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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選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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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23:57:45 |顯示全部樓層
【簡介】

第一次見到這野女孩,她便鐵口直斷他只剩兩年可活,

想他李昱年紀輕輕又是李家單傳血脈,

不過是身體稍微差點罷了,她居然預言他這兩年內便會掛。

為了皇帝御賜的沖喜婚禮,他不辭千里辛勞來到這偏僻鄉城,

原本打算跟自己未來的新娘「談條件」,

沒料到未來娘子沒看見,倒是從他那新娘的房間裡看到──

當初替他算命的女孩?!

算了,他也不想跟冒名的她計較太多,

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他就睜一眼閉一眼娶回可愛的她。

只是她才一嫁進王爺府,就打算幫他來個「大風吹」,

沒想到親愛的娘子還真是歪打正著,

隨意改改風水,竟就發現他總是身體虛弱的原因……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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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23:58: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自古越州因產青瓷而發展成著名的熱鬧城鎮,市井小民與富貴商賈穿梭在街坊,形成一股和樂安泰的景象。

  今日的越州城也是一片祥和,除了──

  「哎呀!我的木瓜樹……是誰?是誰做的好事?」平靜的越州城外,在傍晚時分突然從一棟老房子的竹籬笆內,傳出一陣淒厲的咒罵聲,「又是你這個該死的野丫頭。」

  伴著叫罵聲,一個嬌小的女子拿著一把斧頭,忙不迭的從竹籬笆內跑出來。

  「你這死丫頭,別跑!」

  聽到身後的聲音,女子跑得更快,不過她還不忘回頭對追在身後的胖大嬸說。「陳大娘,你別這麼生氣嘛!我是好心幫忙,真的是只想幫忙,你這樣子實在是狗咬呂洞賓。」

  陳大娘聽了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心想跟唐家比鄰而居還真是倒楣到了極點,她隨手抄了把掃把,吃力的邁著胖腿追趕。

  「別跑!」她像是快斷氣似的喊著,「你給我站住!聽到沒有?」陳大娘大口的喘著氣,「別跑了!」

  她唐德禎又不是傻瓜,要她別跑?!她才沒那麼笨,只要一停下腳步,少不了一頓責難,所以要她停──門都沒有!

  她得意的轉過身倒著跑,還不忘對陳大娘吐了吐舌頭,「你不追,我就不跑。」

  「真是沒教養的孩子!」陳大娘為之氣結。

  唐德禎哈哈大笑,不過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因為才一個轉頭她便硬生生的撞到一堵厚實的胸膛。

  「哎唷!」她小小的身軀被彈坐在地上。

  「德禎!」唐文賢氣呼呼的瞪著女兒。

  死去的老伴留下了一雙兒女給他,兒子還算爭氣投身軍旅,盡忠報國,而這個女兒──一想到他就頭痛,一個大男人要帶小娃兒不容易,但他也辛辛苦苦的把他們拉拔到這麼大。

  豆蔻年華的唐德禎,雖然身形嬌小,但也算標緻,原本他是該開始替她物色一門好人家,可或許是她從小跟著哥哥一起玩慣了,所以外貌雖然相當嬌柔,卻有著一身不錯的本領,甚至還會騎馬。可會了一大堆,偏偏就女紅之類的絲毫不在行,一旦野起來,簡直比男孩還要不受教,因此也沒什麼人敢娶她這種媳婦進門。

  唐文賢在越州城裡也算小有名氣的人,畢竟他在城裡最大的紫雲宮外擺攤替人算命已經數十年,因為對風水輿論還算有兩把刷子,所以他們這一家的日子倒也自給自足,和樂安祥。

  低頭瞄了眼唐德禎,他沒有費心去拉起摔在黃土上,那位俗稱「掌上明珠」的女兒,而是忙不迭的對陳大娘鞠躬哈腰。

  「對不起,陳大嬸,我們家德禎又闖禍了。」

  唐文賢太瞭解自己的女兒,所以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德禎的錯,因為從小這女娃就如同脫韁野馬般,成天只知破壞不懂建設。

  「哎呀!」陳大娘一看到長輩出面,這才得以氣喘吁吁的停住自己的步伐,氣急敗壞的開口,「不是我要說你啊!唐師傅,你家德禎……你真的得好好費心教養,若真管不住這丫頭,就拿條鏈子把她鎖在家裡也好,以免她總是出來胡作非為,為害鄉里。」

  有這麼嚴重嗎?唐德禎聞言忍不住扮了個鬼臉。

  「是、是、是。」他連忙點著頭,不忘一把拉起女兒要她跟著鞠躬哈腰,「德禎,還楞著幹麼?快跟大嬸道歉。」

  「爹,我沒做錯。」唐德禎轉動著骨碌碌的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我可是在幫大娘。」

  陳大娘聽到這話差點沒氣昏過去。

  唐文賢的臉則綠了一半,「我不想聽借口。」

  「不是借口。」她嘟起小嘴,「是真的,陳大娘家門外的木瓜樹長得太高了。」

  「然後呢?」唐文賢聽到這裡頭皮不自覺的發麻,「你去偷採木瓜嗎?」

  「偷採木瓜?!」硉德禎不屑的哼了聲,「爹,我像是那種胸無大志的人嗎?」

  「所以,」他沒什麼耐性的催促,「你到底做了什麼?」

  「她砍了我家大門前的那棵木瓜樹!」陳大娘沒了耐性,火大的幫唐德禎說。想那木瓜樹種了好幾年,好不容易今年終於結果實,卻被她手中那把斧頭沒三、二下便弄得壽終正寢。

  「德禎!」唐文賢震驚的大吼,他怎麼會教出一個去砍人家木瓜樹的女兒?

  「爹,別這麼大聲。」她有些埋怨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只是想幫忙而已。」

  「幫什麼忙?」他快要瘋了,「就算要幫忙采木瓜,也不用把一整棵木瓜樹給砍了吧。」

  唐德禎的嘴一撇,「我才不是要幫忙采木瓜,我只是好心的想幫陳大娘家裡改風水而已。」

  改風水?!

  陳大娘與唐文賢兩個人面面相覷,一個只懂得風水皮毛的丫頭竟然說要幫忙改風水?

  「大娘,我告訴你,你要種什麼都可以,但就是不能種木瓜,因為木瓜樹是空心的。」唐德禎得意的揚起下巴,說著從她爹爹那一堆書冊上看來的其中一小部分,「若是種棵木瓜樹在家門口,可是會讓家中的男主人徒有表面,而沒真心,你自己想想,難道你要陳大叔對你虛情假意嗎?你一定不願意的嘛!所以我就好心的幫你把木瓜樹給砍了,我這麼幫你,你不但不該怪罪於我,反而應該謝謝我才是吧!」

  她的一番話說得陳大娘一楞一楞的,她有些無措的看向唐文賢,「唐師傅,你家德禎說的是真的嗎?」

  他點點頭,「書上是有提到這一點,但是……這也並非一定如此,還得要看其他的……」

  「難怪我總覺得我家那個死老頭這一陣子都成天往外跑。」陳大娘開始嚷嚷了起來,根本不理會唐文賢的話,「原來都是那棵木瓜樹惹的禍,德禎,」她的大手拍拍她瘦弱的肩膀,「砍的好、砍的好。」

  唐德禎聞言,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陳大嬸,」雖然有點意外事情的發展,但只要能圓滿解決,唐文賢也只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份,「德禎未經你的同意砍了你的木瓜樹,於理我們還是得要賠償。」

  「不用了。」陳大娘揮了揮手,對她而言一顆木瓜樹算什麼,若可以讓夫婿安穩的待在家裡,就算是唐德禎把房子給拆了,她也認了。「若是我家老頭子因此改變性子,可就換成我得謝謝你家德禎。」

  「一定會!」唐德禎一副鐵口神算似的精明模樣,「快則一旬,慢則個把月,大叔一定會變個人。」

  陳大娘聽了,心花怒放的轉身離開,至於那棵平白無故被砍的木瓜樹也不太在乎了。

  唐文賢看著陳大娘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搖搖頭,接著轉身瞪著女兒。

  看到父親陰鬱的神情,唐德禎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回去吧!」他歎了口氣,在夕陽下緩步走向他們窩身的小竹屋。

  「德禎,一個女孩子家,關於風水之學還是聽聽就好。」他語重心長的說:「若有時間,不如學點琴棋書畫,你年紀也不小,我是該給你找一個好人家了。」

  「爹,別提了,我對那個沒興趣。」唐德禎露出一個笑容,「我喜歡風水、算命、騎馬、射箭,其他的我都不喜歡。其實以後我若可以像你一樣替人們指點迷津也不錯啊!」

  唐文賢搖搖頭,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以同他一樣拋頭露面呢?如果真讓她在廟口幫人擺攤……這成何體統?

  「爹,我去把飯菜熱一熱。」她推開家門乖巧的說。

  「你別忙了,爹去弄就好。」他擺擺手,「你去將那日隔壁崔大嬸教你的刺繡完成,然後拿來給爹看。」

  她聞言,小臉立刻拉下來,但是唐文賢沒有留下來聽女兒抱怨或推諉,逕自轉身跑了出去。

  唐德禎看著唐文賢的背影扮了個鬼影,一等到自己爹的身影消失,她立刻就轉身跑了出去!

  外頭夕陽西斜,還有緩緩的微風吹來,這麼舒適的時候,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強迫自己花時間與精神,坐在枯燥無味的房裡刺繡。

  把身上的衣服隨便一扎,她將繫在門外的馬解開,率性俐落的上馬,然後狂奔起來。

  一直奔到熟悉的老樹旁,她才將馬的步伐放慢,然後將馬繫在隱密處,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這才手腳靈敏的爬上大樹。

  那上頭有她的秘密基地,當她無聊或心煩的時候,她便會爬上頂端,眺望著遠方,無形之中可以讓心情愉快。

  遠遠的,她見有人抬著竹轎往她的方向過來,兩根粗粗長長的竹子上頭有一把竹椅,除了有兩個壯漢抬著坐在竹椅上的男子之外,一旁還跟著五、六個人。

  在他們身後還有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看來是不錯的人家。

  唐德禎側頭打量,這些人她全沒看過,她肯定他們是來自外頭的城鎮,畢竟這方圓百里沒有她不認識的人。

  竹轎在她所處的大樹下停下,她好奇的爬下來,然後坐在一根可以仔細看到底下情況的樹幹上。

  「公子,累了嗎?」

  「還好。」坐在竹轎上的男子聲音很輕柔,還頗好聽。

  「快入夜了,公子還是坐進馬車裡吧!」一名頭髮花白的老漢說道。「我去前方找人問個路。」

  「福伯,你去吧!我還不想進馬車,我就在這休息一下。」

  頭髮花白的老漢見狀也不強求,帶了個下人就走到前頭。

  在樹上的唐德禎難掩好奇的將雙腿緊掛在樹幹上,然後整個人由上往下倒栽下來。

  李昱原本想要閉目養神,但一看到從天而降的長辮子妖怪,忍不住大驚失色的放聲尖叫,整個人更誇張的從竹椅上摔了出去。

  唐德禎被他的尖叫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她立刻腰腹一個用力,雙手攀住樹幹,敏捷的爬下來。

  「有、有鬼!」他發抖的手指指著從樹上下來的唐德禎。

  「公子。」下人們連忙手忙腳亂的扶起他,這李家世代單傳,他們可擔不起讓李家唯一的香火有個萬一的責任。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只見一個壯漢一把抱起瘦弱的男子放在竹椅上,那男子的臉上一片慘白。

  「哪來的村婦,真是大膽!」另一個壯漢趕緊上前作勢要把唐德禎給拿下。

  「喂!你想做什麼?」一看到對方的動作,她立刻抽出腰際的匕首揮動著,這是爹爹做來給她防身的,要是他們敢動手,她也會對他們不客氣!雖然她只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壯漢看到她手上的光亮,先是怔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對她出手,根本不把嬌小的她給看在眼裡。

  「住手。」李昱驚魂稍定,看到自己的下人已經有所動作,馬上開口阻止,「不可無禮。」

  壯漢聽了,先是一楞,但仍收回自己的手。

  拿著匕首,唐德禎睜著大眼防衛的看著他們。

  李昱黑白分明的雙眸也看著她,這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要不是她突然從天而降掉到他面前,他也不會被她嚇住。

  「小姑娘,失禮了。」

  小姑娘……這詞兒聽起來怪彆扭的,她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他剛才指著她喊有鬼,但是現在看著他,唐德禎覺得自己才比較像是看見鬼的人,因為他的臉色看起來像隨時都會斷氣似的蒼白。

  「冒昧請問小姑娘,」李昱見方才說要去問路的李福已看不到身影,便對她說道:「請門你是否知道夏府的方向?」

  「夏府?!」唐德禎側頭想了一會兒,「什麼夏府?」

  「就是夏立侯大人的府邸,在辭官返鄉之前,他是京裡的參知政事。」

  「你說的是文寧的爹爹。」她點了點頭。她當然認識夏立侯,因為她與夏府的千金年齡相當,雖然夏文寧是個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跟她卻是無話不談的好友。

  而爹爹與夏叔叔的私交也不錯,夏家更是他們唐家的救命恩人。

  李昱並不知道什麼文寧的爹爹,但照她這麼說,應該是知道夏府怎麼去才對。

  「小姑娘可以告知嗎?」

  「再往前走一里路,可以看到一個大紅門,那就是文寧的家。」她好奇的問:「你要去找文寧的爹嗎?」

  他點點頭。

  「你是外地來的?」唐德禎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人,他長得其實挺好看,五官俊俏,但就是那死白的臉色不好。

  伸出手朝李昱接近,她的動作使他身旁的壯漢立刻圍了上來。

  被眼前的仗陣嚇了一跳,她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有必要這麼緊張嗎?」她不以為然的睨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臉和手罷了。」

  「我的臉和手?!」李昱不解,「為什麼?」

  「看看你的面相與手相。」她照實回答。

  他聽了微微一笑,「小姑娘懂玄學嗎?」

  玄學?!唐德禎偏頭想了一會兒,好像沒那麼偉大,她搖了下頭,「我不懂,我只會看一點手面相和風水。」

  看著她神采奕奕的模樣,他緩緩將自己的手伸向她。

  「公子!」一旁的下人可驚訝了,這不知從何冒出來的丫頭身份不明,這麼貼近似乎不妥。

  「無妨。」李昱輕輕的搖頭,要作勢圍上來的下人退開,「小姑娘,請。」

  聞言不客氣的拿起他的手端倪,不摸還真看不出來,雖然他的身子骨單薄,但是手掌卻很厚實。

  「你叫什麼名字?」

  「姓李,單名一個昱字。」

  「李昱。」她輕聲重複一次,「不錯的名字,雖然看你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你出生富貴人家,而且手相也長得好,一生不愁吃穿,榮華享受不盡,只可惜……」她的手輕滑過他的手掌,然後抬頭看著他,「你的身體不好,照你的氣色看來,你應該活不過兩年。」

  「大膽!」去而覆返的李福聽到她的話,忍不住大吼一聲。

  唐德禎嚇了一跳,一臉無辜的看向聲如雷吼的方向,「大叔,那麼大聲幹麼?我沒聾,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這是哪裡來的刁民?」李福瞪著四周的壯漢,自己不過才離開一下子,他們竟然就隨便讓人接近李昱,「你們這些人是怎麼當差的,怎麼可以讓人隨便接近公子!」

  「無妨,福伯。」李昱好脾氣的打斷他的怒吼,輕聲輕氣的說:「是我允許的。」

  「公子。」李福一臉擔憂的看著他,公子原本身強體壯,只不過這四、五年來不知為何,身子骨越來越差,遍尋名醫也無法治癒,他的身體狀況讓李家上下全慌了手腳。

  原本他這種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出遠門,但是他卻因為在府裡悶得慌,所以就在皇上下聖旨賜婚,便堅持由自己護送這道聖旨,眾人就算擔憂,但是因公子的決定沒人敢反駁,所以就由著他出門。

  打小就賣身進李府當長工的李福已年近半百,他看著李昱長大,這次也跟著他出門,一路上都心懸著他的身體狀況,還好這一路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眼看已經快到越州,他的心才稍微放下,沒想到現在卻冒出一個口無遮攔的丫頭,胡言亂語令人聽了心頭更不舒服!

  「我只是就我看到的說嘛!」唐德禎放開李昱的手,「要聽不聽隨便你,總之你這一、兩年會有大難,若能平安渡過這兩年,你就太平了,反之……就準備去見閻羅王吧!」

  「你這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李福馬上示意其中一個壯漢去捉住她。

  「不得無禮。」李昱出口制止,他的聲音並沒有特別放大,但是輕柔的語調依然有其威嚴。

  「公子。」李福不解的看著他。

  「咱們是來辦正事的,不要節外生枝。」瞄了李福一眼後,他看向唐德禎,「謝謝你,姑娘,這一、兩年我會特別注意小心,若能平安渡過,我會再回來找你道謝。」

  道謝?!這倒不必了,她也只是懂得皮毛而已。

  「時間不早了,走吧!」輕咳了下,李昱低聲交代。

  有些譴責的看了她一眼,李福才打了個手勢,一行人再次出發。

  唐德禎把玩著自己的辮子,目送他們離開。

  「冒昧問一句。」李昱轉身看著她問:「請問姑娘芳名?」

  「唐德禎。」她老實回答。

  「唐德禎。」李昱露出一個淺笑,很好聽的名字,「幸會了。」

  她沒有回應,只是看著他們走遠,心想這個男人溫文儒雅,跟她以前所見的那些男孩子都不一樣。

  「德禎!」聽到爹爹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她連忙將衣服整理好。不好,爹爹找來了!

  將自己綁在角落的馬牽出來,她趕緊往家裡的方向騎去,她當然不會把才纔的插曲告訴爹,因為她可以想見若是讓他知道的話,他可能會被她氣得吐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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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幕低垂,唐文賢受邀帶著唐德禎到夏府做客,席間夏立侯因為自己的女兒要嫁入皇家而喜形於色。

  用完晚膳之後,唐德禎拉著夏文寧回房。

  「夏叔叔的意思是,你要成親了,是嗎?」這個訊息在她聽來實在有點像在作夢,沒想到一同長大的好友竟然要嫁作他人婦。

  夏文寧聞言,幽幽的歎了口氣。

  看著她的側臉,唐德禎不由得看癡了,這樣嬌柔的美人,不要說是男人,就連女人都忍不住對她憐愛有加。

  「是啊,這是京裡派人送來的消息。」夏文寧的心頭沉悶,語氣沒有一絲喜悅。

  「你不開心嗎?」她好奇的問。

  夏文寧的嘴巴一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最後只從她口中又溢出一聲歎息。

  看著她悶悶不樂的神情,唐德禎不解的猜測,「為什麼不開心?難道你不想嫁人嗎?」

  「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思索了一會兒,「德禎,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其實在我心裡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未出嫁的閨女不守婦道?」

  唐德禎眨了眨靈活的大眼睛,從小她便沒有娘,所以也沒有人教她什麼三從四德,她野慣了,一點都不知道書香門第出來的千金大小姐所受的教育是什麼,她只知道,人生很短,凡事都要及時把握才行。更何況,要文寧去喜歡一個沒見過面的男人實在也太困難了一點,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好友有什麼不守婦道的地方。

  「這麼說,你喜歡的是別人?」她直截了當的開口詢問,「而那個人不是你的夫君?」

  「對。」夏文寧也沒有隱暪,從小到大只要在好友面前,她就有勇氣暢所欲言。

  唐德禎沉默了一會兒,「你喜歡的是誰?」

  「上個月初一,我上紫雲宮拜神……」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遇上了他,然後我就不停的想著他。」

  「他是做什麼的?」唐德禎連忙追問:「我認得嗎?」

  「他是個外地人。」一思及此,夏文寧不由得感到沉重,「只是一個普通的商賈,來越州做買賣。」

  唐德禎皺起了眉頭,從古至今便是士農工商,商人最下等,士族不與商人通婚也是不成文的規定,文寧出生士家,看來她若是堅持要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肯定會受到不小阻礙。

  「雖然商人重利輕別離,但他不同,」夏文寧怯生生的看著她,「他對我極好。」

  唐德禎難掩擔心的看著自己的好姊妹,「他現在在哪裡?」

  「在城裡的悅客來客棧。」夏文寧低下頭,柔聲的說。

  這一陣子為了與他見面,她想盡一切辦法偷溜出去,但是她內心很清楚這並非長久之計。

  只是她萬萬沒料到,在她還沒想到要如何跟爹娘開口提及自己的心上人前,京城裡來的一道聖旨竟毀了一切。

  當年開國元老傅文良大將軍開國有功,戰功彪炳,御賜李姓並世襲王爺,傅文良的千金,也就是夏文寧未來的夫婿李昱的姑姑,更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德妃娘娘。

  在傅文良過逝之後,李家人雖已不再投身軍旅,卻成了著名的鹽商,而李昱雖然年紀輕輕,但手上卻掌管全國一半以上的鹽貨通路,所以不單是一般的老百姓,就連皇帝都要賣他們李家幾分面子。

  至於她夏文寧,一個已辭官返鄉的參知政事的女兒,卻得以嫁入如此顯赫的人家,在外人眼中看來,或許可以說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才有這門好親事,但偏偏此刻她的心頭已經有了人,所以就算是嫁入李家成為當家主母,得以享有一生榮華富貴,她依然無法雀躍欣喜。

  唐德禎想了一會兒,「你未來的夫君不好嗎?」

  夏文寧搖搖頭,「我怎能說他好不好?我沒有見過他,我也不知他長得如何,我只知道他是個王爺,他的祖父更是戰績輝煌的大將軍,就連皇上都得懼他三分,只是……」她幽幽的看著好友,「他就算再好也沒用,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沒法子喜歡他。」

  唐德禎是沒辦法明白,若是要問她的意見,其實很簡單──那個文寧不喜歡但卻條件很好的男人,也就是皇帝賜婚的王爺,他才是適合文寧這個千金大小姐的夫婿,至於那個外地來的商賈……一邊涼快去!畢竟她不認為文寧這個嬌嬌女可以吃得了苦,所以嫁給王爺應該比較適合她。

  「文寧,」她站在好姊妹的立場勸道:「你還是考慮清楚,因為這是一輩子的事。」

  「我明白,」夏文寧滿臉無奈,幽幽的歎了口氣,「但是,我真的不喜歡李昱。」

  聽到這個名字,唐德禎的心一突──李昱?!不就是昨日她遇到的那個孱弱男子嗎?

  「李昱!怎麼會是他,他明明就是一副隨時會去見閻羅王的樣子。」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夏文寧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他。」唐德禎的腦海浮現了他的臉和淺淺的笑,「他昨天跟我問過路,就是要來你家,原來他來的目的是要提親。」

  「我並不是嫌棄他的身體不好,畢竟他的身體差是眾所皆知的事,」她連忙說道:「昨日他來時,我並沒有與他見到面,所以他長得如何我不清楚,我只是清楚緣分的事情很奇妙,因為我的心已經在別人身上,所以我這一生都無法喜歡他。」

  唐德禎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但她沒想到李昱竟然要跟自己最好的姊妹成親。

  「我有個疑問,他的身子那麼差,怎麼會趕著成親呢?」她問出心頭的疑惑。

  「聽說是為了沖喜。」夏文寧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沖喜?!聽起來似乎很不道德。」她皺起了眉頭,「若是喜沒沖成,你可年紀輕輕就得守寡了啊!」

  「沒錯。」夏文寧歎了口氣,「但是,我卻無能為力。」

  看著好友的樣子,越跟她相處唐德禎就越發覺,出生在大戶人家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的。

  至少,在她的眼裡看來是苦多於喜,畢竟文寧現在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得受人左右。

  突然,她的眼角看到屋外有抹鬼祟的人影──

  「誰?」唐德禎立刻飛快拿出自己的防身匕首,並將好友給拉到自己的身後。

  金慶膺從黑暗之中現身,接著再從窗戶翻身入內。

  看到他,夏文寧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唐德禎意外的看著好姊妹的反應,「你認識他?」

  她點頭,她急切的看著金慶膺,「你怎麼會來?」

  「我聽到消息了。」他的口氣平穩,聽不出內心的情緒。

  夏文寧的臉上有著不解,「什麼消息?」

  「你要成親。」

  這時他的口吻中似乎帶著一絲責難,夏文寧的臉色則微微一黯。

  「是真的?」

  夏文寧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只能點頭。

  「我不准。」金慶膺簡短的說。

  「我也不願,但這是皇上賜的婚。」她的眼眶一紅,無奈的說:「我們無力回天。」

  「事在人為,那是你們的皇帝,不是我的。」

  聽到這麼大不敬的話,唐德禎有些意外,這才注意到他的五官雖然俊美,但打扮確實跟他們有些不同。

  「你不是漢人?」她很敏銳的問,畢竟在外頭混久了,人看得也多,自然會比較敏感。

  「沒錯。」他淡淡的瞄了唐德禎一眼,「我不是漢人。」

  這下好了!他不單是一個最低下的商人,更嚴重的是──他還是一個外族!

  金慶膺伸出手握住夏文寧的手腕。

  「你做什麼?」她有些意外。

  「走!」金慶膺簡單的回答。

  她一臉的錯愕,「走去哪?」

  「天下之大,自有我們容身之處。」

  這句話怎麼聽來一點都不可靠?唐德禎馬上出手阻止他,「喂!你不能就這麼帶著她一走了之。」

  「我當然可以。」他微微用力就甩開了她的手。

  唐德禎看著他,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龍形銅墜,上頭的龍與漢族所繪的形貌有些差異,印象中她似乎見過……

  「新羅!」她的雙眸一亮,「你是新羅人?!」

  金慶膺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唐德禎則仔細的端詳他,新羅是西方新崛起的新勢力,短短的數十年間,他們就已併吞西方數個小國,國力日益強大。

  「在新羅能佩帶龍形圖騰的不是普通人。」這下她發現有個在軍中當差的哥哥的好處了,「你並不是一般的商人。」

  沒有回應她的話,他只是淡淡的瞄了她一眼,然後就低頭看著夏文寧,「你願意跟我走嗎?」

  夏文寧抬頭看著他,與他四目相接。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拿自己的人生做賭注,但奇妙的是,只要看著他,她的心中就不會感到任何的恐懼。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點了點頭,「我當然願意跟你走,天涯海角都跟你走。」

  金慶膺原本僵硬的五官因為她的話而變得柔和。

  唐德禎則是錯愕的看著好友。

  緊握著她的手,金慶膺拉著她便往門外走。

  「等一等,我得先收拾東西。」她有些焦急的說。

  「什麼都不要了。」他乾脆的回道:「我全給你新的。」

  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唐德禎知道自己應該要阻止,但是她卻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半分。

  「等等。」最後她還是開了口。

  正要離開的兩人同時轉身看她。

  金慶膺的眼神危險的瞇了起來,心想若是她敢阻止,他絕對會不客氣的對她動手。

  唐德禎對他們挑了挑眉,「別緊張,我不會阻止你們,只不過希望你們用點腦子,你們就這麼大剌剌的走出去,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啊?搞清楚,你們現在是在私奔耶。」

  金慶膺因為她的話而顯得有些不自在,這使得他的五官稍微柔和了些,看來平易近人多了。

  唐德禎這下肯定在這個男人的心目中絕對很在乎文寧,雖然她並不確定這麼做對不對,但是只要好友快樂,她沒道理不幫忙。

  「我以前偷跑進來夏府找文寧玩的時候,都是從後花園一棵大桂樹後頭的洞裡爬進來。」她輕聲交代,「你可以帶著文寧從那裡出去,小心一點,這個時間應該不會被發現,不過我告訴你──」她瞪著金慶膺,「你可要好好的對文寧,若讓我知道你欺負她的話,那麼不論是天涯海角,我也會拚死找到你,然後一刀把你殺了!」

  「德禎。」聽到好友的話,夏文寧感動得無以復加。

  「快走吧!」但唐德禎可不跟她來十八相送那一套,「不然等一下你的婢女回來,要走就走不成了。」

  夏文寧看了好友一眼,最後又不捨的環顧著自己多年的閨房,「謝謝你,德禎,我的爹娘和哥哥就請你幫忙了。」

  「放心吧!夏叔叔他們我會替你照顧的。」唐德禎催促著,「要走就快點,不然小心我後悔。」

  夏文寧點點頭,但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又要做什麼?」看到她如此拖拖拉拉,唐德禎不禁覺得頭痛。

  「等等。」疾步回到房裡,她拿起未干的筆,迅速的在紙上留下一行字,然後才說:「我們可以走了。」

  金慶膺隨即牽住夏文寧伸過來的手往外走。

  「等等。」這次停住腳步的人換成了金慶膺。

  「又怎麼了?」唐德禎看著眼前這對打算私奔的男女,覺得他們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還不快走!」

  「謝謝你。」他轉過身專注的看著唐德禎。

  她揮了揮手,「別再說了,快走吧!」

  「失禮了。」他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唐德禎不解的望著他,就見他的手毫不遲疑的一掌劈向她的頸子。

  悶哼了一聲,她便軟軟的倒臥在地。

  「德禎!」夏文寧見狀大驚失色。

  金慶膺則一把捉住要撲向前的人兒。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她?」她難以置信的問。

  「這是在替她省麻煩。」他的語氣輕柔但帶她離開的動作卻相當堅定,「不然她怎麼解釋她明明跟你在一起,卻眼睜睜的看你離開而不阻止?縱使她與你是好友,但依然難辭其咎吧!」

  不可否認,他的話確實有道理,夏文寧只好戀戀不捨的看著地上的好友,然後頭也不回的與金慶膺消失在夜色之中。

  原本因為皇上賜婚而喜氣洋洋的夏家,這下在一夜之間有了巨大的轉變,他們全因夏文寧的私奔而陷入空前的慌亂中……




  「這該如何是好?」夏家老爺心神不寧的在大廳上走動。

  一想到自己已經和人私奔的女兒,他是怒火中燒又憂心忡忡。

  「這昱王爺可就在咱們鎮上,三日後才打算回京,這幾日若是他來了說要看看寧兒,卻發現寧兒不見了,這可要如何是好?」夏立侯只要一想到那個局面就嚇得頭皮發麻。

  唐文賢坐在大廳上,看著既是恩人又是好友的夏立侯,坐立不安的在他面前踱步,想要安慰又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文賢,」夏立侯轉身看著他幽幽的說:「沒想到我夏立侯就此要家破人亡了。」

  唐文賢立刻搖頭,「立侯兄,你先沉住氣,現在事情還未到如此難解的地步。」

  「還未到嗎?」他露出苦笑,指著桌案上女兒留下的字條,「你自己看看。」

  那張夏文寧離去時留下的字條,上頭只簡單的寫著──

  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欲與心繫之人一同離去,願爹娘成全。

  「抗旨可是死罪啊!」夏立侯無力的坐在椅子上。

  當年他是跟在天子身旁的參知政事,與天子有最直接的接觸,無奈最後他因風寒而導致身體不適,最後只好請辭返鄉。

  回到故鄉幾年後,身子骨是好了些,但沒想到他雖然已返鄉多年,皇上卻沒把他給遺忘。這次更因為知道他有個待嫁的閨女,所以特許恩賜了門好親事,可原本該是喜氣洋洋的好事,卻因女兒與人私奔,讓這件喜事霎時成了禍事。

  「昱王爺若前來,」夏立侯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然後知道此事,我已經可以想見他將會有多憤怒,到時我這項上人頭便不保了。」

  李昱一家撇開世襲的官位不說,單單家大業大就已經不是今時今日身為普通老百姓的夏家可以對抗的。

  而夏文寧抗旨不婚還與他人私奔,這不單是抗旨,更使得李家顏面無光,夏立侯不認為李昱會放過他們,更何況她闖下的禍事已足以讓夏家無法在越州立足,甚至還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爹。」夏家的長子夏柏生小心的領著已甦醒的唐德禎走進大堂裡,「德禎已經醒了。」

  「德禎!」唐文賢一看到自己的愛女立刻起身迎上去,「怎麼樣?你沒事吧?」

  她動了動脖子,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其他也沒什麼了不得。

  「真是對不住,」夏立侯輕聲的看著她說:「都是夏叔叔養女不教,沒想到還拖累到你。」

  「沒什麼。」看著眼前的陣仗,唐德禎有點搞不清楚情況。

  她只記得那個大個子突然轉過身,一個大掌就打了下來,然後她就完全失去知覺,而當她甦醒過來的時候,她人就躺在夏文寧的床上,夏柏生則滿臉擔心的等在一旁。

  她醒來後,在夏柏生的要求下還多躺了一會兒,然後他便帶她來見夏立侯,說是有要事要詢問她,其實從夏文寧的房裡到夏家大廳這一路上,夏立侯有什麼事要問,她心中也大概有底了。

  「德禎,你可有看到寧兒是跟誰走的?」夏立侯心焦的問,若此時可以從她的口中問出個人名,或許夏家還有辦法可以在大錯未鑄成前,把這個不孝女給找回來。

  聽到他的問話,唐德禎靈活的大眼睛轉了轉。

  「我不知道。」她一邊思索一邊回答,「原本我跟寧兒在說話,可不知道是誰,突然從我身後把我打昏,之後……」她無辜的搖搖頭,「我就什麼事都不知道了,所以寧兒到底是跟誰離開的,我不清楚。」

  原本還在詛咒那個打暈她的大個子該下地獄去,現在唐德禎不得不開始感謝那傢伙把她打暈。

  看來他不是個笨蛋,無形中替她解決了一件麻煩,不然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友離去的事。

  「不知是哪來的登徒子!」夏柏生一臉的憤憤不平,「若讓我找到,一定將他千刀萬剮。」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夏立侯譴責的看了兒子一眼,「先想想該怎麼找到文寧,然後安撫王爺那邊的人才是當務之急。」

  「王爺應該在這兩、三天便會回京,」夏柏生在心中飛快的盤算著,「我們只要暫時渡過這兩、三天就好。」

  「要安然渡過談何容易?」夏立侯皺起了眉,「王爺已經派人送來說帖,明日便會親自來夏府做客,到時若王爺要見寧兒,我們怎麼解釋寧兒不在府裡呢?」

  「立侯兄,我們不如就說是身體不適吧!」唐文賢在一旁提點,「就算是貴為皇親國戚,王爺總還不至於強人所難,硬要一個有病在身的人從病榻上起身陪伴吧!」

  「是不至於。」夏立侯突地想起了李昱的樣子,他是個很俊俏的少年郎,不過實在很難想像他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畢竟他那副樣子就像是久病不愈似的。

  他不是沒聽過京裡傳來的消息,說李昱的身子骨一向不好,自己的女兒嫁過去,說好聽點是成就一樁郎才女貌的美事,但知內情的人都明白她嫁過去最主要是為了沖喜。

  因為昱王府上下的人都希望能夠藉由這古老的方法,讓李昱的身體可以因此好轉,而且這門親事聽說還是李昱的姑姑,也就是當今的德妃娘娘一手所主導。

  「暫時別想太多,咱們就先這麼辦吧!」唐文賢替自己已經慌了手腳的好友下決定,「一切就等王爺回京之後,我們再來商量。」

  「現在也只能如此,只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夏立侯的目光縹渺虛無的看著遠方,「找不到寧兒,我們夏家終會大禍臨頭。」

  「有這麼嚴重嗎?」唐德禎不解的目光穿梭在夏立侯和自己爹爹的臉上,「大不了就是退婚嘛!」

  「你這小孩子懂什麼!」唐文賢瞪了女兒一眼,真不知大人說話,她這丫頭片子插什麼嘴,「事情豈有這麼簡單?這門親事可是皇上下的旨,若反悔就是抗旨,抗旨可是要殺頭的!」

  殺頭?!

  有必要玩那麼大嗎?唐德禎一楞,不過就是不嫁罷了,幹麼要殺頭?

  「總之當務之急是先把寧兒找出來。」夏柏生在一旁說道:「爹,我現在就帶幾個嘴巴緊的下人一起出去找。」

  「好,快去、快去。」夏立侯揮著手,「切記,風聲萬萬不可走漏。」

  女兒私奔的事絕不能傳出去,不然有辱夏家門風。

  「我知道。」夏柏生一個頷首,飛快的走了出去。

  「立侯兄,事已至此,擔心無益。」唐文賢好心的勸著,「你就放寬心吧!」

  「我明白,我現在只希望能夠盡快找到寧兒。」他只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只要能找到女兒,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可是夏叔叔,如果找不到文寧怎麼辦?」唐德禎很白目的在一旁問。

  唐文賢火大的瞪著她,這丫頭真不會看場合說話,難道她沒看到她夏叔叔已經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了嗎?

  此時夏立侯的臉色因為她的話而更顯哀愁。

  「那就等著滿門問罪吧!」他幽幽的回答。

  唐德禎站在爹爹身旁,她可沒料到事情會那麼嚴重。

  她還以為文寧走了,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至於原本的婚事也很簡單,取消就好了,可是沒想到,現在竟落得可能會鬧出人命,甚至是整個夏家都會出事的下場。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現在多想無益,一切等柏生去找過再說。」唐文賢忙著安撫好友。

  夏立侯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一臉沉重的坐下來,唐德禎的目光看著眼前兩名老者,最後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若真找不到的話,」她也沒什麼心眼,直截了當的說:「我嫁好了!」

  她的話語一出,不僅唐文賢錯愕,就連夏立侯也難以置信。

  「德禎!」唐文賢一回過神,就立刻不悅的大吼了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有胡說八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不是嗎?」她回得理直氣壯,「寧兒不見了,夏家沒有女兒可以出嫁,剛好爹你也急著想要替我找婆家把我嫁出去,這個提議很好啊!你可以不用找了,因為有人自動送上門,我替寧兒出嫁,夏家也不用非得將寧兒找回來不可,如此一來不是兩全其美嗎?」

  「瞧你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忍不住斥責。

  先別論女兒不是夏文寧,單就那李家──人家可是豪門貴族,就憑他們一介平民怎麼高攀得上。

  「爹,就當是報恩吧!」唐德禎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你不是說我們欠夏叔叔一個恩情嗎?現在夏家有難我們就幫忙,一報還一報,這樣不是很合理嗎?而且這也是最後的辦法了,不是嗎?如果不這麼做,難不成你真要眼睜睜的看著夏家被滿門抄斬嗎?」

  女兒的話使唐文賢陷入深思。

  唐、夏兩家的緣分可以追溯到大約十年前,夏立侯當年因病返鄉,將一家大小安頓好之後,便帶著夫人與當時年幼的夏柏生、夏文寧一行人到城裡的紫雲宮參拜。

  當時越州知縣的小舅子,因為看上唐家祖傳的一隻龍形白玉珮飾,所以為了奪得這個絕世珍品,他不惜羅織罪名要致唐家一門死罪,夏立侯見了十分義氣的出手相救,他的幫助不單救了唐家保住白玉,還將一向魚肉鄉民的惡棍給扭送官府。

  這份救命恩情唐文賢當然一直牢記在心,只圖有一日可以相報,而今日……他將目光看向好友。

  「這不可行。」夏立侯想也不想的搖頭拒絕,「抗旨已是死罪,若讓德禎冒寧兒的名嫁入李家,那更成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唐德禎不屑的重複一次,「那會怎麼樣?又要死嗎?」

  夏立侯心情沉重的點頭。

  「爹、夏叔叔,」她不以為意的開口,「反正不管抗旨或是欺君都是一個死字,為什麼我們不賭上一賭?只要我爹和夏家的人不說,誰會知道我們欺君呀!」

  「可是,這明明不關你們的事。」夏立侯依然覺得不妥,「我沒道理把你們捲進來。」

  「不想捲進來也已經捲進來了。」她平穩的目光看向唐文賢,「爹,你說呢?」

  唐文賢沉默了,這是一個報恩的好機會,只是這個決定似乎得要賠掉自己女兒的一生,但是……

  他看著女兒,這小丫頭的面相生得好,他一直相信有朝一日,她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可是身為一個父親,除了希望她能榮華一生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能平安快樂。

  「你確定嗎?」他沉重的看著女兒。

  唐德禎肯定的點頭。

  「立侯兄,就照著德禎說的做吧!」唐文賢很快的就做了決定,畢竟夏家的恩情對他們而言大過天,他不能夠見死不救,「若真找不到寧兒,就由她代替寧兒嫁入李家,只是……算是我們唐家高攀了。」

  夏立侯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少,只見他們用堅定的眼神望著他。

  「說什麼高攀,」他忙不迭的起身,「你們可是幫夏家解決了一件大禍事,只是我怎麼可以讓你們身陷險境,若事情爆發,唐家也無法安然脫身,所以……」

  「夏伯伯,別這麼婆婆媽媽了。」唐德禎爽朗的打斷他遲疑的話,有了她爹的首肯,她的語氣更多了份肯定,「反正不過就是嫁人嘛!我早晚都得嫁,所以這次我還算托了你的福,可以嫁入豪門呢!」

  聽到自己女兒的話,唐文賢是又好氣又好笑,他是擔心她擔心得要死,但她卻天真的不知道等在前頭的是什麼。

  看著唐德禎,夏立侯心中依然有著遲疑,但是現在似乎除了這麼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看著漆黑的窗外,他心中還抱著一絲希望,只盼可以找到寧兒,因為這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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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0:01:1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看著外頭亮晃晃的陽光,唐德禎不由得歎了口氣。

  睡了一覺起來後,她才想到一些現實問題,不過現在才開始煩惱似乎太遲了一點。

  嘟著小嘴,她腦子的思緒不停的翻轉著。

  要她代嫁當然不會有問題,更何況是嫁給那個雖然身體不好,但是長得俊俏,講話又輕輕柔柔的李昱,只不過重點是──

  她見過李昱,李昱也見過她。

  而且他們兩人有過交談,李昱更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就算她可以暪過天下人,但是李昱那關,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關,似乎會有問題。

  唐德禎不敢將這事告訴自己的爹和夏叔叔,畢竟他們已經夠煩了,這件事若讓他們知道,他們可能會真的以為末日到了吧!

  「德禎小姐!」一向跟在夏文寧身旁的侍女──芙蓉,在夏文寧離家而她決定代嫁後,便已轉而服侍唐德禎。

  「怎麼了?」她轉頭看著芙蓉,「有事嗎?」

  芙蓉的神色有點焦急,語氣倉促的說:「大事不好了!昱王爺來了!」

  「來了就來了。」她一臉莫名其妙,「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唐德禎低下頭,看著被她繡得一塌糊塗的鴛鴦,忍不住扮了個鬼臉,如同她爹說的,她實在是個不及格的閨女。

  但現在為了盡可能符合一個夏家大小姐該有的模樣,她被要求住進夏府,開始拚命學習三從四德,不過才一天的時間,她就煩得想要回家了。當什麼大家閨秀果然是件苦差事。

  「王爺說要見你。」

  「啊?!」聽到這句話,她的手指不小心被針紮了下。

  「德禎小姐!」芙蓉緊張的看著她。

  「別緊張,沒事、沒事。」吸吮著手指,唐德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傷,她心懸的是剛才聽見的消息,「他要見我?做什麼?」

  「昱王爺似乎是打算在離開越州前跟你見一面。」

  「難道夏叔叔他們沒告訴他,我身體不適嗎?」這可是他們昨夜沙盤推演的結論。

  「已經說了,」芙蓉點點頭,關於詳情她也不是很清楚,「但聽說就是因為你身體不適,所以王爺於禮才要來探望一眼。」

  探望一眼?!

  這可不成,原本她打的如意算盤是,在成親之前別讓李昱見到她,待成親拜堂之後,就算李昱發現她不是夏文寧也無妨,畢竟那時生米已煮成熟飯。

  到時候就算要她用武力逼他就範,接受她成為他的妻子也再所不惜。

  反正李昱看起來已病入膏肓,講話又溫和有禮,整體看來,他那副樣子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就是──好欺負!

  「老爺拗不過他,所以只好同意王爺的要求。」芙蓉一臉擔憂,「所以小姐你趕快回房躺著吧!」

  「為什麼要回房?」今天的天氣很好,她想要在這個涼亭多坐一會兒吹吹風。

  芙蓉忍不住對天翻一個白眼,「德禎小姐,你忘了嗎?你現在是個病人,怎麼可以待在這裡?」

  她一說,唐德禎才記起這點。

  不需更多的暗示,她連忙將手上的刺繡放下,站起身,立刻往好友的房間,現下成了她房間的方向走去。

  芙蓉緊跟在她身後,兩個人因為時間匆促而顯得手忙腳亂。

  幾乎在唐德禎躺下的同時,房門響起了輕敲聲。

  她使了個眼色,芙蓉馬上前去開門。

  「老爺、少爺。」芙蓉一福,「王爺。」

  李昱微點了下頭,謝過夏立侯伸出來攙扶的手,率先走進房去。

  夏立侯有些不安的跟在他身後,走在最後的夏柏生則一臉平靜,看不出思緒。

  「夏小姐。」李昱有禮的喚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唐德禎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她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王爺。」

  「王爺,您坐。」夏立侯連忙叫下人搬來椅子讓李昱坐下。

  待椅子擺好之後,他才緩緩的坐下。

  「夏小姐,身體好些了嗎?」他緩緩的問道。

  唐德禎轉頭看過去,見李昱就坐在花廳裡,兩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所以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只是受了點風寒。」她極力維持平靜的回答。「身體已經好多了,多謝王爺關心。」

  李昱聽到她的聲音覺得有些耳熟,他狐疑的目光看向大床的方向。

  「王爺,」夏柏生在一旁開了口,「舍妹染了風寒,以你的千金之軀,還是別久待於此,以免被傳染。」

  「但我想在這裡坐會兒,與我未來的妻子多聊幾句。」李昱的雙眸清明的掃了夏柏生一眼,「若方便的話,請你們出去,讓我們獨處一會兒。」

  他正想再說什麼,但是夏立侯拉住了他。

  「那我們先下去了。」他半強迫的拉著兒子出去,就連芙蓉也一併退下。

  屋子裡頓時一靜,只剩他們兩個人。

  唐德禎覺得此刻她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不能理解他為何會突然遣退所有人。

  「王爺有什麼吩咐嗎?」她強迫自己開口詢問。

  「沒什麼。」李昱嘴角微揚,柔聲的說:「只不過小姐的聲音,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死掉的人?

  她皺眉想了一會兒,沒想到她的聲音會讓他想起一個死掉的人。

  「誰?」她脫口問。

  「初來越州那日,我在越州城外遇上一位女子。」李昱回答,「你的聲音令我想起了她,她說她叫唐德禎。」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坐了起來,「你有沒有搞錯?我又還沒有死掉,你幹麼咒我?」

  看到她,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俊秀的五官依然沒什麼明顯的起伏變化。

  他專注的目光先是令她的心一突,然後才想起自己現在不是唐德禎,而是夏文寧!

  「唐姑娘,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雲淡風輕的問。

  唐德禎壓下心慌意亂,神色一凜,「你先跟我說,為什麼咒我死?」反正惡人先告狀這招準沒錯。

  「我沒有。」他無辜的表示。

  「你剛才明明說故人!」她很介意這點!

  李昱忍不住嘴角上揚,「所謂故人──不是已故之人,而是指一個熟識的人。」

  「真的不是死掉的人?」她懷疑的看向他。

  李昱搖頭回應。

  「喔!」她應了一聲,勉強接受他的說法,然後她又躺下來,但是他接下來的問話,令她的神經又開始繃緊。

  「唐姑娘,你還是沒有告訴本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成了……夏家小姐。」

  「因為……」唐德禎的手緊抓著絲被,思考了會兒後,決定把心一橫豁出去,「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夏文寧!」

  他一臉的懷疑,這樣的謊言竟然想拿來誆騙他,他的身體是不好,但是腦子可沒有問題。

  唐德禎索性翻開絲被,大步走到他面前,既然已走到這一步,乾脆就先聲奪人算了。

  「我既是唐德禎也是夏文寧,」她揚高下巴,挑釁的看著他,「至於要信不信選擇權在你,若你不爽的話,大不了退婚,我無所謂。」

  看著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李昱淡淡的說:「唐姑娘,你不是受了風寒嗎?」

  「對啊!」她不悅的挑眉,「那又怎樣?」

  「可是你現在精神很好。」

  唐德禎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氣焰一消,立刻轉身想要折回床上躺著。

  「別再裝病了。」他好笑的阻止她的動作,「你很健康,跟你比起來,我才該是那個上床去躺著的人。」

  她的腳步一頓,旋即轉身看他,老實說,他看起來是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與她相較,他確實是比較像該躺下的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床讓給你躺。」她指著床很大方的說。

  「謝謝姑娘的好意。」他輕咳了一聲,搖著頭拒絕,「但是,我還是坐著就好。」

  看著他,唐德禎皺起了眉頭,替他倒了杯水,讓他順順氣,「你的身體打小就那麼不好嗎?」

  他搖了搖頭,「這幾年才如此。」

  「看過大夫嗎?」

  他點頭,連御醫都動用了,卻依然無法找出確切的病因。

  「這麼說,嫁給你之後,我可能很快就會守寡嘍!」

  她的話很大不敬,但卻沒有惹惱他,李昱只是一笑,「若姑娘反悔,可以不嫁。」

  「哪有這麼容易?」她仔細的看著他,發現他的臉色雖然不好看,可是雙眼黑白分明,看來不像是個腦袋渾沌的笨蛋,「這是皇上賜婚。」

  「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請皇上收回成命。」他專注的回視她。

  她聞言心頭一驚,只要一個點頭,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什麼抗旨、什麼欺君之罪的都不會是問題,只要她點頭……

  「我不要!」最後她選擇搖頭,「反正我早晚要嫁人,雖然你可能會早死,但我不討厭你,所以嫁你也不算壞事。」

  聽到她的話,李昱微微一笑,「多謝抬愛,為了你這一句話,我會賣力的活著。」

  他的回答讓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最好是如此。」

  「告訴我,你身體並沒有任何不適,為什麼你的家人要欺騙我說你受了風寒?」他精明的追問。

  答案很簡單,因為她是代嫁新娘,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所以兩人最好少碰面,但是這話當然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最後,她只好聳了聳肩,「你難道不知道要嫁人的規矩很多嗎?」想到這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雖然不是他規定的,但這些都是因為要嫁他,所以她就直接怪到他頭上,「這輩子我最恨的就是刺繡,但因為要嫁給你,所以什麼枕套、被套都得我自己動手繡,害我手上大小傷口一堆,我已經夠煩了,可沒時間再去應付你這個貴客。」

  李昱低頭看著她手上大小不一的傷口,大手輕輕一握,打量了一會,最後搖搖頭,「放心吧!我會交代下去,這些禮俗就免了,你只要等著上花轎嫁進昱王府就好。」

  原本她因為被他捉著手而有些無措,但一聽到他的話後,她的表情頓時一亮,「真的嗎?」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淡笑的說:「只要你不願意做的,都交代別人做吧!」

  哇!看來嫁給他真的不錯,唐德禎笑得很得意。

  這下還真便宜了她,因為好友的逃婚,平白讓她撿到一個夫婿,而且他看來……她上下打量著他,應該會是個對她好的人。

  「雖然還想與你多待些時候,但是已經不早了。」李昱緩緩的站起身,「我該啟程回京了。」

  這麼快?!她還想多跟他說幾句話。

  見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她連忙伸出手扶住他。

  李昱低頭謝過她,然後對她一笑,「我等你。」

  簡短的三個字,讓她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從小到大她粗魯慣了,但遇上了他,她可真是多了些女人家的嬌羞。

  扶著他走到門邊,拉開門的同時,她緩緩開口問道:「你真相信我是夏文寧?」

  「當然。」

  「為什麼?」唐德禎問。這個男人可不是笨蛋,她不認為他會就這樣接受她的說法,而且不加以追問。

  「因為你說你是,所以你就是。」他回答得理所當然,「你是夏文寧也是唐德禎不是嗎?」

  李昱是個聰明人,他十之八九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他卻選擇不拆穿她,為什麼?他實在想不通。

  「記住,」他伸出手輕撫過她的臉頰,「不論你是夏文寧還是唐德禎,你都是我李昱的妻子,我只認你一個──可別在拜堂時又冒出另一個人,不然到時我不知我會有多生氣,你明白嗎?」

  他沒把話挑明了說,但是她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

  夏文寧已經不知道跑到那裡去,所以她──唐德禎注定會嫁給他。

  她肯定的點頭,「你就在你家好好的等著吧!成親那日的新娘子只會是我。」

  有了她的保證,李昱微微一笑,讓等在門外的下人護送著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唐德禎才收回視線,心頭甜蜜的感覺似乎像是思念。

  這思念實在沒有來由,不過才剛道再見,她竟然已經期待與他再見的日子了。




  辭別了從小居住的越州城,唐德禎在夏柏生的護送之下前往京城。

  若說心中有何不捨,那就是捨不得從小到大相依為命的父親。

  擦掉眼淚之後,她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趟遠門,而她心裡明白,自己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回來。

  聽說李昱的身體在回到京城後沒多久突然轉惡,由於這個原因,所以京裡傳來消息,希望能夠盡快讓他們兩人成親,夏家雖然想要抗議,但唐德禎卻獨排眾議,同意在最快的時間內下嫁成親,因為她的心此刻已懸在李昱的身上。

  這傢伙離去時可答應她會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最好別在還未跟她成親前就真的跑去見閻羅王,不然她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死不瞑目,就算做鬼也得不到安寧。

  「若是後悔還來得及。」大婚之日,夏柏生來到她的房裡,輕聲的對她說道。

  一身大紅喜衣的唐德禎,正坐在銅鏡前任由昱王府派來的丫鬟打點自己,纖細的手不時玩弄著自己那把匕首上的龍形墜飾。

  這塊玉是珍貴的白玉,也就是俗稱的和闐玉,這是他們唐家祖傳的珍寶,當初也是因為它所以才牽起了唐、夏兩家人的緣分,這個珍貴的傳家寶,原本該是留給唐家的長子,但因為唐文賢心疼唐德禎代嫁的女兒,所以把家中這個最值錢的東西給她帶在身上。

  唐文賢的用意很簡單,一方面是給她當個紀念,一方面則希望玉石可以帶給她吉祥平安。

  「我沒有理由後悔。」她的視線在鏡中對上夏柏生,「我還挺期待可以嫁給李昱。」

  他聞言眼神一斂,將房裡的丫鬟給遣退才繼續開口,「他是個行將就木之人,你確定要賭上自己的一生嗎?就算……」夏柏生的目光定在玉珮上頭,「當年我父親曾經替夏家搶回這塊玉飾,但這份恩情並不足以讓你用一生來報答。」

  「夏大哥,你把我想得太偉大了。」她比了個手勢,請夏柏生坐下,見他輕輕的搖頭,他不願意,唐德禎也不勉強,只是聳了聳肩,「或許一開始真的是為了報恩,但最後……」她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她是個女孩子家,但她選擇鍾於自己的情感,「我是為了我自己才同意這場婚事的。」

  遇上了李昱,她理解了夏文寧為愛不顧一切的想法,一想起好友,她只能在心底寄上對她的祝福了。

  「為了你自己?」夏柏生驚愕的看著她。

  肯定的點點頭,她站起身,伸手輕撫過從昱王府送來的那些奇珍異寶和綾羅綢緞,「今日的對象若不是李昱,我未必會點頭下嫁。」

  他沉默了一會兒,「這說不通,你對他並不熟悉。」

  「我知道我對他的感覺。」腦中浮現李昱的身影,她抬頭看著夏柏生,「我不會後悔,至於我爹爹……還請夏大哥幫忙關照著。」

  「這點不用你提我也會做。」看著她妝點得絕美的容貌,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舉動令唐德禎嚇了一跳。

  「夏大哥?!」她想要將手抽回,但是他卻堅定的不放手。

  「我一直以為,你最終會成為我的妻子,只是世事難料……我只要你明白,夏家一輩子是你的後盾。」夏柏生承諾似的開口,「只要你有需要,我隨時等你回來。」

  他將內心的情感表露無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眼中就只有唐德禎這一名女子的存在,但一直以來他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以為她終有一日會成為他的妻子,無奈老天捉弄,今日他所心儀的女子竟為了他夏家而下嫁他人。

  唐德禎因為這意外的表白而感到錯愕,天可憐見,她可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成為夏柏生的妻子啊!在她心目中,他一直是個大哥──就只是一個對她極好的大哥而已。

  門口的輕敲聲使房裡的緊繃情緒一解。

  房門打開,昱王府的丫鬟等在外頭,「王妃,時辰已到。」

  趁夏柏生分心之際,唐德禎將手給抽回來。

  「夏大哥,謝謝你。」她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你真是一個好哥哥,能遇上你是我的福氣。」

  簡單的一句話,她就將兩人的關係給劃清,她緩緩的走向開啟的門,坐上等在宅門外的轎子。

  若夏柏生真的將心懸在她身上,那她也只能說抱歉,此生……她注定要辜負他的一片真情了。

  新郎倌因為身體虛弱所以沒有親自前來迎娶,有人同情、有人懷疑的看著代表沖喜的新娘坐上花轎。

  夏柏生沒有阻止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離去。

  他心中很明白,唐德禎這一去,兩人此生是注定無緣相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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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辰到了嗎?」李昱半臥在床上,有些虛弱的問。

  「花轎再過一刻鐘就到王府了。」一旁的李福恭敬回答。

  「扶我起來。」

  「王爺!」李福有些驚訝。

  但李昱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從床上起身,決定要自己上大廳去迎接新嫁娘,拜堂成親。

  「王爺,您的身子骨可以嗎?」

  李昱臉色蒼白,不過還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放心吧!還可以。」

  由於沒人敢反駁一家之主的話,所以就算心裡擔憂也只能替他穿戴好衣物,小心的扶著他走出去。

  李老夫人看到自己的獨子現身,不禁錯愕。

  大廳被喜氣的大紅色所填滿,看到滿室的賓客,他朝眾人微微一笑。

  「昱兒?!」李老夫人連忙上前。

  「娘親。」緩緩的坐下來,李昱輕喚了一聲。

  「你怎麼出來了?」她一臉擔憂的看著兒子。

  這幾天因天氣的變化,李昱不小心染了風寒,身體狀況更加不好,所以大家都料想今天這個大日子,他定不能親自拜堂,因此李老夫人還特地請同宗族的一個堂弟代他與新嫁娘拜堂,沒想到他卻在此刻出現了。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李昱的口氣很輕柔,回答得理所當然,「我當然得露臉,不是嗎?」

  「可是你的身體……」李老夫人皺起眉頭。要不是因為從有辦法想到沒辦法,她也不會選擇沖喜這一條路。

  她吃齋念佛多年,自以為看淡了浮世名利,最後卻依然無法放下自己的兒子。

  不過這件事,說到底也不是她想到的點子,而是德妃娘娘堅持,礙於娘娘面子,她最後才不得不同意,所以若說她放不下,德妃娘娘亦同,畢竟昱兒可是他們李家唯一的血脈。

  看著兒子一臉蒼白,李老夫人在心中幽幽的歎了口氣。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嫁進來,若是他的身體真有好轉,倒也是喜事一件,但若一個不好這可也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花轎來了!」門房從外頭一路喊了進來。

  李老夫人正想叫請來代兒子拜堂的李沂去迎娶,但是李昱卻站起身。

  「昱兒?!」

  「娘親,無妨。」他的口氣溫和,但臉上的堅決卻令李老夫人把到口的話全都吞進肚子裡去。

  李昱隨即在李福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外頭雖然有著耀眼的陽光,但空氣間依然飄散著些許涼意,他俊秀的五官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蒼白。

  見過李昱的人都不得不讚歎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只可惜卻有著一副孱弱的身體。

  伸手扶出坐在轎子裡的唐德禎,她的手溫暖而纖細,他不禁微微一笑。

  他的手好冰!握住李昱的手,她蓋頭下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看來他的身體真的比之前看到時更差了。

  「你是唐德禎還是夏文寧?」

  聽到頭頂傳來的低問聲,她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我是唐德禎也是夏文寧。」

  聽到她的回答,李昱露出滿意的表情,「小心步伐。」他體貼的聲音輕柔的響起。

  這次她沒有回答,只是笑得甜蜜。

  拜過堂後,沒人敢要求看起來隨時會被閻羅王招喚離去的新郎倌陪著大伙吃喝,所以他們只能很識相的目送兩位新人進入洞房,之後在李老夫人的招呼下,所有人就在少了主角的喜宴上飲酒作樂起來,沒人敢去打擾今日的新婚夫妻。




  喜房裡的寂靜跟外頭相比似乎是兩個世界,唐德禎戴著紅蓋頭,在李昱的帶領下走向兩人以後的房間。

  不過是拜堂行禮的幾個簡單動作,卻使李昱的力氣幾乎耗盡,才一踏進喜房,他整個人就虛軟下來。

  唐德禎一驚,也顧不得禮俗,將頭上的紅蓋頭一把丟開,眼明手快的扶住他。

  「該死,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重!」她死命的扶著他,就算他是個病人但也還是個大男人,她一介女流要扛起他來真是件不可能的任務,「快來人啊!」她連忙大聲叫。

  門外守著的人立刻衝了進來,看到癱在地上的李昱,連忙手忙腳亂的把他給扶上床。

  「王爺!」李福一臉焦急的出現在一旁,「王爺,您沒事吧?我得快點去找大夫來。」

  「免了。」輕咳了一聲,李昱說道:「別找。」

  「可是……」

  「我沒事,只是突然有些暈眩。」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李福,「你們下去吧!」

  今天妻子才進門,他可不想要找來大夫使她擔憂。

  李福看著王爺的目光依然有些遲疑,但也不好反駁,於是一福之後,領著下人就要出去,不經意間,他的目光掃到了唐德禎。

  「你?!」他有些錯愕,他當然記得她,那個在越州城外所遇上的口沒遮攔的丫頭,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大紅喜衣?「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唐德禎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了李福,她的大眼轉了轉,最後聳聳肩,沒有開口回答。

  「她是我剛拜堂的妻子,不在這裡,該在哪裡?」李昱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卻堅定的傳進眾人耳裡,「福伯,留心自己的態度。」

  看著唐德禎,李福的心裡頭有一大堆問號,但正想要開口,目光卻對上了李昱的眼神,李昱對他輕搖了下頭,他立刻會意,並將滿心的疑問全都吞進肚子裡。

  「王妃,恕小的無禮,小的該死。」李福馬上改口。

  唐德禎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了下,「沒那麼嚴重,你們下去吧!」

  李福聞一言,立刻帶著下人們離去。

  直到門被關上,她才忍不住鬆一口氣,「真是嚇死人了,那個老頭子看起來不怎麼好騙。」

  聽到她的話,李昱對她挑了挑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是那老頭看起來很精明。」她坐在床沿仔細端詳他的氣色,果然是一副快死的樣子。

  「他叫李福,打小就在昱王府當差作工,現在是王府裡的管事,別直接叫人家老頭,要叫福伯。」就連他貴為王爺都要叫一聲福伯,更何況是她這個才嫁進門的昱王妃。

  唐德禎點點頭,算是聽進他的話。

  「你還沒把話給說完,你說福伯看起來很精明,所以呢?」他柔柔的看著她問。

  「就是不好騙。」她直言。

  「騙?!」李昱淡淡一笑,「你有什麼好騙他的?」

  「就是——」她突然閉上嘴。這個傢伙雖然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卻仍想要套她的話!「沒什麼。」

  輕搖了下頭,她不說他也沒有勉強,「你若不想說也無妨,只是我該怎麼叫你?德禎還是文寧?」

  「隨你,你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她的目光不自在的閃過他試探的眼神,隨後站起身將頭上的鳳冠摘掉,老實說,這厚重的東西壓得她脖子都快斷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聞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那是一種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案上的喜燭,這味道她長到這麼大,從來就沒有聞過,那是一種不該屬於這個房間的味道,很古怪……

  「那就叫文寧吧!」輕歎了一口氣,他帶著些許故意的說:「畢竟你叫做夏文寧,不是嗎?」

  原本試圖在找尋香味的唐德禎,立刻火大的轉身瞪了他一眼,「可是我也叫唐德禎。」

  「所以?」他帶笑的看著她。

  「所以叫我德禎。」最後她還是沉不住氣。

  「好。」李昱也很沒原則的從善如流,「德禎,唐德禎。」

  她忍不住盯著他看,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李昱一定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將話挑明了說,但如果他情願什麼都不說的話,她也樂得這麼得過且過。

  「我可以吃點東西嗎?」她的肚子很餓,看到桌上的菜餚馬上食指大動了起來,至於那個怪香味……反正也不至於太難聞,就由著它去吧!

  「請便。」李昱輕聲的說。

  不客氣的坐在椅子上,她立刻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還不忘有良心的問:「要吃點嗎?」

  「不了。」他想要坐起身,這樣才能把她看得更清楚。

  看到他的動作,她把筷子一放,趕到李昱身旁扶起他,「你就好好躺著,這樣不是比較舒服嗎?」

  「我想坐會兒。」他伸出手,輕觸了下她的臉頰。

  皺起眉頭,唐德禎一把抓下他的手,「你的手真的好冰。」

  「不好意思,」他輕聲說:「讓你不舒服了嗎?」

  「倒也沒有,只是……」她專注的看著他,「我今天才跟你拜堂,你可不要一下子就被閻羅王給抓走了。」

  「我不會。」他一笑,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娶了一個美嬌娘,我怎麼捨得離去?」

  聽到他的話,唐德禎的臉一紅,「最好是這樣。」扮了個鬼臉隱藏自己的不自在,她又回到桌旁拿了塊桂花糕走回來,「你應該多吃點東西,你太瘦了。」

  雖然肚子不餓,但因為是她拿來的,所以他算是給她面子的吃了一口。

  「吃完。」她交代。

  李昱有些哀怨的看著她。

  「不過就是塊桂花糕!」看到他的眼神,她不由得錯愕,「又不是要你吃毒藥,幹麼這麼可憐的看著我?」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她。

  這傢伙……他的眼神無辜得使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這樣子好似她逼他吃的東西真是毒藥似的。

  瞪了他一眼,唐德禎不悅的將被他吃了一口的糕點塞進自己嘴巴裡。

  「多謝娘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輕哼了聲,她走回桌旁坐下,繼續動筷,直到吃得滿足了,才將筷子放下。

  「吃飽了?」看著她,李昱忍不住笑問。

  她點了點頭走向他,「這王府的東西真是美味。」

  「很高興你喜歡。」他的眸中滿是關心,「折騰了一天,你該累了吧?要休息了嗎?」

  她看著他,又看看自己。

  「我得要將這一身嫁衣換下來。」唐德禎有些不自在的說。

  「要叫人嗎?」李昱作勢要叫下人進來。

  「不用了。」她可沒有叫人幫忙換衣服的習慣,「我自己來就好。」

  她連忙跑到屏風後頭將衣服換好,並用放在一旁的水簡單梳洗一下,然後才拖著遲疑的步伐走出來。

  雖說自己是很喜歡他,但是一想到要跟他同床共枕,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了起來。

  「放心吧!」似乎看出了她心裡所想的事情,李昱不禁失笑,「即使我很想跟你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但以我現在的情況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就委曲你了。」

  她的臉因為他的話而更紅了,「你累了嗎?」她故作鎮定的問。

  他點頭,「與你成親可花了我不少力氣。」

  不過就拜堂而已,瞧他說得那麼嚴重!她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後來在他的示意下,唐德禎在他的身旁躺了下來。

  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與男人這麼貼近的躺在一塊。

  「放輕鬆點。」李昱的手輕擱在她的腰間,感受她身上特有的女性香味,「不然怎麼好好休息?」

  被他攬在懷裡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是她的心頭卻感覺甜蜜無比,抬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她微微一笑,將頭輕靠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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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爺,你會不會覺得你房間有股怪味道?」

  「怪味道?」李昱不解的搖搖頭,「沒有啊!」

  「有。」唐德禎堅持,不停的在房裡找尋,「就算是開了窗,但是這味道卻依然不散。」

  「藥味吧!」他手握書冊,半臥在床頭,不以為意的說。這兩、三年來,他藥不離身,別說是房間,就連自己身上都散著藥草味。

  「可是這味道一點都不像藥味。」李昱房裡的藥味是十分濃郁,但是除了藥味之外,好像還有些別的。

  「王爺、王妃!」這時替李昱熬煮湯藥的下人竹兒將藥端了進來,「王爺該喝藥了。」

  「我來。」唐德禎見狀,立刻放棄找尋味道的來源,小心的接了過來,「下去吧!」

  「是。」竹兒遵命離去。

  端著藥碗緩緩坐在床沿,她小心的將滾燙的藥汁吹涼,再細心的餵他。

  「真苦。」吞下之後,他忍不住搖頭。

  「誰叫你要生病。」嘴巴雖然叨念著,但是她的臉上依然顯得擔憂,「快喝,這樣才會好。」

  李昱一笑,聽話的喝藥。

  「王爺,我替你的房間改風水,好不好?」一邊餵他,唐德禎一邊開口問。

  他瞄了她一眼,「風水?!」

  「對啊!」說到這個,她不由得眉飛色舞了起來,「我爹可是越州有名的風水命理師,我從小耳濡目染,雖不敢說學到了全部精髓,但遺是偷學了一些功夫,所以將這房裡的風水改一下,說不定可以讓你的身體好轉。」

  「你爹是風水師?」李昱帶笑的看著她,「你爹不是因病返鄉的參知政事大人嗎?」

  她的手因為他的話而抖了一下,這個時候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講話實在太不經大腦了。

  「參知政事大人就不能懂風水堪輿嗎?」唐德禎狡辯。「總之一句話,你要不要讓我改?」

  她如同一隻河東獅似的在他面前張牙舞爪,這樣的情況還有他說不的餘地嗎?

  「隨你。」怕她太過激動把湯藥都灑在身上,他索性接過手,一口就喝了下去,「你開心就好。」

  聽到他的話,她的眼神一亮,這個男人還挺好說話的,這麼簡單就同意了她的提議。

  「你要做什麼就找下人幫你,不需要凡事都自己來。」李昱輕聲交代,這幾日經他觀察發現,她很少叫下人做事,許多事——包括替他煎藥,也幾乎都是她親自動手,只有在他堅持下,她才會勉為其難的讓竹兒幫忙。

  再不然唯一能夠插上手的人,就只有她從越州帶來的一個小婢女芙蓉了。

  「我又不是缺手缺腳。」唐德禎哼了一聲。從小到大,她沒人服侍還不是長到這麼大,她可沒那個習慣讓人跟前跟後的,「我可以自己來的事,沒必要還讓別人插手。」

  看著她一臉的倔強,李昱本想開口說服她,但又想到她的脾氣,最後搖搖頭,沒有勉強她,全由著她去。

  她拿著已空的藥碗放在桌上,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隨後李福便帶著一個婢女端了碗參茶走進來。

  「王爺,王妃。」他一福,恭敬的說:「這是德妃娘娘從宮裡送來的參茶,要給王爺補身用的。」

  瞄了一眼,李昱不甚熱衷的繼續看書,「放著就好。」

  「放什麼放!」唐德禎接過手來,「涼了就不好喝了。」

  「就算是熱的,滋味也不可口啊!」他依然維持不冷不熱的態度,擺明了不想要喝。

  「管你可不可口,給我喝下去。」

  她霸氣十足的口氣令人驚愕,李福意外的看著這個新王妃。

  「可是我——」

  「我不想聽理由。」她直截了當的打斷他的話,「喝!」

  李昱覺得有趣的盯著她瞧。

  「看什麼看!」她也不客氣的回視。

  「我不想喝。」他像是故意似的說。

  「李昱。」唐德禎火大的雙手抆腰,「你存心不給我面子是嗎?」

  聽到她直呼王爺的名字,李福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娘子,你不該直呼夫君的名諱。」李昱提醒。

  「我叫你李昱已經是客氣了。」她拿著參茶直接送到他嘴邊,「我家隔壁的陳大娘還叫陳大叔死鬼呢!怎麼,還是你個人比較喜歡聽我叫你一聲死鬼?」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娘子,有下人在啊!」

  「有下人在又如何?」她看著一臉錯愕的李福和婢女,「你怕失了顏面嗎?」

  現在失顏面的人好像是她才對。李昱笑了笑,為了避免她繼續發難,所以接過了參茶。

  「娘子息怒,我喝就是。」雖然並不喜歡參茶的味道,但在唐德禎的堅持下,他還是很有男子氣概的一口喝完。

  「算你識相。」看到他的舉動,她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並轉身將湯碗放在李福手上。

  李福趕緊收起驚愕的神情,雖然對於唐德禎的身份他是有那麼一丁點的存疑,但是這新王妃除了粗魯了點、口沒遮攔一點,其他似乎還算不錯,至少她是這昱王府上下唯一一個敢挑戰王爺的人。

  其實在昱王府當差的人都很清楚,雖然王爺說話總是輕輕柔柔,平常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待人也極好,但是不會吠的狗最凶,一旦惹火了他,他可是半點情面都不留,單單冷眼一瞄就足以令人膽戰心驚。

  「王爺。」因為李昱聽話喝完參茶,聽以她也很給面子的改了稱呼,「等一下你就到一旁去坐著。」

  「要做什麼?」他不解的問。他在這床上躺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

  「我要改風水。」唐德禎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你一直窩在床上,我怎麼改?」

  「你要改風水,今天?!」他有些意外的瞠大眼,妻子這種說風是雨的個性也實在太驚人了點。

  「對啊!就今天。難不成我要改風水還要挑良辰吉日嗎?」她堅持,「早點把風水改好,你的身體也會早一點好啊!」

  要真有這麼玄的事,他早就找人來改風水了!看著她,李昱不禁笑了出來。

  「王妃。」在一旁聽他們交談的李福終於忍不住開口插嘴,「您說您要改風水?」

  「對!」唐德禎轉身面對他,「福伯,你就陪著這傢伙好了,他想待哪就讓他待哪,只要不礙我事兒就好。」

  李福的臉色一變,這王妃講出來的話真是大不敬,他連忙看向王爺,就見他一臉寵愛的看著她,似乎對她的話一點都不以為意。

  這真是怪了……他有點兒搞不清狀況。

  「今天外頭刮了點風,」看了下窗外,他覺得有必要告知,「王爺的身體不太適合去吹風。」

  聽到李福的話,唐德禎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指著窗邊的書案,「扶他去那裡坐著,今早你不是拿了些帳目要給他看嗎?就叫他在那兒看吧!」

  「是。」他點了點頭。

  李昱好笑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現在這王府的主子似乎換了人,她看起來挺如魚得水的。

  「若再不成,就搬個太師椅給他,盡可能讓他舒適點,千萬記得——等會兒把窗給關緊,別讓風吹到他。」

  李福聞言,試探的目光看向王爺,見王爺微點頭,他才敢照辦,「是。」他連忙吩咐下去。

  」我想,這府裡就你可以這麼大膽的左右我。」李昱低頭看著細心拿了件絲被蓋在他身上的唐德禎說.

  她抬起頭,兩人的臉幾乎要貼近,這樣的親密動作雖然還是會讓她臉紅心跳,但是已經不會令她感到手足無措的想要逃開。

  「我是為你好,不然你大可不要聽我的。」她俏皮的眨眨眼。

  微微一笑,他吻了下她的紅唇,「隨便你想怎麼樣,我的想法一直沒變,只要你開心就好。」

  「若要讓我開心,你就要健健康康的。」她臉兒紅紅,專注的看著他,「你答應過我你會健康的活下去。」

  李昱伸手撫了下她紅透的臉頰,他是承諾過,而他也從不會違背承諾。

  以往,他並不覺得身體虛弱有何不好,但現在……為了她,他真的開始懷念起以往身體強健,可以縱馬奔馳的日子了。




  今日,李昱夫妻所住的院落熱鬧非凡,就見下人們不停的將東西搬進搬出。

  而李昱也真沉得住氣,房裡亂成一團,他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窗前看帳冊,偶爾看到問題還能跟李福低聲交談幾句,房裡的混亂,似乎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站在離他不遠處,唐德禎如他所望,沒有自己動手,只是站著指揮下人,一下子搬桌子、一下子撤椅子,最後還索性連銅鏡、梳妝台的位置都來了個大搬風。

  「渴了嗎?」她分心看著他問:「我叫人給你沏壺熱茶吧。」

  李昱抬頭對她一笑,「覺得渴的人該是你吧!你可忙碌了一個早上,怎麼,還沒好嗎?」

  「還沒,不過快了。」她搖搖頭,「我還要把咱們的床給換個方位。」

  李昱的目光移向大床,看來是個大工程,最後他仍是聳聳肩,「隨你。」依然由著她。

  一得到他的首肯,她立刻一聲令下,被特別找來的四個大漢便一股作氣同時將床移開。

  「小姐!」床一移開,芙蓉就急著整理打掃,但下一刻卻驚訝的看著床底,「你看這是什麼?」

  唐德禎不解的湊上前去看。

  好熟悉的香味……這就是她最初踏入這個房間時所聞到的味道,今天說要改風水,搬動了床後,才意外找到了味道的來源,想不到這味道竟然是從床底下這株看起來奇怪的植物散發出來的。

  她伸出手將小盆栽拿起來,遠遠的聞還沒感覺,但一拿近,那味道就濃郁得令人皺眉,她緩緩的走向李昱,「這是你種的嗎?」

  他對她伸出手,唐德禎將盆栽交到他手上,讓他更仔細的打量。

  「不是。」他搖頭,「怎麼會在這裡?」

  「你問我?我還得去問神呢!」她覺得好笑的看著他,「這是你的房間,你不知道誰會知道?」

  打量了好一會之後,他抬頭看著一旁的李福,「福伯,這個東西你可見過?」

  李福趕緊彎下腰,接過來端詳,「王爺,小的沒見過。」

  年近半百的他,還真沒見過這奇特的植物,它看起來像是青苔但又不像,上頭發出的淡淡香味,聞久了還會令人有點頭暈。

  這東西若是在其他地方發現倒也不覺得特別,但偏偏是在王爺的寢房裡發現……

  這事情非同小可,李昱與李福交換了一個嚴肅的眼神。

  就只有唐德禎依然在狀況外,單純的她一點都不覺得這小植物有什麼好費心的。

  「王爺,這東西……」

  「擇日再談。」李昱對李福使了個眼神,他並不打算在妻子面前討論這件事,畢竟他不希望讓她太過擔憂。

  「是。」李福立刻意會,拿著小盆栽走了出去。

  唐德禎不解的看著他離去,「福伯拿著它要去哪?」

  「我叫他丟了。」李昱四兩撥千金的回答,「你還沒弄好嗎?我有些累了,想睡會兒。」

  聽到他的話,唐德禎立刻就把那株不起眼的小植物丟到腦後,開始加快動作,

  她如此神速不為別的,就只因她的夫君累了,身為一個好妻子,當然不會令他不舒適。




  小睡半刻起來的李昱,轉身一看,有些意外的看著躺在他身旁的唐德禎,她正睜著大眼睛。

  「你沒睡嗎?」他伸手摟了摟她問。

  她搖頭,一臉的興奮。

  「為什麼?」有些不解的看著她愉悅的神情,李昱不由得也揚起了嘴角,「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沒什麼。」她的語氣裡滿是喜悅,「我覺得我真是個當賢妻良母的料。」

  聽到她的話,他忍不住輕笑了出來,抱著她的手不禁收緊,「此話怎講?」

  「我很聰明可以幫你改風水。」唐德禎驕傲的指著四周,「這風水一改,你的身體會因此而變好,然後我們就可以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

  她才剛將房裡的擺設換個方向,他現在依然多走幾步路就會感到吃力,所以她未免也樂觀得太早。

  但是看她興匆匆的樣子,令他不捨得潑她冷水。

  「是啊!」他順了順她的頭髮,「如果我真能留下這一條命,一切都得感謝你。」

  「對啊、對啊!」她一點都不客氣的攬下這個功勞,因為對她來說,沒什麼比他身體好轉更重要。

  她感到他的指尖輕輕的滑過臉頰,然後停在她的頸項,他的唇也跟著他的指尖一路吻下。

  這樣的親密幾乎使她無法順利呼吸。

  抬頭看著她,李昱的眼底有著迷人的光亮。

  她對他微微一笑,主動親吻他的唇。誰也不能料到明天他的身體會怎麼樣,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其所能的幫他,只要能為他好,什麼她都願意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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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0:03: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唐德禎踩著輕快的步伐進入她與李昱的寢房,手上還拿著一束園裡新開的牡丹花。

  「你們在談些什麼?」她看著李昱和李福狐疑的問。

  他們的對話在看到她的身影之後一頓,所以她隱約覺得不對勁。

  「沒什麼。」李昱淡然的回答,「只是最近南方有私鹽商家出現,我與福伯要想些辦法。」

  「喔!」關於這些,她可就幫不上忙了。

  推開窗,她讓外頭陽光灑進來,這幾天的天氣和煦,讓人見了也心曠神怡起來。

  將花放在陽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她才轉身看著李昱。

  「你們談完了嗎?」

  「談完了。」他嘴角微揚。

  「那……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李昱點點頭,他當然不會拒絕可以跟她相處的機會,於是在她的扶持下站起身。

  李福也帶著笑容送他們出去。

  「換風水這一招果然有用吧!」勾著他的手臂,唐德禎愉快的說。

  「是啊!」他緩緩的與她走在花團錦簇的花園,無異議的認同她的話,「娶了你,真是我李昱三生有幸。」

  「這是當然。」她驕傲的接受他的恭維。

  那曰將房裡的擺設大搬風之後,還真的誤打誤撞奏效了。

  近三個月下來,雖然他的身子骨還是顯得單薄,但是他已不像之前那樣蒼白得好像隨時會兩腳一伸趕著去投胎了。

  現在天氣好的時候,李昱還有體力可以陪著她在花園裡散步賞花,他的好轉,就連大夫都嘖嘖稱奇,看來他離恢復到以往的健朗是指日可待。

  十指交握的親密感覺,帶著一絲興奮滲在她的情緒中。

  李昱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貼身帶在身上的匕首,皺了皺眉。「貴為王妃,你不該帶著利器在身上,若不小心傷了自己怎麼辦?」

  利器?!順著他的目光,她拿起自己的匕首,「你說這個嗎?」

  他點頭。

  「這才不是什麼利器。」她不以為然的說,「這是我爹送我防身用的,你別想要我拿下來。」

  看著她堅決的神情,李昱不禁歎了口氣,他的目光隨後定在刀柄上的白玉墜飾。

  「這塊玉很美。」

  「我也覺得很美。」唐德禎一臉驕傲,還獻寶似的拿到他眼前,「上頭的龍形刻紋也很細緻。」

  「是啊!」他接過來仔細打量,「若我沒猜錯,這龍形墜飾應該是和闐玉中最高級的羊脂白玉吧!」

  唐德禎一楞。羊脂白玉?這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

  「羊脂白玉因色似羊脂而得名。」李昱進一步解釋,「這是白玉中最好的一種,十分稀少也極其名貴。」

  「它來頭這麼大啊!」不過就一塊白玉,沒想到還真是值錢,難怪當初在越州時,那個縣令的小舅子說什麼也要跟他們搶這塊玉,「沒想到我爹竟然捨得把這玉給我。」

  「是岳丈大人給你的?」

  她點點頭,想起來也有些傷感,「我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見人的只有這塊白玉。聽我爹說,這龍形佩飾是我們唐家的傳家寶,照理說這應該傳給我大哥才對,可他卻給了我,或許是想我嫁入富貴人家,好歹也得帶點像樣的東西過來吧!」

  說到底,她爹還真的很疼她。

  看著她一臉哀傷,李昱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喜歡她現在的神情,他要她總是開心快樂,「等我身體再好些,就帶你回越州去看岳丈,去看看你熟悉的山與水,這樣好不好?」

  他的話使她的心突然雀躍了起來,「回越州?!」她的雙眼發亮,「我們可以回越州?你要帶我回去?」

  李昱承諾似的點頭,手輕柔的摸著她的臉,「我想你應該很想回家去見你爹吧?」

  這是當然,她激動的連連點著頭。雖然跟他在一起很幸福,但她還是會掛心遠在越州的爹。

  「那就這麼說定了。」

  唐德禎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但是現實一下子就闖進她的腦海裡。

  回越州探親,那她該探的是夏家還是唐家……一思及此,她的表情不禁一黯。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瞼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剛才明明還很開心的不是嗎?

  「沒什麼。」她連忙擠出一個笑容。管他的,能回越州最重要,其他的到時候再說,她有把握,就算是李昱知道了一切,他也不會讓她離開,因為她相信他對自己的情感。

  「真的沒什麼?」他的眼神帶了一絲懷疑。

  「真的沒什麼。」唐德禎伸手捉住他的手臂,「你只要記得趕快把身體好好調養好,健健康康的帶我回越州就行了。」

  「我會。」輕歎了一聲,他也不顧還有下人在一旁,緊緊摟住了她。

  抬頭看著他,唐德禎幾乎被他的黑眸給迷住,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她記得他的唇覆著她的感覺。

  似乎看出了她的期待,他低下頭吻她,他的唇已經不若以往的冰冷,現在傳達給她的熾熱彷彿可以灼人,他的舌挑逗著她的唇,最後探入她拘謹的口中,溫柔的催促她回應。

  李昱帶給她的強烈情感令她驚訝且發顫,但她卻只能無力的回應他。

  「回房吧!」他近乎耳語般在她的耳際低語。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只能點點頭,任由他牽著自己回房。




  這日昱王府上下顯得戰戰兢兢,因為今日府裡來了位嬌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昱的親姑姑,也就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德妃娘娘。

  「本宮聽說你的身體好轉,所以特來看看你。」德妃坐在大廳之上,抬手對李昱揮了揮手,「昱兒,過來讓本宮仔細看看。」

  他依言向前,站在她的面前。

  「坐。」德妃寵愛的拉他坐在身旁仔細端詳,對他略顯紅潤的臉色感到滿意。「這應該都是托昱王妃的福氣。」看著坐在一旁的唐德禎,德妃笑得很和氣。

  「娘娘,請別這麼說。」唐德禎難得一次那麼有大家閨秀的味道,因為在德妃來之前,李昱就已經三申五令要她凡事克制、凡事小心,畢竟這德妃不單是皇上的人,還是他的姑姑。

  所以為了李昱,她連講話都小心翼翼。

  「有些事我想單獨跟你談談。」德妃拍了拍他的手。

  李昱立刻會意,並朝唐德禎使了個眼色。

  唐德禎馬上起身。老實說,她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裡,因為什麼話都不能說,真是悶死人了,所以她立刻跪拜,帶著下人退下。

  「娘娘,有事請說。」等人都離去之後,他才開口。

  「看你氣色好轉,本宮很欣慰,還有請大夫來看嗎?」

  李昱點頭,「是,大夫說再調養一段日子,就可以恢復以往。」

  「真是令人想不透。」她歎了口氣,「你這病來得古怪,去得也怪啊!」

  「我的身體好轉,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是啊!是啊!」她露出深思的神情。

  「娘娘。」他狐疑的看著欲言又止的德妃,「到底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

  歎了口氣,她緩緩道來,「或許你的病會好轉,真是因為沖喜,所以本宮心想……」頓了一下,她又繼續說:「不如你再迎娶一個妃子,如此一來,說不定可以更快痊癒。」

  這是他聽過最荒謬的事!李昱瞄了她一眼,「有了文寧,李昱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作他想。」

  「可是當初沖喜確實讓你的身體好轉,不是嗎?」

  「那又如何?」他平靜的看著德妃問。

  她又歎了口氣,「我明白你不認同,但是既然沖喜有效,我想我們可以再衝一次喜,這又何妨?」

  李昱皺起了眉頭,「娘娘,大夫說我痊癒只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不可能再去迎娶另一名女子。」他想也不想的便拒絕,因為他一點都不想傷害德禎的情感。

  「可這是為了你好。」對此事德妃也有所堅持,既然開了口,她也就直言不諱了,「別忘了,你可是我們李家唯一的血脈,大哥只有你這個兒子,你若不留下子嗣,如果李家無後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我已經有妻子。」關於這點李昱也很堅持,「我會有子嗣,這只是早晚的問題。」

  「我明白。」她點出了最實際的一點,「但你是個男子,所以再娶一個妻子,對你並沒有任何影響,更何況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

  「我爹並沒有三妻四妾。」李昱直截了當的反駁。

  德妃有些語塞,但是依然堅持,「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爹是因為英年早逝,所以只娶了一個妻子,也只留下你這個子嗣,但你不同,你可以再娶,而這次的對象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他眼神冷冽的看著德妃。

  看到他的模樣,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李昱雖是晚輩,但一沉下臉來,還是夠令她冒冷汗。

  深吸了口氣後,她仍然硬著頭皮說道:「這一陣子,本宮特別仔細替你留心,也替你選定了一個人,她是痕德蓉,你對她應該不陌生才對,數年前她進京時,還曾借住在昱王府,你應該記得這位美麗的小姑娘吧?」

  李昱的眼神一斂,他是記得她,契丹王耶律寧的外孫女,印象中她常繞著他打轉,但當時他每日要進宮修業,所以並未與她有太多的互動。

  那時她約莫在昱王府住了幾個月後,她爹——契丹的東丹王,與他爹為了邊境的防禦工事有了衝突,兩家一交惡她便被召回國,爾後雖然也有魚雁往返,但他也只限於禮數虛應幾句罷了。

  「姑且不論東丹王與我爹之前的衝突。」他點出最實際的一點,「堂堂一個公主怎麼可能下嫁給我當妾。」

  「你爹都已經過世,所以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現在契丹與咱們關係已好轉。其實想當初也該謝謝公主,因為本宮本來沒有想到沖喜一途,是公主的一封書信提醒本宮,公主雖貴為千金之軀,但對你有情有義,知道你久病未癒,所以自願嫁你沖喜。

  「只是沒料到東丹王反對,畢竟他也只有這麼一個掌上明珠,本宮當時以為此事不可行,所以才在眾閨女中點了夏文寧嫁你為妻,可現在東丹王已經被公主說服,首肯公主下嫁,如此一來你們兩人可謂門當戶對,而她既然貴為公主當然就不能是妾。」德妃直接表明,「公主進門後,我也不會委曲現在的昱王妃,所以你會有兩位王妃,她們日後將平起平坐。」

  「荒謬。」李昱啐了一句。

  「放肆!」聽到他的話,德妃不由得沉下臉。

  「娘娘,就算您要我的項上人頭,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站起身,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敢!」德妃氣得臉色大變。

  「我有何不敢?」他反抗的看著她的眸子,「我已經聽您一次,當初接受沖喜已是最大讓步,如今李昱身體好轉,心中也十分感謝娘娘。但是從今而後,我的事就不勞娘娘費心了。」

  「李昱!」德妃不敢相信的聽著從他嘴裡說出的大逆不道之言,「你真是太放肆了!」

  「請娘娘恕罪。」他不是很誠心的說道,「我累了,想要下去休息,就不奉陪了。」

  語畢,他立刻拂袖離去。

  德妃見狀,幾乎震驚得說不出話,好不容易在他踏出大廳前,才找回自己的聲旨,「你給我站住!你該明白,本宮今日能留你昱王妃一條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你可別逼我。」

  聽到她的話,他立刻停下腳步,憤然的轉過身,「娘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她仰起了下巴,「我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李昱神情一凜,「什麼真實身份?」

  「她不是參知政事夏立侯的千金。

  這尖利的一句話直直射入他的內心,但他依然面無表情,平靜的開口,「娘娘,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

  「你不知道?真不知道嗎?」德妃輕搖了下頭,她一眼就看穿他想要粉飾太平的表情,「好,本宮就當你真不知道,現在本宮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

  逃避並不能解決事情,因此李昱只好冷著一張臉,靜靜的看著她。

  「跟你拜堂成親的女子姓唐名德禎,而她不過是越州城外一個算命師的女兒。

  李昱沉住氣看著她,「那又如何?」

  「昱兒,你還不懂嗎?」德妃此刻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大聲的嚷道:「唐德禎犯的可是欺君大罪,不單是她,就連夏家整門都得問罪,這件事若不說出去,唐德禎是可以留下一條小命,但若事情拆穿了,她的項上人頭將不保,到時你沒有妻子,自然也得娶痕德蓉為妃,不是嗎?」

  「娘娘,您現在是在威脅我嗎?」他的眼神相當寒冷。

  停頓了一下,德妃最後歎了一口氣,「本宮又何嘗願意這麼做?就算你不諒解也無所謂,本宮只是為了你好,更何況那痕德蓉非你不嫁,東丹王也拗不過她,因此日前已經派人來談聯姻之事,所以為了兩國的邦誼,你就同意吧!」

  「兩國的邦誼?!娘娘,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上來,我可擔當不起。」就算拿天皇老子來壓他,他也不會同意這件婚事。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把唐德禎欺君的事呈奏皇上,到時唐、夏兩家滿門抄斬,這樣的結果你難道樂見嗎?」

  李昱沉默的看著德妃。

  只見她也平穩的回視他,他很明白,這次德妃絕對不會讓步。

  「娘娘,您可知這幾年我的身體為何變得這麼虛弱嗎?」

  德妃一楞,搖了搖頭,這事就連太醫都查不出來,更何況是她這個不懂醫術的人。

  「因為毛厥。」

  「毛厥?!」這是什麼?她前所未聞。

  「這是來自契丹的稀有毒物,會散出幽香,而這香味久聞之後雖不會置人於死,但卻會使人身軀日益虛弱,提不起勁。」

  德妃皺起了眉頭,「這……這又關你的身體什麼事?」

  「前一陣子,我在我的床下發現了這種植物。」

  她聞言大驚失色。」這怎麼可能?!」只要想到有人會對李昱不利,就令她感到頭皮發麻。

  「娘娘您是否還記得,我是從什麼時候身體開始轉差嗎?

  德妃一怔,仔細的思索,「約莫四、五年前吧!」他在四、五年前就已經偶有身體不適的消息傳出,但這兩年卻是突然惡化。

  「四、五年前誰有那個能耐可以自由進出昱王府?娘娘可曾想過,這昱王府一向門禁森嚴,一般人根本無法自由進出。」李昱的神情一冷,「更何況是個契丹人。」

  而且當時能自由進出昱王府,又可以攜帶毒物的契丹人,也只有住在昱王府內的痕德蓉了。

  「所以……」德妃遲疑,「你認為對你下毒的人是痕德蓉?」

  「這是最合理的懷疑。」他淡淡的表示。

  「可是沒有理由!」她不接受這個說法,「她沒有對你下毒的理由,更何況這些年來她並沒有進京,那毒物若沒人照料,怎麼可能一直活著?」

  「這也是我想不透的地方。」李昱承認,「因為毛厥適宜在陰暗的環境成長,所以可以不需太多水份,但是這麼多年來若沒有人照料,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就不是痕德蓉。」她脫口說道。「無憑無據你不能胡說,這可是關係到兩國的和平。」

  他深吸了口氣,「我明白,而且我已經日漸康復,所以也不打算追究,但是要迎娶痕德蓉是絕不可能。」

  「這事容不得你說不!」德妃用力的一擊桌案。「若你不點頭,就等著你的愛妃項上人頭不保!」

  他在心中咒罵,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因為他很明白,他不能拿唐德禎的生命當賭注。

  「娘娘,您的意思是說,不管如何您都要我迎娶痕德蓉是嗎?」

  她堅定的點頭,這事於公於私都由不得李昱,契丹那方面已經來了消息,因此他勢必得點頭。

  「我可以同意,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李昱冷冷的看著她。

  德妃揚了揚眉,「說。」

  「我可以娶痕德蓉進門,但是唐德禎的欺君之罪此後不得再提,娘娘可以承諾嗎?」

  思索了一會兒,她心想只要能達到目的,她倒是可以饒過唐德禎,畢竟這丫頭對李昱也是真心誠意,她沒有必要非置她於死地。

  「可以。」德妃開了金口允諾,「本宮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不讓任何人知道。」

  咬了咬牙,他將心一橫,下了決定,「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會迎娶痕德蓉。」

  為了留住德禎的命,就算是賠上自己的命他都在所不惜,更何況只是要迎娶另一名女子而已。

  只不過……以德禎剛烈的性子,是否可以諒解他將迎娶另一名女子的事?就算他會這麼做都是為了她,但她未必能夠平靜的接受。

  「時間已經決定,」達到目的後,德妃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就訂在這個月十五。」

  聽到她的話,李昱有些吃驚,「十五?只剩三日?!」

  德妃點了點頭,「是有些趕,但是多加派點人手就不成問題。還有一事,就是公主已經抵京,明日便會進昱王府,你就盡盡地主之誼帶她四處走走吧!」

  李昱還來不及開口拒絕,她便已經翩然起身,喚來宮女、太監隨侍回宮。

  看著一行人離去,他縱使氣憤也只能隱藏在心中。




  李昱半臥在床上,一臉的深思。

  見唐德禎蹦蹦跳跳的跑進來,他立刻收起嚴肅的神情,微笑的看著她進門。

  「有什麼開心的事嗎?」他寵愛的問。

  揚起一抹甜笑後,她隨即將桌案上的火燭吹熄,室內突然一暗。

  他不解的看著她的動作,「你在做什麼?」

  「你看。」她從自己的衣服裡拿出一顆夜明珠,珠子散發的光亮立刻照亮一屋子,那柔和的光線透出些許溫暖,「很漂亮吧!」

  「是很美。」他點點頭,「你怎麼會有夜明珠?」

  「德妃娘娘離去時賜給我的。」她坐到床邊,靠在他懷裡愉悅的說。

  提到德妃,李昱的神情微變,但他並沒有讓她察覺。

  「喜歡就好好收著。」他的大手包住了她的小手。

  「我會。」她的手爬上了他的頸子,「聽說明日有個契丹公主要來?」

  「是。」他淡淡的回答。

  「契丹的公主……」唐德禎不由得在腦海中想像,「不知長得如何?跟我們漢人有什麼不一樣嗎?」

  「相信我。」他吻了下她的紅唇,「長得跟我們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算什麼爛回答!

  「我是想……她美嗎?」

  「這問題根本不需要你擔心。」李昱用牙齒輕咬她的耳垂,「再美也美不過你,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雖然知道這是他的甜言蜜語,但這話聽在她耳裡還是很甜蜜。

  而他的碰觸帶給她的感覺就如烈火燎原般,火熱的感覺瞬間蔓延並讓兩人臣服於情慾,碰觸她的真實感覺令他暫時忘掉與痕德蓉的婚事,但他很清楚在激情過後,還有一場硬仗在前頭等著他。

  他只求在知道一切之後,她可以平靜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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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0:04: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痕德蓉對她的仇視就連白癡都看得出來,但人家貴為公主,就算她對自己再不禮貌,唐德禎也只能有一個字——忍!

  這可是為了李昱,不然她根本就不想甩這個嬌嬌女。

  她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反正這公主也不過要在王府待上一天罷了,一天很快就會過去,等她離開,一切就太平了。

  因為抱著這個念頭,所以唐德禎在帶著痕德蓉略盡地主之誼的逛了幾個院落後,就找了個理由閃人去陪李昱,畢竟面對疼愛自己的夫婿,可比面對擺臉色給她看的公主要來得賞心悅目。

  可她不過才走出寢房,打算親手替李昱做些小點心,就遠遠的看到痕德蓉走來,她下意識想轉身離開,但又想到自己是當主人的,這樣似乎太過分了,所以只好帶著芙蓉迎上去。

  「公主。」唐德禎先開口打招呼。

  痕德蓉冷冷的看她一眼,「王妃。」她不太情願的叫喚著,她也不想跟她打照面。

  要不是因為德妃娘娘交代,她與李昱的婚事還未昭告天下,為免節外生枝,於禮她還是得叫唐德禎一聲王妃。

  原本一個普通漢族女子她根本就不看在眼裡,但德妃娘娘要她在未過門之前,盡可能禮遇唐德禎,因為她在李昱心目中佔有舉足輕重的份量,若是唐德禎一個不快,她與李昱的婚事可能就會告吹。

  雖然她很不以為然,但因為德妃娘娘說得信誓旦旦,為了使婚事能夠順利,她只得敷衍的對待唐德禎。

  畢竟她很清楚什麼情況對自己最有利,為了嫁給李昱,所以她必須暫時跟唐德禎和平相處。

  「王爺的身體還好吧?」痕德蓉開口問。

  「還好。」唐德禎微微一笑,「謝謝公主關心。」

  「我想見王爺。」她不客氣的提出要求。

  唐德禎露出遺憾的神情,「可是王爺身體虛弱,無法下床,還盼公主見諒。」

  事實上,李昱的精神好得很,只不過他堅持不見痕德蓉,所以唐德禎為了自己的夫君,只好對公主說謊了。

  聽到這句話,痕德蓉的臉色微變,她深吸了口氣才又說道:「聽說王妃當初是為了沖喜而嫁給王爺的?」

  唐德禎點頭,這並不是秘密,所以也沒什麼好隱瞞。

  「可是,我看王爺的身體好像也沒比較好啊!」她直截了當的說:「至少到今日他還沒法下床跟我見面,所以沖喜無效,對吧?」

  唐德禎費盡力氣才將反駁的話吞進肚子裡,李昱不想見痕德蓉的理由她是不知道,但絕對不是因為身體不好!

  「公主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她有些不悅的道,「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不過是好心想要幫個忙,你可知道城外的樂山上有個西寧寺?」

  她微微搖了下頭,進京之後她鮮少出門,根本不知道城外有什麼山有什麼寺。

  「寺旁有自然湧出的神水,傳說若有誠心從城門口三跪九叩求拜,求得一壺神水的話,這個水可以治百病,若沒有病的話,也可以延年益壽。」

  聽到這個,唐德禎的眼睛一亮,「真的嗎?」

  痕德蓉不屑的看著她,「你不相信的話可以不聽。」

  她立刻搖頭,「我信、我信,公主請繼續說。」

  「但這一段路很長,三跪九叩的可能要走上一天一夜,所以除非有很堅強的意志,不然一般人可能到半路就虛脫了吧!」痕德蓉專注的看著她,「王妃是金枝玉葉,我想應該吃不了這個苦吧?」

  若是真正的夏文寧可能沒辦法,但她不是,她可是唐德禎,就算要跪走三天三夜,為了李昱,她也在所不惜。

  站起身,恨德蓉爽快的說:「既然王爺身體不適,我也不打擾了,我要進宮去見德妃娘娘,先告辭了。」

  「請。」唐德禎邊思索邊說。

  痕德蓉領著自己一干下人離開,但走沒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道:對了,聽說在月圓之夜取得的神水最為靈驗,還有……」

  唐德禎專注的聽著。

  「今晚我會回府,派人把我的寢房收拾好。」

  語翠,她留下一串笑聲離去。

  唐德禎有點傻眼。她話中的意思是——她要住在王府裡?!她還以為她只是來玩個一天就會滾,沒想到……她的嘴一撇。不過就算她不同意,公主人也走遠了,她想要抗議已來不及了。

  「芙蓉,」她無奈的交代,「找幾個下人去收拾寢房,可別怠慢了公主。」

  「小姐,你真要讓她住下?」芙蓉直覺不喜歡這個看來有些陰沉的異族女人。

  「她是公主,我有說不的餘地嗎?」唐德禎很快就看開了,「不過她剛才說的那個樂山,路不知道好不好走?」

  「小姐,算我求你了,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芙蓉聽到她的話,立刻忙不迭的勸說,「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是騙人,存心要整你的,三跪九叩,就連一個大男人都未必吃得消,更何況是你一介女流之輩。」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痕德蓉對王爺頗具好感,單憑這一點,她就可以懷疑痕德蓉存心要捉弄小姐。

  「而且王爺的身體已經好轉,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做這門苦差事,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若是他能夠更健朗的話,這辦法倒是可以試試。」唐德禎激動的握住她的手,「反正又不難,只不過是去取點水罷了,我可以試試看,對不對?」

  「你別傻了!」芙蓉的心一驚,「這可沒有單純的取水那麼容易,還得做什麼三跪九叩,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

  「當然不是鬧著玩,既然要求,就得誠心嘍!」唐德禎一笑,側頭思索了一會兒,「今天十三,這麼說我明天就得出發,不然我會來不及在十五的月圓之夜取到水。」

  「小姐?!」芙蓉實在難以置信,沒想到她真的打算去做這門苦差事,「你身子受不了的。」

  「若是你家小姐肯定受不了。」唐德禎拍了拍她的肩,「但是換成我,你放心吧!我撐得住。」

  芙蓉一點都不認為她可以撐得住。

  「先別提這個了,我們趕快去準備一下。」唐德禎興奮的拉著她,「王爺肚子餓,還等著我們的小點心。」

  「小姐,你三思啊!」

  「我已經三思了啦!」話是這麼說,但是唐德禎根本想都沒有想,畢竟對她來說,只要是對李昱有好處的事,要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王爺,該喝藥了。」小心翼翼的端著湯藥,唐德禎坐在末沿,看著半臥在床頭的李昱。

  放下手中的書冊,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她親手餵他的藥汁。「喝完這帖藥就別抓了,我已經不需要再喝藥。」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打回票,「不能因為稍有好轉就掉以輕心,乖乖的喝藥,等大夫說你可以停藥才行。」

  李昱聞言,無奈的搖搖頭,「算了,由著你便是,不過我有事得告訴你。」

  「這麼巧,我也有事告訴你。」唐德禎對他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嘴角不禁跟著一揚,「你先說吧!」

  「明天我想要去樂山拜拜。」她雙眼發著光亮。

  「為什麼突然有這個想法?」他不解,她嫁過來這些時日,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卻打算上廟宇去求神?

  「當然是為了你的身體。」她拿手絹替他擦了下嘴角,繼續餵他喝藥,「不然你以為我吃飽撐著呀!我約莫要兩、三日才會回府。」

  「要兩、三日?為什麼這麼久?」從昱王府到樂山,用半天的時間來回已綽綽有餘。

  「既然都上了山,」唐德禎隱瞞自己將要用三跪九叩的方式上山,因為她很清楚若讓李昱知道她的想法,他肯定會要她打消念頭,「所以我想住幾天,吃齋解厄。」

  「你一個女人家獨自出門?」他輕搖頭,「這不太方便。」

  「就算你反對,我也會去。」她堅持的看著他。

  「德禎。」

  「王爺,我會把芙蓉帶在身邊。」她做了讓步,「若你還不放心,大不了再派個下人陪著我們,這總成了吧!」

  李昱看著她,心頭依然不放心,但卻明白自己無法使她打消念頭,「既然如此,我陪你去。」

  「別開玩笑了。」她一臉愕然,「你還是乖乖的待在府裡當你的大少爺,我自己去沒問題的。」

  「我也沒問題啊!」李昱伸出手摟住她。

  「不行,你的身體雖有好轉,但我不敢冒險,想要跟我出門,等你身體再好一點後再說。」即使他現在漸漸康復的情況令人雀躍,可是她仍然無法安心,不知為何,越跟他相處,她越不能忍受他可能有個萬一的結果。

  他不是沒看出她眼底的擔憂,知道自己就算費盡唇舌也無法使她放寬心,之前他的身體不適可以歸因於那株契丹毒物,但是他卻無法跟她解釋清楚,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有一條路——就是早日康復,讓她真的安心!

  將藥碗放在一旁之後,唐德禎伸手抱住他的頸項,「我知道你擔心我,所以我會快去快回,這樣可以嗎?」

  「你這麼抱著我,我似乎無法說不啊!」他吻了吻她的紅唇。

  她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對於自己可以左右他的想法感到洋洋得意。

  整個人壓到他的身上,她不害羞的膩在他懷裡,盡情給他,她所有的熱情……




  天才微亮,為了不引人注目,唐德禎帶著芙蓉從昱王府的後門溜出去,不過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們前腳才走,角落就出現了兩個人影——

  「她已經走了。」痕德蓉冷冷的對身後的人說。

  「是。」李福面無表情的從她身後站出來。

  因為長期住在寺廟清修的李老夫人,和德妃娘娘交代,所以他盡可能努力的服侍這位來自契丹的公主。

  就算再不喜歡她,他也清楚這個昱王府在明天過後將會有兩個王妃。

  「既然她走了,那還不快去準備。」痕德蓉高傲的說。在她眼中,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貴族,一種則是像李福這般像狗一樣低下的下人。

  「但是公主,恕小的直言一句。」李福沒有動作,鼓起勇氣開口,「您與王爺成親一事還請三思。」

  她一個轉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巴掌,「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多嘴!」

  他有些驚訝的撫著自己的臉,打五歲被賣進昱王府當差,在昱王府待了近五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甩巴掌。

  「公主。」眼神一冷,他不留情的說道:「因為德妃娘娘的交代,所以我們昱王府上下都得敬重您為王妃,但是您畢竟還未過府進門,所以還請您別失了身份。」

  「聽你現在的口氣,是在指責我嘍?」痕德蓉瞪著他。

  她已經夠給昱王府面子了,但李昱不把她看在眼裡也就算了,沒想到就連王府的一個下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

  「小的不敢。」他連忙跪下。

  「你不敢嗎?」她記下了這個老頭子,等她一進門,她要處理掉的人,除了首當其衝的唐德禎再來就是他!「就為了一個小小的漢族女子,你竟然敢頂撞我?」

  「她不是什麼小小的漢族女子。」李福挺起胸膛,捍衛自己的王子,「她是我們家王爺名媒正娶的王妃。」

  聞言,她湧上一肚子火,「等我進門,她就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冒名頂替的女人,她的地位根本就微不足道!」

  李福的臉色微變。

  「怎麼?意外我怎麼知道的是嗎?」看到他的表情,痕德蓉臉上不禁浮現得意的神色,「若不是有這把柄,你說我怎麼可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嫁進昱王府?」

  他只能沉默以對。

  「你若是聰明人最好對我客氣些,不然別說是你,到時我一有個不愉快,便搞得這昱王府血流成河、滿門抄斬!」

  看著她瘋狂的樣子,李福打心裡起了寒顫,一想到這女人將會成為李家的一分子,他便感到可怕。

  「堂堂一位契丹公主,怎麼會這般嚇唬一個下人?」晨曦中,李昱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袍,緩緩從陰暗處出現。

  「王爺!」看到主子,李福不由得一驚,連忙迎了上去,「您怎麼出來了?這大清早的露水重,您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可別又有什麼閃失。」

  「沒事,福伯。」李昱淡淡的說,然後以平穩的目光看向痕德蓉。

  無視於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神,她逕自走到他跟前,嘴角揚著笑容,「終於見到你了。」

  多年後重返昱王府,她原本興奮的以為可以立即見到他,卻沒料到他竟以身體不適為由,只派了唐德禎和李福來見她,她對他雖然思念成河,但也因為他的絕情而有了埋怨。

  「李昱身體不適,若有得罪公主的地方,還盼見諒。」他的口氣不卑不亢,沒什麼明顯的情緒起伏。

  」這一輩子,」她站定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李昱將自己的手抽回,轉頭看著李福,「王妃呢?」

  「她一早就出門了。」李福老實回答,「說是要去樂山求神。」

  李昱聞言不由得輕搖了下頭,果然如他所料,一早起來沒看到她的人影,他就猜想她可能已經出發,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縱使明天是他迎娶痕德蓉的日子,不過他還是打算陪她一起前往樂山,但她似乎不想給他機會。

  「王爺,明天便是你的大喜之日,請小心身體。」李福暗示主子回房。

  痕德蓉聽到李福提及大婚,不禁得意的揚起嘴角。

  李昱的反應則是眼神一冷,「王妃有說明日是否回府嗎?」

  「小的——」

  「她當然回不來。」她冷哼一聲,打斷李福的回話。一路上要三跪九叩呢!依她看,這唐德禎跪上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到。

  李昱冷漠的睇她一眼,他一直沒有好機會可以告知唐德禎他將迎娶痕德蓉一事,現在她一大早又偷溜出府,就算他想說,也苦無機會了。

  一思及此,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等她回來時,大事也已經底定,到時她的怒火只怕連他都無法招架。

  「成親之事等德禎回來再說。」李昱下了決定。再怎麼說,因不知如何開口,而讓德禎沒在第一時間得知此事已是他不對,若照原定計劃娶了痕德蓉,只怕會傷她更深。

  痕德蓉聞言有些錯愕,「為什麼?!」她大嚷,「我為什麼要等那個漢族女子回來?」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昱王妃。」他的神情依然沒有什麼變化,聲音也沒有溫度,「公主最好不要開口閉口就直呼漢族女子。」

  痕德蓉一楞,但還是堅持,「時間已定,沒道理更改。」

  「我還沒徵得我娘子的同意。」

  「她的意見根本就不重要,你們不是說什麼出嫁從夫嗎?所以只要你一句話,她就只有閉上嘴的份,更何況……」她不悅的表示,「就算她反對,你還是得娶我不是嗎?」

  她說的是事實,畢竟他們心知肚明,因為唐德禎的身份被她發現,所以他勢必得要受制於她。

  「公主,若逼急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李昱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沒有溫度。

  「是沒有好處。」她一針見血的說:「你大可跟我玉石俱焚,但你這昱王府上下百餘口人命,再加上姓唐和姓夏的一家,你要賭嗎?」

  李昱雙手握拳,神情嚴肅,在情緒未失控之前轉身離去。

  「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那個漢族女子,不想讓她傷心難過的話,現在你該感謝我。」

  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他此刻根本不想面對她,就連跟她多說句話都覺得煩擾。

  「我們成親之日她不在場,」玩弄著手上的長鞭,痕德蓉淡淡的道:「可是我進門所送她的第一份見面禮。」

  她的語氣透露了些許訊息,李昱感到有些不對勁,不由得停下腳步,「你為什麼這麼說?」

  「沒什麼,只不過她會上樂山是我叫她去的。」她一點也不在乎的說:「我是故意把她支開的。」

  他的眉頭微皺,「為什麼?」

  「如果你真那麼在乎她,」她嬌笑的走到他面前,「她不在不是比較好嗎?那樣她就不會那麼心痛,你也能心無旁騖不是嗎?」

  他不客氣的打掉她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你會有那麼好心?」他壓根不信任她。

  「當然不會。」痕德蓉冷笑,「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根本不會費心。」

  「所以……」他雙眼一瞇,臉色倏然一沉。

  「放心,我不會殺了她,只不過我雖不是漢族人,但我也知道漢族禮儀。」她的腦海中浮起要離開契丹時,她的老奶奶對她說的話,「縱使日後進門我與唐德禎平起平坐,但在拜堂成親那天,以我千金之軀還是得向她敬茶,這是你們漢族的禮數,對嗎?」

  李昱沉默,沒有回答她。

  她也不在乎他的沉默,「但是就憑她?我堂堂一個公主跟她那種低下的人敬茶,只怕會折了她的壽,所以我要她滾!」

  她盛氣凌人的態度令李昱反感,他旋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他離開,她不死心的跟在一旁。

  就算他那副神情好似要把她給殺了,她依然不在乎,心機用盡,圖的就是要跟他相守,她不會在最後這一個節骨眼放棄。

  「公主,失禮了,李昱身體不適想休息,所以請回吧!」她的腳步一移動,他立刻下逐客令。

  「我要陪我的夫君。」倔強的仰起下巴,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不成嗎?」

  「我們還未成親!」李昱喝斥,「於禮不符!」

  「我不是你們漢族人。」她揚起一抹高傲不馴的笑容,「別拿你們漢族的禮教來壓我。」

  「李昱沒有那個能耐可以給公主壓力。」說到底,他壓根不在乎痕德蓉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因為在他心目中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只不過這裡是昱王府,凡事還請公主自重,而我之所以迎娶公主的原因,相信公主心中明白,以後就盼公壬能夠大人大量,安分的在昱王府過日子,李昱感激不盡。」

  他淡然的神情使她怒火中燒,「這次我從契丹帶來珍貴的丹藥,我可以使你的身體恢愎以往的模樣,難道你不願意試試?」

  「若真如此珍貴,就請公主自己留著吧!」她的話一點都沒有打動他,「我無福消受。」

  不單是丹藥,就連這個刁蠻的契丹公主,他都不想要。

  痕德蓉鐵青著臉看著他離去。

  「王爺,要派人去把王妃叫回來嗎?」李福在一旁細心的問。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最後緩緩的開口,「免了,或許這場合,她不在對她才是最好的。」

  「但是……王妃終會回府。」李福相當擔憂,他可是真心喜歡這個活力四射的王妃,縱使她是冒名代嫁,但這並無損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會處理。」李昱淡淡的說,他可以想見德禎不能接受,但他會想辦法讓她理解,畢竟他會這麼做也是身不由己。

  在與痕德蓉成親之後,他打算帶著德禎回越州探親,或許在那山明水秀的地方待個三、五個月,或是……三、五年!

  他是會娶那刁蠻公主,但她將永遠被他擺在眼不見為淨的地方。




  「德禎小姐。」芙蓉站在一旁,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汗如雨下的唐德禎,「休息一會兒吧!」

  從清晨到烈日當頭至日落,就見她真的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走了幾里路後,她的動作已明顯緩慢下來,看得出有些吃力。

  「我還行。」唐德禎擦了擦汗濕的額頭,膝蓋已經痛得幾乎失去知覺,她現在憑借的只是一股意志力。

  「不然換我吧!」芙蓉異想天開的說:「換我跪、換我拜。」對她來說,這樣也算意思到了。

  她忍不住失笑,「芙蓉,你別傻了,這得要自己求才誠心。」

  「可是你身體受不了的。」芙蓉急得都快哭了。

  唐德禎此刻的膝蓋都滲了血,額頭也淤青一大塊,她單是用看的,都可以想見她會有多痛。

  「我可以。」唐德禎的臉色有些蒼白,身體搖晃了一下。

  芙蓉連忙上前扶她一把。

  推開她的手,她依然咬緊牙關撐著,夜幕一下子就低垂,她已經累得在跪下之後得要咬著牙才能爬起來,偶爾還得要芙蓉在一旁拉她一把,不然她可能會就此長跪不起。

  「王爺若看到你這樣為他盡心盡力,一定會很感動。」芙蓉在一旁說道:「他一定會更愛惜小姐。」

  因為沒有力氣說話,所以她只能勉強揚了下嘴角。

  這段路彷彿沒有止盡,在唐德禎已經累得快精疲力竭倒下時,她遠遠看到前方古寺透出來的燈火,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小姐,我們快到了!」芙蓉也同時看到燈光,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嗯。」唐德禎的精神因此又來了,「就快到了。」

  像是重新被注入活力一般,她繼續跪拜的動作,心想總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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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0:05: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縱使夜色深沉,唐德禎依然帶著芙蓉在最快的時間趕下山。

  「小姐,我們可以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再回去。」

  「我知道。」唐德禎坐在馬車裡,心情愉悅的說:「但我想趕快把這壺水送給王爺。」

  回程時那寺廟裡的住持好心替她們找了附近的人家,摸黑叫了輛馬車送她們下山進城。

  芙蓉看著小姐不禁笑了出來,看她抱著那壺水像護著寶貝似的。

  「可是住持說,」她的眼裡突然爆出怒火,「根本就沒有人用這方式求水,那個公主果然是騙我們的!」

  「罷了、罷了!」不可否認唐德禎心中也對自己被欺騙感到不痛快,但是痕德蓉畢竟貴為公主,就算想找她算帳也得挑機會,現下她只能先安撫芙蓉,「反正拿到水了,過程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芙蓉心疼的看著她的額頭和破皮滲血的膝蓋,「你都受傷了。」

  「但就像寺裡住持說的,我有誠心,那麼夫君的身體一定會痊癒。」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令她開心。

  聽她這麼說芙蓉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對痕德蓉,她還是覺得不滿到了極點。

  「小姐,城門已經關了。」到達城門口,馬車停了下來,她採出頭查看。

  唐德禎一楞,這個時候城門確實是關了。

  「等等。」她想起早上出門時,從李昱房裡拿出來的令牌,原本是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去!拿給守城的士兵看。」

  就算渾身酸痛,但她心中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回去,因為她早已習慣每夜有李昱的陪伴了。

  「是。」芙蓉將令牌交給馬伕。

  不一會兒,城門便打開,他們也順利的進城。

  唐德禎有些疲累的靠著馬車,一路顛簸使她幾乎累到快閉上眼,但她依然撐著,就快到家了,她在心頭對自己說道。

  回到昱王府時,顧不得一身狼狽,馬車才一停,她便在芙蓉的扶持下走下焉車,還給車伕一筆銀兩讓他離去。

  「小姐。」芙蓉扶著她正要踏上昱王府門前的台階,卻在這時看見昱王府高聳的大門上,掛著鮮紅的大紅燈籠,「你抬頭看看門柱上頭,這是怎麼回事?」

  唐德禎抬頭,這張燈結綵的喜氣摸樣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在她嫁進昱王府那日也是如此……

  兩人趕緊踏進府內,此時雖然夜已深沉,但還是有下人們裡外穿梭好不熱鬧。

  「這是怎麼回事?」芙蓉隨意捉了個人就問:「這麼晚了,大家在忙些什麼?」

  「明日是王爺和契丹公主大婚的日子,我們可忙了!」下人開口解釋,「若不加快手腳,會趕不上時辰。」

  芙蓉聞言大驚失色,她看到唐德禎的身子晃了一下,連忙伸出手扶住她,「小姐,你沒事吧?」

  「王妃?!」下人有些意外看到跟在後頭的唐德禎,喚了一聲之後,就立刻跑進內堂報告李福,說王妃在深夜回府。

  「小姐,你怎麼了?說話啊!」看著一臉慘白的唐德禎,她心焦的喚道,「你別嚇我。」

  「放心,我、我沒事。」唐德禎的聲音幽幽傳來。

  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方纔那句話,不停的在她耳際迴響著。

  成親……李昱要跟那個刁蠻的契丹公主成親?!

  她緊閉雙眼,用盡全身力氣才使自己不當場軟倒下去,她已心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小姐?!」看到她這樣子,芙蓉忍不住眼眶一紅,「他們昱王府真是欺人太甚!」

  虧小姐為了一壺水弄得渾身是傷,但他們竟然在這裡開開心心的等著要成親!

  「王妃。」接到消息的李福忙不迭的從內堂疾步而出,他一看到唐德禎的樣子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她的髮髻有些散落,額上有傷,就連衣裙也都沾滿灰塵,「這是出了什麼事?遇搶匪了嗎?」

  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唐德禎只顧著打量喜氣洋洋的四周,可這些熱鬧一點都無法傳進她的心窩。

  「成親……王爺要跟公主成親嗎?」她喃喃的問。

  李福一楞,心虛的逃避著她的眼神。

  「福伯,」唐德禎堅定的直視他,「告訴我!」

  他歎了一口氣,「王妃,王爺會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而且時間訂得太急,所以王爺才會來不及將訊息告知王妃。」

  不過這些話聽在她耳裡根本就是強辭奪理,顧不得自己膝蓋的傷,她飛也似的朝房裡奔去。

  李福只能心急的跟在她身後。

  李昱與她的房裡,平靜一如往常,她用力的將門推開衝了進去。

  「我要你跟我把話說清楚!」她怒火中燒,也不管李昱已躺在床上,逕自爬上去直接坐到他身上,「欺負人也得有個限度!」

  李昱有些意外的看著她闖進來,他原本已經熄燈正要就寢,沒想到她就突然跑了進來。

  「王爺。」看到房裡的場面,李福大驚失色,「王妃?!」

  李昱將手一抬,「福伯,下去。」

  心中雖然有遲疑,但李福還是躬身退下,順便將門闔上。

  「你回來了。」等到門關上,他立刻揚起嘴角看著她,「不是說要在山上住幾日嗎?」

  「原本是這樣。」她的手直接鎖住他的脖子,「但我慶幸自己回來了,這才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他瞄了瞄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點都不將這舉動放在眼裡,因為他很確定她不可能會傷害他,「什麼意思?」

  「你怎麼可以這麼問?」唐德禎的眼底有著受傷。

  看著她,他霎時明白一切。

  「將燭火點亮吧!」他打算起身跟她把話說明。

  「不需要。」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她的雙眸閃著怒火,「說,為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李昱伸手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但被她憤怒的拍開。

  他只好無奈的收回手,「你都知道了?」

  「屋外那麼熱鬧,我不是瞎子。」唐德禎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用力,「為什麼騙我?」

  她的使力已經令他感到有些不適,但李昱沒有開口阻止,只說道:「我並沒有騙你,只是事情來得突然,德妃娘娘在兩天前才告知,本來想要親口告訴你,但一直苦無機會。」

  「借口!」她火大的吼,「只不過是一句話,會沒有機會嗎?」

  李昱抬起手,不顧她反對,撫上她的臉頰,「如果真的只是單單一句話就可以解決,我早就說了。」

  看著他,她感到既生氣又心痛,最後她的手一鬆,翻身下床。

  他眼明手快的下床拉住她,「別走!聽我說完。」

  「聽你說再多也沒用。」唐德禎硬是將自己的手抽回,「你還是會娶別人不是嗎?」

  人家是堂堂的公主,而她呢?不過是個小小風水算命師的女兒,拿什麼跟人家爭?

  她早該看開,還以為自己會是特別的,但說到底她不過就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縱使他一開始對她再眷戀,最後還是會移開視線,去追隨另外一個女人。

  早知道她就在越州隨便找一個人嫁了,即便嫁給一個凡夫俗子,最起碼夫君可以只守著她過完一生,這深宅大院……終究不適合她。

  看著她進門時順手扔在一旁的葫蘆,今天她的所作所為想來實在諷刺,她彎下腰氣憤的撿起,然後衝動的往李昱的方向丟過去。

  他被砸中胸膛,不禁悶哼了一聲。

  「李昱!」她轉身瞪著他,「我跟你的夫妻情份到此恩斷義絕。」

  在她邁步離開前,他一把拉住了她,「要走可以,但你得先聽我把話說完。」

  「還要聽什麼?」她諷刺的看著他,「反倒是你聽我說才對吧!我告訴你,一直以來我都只有一個名字叫唐德禎!至於那個你該娶的王妃夏文寧其實是另外一個女人,從來就不是我,你聽清楚了嗎?所以你放手讓我走吧!是我錯了,是我太天真了,我們從來就不該有關係。」

  她的話令他感到難過,明白今日是他令她傷心了,李昱不禁幽幽的歎了口氣,「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唐德禎,越州人士唐文賢之女,你爹是個在越州城內紫雲寺前擺攤的算命師。」

  她臉色微變的聽著他說。

  「但不論你是唐德禎還是夏文寧,」他的手撫著她的臉頰,深情的望著她,「這些對我都不會有影響,因為與我拜堂的是你、我的妻子也只有你。」

  「別說得那麼好聽。」她的眼淚很不爭氣的流下來,「你現在還不是要去跟別的女人拜堂了。」

  「我也百般不願。」不顧她的掙扎,李昱硬是吻上她淚濕的臉頰,「但是我們身在皇室,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你冒名代嫁是事實,一旦事情爆發,不單是你,就連你遠在越州的爹和夏家一門都難逃一死,這點你可明白?」

  她當然明白,所以她才希望這件事能一輩子都是個秘密,不被任何人知道。

  「若你一開始就知道,那為什麼還要娶我?」唐德禎激動的問。

  「或許這是我的自私吧!原本上越州是要傳聖旨,但我也有意先告知夏大人我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娶妻,所以應該會退了與夏家這門親事。」他露出苦笑,「但因為遇見你我才打消這個念頭,你吸引了我,讓我想娶你進門,所以在夏府見到你時,我才會說不管你是誰,我只認你一個人。你是我的妻,你叫什麼名字,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我不明白。」

  「為什麼會不明白?我的理由與你一開始就願意嫁給我這個行將就木的病人是同樣的道理。」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李昱微彎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平視,「德禎,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的決定,但相信我,這是最好的辦法。」

  她的淚水又掉出來,「我還是不懂。」

  「代嫁的事情已經爆發,宮裡有人知道你冒名代嫁這件事。」他將她輕擁入懷,「我娶了痕德蓉後,就不會再有人追究你的身份問題,你這一輩子都可以理直氣壯的做你的昱王妃、我的妻子,而你越州的娘家或是夏家也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他的一番話說得十分有道理,也確實安撫了她的怒氣,但仍然無法使她的心好過一些。

  她並不想與人共侍一夫,可是她能選擇嗎?若說李昱身不由己,那她也亦同……

  「我是昱王妃。」唐德禎幽幽的開了口,「那公主呢?你又打算置她於何地?她可是千金之軀。」

  眼神一斂,他的口氣並沒有一絲憐憫,「府內下人依然得尊稱她一聲王妃,但你大可不必理會她。」

  同樣身為女人,她瞭解李昱絕斷的話也注定了痕德蓉此生的悲哀。

  「德禎,今天我的所作所為你能理解嗎?」他低頭打量著她。

  唐德禎垂下眼瞼,無論她的回答是什麼,其實都已無力回天……

  「等我一下。」離開他的懷抱,她到花廳拿起方才自己衝動甩到他身上,此刻已落在地上的葫蘆,並拿起杯子倒了杯水,「喝下去。」

  「這是什麼?」李昱接過手,好奇的問。

  「樂山的泉水,據說可以治百病。」

  「你是為了這泉水才上山的?」

  「廢話!不然吃飽撐著嗎?」她的笑容有些虛弱,「喝吧,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若能選擇,他多希望可以抹去她眼底深刻的哀愁,但事已至此,他什麼都不能做,明天就算百般不願,他還是得跟痕德蓉成親。

  「你不走了嗎?」

  看著他,唐德禎歎了一口氣,她真希望自己能有勇氣離開他,但她只是搖搖頭說:「喝吧!」

  他一口將水飲盡。

  「夜深了,去睡覺。」看他喝完,她滿意的點頭,扶他回到床上。

  「陪我。」

  「好。」她淡淡一笑,「等我梳洗之後再陪你,你先睡吧。」

  她現在全身髒死了,可不想帶著一身塵土上床躺著,於是她立刻喚來芙蓉。

  「小姐。」芙蓉一進門,看到唐德禎不禁心疼的喚道。

  「沒事了。」唐德禎擠出一個笑容,「去燒點水,我想梳洗。」

  「好。」芙蓉連忙照做,不敢多問什麼,只怕再問下去,會讓她感到難受。「我順便再拿些創傷藥來,你的傷口不擦點藥不行。」

  「隨便。」她解開腰帶,不很在乎的說。對她而言,傷口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為什麼要擦藥?」李昱坐在床上,專注的看著她,「你受傷了嗎?」

  「沒事。」她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只是小傷。」她又不是什麼嬌嬌女,這點小傷對她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但李昱對她伸出手,要她過來。

  對他挑了挑眉,最後她沒有反駁的將手交到他手上。

  摸著她的雙手,他在黑暗之中看不出有任何不妥,「把燭火點亮。」

  「你不是打算睡了嗎?」

  「把燭火點亮。」他的語氣相當堅持,打算在光亮中看個仔細。

  唐德禎無異議的把桌上燭火點亮。

  當她轉過身,他一看到她額頭上的傷立刻拉下臉,大步走到她面前,「這是怎麼回事?」他的手觸摸她的額頭。

  這舉動使她瑟縮了一下,「輕點,會痛。」

  李昱皺起了眉,「怎麼弄的?」他的語氣有著山雨欲來前的暴怒。

  雖然還是有點難過他將要娶別人,但他對她的關愛之情溢於言表,單就這點還是使唐德禎的心頭一暖,也不枉她為他這麼犧牲奉獻。

  「說!」他生氣的催促。

  「沒什麼。」她微微一笑,「還不是為了那壺水。」

  李昱滿臉不解。

  「為表誠心,所以我一路三跪九叩上樂山。」她不在乎的聳肩,「這額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聽到她的話,他感到心疼得無以復加,立刻推著她坐到椅子上,單膝跪在她面前,將她的羅裙掀起。

  唐德禎膝蓋的傷口已經在樂山上的寺裡稍微清洗過,但是上頭依然有令人心驚的血痕與青紫。

  「你這呆子!」此刻他對她真是又氣又感動,「是公主教你的?」

  唐德禎沒有回答。

  其實她不用說,他也猜得到。

  「該死!」他幾乎忍不住怒氣想要去甩痕德蓉一巴掌,「明日我會下令,從今以後,不准她接近你半步,你也不准去跟她講話。」

  她太天真,只會被痕德蓉要得團團轉。

  「沒那麼嚴重。」她哼了一聲,「你以為我真會笨到讓她騙第二次嗎?她已經沒機會了。」

  此時芙蓉拿著藥和想讓累了一天的唐德禎止饑的小點心走進來,在看到跪在唐德禎面前的李昱時有些驚訝。

  就連跟在她身後提著熱水進來的幾個婢女都傻了眼。

  「把東西放著。」他看也沒看她們一眼,「你們可以下去了,王妃我自會照料。」

  李昱的話令芙蓉雙眼大睜,最後她微微一笑,靜靜的帶著將水倒好的婢女關上門離開。

  她雖然也對王爺要娶痕德蓉一事感到憤憤不平,但是以他對小姐疼惜的樣子看來,他還是很在乎她家小姐,這令她稍稍寬心了些。

  唐德禎好笑的看著他,「你這個病人還想照料我?少不自量力了。」

  「即使我身體不若以往,可照料你已是綽綽有餘。」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似的,李昱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她吃驚的環住他的脖子,「看來那水還真是有效,才喝一口你就可以抱起我了。」

  「我能抱起你跟那水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把她抱到屏風後,木桶裡的水正冒著吸引人進去泡澡的熱氣,「下次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做蠢事,我就把你綁在床上,三天不准你離床。」

  「最好你綁得住我。」他的恐嚇對她一點用都沒有,就算他已經日漸康復,但在她心目中,還當他是兩人初識時那個虛弱的男子。

  他愛憐的吻了吻她的唇,「我真的不希望傷害你。」

  「別再說了。」唐德禎在他的唇邊低語,「我很清楚,事情真的就像你說的一樣身不由己,你無法拿我的命當賭注,同樣的,我也無法拿我爹跟夏家一門的命胡來。」

  他深邃的眼眸直望進她的眼底,「相信我,我不會委曲你。」

  「我一向相信你。」她抬頭對他一笑,「不然我也不會嫁予你。」

  他聞言揚起笑,並將她放下,開始輕柔的替她寬衣解帶,真如他對芙蓉所言,他打算要服侍她更衣沭浴。

  唐德禎雖然有些驚訝,卻也沒有阻止他的動作,畢竟能讓一個王爺這麼細心的對待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事,她當然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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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0:07: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清晨的第一聲雞鳴喚醒了半夢半醒的唐德禎。

  她睜開眼睛靜靜的在李昱身旁躺了一會兒,最後她輕歎了口氣坐起身,輕手輕腳的下床,身體傳來些許的痛楚令她忍不住皺起眉。

  輕推開窗,東方已露出些許耀眼彩光,天亮了……一夜無眠她本該感到疲累,但她沒有,她只覺得心頭沉悶得難受。

  昨夜她本該累得癱睡,但腦海內打轉的念頭卻使她無法好好休息。

  她只隱約記得自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似乎睡著了但似乎又沒有。

  李昱要與痕德蓉成親的事重重壓在她心頭,雖然她嘴巴說瞭解他的身不由己,但依然心痛不已。

  轉身看著床上熟睡的李昱,她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於是便不假思索的拿起桌上的令牌,輕聲快步走出去。

  這個時候王府絕大部分的人還在沉睡,只有幾個下人已經起床開始一天的事務,大廳上張燈結綵的鮮明色彩印在眼中令她感到刺目無比,唐德禎轉身離去,不願再多看一眼。

  憑著印象走到王府的馬廄,她聽說之前李昱身體健朗的時候是個馬上英雄,雖然對照今日的虛弱實在很難想像他在馬背上的模樣,但是不可否認,這王府裡確實有幾匹珍貴的寶馬。

  唐德禎悄然進入,然後牽著一匹看起來還算溫馴的馬出柵欄,她拍了拍馬的頸子,安撫了一下,便俐落的翻身上馬。

  「是誰?」管馬房的小廝聽到馬的嘶叫聲,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跑了出來,語氣焦急的問。

  「我是昱王妃。」她對小廝報上自己的名號大聲的嚷道:「開門!」

  「王妃?!」小廝有些意外的看著馬背上的唐德禎。

  「還不去!」她的口氣加了些強硬的命令。

  小廝下敢遲疑,連忙跑去將門打開。

  門一開,唐德禎的腳一蹬,馬便一個箭步衝出去。

  清晨的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她放心的策馬狂奔,直穿街道,到了城門口,遠遠的便拿出腰間的令牌。

  等她到了城門下,城門已經打開,她沒有任何遲疑的出了城。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想留在昱王府。

  直至騎到河邊,前頭已沒有路,她才讓馬緩緩停下。

  失神的看著遠方,若沒記錯,這是往越州的方向,她歎了口氣,突然覺得好想家,好想爹……

  慢慢的由馬背滑下,她牽著馬,沿著河邊緩步的走。

  但才走沒幾步,她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她握著韁繩狐疑的望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匹黑色駿馬載著馬背上的人漸漸接近,隨著一人一馬由小而大,她的雙眸也跟著震驚的大睜。

  「王爺?!」她錯愕的看著馬停在她的面前!

  「你的速度可真快,我差點追不上你。」李昱對她一笑,臉色有些蒼白的從馬背上下來。

  她趕緊伸手扶住他。

  李昱冷汗直冒,沒有拒絕她伸出來的手,雖然他認為自己恢復得很好,但現在看來似乎還需要一些時日。

  「你瘋了嗎?」唐德禎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連忙要他坐下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體,竟然學人家策馬狂奔,這擺明了在玩命嘛!

  「我來找我的妻子,怎麼會是瘋了?」他淡淡的說。

  唐德禎皺眉看著他,「你不是還在睡嗎?被我吵醒了?」

  他輕輕搖頭,「跟你一樣,一夜無眠。」

  她的眼底閃過驚訝.他知道她一個晚上都沒睡?

  「我跟著你出房門,只是沒料到你會騎馬出府。」李昱捏了捏她的臉頰,「以一介女流而言,你馬騎得不錯。」

  「這都要感謝我哥。」看著他,她一臉難掩的擔心,「你真是太衝動了,跟著我出來,如果有個萬一怎麼辦?」

  「事實證明什麼事都沒有,不是嗎?」他牽著她的手,「找個地方坐會兒,我想休息。」

  不敢遲疑,唐德禎快速的在附近找了個平坦的地方,那正好有棵大樹足以擋住緩緩露臉的太陽。

  她扶著他,兩人一起坐下。

  誰知李昱才坐下,竟然不客氣的將頭枕在她的腿上。

  「你做什麼?」看到他的舉動,唐德禎有些驚訝。

  「讓我躺會兒。」他一臉的舒適,太陽已經露了臉,看來今天似乎會是個好天氣。

  「讓你躺會兒是沒問題,但是……」她低頭看著他,摸了摸他的臉,「你得回去昱王府,別忘了今天你得跟公主成親。」

  李昱閉上眼,口氣相當不以為意,「我身體不適,我娘親會找一個同宗族的堂兄弟替我拜堂。」

  「這樣可以嗎?」唐德禎一驚。他這舉動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吧?

  「當然可以。」他掃了她一眼,想了下,最後還是沒有告訴她,其實當初要不是因為他堅持,跟她拜堂的人也會是同宗族的堂兄弟。

  「公主一定會氣死。」想起痕德蓉的脾氣,她不禁說道。

  「最好她能氣到毀婚,這樣不是更好。」拉下她的頭,他親密的碰了碰她的唇。

  她情不自禁的回吻他,「你覺得有可能嗎?」

  「不能說不可能。」李昱挑了挑眉,老實回答,「只不過機會渺茫。」畢竟他心裡很明白,為了嫁給他,痕德蓉可以說是心機用盡,不可能已走到這一步還會打消念頭。

  「若一開始你娶的人就是她,」她的手輕柔的撫著他汗濕的額頭,有些心疼的說:「事情或許會簡單得多。」

  「我可不認為,如果一開始你沒有代夏家閨女出嫁,今日我也不可能會娶她為妻。」他實在不願意去思索這種假設性的問題,畢竟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再想其他也無意義。

  他對痕德蓉的反感很明顯,只是她不懂。

  「她是任性驕傲了一點,但她是個大美人。」她很中肯的表示,「難道你對她沒有一絲絲心動?」

  李昱搖了搖頭,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他可以在第一眼就決定這個人該定位在心目中的哪個地位,而痕德蓉之於他,從來就是不需費神放在心上,雖然這麼說對她似乎有欠公允,但是痕德蓉自己堅持選擇嫁給他,後果就得要她自己去承擔。

  疲累的閉上眼睛,他覺得跟妻子在陽光底下就這麼寧靜的待著,是個令人心滿意足的體驗。

  「你真的不回去?」看他把眼睛閉上,她忍不住問。

  「不回去。」他淡淡的回答。

  唐德禎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但假使他不想回去,她逼著他回去也沒什麼意思。

  和風徐徐吹來,他們倆都很清楚等在王府裡的會是一團亂,不過這個時候,他們選擇將之拋到腦後不願去想,一切就等回府再談。




  李昱的駿馬載著他與唐德禎回到昱王府,另一匹馬則被他牽著一路緩緩尾隨在後。

  焦急的等在大門外的李福見了,連忙迎上去。

  「王爺,您可終於回來了。」他嚇得老命都快沒了。「府裡出大事了!」

  李昱淡淡一笑,在小廝的攙扶下跨下馬,然後伸手扶住隨後下馬的妻子。

  「回房吧!」他輕聲的對她說。

  唐德禎點了點頭,與他一同踏進大門。

  「王爺!」李福在他們的身後急得快跳腳,「您聽到小的說的話了嗎?府裡出大事了。」

  「聽到了。」李昱不是很在乎的回答,「公主又怎麼了嗎?」

  在這王府裡能出大事的只有痕德蓉這號人物。

  「不是公主。」他焦急的跟著主子的步伐,「是新羅來的左議政大人!」

  新羅來的左議政大人?!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李福,他並不認識這號人物。

  「他是誰?」唐德禎問出了李昱心中的疑問。

  「聽說他是新羅的王室。」李福也不很清楚,但還是盡可能的把所聽聞的全盤托出,「因為很有才華,所以年紀輕輕就當上左議政大人。」

  她輕拉著夫婿回房,「先回房吧!要談事情可以坐著談。」

  與她出去跑了一天,她可不希望他累著了。

  李昱聽話的回房,直到端坐在太師椅上,喝了口她送上來的茶才繼續剛剛的話題,「之前是有聽聞宮裡傳來訊息,說新羅女王派了個特使前來商討議和之事,照你這麼說,來的人應該就是這位左議政大人吧?」

  新羅國是在這數十年間崛起的西方新勢力,挾著強大的軍事力量合併了無數小國後,發展出更強大的國力,實力不容小覷。

  這幾年新羅與漢族在邊境偶有衝突,造成兩方在邊境的不安定,這使得皇上擔憂不已,努力想解決此事。

  正好兩年前新羅新女王繼位,兩國有了商議的契機,於是兩國使節互有往來,打算以和為貴,加強雙方的貿易往來,互蒙其利。

  「小的不清楚。」李福有些緊張的說:「只是這位左議政大人今天來了王府。」

  「大人來王府?!」李昱滿腹疑惑,不論公與私,他與這位新羅的左議政大人皆沒有交集,他的到來有些古怪。

  「是啊!而且……」李福招來等在門外的下人,下人手裡捧著喜聯,這原本該是高掛在大堂上拜堂成親時要用的,「王爺,請看。」

  他伸手將喜聯一抖,只見上頭的「囍」字硬生生的被人用利刃狠狠劃成兩半。

  「這是怎麼回事?」唐德禎的手輕觸著破壞的痕跡,感到相當訝異。

  「是那位左議政大人拿劍劃的。」李福老實告知,「他才一進門就說這門親事不算數,然後就拿劍把喜聯給弄成這付德行。」

  「公主會氣死!」她驚呼了聲,可以想見痕德蓉在看到那場面時,臉色會有多難看。

  「公主當場怒不可遏,她所帶來的契丹勇士還跟新羅的士兵打起來。」想起早上那一幕,李福還真是心有餘悸,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事情怎麼會有這樣的發展。

  單是想像就知道那個場面一定很精采,唐德禎突然有些後悔今天沒有留在王府裡看好戲了。

  看到她遺憾的神情,李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拍了拍她的手,對李福說道:「現在人呢?」

  「因為公主一怒之下拿刀傷了左議政大人,所以被新羅的士兵拿下,現在已經押進宮裡了。」李福歎了口氣,「老夫人也趕進宮去瞭解事情的始末。王爺,您說這該如何是好?」

  現在的情況不要說是李福,就連李昱本身都搞不太清楚。

  「我要更衣。」

  「你要幹麼?」看他站起來,唐德禎有些不解的問。

  「進宮。」李昱淡然的說。人家到王府來大鬧一定有原因,他不去瞭解一下實在說不過去。

  「可是你才剛回府。」她的手輕放在他手臂上,「你不先歇會兒再去嗎?」

  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無妨,我去去就回來。」

  看著他,唐德禎還是無法安心,「我跟你去。」

  他對她一挑眉。

  「我要跟你去。」她又重複了一次,反正她跟定他了。

  微微一笑,李昱看出她眼底的堅持,所以沒有拒絕,「替王妃更衣,她要與本王一起進宮。」

  在更衣後,兩人隨即步出大門坐上馬車,直往皇宮而去。

  「王爺,」一直到與李昱安坐在馬車裡,她才說道:「會不會那個什麼議政大人喜歡公主,所以來搶親啊?」

  「不知道。」他輕輕搖頭,「不過假使真是如此的話也不錯,我們將會少個大麻煩。」

  聽見他形容堂堂的契丹公主是麻煩,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到她的笑容,他也放鬆了自己的臉部線條,「你呢?不累嗎?」他清楚她昨夜沒睡好。

  「有一點。」唐德禎老實的表示,「不過我現在更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等我們進宮,所有事情就都明朗了。」他將她摟進懷裡,「你先歇會兒吧!」

  她在他的懷中點點頭,緊靠著他,聽著他的心跳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




  一進宮李昱就被召進大殿,因為沒有傳唐德禎,所以她只好在御花園裡等。

  原本她坐在八角亭裡,但是又擔心得坐不住所以頻頻站起身,心神不寧的望著大殿的方向。

  「小姐,這宮裡真是氣派。」芙蓉跟著一個宮女去繞了一圈後,興奮的回到唐德禎的身旁,「這裡比王府還要大上好幾十倍呢!」

  「是嗎?」她隨意應了一聲,她才不管這裡有多大,她只心懸身體虛弱的夫君。

  「德禎!」

  突然問,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叫喚聲傳進唐德禎的耳裡,她的身軀先是一僵,然後轉向聲音的來處——

  那由遠而近的人影就如同眼見死而復生似的令人愕然!夏文寧?!她的名字卡在唐德禎的喉嚨,激動得無法言語。

  「小姐?!」芙蓉率先回過神,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夏文寧,忍不住衝上前去,「我的好小姐,真的是你,芙蓉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啊!芙蓉。」夏文寧笑得很甜,拍了拍哭得梨花帶淚的芙蓉,「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嗎?」

  芙蓉迅速退了一步,仔細打量著夏文寧,發現她不但人變美了,還豐腴了些,看到這樣的她,她才終於放下心。

  「你被我嚇傻了嗎?」夏文寧走到唐德禎的面前,拉住她的手,「難道不開心看到我嗎?」

  「我、我怎麼會不開心?」唐德禎終於回過神,激動的叫了一聲,「文寧!真的是你?天啊!我不是在作夢吧?」她用力的抱住好友,「你怎麼會在這裡?」

  兩個女人叫嚷著抱在一塊,內心深處,她們都以為此生再也沒有見面之期,卻沒料到可以在這個地方重逢,心裡頭的激動可想而知。

  「我與我的夫君一同來的。」稍稍冷靜之後,夏文寧才抹去臉上激動的眼淚說道。

  「你的夫君?!」唐德禎一楞,「那天打暈我的傢伙?」

  夏文寧甜蜜的點頭。

  她的腦袋突然靈光一現,「我記得他是新羅人,難道他是今日到王府破壞婚禮的那位大人嗎?」

  夏文寧這次更是點頭如搗蒜。

  「真是他?」唐德禎難以置信,「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她回答得理所當然,「你代我出嫁已經夠委曲,怎麼還可以讓你因為那個契丹公主而屈就下位?」

  「可是……」唐德禎忙著消化突如其來的訊息,「這件婚事可不是你說了算。」

  「我當然明白這事沒那麼容易解決。」夏文寧歎了口氣,「但我真是對你感到萬分歉疚,我沒料到最後是你頂替我成了無辜的代嫁新娘,你這般為我,若你再遇到不幸,我將一輩子良心不安。這次與大人一同前來,意外得知昱王爺將再迎娶契丹公主,我知道以你的性子絕不會同意這事兒,要真同意了,那也一定是心有不甘,所以……」她一頓,輕聲的說:「我就私下要求大人去阻止這場婚事。」

  「文寧,這事一個不好可是會死人的!」她拉著好友,焦急的在她耳際低語,「別忘了,你逃婚抗旨在前,我欺下瞞上代你出嫁在後,單憑這點,我們兩家就要滿門抄斬。」

  「我知道。」她不是沒想過這點,只不過她凡事都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大人會替我們安排一切。」

  夏文寧對此很有信心,她相信如果有人敢動手傷害地,金慶膺怎麼也不會饒過那人。

  聽好友口口聲聲大人、大人的叫,但唐德禎實在不認為那小子能有多大的作為。

  「他們來了。」夏文寧一看到遠遠走來的夫君,馬上飛奔而去。

  金慶膺看到她衝過來,立刻伸手扶住她,「小心點。」

  「談得如何?」她只顧焦急的問。

  「一切如你所願。」金慶膺簡短的回答。

  驚呼一聲,夏文寧急急的將頭轉向好友,「德禎,你聽到了嗎?事情已經解決了。」

  唐德禎實在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解決了。是文寧的抗旨逃婚?還是她的冒名代嫁?抑或是……李昱與契丹公主的婚事?

  這時李昱也已走到她身邊,他拍了拍她的手,並低頭看著夏文寧,「你便是夏小姐?」

  夏文寧一楞,看到李昱,她有些膽小的往金慶膺的懷裡窩。

  這男人長得算是俊美,只不過身子骨有些單薄,而且臉色蒼白,有些弱不禁風的味道。

  「她是我的妻子。」金慶膺淡淡的宣誓所有權。

  他對她的佔有慾顯而易見,李昱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看來這夏家小姐輕易的左右了這個新羅的王公貴胄。

  「王爺,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唐德禎焦急的追問。

  「多虧了金大人,」他不顧在場眾人的目光,將她攬入懷中,「我可以不用娶那個刁蠻的契丹公主了。」

  她的雙眼因為他的話而進出光亮。「為什麼?」對於事情如此急轉直下她有滿肚子疑問。

  「這一切都要謝謝金大人。」李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金慶膺。「痕德蓉在大殿上將代嫁和逃婚的事全說了出來,後來金大人可是以項上人頭保全了唐、夏兩家,還包括撤了我與痕德蓉的婚事。」

  唐德禎感激的看向金慶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

  金慶膺看著她的眼神透著謝意,「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才對,你成全了我與寧兒,但我們真沒料到,你會因為幫助我們,最後選擇代嫁入昱王府,你這份恩情,我們夫妻才是沒齒難忘。」

  唐德禎搖著頭,她並沒有那麼偉大,要不是因為當時心懸李昱,她未必會代好友嫁進昱王府。

  「可是公主會就此善罷甘休嗎?」她並不認為以痕德蓉的性子會這麼簡單便放棄。

  「當然不可能,但是……」捲起袖子,他露出手臂上的傷口,雖已包紮但還是滲出些許血水,「她傷我是事實,我是新羅特使,按律法我就算殺了她也不用償命,所以她還能說什麼?」

  她聞言興奮的拉住李昱的手,心頭的重擔一鬆,輕飄飄的感覺就像在作夢似的。

  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樣子,李昱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如此一來,便再也沒有事情可以令你傷心了。」

  他的舉動使她的俏臉燒紅,見到夏文寧一臉的打趣,她更是窘得想要挖個地洞躲起來。

  沒想到李昱以前看來一副瘦弱膽小的樣子,現在身體好了,性子竟像有了天與地般的轉變,他現在是高興如何便如何,絲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回府吧!」他輕聲說:「這下你總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吧?」

  她點了點頭,目光看著夏文寧,雖然想要跟夫君獨處,但又捨不得就這麼辭別久別重逢的好友。

  「金大人、金夫人若是肯賞臉的話,在留京期間,請住在昱王府裡。」看穿妻子的想法,李昱先開了口,「我想我娘子與金夫人應該有很多心裡話想談。」

  夏文寧聽了眼睛閃閃發亮,她的小手馬上拉著金慶膺,「大人。」她柔柔的喚道。

  金慶膺看了她一眼,接著對李昱點了點頭,「那就打擾了。」

  「那就恭候大駕。」他揚起一笑,「先告辭了。」

  「我等你喔!」要離去前,唐德禎忙不迭的回頭對夏文寧說。

  「好。」她的開心之情溢於言表,「我隨後就到!」

  李昱拉著妻子,以免她太過興奮,「小心點,看路。」他的口氣有著對她的寵溺和無奈。

  「真是讓人意外,事情居然就這麼解決了。」上了馬車之後,她滿臉笑意投入他的懷抱中。

  李昱伸手將她抱了個滿懷。

  「這也算是好心有好報。」他摸了摸唐德禎的臉頰。「要不是當初你幫助了金大人,他今天也不可能會幫助你。」

  「真沒料到,那傢伙的來頭那麼大。」唐德禎低喃,「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可以左右聖旨?」

  「他是當今新羅女王的第三個孫子,名叫金慶膺,從小因為生性聰穎,所以深受寵愛,更一路從鄉試到殿試,然後成為今日的左議政,他的一句話足以左右新羅女王的決定,所以不單皇上得賣他面子,就連契丹王都得讓他三分,而且他被人拿刀剌傷的事可是非同小可。」

  「那公主現在呢?」雖然她不喜歡痕德蓉,但是這女人也很可憐,她不過就是喜歡李昱,想要嫁給他罷了。

  「金大人說只要她同意退婚便不追究她的行為。」他摟住她的肩膀,「所以她現在得乖乖的留在宮裡,我想過一陣子她就會回契丹去。」

  雖然有些同情她,但是換個角度想,這對痕德蓉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與其嫁給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子,不如回到契丹,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遇到命定的真命天子。

  「其實,我與金大人有過一面之緣。」李昱說。

  「真的?」

  他點點頭,「在越州時,我與他曾同宿一問客棧,當時便覺得這名男子氣宇非凡,卻沒料到他競如此大有來頭,更沒料到他當初打算與我搶妻子。」他指的是當時賜婚的夏文寧。

  「怎麼?」唐德禎抬起黑眸看他,「今日看到了寧兒,覺得她比我更美、比我更婉約,聽以感到遺憾嗎?」

  李昱低頭吻住她的唇,直到她無法呼吸。

  他的前額抵著她的額頭,「那般畏縮的女子不適合我,而且你比她更美。」

  她因為他的話而露出笑容。

  一切都雨過天青了!逃婚的文寧找到了幸福,而她……她靠在李昱的懷裡,她也找到了今生的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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