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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49: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白與黑 第1章 序曲  
白與黑 第2章 怪信事件  
白與黑 第3章 謎樣被害人  
白與黑 第4章 丑聞滿天飛  
白與黑 第5章 現場搜證
白與黑 第6章 美麗女子的秘密  
白與黑 第7章 社區生活百態  
白與黑 第8章 輪番偵訊  
白與黑 第9章 插曲  
白與黑 第10章 陷入漩渦  
白與黑 第11章 疑云四起  
白與黑 第12章 詭譎的證言  
白與黑 第13章 漂亮出擊  
白與黑 第14章 秘密證人  
白與黑 第15章 逮捕疑凶  
白與黑 第16章 斗智戰場  
白與黑 第17章 魔爪再現  
白與黑 第18章 大人物現身  
白與黑 第19章 最後一擊  
白與黑 第20章 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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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49:4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序曲
      一九六○年,日本球季第一場比賽在川崎球場正式開打的當天——昭和三十五年十月十一日早上十一點半左右,詩人S·Y先生在散步途中,天際出現令他驚奇的東西,只見他僵立在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某報社曾經委托S·Y先生寫球季第一場比賽的觀賽報導,但由于他近來健康不佳,也覺得寫報導太麻煩,所以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與其專程趕到滿布塵埃的球場,坐在讓屁股發痛的硬椅上,拘謹地看球賽,還不如坐在家里舒服的扶手椅上,翹著二郎腿看電視轉播來得輕松。     這種怕麻煩的想法支配著S·Y先生最近的一切行動。     不過,S·Y先生拒絕去看日本球賽後又覺得有點可惜,因為他很久沒有到球場親身體驗球賽的熱烈與興奮,因此不禁有些後悔。     所以那天早上S·Y先生醒來,最在意的便是天空的情況。     他拉開防雨窗,秋天和煦的陽光“啪”地照射進來,可是不到一個小時,天空的顏色開始變得昏暗。     由于之前曾下過一場大雨,因此這時候只要天色陰暗,球場的能見度不佳,比賽就有可能取消。     如此一來,S·Y先生連坐在電視前觀戰的樂趣也沒了。     S·Y先生的住宅位于小田急沿線的K台地,走到遠離台地的空地上,就可以清楚看到川崎的天空。     早上十一點多,S·Y先生帶著愛犬——卡比出去散步。不一會兒,卡比突然對著東方的天空猛吠,S·Y先生毫不在意地回頭望去,不料竟看到“現代的海市蜃樓”,頓時一臉茫然地僵立在原地。     S·Y先生從七月初到九月中旬都在信州避暑,從信州回來之後,東京的氣候又突然轉熱,使得身體狀況不佳的S·Y先生一直躺到兩、三天前才能起床走動。     所以,S·Y先生將近有三個月沒在這附近散步了,就在這三個月之間,現代化奇跡突然出現在東方的天空。     事實上,就是在這個怕麻煩的S·Y先生毫無察覺時,那里已經悄悄蓋好一個社區。而S·Y先生是一位詩人,詩人經常會對一些平凡事物產生莫名而深刻的感動。     他觀望著幾棟建築物矗立的社區,心中十分感動。那個質樸的社區拒絕所有的裝飾或媚俗,對于維持舊式生活方式的S·Y先生而言,看起來別有一份嚴肅與莊嚴。     (那幾棟建築物什麼時候蓋好的?似乎已經有人住進去了。)     在S·Y先生站立的K台地與那座社區中間,架設著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攝影棚的另一邊也打上地基、架好鷹架,先前在他們灌水泥的時候,S·Y先生時常在散步的途中觀望一下,粗心大意的S·Y先生當時以為那是帝都電影公司的戶外布景。     其實那個“日出社區”早在S·Y先生去信州避暑以前,也就是六月中旬就開始上演各種不同的人生了。     突然間,卡比又大聲吠叫起來。     S·Y先生這時才發現,卡比剛才並非如同他因為感動而吠叫,他和卡比所站的這一帶K台地,聽說以前是樹林。     戰後,附近居民砍掉樹林,把整片土地開墾成麥田、早稻田或芋田。最近又被某個財閥買走,聽說要蓋旅館、學校……真是眾說紛云。也因此,附近的農民都將這片耕地放著不管,任由它雜草叢生,變成荒地。     荒地的另一邊是一座像杯子倒蓋、直徑二十公尺左右的圓形山丘;山丘另一邊停著一輛汽車,有個手中拿著望遠鏡的男子站在那邊,卡比就是在對那個男人吠叫。     (山丘上的男人拿著望遠鏡在現黨多摩川的河水嗎?)     一向粗心大意的S·Y先生也覺得這個男子有點奇怪。     那個男子現在背對著S·Y先生和卡比,因此卡比看不到望遠鏡的鏡片。如果卡比的敏銳視看到望遠鏡片發出異樣閃光的話,那麼奇怪男子應該面對他們才對。     S·Y先生剛剛聽到卡比的吠叫聲而轉過來的一刹間,稍微瞥到那名男子慌忙轉身的身影。S·Y先生也若無其事地回頭望向自己背後。     接下來,他順著那名男子的視線到遙遠的另一邊,越過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發現男子的目標是那個社區。     盡管S·Y先生有個名偵探的好朋友——金田一耕助,但他自己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粗心人物。他心想自己都會被新社區的突然出現而嚇到,現在別人用望遠鏡在觀察社區的景象,當然也不足為奇。     他安撫著吠叫不停的卡比,把解開的皮帶扣在它的項圈上。     “卡比,走吧!”     但卡比的四只腳用力踩著,喉嚨深處不斷發出悶叫聲。     S·Y先生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把皮帶卷在右手上。     “走了、走了!”     S·Y先生走到離山丘大約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背後倏地響起汽車引擎聲。他回頭一看,停在山丘上的汽車已經穿過髒亂、雜草叢生的荒地,往另一邊駛去。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的,好象是剛才那個拿著望遠鏡的男子,車里似乎沒有搭載其他人。     S·Y先生帶著卡比在荒地繞了一圈,當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傳出中午休息鈴聲時,他再度來到那座山丘的山麓。     這次山丘上面沒有人,因此S·Y先生帶著卡比來到山丘上。     山丘上的雜草已經和人的膝蓋齊高,S·Y先生點上香煙,再度看著東方的天空。     (天空漸漸明亮起來,日本球季的第一場比賽應該會順利進行吧!)     先前吸引S·Y先生視線的新興社區靜靜地矗立著,建築物的窗戶很大,外觀看起來很乾淨。窗前還晾著衣服,可見已經有居民住進去了。     這個社區的建築物一棟接一棟,仿佛無限擴展出去似的。     S·Y先生不禁歎了口氣,也許是那個新興社區讓過著隱居生活的S·Y先生感到有壓迫感吧!     S·Y先生搖搖頭,便跟卡比一起走下山丘;十五分鍾後,他回到家、吃烏龍面當午餐。S·Y先生害怕會有高血壓,所以盡量控制米食的攝取。     吃完面之後是十二點四十五分,S·Y先生打開電視,悠閑地坐在扶手椅上。就在這時,他的好朋友金田一耕助正要走進讓S·Y先生感到壓迫,甚至令他喘息的地方——日出社區。     由此開始,一樁奇妙的連續殺人事件正式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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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0:0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怪信事件
      告密信函     金田一耕助在“日出社區”下車,看著矗立在眼前的數排五層樓建築,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緒方順子說:     “這個社區是什麼時候蓋好的?”     緒方順子眼角帶著笑意,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我們六月的時候搬到這里住,聽說有人五月就住進來了。”     “我以前完全不知道這里蓋了一棟這樣的社區。”     “金田一先生很少到這里來嗎?”     “也不算少,所以才感到驚訝啊!我有個朋友S就住在另一邊,我常常坐車走這條路。不過話說回來,我這一年不常到S這里走動,沒想到這麼短時間就蓋好一個社區了。”     金田一耕助說的朋友“S”,就是在“序曲”出場的“S·Y先生”。     “緒方,這里本來是什麼地方?”     “管它是什麼地方!我們還是快點走吧!不知道是否因為看到你就感到放心的緣故,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     “我也餓了……現在已經一點鍾,緒方,你要請我吃什麼好吃的?”     “我會好好展現一下手藝,不過,當然是速食料理啦!金田一先生,別到處張望……啊!”     緒方順子快速走到金田一耕助身邊,附在他耳旁小聲說:     “金田一先生,請注意從對面走來的那個女孩。剛才我提到這個社區連續發生的怪異事件中,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日出社區”的人口位于北側,主要通道兩側排列了二十多棟相同規格的建築物,每棟建築物都有五層樓,每一棟大概可以容納五十戶。     金田一耕助和緒方順子停下腳步,面對著迎面走來的少女。他們站的地方大約是主要通道的中段,左邊是五號大樓。     “怎麼啦?京美,你在想什麼?”     “呵呵!”     京美剛才已經注意到緒方順子,露出詭異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     “沒什麼。”     “可是我看你好像在發呆呢!”     “我看起來像在發呆嗎?”     京美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著,表情十分不自然。     她那緊繃的臉孔長得頗端正,苗條的身材曲線介于大人跟小孩之間,身上穿著紅黃相間的橫條毛衣和女西裝褲。     “你現在要去‘蒲公英’?”     “嗯,我想過去看看,事情有點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     “老板娘一早就不見了。”     “她去哪里?”     “我不知道,不過現在可能回來了。順子,這位是誰?”     京美看著金田一耕助雜亂的鳥窩頭問道。     “到時候我會跟你說。京美,關于那件事情還有後續發展嗎?”     “哪件事情?”     “就是‘怪信’的事啊!LadiesandGentlemen……”     京美一聽,突然很嚴肅地瞪著順子的臉說:     “哎呀!那件事情我早就忘了……你別在意那種無聊事,拜拜!”     看著京美聳聳肩離去之後,金田一耕助和緒方順子繼續並排走著。     “金田一先生,你聽到京美剛才說的話了嗎?”     “聽到了,這跟你找我來這里有什麼關系嗎?”     “是的,這個社區住著各式各樣的人,以前從未謀面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開始一起過生活,會發生各種怪事情也是理所當然。”     “剛才那女孩叫京美吧!她幾歲?”     “今年高中剛畢業。”     “她跟父母住在這里?”     “不是的,她跟姨丈住在一起,她姨媽已經去世了,只剩下她和毫無血緣關系的姨丈一起生活,所以……”     “所以怎樣?”     “才會讓人起疑心啊!”     金田一耕助看著緒方順子的側面,只見她的額頭寬大,臉蛋頗具知性美;勻稱的身材穿著緊身裙和乳黃色毛衣,罩著一件淡茶色毛衣外套。     “你剛才跟京美提到怪信,到底什麼是‘LadiesandGentlemen’?”     金田一耕助今天收到澀谷的百貨公司舉行舊書展的邀請函,雖然沒有特別想看的書,但他還是出門了。     他在會場繞了一圈,沒有看到想買的書,一個小時後就離開了;當時正好是午餐時間,因此他走向餐廳,但很不巧的,餐廳剛好客滿。     正當他走出百貨公司、想去別的地方吃飯之際,正巧遇到緒方順子。     “咦?你不是金田一先生嗎?”     聽到有人用充滿懷念的聲音喊著他,金田一耕助一時想不起是誰,只是呆呆地看著對方的臉。     “哎呀!金田一先生,我有變那麼多嗎?”     “這……請問你是哪一位?”     “呵呵……你已經把我忘了啊!金田一先生,三年前,你不是跟等等力警官來過西銀座的‘3X酒吧’嗎?當時我在‘3X酒吧’丁作,化名為‘春美’。”     “啊!是春美啊!”     金田一耕助失控地大喊一聲後,慌忙向四周張望一下說.     “抱歉、抱歉。”     緒方順子眼角含笑說道:     “沒關系啦!金田一先生,我剛才一注意到你,簡直就像在地獄遇到佛陀一般……金田一先生,請你看在我們過去認識的份上幫幫我”。     “你遇到什麼麻煩事嗎?”     “嗯,還是個大麻煩呢!金田一先生,你一定會有興趣的,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吧!”     “金田一先生,干脆到我家好了,惹麻煩的東西就在我家,你沒看過那件東西就沒辦法談,您等一下,我去買點菜。”     緒方順子說完便跑進百貨公司的地下樓。     沒多久,她手上拿了一些菜走上來。     “金田一先生,走吧!”     緒方順子住在“日出社區”的第十八號大樓,這里目前還有兩棟建築物正趕著完工,挖士機也還在工作著。     緒方順子的公寓是一八二一室,即是指十八號大樓的二十一室。     只見鐵門上掛著“須藤”這個名牌,它應該是緒方順子的夫姓,金田一耕助這才發現她現在改叫“須藤順子”。     屋里有兩間分別是六疊(注:一疊相當于一張榻榻米大小)大和四疊半的房間,客廳連接著廚房,外邊南側有個寬約一公尺的細長陽台。     “金田一先生,請等一下,我先去准備飯菜。”     “好的。不過你丈夫不在,招待我來家里會不會惹人非議?畢竟我也是個男人啊!”     “金田一先生,我丈夫就是那個‘麻煩’啊!”     “你的丈夫?”     “這件事等一下再說吧!”     須藤順子急忙穿上圍裙,消失在隔壁的廚房。     金田一耕助環視屋內的擺設,櫥子、梳妝台、矮桌之類的東西都有,很有住在這種社區的年輕夫妻風格,平凡中充滿了年輕與溫馨。     他走到陽台,看到正趕著完工的二十號大樓北側,屋頂上有數名男子高聲大喊著,煮柏油的強烈味道隨風飄送過來。     “金田一先生,讓你久等了。”     “哪里,味道很香嘛!”     “因為沒空煮新飯,我做一些炒飯……”     須藤順子擦拭著矮桌,上面整齊排放著雞絲炒飯和烤雞腿、蔬菜沙拉和醬菜,這些菜都用漂亮餐具盛著,旁邊還體貼地放上一杯水。     “順子,你從以前就很喜歡照顧人。”     須藤順子輕笑幾聲後,眉頭卻突然皺起來。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     “順子,你說麻煩在于你丈夫,我們飯要吃,但你的事情也趕緊說來聽聽。”     “好,那我就說了。”     須藤順子說著從放在旁邊的圍裙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金田一先生,請你邊吃飯邊看這封信,這就是那封怪信。”     金田一耕助拿過來一看,只見是一個到處都有得賣的牛皮紙信封,上面寫著:     東京都世田苦區日出社區十八號大樓一八二一室     須藤達雄先生收     字體好像用尺畫一般硬直,沒有寫寄件人姓名,封口是用剪刀剪開的。     “這位須藤達雄就是你丈夫?”     “是的。”     “可以看里面的內容嗎?”     “可以,我丈夫將這封信貼在鏡子上就離家出走了。”     金田一耕助從信封里抽出一張便條紙,一看之下,不禁瞪大雙眼。     難怪他先前摸起來覺得奇怪,因為整張便條紙都用報紙、雜志上剪下來的印刷字體剪貼。金田一耕助看著這封怪信,一開頭便是:     LadiesandGentlemen:     整條街就只有先生你不知道,“日出社區”第十八號大樓一八二一室,須藤達雄的太太——順子,她本來以“春美”這個花名在銀座後面的“3X酒吧”工作,當時Q制藥公司有個高級干部,叫K·H的中年人把她包下來,她總是撒嬌地喊他爸爸、爸爸的。     可是中年人無法滿足她的性生活,因此她想到體格健美的須藤達雄。男人比黃金更好呢!于是她跟中年人切斷關系,和須藤達雄住進前面提到的“日出社區”,共築愛之巢。     如果只是這樣還好,但這個女人天生水性楊花,不知何時又跟中年人重修舊好,兩人親密地手牽著手,今天到旅館,明天到溫泉鄉,只有須藤達雄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這件事情該如何解決呢?敬請期待下一封信。     紙上的印刷字體大小不一,整張便條紙扭曲得像波浪似的。     金田一耕助再度拿起信封,重新察看郵戮,上面隱約可見“日出”的字體,可見這封怪信是從“日出社區”發出的,也就是說,社區里隱藏著制作這種怪信的人。     “難得你請我吃飯……我們就先吃吧!”     不消一會兒功夫,金田一耕助便將飯菜吃個精光。     “吃飽了。”     “金田一先生,我去泡茶。”     偷情     金田一耕助喝著充滿香氣的茶時,須藤順子也收拾好矮桌,重新落坐。     “金田一先生,別客氣,您想問什麼就盡管問。”     須藤順子的眼睛閃閃發亮,帶點惡作劇的神色。不過看到她眼眶紅紅的,金田一耕助反而膽怯了。     “這里面寫的是真的嗎?”     “是的……”     須藤順子小聲回答後,突然又滔滔不絕地說:     “我也沒辦法啊!阿雄他……說人才沒人才,又老愛跟流氓打架,常常惹麻煩。他大學時代雖然是橄欖球隊,可是也沒能當上正式隊員,他就是這種懦弱的人,只是空有一副大塊頭來嚇人罷了。     流氓來找碴,他只要低頭賠不是就好了,卻老愛跟人打架,結果被人蓋布袋打個半死。有一次嚴重到我真以為他就要死了,鬧得天翻地覆,最後住了一個月的醫院。你看我們家這麼窮,錢一下子就給他花光了。     阿雄的親戚們多少給我們一些金錢資助,可是他們原先就反對我們在一起……一個女人在這種時候還能有什麼辦法?最後只好出賣肉體啦!”     須藤順子剛開始一副滿不在乎的口氣,可是越講越激動,覺得自己很可憐,不禁用手指按了一下眼角,阻止淚水流出。     接下來,她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我再怎麼辯解也沒有用。金田一先生,這封怪信上說的都是真的。”     “你所說的阿雄應該就是你丈夫吧!請問他從事什麼工作?”     “他是保險公司的業務員,雖然個性懦弱,不過還滿有人緣的,做得不錯。可是做得不錯也沒用,因為他領的是固定薪水……其實我們根本沒錢可以住進這里,而是用了點手段才住進來的。”     “他今年幾歲?”     “比我小兩歲,所以他的親戚才會反對。我的過去也是他們反對的因素之一……”     “抱歉,請問你今年幾歲?”     “我已經三十三歲了,所以才會急啊!金田一先生,你已知道我這個人不適合做夜晚的蝴蝶,剛好阿雄那麼純情,我也想要當個好太太……不過看來還是不行。”     “為了預防萬一,我想請問信中提及Q制藥公司的高級干部——K·H先生,是不是指日疋恭助?”     “啊!金田一先生,你認識日疋先生嗎?”     “是的,我跟等等力警官去‘3X酒吧’時,曾見過他兩、三次,那時你的朋友們都說他包下‘春美’……”     信上寫著“春美”被中年人包月,一般人大都會以為那是個胖得像豬的老男人。     可是在金田一耕助的記憶中,那個K·H先生大約五十歲左右,長相不錯,打扮也很得體,身邊總是圍繞著三、四個女人,滿有內涵的。與其說他去酒吧玩女人,還不如說他是去讓那些女人玩弄。     金田一耕助當時還很佩服他這種態度。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照顧’你?”     “昭和三十三年春天開始,大概有一年多……”     “當時你就沒去店里了嗎?”     “不是的,我還有去店里上班。”     “你後來是為了須藤先生才跟他分手嗎?”     “是的,這種事情簡直就像通俗小說的情節一般。當時我也有自己的煩惱,爸爸……不,是日疋先生說要幫我開一間店,但是我這種人一想到開一間店必須找些女孩……心情便沉重起來。就在這時,阿雄出現了,所以……啊!”     須藤順子說到這兒,視線往窗外看去。     “外面怎麼那麼吵?”     “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吵哦!”     “我去看看。”     金田一耕助起身走到陽台,須藤順子也站在他旁邊看著。     一八二一室位于十八號大樓的三樓,站在陽台上,將視線越過未來是綠地部份的帶狀空地,就可以清楚看到即將完工的第二十號大樓北側。     只見二十號大樓的前面有很多人背對這邊站立,大伙議論紛紛的吵嚷著;屋頂上也有很多工人往下張望,與站在下面的男人互相高聲喊叫。     “怎麼了?”     “有人受傷嗎?”     “是不是有人從那個屋頂上掉下來?”     “怎麼會?”     金田一耕助苦笑地觀看著,卻沒料到這正是殺人事件的開端。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你說剛才遇到的京美也是這種怪信的受害者?”     金田一耕助率先走回屋里問道。     須藤順子關上玻璃門,回到屋里說:     “是的,而且里面寫了很多比我這封還低級的事情。”     “低級的事情?”     “嗯,說什麼檢查處女膜看看……”     金田一耕助聽了,不禁睜大眼睛。     “檢查處女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猜想這種怪信恐怕已經散布整個社區了。我和京美會不會只是冰山一角,其他可能還有很多受害者受這種怪信所苦?金田一先生,我去泡杯咖啡吧!”     “好,那就麻煩你了。”     不一會兒,廚房里傳來煮咖啡的香味。     過了幾分鍾,須藤順子用托盤拿了兩個杯子來。     “金田一先生,外面好像還是很吵。”     “嗯,好像真的有人受傷了。”     金田一耕助啜飲著香濃的咖啡,重新再看一次怪信。     “金田一先生,從這些印刷字里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目前沒有其他線索,也只能從這里著手了。”     “這封信好像是從各種報紙雜志剪下來的呢!”     “是的。這種作法很花時間,剛才你提到京美收到的怪信,也是一樣以‘LadiesandGentlemen’作為開頭嗎?”     “對,一模一樣。不過那封怪信好像不是京美的姨丈收到,而是跟京美很親密的某人收到的。京美沒有說是誰,她還差點因此而喪命呢!”     “喪命?什麼意思?”     “京美差點就自殺了,幸好我還活著。金田一先生,當時我沒想到自己也會接到這種信……啊!警車來了!”     伴隨著響亮的警笛聲,警車開進了“日出社區”。     金田一耕助和須藤順子再度打開玻璃門來到陽台,剛才人群聚集的第二十號大樓北側,現在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金田一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須藤順子聲音顫抖地問道。這時,警車從人群中穿過,停在第二十號大樓的外面。     有兩位警官從警車上走下來,出事的地點正對著須藤順子的房間,在第二十號大樓的旁邊。     “金田一先生,究竟是什麼事啊?”     “我們先在這里看一下狀況如何?”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時間是午後兩點。     其中一名警官在勘察過現場之後,快步走回警車用無線電跟警局聯絡。     “金田一先生,看來真的發生事情了……我們去看看吧!”     “先在這里看一下再說。”     “怎麼了?”     “金田一先生,你看!從那邊出來的女孩就是我們剛才遇到的京美,看她的表情,事情一定非比尋常。”     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個穿著紅黃橫條毛衣的身影,即使距離這麼遠,也可以知道她的神情非比尋常。     只見她的眼睛往上吊,腳步像喝醉酒一般搖搖晃晃。     “京美!京美!”     須藤順子從陽台扶手探身出去叫喚著,京美聽見了,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陽台。她的眼神看起來十分茫然,帶著一抹恐懼的陰影。     “京美,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京美帶著生氣的表情走到陽台下面說:     “順子,你從剛才就在這里嗎?”     “對啊!怎麼了?”     “你竟然不知道出事了!這件事情就發生在你房間的正前方啊!”     “我屋里剛好有客人在,只知道好像有事情發生……到底是怎麼回事?京美,你為什麼那麼生氣?”     “殺人了!”     “殺人?”     須藤順子倒抽一口冷氣,盯著京美的臉看了半晌,卻又突然盛氣凌人地說: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這麼氣憤呢?”     “因為事情就在你房間的正對面發生,你說沒注意到未免太奇怪了。”     “京美……到底發生什麼事?”     京美比須藤順子小了十幾歲,她激烈地指責須藤順子的那種氣魄,散發出一股奇妙的女人味。     “還問什麼事?你別裝傻,‘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殺死了,雖然她的臉已經無法辨識,不過……”     “‘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殺死了?”     須藤順子抓著陽台的扶手突然雙腳一軟,身體差點就垮在陽台上。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看著京美和須藤順子的臉,他也沒想到這里會發生凶殺案。還有,為什麼須藤順子一聽到受害者是“蒲公英”的老板娘,就失神地差點從扶手上垮下來呢?     “聽說你昨天氣急敗壞地跑去‘蒲公英’不是嗎?你很囂張地跑去跟老板娘理論,這是河村說的。聽說你回去後,‘蒲公英’的老板娘很害怕,如今她的尸體就倒在你房間的正前方,這又是為什麼呢?”     “京……京美,你說‘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殺死了,這是真的嗎?”     須藤順子好不容易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句話。     “我會騙你嗎?不信你自己來看啊!雖然臉孔已經模糊難辨,你應該還認得出老板娘的服裝吧!”     京美丟下這幾句話,晃動著肩膀准備離開。     金田一耕助從陽台上叫住她:     “喂,小姐!你說‘臉孔模糊難辨’是什麼意思?”     “你去看就知道了,我從沒見過、也沒聽過比這件更可怕的事。”     京美看了一眼第二十號大樓後,便小跑步消失在第十八號大樓的轉角。     “順子,‘蒲公英’的老板娘經營什麼事業?”     “她是洋裁店的老板娘。”     “你昨天晚上去找她吵過架嗎?”     “是的。”     須藤順子的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     “談你先生的事情嗎?”     “是的,我誤會她了。”     “誤會?”     “是……”     須藤順子的口氣突然沉重起來。     “順子,你跟你先生、‘蒲公英’的老板娘之間是……三角關系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去‘蒲公英’找她吵架?”     須藤順子露出一抹反抗的眼神,盯著金田一耕助的眼睛說:     “金田一先生,人有時難免會誤會他人嘛!我是誤會她了,因為阿雄常說老板娘很漂亮,所以我就……”     “我們過去看看吧!”     “去哪里?”     “去看尸體啊!”     “可是我……”     “順子,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幄!京美剛才不是將矛頭指向你,好像你必須對老板娘的死負責任似的。如果你還一臉不知情的樣子,反而會有更大的嫌疑,而且……我懷疑這個事件和怪信之間,會不會有某種關聯性?”     “金田一先生,這兩件事真的有關系嗎?”     “先去看看再說吧!”     “好,請你帶我一起去。”     須藤順子快速套上毛衣外套時,金田一耕助將那封怪信裝進信封里面,這時候,他注意到須藤順子的臉上露出後悔的表情。     接著,他們來到屋外,看到“日出社區”的居民不斷跑出來看熱鬧,金田一耕助再度體會到社區里確實充滿各式各樣的生活形態。     金田一耕助向警官說明狀況,並提及須藤順子可能知道死者的身分,請警官帶他們到尸體那邊。     一看到尸體,金田一耕助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從來沒有見過或聽過用這種詭異手法來殺害、處理尸體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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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0:20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謎樣被害人
      柏油屍體     一個小時後,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起重新檢視這具倒臥姿態很奇怪的女屍,屍體位在一樓到五樓住戶共同使用的垃圾場。     這棟二十號大樓北側有五個人口,一走進入口便是樓梯,樓梯呈閃電形狀彎曲直達五樓,左右兩邊各有五間房,也就是說,一個樓層可以住十戶人家。     垃圾場位於人口和人口的中間,以垃圾口為中心的左右兩戶人家,都把垃圾往那裡丟,所以垃圾箱的容量非常大。     垃圾箱高約一公尺,長、寬也大約一公尺,上面覆蓋著水泥製成的堅固箱子。另外還有宛如煙囪一般的丟棄口從地上延伸到五樓,每一層樓都有用水泥固定的直立丟棄孔,各樓層的住戶可以直接從那個孔丟擲垃圾。     已經完工的建築物都會在垃圾箱前裝上鐵門,但由於第二十號大樓尚未全部完工,因此垃圾箱還沒裝上鐵門。     一具女屍仰躺在垃圾箱裡,臉孔被埋在垃圾與黑色的柏油裡面。     她身上淡紫色人造絲綢的防塵外衣裙擺掀了開來,露出裡面的裙子,裙子的花色是濃紫與淡紫的線所織出的樹葉花樣。     穿著尼龍襪的兩條腿從垃圾場丟棄口裡露出來,腳上穿淡紫色的半高跟鞋,鞋面的心型圖案周圍還鑲嵌著法蘭斯鑽,令人印象深刻。     此外,她的上半身被埋在裝滿柏油的垃圾箱底層。     「這是……」     力警官見狀,不禁瞪大雙眼,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竟然把屍體浸在柏油裡面!這恐怕是世界犯罪史上,從來沒有見過的案例吧!如果是謀殺的話……」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到底是誰把柏油淋在屍體上面?」     「等等力警官,這個由我來說明。」     在旁邊回答的是轄區S警局的搜查主任——山川警官,他指著屋頂說:     「今天早上,二十號大樓的屋頂在鋪柏油……咦?」     他說著,突然不解地蹙起眉頭,因為垃圾桶頂端出現一個黑點。     「那是烏鴉。」     S警局的志村刑警在一旁說道。     (這種不祥之鳥這麼快就聞到屍臭了嗎?)     「啐!可惡!真是討厭的鳥!」     志村刑警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就在這時,烏鴉啪的一聲飛走,接著有個白色的東西掉落下來。     「啊!鳥糞掉下來了。」     大家慌忙走避,目送著烏鴉飛走。     那只討厭的烏鴉沒有嗚叫,消失在十八號大樓的另一邊。它應該有飼主,其中一隻腳上還捲著繃帶。     「然後呢?」     山川警官苦笑著說:     「真是的,烏鴉打斷我的話……我剛才說今天早上這裡的屋頂在鋪柏油,而者柏油的鍋底就對著垃圾箱頂端的洞。工人們發現鍋裡的柏油一直減少,覺得很奇怪,因此檢查一下現場的東西,才發現鍋底破了個洞,煮滾的柏油就這樣流進垃圾箱裡。」     「煮滾的柏油?」     「嗯,現場的工作人員下來查看,居然發現一具屍體躺在那裡。」     「你是說滾燙的柏油淋到屍體上是嗎?」     「是的,警官。」     志村刑警在旁邊回道,並打岔說:     「所以,不論我們再怎麼小心把柏油從屍體上剝掉,還是看不清楚她的臉。要調查這具沒有臉的屍體,就看金田一先生的本事了。」     山川警官和志村刑警以前都跟金田一耕助一起工作過,有時會彼此開開玩笑。     「現場的工作人員在什麼時候發現屍體?」     「下午一點半左右。」     「在這之前,都沒有人注意到這裡有屍體嗎?」     「雖然她的腳從垃圾箱裡伸出來,可是被草蓆蓋住了,這附近又這麼亂,就連金田一先生也在距離這裡很近的對面房間裡往這裡看,卻一點都沒有發現……」     「金田一先生在那個房間裡?」     等等力警官驚訝地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然後將視線移向對面的房間。     從這裡看過去,須籐順子的房間是從右邊數來第五間,剛好正對著命案現場。可是由於和十八號大樓之間綠地部份的整片土都翻了起來,到處都是土石堆擋住視線,因此從須籐順子的房間陽台,連蓋著屍體的草蓆都看不到。     「金田一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那個房間裡?」     「警官,這件事情以後再說。我覺得這個案子有點奇特,目前先不要讓媒體知道。」     「這樣啊……」     等等力警官也看到報社的採訪車來了,他馬上理解金田一耕助的想法。     「山川,這麼說來,這具屍體從昨天晚上就躺在這裡了?」     「是的,不可能會有人一大早搬運屍體來這裡。」     等等力警官看著被害者穿的鞋子,只見鞋子已經被紅土弄髒了。     二十號大樓旁邊的道路雖然已經鋪好,但綠地部份正如剛才提過的,整片土都被翻了起來,昨天的一場雨不但使泥土潮濕,而且還出現水窪。     「有可能是被害者昨天晚上經過這裡時,被最近囂張的過路殺人魔所殺,然後再把屍體丟進這個垃圾箱逃走。」     「那麼柏油幫助兇手行兇豈不是太巧合了嗎?」     志村刑警提出反駁。     「志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警員,就如我剛才說的,由於柏油把死者的臉孔弄模糊,使人無法辨識,我們只能憑服裝或身上的東西來判斷死者的身份。過路殺人魔會考慮這麼多才行兇嗎?」     「志村,你是說兇手刻意讓柏油從上面流下來?」     「警員,煮柏油的鍋底有可能碰巧破了一個洞,而鍋底的洞正對著垃圾箱的投擲孔或許也是巧合;可是,屍體剛好躺在柏油流下來的地方,這未免也『巧』過頭了吧!」     志村刑警說到這裡,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露出一口白牙笑說:     「也許最近經常和金田一先生一起工作,我的想像力也變發達了。」     志村刑警的外號叫「小猿猴」,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像猿猴,而是他的身材瘦小,身手敏捷,腦筋也非常靈活。     「山川,被害者的身份查得出來了嗎?」     「從那件防塵外套、裙子的花色,還有鞋子的裝飾品等特徵,大概可以猜得出死者的身份。」     「是誰?」     「她是對面商店街一家叫『蒲公英洋裁店』的老闆娘,叫片桐恆子。」     「是誰認出她的?」     「提供我們這些特徵的,就是金田一先生帶來的那位女性朋友。」     「警官,這案子跟仇殺或臨時起意殺人不同,因為金田一先生從一開始就介入了!」     志村刑警再度露出一口白牙笑著。     等等力警官不理會志村刑警的話,看向垃圾箱裡面。     只見柏油宛如漏斗倒蓋般堆在垃圾箱裡面,一部份還沒有完全凝固的柏油從箱子裡流出來,有如黑色洋菜凍一般。     厚厚的柏油下面有兩隻穿著尼龍襪、修長的腳。     等等力警官把頭鑽進垃圾箱裡面,抬頭往上察看,卻看見垃圾箱內部都是黏稠的柏油,箱口還垂掛著凝固的黑色柏油柱。     「出川,驗屍結果呢?」     等等力警官從垃圾箱裡伸出頭問道,但他馬上發現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因為屍體目前的狀態根本無法勘驗。     「剛才保科法醫來過了,他一看到屍體的樣子,便氣鼓鼓地回去了。他說,首要之務就是把屍體從那一層柏油中挖出來。」     山川警官苦笑著說:     「警官,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現場監工——住山先生,而這位是負責粉刷屋頂的籐野先生。」     山川警官向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介紹站在他身旁的兩名男子。     負責現場監工的住山豐遞了張名片給等等力警官。     負責「日出社區」的建造工程是高柳建設公司,金田一耕助常常在很多工地看到這家公司的招牌。     「怎麼會出這種事情?我剛才還在那邊跟工人們說話,大家都說不可能會發生這種怪事。」     「怪事?」     「昨天傍晚,我們搬器材到二十號大樓的屋頂上裝設,以備隨時可以使用,籐野還檢查過所有的器材,他說當時鍋底絕對沒有破洞。」     在發現屍體之後,「鍋底破洞」這一點引起工人們熱烈的討論。     負責粉刷屋頂的籐野紅著臉說:     「昨天我們也使用那套器材粉刷十九號大樓的屋頂,當時一點問題都沒有,佐山先生後來用起重機把那些器材吊到二十號大樓的屋頂。     你們可能會問這些器材有沒有撞到哪裡,但是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這種事情。那麼大的機器如果撞到的話,建築物上應該會留下痕跡,而且在場的人也都會知道。」     籐野身後四、五個全身是柏油的工作人員證明他所說的話屬實。     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插嘴說:     「警官,要不要上屋頂看看?有必要去查看一下鍋子的破洞吧!」     「金田一先生,你爬過屋頂嗎?」     「沒有,我想等警官上去後再跟著上去。」     「這樣嗎?那麼……」     「籐野,麻煩你帶路了。佐山,你也一起來。」     「好,我也趁這機會去看看。」     山川警官率先走去,大夥一起從二十號大樓左邊的第二個人口進入。     只見二十號大樓的內部大約有八、九成已經完工,只剩下鋪設榻榻米和安裝門的工作。     一行人來到屋頂上四處張望著,柏油只鋪設大約五分之一,角落還擺著大起重機的頭和二十幾個黑漆漆的大圓桶。     煮柏油的鍋子裝在第二個垃圾箱的正上方,三個男人往鍋子裡面看去。     「警官、金田一先生……」     站在鍋子邊的是比等等力警官早一步從警政署趕來的新井刑警。     「這個洞果然不是粗心弄破的,而是故意鑿出來的。」     「我看看。」     鍋子的下方是個圓筒型的焚燒口,可以焚燒木材或石炭,內部有一面沾滿黑色的柏油,底部破了一個直徑三公分左右的不規則圓型洞。很明顯的。這不是因為粗心碰到哪裡而裂開,而是用尖銳的挫刀鑿出來的洞。     「果然就像籐野所說的。」     住山豐擦拭著額頭的汗說。     金田一耕助探視鍋底直通垃圾箱的洞口,只見長方形的洞口垂直延伸到一摟,黑色的柏油像瀑布一般往裡面流下去。     「籐野,你說你們昨天傍晚來這裡裝這個鍋子嗎?」     等等力警官回頭問道。     籐野神情有點緊張地說:     「事實上,昨天我們原本打算連這邊一起弄好,可是卻因為下雨而延後;等到傍晚雨小一點,我們才把器材從十九號大樓的屋頂移到這裡。」     「你們把鍋子裝在這裡之後就離開了嗎?」     「是的。」     「那時候幾點?」     「五點……因為五點就下班了。」     「你確定當時把鍋子裝設在這個位置嗎?」     這個鍋子下面裝了一個小小的滑輪,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地移動它。     「我不是記得很清楚,不過昨天它的位置好像更接近垃圾箱一點……」     籐野回答得不是很有自信。     「那麼……如果有人在這個鍋子上鑿洞的話,也是你們離開這裡之後的事羅?」     「應該是。我剛才也說過,昨天這個鍋子還在隔壁的屋頂上用過。」     「知道這個鍋子昨天會搬到這裡使用的,除了你們這些工作人員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現場的人應該都知道。因為昨天傍晚大家都看到起重機在吊這個鍋子……可是怎麼會有人做這麼蠢的事情?」     這時,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     「抱歉……除了在工程現場工作的人,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昨天這裡要鋪設柏油?」     「社區裡有些人看到我們在吊鍋子,啊!對了,那個男人……」     籐野想起一件事,用力彈一下指頭。     「那個男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好像是這個社區的居民,他常常帶著素描本來畫我們工作的情形,應該是個畫家吧!」     「那個男人大約幾歲?」     「四十到四十五、六歲左右,他總是叼著煙斗,戴一頂鴨舌帽,留著一撮小鬍子,看起來裝腔作勢,講話嬌聲嬌氣的,大家都很討厭他。」     「等一下!籐野……」     新井刑警從圍牆探出身,看著下面說:     「你說的是不是那個男人?那裡有人在畫圖,就是對面公寓三樓,從右邊數來第六間,在那邊……」     從新井刑警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第十八號大樓的南側。那個房間的陽台放著一個畫架,有個男人正面對著畫布作畫。     因為是從上面往下俯瞰,所以看不到那個男人的臉,不過他穿著類似俄羅斯服裝的立領上衣,斜戴著鴨舌帽,是否有留小鬍子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在這種時候還對著畫布作畫,難怪大家會說他裝腔作勢。     那個男人後面站著一個穿紅色毛衣的女子,她正看著畫布和斜下方的命案現場。     莫非那名男子正在畫那具可怕的屍體?     (那個女人是不是京美?應該不是……他身上穿的毛衣顏色不同,而且似乎比京美更胖一點。)     女人好像講了一些話,因此男人立即往這邊看,他的鼻子下面果然有一撮黑黑的東西。     「啊!就是他!」     「好,第十八號大樓三樓,從右邊數來第六個房間。」     S警局的三浦刑警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記錄。     突然間,一陣激烈、尖銳的鳥叫聲傳來,竟然是烏鴉的鳴叫……     不祥的烏鴉     瘋狂的烏鴉叫聲是從第十八號大樓最右邊一樓的房間裡發出的,那裡的陽台上有個類似籠子的箱子,裡面養著烏鴉。     一隻野狗不知從哪裡嗅到氣味而跑來,結果發現那只烏鴉,於是激烈地吠叫起來,烏鴉也不甘示弱地叫回去。     野狗與烏鴉的叫聲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就連在二十號大樓屋頂上的人,也都把視線從畫家的房間轉移到那裡。     最後,野狗彷彿覺得光是吠叫無法滿足它的戰鬥心,於是開始往陽台的扶手沖,逼得烏鴉發出幾近瘋狂的尖叫聲。     這時候,一男一女從房間裡面跑出來,趕緊把烏鴉籠子搬進房間。     看到那女人的身影,金田一耕助不禁從屋頂的圍牆探身出去。     (那女人好像是須籐順子。)     「好像有人在養烏鴉……」     「是管理員根津。」     現場監工佐山豐回答。     「這個社區有幾個管理員?每一棟都有一個嗎?」     「不是的,整個社區共有五名管理員,每個人負責四棟,根津目前負責第十七、十八號大樓,等到第十九、二十號大樓完工後也由他負責。」     「謝謝。籐野,請你繼續回答警官有關那個畫家的問題。」     因此,大家的視線很自然又轉移到畫家的房間。     「是的,那個畫家常常在我們工作的時候跑來,要我們讓他畫畫,令人感覺很不舒服。我們流著汗水在工作,他卻悠哉地在那裡寫生。而且,他的好奇心很旺盛,總是追根究底地詢問很多事情,例如:這個機器要做什麼用?或者接下來要做什麼……等等,非常囉嗦。     可能是因為畫家必須瞭解很多事情吧!剛開始我們還很佩服他這麼熱心,可是熱心也要有個限度嘛!他一副高傲的態度,而且用完全不相配的肉麻語調詢問,更令人覺得不滿……他有時候還會帶女孩子來,每當這種時候,他更會裝腔作勢。昨天傍晚,我們在裝這個灶的時候,他也帶著女孩上來。」     「昨天傍晚你們正在裝鍋子的時候嗎?」     「是的,他帶的那個女孩大約十七、八歲,並問了一大堆問題,譬如:這個灶要做什麼用?在這裡鋪柏油要做什麼……等等,當時我們的下班時間快到了,大家都急著要下班,他卻問個不停,真是受不了!他還對那個女孩說,當畫家就要面對所有的現實,並且睜大眼睛看清楚才可以。啊哈哈!」     「因此,你也把這個鍋子的用途告訴那個畫家了?」     「是的,否則他會很囉嗦地糾纏不休,害我無法工作。」     「他常常帶女孩子來……都是帶同一個女孩嗎?」     「不,都是不同人,好像全都是這個社區的女孩。對了,他昨天帶來的那個女孩,他好像叫她TAMAK。」     現在,這個社區裡至少有兩個人知道這個鍋子的用途。     S警局的三浦刑警一邊在筆記本上記著,一邊問:     「籐野!剛才你說畫家帶來的那個女孩叫TAMAK?」     「是的。」     「是她的姓還是名字?」     「啊?」     「TAMAK可以當姓,也可以當名字不是嗎?」     「啊!說的也是。不過從畫家嬌聲嬌氣的叫聲來看,我覺得應該是名字。」     「這樣嗎?那等一下再去問他吧!等等力警官,請你繼續發問。」     「對了,籐野,那兩個人比你們早離開這裡嗎?還是你們下去之後,他們還留在這裡?」     「都不是,我們是一起下去的。他向我們問了一大堆問題之後,就走到南側圍牆那裡,對眼前的風景讚不絕口,然後就跟我們一起下去了。」     「如果半夜有人要上來這個屋頂,很容易就可以上來嗎?」     「當然,門還沒裝上,任何人都可以上來。」     「你們今天早上開始工作前,沒有發現到那個破洞嗎?」     「是的,警官,這裡面雖然裝滿柏油,但如果真有這麼大一個洞,我們不可能會沒有發現。而且,如果一開始就有破洞的話,我們應該會更早發現柏油減少的問題。」     「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家認為這個洞原先一定有用栓子塞住,兇手把柏油塗在栓子上,所以我們才沒發現。我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當栓子,可是那個東西經過加熱可能會燒掉或熔解,後來才會出現那個洞。」     「還有這種方式啊……」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不由得再檢查一次鍋底。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這個破洞?」     「是這樣的,我們今天早上十點左右在鍋子不起火,中午以前都沒有人發現到柏油減少。接著是中午休息時間,然後下午一點開始工作時,遠籐開始覺得奇怪,為什麼鍋裡的柏油減少很多。我們繼續在鍋子下升火,結果柏油減少得更快,大家都覺得很奇怪,就順著鍋底往垃圾箱投遞口裡面一看,才發現鍋底破了個洞,我派川上去下面察看,結果他發現那裡有具屍體。」     「這是一點半左右的事情吧!」     「是。」     等等力警官回頭看現場監工說:     「佐山,現場沒有值班人員嗎?」     「有,您沒發現嗎?社區入口有一間工地宿舍,那裡有值班人員,也有人住在那裡。警官,難道您是說我們的人……」     「要在這個鍋底鑿洞需要相當的專業知識,所以上局柳建設的人將優先列為調查對象。這一點,還請各位協助。」     「當然,這件事情關係到我們公司的信譽,請您徹底調查。」     金田一耕助沿著圍牆繞了一圈,從屋頂上俯瞰社區,風景相當壯觀;東側是相同規格的建築物,包括目前正在建造中的第十九號大樓,總共十棟建築物有如屏風般矗立著,氣勢頗為逼人。     他再繞到西側,看見一直線排開的兩層樓建築與「日出社區」呈直角排列,與威風凜凜的社區建築相比,兩層樓建築顯得粗糙多了,看起來像是商店街。     現在躺在下面的屍體是「蒲公英洋裁店」的老闆娘,她可能是那個市場內的居民。金田一耕助看到有一間房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     商店街後面是雜木林、田地,其間有幾棟正在興建的房子。     社區前面是一條有公車來往的大馬路,再過去便是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攝影棚另一邊有個小山丘,山丘上有個圓形小丘,那裡是四個小時以前,S·Y老師帶著愛犬——卡比去散步的地方。     接下來,金田一耕助繞到南側。     「日出社區」位在一塊台地上,在二十號大樓的南側突然出現一個很大的斷層,斷層下面有一個水池,水池周圍是一片緊臨武藏野原始林的條木林,池邊的大樹好像是椎木。     水面映照出天空的陰暗雲朵,現出直條紋花樣。     金田一耕助突然發現有東西飄在池面上。     「金田一先生,你在看什麼?」     不知何時,等等力警官已經來到他的身邊。     「警官,你看水池上好像有東西呢!那是什麼?」     「在哪裡?」     「就在大樹附近,有個東西在水上飄著……那是水草嗎?」     「金田一先生,那是橡果啦!你看,就是從那棵樹上落下,然後浮在水面的。」     「原來是橡果啊!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發出愉悅的笑聲。     事後想來,他當時實在不應該笑的。     因為「水池」與「橡果」在後來發生的兇殺案中,擔任令人難以相信的奇異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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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0:4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醜聞滿天飛
      沉默的管理員     近來,日本各地興建很多被稱為「NewTown」的社區,這些新社區居民的價值觀和行事作風漸漸形成社會問題。     新社區的生活方式在過去幾乎不曾見過,住戶居民的心態和他們的生活對日本社會造成的影響,已成為重要的研究題材。     雖說「社區」是一種共同社會,可是他們並非在這裡獲得生活的食糧。     更詳細地說,這裡只不過是他們的巢。早上一起床,大多數男人和女人離開家門,前往不同的地點工作,直到傍晚再回來,在鐵門、厚水泥牆的保護下,過著與外界隔絕的生活。     須籐順子在椅子上玩弄著毛衣外套的前襟,感覺有點淒涼地在心裡喃喃自語著。     (倒是很少有人跟飼養這只烏鴉的奇怪管理員根津位市一樣,給人有種無止盡的孤獨感。)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養這只烏鴉?」     須籐順子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才這麼問,因此即使對方不回答,她也不會覺得不高興。     這只烏鴉剛跟野狗「戰鬥」過,情緒出奇地興奮,不斷尖叫著,並焦躁地在籠子裡走來走去。管理員根津伍市忙著安撫它激動的情緒。     須籐順子茫然地環機房間內部,這是她第一次進來管理員的房間。     這裡和須滕順子的房間擺設不同,完全是西式風格,地上鋪著一張磨破的地毯,面對著南邊的陽台放著粗糙的桌子和旋轉椅。     緊臨隔壁四疊半房間分界的拉門放著一張折疊床,牆壁上掛著帝都電影公司的大月曆,一位當紅女星在彩色月曆上展露笑顏。     情緒暴躁的烏鴉從根津伍市的手上啄了兩、三條小魚乾後,終於安靜下來。隨後,根津伍市扭開水龍頭洗手。     「須籐太太,你剛才說什麼?」     他從敞開的廚房走出來,順手關上拉門。     那只烏鴉在拉門的另一邊又叫了兩、三聲,根津伍市不理會它,拖著微破的腳走出來,眺望陽台外面的景色。     「什麼?」     根津伍市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桌面。桌子上散置著油印工具,須籐順子來的時候,他正忙著油印。     「剛才我在安撫烏鴉的時候,你好像講了一些話。」     「喔!我是問你什麼時候開始養那只烏鴉?」     「那是帝都電影公司養來拍電影用的,後來影片殺青,打算把它放掉。可是那只烏鴉離開夥伴太久了,無處可去,所以我就收留它。」     根津伍市收拾好桌面,走到房間角落的沙發坐下,並從工作服的口袋裡拿出「PEACE」香煙盒,他的工作服和抽出「PEACE」香煙盒的手指,都被油墨弄得黏黏髒髒的。     根津伍市常常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可是他個人的特色。     須籐順子跟這個管理員並不熟,更不清楚他靠什麼來維持生計,過去也不是很注意他。     「日出社區」每四棟大樓設立一個管理員,他們到底做什麼工作呢?     簡單地說,他們就像古時候「守望相助組織」的組長,工作內容包括:     分發東西,常常不在家的人可以把房租寄放在他那裡……等等。     對了,他們另外還有一個工作。     這裡的管理員擁有四把鑰匙,根津伍市目前擁有兩把。這些鑰匙是萬能鑰匙,可以打開其中一棟大樓裡的任何一扇門。例如:根津伍市那把上面寫著第十八號大樓的鑰匙,可以打開第十八號大樓的任何一個房間。     每間房子的住戶各有三把鑰匙,如果哪個粗心的先生或太太外出時弄丟鑰匙,無法開門進屋的話,就可以請管理員幫他們開門。     可是,這也算不上是重要的工作,因此報酬不高。     管理員住在這裡,頂多免收房租,或是房租算便宜一點,所以這個職務大部份都是婦女來打工、兼職,男人做管理員的,好像只有根津伍市一個人。     至於他是否從事其他工作或兼職,須籐順子也不很清楚。     不過,當她走進這個房間、看見散亂的桌面,又聽根津伍市提到烏鴉的來曆時,須籐順子這才開始瞭解這個男人的工作。     須籐順子進入房間時,桌上的油墨氣味還很嗆,到處都是油印機印出來的印刷品,由印刷品的內容看起來好像是電影劇本。這個男人似乎跟帝都電影公司有合作關係,他是靠為帝都電影公司油印劇本來維持生計。     「須籐太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根津伍市坐在折疊床上問道。     須籐順子顯得十分驚惶,聲音沙啞地說:     「我、我……很困擾……」     一般人聽了肯定會問她在困擾什麼,但根津伍市只是來回看著陽台外面和須籐順子的臉,根本不出聲發問。     於是須籐順子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你一定也看到剛才跟警察一起去屋頂那個穿和服褲裙的男人……」     根津伍市點點頭代替回答。     「你知道他是誰嗎?」     這回,根津伍市默默地搖搖頭。     根津伍市的輪廓很深,長相也不錯,額頭上幾條深深的皺紋相當引人注意。他的年齡大概四十二到四十五歲左右,聽說本來是個職業軍人。     「那個人是很有名氣的私家偵探,名叫金田一耕助。」     根津伍市的臉色有了些微變化,只見他的眉毛揚了揚。     是因為他聽過金田一耕助的名字嗎?     「他好像是你的朋友。」     「嗯,是我帶他來的,可是我現在很後悔。」     須籐順子說到這裡就停住了,而根津伍市什麼也沒說,因此須籐順子又開始口吃起來。     「你知道嗎……這、這個社區有怪信橫行……就是以『LadiesandGentlemen』開頭的怪信,寫信人為了掩飾筆跡,還剪報紙、雜誌上的字來貼……」     「就是上次害京美差點自殺的那種信嗎?」     根津伍市終於開了金口,第一次表現出積極的態度。     須籐順子好像因此獲得力量似的,從椅子上探身向前說:     「對!就是那種怪信!你認為那封怪信是怎麼回事?當時你說不要造成京美和他姨丈的困擾,因此叫我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怪信的事情。」     「那封怪信怎麼了?」     「我把怪信的事跟金田一先生說了,雖然還沒把詳細內容告訴他,不過……已經提過京美有收到怪信,京美還因此差點自殺的事情。」     看到根津伍市責怪的眼神,須籐順子立刻說道:     「我知道不能隨便將人家的秘密說出來,但我不是故意的,因為我也收到相同的怪信,我丈夫還因為那封怪信從前天就離家了。」     「你也收到怪信?」     根津伍市眼神銳利地注視著須籐順子,一字一字清楚地述說,那聲音聽起來好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般。     「是的,內容我姑且不提,不過那封信也是以『LadiesandGentlemen』開頭,用報章雜誌上的印刷字剪下來貼成的。     我丈夫看了那封信後很生氣,就離家出走了。雖然這是我們夫妻間的問題,可是照這樣子看來,我覺得社區裡一定還有別人也深受這種怪信所苦。     我從昨天起就一直在找我先生的行蹤,今天一大早還到處去找,結果在澀谷碰巧遇到金田一先生,我想如果拜託他的話,或許可以找出怪信的發信者,所以才帶他來這裡。」     「須籐太太,你跟那個人有什麼關係?是老朋友嗎?」     「根津先生,你聽說過我以前在銀座的酒吧工作吧!」     根津伍市回答他沒聽說過。     「當時等等力警官……他剛才也來這裡了,他們兩個人常到我們店裡去……今天早上,我到處都找不到我先生的行蹤,一時亂了方寸,就像溺水的人抓緊浮木求生似的,想找金田一先生商量,不料竟然發生兇殺案……」     「須籐太太,你認為這件兇殺案跟那封怪信之間有關係嗎?」     「我……我本來以為發出那封怪信的人是『蒲公英』的老闆娘。」     根津伍市很驚訝地看著她問: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須籐順子正想回答之際,隔壁廚房的烏鴉又開始「啊……」地叫著。     這時候,門被打開了,有人走進屋裡。     意外訪客     「喬、喬!是我!不要叫啦!」     一陣女孩的聲音響起,她走進隔壁的四疊半房間,隨後又來到廚房。     「爸爸,我回來了。」     她隔著拉門喊著,聲音聽起來有點害怕。     「由起子,你回來啦!」     「爸爸,聽說外面發生兇殺案,是真的嗎?」     「小孩子別管那種事情!對了,由起子,有客人在,你去泡茶。熱水瓶裡有熱水吧!」     接著,拉門的另一邊便傳來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     「好可愛的女兒!」     須籐順子若無其事地說著恭維話,可是根津伍市卻繃著一張臉。     「上國中了嗎?讀幾年級?」     「今年剛上國中。」     (那麼是戰後兒童羅!那……他的妻子呢?)     這個社區不接受單身貴族承租,單身者必須有訂婚證明,才有資格住進來。根津伍市雖然有個念國一的女兒,可是卻從沒有人看過他太太。     「讓您久等了。」     拉門一打開,由起子兩手拿著托盤站在那裡。     由起子看到一位出乎意料之外的美麗女人坐在屋裡,霎時有點迷惑,整張臉都紅了。     「打擾了。」     「我應該叫你阿姨吧!我一點都不知道……」     她說著,很自然地擺出撒嬌的姿勢。可是,當她注意到父親愁眉苦臉的模樣,立刻又恢複原先膽怯的態度。     「爸爸。」     「嗯?」     「喬怎麼了?它好像很激動。」     「剛才有野狗對它叫。」     由起子將眼光移向陽台,並露出責備的眼光看著父親,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百般無聊地站著。     「由起子,那只烏鴉叫『喬』嗎?」     「是的,它叫老黑喬。」     「所以你叫它喬啊!」     「由起子,今天不是星期二嗎?」     根津伍市打斷她們兩人的談話,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女兒跟別人說話或表現出很親熱的樣子。     「是的。」     「星期二不是該去水島老師那裡上課?」     「嗯。」     「你女兒在跟水島老師學畫啊?」     水島治三就是那個留著小鬍子的畫家,住在須籐順子那棟大樓的三樓。     「阿姨,我只是很愛畫畫,技巧還不是很好。」     「別亂講話,快去!今天晚上你還要幫我油印呢!」     「好。」     由起子眨著長長的睫毛,神情看起來有些哀戚。     「阿姨,那我失陪了。」     「路上小心啊!我還要在你父親這裡打擾一下。」     (國一這個年紀……已經對男女關係感到好奇了!)     須籐順子立刻生警戒,當由起子在隔壁四疊半房間東摸西摸的時候,她只是啜飲著紅茶,沒有說話。     「爸爸,那我走了。」     「好!」     父女倆隔著拉門。由起子正要走出門口的時候,有人從外面進來。     「由起子,你要去哪裡?」     是個年輕人的聲音,說話聲聽起來有點喘。     「你好像有客人來了。」     須籐順子放下紅茶杯說著,但根津伍市卻毫不在乎地說:     「不是客人,應該是夏本。」     「夏本是……」     「住在十七號大樓的一個年輕人。對了,他跟京美住在同一棟樓。」     「啊!他媽媽是教茶道、花道的老師嗎?」     「是的。」     「他好像長得很高,他……還是學生吧!」     「對,不過很少去學校。」     「那他在做什麼?」     「他在念帝都電影公司的演技研究所。」     「他是明星?」     「還不是,應該說是未來的明星。」     須籐順子重新看著根津伍市的臉。這個男人原先不論聽到什麼,反應都是有氣無力的,可是一談到夏本這個青年,他甚至笑得眼角出現皺紋,表情變得溫馨許多。     她過去以為根津伍市很難相處,現在看他對著陽台露出茫然的沉思表情,心底彷彿藏著一份深沉的孤獨,讓人覺得他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此時,門口傳來說再見的聲音,還聽到一陣腳步聲走進隔壁的廚房。     「叔叔,你有客人啊?」     「是阿謙嗎?進來!」     「可以嗎?」     「須籐太太,不要緊吧!」     「沒關係。」     須籐順子想趁金田一耕助他們從二十號大樓屋頂下來之前,先和根津伍市商量好對策,可是她又對這個未來要當明星的青年充滿了好奇心。     拉門被打開,一個似曾見過的高大青年站在門口笑著。     夏本謙作對須籐順子行了個注目禮。     「叔叔,聽說發生兇殺案了?」     「阿謙,你是專程跑來跟我說這件事情嗎?」     「不是啦!叔叔,我是到這裡之後才知道發生兇殺案。」     「是嗎?不過,你看起來好像很興奮。」     「叔叔,我拿到角色了,而且是演三島的弟弟,還跟叮田容子有親熱鏡頭,不過最後被殺死。」     「是『波濤的決鬥』那部電影嗎?」     「對、對,叔叔,你知道這部電影啊?」     「電影劇本是我印的,那可是個大角色。」     「嗯,所以我很興奮,馬上騎著腳踏車來向叔叔和媽媽報告。」     「對不起,請問夏本先生和根津先生是什麼關係?」     「我是經由叔叔推薦,才能進入帝都電影公司。」     「我一點都不知道……根津先生,你跟帝都電影公司有關係啊?」     「喔……」     「阿謙,你認識這位太太嗎?」     「我認識,你是須籐太太吧!昨天我有見到你先生。」     「啊!夏本,你在哪裡見到我先生?」     須籐順子萬分驚訝地睜大眼睛,尖聲問道。     面對須籐順子的激烈反應,夏本謙作不疾不徐地回答:     「在社區的入口,他從公車上下來,有點醉醺醺的。對了,昨天叔叔這裡有客人吧!是一個女客人……」     根津伍市眉頭動了一下說:     「阿謙,你怎麼知道?」     「其實是……」     「對不起,夏本,你說昨天晚上跟我先生在社區的人口碰到,請問那時候是幾點?」     「十點左右,我回到家才剛過十點。」     夏本謙作覺得很奇怪,看著須籐順子的臉說:     「須籐太太,請問你先生怎麼了?」     「沒什麼,我想再請問你一下,我先生後來往哪個方向走?」     「啊!你先生昨天晚上沒有回家嗎?」     「須籐太太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真巧!」     根津伍市突然站起來,慢慢走向陽台,然後拉起窗簾。     他這個動作讓夏本謙作感到驚訝,不禁睜大眼睛看著根津伍市和須籐順子,然後壓低聲音說:     「叔叔,聽說被殺死的人是『蒲公英』的老闆娘。」     「是誰都無所謂啦!阿謙,你認識這位太太的丈夫嗎?」     「認識,京美曾經跟我說過那個人就是住十八號大樓那位漂亮妻子的丈夫……」     「夏本,我丈夫在社區入口遇到你之後,往哪個方向走?」     「對了,你先生還帶著一個女人,他們好像在公車上碰到的。我打完招呼後,他就走到我身邊問我:『你是這個社區的居民嗎?』這時我才發現他好像喝醉了。」     「然後呢?」     「我回答說我住在第十七號大樓,然後他問我知不知道社區裡有誰名叫根津伍市,他說他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可是想不太起來。我就說那個人是第五區的管理員,住在第十八號大樓的一樓,於是他要我帶那位婦人來這裡……後來大概走到第八號跟第九號大樓之間吧!他就搖搖晃晃地從那裡轉向西邊走。」     「往西邊走?也就是往『蒲公英』那條商店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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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0:51 |只看該作者
「是的,當時我在後面喊他:『須籐先生、須籐先生,你家是在第十八號大樓,在更裡面一點才對……』我以為他喝醉酒、搞錯方向了。」     「我先生怎麼回答?」     「他說:『沒關係啦!我還有點事情。』之後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     「他好像是說:『漂亮的狐狸精……這次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摘下來,讓你再也無法惡作劇……』而且還用很下流的聲音笑著,然後就往西邊走去了。」     「那是昨天晚上十點左右的事情嗎?」     「是。」     「須籐太太,你先生昨天晚上沒有回家嗎?」     這一刻,須籐順子的嘴唇都泛白了。     三個人陷入一片沉默,根津伍市從窗簾的隙縫往外面看。     「夏本,你對於須籐先生的事情只知道這樣嗎?」     根津伍市還是不想談這件事情,他從窗簾的縫隙往外看,似乎不想讓夏本謙作看到他的臉。     「那個人跟由起子長得有點像,不過我聽說由起子的媽媽已經去世了,我以為她是由起子的阿姨,所以有問了她一下。」     「她怎麼回答?」     「她說不是。」     這時候根津伍市突然轉過來說:     「夏本……不,阿謙,須籐太太有事情要跟我說,她正要開始說的時候你正好衝進來,現在可以請你先離開一下嗎?」     根津伍市話還沒講完,夏本謙作已經走到拉門邊了。     「好的。」     「阿謙,等一下。」     「是。」     「剛才那些有關須籐先生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對其他人說?」     「可是……我不說有用嗎?當時在他身邊的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有四、五個一起從公車上下來的社區居民從他身邊經過。」     「說的也是,那就敷衍一下好了。」     「好的。」     聽到夏本謙作的腳步聲走出大門後,根津伍市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須籐太太,剛才你說懷疑怪信是『蒲公英』的老闆娘發出的,你有什麼根據嗎?」     此刻須籐順子心裡非常難過,意外的怪信使他們夫妻倆面臨最大的危機,她現在對發出怪信的人產生無比厭惡與複仇的心理。     她從昨天開始尋找須籐達雄的行蹤,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然後今天在路上遇到金田一耕助。     發那封怪信的人是誰。     但此刻,須籐順子越來越無法判斷自己帶金田一耕助來究竟是好是壞?至少在聽到被殺死的人是「蒲公英」老闆娘的那一剎那,她就後悔帶金田一耕助來這裡了。     須籐順子已經把怪信拿給金田一耕助看過,而且還提到京美的私密……面對這種狀況,她必須想想辦法,於是就來找根津伍市談這件事情。     後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須籐達雄昨天有回來這個社區,而且還喝得酩酊大醉,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須籐太太,你會懷疑『蒲公英』的老闆娘是怪信的發信者,你有什麼根據嗎?」     根津伍市再問一次,須籐順子不得不回答:     「這……例如怪信的開頭『LadiesandGentlemen』,並不是把字母一個字一個字割下來黏在一起,而是原本就印刷成那樣,然後照著印刷字體剪下來……」     「嗯,好像是。」     「我收到的怪信也是這樣,不僅一樣是用『LadiesandGentlemen』作為開頭,而且還跟京美收到的一模一樣,也是照著原本印刷的樣子剪下來。」     「這樣啊!」     「還有……」     須籐順子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說:     「對了,根津先生,你對怪信有何看法?」     「先聽你說完吧!」     「好,我覺得我收到的怪信上面『LadiesandGrntlemen』跟京美收到的怪信上的字體一樣,那種字體好像叫做『italic』」     「你是說……」     「所以我認為發信者一定是有訂閱英文雜誌的人,這時我腦中就浮現出『蒲公英』的老闆娘,她那裡每個月都有訂外國流行雜誌。」     「所以,你昨天才會衝去『蒲公英』找她理論?」     「你中午也聽到京美說的話了?」     須籐順子露出一臉絕望的表情。     「還有很多人聽到京美說的話。」     「至少金田一耕助有聽到。」     須籐順子一聽,兩手遮住臉說:     「是啊!我實在不應該帶那個人來這裡。」     「須籐太太,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根津伍市還是用那種有氣無力、機械式的聲音說著。     「根津先生,我已經把京美的事情告訴金田一先生,我現在很後悔……金田一先生一定會來問這件事情,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因為信裡面寫了很多下流的事情……」     面對根津伍市冷淡的態度,須籐順子不禁感到生氣。     「我知道突然來找你會帶給你很多麻煩,可是我希望當金田先生或警察問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請你當證人……證明我不是亂講的。」     須籐順子很害怕這個冷淡的管理員會露出嫌麻煩的表情,沒想到他卻若無其事地說:     「好啊!須籐太太。」     「那麼你願意當我的戰友羅?」     「啊哈哈……說戰友就太誇張了,我只要把那封怪信交出去就好啦!」     「啊!你有保存那封怪信嗎?」     「我可是第十七號大樓和第十八號大樓的管理員啊!」     「喔……」     自殺未遂     須籐順子想起距今三個禮拜以前,她越過主要街道,到對面十七號大樓拜訪京美的情形。     京美和她的姨丈——阿部泰藏在五月初住進「日出社區」,岡部泰藏是一名高中老師。     須籐順子是在「蒲公英」認識京美的。早上送丈夫出門後,社區的女人們幾乎都無事可做,須籐順子想趁機會學洋裁,因此便和「蒲公英」的老闆娘片桐恆子商量,每個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學兩個小時。     京美的年紀雖然比須籐順子小很多,不過由於她去世的姨媽自國中起就教她裁縫的基本工夫,如今她已經可以縫製簡單的洋裝了。     京美搬來這裡沒多久,馬上就拜片桐恆子為師,每天去「蒲公英」上課。她不像須籐順子是半消遣性質在學,因此多少還有點收入。     老闆娘也很高興收到好徒弟,因此很熱心地照顧她。     京美的姨丈——岡部泰藏沒有小孩,可能很快就會再婚。為了這個問題,老闆娘片桐恆子表示:到時候京美可以住到她家去。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三下午,須籐順子去「蒲公英」上課,可是京美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蒲公英」的老闆娘擔心京美是否身體不舒服,所以拜託須籐順子回家時,順便去探望一下京美。     三點半左右,須籐順子按了第十七號大樓一七二三室的電鈴,但是怎麼按都沒有人出來開門,她以為沒人在,正想轉身回家時,卻聽到門裡面傳出呻吟聲。     須籐順子驚訝地屏息靜聽,然後再次猛按電鈴,但還是沒有人回答,只聽到痛苦的呻吟聲傳出來。     她記得最近報紙上有一則新聞,報導一名強盜清早強行進入一間公寓把年輕太太綁起來、搶奪錢財的消息。     而身材魁梧的須籐達雄非常膽小,每次都很囉嗦地提醒須籐順子一人在家時要小心一點。     須籐順子再度仔細聽鐵門裡面的聲音,然後慌忙跑去叫管理員。她是個想像力豐富的女人,腦中立刻閃現一種想法:如果現在大肆喧嚷,後來才發現根本沒什麼事的話,反而造成京美的困擾,自己也會成為笑柄。所以她在按一八○一室的電鈴的時候,表面上裝得很冷靜。     那時由起子還沒從學校回來,根津伍市從鐵門裡露出臉來。     他聽了須籐順子的話,似乎有些半信半疑,不過還是拿了第十七號大樓的萬能鑰匙,跛著腳跟在須籐順子後面走著。     根津伍市和須籐順子來到京美住的屋子前,他用鑰匙打開大門。     兩人一進門便看到京美躺在鋪著被子的四疊半房間裡,臉脹得通紅,不斷呻吟著。     須籐順子看到兩盒三十粒裝的藥盒已經空空如也,頓時有如洩氣的氣球般坐了下來。     「須籐太太,你振作一點,如果你現在昏倒,這個女孩也活不成了!」     根津伍市指責須籐順子之後,察看京美的脈搏和瞳孔。這時,須籐順子看到掉在枕邊的奇怪紙片,紙上貼滿剪下來的印刷宇;原先她以為只是信手亂寫的東西,等到看清紙上的內容……     「啊!」     她輕聲一喊,便講不出話來了。     紙上的開頭是:     LadiesandGentlemen     「根律先生,這……」     根津伍市看了也皺起眉頭。     「須籐太太,這封信的信封呢?」     他們在屋內四處找尋,卻始終找不到信封。     「這件事情等一下再說。須籐太太,請你趕快叫醫生,這封怪信的事情請你暫時保密,知道嗎?」     說著,根津伍市就把那封怪信揉成一團放在口袋裡。     須籐順子的思緒被根津伍市的問題打斷了。     「是……」     「那時候是幾點?」     「大約八點的時候,河村當時還在那裡。」     河村松江是「蒲公英」的傭人,每天早上九點到「蒲公英」做清掃工作,晚上八點才回家。     「你在那裡跟老闆娘吵架嗎?」     「我本來不想吵架、罵人的,只想跟她談談我丈夫的事情。不過,我當時以為怪信的發信人是老闆娘,所以臉色可能不太好看。」     「然後呢?」     「老闆娘叫河村回去之後,就帶我去工作室。我猜河村可能假裝要回去,然後躲在暗處偷聽我們談話。那時,我直接提出怪信一事,可是老闆娘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所以我更加懷疑,激動地責罵並問她:『你為了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才故意散發這種怪信吧!』」     「聽到你的指責,老闆娘的態度跟回答是……」     「剛開始她有點語無倫次,之後漸漸冷靜下來,對我說:『我不是發怪信的人,事實上,我也收到這種怪信……』」     「老闆娘也收到怪信?什麼內容?」     「她沒有說,所以我又開始懷疑她……接著,老闆娘又說:我也收到跟你一樣的怪信,內容就省略不說了。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希望你別誤會我;另外,我希望大家能夠通力合作,把這個可惡的告密者找出來,給他一點懲罰好嗎?」     「當時你沒提到英文流行雜誌的事嗎?」     「我說了,她也很驚訝,看她驚訝的表情應該不是假的……老闆娘思考了一會兒,接著說:『我查查看,如果有消息再跟你聯絡;如果你有查到什麼線索,也請跟我聯繫。』」     「老闆娘知道京美為什麼自殺嗎?」     「這……她大概不知道,就連京美的姨丈岡部先生好像也不清楚呢!」     由於根津伍市的警告,須籐順子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怪信的事情。     京美自殺未遂的事件,只被當作青春期的孩子較容易衝動,一時想不開而做出傻事。不過,這卻成為岡部泰藏目前的煩惱。     「『蒲公英』的老闆娘被殺了,你還懷疑發怪信的人是她嗎?」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老闆娘的話,為什麼當時她會臉色發白?又為什麼會語無倫次?而當她平靜下來的時候,說話卻又那麼條理分明……」     「你丈夫會不會也懷疑老闆娘是發信者?」     「我不清楚。我是在我先生離家後才發現怪信,事後他就沒有回來了,我根本沒有機會和他談怪信的事情。但是,我想他應該不會注意這些細節,我覺得他昨天晚上應該沒有去過『蒲公英』。」     根津伍市站起來,緩緩走到陽台,從窗簾的縫隙往外看。     「警察好像要從屋頂下來了。須籐太太,如果他們找你問話,你只要照實回答就好,我得去工作了。」     根津伍市說完,逕自動手整理桌上的油印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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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現場搜證
      蒲公英洋裁店     「蒲公英洋裁店」所在的商店街,位於社區的西側。     金田一耕助後來得知,這條商店街是聰明的地主知道附近要蓋新社區,因此在「日出社區」的旁邊興建了四棟狹長的兩層樓建築。     這四棟兩層樓建築面對社區排成一列,「滿公英洋裁衣」位於商店街最裡面,隔壁那間店正在裝修中,再過去則是理髮店。     警察從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走下來後,轉往商店街勘查。他們一到現場,「蒲公英」的店門前已經擠滿了人。     「蒲公英」的櫥窗內陳列著今年秋天流行的布料和裝飾品,但是店裡的布料種類不多,玻璃櫃擺放的珍珠鏈、耳環、胸針等裝飾品也嫌少的,看起來這家店開張沒多久。     店裡有一個角落用簾幕將三面圍成一間設計室,從簾幕的空隙可以看見裡面有一個很大的穿衣鏡。     「喂!其他的人呢?」     「在二樓,二樓好像有問題呢?」     「這樣啊!」     店裡還有工作室,工作室前面有一座通往二樓的樓梯,辦案人員在登上樓梯前,不約而同往工作室看了一眼,只見裡面有兩個女人全身僵硬地坐在那裡,她們是戶田京美和幫傭河村松江。     一行人在工作室前面脫下鞋子,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等按順序登上狹窄的樓梯,就這時,金田一耕助感覺到京美在背後投來尖銳的視線,令他感到有些刺痛。     「江馬,有發現什麼嗎?」     山川警官一邊拉開二樓的拉門,一邊問道。     「啊!主任,小心腳下,別踩那邊!」     江馬刑警尖聲喊道。     山川警官一聽,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二樓這間六疊大的房間看起來像是片桐恆子的起居室兼寢室,榻榻米上鋪了地毯,放著床和衣櫥,小小的三面鏡將房間擠得更為狹窄。     在拉門邊內側的地毯上面,有個小小的咖啡色圓印子。     「江馬,地毯上的痕跡是什麼?」     「好像是一滴血跡,說不定這裡是兇殺案的第一現場……啊!警官,請你過來這邊。」     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三人小心地走著,彎腰檢視地毯上的圓印子。這個圓印子看起來確實很像血跡,而且好像在還沒乾涸的時候,就被人從上面踩過去似的。     「只找到這點血跡嗎?」     「是的,目前只找到這一處。」     「警官,如果這裡是殺人現場的話,事情就複雜了。為什麼兇手要把屍體搬到垃圾場那邊去呢?」     「就是啊!所以我認為有必要進人這個房間檢查、搜證。」     江馬刑警十分盡責地督促部下採集指紋。     「除了老闆娘之外,還有別人住在這裡嗎?」     「沒有,只有老闆娘片桐恆子一個人住在這裡,另外有個幫傭早上來工作,晚上八點就回去了,就是在下面工作室裡那位年約五十歲的婦人。」     「這下麻煩了!」     金田一耕助怕影響到警方的調查工作,十分客氣地站在拉門邊張望著。     從地毯到床、衣櫥和三面鏡,在此都顯示出老闆娘的偏好與風格。不過引起金田一耕助注意的是,房裡每樣東西都是新的,看不見任何一樣舊東西。後來,他才知道這一點在這個案子裡具有重大的意義。     暗藏玄機     金田一耕助站在拉門邊觀望房裡的設備,他的視線落在床邊的小桌子上。小桌子上有檯燈、內插一朵玫瑰花的小花瓶、一個外形漂亮的鬧鐘,還有五、六本外國雜誌。     「要不要拍一些照片存證?」     金田一耕助向江馬刑警詢問。     「剛才已經拍過,還畫了結構圖。」     「那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請進。」     金田一耕助看到床上鋪著一襲華麗的鍛子被,絲毫沒有凌亂的痕跡。     (不能就此斷定這張床昨晚沒有被使用過,如果這裡是第一命案現場的話,或許兇手將屍體背出去的時候,已經整理過床鋪了……)     「江馬,這雜誌上的指紋……」     「我們已經採集過了。」     「那我可以碰羅?」     「請」     小桌子上共有五本「FANCYBALL」英文雜誌,那是一本譯為『化妝舞會』的外國雜誌,讀者不限於婦女,是男女皆讀的流行雜誌。     金田一耕助拿起最近一期的「FANCYBALL」,快速找到目錄頁。     霎時,他皺起眉頭,只見雜誌上寫著——     LadiesandGentlemen     「金田一先生,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沒什麼……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釋。」     金田一耕助隨口回答等等力警官的問題後,又將視線落在手上的雜誌。     (「LadiesandGentlemen」,作者是「EDITOR」……)     那一欄位於「編輯後記」,是總結全書內容的一頁,文章開頭寫的就是「LadiesandGentlemen」,而且是用「italic」字體印刷。     「LadlesandGentlemen」這些英文字不僅出現在文章開頭,每次換行的時候就會重複使用一次。例如:金田一耕助手上的這一期雜誌,就一共用了三次;而且它的字體和金田一耕助懷裡那封怪信的字體一模一樣。     「警官、山川警官,這裡有一個用『LadiesandGentlemen』起頭的評論文章,我在想別期雜誌可能也有登,可以查一下嗎?」     「金田一先生,這裡面有問題嗎?」     「等一下我再說明,這件事很重要。」     大家分頭查看其他四本雜誌的內容,結果每一期都有相同形式的評論文章,而且都各使用三次的「LadiesandGentlemen」。不過,這幾本雜誌都沒有被剪過的痕跡。     「江馬,請你找看看房子裡面還有沒有這種雜誌,如果有的話,請查一查上面的『LadiesandGentlemen』有沒有被剪下來。」     所有人對金田一耕助的吩咐大感不解。     「金田一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     「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請你們到陽台上來一下好嗎?」     二樓西側有個可供曬衣服的陽台,三個人走到這裡,立刻看見下面的馬路上擠滿密密麻麻的人潮。     「警官,你記得銀座後面的『3X酒吧』嗎?就是兩、三年前你常常帶我去的那個地方。」     「記得,有什麼問題嗎?」     「那裡有個叫『春美』的女孩,本名叫緒方順子,她經常在很晚的時候還請警官和我喫茶泡飯。」     「對!她是個身材苗條、頗具姿色的女孩。」     「那個女孩已經結婚,改姓須籐,並住在這個社區裡。帶我到這裡,以及向警方報案說被害者可能是這裡老闆娘的人,就是這位須籐順子。」     等等力警官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     「她找你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事件要委託你調查?」     「不,我們是碰巧在澀谷遇到,然後她提到這個社區最近發生一些怪事,她說我一定會有興趣的,因此半強迫地把我拉來這裡。」     「怪事?」     「是的。在我說明之前,我希望你們能答應保守秘密,我已經取得須籐順子的同意,只要你們肯保密,就可以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們。」     「好的,是什麼秘密呢?」     「就是這個。」     金田一耕助說著從懷裡拿出資料夾,然後打開資料夾取出那封怪信。     等等力警官接過信封,並看著它說:     「這位須籐達雄就是須籐順子……也就是以前那個『春美』的丈夫?」     「是的,請看裡面。」     等等力警官拿出信封裡的便條紙,將它打開來看。     霎時,他和山川警官不由得驚叫出聲、等等力警官反複看了兩、三次後,默默地將便條紙拿給山川警官;他等山川警官看完後才說:     「金田一先生,這封怪信開頭的『LadiesandGentlemen』的印刷字體,跟剛才那本『FANCYBALL』雜誌上的字體很像。」     「我覺得這是從雜誌上剪下來的,請你仔細比對一下。」     「金田一先生,這封怪信的發信人就是『蒲公英』的老闆娘羅?」     山川警官興奮地說。     「這樣斷言還稍嫌太早。『丸善』也有賣那種雜誌,我曾經在『丸善』的西洋書籍部有看過,不過並不是每個家庭都會有。」     「好,我們把每一期雜誌都找出來,說不定可以找到剪下『LadiesandGentlemen』的雜誌。」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這封怪信跟這次兇殺案有關係嗎?」     「還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天須籐順子的丈夫去上班後,她就發現那封信,她說信是貼在鏡子上可以明顯看到的地方,結果那天晚上,她丈夫就沒有回來了。她犯下這種錯誤,卻好像沒有什麼罪惡感。」     「那麼信裡面寫的都是事實羅?」     金田一耕助苦笑著回答:     「嗯,她當然也很後悔……可是,她有自信如果她向須籐達雄道歉,她的丈夫就會原諒她。須籐順子擔心的並不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而是她想找出寄這種怪信,企圖拆散他們夫妻的卑鄙人物。在距今一個月或半個月的一名女子差點因此自殺。」     「金田一先生。這種怪信是否已經散佈到整個社區了?」     「須籐順子說,所有收到這種怪信的人,都保密不說。」     「那個差點自殺的女孩是……」     「她叫京美,就是剛才在樓下工作室裡的年輕女孩。」     「那女孩受到怪信的恐嚇嗎?」     「詳細內容我還不清楚,不過聽說寫了很多下流的事情,例如去檢查處女膜之類的……」     「檢查處女膜……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金田一耕助苦笑著從他在澀谷遇到須籐順子開始說起,一直到發現兇殺案為止。     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聽了,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這麼看來,這件案子就不可能是過路殺人魔臨時起意的殺人事件羅?」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我想你們最好先知道社區裡有這種事情發生。啊!須籐順子來了。」     須籐順子從第十六號大樓和十八號大樓之間往這邊走來,她身邊還帶了一個好像是剛才待在畫家房裡那個穿紅毛衣的女孩。     「金田一先生,請過來一下。」     他們三人從陽台回到六疊大的房間時,江馬刑警叫住金田一耕助。     「你剛才不是要我們查看這些雜誌有哪一期的『LadiesandGentlemen』被剪下來嗎?」     「是的,怎麼了?」     「您認為剪下來的印刷字跟這件案於有關嗎?」     「江馬,這件事情以後我再慢慢解釋,有什麼線索嗎?」     「是這樣的,剛才本間發現這個東西,是在床單下面找到的。我本來覺得不重要,可是剛才你提到『剪下來的印刷字』,所以……」     江馬刑警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用力搖晃一下,便從裡面掉出一張破爛的便條紙。     便條紙上貼了整片剪下來的印刷字,金田一耕助他們一看到便皺起眉頭。     「我看看。」     等等力警官把便條紙拿來放在手掌上。     「金田一先生,你看!」     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的額頭靠在一起看著這張便條紙,只見金田一耕助抓著雜亂的鳥窩頭,嘴唇噘起來,好像要吹口哨似的。     便紙條上的內容如下:     白與黑與     莊旅館     也在此社區     白嗎     光看這些字眼,當然猜不出整篇文章的內容。不過在這裡找到剪貼印刷字的信,表示須籐順子說的話是真的,這種怪信果然普遍散佈整個社區。     「江馬,這是從床單下面找到的嗎?」     「是的。我們發現床單整理得很整齊,覺得很奇怪。既然地毯上有血跡,為了預防萬一,我們仔細搜查房裡的每個小地方,結果就在床單下……正好是枕頭下方的位置找到這個。」     「只找到這些嗎?」     「目前只找到這一小片。」     「請你們再仔細一點找,這可能是日後很重要的證物,必須慎重保管,等一下再請山川警官告訴你其中緣由。對了,金田一先生。」     「是。」     「只有這一小片,根本看不出其中含義。『白與黑』是什麼啊?」     「這……」     「會不會是說要將某事分析清楚的意思呢?」     山川警官插嘴說道。     「有關『莊旅館』,我猜想會不會是某某『莊旅館』?」     「最近市面上多了很多家新旅館,取名某某『莊』的旅館也很多,如果能再多知道一個字就好了。」     等等力警官冷哼一聲。     「警官,如果這張紙片是昨天晚上被人放進床單下面的話,那就表示有人整理過這張床。」     「金田一先生,還有其他部份我覺得很有問題。」     江馬刑警在旁邊說道:     「其中之一是指紋。這個櫥子的把手至少應該會有老闆娘的指紋吧!可是我們找到的指紋,卻只有現在在樓下的幫傭河村松江和縫紉工戶回京美兩人的;這兩個人從一早就為了找老闆娘,在這裡進進出出好幾次。」     「也就是說,老闆娘的指紋被擦掉了?」     「有可能是昨天晚上最後離開這裡的某人把指紋擦掉了,老闆娘自己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可見老闆娘離開這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隨著種種疑點浮出檯面,大家愈來愈確定片桐恆子是在這個房間被殺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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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1:19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美麗女子的秘密
      X老闆娘     「喂,不可以擅自進入店裡,你沒聽說這裡發生事情了嗎?」     須籐順子和一名紅衣少女正要進人「蒲公英」的時候,被站在門口守候的年輕警官叫住。     「對不起,我是這裡老闆娘的徒弟,這位是宮本玉樹,她是『蒲公英』的縫紉工。金田一先生應該跟等等力警官過來這裡了,我想,他們可能有話要問我們。」     「你認識等等力警官?」     「他以前曾經關照過我。」     「那麼請進來吧!」     「順子,你跟警察是朋友?」     「嗯。」     看到宮本玉樹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須籐順子不禁笑了起來。     宮田玉樹和京美的年紀應該差不多,但京美的身材比較苗條,看起來有些精明。玉樹的身材和臉像氣球一般圓鼓鼓的,眼睛有點突,嘴角總是斜一邊笑著,別有一番嬌憨的味道。     「順子,對不起,剛才我說錯話了……」     須籐順子一進入工作室,京美就突然抱住她,將臉埋在她胸前哭泣。     「沒關係啦!大家的情緒都太激動了。」     須籐順子撫著京美的背,環視工作室的四周,看見一個理平頭、穿著皮上衣的男子正一臉傲慢地在旁邊抽煙,她慌忙用眼神示意,心頭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這個男人名叫伊丹大輔,是附近的大地主;也是這條商店街的所有人。     「須籐太太……」     伊丹大輔一看見須籐順子,立即從剪裁桌前的椅子探身出來,他夾著香煙的粗糙手指上,戴著一枚閃閃發亮的黃金戒指。     「剛才上去二樓的奇怪男人……也就是穿著和服跟褲裙,頭髮亂成一團的男人是誰?聽京美說好像是你的朋友……」     他不僅態度蠻橫,就連說話的口氣都很不客氣。     「他叫金田一耕助,是一位很有名的私家偵探,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也是他的好朋友。」     「什麼?私家偵探?」     「啊!須籐太太,你有這種朋友啊?」     在一旁十分恭敬地幫伊丹大輔倒茶的河村松江也露出責備的眼神。     「聽說是你帶他來這裡的?」     「是的,因為我們剛好在澀谷遇到……」     「有什麼重要事情非要帶私家偵探來這裡不可嗎?聽這女孩說,是你拉那男人來的,而且是在屍體被發現之前。」     「是的,因為我有事情想跟他商量,不過那件事跟這件案子無關。」     「你為什麼要把這種奇怪的人帶來這裡?不過,就算你沒帶這個人來,我們這個社區也早就充斥著來路不明的人了。」     「伊丹先生,你太失禮了。」     宮本玉樹難過地咬著下唇。     「我哪裡失禮了?」     「現在這裡除了河村以外,我們三個人都是住在社區裡的人,而你竟然說我們是來路不明的人!」     「我心裡就是這麼想呀!但是也因為你們,我的荷包才會滿滿的……哇哈哈!」     伊丹大輔這個男人真是傲慢得令人生厭!     他穿著燈芯絨的長褲與長靴,搭配時髦的皮衣,跟粗手指上金戒指的光芒相互輝映,簡直就像是江湖藝人的服裝。     有一次,須籐順子聽河村松江說他其實是三多摩地區某賭場的常客。     他只要有空就會跑到「蒲公英」瞎攪和,大家都知道他是讓老闆娘——片桐恆子最難應付的一隻大色狼。     最近老闆娘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好像很怕伊丹大輔。     「伊丹先生,你越講越失禮了!」     宮本玉樹氣得滿臉通紅。     「就算你是這裡的房東,也不能這樣口不擇言。照你這麼說,老闆娘也是來路不明的人嘍?」     「沒錯!這裡的老闆娘也是來路不明的人,應該說……她像是金毛九尾狐狸精!」     「伊丹先生……你怎麼這樣講?你不是很喜歡老闆娘嗎?因為老闆娘拒絕你,所以你才……」     宮本玉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臉上浮現一抹懼怕的神色。     她躲到須籐順子後面喘著氣,並且回頭對京美說:     「京美,你為什麼不說話?伊丹先生說話那麼過分,你卻……枉費老闆她平時那麼疼你!」     京美露出淡淡的笑容說:     「我決定什麼都不說,因為我對剛才的事情感到非常後悔。」     「剛才的事情?」     「好了,玉樹,你我就別再說了,我有事情想問伊丹先生。」     須籐順子很自然地將兩個女孩擋在後面。     「什麼事?」     「你剛才說老闆娘是金毛九尾狐狸精,莫非你知道她做過什麼壞事?」     其實須籐順子暗地裡會將老闆娘取名為「X老闆娘」,意思是「神秘女人」。     片桐恆子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年紀大約二十六、七歲,或許更大一點也不一定;她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是那種外表看似柔弱,內心卻很堅強的類型。     須籐順子從七月開始拜片桐恆子為師,每個禮拜來「蒲公英」兩次,當然會對這位美麗、單身的老闆娘產生很大的興趣跟好奇心。     須籐順子常常拐彎抹角,想要問出老闆娘的過去,可是老闆娘絕不中計。大概在九月中旬,她又開口想套出老闆娘的過去,但可能言談之間有點「超過」,以前始終微笑聽聽就算了的老闆娘,語氣突然尖銳起來。     須籐順子好像被打了一巴掌,嚇得背脊發涼。她沒想到這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會講出那麼尖銳、嘲諷的話,她當場啞然失聲。     從此,須籐順子便覺得老闆娘是個神秘可怕的女人,暗地裡將她取名為「X老闆娘」,她認為老闆娘肯定隱瞞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須籐順子又問。     「當然,不過那些話可不能對你們這些小女孩說。等二樓的警官們下來之後,我就要把她的假面具剝下來。喔!說人人到……」     此時,樓梯發出嘎啦嘎啦的響聲,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三個人正走下樓來。     拒絕拍照的女人     「緒方……啊!應該是須籐太太,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這麼奇怪的地方相遇。」     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須籐順子,便十分懷念地瞇著眼睛說道。     換作平時,等等力警官是讓須籐順子非常信賴的人;可是她現在卻覺得這號人物很刺眼,不由得垂下眼瞼。     「警官,好久不見,又是一件大案子……」     「是啊!須籐太太,對我們來講,你住在這個社區真是件幸運的事。剛才我還在跟金田一先生說,這次可能需要你多多幫忙羅!」     「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那請你先介紹一下在場的人好嗎?」     須籐順子口氣慎重地說:     「好的。這位是附近的大地主,也是這條商店街的房東伊丹大輔先生;她是每天到這兒幫傭的河村松江,另外這兩位是戶田京美、宮本玉樹,她們都是『蒲公英』的縫紉工。」     一聽到「宮本玉樹」的名字,等等力警官他們三人不禁往她的方向看去。玉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只是誇張地挺起胸膛。     「須籐太太,我們有很多問題要問,先從哪位開始比較好?」     「當然從伊丹先生開始,他是這裡的房東嘛!」     「而且他還很迷戀老闆娘。」     官本玉樹冷嘲熱諷地加上這一句。     伊丹大輔聽了,驚慌失措地回道:     「哪有;你們這些小女孩懂什麼?不可以亂講!」     等等力警官注視著伊丹大輔說:     「這件事情我們會問清楚。等一下我也想請教你們幾個一些問題,現在請你們先離開一下。」     工作室裡太擁擠了,四周還擺放了很多工具,難怪等等力警官要先「清場」一下。     「那我們先到店門口等候。」     須籐順子正要走出工作室時,等等力警官叫住她說:     「須籐太太,請等一下!我想要一張老闆娘的照片……」     「京美,你看過老闆娘的照片嗎?」     「沒有,老闆娘討厭照相。」     「對了!有一次大家去相模湖野餐,姬野說要照相,結果老闆娘卻逃開了,對不對?」     宮本玉樹在旁邊插嘴說。     「真有這回事?」     須籐順子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老闆娘沒發現姬野有帶照相機,姬野突然拿相機對著她,所以她很生氣。」     「姬野是什麼人?」     「姬野三太是這個社區的居民,也是帝都電影公司未來的大明星,京美,你說對不對?」     「我哪知道!」     京美不知道為了什麼在生氣。     「須籐太太,你那時候沒跟他們在一起嗎?」     「喔,我那時候才剛學不久……」     「難道老闆娘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嗎?」     「河村,你有看過嗎?」     「聽你們這麼一說,我才想起這個房子裡不只沒有老闆娘的照片,我好像從來也沒看過其他人的照片。」     等到其他人已經走到外面時,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仍然對望著。     在這種時代,很難想像會有人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山川,先將整個房子搜一遍,把照片找出來,不知道被害者的長相就沒辦法辦事。」     「太難了吧!」     伊丹大輔在一旁插嘴說,他還是一臉倨傲地坐在剪裁桌前的椅子上。     「你是這裡的房東?」     「是的,我就是。」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大盒子,從中拿出一張大得可笑的名片給等等力警官,只見上面印著很多頭銜,什麼日出町町會議員、勞工組織顧問、農協金融金庫的理事……等等。     等等力警官自我介紹後,又介紹了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給對方認識。     「伊丹先生,你剛才說要找到老闆娘的照片會很困難,是什麼意思?」     「照片會洩漏家世、身份,剛才我也跟這些女人談過,這裡的老闆娘是只金毛九尾狐狸精,就連片桐恆子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名。」     等等力警官帶著責備的語氣:     「伊丹先生,你是說『片桐恆子』是個假名?」     「有很多地方都令我這麼覺得。」     「而你卻把房子租給身份可疑的人?」     「警官,租房子哪用得著請徵信社調查房客,或者要求房客提出戶籍謄本呢?房客如果想要欺騙房東,方法多得很,更何況是這隻金毛九尾狐狸精。」     「可是租房子的時候要有保證人呀!」     「她的保證人也是捏造的,根本沒那個人。啊哈哈!」     「伊丹先生,可以請你把這件事情詳細說清楚嗎?你怎麼將房子租給一個這麼可疑的人?」     「啊!我剛才也為自己竟然扯上這種事情頭痛……」     伊丹大輔吸了一口香煙,使勁地將煙吸進肺部。     「那女人第一次來找我是在四月底的時候,她是看到報紙廣告才找來的。她說想開間洋裁店,要我租一間店面給她。     由於我正好想要有一間漂亮的小洋裁店,而且她看起來似乎是個經營洋裁店的人才,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我老婆說應該更老……總之,她長得很漂亮,又不大多話,個性似乎很堅強,因此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可能中了這隻狐狸精的法術了,哇哈哈!」     伊丹大輔捧腹大笑著,但他的笑聲夾帶著一種空虛感。     「因此你就沒有查證她的身份?」     「我還有問一下,不過她回答得很可笑。她說戰爭使她失去了父母跟兄弟,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以前她在京都開洋裁店,最近因為想念故鄉而想來東京開店。她還說金錢絕對沒有問題,所以請我一定要把房子租給她。」     山川警官表情緊張地拿出筆記本。     「她的口音帶點京都腔,但是在東京出生,所以才會說想念故鄉。」     「她搬來這裡以前住在哪裡?」     「住在本鄉一間叫『蓬萊館』的旅館,我也去過那裡,位在本鄉的蓬萊町。她在哪裡待了兩個禮拜左右,看到我登的三行廣告就來這裡了。」     「你知道在『蓬萊館』之前,她住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你們去『蓬萊館』問也許會知道。那時候我心裡這想:她本來在京都開店做生意,可是她長得這麼漂亮,可能有男人的問題,為了要逃離男人,才把所有家當賣掉跑來這裡……她自己也說要讓過去的一切付諸流水,在東京展開新的生活。     我跟她說只要收押金和預付房租就好了,結果她很乾脆就租下房子,我拿兩張契約書給她,然後她就在這裡簽名蓋章。」     伊丹大輔從很大的紙袋裡拿出契約書給刑警們看,上面保證人的地方寫著「江東區龜戶町五丁目尾崎龍太郎」,甚至還蓋了尾崎的章。     「你剛才說沒有尾崎這個人?」     「對,江東區雖然在東京,可是離這裡很遠。我相信她,所以就不太在意這份契約書,也沒有去調查是否有尾崎這個人,但後來覺得怪怪的……」     「什麼地方怪怪的?」     「剛才那個河村松江曾經受過我的照顧,我問過她,她說老闆娘不僅沒有親屬,甚至沒有朋友來拜訪過。我想她可能是在躲避男人……可是至少也會有信、明信片寄來這兒,可是她連這些都沒有;而且我每次跟她談話,感覺總是怪怪的。     半個月前,我有事去本所那裡,就順便去找『龜戶五丁目』這個地方,結果卻沒有這個地方……」     等等力警官與金田一耕助面面相覷。     這件案子背後複雜、離奇的疑點,似乎漸漸浮上檯面了。     「她寫的地址上只有『五丁目』,卻沒有門牌號碼,實在很可疑。而且,『五丁目』很大,我走得腳快斷掉,還是找不到那個人。」     「你有問過老闆娘嗎?」     「當然問過了。」     「她怎麼說?」     「她馬上臉色發白,然後又跟我鬼扯一番,說什麼那個人幫她蓋了契約書之後就搬到九州了,還說是她疏忽沒有提到,不是故意要給我找麻煩,希望我高抬貴手。那個女人簡直就像帶雨梨花般楚楚可憐……真是一隻金毛九尾狐狸!哇哈哈……」     伊丹大輔再度捧腹大笑,他的笑聲聽起來乾涸而空虛。     「所以你就高抬貴手、放過她了?」     「沒有,我正想採取行動,結果就發生這件兇殺案,令我們感到很困擾。」     「她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營業?」     「五月初就搬進來了,室內裝演我都交給她去處理,因此我們常常在一起商量事情,結果大家都誤會了,還講很多閑話……當然我也有做一些讓大家議論的事情啦!哈哈!」     伊丹大輔說著又是一陣大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一絲不安。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就注意到這裡的工具和二樓的傢俱一樣都是新的,除了裁剪桌、兩台新縫紉機之外,布尺、剪刀、電熨斗也都還很新。     等等力警官也發現到這一點。     「伊丹先生,這裡的裁縫機全都是老闆娘搬來這裡之後才買的嗎?」     「是的,她的行李只有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因此二樓從床到所有的傢俱,都是來到這裡才買的。縫紉機是用分期付款買,我是聽分期付款銷售店的外務說的,他還問有沒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     「他意思是最近有人用分期付款買東西,付過之後就逃掉了。」     「你不覺得這個女人可疑嗎?」     「當然覺得可疑,就是因為覺得可疑才會去調查保證人的事情。她好像是一無所有來到這裡的……」     「你怎麼會知道?」     伊丹大輔大概因為自己利用河村松江當間諜,刺探別人的隱私,此刻顯得有點狼狽。伊丹大輔似乎一點都不熟悉「蒲公英」的老闆娘——片桐恆子,至少他說話時給人這種感覺。     「警官,那件事情要不要也問問他?」     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提醒。     「金田一先生,這得拜託你了,我實在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問起。」     「好吧!那我就……」     金田一耕助轉過身來,伊丹大輔以警戒的眼神瞪著他。     「伊丹先生,請問你最近是否有收到匿名信?」     「匿名信?」     「也就是寄信人不明,內容是中傷社區某人之類的信件。」     「我不知道,你說中傷社區某人的信……」     「如果是寄給你的話,應該是中傷老闆娘的信吧!你是否有收過談論老闆娘過去秘密的信件?」     「沒有,而且我認為這附近的居民應該沒有人知道老闆娘的秘密,就連我都不知道。」     「那我再問你一件事情,『白與黑』這三個字會讓你聯想到什麼事情?而且是跟這位老闆娘有關的。」     「白與黑?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警察不是常常說那傢伙是黑是白嗎?(註:意指某人清白或有罪。)」     看他的表情十分認真,不像是裝出來的,由此可見,在『怪信』這一點上,伊丹大輔應該是清白的。     「謝謝,我只有這些問題了。」     金田一耕助說完低下他的鳥窩頭。這時,志村刑警正好從外面進來。     「終於把屍體從柏油下面挖出來了,金田一先生,你看我全身弄得烏漆抹黑的。」     志村刑警張開雙手,只見他的衣服上沾滿柏油。     「啊哈哈……你老婆看到會很生氣喔!」     「可以驗屍了嗎?」     山川警官急著想知道結果。     「還不行!現在必須先運到日出醫院剝下屍體身上的柏油,然後才可以驗屍,可能會拖很久。」     伊丹大輔聽到這個消息後,茫然地咬緊嘴唇,宛如一頭野獸在舔舐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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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1:3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社區生活百態
      風流畫家     當警察從垃圾箱裡挖出柏油屍體時,已經是五點半左右。上半身被柏油黏住的屍體用救護車送出「日出社區」後,媒體記者的車子也隨後跟去,可是在現場看熱鬧的人還是沒有減少。     第十八號和第二十號大樓之間的空地上聚集著三三兩兩的人群,大伙針對這椿奇特的兇殺案熱鬧地討論著。     畫家水島浩三站在十八號大樓三樓一八二五室的陽台,眼睛一直注視著樓下的狀況,煙斗從沒有離開過嘴巴。     他的臉上露出奇怪的假正經表情,其中又隱含一絲莫名的笑意。     不久,水島浩三從陽台走到裡面,他關上玻璃門,拉上窗簾。     只見他從第十八號大樓的北側入口出來,在俄羅斯式上衣外披了件斜紋軟呢外衣,左腋下夾著大素描本;他走到一八○一室前面,剛好跟從裡面衝出來的少女「遇」個正著。     「啊!老師……」     「由起子,你要去哪裡?」     「去『蒲公英』。」     「『蒲公英』?別去了,由起子,小孩子別對那種事情太好奇。」     「不是啦!老師,是我爸爸叫我去的。」     「你爸爸叫你去『蒲公英』幹什麼?」     「須籐阿姨現在應該在『蒲公英』,爸爸要我把這個拿去給她。」     由起子拿出一封信在他的眼前上下揮動著,封面上印著帝都電影公司的名字,沒有收信人姓名,但卻密封起來。     「你爸爸要你去找須籐太太?」     水島浩三瞪大眼睛詢問的時候,根津伍市從第十八號大樓的第一戶入口探出臉說:     「由起子,你還在那裡嗎?」     「對不起,因為我遇到老師了。」     「是老師啊!真是抱歉……」     根津伍市假裝打了聲招呼,馬上又對由起子板起臉孔說:     「由起子,別浪費時間了,快點去辦事。那封信不准給任何人看喔!要親手交給須籐太太,知道嗎?」     「是的,爸爸。老師,失陪了。」     由起子對水島浩三行個禮,便往商店街跑去。她只要站在父親面前,簡直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其實她的個性是很活潑的。     水島浩三看著由起子的背影,好像還想說話。可是他回頭一看,根津伍市已經消失在鐵門裡了,於是他聳聳肩,彎過第十八號大樓的角落,從主要道路筆直往南邊走。     他邊走邊想事情,這附近有很多警察、看熱鬧的人群,可是現在的水島浩三根本無視週遭的一切。     路過的一個男人看到他的臉,對他喊道:     「喂!」     水島浩三沒注意到發出聲音的是三浦刑警,直直地往前走去。     他走路時總是盡量抬頭挺胸,這是落魄畫家面對世人的一種虛張聲勢心態,同時也是他瀕臨崩潰的脆弱心靈的支柱。     水島浩三過去是模仿竹久夢二為主的抒情畫家,曾經紅極一時。昭和六年,當時他只有十九歲,幾乎每一本少女雜誌的封面、插圖、扉頁都可以看到他畫的圖。這種狀況持續了十年,他所畫的明信片,簡直就是賣明信片商人的搖錢樹。     他少年得志,獲得高收入,不知不覺就變成一個相當自傲的人;當時又被許多少女畫迷包圍的他,不知何時學會用女人似的貓叫聲說話。他那自傲、裝腔作勢的態度和說話口氣,就是由此而來的。     戰爭爆發後,帶給他不小的打擊。     有些評論家說,水道涪三不僅沒有打好基礎,甚至因為年少得志的關係,使他疏於練習,畫的東西千篇一律。所以,就算戰爭沒有爆發,他早晚都會「失寵」。     不管怎麼說,戰爭還是給他決定性的打擊,因為軍方、情報局的高層人士認為他的畫作會毒害日本少女。     失志的水島浩三將希望寄托在戰後。戰後有一段時間,水島涪三確實有過迴光返照的光輝日子,只是那段光輝日子如今已不複見。     可是他不願承認自己已經「過氣」,因此總是抬頭挺胸地走著。     「老師,水島老師!」     一輛腳踏車響起尖銳的煞車聲,停在他身邊。這時,水島浩三一邊用眼角餘光瞥著發生兇殺案的第二十號大樓,一邊走下緩坡。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姬野啊!」     水島浩三大夢初醒般地說著。     「老師,你知道夏本嗎?」     「夏本?喔!我不知道,夏本怎麼了?」     「他這次獲得一個很棒的角色,可是人卻不見了!製作人渡邊先生要我來這裡找他,可是……他到底跑哪裡去了?我問過他媽媽,也問了根津先生,他們說他只出現一下子就回去了。」     「是嗎?夏本獲得演出角色了?」     水島浩三頓時覺得無限感慨。     「是的,聽說是個很好的角色?他就快紅啦!」     「下次就換你了。」     「我不行啦!我看我永遠只是個大型道具。」     「不,你的外形不錯,如果我是導演,就會選你而不選夏本。」     「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個丑角啦!」     此刻,姬野三太的臉比他身上穿的毛衣還紅。     「對了,老師,你有沒有聽說『蒲公英』的老闆娘被殺死了?」     「嗯。」     「『蒲公英』的老闆娘都被殺死了,老師還要去素描嗎?」     水島浩三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姬野三太說:     「老闆娘被殺跟我去素描有什麼關係嗎?」     「不是啦!大家都說老師很關心老闆娘,所以……」     水島浩三立刻一臉氣憤地說:     「姬野!你別亂講話,是誰傳出這麼無聊的事情?」     「當然是京美……或是玉樹吧!只是開玩笑的啦!」     「開玩笑也要看情形,何況在這種敏感時候……」     距離他們兩、三公尺遠的地方,有個身穿西裝的男人背對他們跟工程人員說話。水島浩三當時還不知道那就是三浦刑警。     「姬野,對我來說,『蒲公英』老闆娘被殺害這件事,還不如夏本獲得好角色這個消息來得重要。」     「為什麼?老師對夏本有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不要只注意表面……這樣不可以的。」     「那麼您的意思是……」     「我認為年輕人擁有無窮的希望。姬野,我等著看你獲得好角色,我自己也是活在希望之中,可是死人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他說的話簡直就像小說裡的台詞,姬野三大都快聽不下去了。     「聽說老師曾經寄情書給『蒲公英』的老闆娘。」     「是……是誰講這種話的?」     「玉樹說的,她說有一次你請她幫你轉交一封情書給老闆娘。」     「不是啦……事情不是那樣的!」     水島造二滿臉通紅,態度馬上就認真起來。正因為如此,年輕人更愛戲弄他,可是他並不知道這一點。     「因為我需要流行雜誌作為插畫的參考,像我們這種畫家必須隨時注意流行的趨勢……當然我也可以自己去『丸善』買,可是那太麻煩了,所以我才拜託玉樹去跟老闆娘借外國流行雜誌,如此而已。」     姬野二太提出「情書」一事並不是出於惡意,所以對方愈認真解釋,他就愈覺得煩躁。正當他快待不下去的時候,突然看到對面有個牽著輛腳踏車的背影。     「夏本那傢伙竟然在那裡,喂!夏本!等等我!阿謙!」     姬野三大連忙跳上腳踏車,連再見都沒說,就在主要道路上飛馳而去。     水島浩三愣愣地目送姬野三太的背影好一會兒,然後重新調整好姿勢,抱著素描本,一步步地走下坡路。     他結過很多次婚,剛開始老婆愈換愈好,可是後來卻愈換愈差。     今年六月跟他一起住進這個社區的女人,聽說是他第五或第六任妻子,住進來一個禮拜後,兩人就分手了。據說他是為了取得居住資格,所以跟對方協議安定好之後就分手。     多年以來,他過著不正常的生活,再加上境遇不佳,損害了他原有的美貌,以往那種英姿煥發的模樣已經完全不見了。     正因為如此,水島浩三更得要抬頭挺胸走路不可。     他走下坡路,來到被武藏野的雜木林包圍的水池。水池的面積大約有兩百坪大,而且好像很深,水面呈現一片青黑色。     昨天傍晚被金田一耕助看成水草的那些水紋,其實是橡果。     水島浩三在水池四周散步著,好像在思考事情。     水池的一邊有點像岬灣的突出處有一棵大椎木,大概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樹枝宛如紙傘般伸展出去。     水島浩三在水池附近散步了一會兒,就坐在大椎木的樹根上,然後在膝蓋上攤開素描本。     周圍天色已經昏暗了,實在不是素描的適當時刻,可是水島浩三仍舊一本正經地眺望著水池。當他拿起木炭正要畫的時候,有個男人走到他身邊。     「你在素描嗎?」     水島浩三不曉得這個人是刑警,但他知道這個男人一直從「日出社區」跟蹤他到這裡來。     間諜     就在那時,辦案人員在「蒲公英」的工作室裡,針對每個關係人進行偵訊。繼伊丹大輔之後,幫傭河村松江被叫進工作室。     河村松江的丈夫在戰爭中去世,她有三個女兒,都已經國中畢業出外工作了。不過,她還是出去工作貼補家用,在伊丹大輔的介紹下,來到「蒲公英」當幫傭。     「通常在送女兒出門之後,我整理一下家裡,才會過來這兒,那時通常是九點左右。今天早上我也是大約九點的時候來這裡,當時後門大開……」     「後門是不是隨時都開著的?」     等等力警官發問道。     「不是,後門都會關好,不過不會栓上門閂。」     「原來如此,然後呢?」     「由於後門開著,我想老闆娘應該起床了,因此就在樓下對著二樓大喊,可是老闆娘沒有回答,我以為她正在化妝,也沒有很在意。後來我開始打掃屋外,直到十點左右,京美來了,她問我老闆娘為什麼不開店,於是在京美的幫忙下開了店門;正當我們兩個正在打掃的時候,玉樹也來了。」     「嗯,接下來呢?」     「我們還是沒看到老闆娘,京美擔心老闆娘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於是就上去二樓看看;可是沒多久,她就下來說老闆娘不在,床也整理得好好的。之後我們又去檢查鞋櫃,發現少了一雙鞋。」     河村松江說得十分流暢,可見她事先已經準備好要怎麼說了。     河村松江以為老闆娘一大早就出門去,其他人也不疑有他。到了中午,京美和玉樹回家吃飯,河村松江自己一個人在店裡吃泡茶飯配醬菜。     下一點多,京美回來上班時依舊不見老闆娘的蹤影,她覺得不太對勁,開始四處察看老闆娘是否有什麼留言,可是都沒有找到。     後來,她們兩人又上去二樓檢查,河村松江的指紋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留在衣櫥門把上。     在京美回來之後不久,玉樹也回到店裡。     雖然老闆娘不在,京美還是得繼續工作,而今年春天剛拜師的玉樹直到最近才學會踩縫紉機,老闆娘一不在,她就無法專心工作,而且她很沒耐心,喜歡到處串門子、閑聊,因此她在一點半多就離開「蒲公英」了。     根據她自己所說,她想去找畫家水島浩三玩,所以繞到第十八號大樓的南側,想在陽台外面叫水島浩三。     結果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她跑去一探究竟,看到有個女人的身體倒在奇怪的地方,周圍的人開始吵嚷著說:「殺人了!」     玉樹看到屍體上穿的裙子顏色、花樣和鞋子的裝飾品等,覺得可能是老闆娘,於是跑回「蒲公英」報告。     「因此京美也跑去看屍體?」     金田一耕助一邊想起京美當時生氣的表情,一邊發問。     「一聽到這件事情,我也嚇一跳,膝蓋一直發抖,我實在沒勇氣去看,這時候京美很堅強,她說要跟玉樹一起去看,沒多久,她們兩人就嚇得好像見鬼似的跑回來,說那具屍體應該是老闆娘沒錯。所以,我就提議要去報警,不過想先跟順子說一聲,因為這件事情是發生在順子家正前面,她竟然沒發現,實在太奇怪了;而且昨天又發生事情……」     河村松江對須籐順子有所顧忌,刻意將尾音壓低。     「對了,聽說昨天晚上須籐順子跑來這裡鬧,是為了她丈夫的事情吧!」     金田一耕助問。     「不是的,有點不一樣。」     河村松江彷彿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只見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剛才京美在店裡向順子道歉,聽說她剛才在您的面前指責順子……京美的情緒太激動了,不過也難怪她會這樣。如果你相信她說的話,我就傷腦筋了,因為我並沒有說過那種話,而且昨晚我還比順子早離開這裡。」     「可是須籐順子確實來過,請問是幾點?」     「當時我正準備要回家,應該快八點。」     等等力警官觀望著金田一耕助的表情。     「說她臉色不對勁是有點誇張,不過神情倒是真的跟平常不同。不過,這件事情還是請你們直接間順子吧!」     「我們會另外問須籐順子,現在想先聽你說。她八點之前到達店裡,那麼,當時京美和玉樹她們兩個人呢?」     「她們倆傍晚就回去了,如果有比較趕的工作,京美會吃過晚飯後再來,不過玉樹還在見習,她還不行。」     「不行?」     「她的個性比較鬆散,不適合做踩縫紉機這種需要耐性的工作,甚至連老闆娘都放棄她了。」     「那麼昨天晚上須籐順子來的時候,這裡只有老闆娘跟你兩個人?」     「是的,我當時在廚房忙著,只剩下老闆娘在店裡,店門已經關了。老闆娘突然喊了聲:『歡迎,請進。』接下來,我突然聽到一個女人很凶悍地說:『你這個邪惡的女人,你想把我丈夫怎麼樣……』等等,我嚇了一跳,馬上衝出廚房一看,正好看到順子氣焰高漲地瞪著老闆娘。」     「當時老闆娘是什麼反應?」     「她好像很吃驚,可是後來發現我還在,就要我馬上回家。」     「你馬上就回去了嗎?」     「沒有,我得收拾一下東西才能走。」     河村松江翻了翻白眼,看著等等力警官的臉,眼神看起來有點狡猾。     「我馬上就退回廚房,老闆娘帶順子進入這間工作室,並且關上門。我並不是有意偷聽,可是這麼爛的建築物,隨便都聽得到順子的說話聲。」     「順子說了什麼?」     「她提到什麼信、為什麼要用這種信挑撥她們夫妻之類的話,還說什麼把她丈夫藏到哪裡去了……大概就是這樣。」     「那麼老闆娘怎麼回答?」     「我聽不到老闆娘的聲音,她們靜止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反而更加擔心,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結果老闆娘探頭進來看了看廚房,問我怎麼還在這裡,接著就硬把我趕了出去。這回老闆娘親自送我到後門,我聽到她從裡面栓上門閂的聲音,於是我就回家了。」     「那時候是幾點?」     「八點五分或十分吧!」     「你有馬上回家嗎?」     金田一耕助從旁邊插嘴問道。     這個問題似乎問到河村松江的痛處,只見她一臉尷尬,訥訥地回答:     「我……還繞到別的地方……」     「繞到哪裡去?」     河村松江用帶刺的眼神瞪視金田一耕助那頂鳥窩頭,接著馬上移開視線,低聲說:     「去伊丹先生那裡……」     「是嗎?」     等等力警官這才發現金田一耕助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他接口問道:     「也就是說,你去向伊丹大輔報告須籐順子去找老闆娘的事嗎?」     河村松江沒有回答,她翻著白眼看了看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眼神中帶著中年女人常會有的偏執。     等等力警官將她的沉默視為肯定的回答。     「那麼你怎麼向伊丹大輔報告呢?」     「我沒說,因為老闆不在。」     「那你有跟他太太說嗎?」     「怎麼可能!如果不小心跟夫人說了……」     她不小心說到這裡,突然噤口不語。     金田一耕助意味深長地笑了,河村松江一看到他那副模樣,更加氣憤地瞪著他。     河村松江雖然沒有明說,卻也等於告訴大家她是伊丹大輔的「間諜」。     「如果不小心跟夫人說了這件事會怎麼樣?」     等等力誓官追根究底地問道,可是河村松江緊閉著嘴唇不說。     她還是用沉默代替回答。     「如果把這種事情告訴夫人,夫人就會吃醋吧!」     這時,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插嘴說:     「河村太太,這麼說,昨天晚上你沒見到伊丹先生?」     「有的……是他自己來找我。」     河村松江一臉狼狽,眼底充滿憤怒之色。     「幾點的時候?」     「九點半左右吧!」     「他找你有什麼事?」     「他聽說我去找過他,因此來問我有什麼事。」     「所以你那時候就把須籐太太跑去店裡鬧的事情告訴伊丹先生?」     「是的。」     「伊丹先生怎麼說?他有沒有說要過來店裡?」     關於這一點,河村松江又沉默了。     「伊丹先生大概很迷戀老闆娘……」     她考慮了一陣子,謹慎地說:     「男人不管年紀多大,都會被美麗的女人吸引,更何況這裡的老闆娘真的很漂亮,所以不止伊丹先生,有很多人喜歡她呢!」     「還有別的男人在追求老闆娘嗎?」     「我不確定他們有沒有追求老闆娘,但確實有很多人常到這兒閑聊,而且都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對了,水島老師也追得很熱烈……」     「水島老師是哪一位?」     「畫圖的那個。」     「畫家?」     等等力警官不禁朝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那裡看去。     「聽說水島老師在戰前很受女孩子歡迎……」     「啊!是那個水島浩三啊!」     金田一耕助轉身問道:     「他也住在這個社區嗎?」     「是的。」     「水島浩三常常來這裡嗎?」     「是的,水島老師專門幫少女雜誌畫插圖,因此他需要跟老闆娘討論流行服裝等話題,只不過老闆娘不歡迎他。」     河村松江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後,說:     「關於水島老師的事情,請你去問順子,他們都住在第十八號大樓。」     (是那個男人!他知道今天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要塗上柏油。)     山川警官心裡這麼想著。     「蒲公英」的老闆娘死了,河村松江也因此失業,她必須拜託伊丹大輔另外幫她安排一份工作。以她的口才或許可以在商店街開一家店,她不希望讓人以為她是個口風不緊的女人,才如此故作神秘吧!     河村松江堅持自己對片桐恆子一無所知,而目前沒有任何資料可以證明她說的話是假的,只好姑且聽之。     「她是個很小心的人,絕對不會讓我們看見任何漏洞。更不可思議的是,她不僅沒有親戚,連個朋友都沒有,我也曾經問過她,可是……」     河村松江非常高明地應付大家的問話。     「最後再請教你一個問題。」     金田一耕助開口發問。     「我對洋裁不太在行,請問在洋裁上有『白與黑』這種用語嗎?」     河村松江瞪大眼睛回答:     「白與黑?沒有,顏色方面分得很細,黑跟白並沒有什麼特別……」     「這樣啊!那就算了。」     「河村太太,請你到店裡叫須籐太太到這裡來。」     過了一會兒,等等力警官看到須籐順子和京美一起出現,皺起眉頭說:     「須籐太太,這位小姐等一下再來,我想先跟你談……」     須籐順子拉著滿臉驚慌的京美的手說:     「我知道。可是在那之前,我有一樣東西要給警官看。」     「那是什麼?」     「金田一先生,您跟他們提過『怪信』的事情了吧!」     「是的,他們答應會嚴守秘密。」     「事實上,寄給京美的那封怪信就在這裡。」     須籐順子手裡拿一個印有帝都電影公司名字的信封。     「這是怎麼回事?」     等等力警官不解地看著她們兩人。     「這是剛才管理員根津派人送來的。」     須籐順子簡單地說明發現那封怪信的經過。     「我不知道那封怪信後來怎麼了,根津先生說他基於管理員的職責而保管那封信,他剛才派人送過來,我跟京美商量之後,覺得還是先給你們看看比較好。」     須籐順子似乎急著邀功,始終認定兇殺案和「怪信事件」有關。只不過她如此性急地強調「怪信事件」,並拿出怪信給大家看,對京美來說實在很難堪。     「京美小姐,我們可以看嗎?」     等等力警官為了預防萬一,又問了一次。     「嗯……」     怪信的內容如下:     LadiesandGentlemen     愛情是不分年齡的,用不著舉以前半長右衛門的例子,以目前黃昏之戀大流行、中年男子受歡迎的時代來說,年齡相差很多的情侶已經不算少見。那麼,我要說的是什麼事情呢?     住在本「日出社區」第十七號大樓一七二三室的同部泰藏和他的外甥女——京美雖有親戚關係,卻沒有血緣關係。岡部老師去世的妻子是京美的姨媽,而同部老師又沒有小孩,這兩人之間就算萌生愛苗……我在這裡說長道短,也只會被人當成是多管閑事。     可是他們每天晚上偷偷相擁,生活過得十分綺麗,卻在別人面前互稱「姨丈」、「外甥女」,豈不令人覺得可厭?     如果你們認為我在造謠,可以請醫生檢查京美的處女膜。     這封信同樣是從報章雜誌等印刷品上剪下印刷字排列製成,信上的字體有如黑色細菌般在紙上跳躍,充分展現發信者的惡毒。     一向溫厚的山川警官神情激動地說:     「那個人散發這種怪信到底想幹什麼?難道想勒索金錢嗎?」     「京美,你認為呢?有這種事情嗎?」     「完全沒有這回事。」     京美僵直地站著,她白皙的皮膚宛如臘一般死白。     「關於這件事,我有個想法。」     須籐順子探出身來說:     「各位都看過我先前交給金田一先生的那封怪信吧!」     「是的。」     「那封怪信的目的若是為了勒索金錢,那麼應該寄給我才對,這樣一來才表示他知道我的秘密,如果我不想讓我先生知道,就得拿東西去跟對方交換,我覺得一般的順序應該是這樣。」     「沒錯。」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回應。     「可是,這封信是直接寄給我先生,那就要不到錢啦!所以,我認為發信者的目的不是想要勒索錢財,而是要傷害人,破壞別人的幸福。這不是比一般的勒索還要惡毒嗎?我剛才問過京美,那封怪信也不是京美直接收到的。京美,你談談收到那封怪信的經過吧!」     「好的。」     此刻,京美的臉上終於出現一點血氣。     當她張開嘴巴要說話時,一名刑警從門外探頭說:     「打擾一下,送便當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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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52:0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輪番偵訊
      臨海莊     “便當?”     “啊!是我叫的,麻煩你拿來這里。”     送便當的伙計拿了一大堆炒面過來,等等力警官看得眼睛都發亮了。     “須藤太太,你真是設想周到。”     “因為吃飯時間到了,而且金田一先生是我的客人啊!”     “那我們是托金田一先生的福羅!”     “請慢用。二樓還有其他人在吧!京美,去叫河村泡茶。”     等等力警官笑著說:     “山川,須藤太太從以前就很喜歡照顧人,這次我們接受她的好意,就讓她請客吧!帶一些炒面上去二樓。”     “須藤太太,謝謝你,這些炒面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呢!”     金田一耕助也笑著感激道。     現在的時間已經超過六點半,大家的肚子都餓了。原本在二樓搜索的刑警們都到樓下,整間屋子頓時傳出一陣陣吃面的嘈雜聲。     “須藤太太,你不吃嗎?”     “我等茶泡好再吃。”     “須藤太太,你丈夫還沒回來嗎?”     “我剛才回去家里留了張紙條,他如果回來,應該會來這里。”     須藤順子猶豫了一下,口氣慎重地問道:     “金田一先生,現在……知道老板娘是昨天晚上幾點被殺的嗎?”     “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怎麼啦?”     須藤順子又想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地說:     “反正這種事情睛也瞞不了多久,我干脆先說了。我丈夫昨天晚上好像有回來……”     “你丈夫有回來?”     等等力警官滿臉訝異地停下吃面的動作。     “嗯,有人看到他從公車上下來。聽說他喝醉了,還往這邊走過來。”     “須藤太太,是誰看到你丈夫回來社區的?”     “他叫夏本,是帝都電影公司演技研究所的一個年輕人。”     “他是在相模湖要幫老板娘拍照的年輕人嗎?”     山川警官在旁邊插嘴說。     “不,剛才玉樹說的是姬野三大,他們同樣都在帝都電影公司拍片。”     “他叫夏本……什麼呢?”     山川警官放下盤子,拿出記事本准備開始記錄。     “京美,他叫夏本什麼?”     須藤順子問道。     “叫做夏本謙作。”     “對了,大家都叫他阿謙,他跟我一樣住在十七號大樓,使用同一個樓梯。”     “那是幾點的事情?”     “他說是十點左右。當時夏本還跟我丈夫說了兩、三句話,才發現他喝醉了;當時他還橫越主要道路往這邊走來,因此夏本以為我先生醉得弄錯方向,還提醒他呢!哪知我丈夫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     “他說:‘漂亮的狐狸精……這次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摘下來……’”     金田一耕助望著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繼續問道:     “你丈夫說的狐狸精,是指這里的老板娘嗎?”     “是。”     “那麼你丈夫很了解這里的老板娘?”     “不,我丈夫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提過老板娘長得很漂亮。”     “那為什麼會說她是狐狸精?”     “你們應該聽河村說過我昨晚很激動地跑來這里鬧的事情吧!”     “是的,剛才聽說了。”     “那我就從這里開始說。”     “好,不過請你先等一下。”     等等力警官從旁邊插嘴說:     “山川,我們快點把面吃完,然後再慢慢聽她說。”     等等力警官此刻正在吃第二盤炒面。     對須藤順子而言,要說出丈夫的事情是需要勇氣的。     她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在這樁凶殺案中擔任什麼角色,但與其現在隱瞞,讓警方從別人那里聽到,還不如自己先把所有事情講出來。     過了一會兒,等等力警官放下筷子,一臉滿足地說:     “現在請你繼續吧!”     山川警官和其他刑警們在道謝之後各自退去。     只見須藤順子身體僵硬,表情嚴肅地說:     “昨晚我之所以來這里,是由于我認為怪信的發信人是這里的老板娘。我有兩個理由,其中之一是……”     須藤順子這時說的理由與先前她在管理員根津伍市那里說的一樣,所以就不在這里重複。而且,她這個理由也因為發現到“FANCEBALL”雜志而獲得證實。     “那麼另外一個理由是什麼?”     須藤順子臉孔脹紅,不斷絞弄著手帕說:     “剛才我交給金田一先生那封怪信里面有提到K·H這個名字……”     “對,K·H是誰?”     “這個人……金田一先生知道。”     “好,然後呢?”     “有一次K·H先生帶我到某個地方,大約是十天前……我在那里遇到一個很像老板娘的人。”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不禁面面相覷,三個人腦中同時閃過剛才在二樓發現那封怪信的一小片。     “須藤太太,K·H先生帶你到什麼地方去?是旅館之類的地方嗎?”     一講到這個,他們才注意到須藤順子的臉色十分不自然。     “京美,可以請你離開一下嗎?我有事情想問須藤太太。”     京美翻著白眼看須藤順子說:     “好,那我去廚房洗東西。”     京美將杯盤、碗筷收到托盤走出去後,山川警官還很小心地關上門。     “你在什麼地方遇到老板娘?”     “靠橫濱的什麼地方?”     “我們是從東京開車去的,我對橫濱不很熟。”     “K·H先生應該知道吧!”     “當然,他帶我去那間豪華旅館,可以從窗戶看到港口。”     “你確定當時遇到的人是老板娘嗎?”     “絕對不會錯!她戴著很大的太陽眼鏡,反而更吸引我注意。”     “老板娘有注意到你嗎?”     “我很快就躲起來了。由于我一直重複看那封怪信,十分注意‘LadiesandGentlemen’這個部份,而這里有很多外國雜志,我又想到‘臨海莊’的事情,以為老板娘當時也注意到我,所以才會用那種怪信來拆散我們夫妻,因此昨天晚上才會來這里找她理論。”     “那麼老板娘怎麼說?”     “老板娘很驚訝,而且那副驚訝的樣子不像是裝的,因此我覺得有點掃興,但還是提出曾在‘臨海莊’看到她的事情。老板娘一聽,馬上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我當時覺得她可能快昏倒了……”     “老板娘在‘臨海莊’的時候,她身旁還有別人嗎?”     “有!是個男人。”     須藤順子的回答宛如給在場的警官們注入一記強心針。     大家交換一個眼神之後,金田一耕助緊迫盯人地問道:     “是什麼樣的男人?”     “嗯……那個人似乎有意避人耳目,他戴著黑色眼鏡,把領子立起來,軟呢帽蓋得低低的,讓人看不見他的臉,而且……”     “而且什麼?”     “那邊的走廊呈T字型,我從T字型直的這邊走廊在橫的那邊走,看到他們兩人橫過對面走廊,這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我剛到那家旅館,而他們好像正要結帳離開。”     “正確日期是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三日,星期一下午一點左右。”     今天已經十一日了,難怪須藤順子會以為老板娘是怪信的發信人。     “下次你再看到那個男人,你會認得嗎?”     “這……可能認不出來,因為我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他大概長得什麼樣子?”     “如果老板娘有丈夫的話,我覺得可能就是他那個年紀。他的身材有點胖,比穿著高跟鞋的老板娘略高一點。”     “老板娘有多高?”     “比我高一點,大約五尺三寸五分。”     “這麼說,那個男人大約有五尺七左右。”     “大概是吧!”     “順子,你覺得那個人會不會是伊丹大輔?”     “不可能!金田一先生,那個男人絕不是伊丹先生,他看起來像個紳士,不像伊丹先生那麼粗魯、卑鄙。不過,伊丹先生最近跟老板娘之間似乎有一些問題……”     “伊丹先生的事情等一下再說。昨天晚上老板娘的情況如何?她承認去過‘臨海莊’嗎?”     “剛開始她堅決否認,我繼續逼問她:‘既然你不敢承認,可見那封怪信確實是你發的。’先前她還有點猶豫……不過後來她要求我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所以等于是承認了。”     “你有問出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跟她是什麼關系嗎?”     “我根本不在意那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老板娘是否寫了那封怪信?還有她寫那種怪信到底有什麼企圖。”     “關于這一點,老板娘有說什麼嗎?”     “她堅決否認怪信是她寫的,還說她自己也收到相同形式的怪信。”     “是什麼樣內容的怪信?”     “她沒說,不過她要我相信她也是這種怪信的受害者。關于‘LadiesandGentlemen’這個部份,她說有想到一些線索,並希望我給她一個晚上好好想一想,所以我就回去了。”     “當時是幾點?”     “八點半左右,我覺得老板娘說的話跟她的態度都是真的。”     “那你丈夫說的狐狸精是指老板娘嗎?”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懷疑怪信的發信人是老板娘……”     “為什麼?你丈夫前天出門後,就沒有回來過吧!”     “是。”     “你有沒有對你丈夫提過‘臨海莊’的事情?”     “當然沒說。不過在‘臨海莊’時,我倒是跟K·H先生提到老板娘的事情。”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說:     “你在‘臨海莊’對K·H先生說剛才擦身而過的是住在同一個社區的洋裁店老板娘嗎?”     “是的,我看到老板娘時覺得很驚訝,因為這具有雙重意義。”     “雙重意義?”     “是的,我擔心她是否看到我,以及老板娘竟然跟男人在這種地方出入。老板娘對我而言是個神秘人物,我私底下稱她為‘X老板娘’。”     “老板娘的事情等一下再談。你跟K·H先生提過老板娘的事情,然後呢?”     “我丈夫可能從K·H先生那里聽到這件事情。”     “順子,事後你有見過K·H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沒有,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找不到他。今天早上我去公司找,他也不在,不過接待室的人說昨天傍晚有個很像阿雄的男人來訪,在接待室里跟他吵架,因此我猜想K·H先生當時可能有提到老板娘。”     須藤順子不知是否擔心她丈夫的安危,淚水霎時盈滿眼眶。     “我認為阿雄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他一向很膽小,連要去老板娘那里叫罵都得借助酒力才敢去。”     “須藤太太,你丈夫昨天晚上回來卻沒有去找你,你的看法如何?”     “我也不懂,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很抱歉,假設他不小心殺了老板娘,因此才躲起來……”     “警官,我昨晚到半夜一點多還沒人睡,如果我丈夫跟老板娘見面而且發生爭執,我不可能沒有發現。”     “可是,如果他先在別的地方將老板娘殺死,再搬到那里的話……”     “啊!”     須藤順子瞪大雙眼,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有這種可能嗎?老板娘是在這里被殺的嗎?”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     “是有這種可能性。不過,目前還不確定。”     “如果老板娘是我先生殺的,那麼他為什麼要把尸體搬到那里呢?”     “這一點我們也想知道。”     等等力警官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淡,須藤順子對他投以怨恨的眼神說:     “警官認定老板娘是我先生殺的羅!如果他真的在這里殺死老板娘,他逃走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把尸體搬出去?而且還搬到自己家前面……”     須藤順子說的話也有道理。     “順子,你剛才說老板娘是個神秘人物,你對老板娘不太了解嗎?”     “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我對她也很好奇,時常用話來試探她,不過她始終不上當,是個很聰明的人。”     “她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應該有吧!她平常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過卻不想讓人知道她的過去。”     “她不為人知的過去有從事違法的事情嗎?”     山川警官一邊記筆記,一邊插嘴。     “老板娘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舉動,就像伊丹先生說的,她可能在一都時曾經和男人之間出了問題,因此想要躲避對方。不過,我覺得應該不只是這樣。”     “之前你說伊丹先生與老板娘最近有糾紛嗎?”     “這只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     “女人的直覺是很敏銳的,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須藤順子揉搓著手帕說:     “以前伊丹先生經常在店里出入,可是那時候態度比較客氣,有點要取悅老板娘的感覺。最近,他們兩人的態度開始有些不同,伊丹先生變得比較粗暴,老板娘卻老是在委曲求全,什麼都不敢說,他們之間的情形讓人聯想到男人、女人在發生關系之後才會出現這種狀況。”     “原來如此。但是,你說老板娘委曲求全,什麼都不敢說……他們兩人既然發生關系,應該是彼此同意的吧!”     “警官,你不認識老板娘,所以才會問這種問題。老板娘如果要選男人,伊丹先生一定是排行最後一個。”     須藤順子的說法太過辛辣,在場的人不禁對望著。     “那麼你認為伊丹先生手中握有老板娘的秘密、弱點,逼老板娘跟他發生關系的嗎?”     “我只能這麼想。”     “他們的關系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最近半個月吧!”     半個月前正是伊丹大輔前往龜戶調查保證人的時候,當時他得知老板娘的保證人是假造的,如果他用這事情來威脅老板娘……     情海生波     “順子,有個叫水島浩三的畫家跟你住同一棟樓嗎?”     “是的。”     “根據這里的女傭河村松江所說,那個男人也在追老板娘。”     須藤順子露出奇怪的笑容說:     “水島先生對任何人都是這樣,他只要看到漂亮一點的女人就想追。”     “他對你也是這樣嗎?”     “呵呵……他是個很沒禮貌的男人,我先生很氣他呢!”     “他常占畫迷的便宜嗎?”     “也可以這樣講。不過我覺得他可能是欲求不滿,畢竟他還是個單身漢,所以這個社區里的先生們都頗受那個人的威脅。”     “什麼意思?”     “水島先生在家里工作,整天都待在社區里,而其他男人都要出門上班,這時候‘蒼蠅’若來沾染他們的女人,可就傷腦筋了。”     “他沾染那麼多人嗎?”     “他很厚臉皮的,我最討厭那種裝腔作勢的家伙!”     “水島先生和老板娘之間可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他以前常來這里,這一點請你去問玉樹。而且他每次一來,伊丹先生就閃著那雙豺狼似的眼睛,于是他漸漸就不敢來了,轉而找王樹當信差。金田一先生,你來這里時我就說過,社區里上演著人生百態。”     最後金田一耕助提出“白與黑”這個問題,她對此也沒有任何想法。     “接下來請京美小姐進來。”     但是,京美說她一個人沒辦法應訊,正在鬧別扭。     她先前指責須藤順子時,那副小惡魔般的勇猛已經消失無蹤,此時變得有點神經質,堅持要須藤順子陪著她。     “好吧!那須藤太太也留在這里。”     京美因此才平靜下來,准備回答警官們的問題。     “京美,你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     “在我吃藥自殺前一個禮拜的星期六,也就是九月十七日,我從這里回家吃午餐,結果在門縫下發現這封信。”     “這封信沒有信封嗎?”     “是的。”     “你不知道是誰把信從門縫里放進去的嗎?”     京美翻著白眼,沉默半晌說:     “我本來以為是夏本。”     “夏本?”     等等力警官說完,隨即想起來,急忙說道:     “啊!對了,是跟你住同一樓層的那個男孩。”     “是!”     “你為什麼會以為是夏本呢?”     “因為夏本曾經給過我一番奇怪的忠告。”     “奇怪的忠告?”     “他問我要不要搬出公寓。”     “你當時有問他為什麼這麼問嗎?”     “有。不過他好像很傷腦筋地說:‘你姨丈現在是一個人,你也長大了……’等等的話。當時我聽不懂,于是便問他什麼意思。”     “然後呢?”     “夏本的表情變得更困擾了,不過他還是繼續說:‘你們雖然是姨丈和外甥女的關系,可是卻沒有血緣;你姨媽已經死了,他對你而言是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你們兩人單獨住在那麼狹窄的公寓里,會不會讓人誤會……’之類的話。”     “然後呢?”     “我聽了之後很生氣,並跟他說:‘我最討厭有這種下流想像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今後再也不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絕交!’”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這封怪信送來之前嗎?”     “大約在八月中旬……八月的中元節晚上。”     “那麼是這封怪信被送來前一個月的事情羅?”     “是的。我重複看了好幾次,才了解夏本為什麼會給我那些‘忠告’,也因此以為怪信是夏本寫的……可是我現在知道不是他了。”     “你怎麼知道不是他呢?”     “我後來得知夏本那時候在北海道出外景。”     這麼說來,他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你還想到誰有嫌疑嗎?”     “沒有。”     “你姨丈是做什麼的?”     “他是高中老師,在教教學。”     “你有把這封怪信的事情跟你姨丈說嗎?”     “沒有,我沒說。”     “為什麼?”     “因為姨丈是老師,而且又是很正經的人,如果把這種下流的事情跟他講,他未免太可憐了。”     “須藤太太,你之前看過這封怪信嗎?”     “是的。”     須藤順子再度詳細說明京美吃藥自殺的整個過程。     “那麼你有將怪信的事情告訴阿部先生嗎?”     “沒有,我沒對任何人說。管理員根津先生說最好別把信的內容告訴任何人,我也這麼認為,所以……”     “京美,那麼你姨丈不知道你自殺的原因羅?”     “是的。”     “岡部先生好像很煩惱這件事情,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講什麼,而京美也希望我別說。”     金田一耕助說:     “京美,老板娘知道你自殺的原因嗎?”     “大概不知道吧!”     須藤順子在一旁補充道:     “老板娘問了我很多事,我都回答可能是青春期情緒不穩定的關系。”     這時,等等力警官柔聲問:     “京美,你為什麼要自殺呢?”     京美猶豫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娓娓道出當時的心境:     “我原本以為在門縫下放那封信的人是夏本,後來才知道夏本那天不在東京,所以怪信一定是其他人放的。但是我再怎麼想,都覺得根本應該是看過怪信的內容後,才會對我提出忠告。”     “有可能。然後呢?”     “如此一來,看過這封信的人至少就有夏本和另一個人,而且中間隔了一個月,在這段期間內,這封信會不會已經散布到整個社區了呢?”     “原來如此。”     “我只要一想到這兒就覺得很丟臉,心底也升起一股寂寞感,覺得自己孤單一個人……因此才會想死。”     京美是因為陷入極端的孤獨,被強烈的憂郁逼上絕路。     “你完全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嗎?”     “我不知道,但是……這封下流的信和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系?”     “這個……我們目前正在調查,這封信的問題就到此為止。關于‘蒲公英’老板娘被殺這件案子,你有什麼線索嗎?”     京美思考了一下才說:     “老板娘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這一點目前還不確定。有什麼問題嗎?”     “我九點左右還在店里。”     在場眾人一聽,紛紛驚訝地看著京美的臉。其中最驚訝的是須藤順子。     “京美,我來找老板娘時,你還在店里嗎?”     “不,我們剛好錯過了。老板娘沒有跟我提到你來過的事,我也是剛才聽河村說,才知道你來過。”     接著,等等力警官口氣嚴厲地問道:     “京美,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到店里趕客人正在催的羊毛上衣,雖然我家也有縫紉機,可是姨丈早上五點就要起床准備去學校,他沒有去夜間部上課時,通常八點半或九點便就寢,因此要趕工的時候,我都來使用這里的縫紉機。”     “你是幾點過來這里的?”     “八點半多……快九點的時候。”     突然間,山川警官在旁邊插嘴問:     “等一下!你當時從哪里進來?”     “當時店門已經關了,所以我從後門進來。”     “後門開著嗎?”     “沒有,是老板娘從里面幫我開門。”     “當時老板娘的臉色如何?”     “現在想來倒是……不,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我不大會講,順子應該知道老板娘就算心情不好,也很少會表現在臉上,只是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凶。”     “對,每當那時候,老板娘的眼神就很可怕……”     “昨天晚上老板娘就是這樣嗎?”     “是的。”     “你來的時候,老板娘在做什麼?”     “她坐在剪裁桌前翻閱外國流行雜志。”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頓時籠罩整個工作室。     只見須藤順子的眼里閃過一絲悔恨,她沒想到在她回去之後,老板娘立刻檢查外國雜志,可見得老板娘不是怪信的制作者,而是被害者……     早知如此,她就不會那麼嚴厲地責備老板娘了。     “當時你跟老板娘談過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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