先前的快度。
  那已是比一般人快速得多的速度。
  凌渡宇咬緊牙關,以自己体能极限的速度,穿過馬路,向敵人追去。
  積克的速度不斷增加,追逐了數分鐘后,距离已由早先的二十多碼拉遠到三十多碼。
  凌渡宇一邊狂奔,一邊把呼吸調節到一強有力的節奏里,使大量氧气迅速進入肺部,保持体能的旺盛。
  可是對方走得實在太快了,數分鐘內又拉遠到四十多碼的距离,幸好這時路上先人稀少,否則早失去目標。
  積克突然加速,沖了出大馬路。
  凌渡宇心知糟糕,因為他已以速度的极限,再無能力加速追去。
  眼看他要沖過馬路,一車跑車從橫街以高速沖出,把積克撞個正著。
  積克整個人給拋起在半空,跑車傷人后不顧而去,當“砰”一聲跌在路邊時,跑車已變了一個小點。
  凌渡宇又惊又喜,向躺在四十多碼外的積克奔去。
  驀地一聲大喝從身后傳來,道:“警察!停下來。”
  凌渡宇歎了一聲,停下腳步。
  背后急促腳步聲傳來,有人喝道:“把手放在頭上,轉過身來!”
  凌渡宇把手放在頭上,轉過身來,見到兩個凶神惡煞的警察,持著槍向他走過來。
  其中一個警察喝道:“小子!你倒跑得挺快,連累我們走了兩條街”。
  凌渡宇知道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從容地道:“我有個同党,就躺在后面三十多碼處,你們先把他捉起來再說。”
  另一個警察望向他身后,忽然一拳抽在他的小腹處,怒道:“小子!想騙我,你身后連鬼影也沒有”。
  凌渡宇吸一口气,惊駭蓋過了小腹的痛楚,轉身望去,馬路上空空如也,積克不知蹤影。
  這怎么可能?
  兩個警察還在咆哮著,其中一個取出手銬,准備行動。
  一個念頭閃過凌渡宇腦際:積克一定受了傷,走得不遠,這是捕捉他的最佳時机。
  這個念頭才興起,他一閃身,左掌切在左邊警察持槍的手上,手槍就掌落在地上,跟著再一掌切在對方頸后,另一腳同時飛起,命中另一警察小腹丹田气海處。這几下動作疾若迅雷奔電,數鈔鐘內已改變了整個形勢,一個暈倒,另一個彎腰跪下。凌渡宇緊跟上前,在跪下的警察頸側動脈補上掌,把對方擊暈。
  凌渡宇沖到積克躺下處。地上一灘血漬,另有零星的血滴向左方伸延。
  凌渡宇心中一喜,循著血漬往左方的橫街追去。
  轉眼間他已追了數百碼的距离,一路上血漬斑斑,他不禁心中駭然。
  沒有人在這种大量失血的情形下,仍能走上這么一大段距离。
  當他從一條街轉進另一條街時,汽車車輪和地面磨擦的聲響從后方傳來,凌渡宇無奈停下來。
  一輛警車迫近,攸然在面前停下,橫架在去路上。
  數個警察跳了出來,把凌渡宇赶到牆邊,面牆而立,雙腿被粗暴地分開來,雙手高舉過頭,貼在牆上。
  另一輛汽車停下的聲音。
  腳步聲接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道:“怎么是你,放了他!”
  凌渡宇轉過身來,剛好面對著气沖沖的羅拔,聯邦調查局辦這件案的總負責人。
  十多個便裝和軍裝警察如臨大敵地圍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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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拔怒道:“原來弄到天下大亂的人就是你,我要一個解釋,否則恐怕你有大麻煩了。”
  凌渡宇聳聳肩胛,道:“要什么解釋,我當然在查案。”
  羅拔冷笑道:“查案?你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福爾摩斯,或是偵察小說里不斷給人敲頭暈倒而頭顱永不受損、那除了真正的凶手外、對所有人都怀疑的大偵探?”
  凌渡宇對羅拔刻薄的幽默面對面為欣賞,失笑道:“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偵探,卻有一對其他真正大偵探沒有的怪眼……”望向地上續道:“所以能看到他們看不到的血漬。”
  眾位偵探自然地望向地面。
  羅拔臉色一變道:“誰的血?”
  凌渡宇悠悠道:“我保證血型和積克的完全吻合。”
  羅拔臉色變得更難看,道:“你在追他?”
  凌渡宇苦笑道:“現在晨運是否早了一點?我親愛的真正大偵探!”
  羅拔不理他的嘲諷,高聲喝道:“你們還站在這里干什么?追!快追!調動所有人,封鎖整個區域……”
  凌渡宇搖頭歎息,他知道積克已逃得很遠很遠了。
  离成功是這么近!居然也失敗了。
  次日清晨七時四十五分。
  在金統的辦公室內,卓楚媛和凌渡宇詳細地敘述昨夜發生的事。
  金統、羅拔和其他几位高級警官很留心地聆听著。
  金統歸納道:“整件事情有几點值得注意的地方。第一,積克為什么會揀上楚媛,而且不單知道她的住所,甚至知道大廈門鎖的電子按紐密碼?第二,升降机升到二十八樓所需的時間,連開關的時間包括在內,是四十九秒,而積克竟能以這多一點時間,走上二十八樓,面不紅、气不喘……嘿!确是畜牲”
  听到金統的罵語,眾人不禁莞爾。
  羅拔接口道:“第三是他的体能,先受到凌先生的傷害,又給跑車撞倒,大量出血,竟然仍有逃逸無蹤,這真使人難以置信。”
  卓楚媛道:“雖然今次抓不著他,但無論如何,我們對他的認識,有了最大的突破。”
  眾人一陣沉默,卓楚媛和凌渡宇是見過他而尚生存的兩個人,自然能提供有關他的最寶貴資料,可是亦使他們認識到,積克擁有超越的能力和体力,認識到他的危險性。
  另一個警官道:“最奇怪的地方是,這么激烈的打斗,看守大廈的司閽和在二十八樓層住的另一戶夫婦,竟然一點也不能覺察。据事后的問話,司閽在卓主任進入大廈前的一刻,突然間昏昏睡去,而二十八樓那對夫婦,也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熟睡里,使人怀疑這并非巧合……”
  金統望向凌渡宇道:“小凌!你有什么意見?”
  眾人的眼光一齊集中在他身上,凌渡宇是當事人,亦是整個追捕積克局勢扭轉過來的人,自然受到尊重。
  凌渡宇沉吟半晌,道:“我很想知道,他第一宗犯案的地方,是在那里。”
  眾人望向卓楚媛,積克是跨國性的大罪犯,她身為國際刑警負責這案的人,自是最有資格回答。
  卓楚媛道:“根据資料,第一宗案是發生在墨西哥的境內,兩名少女被他肢解了……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七月,不過!很難斷定那是否第一宗他犯的案。”
  另一個四十多歲警官忽地站了起來,臉上現出非常奇怪的神色。
  羅拔奇道:“愛德華,什么事這樣大惊小怪?”
  愛德華道:“我記起了,我曾經過一件案,一個怀孕的少女被殘暴地勒死,尸身充滿毒打和咬噬的痕跡,但那是一九六六年的事情,發生在美國境內鄰近墨西哥的新墨西哥州的一個紅人聚居的小鎮。因為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所以一直沒有聯想到積克身上,但是手法卻是如了一轍。”
  羅拔哂道:“這積克的年紀最多也是在二十三四間,一九六六年怕他還未到這世上作惡。”
  凌渡宇凝重地道:“不要這么快下結論,我認為必須翻查當時的檔案,看看有沒有行凶者遣下例如血型樣本、指紋、毛發組織等資料,記著!我們要對會的并不是個……普通的人,也不能用慣常的推理方法去對待他。”
  羅拔對凌渡宇的教訓大為不滿,道:“什么!你認為他是天外來客,是异星人嘛?”
  凌渡宇笑道:“這只是你說的!”
  卓楚媛揮了揮手,像是掌握到一點什么抽象的意念,眾人的注意力一齊集中到她身上。
  卓楚媛俏目掃視了眾人一遍,停在凌渡宇身上道:“一直以來,我們只是籠統地認為他是白人,你和我是唯一如此清楚地和他接触的人,你認為他是什么人?”
  凌渡宇遜恍然道:“我明白了,是的!他有可能性帶有印第安人的血統,愛德華警官的話提醒了我們。”
  卓楚媛興奮地道:“一向我們都有個成見,就是他的年歲無論如何不該超過二十五歲,所以對檔案的翻查、指紋的核結,都限于十歲以下的人,假設他……”
  金統歎了一口气道:“假設他是二百歲、二千歲,或是二万歲,要找他老人家的記錄,難比登天了。”
  眾人笑了起來,連羅拔也忍俊不住向愛德華笑道:“事情還是要做的,愛德華,你負責翻查一九六六年那件舊案,同時在那附近放出我們鉅額懸賞的消息,希望重賞下有勇夫出現,提供惡獸的資料。”
  凌渡宇道:“我希望特別留意山內的紅人保留區,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金統道:“好!總算有了一定的發展,現在到了最有趣的部分,就是柜上的這部書《低溫生物學》,著作者是卡林棟教授,昨晚積克就是用這本書來擲小凌這追兵的。”
  卓楚媛道:“書內還夾了七張被人寫滿字的紙,表面看來,都是積克自己的感想……”
  金統插口道:“書上和紙上滿布指紋,和積克的紀錄完全吻合,所以我們可心非常肯定他會仔細翻看這本書,那些紙上的‘心事’都是他一時感触下以抒發自己的情怀,假設連畜牲也有情怀的話。他媽的!”
  羅拔皺眉道:“積克為何會對卡林棟的‘冷凍學’這么大興趣?先是要闖入他的研究所,身上又帶著他的著作。”
  卓楚媛笑道:“無論如何,我們總知道了他殺人強奸另一個嗜好,卡林棟那邊,由我負責好了。”
  羅拔關心地道:“卓主任!你要小心點,你是唯一惡獸未曾完成的目標,不知他會否記恨,念念不忘。”
  卓楚媛俏臉一紅道:“放心吧!我已請了私人保鏢。”美目射向凌渡宇。
  羅拔笑道:“卓主任,我有件禮物送給你,就是這個追蹤感應器,你一定要貼身載著,直到積克坐上電椅。”眾人一看,原來是一對耳墜,卓楚媛含笑接過,戴在耳上。
  凌渡宇站了起來道:“好了!各位,現在是九時正,辦公的時間開始了。”
  眾人一夜未睡,眼睛赤紅的人一齊咒罵起來。
  十時二十五分,卓楚媛和凌渡宇來到卡林棟的實驗室內。
  卡林棟穿著白袍,在兩名助手的協助下,忙碌地工作著,見到兩人到來,脫下手套,一邊和兩人握手,一邊道:“我很忙,希望能很快解決你們的問題。”
  卓楚媛仍未習慣他不合作的態度,回敬道:“事情有了新的發展,而且和你有間接的微妙關系,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這是關乎人命的事。”
  卡林棟笑道:“我的工作也是關乎人命的問題,你是警察,我是科研工作者,各司其職,不是最理想嗎?”
  凌渡宇插入道:“是的!我們都在各忙各的,實在抽不出時間再說廢話。教授!我們想請教閣下大作《低溫生物學》的內容。”
  卡林棟很留意地看了凌渡宇几眼,道:“很好!這倒是我能力所及的事,請跟我往地庫去。”
  不一會,在卡林棟的引領下,來到地牢的冷藏室外的小室,通過一塊大玻璃,可心看到冷藏庫內有十多個長約十尺的長方形的容器,罩在大玻璃罩底下,容器內盛著不同的動物,每個容器旁都有塊儀器板,布滿電腦心電圖顯示器、溫度計等儀器,使人眼花撩亂。
  卡林棟道:“兩位!這是我的實驗室,容器內盛著的并沒有殺人犯,甚至沒有人,只是實驗的動物,這說明了這尖端科學還在起步階段,我的《低溫生物學》正是要研究如何在冷凍條件下,實行人工冬眠,使人的壽命能無限期地延續下去。”
  凌渡宇道:“目前這門科技發展到什么程度?”
  卡林棟道:“這方面的成就是驕人的,早在一九八七年,我便成功地完成了將金魚保存在攝氏零下二百一十度的液態氮中,三個月后將金魚解凍后,金魚便毫發我損地活過來。”
  凌渡宇問道:“但人類的大腦是离開了氧气便立即死亡的器官,這問題又怎樣解決?”
  卡林棟道:“生命的奇妙,是我們想象外的事情,我們這方面的認識還是有限得很。我可以舉一個例子,證明這是可行的。”頓了一頓,卡林棟道:“在一九八六年,一支登山隊在攀登阿爾插斯山時,在厚冰層里發現了一具冷凍了的‘尸体’,發掘出來后,被送到醫院去,進行了解凍,數日后,‘尸体’复活過來。原來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法國步兵團的一名士兵,行軍時不慎被埋進厚雪堆里,被冰層覆蓋著,從此神秘失蹤;在冰層冷凍下沉睡了六十九年,被掘來時應該是九十一歲的高齡,但無論樣貌和体能,他都仍保持在二十二歲的青年期。”
  凌渡宇和卓楚媛對望了一眼,同時想到積克年紀上的問題。因為假設一九六六年那件案真是他的所為,他的年紀便遠不止表面上二十來歲了。難道他會被凍藏過一段時期?
  凌渡宇道:“假設有這樣的實例,我不得不承認冷凍延生的方法是可行的,可是我目前最需要知道的是,現在的冷凍學達到把人急凍而不損生命的階段沒有?”
  卡林棟傲然道:“這方面的研究,在動物身上取得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當成功率到達百分之一百時,便是成功的時候,那是可預見的將來。”
  凌渡宇道:“為何仍有百分之十的失誤率?”
  卡林棟一說起他的專長,顯得非常樂意的解說道:“經過無數的實驗,冷凍生命多少年月,生命也會安然無恙。”
  “問題在于降溫的冷凍過程中,由零下十五度至五十度間,如果降溫的速度掌握得不好,會使生物体內細胞液体結成冰塊,引起生物的死亡;因為冰塊晶体不但在容積上大于原來細胞水中的容積,并且會形成銳利的切形,破坏細胞,這也是人和動物凍僵后死亡的原因。不過對于如何超越這‘死亡區域’,我已研究出一套近乎完美的方法,還差少許日子……”
  卓楚媛道:“我知道有些患了絕症或是剛死去的人,會要求被冷凍起來,等待將來科學的進一步發展,把他們起死回生,只不知這里有沒有這种服務。”
  卡林棟臉色微變道:“有!可是那是法律保護的禁地,是謝絕一切參觀的,除非你有法庭的許可證。不過!我想你目前仍沒有足夠的理由去這樣做。好了,我想已盡了好市民的本分,今天到此為止吧!”跟著向卓楚媛微微一笑道:“你有點像我的女儿,她也是你這個年紀,現今在歐洲學音樂。”
  兩人默默在餐館內吃午飯。
  卓楚媛忿然道:“卡林棟這老狐狸一定有事在瞞著我們。”
  凌渡宇一邊吃著午膳,一邊側頭看著那疊積克夾在《低溫生物學》書內紙張的影印本,眼中閃著奇怪的光芒。
  卓楚媛道:“是不是滿紙胡言?”
  凌渡宇搖頭道:“不!看了他寫的東西,我不得不對他重新估計。你看!例如這一段……”
  他把紙遞給卓楚媛看,上面寫著:
  “我完全不明白這些人在干什么!但矛盾的是,恐怕再沒有生物能比我更明白他們在干什么。我是人,同時又不是人。”
  卓楚媛皺眉道:“這算什么話?”
  凌渡宇道:“你看看這段。”
  “生命是漫無目的,沒有任何必須完成的使命,沒有任何令人難忘的感覺;生命從不會擁任何東西,也不值得任何東西。所謂的哲學,只是毫無意義的反复痴想,沒有事物能經得起永恒的考驗,沒有事物能被證實。真理是人不存在于人的經驗里。我厭惡這种形式的生命,出路在何處?”
  卓楚媛呆了片晌,道:“這么憤世嫉俗,問題究竟在那里?”
  凌渡宇沉思一會后,恍然道:“我明白了,他的問題是看得太深入和太清楚,不過語調相當奇怪,他最應該做的事,可能是自殺,可惜他不去結束自己的生命,卻選擇了去結束別人的生命,而且用最原始和殘忍的方式。”
  卓楚媛把整疊影印紙取過來翻看,好一會后,咦一聲道:“你看這一段。”
  “我受不了這些人,他們戴上假裝文明的面具,可是其實他們每一個人之間都是天生的敵人,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幸運的一個,得到最大的利益,他們自封為最高等的動物,可是在地球的生物里,他們是唯一懂得利用各种借口,或是不需任何借口,去殘殺自己同類的生物,只有那樣做,才能滿足他們那酷愛血的獸性。我只是個受害者,因為我比他們任何一個更忠于這种生命的形式,更忠于獸性。只有滿足獸性,才能滿足生命。”
  卓楚媛皺眉道:“你實在不應該在午膳時叫我看這种東西,破坏了我的胃口。”
  凌渡宇接過紙張,放進口袋里,道:“盡管惡心,也一定要細讀每一個字,知已知彼,百戰百胜,愈能了解他,愈有把握捕捉他,好了!下一步怎樣行動?”
  卓楚媛道:“對于不不是人畜牲,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凌渡宇道:“讓我告訴你一個奇怪的想法,假設從此他不出現,我們將會永遠找不到他,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再出現。”
  卓楚媛嗔道:“不要賣關子,快告訴我。”
  凌渡宇笑道:“女人便是女人,有可倚賴的男人時便不想動腦筋,想想你以前的精明吧!小姐。”
  卓楚媛不依地望著他一眼,道:“你是我的男人嗎?”
  凌渡宇嘻皮笑臉道:“這不是我所能知的事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卓楚媛嬌羞垂頭,耳根也紅了。
  凌渡宇輕聲道:“你還記起那天金統載我到卡林棟的大學去接你時,我忽地停了下來,望向身后嗎?”
  卓楚媛抬起俏面,點頭表示她還記得。
  凌渡宇續道:“那時我感到背后有對眼睛在窺視我們,那种感覺跟那晚你遇襲前、在大廈入口處的被窺看一樣,所以回想起來,那早上在大學時,積克已看上了你……”
  卓楚媛恍然道:“這樣說,積克和卡林棟的關系真是大不簡單。”
  凌渡宇道:“所以惡獸為了在卡林棟處得到急凍學的某种幫助,又或是為了你,都不會輕易离開紐約。”
  卓楚媛臉色一變道:“不要嚇唬我!他怎會為了我,犯下被緝獲的危險。”
  凌渡宇凝重地道:“當野獸看牢了獵物時,你何時會听說過它們會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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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人身世

  接著的七天,積克在人間消失了;沒有凶殺案,也沒有任何動靜。
  這違反了他一向的習慣,就是在連續三天內奸殺最少三名女性。
  金統和羅拔兩人都緊張起來,派出一隊二十四個干探,夜以繼日地保護卓楚媛。他們都有凌渡宇的同一想法,就是惡獸不會放棄從口邊溜走了的獵物。
  卡林棟的急凍實驗所亦是他們嚴密監視的目標,雖然沒有人知道積克和實驗所有何關連,但這樣做總胜過在茫茫大地上追尋一個有奇异力量的凶魔。
  這天早上,卓楚媛的辦公室里,凌渡宇和卓楚媛在細心地研究積克過往的檔案。
  金統旋風般沖了進來,興奮地道:“最新發展!最新發展!”
  兩人訝然望向金統。
  金統道:“愛德華警官七天前親自回到那個鄰近墨西哥、在一九六六年發生奸殺案的小鎮,竟然發覺凶手留下的精液樣本、血型、毛發皮膚均和積克的一模一樣,那件案的确是那畜牲干的!”
  凌楚兩人一齊愕然,推論發推論,當這不合常理的事竟然成為事實時,誰能無動于衷。
  難道積克真是永不衰老的人魔?
  卓楚媛皺眉道:“這值得你那樣興奮?”
  金統得意地道:“突破并非在這里,而是在那畜牲的身分上有了新發展。”
  凌楚兩人精神一振,齊聲道:“什么發展?”
  金統道:“現在還不知道……”看到兩人不滿的眼光,急忙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愛德華一電道:大約在昨天下午,進行逐戶訪問,出示積克的圖像,几乎套問了整條村,一點成績也沒有,當他們准備收隊時,在山路上遇到一個老紅番。”
  “那老紅番一看到警員出示的圖像,立時臉色大變,連滾帶跑地逃回山上,沿途狂叫道:‘是他!是他!惡魔回來了,回來了,世界未日到了。’”
  凌渡宇道:“那老紅番是誰?”
  金統道:“還在調查中,愛德華答應一有消息,會告訴我們。”
  凌渡宇默然不語。
  卓楚媛問道:“犯罪心理學科那些專家門,對惡獸的七頁‘心事’,有沒有什么分析和結論?”
  金統哂道:“他們寫了一個一百六十頁紙的報告,比惡獸的心事更難明白和更沉悶,全部都是胡言亂語,不過倒有一點非常奇怪,就是指出那七頁紙內,惡獸一句也沒有提及凶殺其中的血腥過程,這和其他的凶殺犯都會對自己的血腥暴行沾沾自喜,連寫之在紙也成為樂趣。”
  卓楚媛分析道:“不但是這樣,他不斷強調自己是被害者,好象身不由已的模樣,難道……難道……”
  金統渾身一震道:“你是說……你是否想說他是被惡魔附身?”
  卓楚媛臉色一變,搖頭不語。
  凌渡宇站起來身來,故作輕松地道:“楚媛!有沒有舉度假兩三天?”
  卓金兩人一呆,問道:“到那里?”
  凌渡宇淡淡道:“到那墨西哥旁的小鎮去,假設那老紅番是經營酒店的,我們便住進他最好的房間,怎么樣?”
  “坐牛鎮”是美國新墨西哥州一個接近墨西哥邊境的小鎮,百分之八十人口是紅人。
  坐牛是紅人的民族英雄,一八七六年新移民要占据西烏族的土地時,西烏族在坐牛的領導下,在蒙大拿南部小巨角羊堤岸与美軍展開決戰,大敗美軍。
  這個充滿西部風味的小鎮,便是以他為名。
  吉普車停了下來,愛德華指著面前蜿蜓而上的山路道:“這處沒有車路,必須下車步行,走上四到五個小時,便會進入紅人稱這為‘世上最美麗地方’的‘蝴蝶山谷’了。佐治,你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讓你來介紹吧!”
  佐治是個小個子的紅人警官,二十來歲,非常勇悍精明。
  佐治道:“阿方索獨居在深谷之內,很少到外頭走動,那天我們碰上了他,可說是机緣巧合。据當地村民說,阿方索最少有九十多歲,半世紀以來都隱居在山內,不過他是這附近百里內最好的巫醫,人們都很尊敬他。”
  卓楚媛道:“他人沒有什么特別的習慣或行為?”
  佐治道:“這便不清楚了,他除了偶爾醫治來找他的病人外,從沒有与人交往。”
  凌渡宇推門下車,道:“好了!找到他便可弄清楚一切,希望能從他身上得到有關積克的資料。”
  當天正午過后,在佐治的帶領下,四人步入阿方索居住的山谷。
  那确是個世外桃源,在谷口處一塊廣大的空地上,有數十間房舍的遺跡。据佐治說,在數十年前那是上千紅人居住的村落,后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在短短的數日內,所有紅人扶老攜幼,遷移到其他的村落和城鎮去,只余下阿方索。
  穿過谷地,再往右行,出現了一間簡陋的茅寮。
  佐治高聲叫道:“長者,阿方索長者,有尊貴的客人從遠方來拜會你。”
  茅寮內一點動靜也沒有。
  佐治奇道:“難道出外去了?”
  四人來到茅寮前,木門應手而開。
  屋內舖滿獸皮,一個老紅人席地而坐,灼灼的目光盯著四人。
  眾人嚇了一跳,佐治恭敬地道:“長者,我們有很重要的事向你請教。”
  阿方索皺紋橫生的臉不見半點反應。
  四人在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愛德華拿出惡獸的圖像,向著阿方索道:“你認識他嗎?”
  阿方索的眼光牢牢鎖在畫像上,跟著的強烈反應,完全出乎各人意料之外。
  他一聲野狼般的嚎叫,然后跳了起來,以一种与他年紀毫不相稱的速度,推開了愛德華,從正門直沖出去。
  凌渡宇的反應最快,緊跟著追了出去。
  阿方索奔跑得非常快,身形在林木草叢間忽現忽隱,凌渡宇他們不熟悉地形,很快失去了他的蹤跡。
  四人面面相覷,在這廣闊的山區里,要找一個人真是談何容易。
  奇怪地的嗚咽聲,從左方一個樹林里傳出來。
  四人精神一振,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到一個林中的空地。空地上豎立了一個墓碑,阿方索正擁抱著墓碑在哭泣。
  凌渡宇來到他身旁蹲下,柔聲道:“墓碑里住了誰的靈魂?”
  阿方索忽地止著了哭泣,目光灼灼地細看凌渡宇,好一會道:“你是誰?”
  凌渡宇道:“我是你的朋友。”
  阿方索閉上雙目,好一會又張開來,站起來,走到空地的正中央,坐了下來,指了指面前的土地道:“好!你坐在這里,其他的人不要走近來。”
  凌渡宇向各人打個眼色,要他們遠遠坐下,自己在阿方索面前坐下來。
  阿方索盯著凌渡宇的眼睛,道:“你是個有力量的人。唉!我的兄嫂也是有力量的人,可是仍均不及‘他’強大,遠遠不及,所以‘他’還是回來了。”
  這几句有若啞謎,教人摸不著頭腦,但眾人都知道一定和惡獸有關,感到非常興奮,看來接近水落石出的時候了。
  凌渡宇道:“你的兄嫂是誰?”
  阿方索仰首望向天上的藍天白云,徐徐舒了一口气,緩緩道:“就是偉大的‘特瑪祖巫師’夫婦,他們都擁有巨大的力量。”跟著望向那墓碑,傷感地道:“現在他們已成了兩堆白骨,靜靜地睡在泥土之下,他們的靈魂,亦因開罪了神靈,永不超生;那亦是我將來死后的遭遇,我們都開罪了神靈。”
  凌渡宇正要工口,阿方索用手止住了他道:“不要說話,在我死前,我會把整件事告訴你,六十年來我一直緘口不言,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相信,但你是不同的,你和我,又或和我死去的兄嫂都是同類人,所以我會告訴你,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坐在他面前的凌渡宇,以及遠遠坐著的卓楚媛、愛德華、佐治都緊張起來,惡獸本身已是充滿了神秘和不能解釋的邪惡,可是當整件事竟然与一件在紅人保留區發生了六十年以上的秘事扯上關系時,神秘的意味又更上一層樓,使人心神震蕩。
  阿方索沉默了一會,徐徐地道:“我的長兄特瑪祖和嫂子芝蘭,是大地所有巫師中最具力量的兩個人,他們能透視神靈的世界,從神靈處取得龐大的力量,做出最惊人的异事。”
  “在六十年前一個月全蝕的晚上,他們兩人主持一個祭神大典,我還記得全村千多人全到了谷心的大空地上,生起熊熊的篝火,我們整晚唱歌和跳舞,神錄的力量彌漫在山谷之內,我們听到奇怪的呼喚聲和异響。”
  阿方索面上忽紅忽白,一會透出無限的歡欣,一會后又被惊懼所替代。
  凌渡宇等人沉著傾听,現在雖是陽光普照,但阿方索的語調和神情,卻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阿方索夢囈般地繼續道:“在祭典最高潮時,特瑪祖和他的女人手牽手舉行‘通神’的儀式,最奇怪的事發生了,那是不能形容的感覺,當特瑪祖兄嫂高舉兩雙手,那是‘触神禮’,忽然間所有人、所以動作全部停頓下來,火炎停止了閃跳,風停止了吹動和呼叫。整個天地里,一切活動全部凝固起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間所有人繼續著之前的動作,一切回复正常,只有我嫂子芝蘭暈倒了,她很快被救醒過來,我們都很害怕,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沒有人敢談論。此中的三個月后,有一天晚上,長兄把我帶到一個高山的峰頂,告訴我一件惊人的事。”
  那是個非常晴朗的黑夜,繁星滿天。
  特瑪祖的臉色卻很沉重,滿怀心事地道:“我嫂子怀孕了!”
  阿方索跳了起來恭喜道:“那真是件最令人興奮的事。”他喜歡是有特別原因的,因為一直以來,特瑪祖夫婦醉心巫術,用种种土法避孕。
  特瑪祖沒有半點欣喜情緒,沉聲道:“那不是我的骨肉!”
  阿方索臉色一變,一把按在插在腰間的尖刀,暴喝道:“誰干的?”一向以來,他都是族中最強壯的勇士。
  特瑪祖道:“我坐下听我說,這是至關重要的事。”
  阿方索坐了下來,不解地望著特瑪祖,這個他視之為天神的兄長。
  阿方索點頭,事實上他知道這一生也不會忘記當時的怪异景象。
  特瑪祖道:“就在那一刻,神靈降臨到我們身上,我們接触到非常奇怪的……奇怪的世界,就是那一剎那,你嫂子怀了孕……不要那樣看我,我們也不明白。”
  阿方索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神靈降孕,這算是好事還是坏事?
  特瑪祖把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給旁人听見,說話也更加急速:“沒有太多時間了,你一定要記著我每一句說話,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也要遵照我的話去做。”
  阿方索猛點頭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違背你的說話。”
  特瑪祖道:“我要你立即离開這里,有那么遠便去那么遠,到了由現在數起第六個新月的晚上,才回到這里,將你嫂子新生下來的嬰儿殺死,將他的身体燒掉,一點皮肉也不能剩下來,否則,他將會复活過來。”
  阿方索呆道:“為什么?假設你不要這孩子,打掉了不是更干淨利落嗎?”
  特瑪祖歎了一口气道:“他雖然仍未出生,但力量已遠比我們強大,我知道只有在他生下來那一段短時間內,在他力量最薄弱的時間,才能有殺死他的良机。我的好兄弟,我和你嫂嫂已完了,我們感到他的邪惡正在增長中。記著!一定要不留下一點皮肉,否則,會給人類帶來最大的禍害。”
  阿方索第一次表現了對兄長判斷力的怀疑,道:“會不會是你們太累了,生出錯覺,事情并不是……”
  特瑪祖忽地閉上雙目,全身顫抖起來。
  阿方索惊得一把摟緊他,高呼道:“你怎么了?”
  冷汗從額頭流下來,特瑪祖奮力張開眼睛,聲音沙啞道:“時間無多了,我趁這几天陽光旺盛,他的力量降至最低點,才能來向你偷說几句話,現在他又喚我回去了。他的力量在不斷增長,你快走吧!假若你不走,連你也逃不了。”
  阿方索道:“你怎知他是魔鬼?”
  特瑪祖叫道:“我和你的嫂子的靈魂已和他邪惡的靈魂鎖在一起,所以知道了很多人不能知曉的事,他一天比一天邪惡,你快走吧!我……我要殺死你。”
  阿方索跳了起來,只見特瑪祖眼中凶光閃現。
  說到這里,阿方索不盡唏噓,以荒涼凄愴的語調道:“看到我兄長的模樣,我忽地一下子明白了他說的事,就是他們兩夫婦,兩個潛力最大的巫師,已成為了嫂子腹內魔各的囚犯,再也擺脫不了。我沒命地逃走,走出了山區,在外邊渾渾噩噩地過日子,直到第六個新月時,我回到了蝴蝶山谷,回到了兄嫂的屋內,我看到兄長特瑪祖和嫂子芝蘭的尸体,躺在屋內的地上。‘他’!那嬰儿在床上躺著,眼睛望向我,一聲不響,我感到全身麻痹,好象一點力量也用不上來,最后我閉上雙目,想著兄長的臉容,死命拔出刀來,不斷向‘他’插下去,直到他變成肉醬……”
  眼淚從眼角不斷滴下,阿方索長長地歎息,那是他一生人也不能忘記的情景。
  阿方索道:“我知道我并沒有做錯,他并不是人,給我這樣殘害,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現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沒有殺死他,即使將他碎尸万段,他也不會死的,事后我將整個茅舍燒個干淨……唉!就是這樣,但他沒有死,一看到那畫像,我便知是他,他和芝蘭是同一個模樣,那眼神,正是那嬰儿看著我的眼神。好了!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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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魔蹤再現

  長長的餐桌,凌渡宇、卓楚媛、愛德華、佐冶和他的兩個儿子、佐治的妹子美芙,默默地吃晚餐。
  佐治的妻子海倫辛勤地為眾人添食物。
  卓楚媛推辭道:“夠了!我吃不下了,謝謝你。”
  海倫笑道:“你的身材這樣苗條,吃多一點也不怕。”
  卓楚媛道:“你煮的東西真的美妙极了,可是我習慣了晚餐只吃一小點。”其實她的坏心情,使她完全失去了胃口。
  佐治諒解地道:“來!放過她吧,給我添一點。”
  佐治的妹子站起身來,道:“各位!請隨便,我完成了我的那一份。”离席走上了樓上。
  卓楚媛向佐治笑道:“你的妹子真漂亮。”
  佐治聳聳肩,笑了起來。
  海倫坐進位子道:“青春是一种沒法阻擋的力量。我真希望能變成她。”
  眾人笑了起來,气氛輕松了點。
  愛德華望向凌渡宇道:“你信不信阿方索的話?”
  凌渡宇反問道:“你呢?”
  愛德華歎了一口气道:“假設一九六六年那個案件并不惡獸所為,我一定一個字也不相信阿方索;但現在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佐治插口道:“我希望今早蝴蝶谷之行只是一個夢,一個惡夢。”
  海倫道:“現在早放工了,不要再談公事好嗎?”
  卓楚媛笑道:“我贊成海倫的話。”轉向凌渡宇道:“記著我們是來度假的,我要你晚飯后陪我去散步,這處真是美麗!”
  凌渡宇正要說話人,左治的妹子美芙花枝招展地跑了出來,笑道:“各位,祝你們有個美好的晚上。”急步往大門走去。
  佐治叫道:“今晚早點回來!”
  美芙頭也不回就道:“是了!暴君。”
  眾人搖頭失笑。
  佐治問海倫道:“妮子到那里去?”
  海倫聳聳肩道:“這個年紀的少女,天知道她們要干甚么?”
  佐治的九歲大儿子輕聲道:“我知道她到那里去,今天我們在游樂場回來時,車子忽然坏了,有位哥哥走來邦我們弄好了車子,還約了美芙姑姐。”
  佐治隨口這:“那小子英俊不?”
  小儿子爭著插口道:“很英俊……”用手比了比,道:“長得很高很高,不過看人的眼睛很奇怪,他望著姑姐時,眼睛會放光,望向我們時,卻像看不到我們。”
  凌渡宇忽地停了下來,臉色變得很難看。
  愛德華也是全身一震,停下了刀叉。
  卓楚媛道:“不會這么巧吧?”
  佐治從怀中取出積克的畫像,向著兩個儿子道:“是不是他?”
  兩個小孩同時叫了起來,道:“是他!正是他!”
  海倫叫道:“究竟是什么事?”
  面色蒼白的佐治道:“那人約了美芙在什么地方?”
  大儿子道:“好像是,好像是……”
  二儿子道:“是鎮內的‘麗花戲院’。”
  他們的吉普車以惊人的高速,把平時需要一個小時多的路程,縮為半小時,到達麗花戲院。
  值日的警官和鎮內的全部警員,比他們早了十分鐘到場,見他們到來,焦急地迎上道:“佐治,有人見到你妹子的車來到戲院旁的橫街,接載了個高大的青年,往鎮南的方向駛去了。”
  愛德華問道:“有沒有給目擊者看圖認人。”
  值日警官道:“有!但他們看不清楚那青年的面目,他突然從暗處里走出來,之前從沒有人見過他。”
  佐治面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卓楚媛冷靜地道:“我們立即組織能力可及的搜查网,動用所有力量,去找尋他們。”
  凌渡宇搖頭道:“這是沒有用的,以往的紀錄證明了這一點。”
  佐治失去了鎮定,尖叫道:“難道什么也不干嗎?她是我唯一的妹子呀!”
  眾人也以不以為然的眼光望著凌渡宇。
  卓楚媛最清楚凌渡宇,問道:“你想到什么?”
  凌渡宇眼神射出堅定的神色,向愛德華道:“你可否立即召來直升机?”
  愛德華和卓楚媛露出恍然的神情,立即命人去辦。
  凌渡宇望向佐治,一把抓著他的肩頭,正容地道:“積克來到這里,有兩個可能性:第一個可能性是他追蹤我們到這里來,這個可能性极微;而且假設是那樣,他的目標將是或我,而不是美芙,那只會打草惊蛇。”
  “第二個可能性是他到這里來另有目的地,而他現在正帶美芙到那里去,只有在那個環境下他才能獲得最大的滿足……”
  佐治道:“我明白了,你說那惡魔帶美芙到蝴蝶谷去?”
  凌渡宇點頭道:“這好比一場賭博,我們胜了,可能連本帶利也贏回來。”跟著向愛德華道:“我們雙管齊下,一方面你派人進行大搜索,我們則往蝴蝶谷恭迎積克的大駕光臨。”
  兩架直升机沿著高山飛行,他們特地繞了一個大圈,從由坐牛鎮上山入谷的相反方向飛往蝴蝶谷,以免引起積克的警覺。
  凌渡宇向愛德華道:“我有一個重要的提議,假設你們不接受,今次行動將注定失敗。”
  眾人一齊動容。
  愛德華點頭道:“凌先生請說吧!我一定會尊重你的意見。”
  凌渡宇道:“待會只是我一個人進谷內,你們要在最少兩三里外的地方等候。”
  卓楚媛叫道:“這怎么可以,那太危險了。”
  佐治也提議道:“不!我一定要親自去。”
  反而是愛德華最冷靜,沉聲問道:“你有什么理由要這樣冒險?”
  佐治完全失去了冷靜,叫道:“因為他要做大英雄!”
  愛德華制止了佐治,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一點也沒有動气,冷然道:“還記得阿方索的故事嗎?即管在一段遙遠的距离,積克仍是擁有類似心靈傳感的力量,這种力量甚至可以可以控制人的神經。這解釋了為何至今不能摸著他影儿的原因,他也是用同一的力量,偵知進入大廈的電子鎖密碼,令附近的人進入沉睡的狀態,甚至美芙今天車子突然坏了,也是他在作崇。”
  眾人臉色蒼白,假設積克有這种惊人的超感官,加上又是不能殺死的异物,人們還有什么方法對付他?
  凌渡宇續道:“不過他這种力量,顯然有距离上的限制,所以特瑪祖才命阿方索遠走他方,覷准他力量最薄弱時才再回來。所以假設你們能避到遠處,積克便不能覺察到蝴蝶谷內正有羅网張開著,等他投進去。”
  愛德華道:“那你呢?他一親友可以知道你在那里。”
  凌渡宇謙虛一笑,道:“正如阿方索說,我是一個擁有精神异力的人,可以避開他的心靈探察,好了!這是唯一的方法,時間無多,你一定要即下決定。”
  愛德華沉吟片刻,遞過一個小盒子道:“好!就這樣決定。”指著盒子上的按鈕,道:“這個是通訊器,你一見積克,請立即按鈕,我們會全速赶來。”
  卓楚媛憂心地道:“渡宇!”
  凌渡宇摟著她,柔聲道:“你知道的,這是唯一的法子。”
  看著直升机遠去,凌渡宇收攝心神,穿過谷地,往阿方索的茅寮走去。
  明月高挂天上。月色下,樹影重重,有种說不出的詭异。
  凌渡宇把呼吸調節到漫長細的狀況,整個精气神收斂在肚臍丹田的气海位置。一般沒有精神修養的人,精气散漫無制,所謂气渙神馳,所以极易疲倦,但是象凌渡宇這類自幼苦行的人,精气凝聚,渾然不散。這也是他有把握積克心靈搜索的原因。
  阿方索的茅舍出現在小路盡端,木門緊閉。
  凌渡宇心中忽地泛起不詳的感覺,連忙加快腳步。
  他推開了門,警覺地看進去。
  在窗戶透入的月色下,一個黑影站在屋內的正中處,姿勢非常奇怪。
  凌渡宇歎了一口气,他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阿方索懸梁自殺。
  他在積克回來找他報复前,早一步了結自己的生命。這六十年來,他一直生活在恐懼里,現在一切均隨著死亡而終結。至于死后的情景,那是沒法子知的事了。
  他來到阿方索飄飄的尸身前,正想把尸体解下來,另一個念頭升起,使他停止了這行動。
  他的眼睛四周梭巡,屋內布置簡陋,在一邊的泥牆上,挂了刀斧一類的東西,還有一把大弓和一筒箭,是阿方索打獵時的東西,屋內一個角落放了一個滿布倒鉤的獸网。
  凌渡宇心中一動,把大弓取了下來,拉了拉弓弦,贊歎一聲,這确是把強有力的硬弓。
  在同一時間內,另一個黑影橫抱著一個少女,步進谷內,他的速度非常迅快,抱著一個人,一點也不顯得吃力。
  他非常熟悉地形,不一會,來到阿方索的小茅寮前。
  緩緩放下了怀中的少女,一步一步向小屋前進。在門前停了下來,他像陰魂般靜靜地立著,忽然仰天發出一聲嗥叫,山鳴谷應。
  “阿方索!阿方索!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進步了很多,直到來到了這處,我才感覺到你的存在,感覺到你生命的磁場。”他的聲音和他的嗥叫是完全兩回事,非常溫婉平和,甚至可以說是很動听。
  屋內一點反應也沒有。
  積克長笑起來,充滿蒼涼悲壯的味儿,道:“你以為可以殺死我嗎?不!那是沒有可能的。你們還沒有殺死我的方法,只要我還有一個細胞存在,我便能复活過來。阿方索!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他直沖進屋內,猛然收住勢子,站在阿方索的尸身前。
  看到阿方索懸在屋心的尸身,他明顯呆了一呆。异變已起。
  一支利箭從阿方索的胯下“曳!”一聲勁射出來,直穿進他的心髒去,箭矢的強力把他整個人帶得倒跌向后,剛好撞開的門子反拍回來,他一跌后,長箭恰好把他釘在門板上。
  惡獸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叫,一用力,連人帶門一齊倒飛屋外。
  他和門板一齊倒在屋前的小路處,利箭的力度非常強大,深深插進了門木里,一時間掙脫不開來。
  凌渡宇扑了出來,手一揚,一張大网當頭罩下,把惡獸連人帶門,裹個正著。
  積克這時才從門板掙出身子來。
  凌渡宇把网繩一拖,又把他拖跌,网內滿是挂鉤,不一會他已變成一個血人。他愈掙扎,网子便愈是收緊,數十個倒鉤陷進他肌肉里,不一會他已難以動彈。
  直升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凌渡宇說得不錯,他們今次是連本帶利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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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功敗垂成

  凌渡宇把手指搭在美芙的腕脈上,回頭向佐治道:“不用擔心,她沒有事,只是在熟睡的狀態下,最好不要喚醒她。”
  佐治感激地道:“凌先生,真的很多謝你,剛才……剛才……”
  凌渡宇站起來,拍他肩頭道:“朋友間是不用客气的,是嗎?”
  卓楚媛來到他身邊,委屈地道:“你令人擔心死了。”
  凌渡宇摟緊卓楚媛的肩頭,走了過去。
  愛德華來到他面前道:“一般人給利箭穿過心髒,早已死去,他卻一點痛苦的表情也沒有,以及仍在正常地跳動……”
  一個醫護人員叫道:“愛德華警官,要不要先給他解開獸网,才抬上直升机去。”
  愛德華猶豫不語,若是一般的情形,當場初步急救是最正确的步驟,可是這卻非是一般情形。
  凌渡宇代他答道:“那些倒鉤都深陷在肉里,拔出來可能引起大量失血,還是回醫院才動手吧!”
  那醫護人員望向愛德華,只有他才有權下決定。
  愛德華毅然道:“先運他回去再說吧!”
  凌渡宇來到在擔架上被縛個結實的積克旁,低頭審視。積克胸前的箭給截斷了,只余下插在肉內的小部分。
  積克眼中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也不知四周的警員和醫護人員在干甚么。可是當他的眼睛一接触到凌渡宇時,异采忽地在眼中爆閃,仿如突然間調較准焦點,發現了有趣的事物。
  積克的眼睛燃燒著沈烈的仇恨。
  凌渡宇心中一懍,升起一种明悟,忽地明白了只有仇恨和對女性的獸欲,才可令積克把精神集中到這世界上,其他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正如他寫道:“只有滿足獸性,才能滿足生命。”
  積克像是原野的猛獸,完全受“原始本能”的支配,只有在殺戮和交配時,才能攀登上生命的最熾烈的經驗峰巔,其他的都不值一顧。
  凌渡宇沉聲道:“你既能隨意殺人,為什么卻不讓別人殺害你?”
  積克一言不發,仇恨的眼光盯著凌渡宇。
  凌渡宇有种奇怪的感覺,積克的眼中不但存在了洗之不盡的仇恨,還有一种不屑的驕傲。
  積克的眼光移往凌渡宇身后,雙目神色急轉,射出強烈的渴望和情欲,轉變是那樣明顯,凌渡宇嚇了一跳,側身一看,原來是卓楚媛來到了他身后。
  卓楚媛接触到他的眼光,渾身一震,自然地扶著凌渡宇的肩頭,輕呼道:“噢!他的眼光像野獸那樣!”
  積克眼神再變,射出強烈的妒火。
  這時醫護人員把他抬了起來,往直升机走去。
  愛德華道:“你們和佐治及美芙坐另一架直升机,我負責押送積克好了。”
  凌渡宇皺了皺眉頭。
  愛德華道:“放心吧!醫院准備好了特別病房,有一組警員在等待,保證他插翼難飛。”
  凌渡宇歎了一口气道:“真的沒有其他運送方法嗎?”
  愛德華道:“在法庭未定罪前,他只是個疑犯,我有責任以最快的方法把他送到醫院急救。”
  凌渡宇道:“小心點!”
  愛德華道:“曉得了!”
  兩架直升机在黑夜中飛离山區,向坐牛鎮的方向進發。
  還有兩個多小時便天亮了。
  載著積克的直升机飛在前方,凌渡宇等的直升机緊跟在后,沿著高山飛行,眼看要离開山區,往平原飛去。
  凌渡宇心中浮起不祥的預感。
  直升机師忽地叫了起來道:“他們怎么了?”
  各人駭然望往在前方飛行的直升机,一時惊訝得呆了起來。
  直升机在前方打起轉來。
  凌渡宇方的直升机拿起傳訊器,叫道:“甚么事?快回話,是否机器出現了問題?OVER!”
  跟著的事發生得連人的思想也跟不上。
  前方的直升机机身側斜,接著以惊人的速度,直向右方的山崖俯沖下去。
  “轟!”
  一團火焰爆起,直升机象玩具般分解開來,變成無數的火球,向山崖下黑暗的森林洒落。
  各人感到全身麻木,一點辦法也沒有。
  三個星期后,在金統的辦公室,他們舉行會議。羅拔首先報告道:“直升机墮毀事件,已有了初步的報告。要師因某种原因,失誤下引致直升机撞崖,發生爆炸,机上全部人罹難,包括了我們的好朋友愛德華。我們极感難過。”
  “事后搜尋的工作非常艱難,經過斷肢和殘骸的整理后,找不到任何的生還者。”
  金統插入道:“有沒有積克的殘骸?”
  羅拔道:“沒有!可是這并不等于他還沒有死亡,可能他大部分身体在高溫中熔解了,而余下的小部分掉到搜索不及的地方,例如大石的隙縫里。不要那樣望著我,据現場目擊者的報告,這包括了在座的凌先生和卓主任的親眼目睹,沒有人能經過那樣的爆炸,再從二千多尺的高空掉下來,仍能生存。”
  卓楚媛寒聲道:“你難道沒有細想過阿方索的說話嗎?積克并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不能殺死的怪物,連利箭穿過心髒,也不能殺死他。”
  羅拔道:“阿方索的說話帶有紅人色彩的迷信,怎能當作真實。至于利箭穿心,我們曾請教過這方面的權威,他們指出有很多可能性,例如心髒偏生,又或在失血情況不嚴重下,都能不立時死亡。”
  金統道:“好了!我知道站在公事的立場,你是不可能承認積克仍未死亡,那樣做對你的工作紀錄會有不良影響,可是,我想知道你的私人想法。”
  羅拔歎了一口气,全身放軟挨在椅背上,攤開雙手,作了個無可奈何的姿態,道:“老金!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這類公職人員,是不容許有私人間想法的,一切也要依程序辦事,否則將會被控妨礙公法公正。假若積克沒有墮机,給關進囚牢里,他只要肯動筆寫部他媽的自傳,隨隨便便可賣它一百万本,說不定還有慕名的美女向他示愛,在死刑前和他舉行婚禮,他的价值比你和我高得多了。”
  金統點頭道:“倒有點歪理。”
  羅拔站了起來,几乎是高聲叫出來道:“歪理?這是現實!誰人會理會他是否殺人狂魔!你知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將凌兄不宣而射那一箭搪塞過去。”跟著轉向凌渡宇道:“朋友!我是真正地佩服你有种,換了我是你,也會做同一樣的事情;不過!這件案至此暫告一個段落,我不想再惹麻煩。”
  凌渡宇沉聲道:“甚么麻煩?”
  羅拔道:“好吧!你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讓我坦白說出來,我并不相信他已死去。這許多年來,我都依賴邏輯辦事,經驗告訴我,絕沒有這么多巧合。每一件事,包括積克的年歲、阿方索的故事、積克的神通廣大、他的屢次傷而不死,無不指出他是個怪物、活生生的魔鬼,可是當我把這些意見向上頭反映時,他們都當我是神經失常;而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想引起任何恐慌,人類已習慣安逸的生活,一旦被打破,引來的破坏力是難以想象的,可能比十個積克同時出動去殺人更糟糕。”
  金統長長歎了一口气,站直身,大力拍了羅拔背脊一下,道:“無論如何,我發覺你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轉頭向凌卓兩人道:“今晚讓我請兩位大吃一頓,如何?”
  通過餐館的落地玻璃,金統望著五光十色霓虹燈光下行人如鯽的街道,歎了一口气,才轉身過來向凌渡宇和卓楚媛道:“在這個充滿生气的世界里,怎能想到竟然有丑惡和陰暗的存在?”
  卓楚媛微微一笑道:“自從你交到了凌渡宇這位損友后,說的話也總帶著三分似是而非的哲理。”
  凌渡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金統奇道:“小凌!你怎么了?滿怀心事的模樣。”
  卓楚媛也歎了一口气道:“金統大人,不要騙自己了,我們包括羅拔在內,誰不是強顏歡笑,積克的事确教人放不下心來。”
  金統點頭道:“你說出來也好,省得我費力去回避談積克的事。”轉向凌渡宇謙虛地道:“小凌!有几件事我真的不明白,想向人請教。在我認識的人里,沒有人比你更有想象力。”
  卓楚媛噗嗤地笑起來道:“不要給他戴高帽子,你這人,連拍馬屁也是硬繃繃一點技巧也沒有,就像在諷刺別人。”
  金統道:“有很多事都是天生成的,好了!小凌,第一個問題是:是否真有神靈托世這回事?”
  凌渡宇眉頭大皺,苦笑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卓楚媛輕笑插入道:“我提議你去翻大不列顛百科全書……”金統低罵一聲,道:“紳士淑女們!我是認真的。”
  凌渡宇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我可以給我一個參考,就是在中國暗中流行的茅山和神打術,都是利用神靈降身的力量,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行為。”
  金統道:“我曾在歷史上讀到貴國清末時的義和團,便曾以秘術取信于慈禧,由亂民搖身一變,成為捍衛國土的英雄,可惜他們在洋槍下潰不成軍,所以我只當那是一种幻術或是魔術。”
  凌渡宇道:“不!那絕不是幻術,而是确有其事的,可是教人頭痛的地方,就是這類秘法,總令人有支离破碎、時驗時不驗的感覺,就像……就像一架坏了的電視机,有時影象清晰無比,有時卻又模糊不清,或一點也接收不到。”
  卓楚媛道:“這是否因為靈界的‘頻率和波段’只有在人的某一种精神狀態下,才能連接起來。”
  金統道:“有道理!可惜那條‘人造天線’太過糟糕人。”
  三人笑了起來,气氛輕松一點。自墮机發生以來,他們的神經都像拉緊了的琴弦,沒有一刻能松馳下來。
  凌渡宇道:“這條人造天線很多時需要集合群体的精神力量,例如‘蝶仙’問靈就是個好例子,通常最少有三個人以上,才能有效。”
  金統恍然道:“我明白了,特瑪祖巫師舉行的那個‘通神’大典,正集合了全族人的力量,所以……所以……”
  卓楚媛歎气接道:“所以弄出彌天大禍,難道真有靈界存在?靈界又是甚么東西?似乎經過某一方式,人便可以接触到這虛無縹緲的層次。”
  凌渡宇搖頭苦笑,這世界确是玄妙難言。事實上,奇怪而不能解釋的事,每天都在四周圍發生,只當過人類習慣了忽略它們,故此能繼續活在充滿安全感的平凡和逸樂里。
  金統搖頭道:“我也知要求一個答案只是妄想,‘靈界’的是否存在,是千百年來最具爭論性的問題……”
  凌渡宇雙眉一揚哂道:“但不可不知,不相信的人,絕大部分是全未接触過或未嘗試過這方面的所謂‘明智之士’,就像當年發現哈雷彗星的哈雷博士,責信科學巨人牛頓迷信占星學,牛頓答他說:‘對不起,關于占星學,我懂,你不懂’。”
  金統道:“我也不懂,所以要請教我第二個問題。”
  卓楚媛道:“讓我說出來吧,就是積克在六十多年前被殺,為何要等到六十多年后才回去找阿方索報仇?”
  凌渡宇道:“這可能永遠成為一個謎。”
  金統道:“希望有机會問問積克口供!”
  卓楚媛道:“會否積克被斬成肉醬后,又經過火的洗禮,只剩下了一點點細胞仍然完整,由這少許細胞再生為人,需要數十年的歲月,所以直至四十多年后的一九六六年,才犯下第一宗凶殺案。”
  金統道:“那他為何不在一九六六年去報复,而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
  卓楚媛嗔道:“我不是積克,怎會知道?”
  凌渡宇正要說話,忽地臉色大變,狂喝道:“閃開!”
  卓金兩人駭然順著他眼光望往餐館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立時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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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險死橫生

  強烈的車頭燈象怪獸的一對怒目,噴射出白熱的強光,使他們眼目也不能張開來。
  餐館的燈光本來頗為幽暗,制造出的浪漫動人气氛剎那間給車燈破坏無遺,變成了明亮如白晝的世界。
  一架大房車,以高速橫過街道,向著隔在落地玻璃內的餐館直沖過來。當凌渡宇發覺,房車离玻璃只有十多碼。
  餐館的三十多張桌子,全坐滿了客人,一時間都呆著了,沒有人能及時反應,甚至尖叫也來不及。
  房車沖上了行人路,几個行人走避不及,立時給猛力撞得飛上半空,或是卷進了車底,有個大胖子給鏟上車頭,從車頂向后滾去。
  金統、凌渡宇等的餐台离開玻璃只有一張桌子的距离,凌渡宇反應最快,第一個人彈起來,當他高喝:“避開!”房車撞上了落地玻璃。
  整幅玻璃如沙石般碎下,房車直向凌渡宇他們沖去。
  凌渡宇狂喝一聲,一把扑向金統,緊摟著他時,房車已經撞倒了最近玻璃的台子,一對男女連台子在慘叫聲中被卷入車底內。
  凌渡宇扑向金統原因是,他判斷到房車雖以他們的處所為目標,卻偏側了一點,沖向他和金統的那一邊,所以當机立斷,先行搶救金統。
  卓楚媛反應也非常快,當凌渡宇摟著金統滾開去,她也翻身滾向后去。
  “轟!”
  房車猛撞上凌渡宇早先的桌子,強力把林桌撞個四散濺飛,杯盤碗碟撞上天花板。
  房車停了下來,橫互在餐館的中央。
  尖叫聲和呻吟交雜在整個空間內。
  桌子翻倒、碗碟掉到地上破裂粉碎、椅子跌側、人仰馬翻,一時混亂至极點。
  凌渡宇跳了起來,恰好見到駕車司机的側面——是積克!
  凌渡宇狂叫一聲,向房車扑去。
  當他的雙手剛碰上房車,車子向后退去,車身一拖,凌渡宇失去平衡,滾倒地上。
  房車直退出餐館,退到街外,疾馳而去。
  凌渡宇舉目一望,立時大惊失色,他從未曾如此震惊過——卓楚媛不見了。
  積克帶走了卓楚媛,他至愛的女子。
  卓楚媛在迷糊中逐漸清醒過來,昏迷前的記憶在重演著,她記起沖進餐館的房車,當她滾避一旁時,一個人影迅快無比地從車內閃了出來,一掌劈在她頸側,接著她失去了知覺。
  卓楚媛呻吟一聲,想掙扎,卻發覺一點也不能動彈,給人縛個結實。她猛地睜開秀目。
  黑暗!四周盡是黑暗,甚么也看不見。
  沉重的呼吸聲,來自前方碼外。
  她的眼睛逐漸習慣了黑暗時,在溫柔的月色下,她看到了一對熟悉的眼睛——積克的眼睛。
  他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她,迸射著狂熱和性欲的火焰。
  卓楚媛望向四周,樹影重重,是個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荒林野地,不知是甚么地方。
  卓楚媛暗叫了一聲完了,几乎狂呼起來。
  積克慢慢移近過來,呼的气都噴在她臉上。
  卓楚媛下意識地向后移,卻一寸也動不了,才知道自己背靠著一棵大樹。
  積克舉起手,輕柔地撫弄她的長發,愛不釋手。
  卓楚媛不斷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心髒卻不爭气地拚命躍跳;忽地一陣劇痛,積克一下子猛扯她的秀發,使她俏臉仰起。
  積克把口貼在她喉嚨處,輕輕咬噬。
  恐懼潮水般流遍全身,卓楚媛胃部收緊,泛起要嘔吐的欲望。
  她強忍著這示弱的沖動,不斷提醒自己:不要懼怕,從沒有一個受害者,比她掌握了更多積克的資料,何況她每邊耳珠都挂著一個追蹤器,只要苟延殘喘一段時間,凌渡宇一定可以找上她,救她脫离虎口。
  積克的牙齒离開了她脆弱的喉嚨,仔細審視她的表情,像貓在欣賞任由魚肉的老鼠。
  卓楚媛勉力張開眼睛,回敬積克的凶眼。
  積克喉嚨發出了野獸般的低嗚,好一會才停下來,生硬地道:“為什么不呼救?”
  卓楚媛听到他說話,心下鎮定了不少,盡量平和地說:“為什么要呼救?”
  積克呆了一下,思索了一會,眼中的凶焰消退了大半,道:“你不怕我強奸你,傷害你嗎?”
  卓楚媛心中升起了一線希望,這積克似乎包含了哲者和野獸兩個极端的特質和性格;當他思考時,獸性便大幅度減退,所以唯今之計,是絕對不能激起他的獸性。
  她的腦海中迅速回憶著他寫在紙上的那些心事,口卻順著道:“為什么要傷害我?”
  積克想了想,手一緊,又扯緊卓楚媛的秀發,發出一陣狼嗥般的可怕笑聲,眼中獸焰大盛。
  卓楚媛暗自后悔,實在不應提及“傷害”這兩個字,激起對方的獸欲。
  積克全身興奮得抖震起來,張開森森的牙齒,正要噬向卓楚媛的咽喉。
  卓楚媛力求平靜地道:“你懂得愛嗎?”
  積克驀地停了下來,道:“愛!我當然懂得,由我在胎盤內開始,人類便要殺死我,那就是愛。可惜當毒藥落到我處時,被化作清水流出去了;要打掉我時,棍子變成他們自毆的怪物。那就是愛,是嗎?”
  卓楚媛道:“你錯了!那并不是愛,那是因恐懼而來的誤會和仇恨,恐懼并不會產生愛。”
  積克松開了抓著卓楚媛秀發的手,緩緩地道:“那你愛我嗎?”
  卓楚媛愕然,沉吟了好一會,歎道:“我不能騙你,現在我還未愛上你。”
  積克眼中爆閃出嫉妒的火紅,沉聲道:“那你愛他嗎?”
  卓楚媛毫不猶豫地道:“愛!”
  積克的反應很奇怪,緩緩站起身來,蹁步開去林中的空地上,腳步壓在滿布枯葉的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每一步也使卓楚媛拉緊的心緊了一緊。
  他頭也不回地道:“你知道嗎?我剛才問你是否愛我時,准備了只要你騙說愛我,立即向你施暴。我不明白,為什么在那樣的情形下,你仍要說實話,不怕惹怒我嗎?”
  卓楚媛道:“人是有他的原則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這是人性高貴的一面。”
  積克回過頭來,眼中一片茫然的神色,构囈般道:“高貴的一面,為什么我感覺不到?人類的血是野獸的血,每天我都感到獸欲在壓迫著我,欲望象追我狂吠的野狗。這二十多年來,我研究你們的歷史,我實在看不出人類高貴的地方,我不幸的選擇,使我墮進了永不超生的痛苦和墮落。”
  卓楚媛只望他不斷思索,忘記了獸性的一面,問道:“不幸的選擇?”
  積克眼中茫然之色大增,搖頭道:“最不幸的選擇是人這個形式,我情愿做只貓或做條魚,可能都會好一點,人類的獸欲和變幻無常的情緒,使我飽受折磨,我受不了。”
  卓楚媛大膽地問道:“你……你是否异星人?”
  積克目光忽地凝聚起來,盯著卓楚媛,使她心中發毛,不知是否又激起了他的獸性。
  凌渡宇看著手上的電子追蹤儀,沉聲道:“有反應了,往東南偏南走。”
  金統一扭駕駛盤,在輪子和柏油路摩擦發出強烈的尖叫下,車子轉左,進入往效區的道路。
  兩人都沒有說話的心情。他們只希望能在慘禍發生前,把卓楚媛從積克的手內搶救出來。
  積克沉聲道:“人類對宇宙的認識,只象一條永遠在泥土內活動的蚯蚓,勉強自己描述泥土外的天地;所以我即使解釋給你听,你也不能明白。”
  卓楚媛道:“你未曾嘗試過,怎知我不明白。”
  積克搖頭道:“人類的言語,只代表他們的經驗,經驗外的事,便沒有言語去描述,所以你怎能要我用你們的言語,去描述你們經驗外的事,就像你向一個天生的盲人,描述什么是顏色。”
  卓楚媛啞口無言。
  積克眼中射出情欲的光芒,緩緩向卓楚媛走過來。
  卓楚媛焦急万分,積克思索時是個明理的智者,不思索時,立時搖身一變,成為只受原始本能支配的野獸。
  卓楚媛搜索枯腸,卻想不到能吸引積克心內那“智者”的話題。
  積克的呼吸開始急速起來,眼中噴出強烈獸欲的火焰。
  凌渡宇叫道:“停下!”
  兩個人急速走出車外,望向山坡月色下樹影重重的山林。
  凌渡宇道:“老金!楚媛就在這上面。”
  金統道:“我明白了,你上去吧!只有你能避過他的偵察。我會依計划行事。”
  卓楚媛叫道:“‘人’既然在你眼中這樣不屑一顧,為什么你卻要……要降生做‘人’。”
  積克停下腳步,思索起來,眼中又現出茫然神色,緩緩道:“我可以有選擇嗎?‘他們愛得我走投無路’,不過我一定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但愿我能繼續忍受下去。”
  這次輪到卓楚媛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道:“‘他們’?他們是誰?你有什么不能忍受下去?”
  積克忽地嘶叫起來,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仰天呼道:“‘人’!我憎恨‘人’,你們之所以成為所為万物之靈,只是因為你們學懂了運用武器,殺戮其他的物,你們的整個文明,全是殺戮得來的成果。我變成了你們,也變成了這种卑劣的動物。殺!殺!殺!”
  他的眼光投射在卓楚媛身上,一步步向她走過去。
  卓楚媛看見他眼內不能遏止的獸欲,暗叫一聲完了。
  積克心中‘智’者的一面,完全被獸性壓了下去,沒有說話再可以制止他。
  積克驀地增加了速度,一閃身到了卓楚媛面前,伸手一把捏著她喉嚨的軟骨,痛得卓楚媛几乎暈了過去。
  在失望中,她期待听到自己喉骨爆裂的可怕聲音。
  積克停止了所有動作。
  卓楚媛不解地張開眼睛。
  積克蹲了下來,臉龐离開她只有數寸的距离。
  積克眼中的獸欲,被警覺的神色代替了。
  積克沉喝道:“我知道你來了,出來吧!”
  一個黑影從樹叢間走出來——凌渡宇。
  卓楚媛象一個快要溺斃的人伸手抓到了浮泡,但卻要苦忍著不表示出來,因為積克的灼灼的目光正監視著她的反應。他的目光很奇怪,包含了很多她不能明白的情緒。
  凌渡宇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挨著一棵樹,輕松地坐了下來。
  積克放開了捏著卓楚媛喉嚨的手,轉過身去,面對著凌渡宇。
  兩人的目光緊鎖在一起。
  積克凌厲的目光被夢幻般的神色代替,道:“你沒有帶武器,為什么?每一個追捕我的人,都帶著殺人的利器,為什么你沒有?”
  凌渡宇聳聳肩,道:“人類除了殺戮外,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東西。”
  積克梟笑起來,茫茫之色盡去,雙眼凶光閃動,叫道:“當然有,還有很多很多的愚蠢和無知:盲目的愚蠢,自以為是的無知。”
  凌渡宇攤開雙手,不解地道:“人類可能遠及不上你……及不上……你那种類,可是為何你這樣憎恨他們?例如人并不會憎恨靈智不及他們的貓狗,把而愛護他們。”
  積克寒聲道:“是的,我不喜歡人類,由我來到世上這一刻,我便憎恨他們。在人群里我會感到极端不舒服,人与人間那种你們習慣了的關系,在我眼中是荒謬絕倫的,人与人的交流,有百分之九十是白白的浪費,就像在原地繞上一万個圈子,始終离不開數尺之地,那不是我所能忍受的。”
  凌渡宇道:“可是這并不能成為你恨他們的理由?”
  積克道:“我憎恨人,因為我成為了‘人’,假設我將你變成了狗,你也會憎恨‘狗’,你不是我,所以并不能体會。人只是一頭完全受欲望驅策的卑劣生物:當人吃不飽時,他的欲望使他找尋食物;食物的問題解決了,他的欲望驅使他去爭取領土、爭取安全的環境;這問題解決了,他會去追求性的歡樂和滿足,追求個人的榮辱、權力和金錢。欲望是永無休止的,快樂只是剎那的發生,痛苦卻是無窮無盡。告訴你,你現在滿足嗎?我還有無數的欲望要達到和完成,你們美其名為理想和目標,這只是一個大笑話。”
  凌渡宇道:“任何事也有正反兩面,欲望亦使人類的文明不斷進步。”
  積克冷冷道:“你們真是進步了嗎?整個物質文明,只是把人類放在一個和宇宙自然對立的位置,殺戮其他生物,只是為了要它們來作衣物和裝飾的所謂藝術品。科學愈進步,便愈是与精神和靈性疏离,和大自然的神秘力量疏离,沉淪于你們不知所謂的物質文明里。你們鄙視原始人的無知,可是對于生与死、人類的本質、宇宙的本質,你們又知道了多少?那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分別,就像在一個盲人的世界里,一個盲人嘲笑其他的盲人‘看’不見東西。”
  凌渡宇沉思起來,積克是“局外人”對人類文明的看法也跳出“人”的局限。現在科學的怀疑精神,試圖對每一事物都抱著怀疑的態度,他們的工具是證据和實驗。當有任何一件事物能在所有怀疑和驗證后仍能屹立不倒,那就是真理,可惜未找到真理前,所有信念分崩析,擺在前面的只是“沒有任何事物是肯定的。”科學所看到的只是一塊塊的磚頭、而不是磚頭建成的龐大堡壘。每個人只能盲目地相信“眼前的一切”,就像埋首沙堆內的鴕鳥,不能接受任何玄奇的可能性。有若一個四處找尋快樂的人,不知道快樂只能在深心內得到。
  積克忽地臉色一變,眼中凶光畢露,跳了起來道:“你帶了人來?”
  凌渡宇愕然道:“沒有!”
  積克叫道:“你說謊!”
  凌渡宇正要反辯,積克一聲狼嗥,回身扑向卓楚媛。
  凌渡宇大駭,緊扑向積克,他知道積克凶性大發,要殺死卓楚媛泄憤。當他离開積克還有十多尺時,積克的手已捏上卓楚媛的喉嚨。
  只要他一用力,卓楚媛喉骨會碎裂,縱有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凌渡宇眼看救之不及。慘劇即將發生。
  卓楚媛心中也暗歎一聲,這次真的完了。積克冰冷的手指緊捏著她的喉骨,可是她的心境卻是出奇地平和,有若個無風無浪的大湖。
  積克沒有進一步使力。
  她奇怪地張開一對美麗清澈的秀目,看到了積克的眼睛。
  那眼神很奇怪,包含了复雜難明的感情。
  積克放輕了手,變成了手指只是輕搭在她咽喉處。
  積克凝視著她的眼睛。
  卓楚媛待要思索,凌渡宇已赶到,他舉起雙拳,猛力地痛擊積克的頭顱。
  積克應拳打橫跌了開去。
  積克并不還擊,一閃身竄進了深密的樹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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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羅地网

  三架直升机穿梭地在叢林上作“X”形的低飛,從飛机上洒下發光的粉未,蓋天覆地落下到積克竄走的路線上。
  羅拔驕傲地道:“只要他身上沾上了一克的光粉,即管他逃到天腳底,我們的感光儀器也可以把他挖出來。”
  凌渡宇臉無表情地道:“誰把他找來,差一點害死楚媛。”他側頭望向給他摟在怀里的卓楚媛,后者垂下頭,似乎不想給人看到她的表情。
  金統聳肩道:“我早先也不知這混蛋怎會帶大隊人馬赶來。”
  羅拔抗議道:“老金!客气點,我做錯了甚么事?事實胜于雄辯,卓主任不是好好地在這里,今次我們除了組成一個五百我名州警察的大規模搜索外,還調來一隊五十人的精銳特警部隊,就算積克是狼人或僵尸,也保證逃不出我們的五指山。”
  凌渡宇冷笑道:“你是不會明白的,積克擁有的力量只發揮了很小的部分,假若你迫得他太厲害,恐怕适得基反。”
  羅拔眼中掠過憤怒的光芒,沉聲道:“不要教訓我,希望你不會忘記,在我們執法眼中,他只是凶殘的強奸犯和殺人犯,他一定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价。”
  金統插口道:“把人繩之于法,是這里每個人的愿望,你不要把問題弄得复雜了。”
  羅拔冷哼一聲,道:“這樣最好!”忿然走了開去。
  金統向凌渡宇道:“我們低估了這家伙,今早他故意說那番話,使我們以為聯邦調查局不再追查這件事,原來他已成立了一個緊急中心,利用楚媛的耳墜追蹤器,二十四小時不停監察我們,釣積克這條大魚。剛才又不听我的勸阻,強行派人登山。這件事我一定會正式提出抗議。”
  凌渡宇淡淡道:“這有作用嗎?來!找個地方喝杯咖啡,總胜于在此吹風吧!”
  卓楚媛輕聲道:“不!我們在此看看事情的發展。”
  凌渡宇柔聲道:“我明白你的感受,雖然我們對積克的獸性深惡痛絕,卻又不由自主地被他智者的一面吸引,而且他可能是使了解宇宙的一條珍貴鑰匙;但目前我們已無能力去做任何事,亦不宜參与。”
  金統道:“你認為他真的能逃脫嗎?”
  凌渡宇沉吟了一會,道:“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感到積克的力量在不斷增強中,例如他被阿方索‘殺死’后,經過了四十多年,才再次复生成人,但今次直升机爆炸后,只三個多星期,他便完好無恙的出現。剛才我躲在暗處,立時給他發現,證明他的力量更強大了。他愈來愈熟習怎樣去運用他‘人’的身体。”
  金統歎了一口气道:“站在人的立場,我卻只能希望羅拔這混蛋能成功。”
  三人望向遠方的樹林,不斷有照明彈射上半空,把黑夜變成了白晝,狗的吠聲、人聲、直升机,從東南方不斷傳來。搜索在如火如荼中進行。
  搜索的工作十分艱巨和細致,對山區內的礦井、鋸木厂、彀倉和棄置的空房屋,都進行了無孔不入的搜查;對每一寸地方,包括池塘、小河、溪流進行拖网打撈。
  近六百名人員分成了三十多小隊,配備了噴火器、警犬、獵槍、紅外光夜視鏡,四面八方地把積克可能所在處包圍起來,再逐漸收窄。
  羅拔坐在直升机上,指揮著地面的部隊。
  他旁邊的特种追蹤技術員戴上了特別的視光鏡,找尋應該已染上了感光粉的積克。那种感光粉染上后,便難以洗掉。
  追蹤員道:“我還未曾發現他!是否他沒有沾上粉未。”
  羅拔喝道:“這是不可能的,繼續下去。”
  傳訊机響起地面部隊指揮的聲音道:“總部注意,我們這里出現了麻煩,有兩個小隊的警犬都不听指揮,亂竄亂叫。”
  羅拔興奮地道:“杰弗遜!你留心听我說,積克在那兩隊人的附近,他正在影響著那些狗,現在先使人把狗帶走,集中人力向那校園搜查。記闐!那混蛋手腳很快。”
  杰弗遜應命而行。
  搜索的行動立時緊張起來。
  网正在不斷收緊,眼看魚儿逃不出去。
  羅拔身旁的追蹤員叫了起來:“我看見他了,正在C區的疏林間奔走,向西北偏北處逃去,天!他走得真快。”
  羅拔搶過通訊器呼喚道:“二號和三號直升机注意,點子被迫了出來,立即出動。我們負責監視,你們照計划出擊。記著!不要用槍炮。”
  最關鍵的時刻終于來臨。
  三架直升机品字形向目標低飛過去。
  羅拔戴上了特制的感光望遠鏡,俯視直升机下前方伸延無盡的山區。
  一點明亮的螢光綠色在疏林間迅快地移動。
  羅拔發出命令道:“現在!”
  后面的兩架直升机超前而行,向目標俯沖下去。
  其中一架直升机超前向下,來到了目標的上空,一道白光人底部激射向在疏林間奔馳的積克處。
  “辟啪!”強烈的巨響刺進人的耳內。
  白光爆炸開來,發出一道眩人眼目的耀目光芒,把積克照得纖毫畢露。
  在強光里,積克一點影響也沒有,奔速不減反增,向左邊的密林逃去。
  羅拔惊呼道:“三號出擊。媽的!他為什么完全不受‘惊魂彈’影響?”
  惊魂彈發出的強光和巨響,可以使人剎那間完全失去了視听的功能,專門對付恐怖分子,豈知在積克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
  另一架直升机向積克俯沖下去。
  一下子,它飛臨積克頭上,旋翼卷起的強風把樹木打得狂搖亂舞,積克似乎受到影響,速度大幅減緩下來。
  一件物体從直升机跌下,張開,原來竟是一塊以鋼索織成的方圓達十多碼的大网,迎頭罩向積克。
  眼看要把積克罩著,積克忽地兩三倍地加強了速度,箭矢般閃出了网底。
  网子罩在空地上的樹叢。
  積克逃進了密林區內,消失不見。
  羅拔气得罵了起來,向地面部隊發出命令道:“杰弗遜!現在看你們的了。”万無一失的計划,全部破產。他計划了先以惊魂彈震懾積克的神智,再以网子把罩著,豈能不手到擒來,那知積克不但不受影響,還在速度上愚弄了他們,使罩网落空。
  杰弗遜回答道:“放心吧!整個范圍都在我們包圍下,他一定逃不了。”
  羅拔道:“記著!假設對方反抗,格殺勿論。”
  整個山區被圍困起來,州警以軍刀把阻礙視線的樹木劈下,嚴陣以待。
  包圍网迅速完成,五十人的特种部隊,十人一組,分作五隊,進林內搜索積克的行蹤。
  其中一隊由一叫區倫的指揮官率領,他們配備紅外光夜視鏡,在密林中迅快地推進。只半個小時,來到了包圍网的中心地帶。
  其中一名隊員忽地惊呼了聲,道:“四十五號!怎么不見了四十五號?”
  區倫臨危不亂,道:“往回頭搜!”
  九個人步步為營,循舊路走回去。才走了几步,先行的兩名隊員忽地緊抱著頭,蹲了下來。
  區倫剛要搶前,頭腦一陣暈眩,天旋地轉,一股冰冷的寒流,通過他每一條神經,在暈倒前,依稀有個黑影向他走過來,然后是喉嚨劇痛,和自己喉骨碎裂的聲音。
  羅拔直升机的傳訊器響起道:“總部!我們發生了慘事……一隊特种部隊,十個人全部被殺害。”
  羅拔呆了一呆,一時間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杰弗遜的聲音再次響起,有點興奮的道:“有新的進展,第五隊看到目標走進了一間廢棄的石屋內,現在已把屋子包圍起來,等待進一步指示。”
  羅拔惊喜交集,叫道:“不要亂動!我親自下來。”
  廢棄了的白石屋孤零零地獨立在一個山谷內,三百多名武裝警員把四周圍個水泄不通。
  羅拔從直升机走出,來到臨時指揮部。
  杰弗遜報告道:“三分鐘前有人見到他在窗前現身,現在等你的決定。”
  羅拔沉思片晌,毅然道:“立即行動,由牲口部隊主攻。記著,要他們盡量用噴火器,最好能燒到一個細胞也不剩下來。”
  杰弗遜有點猶豫地道:“但疑犯是沒有武器的,要不要用鉤索把他生擒。”
  羅拔沉聲道:“照我命令去做,我有上頭的特別授權,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杰弗遜道:“要不要先行警告。”
  羅拔怒吼道:“我知道怎么做,已經有十個我們的人給他殘害了,吩咐部隊准備。”命令發下去。
  四十名特种部隊從四面八方向石屋匍伏速行。來到石屋前十多碼的地方,一齊停了下來。
  石屋內一點動靜也沒有。
  特种部隊行動了。
  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破開了前門和后門,破開了每一個窗戶,閃電般七個人沖進了屋內。
  沒有一下槍聲,隊員不斷沖進去。
  傳訊机響,特种部隊指揮的聲音道:“報告總部,找到疑犯了,看來他已死去。”
  羅拔的心直往下沉,以致杰弗遜向他請示也听不到。
  特种部隊的消息繼續傳來道:“看不到他的身体有任何傷痕,就像熟睡了一樣;但他的脈博和心髒跳動停止,眼球也不對光生出反應……”
  羅拔感到全身冰冷起來,他知道已錯過了活擒積克的最佳机會。
  特种部隊指揮在傳聲器“咦!”一聲叫道:“奇怪!為什么他右手尾指處少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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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獸性難馴

  卓楚媛挨著沙發,陷進沉思里。
  凌渡宇盤膝坐在木板地上,進入禪靜的精神境界。
  電話響起。
  卓楚媛按著接听器,金統的聲音響起道:“楚媛!你和小凌好嗎?”
  卓楚媛苦笑道:“現在還算可以!”
  金統歎了一口气道:“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擔心,積克尸骨的初步化驗,居然找不到他致死的原因。”
  凌渡宇這時走了過來道:“我倒知道他的死因。”
  金統道:“真的嗎?”
  卓楚媛瞪他一眼,嗔道:“你這人,這時刻也有心情開玩笑!”金統的聲音在接听器叫道:“你不要說他了,說笑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能做的事了。”
  凌渡宇接過听筒道:“金統老兄,依目前的情形看來,事情也許還未了結。根据我的推斷,積克可能以死來蒙騙我們。他的元神附在那失落的尾指上,逃出了我們的掌心。”
  金統道:“我提議你們搬到個較安全的地方。”
  凌渡宇道:“你才真是說笑,有甚么地方是安全的?”
  金統和他們閒聊了一會后,才挂了線。
  卓楚媛沉默了一會,忽然道:“他當日為什么不殺我?”
  凌渡宇歎了口气道:“你這么動人,他怎能不對你動情?”
  卓楚媛道:“可是我除了你之外,再不會向任何人用情,積克得不到他愛的,會怎么樣?我不敢想!”
  凌渡宇歎了一口气道:“積克令我想到很多事;事實上,很少人……或者從來沒有人,可以像我們般從一個‘外人’身上,這樣看清楚自己。”
  “積克說的不錯,人類為了生存,首先要學曉運用武器去殺戮。這种行為經過了以万計的年代,隨著人類進化,已變成了本能和遺傳的天性。我們以道德、宗教和文明對這种行為加以約束,但是人的情緒卻永遠是難以馴服的惡獸,一旦情緒戰胜了理性,人便打回原形,變成一只禽獸。”
  卓楚媛站起身,緩緩步至窗前,望向窗外壯麗的曼克頓夜景,歎道:“人類不單只要殺戮其他生物,還要迫害殺戮自己的同類;人類愈文明進步,殺害同類的手法更有組織和緊密,還冠以堂而皇之的理由。枉我們自譽為万物之靈……”
  凌渡宇道:“夜了!不要再想這么多了。”
  卓楚媛攸地轉過身來,有點激動地搖頭道:“不!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樣,不去想這些問題,但積克的例子,正活生生告訴了我們,當人類凶獸的一面不受駕雙時,會做出些什么事來。人之所以能成為地球主宰,全因為他的侵略性,所以隨之而來的是甚么:就是戰爭、罪惡、暴行,那是我們的丑惡本性。”
  “我們的确是与禽獸有別,因為我們是生物中唯一不需要任何理由便虐待和殘害自己同類的生物。”
  凌渡宇走了過來,摟著她的肩頭柔聲道:“來!到睡房內歇一會。”卓楚媛搖頭拒絕,續道:“大多數人只要給他一個机會,也會變成像積克那樣的凶獸,在近代史上納粹猶太人的集体來族屠殺、日本對我們的南京大屠殺,那便是确鑿的證据,人類在愛國的旗幟遮掩里,犯下彌天罪行。”
  凌渡宇道:“這些罪行每一天都在發生著,當法律的約束力量一旦松懈或崩潰下來,人便會變成禽獸;但無可否認人類也有尊貴的一面,這是當他們心中的凶獸被制服了的時候……”
  卓楚媛道:“夜了,我很累。”
  次日在金統的辦公室內。金統、凌渡宇和卓楚媛計議對付積克的辦法。
  金統攤手道:“小凌!今次我們真是一籌莫展了,你說應該怎么辦?”
  凌渡宇苦笑不語。
  人類的經驗里,還沒有殺不死的“人”,教他應該怎么辦?
  金統道:“羅拔是聯邦調查局內最有經驗和精明的角色,一向以來,我們都低估了他的智慧,豈知這家伙不擇手段,利用楚媛來作魚餌,不過即管是那樣的布置,積克還是……還是‘用他的方法’逃逸了。”
  “昨天我們開了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參加會議的人的身分要高度保密;不過我可以透露一點給你知,就是与會者包括了各國派出的代表。他們最后決定,正式邀請小凌全權負責追捕積克,而他們將給予你各方面的支持和方便。”
  卓楚媛冷哼道:“你信他們嗎?”
  金統聳聳肩胛道:“那又有何分別?”
  凌渡宇道:“積克始終是個大禍害,我們一定要在他難以控制前毀滅他,不能再讓無辜的人死在他染滿血腥的手上。”
  金統沉默了片刻,毅然道:“有一件事,說出來你不要動怒,我只是個轉達者。”
  卓楚媛奇道:“你少有這樣吞吞吐吐的,一定不會是甚么好事。”
  凌渡宇一拍金統肩頭,笑道:“我們是曾經患難的老朋友,放心說吧,我怎能怪你。”
  金統道:“那是昨天那個會議才決定的,所有代表一致決議,要把積克生擒。”
  凌渡宇恍然道:“我明白了,積克對他們的价值是無可限量的,只是那太危險了!”
  卓楚媛道:“不單是危險,而且對我們非常不公平,積克可以任意殺人,我們卻不能傷害他,這是那碼子道理。”
  凌渡宇站起身道:“討論這件事也是全無意義的,我還想不出有任何方法,把他全身所有細胞同一時間內殺死,或者把他放進個大熔鐵爐內吧!不過,那是首先要把他擒著,只要他把一個細胞留下來在某處,又可以复活過來,我看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祈禱!”
  跟著的七天是美國最黑暗和恐怖的日子,總共發生了十八宗奸殺案,有時一天內在不同的州內發生,其中八名女子還被肢解了,她們身上滿布牙齒咬噬的傷痕,死狀恐怖。
  經核證后,凶手留下的精液、毛發、指紋和齒印,都和積克的一樣。
  積克獸性大發,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
  卓楚媛在廳中叫道:“你快來!看看這段新聞。”
  凌渡宇從洗手間慢條斯理地走出來,道:“若是有關積克的事,請恕我只可在早餐之后才看了。”
  卓楚媛道:“不是。好吧!讓我讀給你听:卡林棟博士在一個國際科學研討會上,發表了震惊科學界的光速理論,質疑愛因斯坦的‘沒有任何有質量的物体能打破光速’的立論,卡林棟博士宣布在短期內,會將他的理論進一步發表。”
  凌渡宇愕然道:“甚么?原來除了生物低溫研究外,他還是物理學的權威嗎?”
  卓楚媛道:“他并不是,所以這才奇怪。讓我讀另一段你听:記者訪問主持研討會的主席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哈內博士,博士表示卡林棟初步發表有關光速理論的研究,顯示了卡林棟是這方面無可否認的權威,其中有關宇宙构成本質的大膽推想,使在場四百多名科學研究者震惊非常,他們都期待卡林棟進一步發表他的研究。但無論如何,卡林棟已發表的理論已引起了學術界滔天世浪的爭論。”
  凌渡宇坐了下來,皺眉道:“一個低溫物理學的權威,發表了挑戰科學史上最偉大天才愛因斯坦的理論,這代表了甚么?”
  卓楚媛微笑道:“你有沒有興趣做一會學生,去听一堂他的課?”
  “宇宙的龐大,是我們活在一粒宇宙中叫‘地球’的微塵上的人,所難以了解和想象的。”卡林棟教授向課堂內四十多名聚精會神的學生講解道:“或者,我可以用一個模式來幫助各位……”他把手向兩邊伸開,然后慢慢向胸前合攏,道:“容易一點去体會宇宙的大小尺寸。”
  “首先,我們照目前的比例,把整個太陽系縮小到它現在尺寸的‘一億分之一’,在這個比例下,我們所處的地球,只有四又二分之一寸直徑,像個西柚般大小,而喜馬拉雅山則只有千分之三寸高。”
  眾學生一齊嘩然。
  卡林棟對學生的反應非常滿意,淡淡一笑,續道:“我們可愛的月亮,將會變成一又二分一寸直徑的小球,在离開地球十二又二分一尺的地方,以地球為中心繞圈子。”
  坐在課堂最后一排的卓楚媛和凌渡宇,也不由自主地給他生動的描述吸引,很少人能這么傳神地繪畫出太陽系中星体的距离,盡管我們知道确實的數字,但那种數字是習慣了地球上空間的人所難以理解的。
  卡林棟加強了語气道:“在這個縮小的模型里,太陽的直徑是四十六尺,离開地球一里遠。而太陽系最外圍的行星‘冥王星’,和我們地球的距离是三十七里……”
  眾人再次嘩然。想起人類目前到達最遠的地方,只是這個模型里十二尺許距离的月亮,所以只是太陽系的廣闊空間,已是人類不能想象的距离。
  卡林棟道:“在這個模型里,最接近我們的另一顆恒星,將會大約十六万里外……”
  學生們惊歎不已,這是令人難以相信的空間比例。
  卡林棟微笑道:“在目前來說,沒有一种速度,比光前進得更快,光每秒鐘的速度大約為三億米;以這樣的速度,還要四年多的時間,才有抵達那离開我們最接近的另一顆恒星——另一顆太陽,所以目前所為的太空旅行,只是痴人說夢。”
  前排的學生發問道:“假設我們能達到光速,那么太空旅行不是可以成事了嗎?”
  卡林棟成竹在胸地從容笑道:“這位同學大概不能從每秒鐘三億米上領悟光的速度,讓我舉個例子,以光的速度,每秒种可以繞地球走上七周半,那是人類任何最快的工具也遠遠及不上的速度。”
  另一個女學生道:“在昨天才閉幕的研討會上,博士曾聲言不久將發表打破光速的理論,那太空旅行不是智珠在握嗎?”
  卡林棟面上現出興奮的神情道:“不!你錯了,假設我們能打破光速,我們將去不了這宇宙內任何一個地方。”
  大課室里數百名學生一齊騷動起來,卡林棟的說話明顯地犯了邏輯上的錯誤,如果能超越光速,自然能更快地到達其他地方,怎會甚么地方也去不到。
  凌渡宇和卓楚媛也露出有興趣的神情。
  卡林棟的眼光越過一排一排的學生,盯著坐在最后排的凌渡宇,帶點挑戰的口吻道:“這位凌渡宇先生是個非凡的人,或者他可以代我回答你們。”
  眾學生紛紛轉過頭來,望向凌渡宇和他身邊明艷照人的卓楚媛。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种奇怪之极的感覺,卡林棟這樣說,分明他得到了有關凌渡宇的資料。資料從何而來?假若是來自積克處,卡林棟自應小心掩飾,而目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自然是他不虞凌渡宇可以查探到他和積克間的勾當,但是為什么前此他卻是那般步步為營呢?
  卡林棟進迫道:“凌先生,我們等待你的回答。”
  有些學生更發出嘲弄的笑聲,表示不相信凌渡宇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卓楚媛見到凌渡宇皺眉不語,微笑抗議道:“研討會上的專家們對博士即要發表的理論,也表示了刮目以待,博士你不是期望我們可以代你說出心中的話吧!”
  這几句話說得巧妙,暗示凌渡宇不知道卡林棟的推論是理所當然的事。
  卡林棟笑道:“凌先生是不同的,我們等待他的高見。”
  凌渡宇忽地直感到卡林棟的蓄意試探他的虛實,這樣做有何目的?
  凌渡宇淡淡笑道:“我想博士說的‘不能達到這宇宙的任何地方’,是拽當超越了光速后,我們將會抵達另一個宇宙里,是嗎?卡林棟博士。”
  眾人一陣低語,都不明白凌渡宇在說甚么。
  卡林棟面容平靜無波,道:“請繼續下去。”
  凌渡宇輕松地道:“我們這個宇宙之所以存在,或者說,之所以存在于我們人類的眼前,是因為分子組織成了物質,而物質之所以存在,是基于分子間不同的排列和運動,而變化出宇宙各种各樣的物質,由最堅硬的礦物,以至最沒質量的光,代表了分子不同的排列和運動的速度。据愛因斯坦的理論,光是速度的极限,沒有一种分子能運動得比光更快,這种极限,亦成了我們宇宙的最上限。假設這种上限被打破,我們便能沖出我們這個宇宙,或者說沖出這個速度層次的限制,到達超越了這宇宙的層次,到達另一個宇宙里。”
  凌渡宇眼睛緩緩掃視課堂內的學生們,道:“看到了光以外的東西。”
  眾人忽地靜了下來。
  凌渡宇說的就是“多元宇宙”,或者“异次元宇宙”、“平行宇宙”的觀念,這假設了我們這個現實宇宙之外,還共同存在了其他的宇宙,只不過從未有人像凌渡宇般以打破光速來推論出另外一些宇宙的存在。
  我們所以能以目視物,全因為對光的感應,假設我們能超越光速,豈不是可以看到光以外的世界,看到我們從未“看”到的東西。
  愛因斯坦認為沒有任何物質可以打破光速,換句話,我們將永遠被困在現實宇宙的囚籠里,困在光的速度里。假設卡林棟真能提出打破光速的理論和方法,人類將可暢游其他的宇宙,那种情形,想想也令人興奮。
  由此亦可見,假設卡林棟真能提出那樣的理論和方法,他將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巨人。
  卡林棟面上現出很興奮的神色,道:“你說得非常好,我很高興,真是非常高興。當适當的時机的來臨,我會找你。”
  凌渡宇對他的說法大惑不解,知他意有所指,偏又不知他在說甚么。
  卡林棟面容一整,提高聲音道:“各位!我很高興你們來听這學期最后的一課,也是我教學生涯的最后一課……”
  眾學生一齊嘩然,紛紛追問卡林棟為何不繼續授教。
  卡林棟道:“我很感謝你們的愛戴,也非常享受和你們一起的時光,可是很多重要的事在等待著我……”
  他這句話還未完,一位亭亭玉立的長發年青女子,走上講台,在他面頰親吻一下,道:“你真是美妙极了!”
  卡林棟面上泛起慈祥的笑容,向眾人介紹道:“各位!這是我的女儿莎菲,剛從奧地利音樂學院畢業回來,我特地邀請她來听我這最后一課……”
  卓楚媛早听過卡林棟提及他這個女儿,定睛一看,果然面形和身形和自己有數分相似,卡林棟對她疼愛得很。
  午飯時,凌卓兩人在餐館內和金統碰面。
  金統道:“卡林棟那老狐狸怎樣了?”
  卓楚媛道:“听了他一堂課,還差點給他難倒了。”
  金統道:“有沒有問出些甚么眉目來?”
  卓楚媛嗔道:“你也知他是老狐狸,我們能套出些什么東西來?”
  金統歎了一口气道:“羅拔派人日夜不停地監視了他三個星期,那家伙居然打電話給總統,你知嗎?他是國際性的權威學者,又得過諾貝爾獎,所以上頭傳令下來除非證据确鑒,否則絕不能騷攏他。”
  凌渡宇道:“你或羅拔不會一點功夫也不做吧?”
  金統笑了起來道:“你太了解我了,雖然取消了對他二十四小時的監視,但他實驗所一個助理員卻給我用重金收買了,所以他的一舉一動,全逃不出我的掌心。”
  凌卓兩人精神一振,道:“有什么消息?”
  金統道:“實驗操作正常,沒有任何跡象顯示積克和卡林棟有聯系,唯一不同的是卡林棟減少了早上回實驗室的時間,改而在晚上工作……噢!還有,卡林棟這一輪賭運亨通,贏了好几大筆錢,都給他用在急凍的設備上。目下他正在建設一個更完美的急凍設備,接近完成的階段了。”
  卓楚媛道:“你可否調查一下卡林棟以往有沒有賭博的習慣?”
  金統道:“我早問過了,他一向不沾手任何賭博,我也覺得奇怪,但這總不成犯罪的理由,除非他和積克一齊去賭博……”
  凌渡宇道:“我們對卡林棟的了解實在太少了,所以完全想不出積克為何要找上了他,也想不出卡林棟為何維護積克?”
  金統道:“會否卡林棟和積克真是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們太過多疑了,或者只是積克對他的冷凍學和實驗室感興趣,而卡林棟本人則什么也不知道。”
  凌渡宇站起來,道:“空言無益,我決意從卡林棟處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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