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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這樣愛你錯了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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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1: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序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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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1:49 |只看該作者
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序幕
     「我跟你說,來台南如果沒吃那家擔仔面,絕對會後悔至死的!」學生模樣的大男孩拍胸脯說道。

    「是,老饕先生,您最內行。」穿著長靴的短發女孩,笑容甜美地偎在男孩身邊。

    台南赤?樓邊的紅磚道上,一對小情侶邊走邊玩著,兩人隨口說出的一句話,都足以惹出彼此之間的一串笑聲。

    杜筱月的目的地與他們相同,她于是一路安靜地走在他們身後,且不時地被他們不經意灑落的笑聲給刺痛心窩。

    「一碗擔仔面。」杜筱月跟老板娘說道,找了個位子坐下。

    在她和成海東交往的半年里,他們至少來過台南三次。

    他喜歡台南的小吃,說這里的小吃有文化、有生命,就連許多小吃店老板也很有格,每日限量食品賣完了,也不再生產,數十年如一日。

    「擔仔面。」一只小巧陶碗落在杜筱月面前。

    蝦醬與蒜味的熱氣纏成一股迷人的香氣,讓杜筱月不覺地深吸了一大口。

    她記得成海東第一次帶她來台南時,便告訴過她擔仔面上頭放蝦子的原因,不光是為了配色明亮,也是為了擔仔面湯頭是用蝦醬熬煮之故……他告訴她的事,她全都記得。

    可她要求他的呢?

    杜筱月眼眶微紅了,只得很快地捧起小碗,喝了一口湯。

    雖是秀氣地吃著面,卻還是只花了五、六口,就用完了整碗面。她反射動作地挾起她不能吃的蝦子,卻發現今天身邊沒有成海東,沒法子把蝦子放到他唇邊,看著他滿足地一口吞下。

    胸口驀地一疼,娉弱身子隨之瑟縮了下。

    她很快地喝完了湯,咬住唇,心思仍然停留在兩人這些時日以來的紛擾里。

    事情為什麼會演變到這一步呢?

    結婚之前,他們有很多的話可以說到地老天荒。怎麼結婚之後,他每天回到家後,便累到連多說兩句話都不願意呢?她知道他繼承了父業,工作時間長得驚人,她很願意體諒他,但他是不是也該關心一些她的感受呢?

    杜筱月付了帳,快步離開擔仔面店,免得她的紅眼眶露出可憐相。她沿著赤?樓邊緣的紅瓦圍牆往前走,始終低著頭以掩飾她的落寞。

    她口干,想喝義豐冬瓜茶。

    海東告訴過她,這里的義豐冬瓜茶沒加人工香料,喝起來有股自然的冬瓜清甜。而且拿著一包以紅色尼龍繩綁住的塑膠袋,也很有回味童年的感動。

    好可怕哪,不過才結婚半年,她的回憶里竟然全都填滿了他,滿到她竟然找不著可以安頓自己的那處空間了。

    或者,表姊沒說錯,她的性格太弱,注定是要孤單的。

    杜筱月買了義豐冬瓜茶,一個人走進赤?樓里,看著午後陽光為古跡添上新妝。

    這些古跡、美食,都是他帶著她一步一步走遍的。那時,她的安靜,總被他拍拍頭,夸她是听話好學生。誰能想到,她的默默承受,竟日後會在婚姻里變成了致命的沉默之傷呢?

    她真的不懂,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杜筱月起身,像抹孤魂似地想飄開這處有回憶的地方。

    一回頭,赤?樓入口處那道高大身影頓時讓她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是成海東!

    她還來不及逃跑,成海東已經沖到她面前。

    「你——」成海東握住她的肩,慌亂黑眸閃著火焰。

    杜筱月捂住他的唇,用生平最勇敢的眼神望著他。

    「我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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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2:00 |只看該作者
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一章
     一年前——

    高雄市一處老社區的巷弄內,兩旁的水泥透天厝雖沒比其他地方難看,自然也沒出色到讓人想停下腳步好好觀看一番。

    話雖如此,這一排透天厝的騎樓底下,家家戶戶倒是綠意盎然得驚人。住戶們拚了命地把大小盆栽全往家門口堆放,有沒有美感在于其次,反正種花植栽的悠閑心情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心情好時,抓上一把藤椅往騎樓下一擱,泡茶桌還沒擱上,左鄰右舍便聚圍了過來。大伙兒閑嗑牙,談天說地,順便瞧瞧巷弄內川流不息人潮。

    川流不息人潮?

    巷弄之內有何人潮可看?

    家庭主婦、白領上班族、藍領工作者不足為奇,背著行李的游子、觀光客,打扮入時的新新人類,亦全都朝聖似地朝著巷弄最後一戶走去。

    隨著人潮走動方向望去,巷弄最後一戶插了根大旗,寫著「老杜面攤」。

    面店不過二十坪大,滿座客人自然不在話下。

    門口排隊人潮隨意一數,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人。這對于吃飯向來沒有耐心排隊的高雄人來說,不可不謂是奇跡一樁。

    「老杜,跟平常一樣!」七十多歲的王老伯一點餐,洪亮之音便驚動全場。

    「干面、餛飩湯、燙青菜、一盤綜合鹵味——王伯伯要的。」老杜朝老婆喚了一聲後,回頭跟王老伯點頭致意。「你從美國看完孫子了啊?」

    「是啊,滿嘴ABC,跟我雞同鴨講,國語、台語全都不通,還是你們家筱月乖。」王老伯感嘆地說道,一頭銀發左右張望著。「今天怎麼沒看到她?」

    「在後面洗菜呢。瞧,那不就出來了嗎?」老杜往房子後頭一指。

    杜筱月正端著一籃洗好的地瓜葉,緩緩地走了過來。

    旁人的注視,讓生性害羞的她低著頭,加快了腳步穿過用餐人潮。

    扎了根馬尾的她,長著一對娟秀眉眼,肌膚白細,氣質清淨,怎麼瞧都像是個不諳柴米油鹽的縴縴美人。

    「筱月啊——」王老伯一看到杜筱月,嗓門一扯開,便迎了上去。「王伯伯有個佷子,在竹科當工程師,今年三十歲……」

    「王伯伯,我……我要去幫媽媽端面了。」杜筱月臊紅了臉,往前走了兩步後,又怯怯地回頭補了一句。「謝謝王伯伯的費心。」

    「瞧瞧這丫頭多乖多懂事啊。」王老伯傾身就向一名熟識老客人說道。

    「筱月丫頭何只又乖又懂事,她還是出了名的害羞。你要是每回一見到她就想作媒,當心她下回一看到你,就躲到後面洗菜去了。」在「老杜面攤」吃飯超過十年的客人笑著回話道。

    「我是覺得可惜了這麼一個丫頭,人漂亮、氣質又好,怎麼就是沒男朋友呢?」王老伯大聲地說道。

    原來,杜小姐還沒男朋友啊!幾名男性上班族傾慕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著杜筱月方向飄去——

    杜筱月彎身將地瓜葉放在杜媽媽的左前方之後,她低身看了一眼客人的點菜單後,挾起鹵味便開始切盤。

    刀法熟練,配合著縴白柔荑,手起手落間盡是賞心悅目。

    杜筱月在家幫忙一年多了,除了下面技巧還不夠純熟外,面攤的各類雜事,她早已做得嫻熟了。

    其實,她不是一開始就在家里工作的。

    大學畢業後,她也曾經在外頭工作過半年時間,卻因為適應不良而被爸媽喚回家里幫忙。一顆容易緊張的心,從此才圖得了個清靜自在。

    也許是因為她的外型給了人錯覺,在貿易公司上班時,男同事對她照顧得太周到,惹來幾名資深女同事的冷言冷語,公開地排擠她,所以她辭職了。

    在安親班工作時,家長搜到國中孩子給她的情書,怒不可遏地沖來指責她。唯利是圖的班主任,當下便把薪水往桌上一扔,當著所有孩子的面,斥喝著她不知檢點,並辭退了她。

    杜筱月一想到當時所受到的屈辱,拿著盤子的手掌輕顫了下。她一咬唇,強迫自己忘記那一段。

    她迅速地將燙好的鹵味放至托盤,再取過一碗湯、一碗干面,用最俐落的速度送到客人面前。

    「請慢用。」杜筱月柔聲說道。

    「謝謝。」

    年輕人對著她的背影咽了口口水,杜筱月卻早已轉身離開。

    「真的好好吃喔!」一名女學生鼓著圓滾滾腮幫子,含糊不清地對同學說道。

    杜筱月對她回應了一個笑容,心里暖暖的。

    她真的、真的好喜歡大家因為爸媽的食物,而露出幸福笑容的感覺。這才是最適合她的工作吧。她太容易擔心受怕,適應不來社會上太復雜的人際關系……

    杜筱月抱著托盤,腳步隨著心情而輕快了起來。

    不過,她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秒鐘。

    「筱月啊!你怎麼還沒去找工作啊?存心想賴在你爸媽這里,等著繼承這間面店,是吧——」一聲高亢女聲凌空而來。

    杜筱月抬眸,迎上穿了一身鮮紅套裝的表姊錢沛嵐。

    「表姊。」杜筱月低喚了一聲,胃卻緊張地開始抽搐起來。

    她從不覺得在家工作有什麼不好,可每次表姊一來,她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到讓人發指的地步。

    「我打老遠就听到有人夸你氣質一流,沒有男朋友。唉呀,你不出門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哪來的男朋友啊!」錢沛嵐挑剔地將此時穿著白上衣、牛仔褲及一件鵝黃色圍裙的杜筱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次。

    「沛嵐,你就少說個兩句,筱月現在在我這幫忙,我們夫妻都省了不少功夫。」老杜皺著眉說道。

    「姨丈,我只是覺得表妹好歹也是大學畢業,樣子也不差,待在這種地方,怎麼找對象啊?像我那時候就是因為在醫院工作,所以才認識了你姊夫……」錢沛嵐一看到杜筱月走近了,嘴里更是滔滔不絕了起來。

    杜筱月不語,轉身走進調理台最內側,拿起另一張點菜單,安靜地準備著燙青菜及鹵味。

    錢沛嵐一見杜筱月不搭腔,以為人太多,她沒听見,于是又加大了嗓門。

    「改天叫你表姊夫幫你介紹幾個醫生,你也知道他們那些當醫生的人,悶是悶了一點,不過,會賺錢給老婆花,總是好事,總比你一天到晚待在家里……」

    杜筱月握緊了燙菜的竹簍,耳朵里轟轟地響著滾水聲與表姊高分貝的說話聲,胃部竟開始隱隱抽痛了起來。

    「這位小姐,你@巒炅寺穡俊br />
    突然,一記男聲打斷了錢沛嵐的嘮叨,所有人全都回頭一瞧。

    開口說話的男人,頗高——差不多一百八十公分。

    長得不錯——輪廓甚深、濃眉大眼加上一口潔白整齊牙齒,想不好看都難。

    體格很壯——身穿白色短T恤,讓人不得不注意到他結實的肌肉及魁梧身材,是個極有陽剛味的男人。

    「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次!」錢沛嵐板著一張臉,一臉隨時要破口大罵的模樣。

    「我說——你@巒炅寺穡俊鉤珊6 贗犯咄 樗檔潰骸桿庋悴凰闋勻Σ淙瑁俊br />
    「年輕頭家,你再說下去,那個女人就要殺過來了。」成海東身邊的幾名同伴哈哈大笑著。

    錢沛嵐一看男人同伴全都戴著白色工程安全帽,身穿著染了油漆及污屑的工作服,一看即是藍領階級身分,她的表情立刻變得更加不屑了。

    「我說話關你什麼事!」錢沛嵐尖聲說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站在這里聞著面香,心里正舒服,你站在那里嘮叨,嚴重破壞了我用餐心情啊。」成海東濃眉一挑,理直氣壯地說道。

    杜筱月切鹵味的動作微緩了下來,她好奇地睜大眼,很想走到外頭去瞧瞧說話男人的模樣。

    他好勇敢,竟敢直言批評素昧平生的人。她從小到大,都還不曾反駁過表姊呢!

    「你們這種人就是粗魯沒禮貌!」錢沛嵐往前站了一步,身上鮮紅色胸花顫巍巍著,幫襯著她的怒氣。

    「咦?粗魯沒禮貌的人是誰啊?我可沒出言罵人吧。」成海東黑眸帶笑,濃眉有趣地一挑,淡淡說道。

    同伴們轟然大笑出聲,還鼓噪地拍起手來。

    「你滾——我們不歡迎你。」錢沛嵐說道。

    「表姊,你可以幫我到後頭再拿一盤青菜來嗎?」杜筱月出聲喚道,聲音輕柔如煙。

    哇!光是听這位表妹的聲音,就讓人覺得舒服不已哪。成海東側過身,目光往面店老板身邊看去。無奈老板、老板娘及凶巴巴表姊擋住了那名女子,他只能隱約瞧見那抹縴細身影。

    「我干麼要幫你拿青菜,我又沒領你家薪水。」錢沛嵐回頭沒好氣地瞪了杜筱月一眼。

    「你不幫忙,就別站在出口擋路。你娘家就在隔壁,先回去休息算了。」老杜說道。

    「是啊,你就少說兩句吧。」杜太太也開口勸說著。

    錢沛嵐臭著臉,踩著高跟鞋,轉身就往里頭走。

    表姊一離開,杜筱月便松了口氣,將食物放到餐盤上,用平常速度轉過身,可那雙習慣低垂的水眸,這回卻忍不住往外頭排隊人潮看去——

    一雙灼亮如星的黑眸鎖住了她的眼。

    杜筱月心口一悸,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只好怔怔地站著。

    成海東眼也不眨地盯著那名面貌清秀的女子,沖著她便是一笑。

    她一定就是那個筱月表妹!一看就是清秀溫柔得不得了,一看就是——

    他喜歡的那一型。

    成海東舉手朝她揮了揮,聲若洪鐘地打了聲招呼。「嗨。」

    杜筱月這才驚醒過來,恍然想起自己應該要去送餐點一事。她的臉蛋像抹上了一層辣椒,嫣紅得讓人側目。

    她慌亂地轉身往屋內快步走去。

    好窘!她怎麼就在門口和個陌生男人四目交接且凝視了起來呢?

    「年輕頭家,你調戲小姐。」

    「她臉紅了,你要負責把小姐娶回家喔。」

    成海東身邊的幾名男子朝他擠眉弄眼,又拍他的肩,又撞他的身子。

    「好了,別笑了,輪到我們吃飯了。」成海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跟隨著杜筱月的背影走。

    他已經很久沒遇過會臉紅的女人了。他身邊的異性,通常都是那種喝掉一瓶高粱之後,還可以繼續跟他劃拳的女人。

    「頭家,你有中意剛才那個小姐喔!不然干麼一直盯著人家?」

    「很秀氣、很水喔,可以娶回家當太太喔——」

    成海東身邊同伴們一起哄,便是沒完沒了。

    老杜和太太原本是感恩這年輕人出頭替女兒解圍的,可是一听到他身邊的人鼓噪出那些話,心里也難免不痛快了起來。

    「五位里面請。」杜太太面無表情地招呼著。

    「老板、老板娘,不好意思,他們就是愛開玩笑,其實沒什麼惡意。」成海東咧嘴一笑,朝老板夫妻點頭道歉。

    老杜馬上釋懷,下鍋煮面的動作微緩,還附贈了一個笑容。「我們才不好意思,家丑外揚啊。」

    成海東但笑不語,也不方便多評論什麼。

    「里邊坐啊,想吃些什麼?」杜太太這下倒是細看了下年輕人的樣貌——三十左右年紀,長得倒是相當明朗俊帥。

    「干面、綜合湯、青菜、鹵味,通通各來五份。」成海東笑著點菜,爽朗笑聲讓人一听便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好感。「我打從來這里接工程之後,最大的期待就是來吃上一碗傳說中的『老杜的面』,今天總算如願了。」

    「謝謝捧場。」杜太太笑著說道。

    成海東往桌前一坐,目光卻又不受控制地飄回「表妹」身上。

    杜筱月拿著空托盤,才轉過身要離開,不料卻又與那個男人四目相接了。

    「啊!」杜筱月驚呼了一聲,很快咬住唇。

    「真巧,又踫面了,我叫成海東。」成海東一挑眉,沖著她又是一陣笑。

    杜筱月猶豫了一下,不擅交際的她,先是咬著下唇,看了媽媽一眼,緊接著才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道︰「我叫杜筱月。」

    「度小月?那你們應該改賣台南擔仔面才對啊。不過,擔仔面的創始者是因為當時捕魚經常天候不佳,干脆挑擔賣面以度過寒冬小月的,你們生意這麼好,名不符實吧。」愛吃小吃,且對美食稍有研究的成海東直覺如此說道。

    「筱月出生時,我先生正好腿受傷沒法子工作,所以才幫她取了這個名字的。」杜太太接下了話。

    老杜耳尖,在外頭听到對話之後,回頭笑著補充道︰「沒想到我們家筱月出生後,我太太開的這間面攤生意就蒸蒸日上了,她可是我們家寶貝福星啊。」

    「生意好是因為面好吃啊。」杜筱月小聲地說道,因為不習慣在眾人面前說話,臉頰又泛上了荷花般的粉色。

    成海東望著杜筱月怯生生的模樣,怎麼樣也移不開目光。

    他的定定注視讓杜筱月抓緊了托盤,不知如何面對,只得小鹿亂撞地慌張離開。

    「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從內室走出的錢沛嵐,走到表妹身邊,大聲說道︰「像這種做粗工的男人,中看不中用。」

    「你試過喔?」成海東身邊同伴不爽快地回應了一句。

    「我指的是只有樣子好看。」錢沛嵐尖聲說道,還回頭瞪了那群工人一眼。

    「好了,別跟她一般見識了。我們不偷不搶,有什麼不對?況且,人家還夸我們外表好看,是不是?」成海東招手讓同伴們坐下。他現在心情不錯,不想在美食當前之際,還和潑辣戶爭論。

    「你們簡直不要——」錢沛嵐站在他們面前,就要開始發飆。

    「表姊,你可以過來……」杜筱月低聲喚道。

    「沛嵐啊,你如果有空在里頭罵人,不如到前面來幫忙端菜!」老杜大叫了一聲。

    父女兩人相視一笑,杜筱月的心情也難得地在表姊來訪時,還保持著晴朗。

    「那個年輕人還不錯!」老杜對女兒笑了笑。

    杜筱月點點頭,腦子里卻自動把他的樣子播放了一遍。

    成海東啊,看來是個有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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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會來嗎?

    不來,也是正常的吧,他已經連來十天了,面也總該吃膩了吧。

    中午十二點半,杜筱月端著兩盤鹵味,才走出調理台,眼楮便不受控制地朝外頭排隊人潮瞄去。

    「嗨。」

    成海東舉手跟她打招呼,照例又是一記陽光燦爛的笑容。

    杜筱月很快點頭,很快地微笑,又很快地轉身。

    一股甜甜的笑意從心里蔓延開來,她的手掌卻緊張地猛冒著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緊張,也不明白她干麼要在意他?也不曉得這幾日早上起床時,她為何總是特意把頭發梳得又直又亮?

    難道是因為他的笑容總比別人來得燦爛?還是由于他老是定定地看著她,那雙精神奕奕的眼眸總讓她挪不開視線呢?或者是他的笑口常開與極有人緣的特質,讓她不由自主地向往?

    以上答案皆是,或是以上皆非呢?

    「海東,今天又來了。」老杜一看到又輪到成海東點餐,便先笑著打了招呼。

    「沒辦法,杜伯伯、杜媽媽的手藝太好,一天沒吃到,就全身發癢。」成海東邊說邊笑著。

    「我的面好吃,是因為我用心,不過我瞧你愛的可不只是我家的面啊。」老杜朝年輕人挑了挑眉。

    「哈哈!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成海東大笑了起來,男性化的臉龐于是染上了一層陽光熱力。「不過,我可能還需要再努力一段時間。因為我和她除了問候語之外,還沒真正說上一句話呢。」

    「你是在做什麼的呢?我听見他們都叫你『年輕頭家』,你是他們的工頭嗎?」杜太太插嘴問道。畢竟,筱月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總是希望能多了解一下追求者。

    「他是我們小老板啊!家大業大喔,很有——」和成海東一同前來的油漆師傅正想要宣傳成海東家除了裝潢公司、家具工廠之外,還有幾間連鎖旅館時,就被成海東打斷了話。

    「我們家是做裝潢的,這些跟我一起來吃飯的是我們合作的班底師傅。我爸已經退休,所以現在的現場監工,通常就由我來做。」成海東說明道,不想給人炫耀家世的感覺。

    「他最近有五個場,每天中午都故意排到這里監工,根本就是想釣馬子啦!」木工師傅追加了一句。

    「飯多吃點,話少說點。你們先進去啦!」成海東一肘子撞向伙伴們,豁達臉上難得顯出了幾分不自在。

    「厚!他不好意思了啦……」一群人嘻笑著離開。

    老杜一看成海東那群伙伴都不在身邊了,便招招手讓他過來。

    「你可以約筱月出去啊。」老杜瞄了一眼還在屋內的女兒,低聲地說道。

    「真的嗎?」成海東馬上立正站好,容光煥發地像是中了樂透。

    「當然是真的。」女兒害羞,能交個朋友也不錯。

    成海東馬上伸手和老板用力一握。

    「我想了好幾天,怕我冒昧開了口,她不喜歡我也就算了,萬一被你們誤認我是登徒子,不許我再上門吃飯,那我就真的虧大了。」成海東一口白牙笑得閃亮,雙眸發亮,雀躍地像個孩子。「放心,我們的約會地點會選在你們家外面那條路上的麥當勞,請兩位不用擔心。」

    「哈哈……你們想去哪就去哪,只要筱月答應就好了。」老杜說道。

    「是啊,瞧我樂得連最基本的條件都忘了。」成海東大笑出聲,重重敲了下腦袋。

    杜筱月還沒走到料理台,就听見了爸爸和成海東的笑聲。

    她有些訝異,卻也開心著。每走近他們一步,她便覺得自己也多分享到他們的喜悅一分。

    「筱月。」成海東喚道,止住了她的腳步。

    杜筱月驀抬頭,水眸睜得大大的,第一次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緊張到連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啊。

    「你明天晚上有空嗎?」他低聲問道,眼眸含笑地望著他。

    「我……」杜筱月求救目光看向爸媽,他們卻極有默契地各自別過頭。她咬了下唇,心跳快得讓她連呼吸都不正常。

    「有空。」她小聲地說道。

    「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六合夜市嗎?」成海東放柔聲音,凝視著她絹順發絲下那張雪淨臉孔。

    這算是約會嗎?杜筱月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揚眸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我……」她微聲問道︰「爸媽也去嗎?」

    成海東一怔,卻馬上笑著說道︰「當然歡迎啊,人多逛起夜市才有趣。」

    「我們兩個要休息,你們年輕人去就好了。」老杜馬上接話說道,可不想當電燈泡。

    杜筱月站在原地,緊張地眨了好幾下眼,求救地望了成海東一眼,因為不知道要如何接話下去。

    「那我晚上七點半來接你,好嗎?」成海東順理成章地說道。

    「好。」杜筱月乖乖地點頭,卻因為太害羞而不敢看他。

    成海東笑著,寬厚嘴角往上揚,整個高壯身軀竟像是要讓微笑給拉上天一樣。

    「你——」杜筱月喚了他一聲。

    「什麼事?」成海東雙眼發亮地回頭,期待地看著她。

    杜筱月咬著下唇,柔眸因為憋著笑而漾著光。

    「你還沒吃飯。」她指指屋內他的同事們,忍不住咬著唇,低笑出聲。

    「哈!我一高興就忘了這回事了!」

    成海東朗聲地嘲笑著自己的糊涂,這才轉身走回店內。

    一待成海東就定位之後,杜媽媽便笑著說道︰「這孩子真的很率直。前些日子,我去郵局遇到他,局里的辦事員力夸他是個有為青年,辦事員說她剛才騎車在路上跌倒,只有成海東一個人沖過來幫忙,還替她把車一路牽回郵局。」

    「那孩子一看就挺正派的,你別听你表姊老扯那些有的沒有的話,只要有一技之長,沒什麼好瞧不起人的。」老杜說道。

    杜筱月點頭,因為爸媽的贊成,覺得好開心,可又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她在大學時約會過幾次,每回都像是一場惡夢。她太安靜,每回總弄得對方也跟著不自在,手足無措了起來。

    明晚的約會也會不了了之嗎?杜筱月真的衷心地期待不會。

    畢竟……她其實還滿喜歡成海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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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二章
     「嗨。」

    初次約會的晚上,成海東準時在晚上七點半,騎著摩托車停在「老杜面攤」門前。

    杜筱月穿著粉紅色棉質上衣,一條牛仔褲,手里拿著一頂粉紅色安全帽。清純臉上脂粉未施,卻因為天生麗質的好皮膚而更顯得娟秀無比。

    「你今天很漂亮。」成海東說道,覺得自己可以這樣一直看著她,看到天亮。

    杜筱月屏住呼吸,低頭垂眸,耳根子辣紅了起來,害羞到連「謝謝」兩字都說不出口了。

    「伯父、伯母,我們走了,我十點半以前會送她回家。」成海東對著二樓杜筱月的爸媽說道。

    「騎車小心。」老杜說道,關上了窗戶。

    「上車吧。」

    杜筱月戴上安全帽,坐在後座,雙手牢牢抓著身後的把手。

    「如果不好意思抱我的腰,我的肩膀借你扶,這樣總比你抓著後頭把手安全……」

    成海東回頭說話,安全帽卻「叩」地一聲撞上了杜筱月的。

    他人高馬大,撞得杜筱月差點掉下車,幸好成海東緊急抓住她的手肘一扯,她整個人于是被納入他結實懷里。

    他好溫暖!

    杜筱月臉頰一燙,一瞬間竟有些失神。她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從來不認為自己嬌小,可這一刻她偎在他懷里,與他魁梧身量相較之下,竟產生了幾分小鳥依人的感覺。

    「你沒事吧?」成海東很想多抱佳人一會兒,可他萬萬不想才出門就被當成色狼。

    「對不起!」杜筱月這才辣紅著臉,急忙伸手推開他。

    一股淡淡發香則從她的身子飄到他的鼻尖。成海東深吸了一口她的香味,很君子地坐回摩托車前座。

    「坐好,抓著我的肩膀,我們出發嘍。」成海東說道。

    「好。」杜筱月點頭,小手揪著他肩膀,也揪出了前座的他的笑意。

    摩托車就這麼騎出了巷子,彎進了下班的車潮里。

    「會不會冷?」成海東問。

    「不會。」他那麼高大,把冷風都擋住了,怎麼可能會冷呢?

    「有沒有什麼不吃的東西?」他又問。

    「不能吃有殼的海鮮,會過敏。」

    杜筱月坐在他身後,一路風聲颯颯地從安全帽邊吹過。他騎車速度不慢,可他騎得很穩,就連煞車也不曾讓人覺得顛簸。

    摩托車騎過一排鳳凰木,他不再問話,坐在後座的杜筱月卻忐忑了起來,絞盡腦汁地想些話來應應場面。

    她抬起頭看著前方,張口欲言。

    「你……闖紅燈。」她脫口說道。

    「對。」成海東爽快地承認了,甚且還大笑出聲。

    笑聲震動著他的肩膀,讓杜筱月的手心發起熱來。

    「闖紅燈不對……」她小聲地說道。

    「確實不對,不過我是因為看清楚了四個車道都沒車,才敢那麼囂張的。況且不闖一下紅燈,人家怎麼知道我是正港的高雄人。哈……」他說著說著,又笑著了。

    「高雄人哪有那麼不守交通規則。」她直覺反駁道。

    「因為你是乖乖牌小姐,所以才會那麼規矩地遵守交通規則。不然咱們來比賽,看看我們一路騎到六合夜市前,會有多少人違規。如果違規者,沒超過十個人,就算我輸。輸的人請喝六合夜市的老鄧木瓜牛奶。」

    「好。」杜筱月用力點頭,安全帽「叩」地一聲撞上他的肩膀。

    兩個人都低低笑了起來,杜筱月一顆忐忑的心也因為有事可做,而稍稍安頓了下來。

    成海東的摩托車于是緩下車速,安分地行駛在因為捷運工程而略顯壅塞的中山路上。

    只是,他們不過才騎了兩個路口,成海東便已經數到了十個違規者——

    從紅燈右轉、逆向行駛到行人不走斑馬線逕自穿越分隔島,各種違規事件全都沒逃過他的計數。

    「你輸了,總共有十六起違規。」在六合夜市附近停好了車,成海東笑著對她說道。

    杜筱月脫下安全帽,卻還是皺著眉。

    「這樣不對啊,要是出事了怎麼辦?」她平常出門多半搭公車,根本沒注意到大家居然如此不遵守交通規則。

    「放心啦,高雄人全都很熱情,萬一真的有人出車禍,大家都會停下來幫忙的。」成海東自然而然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

    這是什麼話啊!杜筱月哭笑不得地瞥他一眼,卻因為他含笑黑眸而又飛快地低下頭。

    「願賭服輸,請我喝木瓜牛奶吧。」成海東輕快地說道,打破了沉默。

    杜筱月很開心他又主動找了話題,否則她真的又要開始尷尬了。

    七點半後的六合夜市,人潮開始聚集。

    她在路口買了兩杯老鄧木瓜牛奶,才喝了一口,便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個好好喝喔。」她睜大眼,雙手如獲至寶地牢牢捧著白色塑膠杯。

    「因為他們木瓜挑得比較成熟,糖水也是用白糖下去熬煮的,口味當然不同。」成海東凝望著她熠亮的水眸,喜歡她純真小臉上漾著笑的感覺。

    「你很喜歡吃東西嗎?」她問。

    「我很喜歡吃小吃,因為吃起來很自在,不需要正襟危坐、不用穿得正經八百,不用預約座位。總之,就是「痛快」兩字。」成海東爽朗地說道。

    杜筱月點點頭,因為感染到了他的好心情,緊張姿態也不知不覺地漸漸地淡去了不少。

    「我們先去吃用柴魚湯頭熬出的上魚羹當前菜,接著再補上一碗鮮炒花枝羹,然後再加一碗干意面填飽肚子,最後再來一碗歷史悠久的紅豆泡泡冰當成甜點——他們這家的口感很特別,牛奶滋味也不同,你一定要試試。」成海東走在人潮較多的那一面,不讓她被人來人往推擠到。

    杜筱月听他說了一堆,眼楮愈睜愈大,肚子竟感到一股咕嚕嚕的餓意。

    「這樣會不會吃太多了?」她光用听的,就飽了一半了。

    「不然,我們今天先吃一半,明天再來吃另一半?」他笑著問道,黑眸熠熠發亮。

    「好。」她乖乖點頭,不疑有他。

    成海東挑眉看著她乖巧臉孔,突然仰頭大笑出聲。

    「你啊,真的很容易被人拐走。」他拍拍她的發絲,像一個大哥哥似地看著她。

    「沒人要拐我的,我太悶了。」她低聲地說道。

    成海東停下腳步?斂去臉上嘻笑神色,握住她的肩膀。「你不悶,你只是還沒遇到能引導你一起痛快說話的人。」

    「像你嗎?」杜筱月才脫口說道,耳根子一下子辣紅了起來,辣得她連眼皮都睜不開,只得低頭看著地面。

    「對,像我。」

    成海東握住她的手掌,有些自大,有些霸道,卻有著更多舍我其誰的氣勢。

    「你可以叫我放開你。」他說,定定地凝望著她怯生生的小臉。

    杜筱月身子輕顫了下,卻很輕很輕地搖著頭。

    「那你現在最好把我的手握緊一點。」他說。

    杜筱月一怔,不解地抬眸看著他。

    他揚著眉,雙眼發亮,笑得像是剛摘下了天上的星星。

    「因為你如果不握緊我一點,我怕我會像顆氣球一樣樂得飄上天。」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楮,黑眸里全是對她的喜歡。

    杜筱月窘得臉紅了,不敢再多看他,急忙隨口說道︰「我餓了。」

    「保證把你喂飽。」成海東握著她的手,往前走到土魚羹的攤位前,搶了兩個座位。「老板,兩碗土魚羹!」

    杜筱月看著他們交握的手,非得輕咬著唇,才能強壓下唇角那太滿足的笑意。

    她不知道第一次約會就牽手是否逾越了她的尺度,但能讓她說上這麼多話,卻還讓她覺得自在的男人,他可是第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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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成海東認識四個月了。

    除了他到台南以外地方工作的幾天外,他們每天都見面。

    這一回,他三天沒來了,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打。

    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是不是該打通電話給他呢?

    「筱月,你把面條扔到燙青菜的那格了。」杜太太喚了出神的女兒一聲。

    「啊!」杜筱月定神一瞧,驚呼一聲,連忙把燙菜小竹簍拿起來。

    杜家干面是以大骨湯來煮面,求其湯汁入味;青菜則是為了要能吃到清爽口感,一律是采用干淨泉水清燙。一旦搞錯了,味道就不對了。

    「對不起,我不是很專心——」杜筱月老實地說道,重新再放了一份青菜下去。

    「現在店內不忙了,你去打通電話給海東吧,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麼連著三天都沒來呢?」杜太太說道,也不忍心看著女兒一直恍神。

    「好。」

    杜筱月很快地把手邊的東西處理到一個段落之後,她快步走出調理台,躲到洗菜的小房間里,拿起圍裙里的手機,按下撥號鍵。

    嘟嘟……她揪著眉。

    嘟嘟……她咬住唇。

    「喂。」一道嘎啞難辨的嗓音溜入她耳朵。

    「你怎麼了?」她緊抓著手機,心急得差點咬到舌頭。

    「說來話長,我現在快走到你家門口了。」

    「我去找你。」杜筱月切斷手機,一反常態小跑步地沖出店門。

    巷口處,成海東正慢慢地向著她這里走來。

    「嗨,看到你真好。」成海東朝她伸出手。

    杜筱月奔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卻被他的冰冷溫度給嚇到。

    她心慌地仰望著他憔悴的模樣,忍不住輕觸著他瘦削的臉頰。

    「怎麼瘦了一大圈呢?你生病了嗎?」她扶著他的手臂,擔心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完全沒法子移開,

    「先陪我去跟伯父、伯母打聲招呼吧。」成海東說道,望著她焦急小臉,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好了一大半。

    才三天沒見她,他就覺得全身都不對勁,總覺得像遺失了身體的哪一部分,怎麼樣也安不下心來。

    他自由自在慣了,這種被牽絆住的感覺簡直嚇壞了他。

    所以,他不許自己打電話,強迫自己待在家好好休息。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他卻開始懊惱——她怎麼一通電話都沒來!

    所以,他來了,打算把事情說清楚。

    他離不開她!

    「海東啊,怎麼瘦這麼多?生病了是不是?」老杜和太太一看到成海東憔悴模樣,馬上驚呼出聲,走出調理台。

    「因為三天沒來進補啊。」成海東笑著說道,玩笑表情問卻仍掩不去臉龐上的的青白與疲憊。

    「感冒了,是不是?」杜太太關心地問道,伸手摸摸他額頭。「沒發燒。」

    「我得了腸炎性感冒,前兩天又嘔又吐又昏睡,今天才有力氣出門。」成海東苦笑地說道。

    「筱月,你快點扶他上樓休息。」老杜說道。

    「我先扶他上去,再下來幫忙。」杜筱月說。

    「只剩下幾份面,賣完就要收攤了,你不用下來了。」老杜揮揮手,要他們快點上樓,早就把成海東當成自家女婿對待了。

    杜筱月扶著成海東上了樓,讓他在客廳沙發里坐下。

    見他生病,她心里著急,可又不知道怎麼幫忙,只得在他身邊走來走去。

    「你要不要喝點溫水?還是要喝點熱湯?」她問道。

    「我只要你。」

    成海東拉過她的手,將她拉到他身邊坐著,深邃眼眸緊鎖著她的臉龐,把她的眉毛眼鼻唇全都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

    她相當清秀,氣質也很優雅,可她確實沒絕色到讓人神魂顛倒。那他為什麼就是沒法子把她的樣子逐出腦門?

    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听得很專心?因為她笑起來的樣子,會讓他整個心都擰起來?還是因為她根本就是依著他夢中妻子模式所印出來的人物?

    成海東想不出原因,只知道她對了他的眼,所以他下由得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生病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杜筱月挨在他手臂邊,小手撫著他的臉孔,柳眉皺成兩道小山,不住低喃著︰「才幾天,怎麼就瘦了一大圈呢?」

    「就是怕你會擔心,所以才沒打電話告訴你。」他簡單地說道。

    「你沒打電話來,只會讓我更擔心。」杜筱月抬起小手捶了下他的肩膀,雖是薄怒,卻因為說話語氣輕柔而發不出什麼大怒氣。

    「生病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我們之間,不該再這樣下去了。」成海東挑起她的下顎,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杜筱月咬著唇,兩行清淚馬上奪眶而出。

    「怎麼哭了?」成海東手忙腳亂了。

    「你要分手……」她哭得連話都說不完全,小手掩著臉,雙肩輕顫著。

    成海東立刻將她拉入懷里,好生地摟在胸前安撫著。

    「傻子,你光是用眼淚就可以嚇死我了,我怎麼可能和你分手。」他不住地親著她的發絲,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那你干麼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杜筱月抬眸瞅他一眼,梨花帶雨的臉龐楚楚動人。

    成海東還沒來得及解釋,就先敗給了自己的欲望。

    他吻住她冰冷的唇,將她的淚水也一並含入唇間。

    即便已經吻過她許多次,可她嘗起來總是有股羞怯的味道,那是她改不了的天性,卻也讓他更加為之瘋狂。

    一如以往,他過分激動的吻總是終止于她喘不過氣的嬌喃聲中,及她輕捶著他手臂的阻止之下。

    「這里是我家客廳……很怪……」她羞紅著臉說道。

    「而且我現在確實不該吻你的,我還在生病。」成海東懊惱地敲了下頭。

    杜筱月聞言,很快地抬頭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表示她的不在意。可害羞臉頰卻綻放了兩朵粉紅玫瑰,看得他目不轉楮。

    成海東捧住她的臉,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

    「嫁給我。」他說。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繼而瘋狂地亂了節奏,在胸腔里橫沖直撞了起來。

    「為什麼要求婚?」她小聲問道,緊張地屏住呼吸。

    「因為我握了你的手、親了你的唇。」成海東親著她的手背,故意逗她。

    「騙人,現在又不是古代,哪有人吻了就要負責的。」杜筱月低喃著,她抽回手,輕掐了他手臂一下。

    「因為對象是你,所以我才願意負責啊,否則比親吻再過分的事我都做過,我也沒負過任何責任啊。」成海東笑著說道,長臂一伸便將她攬入胸前,以大熊式的擁抱困著她。

    杜筱月看他一眼,卻咬著唇不說話。

    她當然知道他有過幾次感情經歷,過去已是事實,她沒法子要求,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介意……

    她的無聲讓成海東心慌了,他皺著眉,詛咒著自己的粗心大意。

    「心里有什麼不舒服就說出來。」成海東握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眼。

    「那……可以不要提你以前的情史嗎?那些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她小心翼翼地說著。

    「當然可以。不過,正因為經歷了那些過去,所以才更加確定我想珍惜你的決心。」成海東輕啄了下她的唇。

    「對不起,我心眼好小。」她把臉頰偎在他肩膀上,不好意思地說道。

    成海東忍不住以唇輕拂著她的粉紅面頰。

    「我喜歡你在乎我的樣子,所以我要娶你回家。我沒法子一天不看到你,所以我要娶你回家。只要一天沒娶到你,我就會提心吊膽,擔心別人搶走你,所以我要娶你回家。請問,杜筱月小姐,這樣求婚的理由夠充足嗎?」

    杜筱月握著他的手臂,柔眸漾著水氣,她輕輕一笑,笑容比沁了百朵花蜜還香甜。

    「我願意。」她冰涼柔荑勾住他的頸子,迎接著他落下的唇。

    「筱月啊,你煮些白粥給海東吃。啊——」

    杜太太客廳門一開,卻見小倆口正親熱著,她一時之間不時如何回應,只能呆呆地站原地。

    杜筱月推開成海東,把臉埋到雙手里,覺得此時必定是她此生最困窘的時刻。

    「你們年輕人啊……」杜太太笑著後退了一步,自個兒也臉紅了起來。「不是感冒了嗎?不怕傳染啊。」

    「杜媽媽——」成海東站起身,正經地說道︰「我想請你們將筱月嫁給我,讓我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啊?!」杜媽媽沒料到成海東會一下子提出求婚,有些錯愕地看看他,又看向女兒。「你答應他了嗎?」

    杜筱月輕輕地點頭。

    成海東眉飛色舞地攬住了杜筱月的肩,笑得合不攏嘴。

    「唉呀,這可是大事啊!我下去叫你爸爸上來商量。」杜太太又開心又著急,一個轉身就下了樓。

    成海東長吐了一口氣,拍拍胸口。「幸好我剛才已經先跟你求婚了,否則我可能就要被迫說出剛才其實是你勾著我的頸子,引誘我犯罪……」

    「你還說——」她的耳朵開始辣紅,窘得想跺腳。

    「我何只要說這些,我將來還有更多的事要對你做——我要讓你躺在倒滿了香檳酒的浴缸里,看你微醺的模樣,看你肌膚染著……」

    成海東摟著她的腰,鼻尖在她的頸間摩惹著,用他的灼熱言語,惹得她白皙肌膚全染了一層紅。

    「我不要听!」杜筱月緊閉著眼,面紅耳赤地搗著耳朵。

    「你不想听就甭听,反正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實際演練……」

    成海東輕咬了下她的鎖骨,粗繭指尖滑過她胸線上緣,沒再更加放肆,卻已引得她身子輕顫到沒法子好好坐正。

    他灼熱的眼緊盯著她,暗示著日後更多的灼熱。

    她握緊拳頭,側過頭輕喘著氣——若說交往這麼久,還有什麼不習慣之事的話,就是他的熱情經常讓她沒法子招架吧。

    「你們兩個還在親熱啊!」杜家夫妻上樓來,一看見小倆口還相依相偎著,忍不住開口揶揄道。

    「我們……沒有啦!」

    杜筱月害羞地跳起身,這回可連留在客廳的勇氣都沒有了,她直接沖進房間里,藏起她的羞澀。

    她貼在門板上,偷听著外頭的談話。

    「杜伯伯、杜媽媽,我想請求你們將筱月嫁給我。」成海東說。

    「該改口叫爸媽了。」老杜哈哈大笑地說道。「你爸媽知道了嗎?」

    「我跟他們提過我要跟筱月求婚的事,他們要我下星期請你們一道吃飯,順便討論婚事。」

    「你家人很民主嘛……」

    「是啊,他們一向很尊重我的意見。」

    杜筱月听著門外的討論,忍不住揚起唇角傻笑著。

    她知道結婚意味著要離開家庭,意味著要擔負起更多責任。

    但,成海東對她的認真,卻讓那些擔憂全都長了翅膀,沒了重量地在天上飛,于是她只能開心、只能微笑,只能快樂地期待著當上——

    成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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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2:20 |只看該作者
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三章
     和一個男人認識四個月,就閃電結婚,是杜筱月連作夢都不曾夢過的驚幻奇景。

    可她和成海東,確實是在認識四個月後便開始籌劃婚禮,在一個多月內迅速地訂婚、辦妥所有迎娶事項,走上結婚之路。

    他帶著他爸媽來拜訪過,雙方家長都是好相處之人,于是他們的婚事三言兩語就拍板定案了。

    她嫁得不遠,成家距離娘家不過二十分鐘車程罷了。

    她沒有什麼妯娌問題,因為成海東是獨子。

    唯一會讓杜筱月失眠的事是——她很怕內向的自己沒有法子好好地和公婆相處好。

    她太害羞了,不會說什麼好听話。公公婆婆經商半輩子,想來沒有她口笨舌拙又害羞的問題,現在只希望他們能多給她一些時間,好讓她能找到孝順他們的最佳方式。

    新婚之日的這個早上,杜筱月站在房間梳妝鏡前,看著鏡子里那個化著新娘妝,頭上白紗瓖著玫瑰蓓蕾的自己。

    「你要加油!」她對鏡子說。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來,杜筱月驚跳了一下,回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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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姊。」杜筱月輕喚了一聲,戴著蠶絲白手套的手緊張地互絞著。

    他們兩家從小就是隔壁鄰居,阿姨、姨丈人很好,爸媽開面店時,資金還是阿姨拿出來的,所以她從小就習慣表姊在家里進進出出的。

    可是,她一直沒習慣表姊長大後益愈刻薄的批評言論。

    「怎麼這麼快就結婚了,你是不是有了?」錢沛嵐把LV皮包往旁邊一扔,目光緊盯著杜筱月頸間的那顆大鑽石,至少有兩克拉吧!

    「沒有,是海東家人希望他早點結婚。」杜筱月說。

    「看得出來很急,你們認識到結婚最多不到半年吧!」錢沛嵐走到鏡子前撥著自己的發型,看似不經心地說道︰「我瞧你家連客廳都重新裝潢過了,是誰出的錢?」

    「都是海東一手包辦的,他自己設計的呢!」杜筱月笑著說道。

    「我還以為他不過是個工頭,看來家里還存了不少錢嘛。」錢沛嵐不是滋味地瞄了一眼表妹一身的行頭。

    仕筱月的婚紗是訂制的,光是婚紗照就花了十萬元。結婚這一日,不是杜筱月去婚紗店做造型,而是請了一個造型師全程陪伴。請造型師全程陪伴,一天可要兩萬多元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結婚時排場驚人,誰想得到筱月竟悶不吭聲地釣了個凱子。

    「我前些時候去算命。」錢沛嵐說。

    「喔。」杜筱月應了一聲,知道不論她回答與否,表姊都會繼續說完她想說的話。

    「算命師說,我是嫁專業金龜婿的命,就算不是嫁醫生,也會嫁律師、建築師,一輩子衣食無缺。」

    「那很好啊。」杜筱月擠出一個微笑,心里卻還是緊張的。因為表姊一旦開口,若不批評到別人,句子便沒法子收尾哪。

    「是不錯啊,我也覺得很準,所以就也順便幫你算了命,反正我知道你的生辰八字。」錢沛嵐撩了下長發,輕描淡寫地說道。

    杜筱月握緊拳頭,內心竄上一股憤怒。表姊憑什麼將她的隱私告訴陌生人,又憑什麼把陌生人對她的批評全都據為已有。

    「你不想知道算命老師說你什麼嗎?」錢沛嵐問。

    杜筱月看著表姊的驕傲表情,她突然想起成海東告訴過她的話——如果她學不會和表姊據理力爭,那麼就得學會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或者學會不理會她。

    「表姊,我不想知道算命老師說我什麼。」杜筱月說,臉上硬擠出一抹笑容。

    錢沛嵐利眼—眯,冷笑一聲。「我也是一番好心,誰知道你倒端起大小姐架子來了。」

    「謝謝表姊的關心。我不需要知道算命的結果,就算我以後遇到困難,我總是會努力度過難關的。」杜筱月低頭說道,不想和她起爭執。

    「努力也沒用,你天生就是福薄命弱,注定一輩子要被人牽著鼻子走,結婚半年就要出亂子的……」錢沛嵐雙眼發亮,愈說愈大聲了起來。

    「我不想听!」杜筱月揚高音調,生平第一次打斷了錢沛嵐的話。

    錢沛嵐一愣,臉色很難看。

    啪啪啪啪……

    絡繹不絕的鞭炮聲從窗外傳來。

    「新郎倌來了,快點準備。」媒婆大呼小叫地進了門,眉飛色舞地說道︰「來了六台同款賓士車呢!」

    「打腫臉充胖子。」錢沛嵐冷哼了一句。

    杜筱月瑟縮了下身子,佯裝沒听見表姊吃味的話。

    「這是吉祥日,如果表姊不想說吉祥話,就請到客廳坐坐吧。」媒婆不客氣地指揮著。

    錢沛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杜筱月坐在床沿,努力地回想著她究竟是哪里冒犯了表姊,否則表姊的牙尖嘴利為何總是要處處針對她?就連她結婚的大喜日子,表姊都下忘要說上一番她「福薄命弱」的話,來破壞她的心情。

    杜筱月努力將嘴角往上揚,不許自己受到任何影響。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呢!她這麼認真地過自己的生活,海東這麼寶貝她,老天爺是長眼楮的,她相信她會得到她該有的幸福的。

    「新郎進門了!」

    在媒婆的大呼小叫聲中,難得西裝筆挺的成海東走了進來。一身正式裝扮的他,多了幾分時髦氣質,卻絲毫未減他粗獷的男人味。

    杜筱月看著他,心里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成海東手拿著—束粉色捧花,雙眼完全無法離開她縴美的雪白身影。

    「你好美。」他將捧花遞到她手里。

    「謝謝。」杜筱月笑了,覺得自己好幸福。

    「新郎替新娘蓋白紗——」媒婆在一旁發號施令著。「新郎新娘一同祭祖——」

    杜筱月在成海東的撐扶下走出房間,兩人才在神龕前持香祭祖完畢,她便听見了身旁媽媽的啜泣聲。

    杜筱月咬著唇,淚水也在眼眶里打轉著。

    「海東,我們筱月個性害羞,你要多擔待點。」杜太太舍不得女兒,一邊流淚一邊哭著說道。

    「媽,我一定會的。」成海東誠懇地說道。

    「來來來,新娘跪別父母。」媒婆在一旁說道,「新郎鞠躬即可。」

    成海東扶著杜筱月的手肘,毫不猶豫地便陪著她一同跪了下去。

    杜筱月因為心里不舍,早已哭得淚眼蒙朧。

    明明知道夫家離娘家很近,明明成海東也說過她可以天天回家,可她心里的忐忑不安卻巨大地像是她即將要離鄉背井一樣。

    不管說得多輕松,她畢竟是要走入另一個家庭了啊!

    成海東摟著杜筱月顫抖的肩,他抬頭堅定地看著岳父、岳母。

    「爸媽,謝謝你們對筱月的照顧,因為你們的教導,我才能遇見這麼善良的她。我在這里用生命擔保,絕對會好好照顧她的。」成海東正經地說道。

    老杜和太太紅著眼眶扶起了女兒、女婿,媒婆則是連忙遞上面紙,好替新娘子收拾臉上殘妝。

    「新娘子別哭了,妝都哭花了,就不美了。」媒婆哇哇大叫著。

    「我來吧——」成海東接過面紙,傾身小心翼翼地用面紙吸去她眼眶、眼睫上的淚珠。

    「謝謝。」杜筱月握住成海東的手,小聲地說道。

    「謝什麼呢?把你寵壞,可是我未來人生目標之一,擦眼淚不過小事一樁。」成海東朝她眨眨眼,灼灼眼神鎖住她在描繪之下更顯得精美如瓷娃娃的眼楮。

    他的眼神露骨,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他的佔有欲。

    杜筱月緋紅了雙頰,咬著唇,飛快地低下頭,逃開他的眼。

    「今晚看你往哪逃……」成海東傾身附在她耳邊說道。

    杜筱月的臉幾乎埋到胸前,竟連耳根子都灼熱了起來。

    「上禮車了!別耽誤了吉時。」媒婆大叫著朝這里撲來。

    杜筱月來不及害羞太久,便讓媒婆一把攙了起來,拿著竹篩一路護送進了禮車。

    她坐入車內,依言接過了茶盤上的扇子,看著爸媽將清水及白米撒向新娘車,祝福她從此衣食無虞。

    禮車往前開動,杜筱月則將手里的扇子往車外一拋。

    成海東看著她的舉動,忍不住低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半側過身,目光此時才從遠處爸媽身上挪到他臉上。

    成海東偎近她,握住她的手,牢牢一握。

    「丟扇子的用意是為了讓新娘子丟掉壞個性,別把脾氣帶到婆家去。你本來就沒脾氣,丟了那把扇子之後,豈不更加任我擺布嗎?」他笑望著她白紗底下除了溫柔之外,還是溫柔的臉龐。

    「你要是敢欺負我……」杜筱月咬著唇,皺眉苦思著。

    「你打算如何?」成海東一臉打算洗耳恭听的模樣。

    「我就……」杜筱月見他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她絞盡腦汁想說出一些可以嚇到他的句子。「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就哭到你受不了!」

    「哈——」

    成海東下客氣地爆出一聲大笑,笑得禮車司機都忍不住回頭偷看。

    「虧你想得出來,哭到我受不了。」成海東抱著她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掉了出來,笑到滾在她的白紗里,卻還是壓不住笑聲。「我輸了!算你厲害!我確實是抵擋不了你的眼淚。」

    「我是開玩笑的,我不會亂哭的。否則真哭到你心煩了,不想理我了,難過的人還不是我嗎?」她小聲地說道,指尖撫著他黑亮的發絲。

    「放心吧,我也沒打算讓你哭。」成海東一挑眉,起身調皮地以鼻尖輕觸著她的。「喜極而泣算不算?」

    杜筱月兩汪水眸笑成新月,她伸手勾住他的頸子,貼著他溫熱的臉頰說道︰「我們會很幸福的。」

    「那當然。」

    成海東笑著咬了下她耳朵——那是她唯一沒抹上粉的地方。

    她也笑了,笑容如同所有新嫁娘一般,摻雜些許擔憂以及更多對于未來新生活的期待。

    在兩人的笑意間,這輛系著紅彩帶的加長禮車,在良辰吉日載著他們在道路上奔馳著,奔馳入婚姻這條險惡未知的漫漫長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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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成海東和杜筱月結婚之後不久,成海東的父親正式地把家中的旅館、裝潢公司及家具工廠等所有事業,全數移交給成海東處理。

    成海東知道此舉象征了老派父親終于認定了他的能力,心喜之余,為了不讓父親有一丁點失望,他自然得花更多心思在家族事業這一塊。

    事實上,新婚兩個月以來,除了日本度蜜月的那七天,他和妻子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之外,他多數時間都是早出晚歸的。

    習慣黏人或者是稍微任性的女人,或許會對他的忙碌報以微詞,可他的老婆是筱月——

    一個始終把他擺在心上第一位的可愛女人。

    所以,他的事業、生活和戀愛,可以永遠兼顧。

    成海東咧著嘴,坐在吉普車里,一手控著方向盤,一邊吹著口哨,一邊還要分神看著前方屋內燈光。光是想到里頭有著她為他忙碌的身影,他便覺得再多接幾場工程也無妨了。

    她是個最純淨的水晶人兒,天生就該被他放在家里好生呵護的。他絕對舍不得讓她到外頭受一丁點苦,因為她是他最珍愛的女人。

    而他知道自己雖然還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風箏,想去哪里沒人可以阻止,但風箏的線卻被握在她的手里。

    因為是她,所以他絲毫不想抗議啊。

    黑色吉普車唰地一聲在車庫前停好,他便迫不及待跳出車廂。

    今晚就不先回到爸媽家噓寒問暖了,他想早點回家抱老婆!

    「老婆,我回來了!」

    成海東推開門,洪亮聲音響徹屋內。

    「你回來了。」杜筱月從廚房里小跑步出來,馬上就被他捆進了懷里,抱了個密不透風。

    他的男人氣息籠罩著她,逼走了新鮮空氣,讓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你累了一天,身上都是灰塵,先去洗澡,好不好?」她捶了下他的肩膀,打了個小噴嚏。「哈啾!」

    「灰塵走開!」

    成海東將黑色POLO衫住上扯開,直接扔到地板上。

    而他的左臂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老婆的縴腰,雙唇也在衣服落地的瞬間便吻住了杜筱月。

    成海東吮著她柔軟如棉花糖般的櫻唇,非得霸道地嘗夠了她的味道,才肯放人。

    杜筱月雙眸半閉,臉頰倚在他的臂膀上,嘴唇被他摩得發燙,雙頰也微紅著。

    他低頭看著她,不覺卻看傻了眼。

    他的小妻子怎麼有法子一天比一天更動人啊,女人不是結婚之後,總是要被磨去一些靈氣的嗎?

    「你今天還沒去爸媽那邊對吧?」杜筱月揚眸看他,柔聲問道。

    公婆就住在隔壁幾戶而已,成海東結束工作之後,通常會先過去待個半小時左右,跟公公談論一下公事之後才回家休息。

    「偶爾偷懶不犯法吧。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沒去?」成海東一個側身,把她壓進絨布沙發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雪白小臉。

    「媽媽打電話來,說她炖了人參湯要讓你帶回來。」杜筱月抓住他正在解開她鈕扣的大掌。

    「等會兒再一起過去吃,我想我待會兒應該會需要補氣。」

    成海東意有所指的話吐在她柔頸里,愛不釋手地眷戀著她絲般的涼肌。

    因為在乎她,喜歡她的一顰一笑,他從此淪陷在對她的迷戀里。他不是縱欲之人,卻必須承認他從不曾對誰的身子如此著迷過——

    她的皮膚比最好的絲綢還滑手,嘗在唇里的味道比蜂蜜與牛奶更清香。

    成海東放肆地在她身上尋找著他想要的感覺,而杜筱月在丈夫如此不遺余力地膜拜著她的身子時,螓首難耐地在沙發間搖散了烏絲。

    成海東摟著她的腰,讓她拱起身子,杜筱月半睜的水眸,正巧對上客廳橘亮的溫暖燈光。

    她身子輕顫了下,即便已經做了夫妻一段時間,但她還是不習慣在這麼明亮的光線下和他親熱。

    「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杜筱月柔聲說道,雙眸羞怯地眨著。

    成海東一挑眉,低頭凝望著她。

    黑色發絲落在額頭上,在他麥色臉龐上罩出一道陰影。原就不屬于細致的粗獷面容,在經過了一天的疲憊之後,眉宇之間更充滿了一股野性,恍若累到極點之後,就連文明的外在也—並被撤去似的。

    成海東眼眸閃著光,勾唇一笑,笑得杜筱月心兒一陣狂跳。

    「好,所求照準,先洗澡去。」

    「啊——」杜筱月驚呼出聲,因為成海東打橫抱起了她。

    「我們一起洗。」他大跨步地走進臥室,一腳踢開了浴室門。

    杜筱月倒抽了一口氣,踢著腳想跳下身來。

    「今天早上……不是才一起洗過一次……」當她奮力地把這些話說完時,臉蛋簡直紅到快爆炸。

    今天早上,他讓她坐在他身上,激情愛她的方式,讓她這一整天都還腰酸背痛著。

    「早上洗過一次只代表了我身體很好,現在再洗一次,就代表著我早晚都很愛你——」他吻住她的唇,放下了她。

    只見,杜筱月雙足才著地,便飛快地轉身往浴室外頭沖。

    可成海東的雙手更快,她還來不及跑出半步,他便已經扯著她走進淋浴間,唰地一聲打開蓮蓬頭。

    杜筱月在冷水下尖叫了一聲,縮進他的懷里。

    成海東等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他吻住她的唇,大掌扯出她的衣衫,在逐漸變溫的水珠間,吻遍了他想踫觸的地方,逼得她全身無力到只能盤腿勾住他的身軀,讓他以任何他所遐想的方式在她體內馳騁著。

    激情之間,杜筱月咬住他的肩,在歡愉的最高峰時,忍不住啜泣出聲,虛弱地倒進他的懷里。

    成海東親吻了下她的發絲,溫柔地為她及自己沖了個澡。

    走出浴室時,他神清氣爽,杜筱月則是已經虛弱到只能依著他站立。

    成海東抱著她走到餐廳,把她準備的飯菜全吃了個一干二淨。

    杜筱月太累,勉強吃了半碗飯,便半趴在桌上瞧著他。

    「這位太太,你的體力是不是太差了點?」成海東忍不住揶揄著她,喂她吃了一口魚。

    「才不是我的關系,都是你太——」她瞅他一眼,臉紅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太厲害?」成海東好心地提供形容詞,還附贈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

    「你快點吃飯啦……」

    杜筱月挾了一口菜堵他的嘴,免得他愈說愈露骨。

    她體力原就極差,但是她哪知道親熱會這麼耗力氣。

    況且,每回親熱幾乎都要耗上一個小時,就跟做運動沒什麼兩樣啊。平常夫妻若都是上班族,下班早該倦極了,哪來這麼多的力氣啊?!

    杜筱月搗著發紅的臉,看菜不敢看他。

    「親愛的老婆,等哪天你看到台灣人性生活頻率及品質評比的報告書後,你就會知道你嫁了一個全世界老婆都會垂涎的老公——」

    「吃飯。」杜筱月又挾了口菜堵他的嘴。

    「好吃。」成海東心滿意足地吞進空心菜。

    老婆在岳父母面攤幫忙的這一年總算沒白待,她手藝出色,挑選食材的能力也讓人佩服。像昨天她買到的用溫泉水灌溉的空心菜和茭白筍,全都可口得很,稍加清燙便美味可口到不行。

    嗯,本質清甜,怎麼吃都好吃——跟他老婆一樣。

    「我吃飽了。」成海東將一桌美味全吞進肚子里,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筷,長嘆了口氣。

    辛苦工作了一天,溫柔妻子備妥飯食,以嬌羞臉龐伴他用餐,夫復何求啊!

    成海東握過她的手,把她抱到了大腿上。

    灼熱雙唇眷戀地在她唇間廝磨著,結實雙臂牢牢地擁著她。

    杜筱月心里警鈴大響,以為他又想要……

    「你……我們……以後可不可以一天不要做那麼多次?」杜筱月雙手撐在他胸前,鼓起最大勇氣,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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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2:30 |只看該作者
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四章
     她說——她不想跟他親熱太多次?

    成海東濃眉一擰,傾身向前凝視著她的眼。

    「你不喜歡?」他頹下肩,滿臉的傷心欲絕。

    「我……」

    「可我瞧你很投入——」成海東突而挑眉,鼻尖輕觸苦她的,曖昧地對她一笑。「早上很喜歡,剛才那一次似乎也很情不自禁啊。」

    「別說了……」杜筱月搗住了他的嘴,水眸氤氳、雙頰如醉。

    成海東簡直傻眼,久久都說不出話來。怎麼會有女人結婚兩個月了,還能臉紅得如此嬌美。

    成海東以指尖撫過她的臉頰,黑眸里的火焰更加張狂地逼到她面前,燒得她臉兒不能再紅。

    「我不要再做了!我今天很累,真的!」杜筱月羞得低呼出聲,急忙想推他在一臂之外。

    「你嫌棄我,開始對我感到厭煩了。」成海東抱住她的手臂,可憐兮兮地把臉偎在她的縴肩上。

    「不是……」杜筱月絞著手指,又羞又急地想解釋。「我只是……只是覺得我每次做完都好累,一下子就睡著了,可我其實想和你多說些話啊……」

    「沒問題。」成海東一看老婆大人窘紅了眼眶,急忙將她摟到大腿上,輕聲哄著︰「你想和我說什麼,說吧!」

    「你今天工作還順利嗎?」她問。

    「還算順利,一天之內連跑三處工地巡視。」差一點沒被師傅們的維士比給醺醉。

    「有什麼困難嗎?」她又問。

    「中正路那家的收納門板,新的工匠居然笨到去卡住橫梁。美術館那家油漆調的顏色不對,明天要重漆一次。還有中山路的那家婚紗店——」成海東翻了個白眼,仰天長嘆了一聲。「華麗與粗俗只是某些角度看去的不同,畢竟那個木匠才第一次和我合作……」

    成海東把臉頰埋入她的發絲里,嘴巴一開就停不了抱怨。「明天還要去結兩筆帳。那間學校很麻煩,領個五十萬工程款,至少要蓋五十個章吧,天啊!」

    成海東突然抬起頭,大掌揉揉疲憊的雙肩。「再說下去,我就要失眠了。」

    「不能找人幫你嗎?」杜筱月心疼地問道。

    「賣的就是我這塊招牌,能不出面嗎?不過,木工工頭小光倒是個可教之材。等他能成氣候,能幫忙監督進度後,我的工作量就可以少一點了。」

    杜筱月了解地點頭,伸出雙臂擁緊了他。

    海東跟她說過,南部的設計師市場,並不一定熱門。反倒是像成海東這種和木匠、工匠配合許久的監工設計團隊,仍然受到市場歡迎。

    只要案主一說,成海東通常隨手便可以畫出簡單的設計圖。加上成海東極有長輩緣,配合的工匠手藝又極細致,南部豪宅至少有兩成以上生意都出自于他的團隊。

    畢竟南部豪宅,通常不愛走極簡風格,他們希望強調師傅手工,希望家里富麗堂皇,因此成海東和他的團隊,工作一直是應接不暇的。

    「我覺得好內疚,你在外頭這麼辛苦,而我什麼都幫不上忙……」杜筱月咬著唇,內疚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對不起……」

    「你完全不用想這些,我一回到家看到你把房子打理得好,看到一桌好菜及你的笑容等著我,我就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了。」

    成海東輕啄了她的唇,嫌餐椅坐得不舒服,干脆把兩人從餐廳移至客廳雙人沙發里。

    「幸福……」

    成海東的身子陷入沙發里,軟玉溫香在抱,他心滿意足地雙目微閉,不客氣地把臉頰埋入老婆香軟的頸間。「你呢?今天做了什麼事?」

    「整理家里。」她不想說自己的事,因為和他比起來顯得好微不足道。

    「又整理家里啊?家里不是干淨到不行了嗎?」

    「因為我努力維持才會這麼干淨啊。」杜筱月摟著他,手指探入他的發間,不小心觸到他堅硬的頸子,她不舍的指尖便自有意志地為他按摩起來。

    成海東揚起唇角,懷疑自己會因為妻子太貼心而哭出聲來。

    「我之前在後花園種了蔬菜,有小白菜和地瓜葉,看來明天就可以收成了喔!如果你明天可以早點回家的話,我們一起摘菜,好不好?」

    她柔柔的嗓音像催眠曲,讓成海東眼皮愈來愈沈。

    他覺得他像坐上了一艘豪華游輪,在冬日午後里悠悠蕩蕩地曬著太陽,作著美夢……

    「海東?」她喚著,拍拍他的肩。

    成海東睡眼惺忪地抬起頭,沖著她一笑。

    「寶貝,我先睡個十分鐘,你待會兒再叫我起來,我們再一起去爸媽那里喝人參雞湯。」

    成海東身子一側,倒在她的大腿上,摟著她的腰便安穩地閉上眼。

    杜筱月低頭看著他,他卻已經發出微微鼾聲,很快地入眠了。

    他顯然是累壞了吧。

    知道他不怕冷,但她還是取過了一旁的小毛毯覆住他的身子,怕他著涼。

    而她咬著唇,心里涼涼的。

    她一直以為,結婚之後,兩個人住在一起了,應該要有更多時間相處的。可她怎麼老覺得以前比較開心呢?

    還沒結婚時,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工作,下班時沒什麼掛心事,天天都能開心地去吃逼所有高雄小吃。然後他會帶著她到愛河邊散步,看燈看河看人,再不然,就到美術館外圍去吸收芬多精,然後一起笑著說美術館最大用途其實是拿來當民眾的運動公園。

    那段時間,他告訴她好多事,告訴她家具的成形過程,告訴她車廠配備贈送一顆一、兩萬的安全氣囊絕對比送幾千塊DVD播放器有價值。他懂好多的東西,而她則是他的頭號崇拜者。

    他們好久沒一塊去吃消夜了。她想念三民市場黑輪伯吃起來QQ的烤黑輪,還有喝起來連舌尖都覺得奶甜的阿智奶茶,她想念他……

    杜筱月望著他沉睡的臉龐,彎身在他額間印下一吻。

    輕輕將他的身子挪到抱枕里,她起身準備到公婆家去幫他拿那盅人參雞湯。

    她愛這個男人。

    所以,她要努力地適應這一切。

    以前的他,還未完全接手家族事業,當然有時間陪伴她。她該慶幸他們是在他不忙的時候相遇,否則他們哪有時間去培養感情呢?

    丈夫這麼愛她,她不該覺得落寞的。她只是還需要調適一下她的心情罷了,很多家庭主婦不就是這樣過生活的嗎?

    她也一定能夠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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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杜筱月躺在沙發中,看著九把刀的小說——《等一個人咖啡》。

    買了這本書,只因為覺得這名字很符合她的心情。可她看著看著,倒發現里頭人物很有意思,也就合不上書了。

    她想,她今天應該能把這本不算薄的小說看完吧。畢竟,里頭主角個性開朗得讓她羨慕。畢竟,這個故事有趣到讓她頻頻笑出聲來。

    畢竟,今晚成海東不回來吃晚餐。

    所以——

    她很無聊。

    結婚四個月來,身為家庭主婦的她,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等他回來吃晚餐。

    偏偏他是愈來愈少回家吃晚餐了。他手下有三個工作團隊,每個人的婚喪喜慶帖子就足夠炸得他頭昏了,更別提那些承接大型裝潢所需要參與的應酬了。

    她今晚到公公婆婆家吃飯時,公公滿意地告訴她,成海東真是一個能讓他享清福的兒子,她也只能陪著笑臉。

    她很幸運,因為公公婆婆是很開明的人,從沒要求過她什麼,就算想抱孫子,也只是淡淡地問問何時打算生個小孩呢?

    事實上,她一直在吃避孕藥,因為她不認為在成海東這麼忙碌的情況下,他會有時間參與孩子的成長。海東當然知道她是這麼想的,但她卻覺得他的表情顯然有些不以為然。

    杜筱月替自己倒了杯果汁,在屋內走了一圈,發現家里早已整齊到一塵不染的地步,再沒什麼好整理的。

    于是,她再度回到了《等一個人咖啡》的內容里——小說里正進行到,咖啡廳老板娘等了一整天,卻都沒人點上一杯附贈聊天的「老板娘特調」。

    杜筱月才翻了幾頁,忍不住又抬頭看向時鐘——

    才十點半啊!

    成海東一旦應酬了,十一點到家才是常態。

    杜筱月把臉埋在小說里,沒跟任何人說過她的心情,因為怕被人說成「無病呻吟」,可她真不喜歡這種沒有目標的日子。

    以前在家幫忙,因為喜歡看到客人的笑顏,因為想幫爸媽分擔辛苦,所以一天站八個小時,她也不會覺得辛苦。

    可現在賦閑在家,她反而覺得——好累。

    鈴鈴鈴……

    電話鈴聲打醒了杜筱月的沉思,她雙眼突然發亮,雙眸含笑地飛撲到電話邊。

    一定是海東打回來的。

    「喂。」杜筱月笑著說道。

    「筱月喔——」錢沛嵐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表姊。」她的聲音突然黯淡了下來。

    「怎麼,在等電話喔?」

    「我以為是海東打回來的。」他會打電話回家問她想吃什麼消夜。

    「海東不在家喔,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如膠似漆,一秒鐘沒見到就會全身不對勁呢。」

    「他工作忙,有應酬。」

    「是啊,誰不曉得你嫁了個有錢大亨,旅館一棟接一棟地蓋,賺錢像開水龍頭喔……」

    「表姊有事嗎?」杜筱月不想听那些挖苦人的話。

    「沒事。我經過你們新蓋的那家汽車旅館,就是很像東南亞度假村那家,發現它已經開幕了。如果我和你表姊夫去住有沒有折扣?」

    「我幫你問問海東。」

    「你啊,怎麼一點也沒法子作主啊!現在好歹也是老板娘了,應該有點主見吧。不是交代一下下面的人,我和你表姊夫就應該可以有些折扣……」

    「旅館不是海東家的獨資,應該不能那麼做吧。」那樣未免太公私不分,也太放肆了吧。

    「可是你們蓋旅館時,佔的股份總是最大,不是嗎?」

    砰砰砰——

    「筱月!」成海東的大叫聲從門口傳來。

    「啊,海東回來了,我再打電話給你。表姊,再見。」杜筱月掛斷電話,松了一口氣,滿懷期待地朝著門口飛奔而去。

    「糊涂蛋,你忘了帶鑰匙嗎?」杜筱月打開門,笑著說道。

    「老婆好!」

    成海東站在門口,對她舉手鞠躬致意,一陣酒氣朝著杜筱月直撲而來。

    「你喝醉了!」杜筱月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撐著他走進屋內。

    「我沒醉!你老公是千杯不醉的!」成海東開心地在她頰邊吻了很大一聲,之後便拉著她的手在屋內轉著圈。

    「你沒開車吧?」她擔心地問道,把他拉進房間里。

    「沒!計程車載我回來了!」他把臉頰趴在她的頸窩處,依舊格格格地笑個不停。

    明明就醉了,還狡辯!

    杜筱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他的頭,推著他往浴室方向走。

    「你先去洗澡。」干干淨淨、舒舒服服地上床,他才能睡得舒服啊。

    「我不要洗澡,我要睡覺。」成海東扁著嘴,搖頭,固執地站在原地,不肯前進。

    「去洗澡——」杜筱月拽著他手臂,扣著他的腰,咬著牙根拚命地要推他向前。

    成海東繼續不動如山地站在原地對她咧嘴笑。

    他不合作,她怎麼有法子推得動這個一百八十公分的巨人?

    「我先幫你拿睡衣。」杜筱月宣布放棄。「你到床上坐好!」

    成海東這次非常配合,咻地一聲以大字形姿態飛落到床上。

    「老婆,快點上床。」他對她勾勾手指頭。

    杜筱月失笑出聲,拿著他的睡衣走到床邊坐下。

    「換了睡衣再睡。」杜筱月傾身去解他的鈕扣,沒發現他突然變得閃亮的眼珠。

    「我要愛你!」

    成海東大聲宣布完後,一個翻身,便將杜筱月壓在身下。

    「不行……」杜筱月被他壓得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窒息。「海東,放開我——」

    她捶著他的肩,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海東——」杜筱月踢著腿兒,雙手好不容易才抬高了他一公分,然後滾出他的身下。

    「成海東!」杜筱月用力地打著他的肩膀。

    沒有嘻笑斗鬧、沒有試圖再將她撈回身下,只有——

    「呼……」

    鼾聲自他高壯身子底下傳出。

    他睡著了。

    「海東……」杜筱月愣住了,腦子突然一下子變得空白。

    像是有個外星人突然抽走了她的一切意識,整個人突然空蕩蕩地讓她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揪著他的睡衣,想藉此不讓自己因為太空虛而飄上天去。

    他回來了,然後——

    他睡著了。

    他知道他們已經有好幾天,連話都沒能說上十分鐘了嗎?她和公公婆婆說話的時間,都還比跟他來得多。

    「我跟你說,我今天去報名學烹飪了。」

    杜筱月沙啞地開了口,擠出一道笑容,好像他其實正在听她說話一樣。

    「我也去報名參加了會計初級班喔。公公說,如果我有些商業基礎,他願意教我看基本的帳目,搞不好我還可以到裝潢公司去幫你的忙呢!」

    她還在笑,兩行清淚卻滑下眼眶。

    杜筱月把臉埋到成海東的睡衣里,肩膀細碎地抖動著,她停不下說話的沖動,或者那些話正是她心里流不出的淚水吧。

    「婆婆還說她要教我做窗簾呢。她說,以前公公剛創業時,所有窗簾幾乎都是她一人包辦的呢!這些事,你怎麼都沒告訴過我呢……」

    她說著、說著,直到她口干舌燥,再也說不出話、再也流不出眼淚為止。

    「我說完了。」

    她的眼淚被他的睡衣吸干,只有哭得紅腫的眼眶泄漏了心事。

    「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忍耐的,等到我有能力幫你時,我就可以陪伴在你身邊了。對不對?」

    他微微的鼾聲是他對她的回應。

    杜筱月無聲地趴上他的後背,閉上了眼,假裝他們剛聊完天,假裝她其實很開心,假裝她只要能這樣子依偎著他,她就滿足了。

    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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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杜筱月還是八點就起床了。

    冰敷了紅腫雙眼後,她幫他準備了咖啡和他喜歡的荷包蛋、醬瓜、稀飯當早餐。

    八點二十分,她此往常提早了十分鐘叫他起床。

    這樣,她總可以偷得十分鐘的時間和他說話吧。

    「海東,起床了——」杜筱月喚著,已經在床頭櫃上放了一杯五百CC的柳橙汁。

    成海東皺緊了眉,完全不願意睜開眼楮,他很困,他很想睡……

    「海東。」杜筱月笑著,伸手去搔他的癢。

    愛賴床、重睡眠但超級怕癢的他,一下子便彈跳起身。

    成海東蓬著一頭烏黑亂發,怔怔坐在原地,睜著黑眸看著她,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無辜表情。

    杜筱月低笑出聲,忍不住伸手去幫他整理頭發。

    「起床了。」她眉眼彎彎,輕巧地在他額上落下一個吻。

    成海東睜著惺忪睡眼,摟著她的腰,非常不客氣地把頭偎在她柔軟的胸前。

    「你怎麼有法子每天早上起床時,都新鮮可口得讓人垂涎三尺啊。」他說。

    「因為我刷牙洗臉完了。」她笑著說道,拍拍他的背。

    「而我臭得像從酒缸里爬出來的一樣——」成海東自我厭惡地皺著鼻子,嗅聞了一番之後,咧著嘴做出一個欲嘔的表情。「你昨天晚上怎麼還有法子睡著?」

    「我戴口罩睡的。」事實上,她哭累了,蜷在他身邊,一下子便入睡了。

    「真的假的?」成海東皺起眉,滿臉懊惱地看著他清爽得如朝露的小妻子。

    「當然是騙你的。」杜筱月把柳橙汁送到他唇邊,笑著說道。

    成海東低頭望著她,幸福得飄飄然。

    「我愛你。」他邊喝柳橙汁邊宣布。

    「我今天幫你煮了咖啡,我想你會需要。」杜筱月心情很好,一逕地笑著。

    不用偷得浮生半日閑,只要能求到這樣一些能和他多多相處的時間,她便覺得連陽光都燦爛了起來。

    「沒錯,我需要一桶咖啡,因為我今天會忙到頭昏眼花——」成海東的呼吸突然靜止了一秒鐘。「糟了,現在幾點了?」

    「八點三十分。」杜筱月看了下手表,心里閃過一陣不好預感。

    「完了、慘了、死定!我九點半要到公司,今天有個股東會——」成海東邊說話,身子便疾箭般地往外射出。「幫我準備衣服!」

    成海東沖進廁所,五分鐘內洗澡,盥洗完畢,擦干了身子,光溜溜地往房間里沖。

    杜筱月無言地遞過衣服,覺得剛才的笑聲好像已經像上輩子那麼遙遠了。

    「我走了!」成海東在她唇上重重吮了一下,飛也似地往門口走。

    「你還沒吃早餐啊。」

    杜筱月緊揪住他的手臂,不自覺地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成海東因為急著要出門,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後便握住她的手腕,一路飛沖到餐桌前。

    他沒坐下,拿起筷子挾起荷包蛋一口吃掉,再端起一碗粥,三兩口喝掉。

    「小心燙——」她說。

    「媽啊!」成海東果然大叫出聲。

    「燙到了吧、燙到了吧!」杜筱月著急地倒了一杯冷水,遞到他手里。

    「這個粥真是太好喝了,再來一碗!」

    杜筱月轉身再為他添了一碗後,再回頭時,桌上小菜已經一半見了底。

    成海東又喝了一碗粥,桌上食物全在三分鐘內風卷殘雲似地消失無蹤,包括那壺咖啡。

    「親愛的,我出門奮斗去也。」成海東攬著她的腰,快步往前走。

    「你今晚會不會回來吃飯?」她問,聲音比平常來得低沉。

    「今晚老周娶媳婦,我得和我老爸一起去喝喜酒。」

    「喔。」杜筱月應了一聲,只是想知道自己還沒有冷到結冰。

    老周是他的工作團隊中的老伙伴,交情不同一般,她沒有法子叫他不去。

    事實上,他並不是個愛應酬的男人,每一場應酬都是不得不去才成行的,那她還能說什麼呢?

    成海東察覺了她的異常安靜,他停下腳步,捧起她的臉龐,認真地看著她。

    「要不要一起去?」他問。

    「你和爸去就好了,你知道我和媽都對那種灌酒場合不大習慣。」杜筱月擠出一個笑容,心頭悶悶地痛著。「別太晚回來、別喝太多。」

    「放心,今天有我老爸在,那群家伙不敢表演倒灌干杯法的。」他說。

    「什麼是倒灌干杯法?」

    「把酒瓶倒豎,用嘴巴咬住瓶口,整瓶干完之後,才準放下瓶子來。」成海東說。

    杜筱月听得瞠目結舌,有一瞬間完全忘記了她剛才在擔心什麼。

    成海東大笑出聲,拍拍她的頭,攬著她的肩膀走出前廊。

    「放心吧,今晚老爸在,不會發生那種事,我保證會少喝一點的。還有,我今天中午會到你娘家附近,中午一定會吃好又吃飽。」成海東牽出摩托車,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

    杜筱月聞言,精神突然為之一振。

    既然他中午會到她爸媽家,那她可以準備便當到她爸媽家和他一起共進午餐啊。

    「小心喔。」杜筱月幫他扣上安全帽扣環,柔聲說道。

    「在家要乖喔,我會早點回來的!」成海東摸摸她的頭,給了她一個擁抱。

    看著成海東騎上機車一路飛馳出巷口,直到他的身影遠到再也沒法瞧見,杜筱月才轉身回到屋內。

    這一回,她興奮地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今天有事可做了!

    如果順利的話,她可以每天都幫他準備午飯並和他一起用餐,這樣就不會只能局限于晚餐時間的相處了。

    她哼著歌走進廚房里,覺得三層樓的寬敞屋子不那麼空蕩蕩地讓人寂寞了。

    中午的食譜該怎麼準備呢,杜筱月一思忖及此,小臉早已盈滿了溫柔笑意。

    先幫他做道辣咖哩粉絲,開開胃。干貝蘆筍可以久放,糖醋排骨是重口味,應該適合在中午下飯,最後再幫他買杯青翠茶消昏沉吧。

    杜筱月從冰箱拿出要解凍的食物,粉唇不自覺地上揚著。

    好開心哪,總算可以和他多一些相處時間了。只是——

    這種依附著他的人生,就是她要的生活嗎?

    一個問號閃過杜筱月的腦中,她心一驚,雞肉自手掌間滑出,砰地一聲撞進水槽里。

    她不敢再讓自己多想,今天中午的菜色味道已經夠重了,不需要再加上她的淚水調味了。

    橫豎她現在白天還有許多的時間可以思索她的方向,應該不急在這一時吧!

    杜筱月勉強自己揚起唇角,繼續拿調味要用的香料,她做料理的動作純熟到沒有一絲遲疑,可午餐便當的味道,她卻是怎麼嘗都不覺得滿意。

    她總覺得菜少了一點快樂的味道,多了一份酸楚的感覺,可成海東應該不會發現任何異樣吧。

    畢竟——他是那麼那麼地忙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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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五章
     成海東匆匆離開家門之後,正好趕上九點半會議,他在會議桌上喝了今天的第二杯提神咖啡。

    十點會議結束,確定了下一處旅館的設計圖之後,他再度跨上機車,在路上又買了一杯咖啡,一口干掉之後,奔向另一處工程。

    這處工程的木工部分如果進度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油漆了。

    他早早趕完這一場工程,也許明天就能撥空早點回家陪老婆了。她那麼乖巧柔順,即使他再忙碌,她卻連抱怨都不曾吭上一句。

    幸好,他早早便把她娶回家,否則真讓別人捷足先登的話,他上哪再去找這樣深得他心的好妻子啊!

    這個周末,他說什麼都不工作,至少要帶著她去吃些小吃,不然看場電影吃華納威秀的爆米花也好啊。

    成海東走入業主的工地後,接過工頭遞來的綠茶。

    「老大,精神不好喔!有黑眼圈,昨天太操勞了喔,還在新婚嘛……」

    揶揄聲一陣一陣灌入成海東耳朵。

    「我哪有時間抱老婆啊!昨天跟廠商談工程,灌了半瓶紹興,一早起床頭痛得要死!」成海東翻了個白眼,—臉的無奈。

    「唉唷,這麼可憐喔。」

    「對啊,所以你們別給我找碴,我全身上下一把火,很容易發脾氣。」成海東拍拍大伙兒肩膀,在大笑聲中,開始巡視現場。

    「小劉、老劉、劉董,拜托你這塊牆面的弧度抓平一些,你這樣我怎麼跟業主交代啊?」成海東在客廳的裝飾壁爐前轉了一圈,轉頭對年輕木匠說道。

    「天花板的收納夾層怎麼還沒弄好!這麼—丁點小事,不用我再說第三次吧!還有,叫水電張明天來把燈裝好,他如果不來,以後就別接我們的工作了……這處牆壁補土補成這什麼樣,明天怎麼油漆……」

    成海東從一樓一路羅嗦到五樓,能挑的毛病一丁點也沒放過。

    這些人都是好伙計,但是大部分的人在工作上都是得過且過,被嚴格要求了才會有好成績出現。

    「年輕頭家,你的羅嗦不輸你爸。」跟在一旁的副手小鐘忍不住說道。

    「我如果不羅嗦,你們哪有法子拿到比別人更高的工錢?就是你們的工好,才搶手啊!」這幾年南部花大錢裝潢的人,確實比往常少了—些。

    加上現在DIY家具盛行,多少搶走了一些五十萬以內的小生意,因此改定高品質路線才是他未來規劃的目標。

    成海東回頭又跟身邊的副工頭小鐘嘀嘀咕咕地交代了一些工程細節。

    「小鐘,我和我老婆的幸福就靠你了。」成海東突然慎重其事地看著他一手栽培出來的副手。

    「什麼?!你們要借種生子嗎?」小鐘大驚失色地後退一步。

    「什麼鬼話!我壯得跟條龍似的,這事還用得著你嗎?」成海東一拳敲向小鐘的頭。「我是要你給我好好地認真學,你愈早出師,我就愈早落得輕松,可以早點回家陪我老婆。」

    「原來是這事!你嚇得我屁滾尿流。大嫂看起來像是風一吹就要哭出來了,我寧願去釘一整棟的櫃子,也不敢跟大嫂獨處。」

    「什麼風一吹就要哭出來了?她是柔情似水。」成海東說完,驀地打了個冷顫。「馬的,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娘娘腔了?」

    「頭家,十二點了!休息啦!」工匠們在樓下大聲喊道︰「我們要去吃自助餐,你要不要去?」

    「不用了,我去我岳父家吃。」成海東回以一聲獅子吼,又回頭對小鐘說道︰「你跟我一起吃飯,我跟你談談像中正路那邊那個天花板電燈出線孔的問題——」

    「頭家,外頭有個女的,看起來很像你老婆唷!」樓下又爆出一聲大吼。

    「我老婆?」成海東濃眉一皺,快步走下樓梯。

    他一口氣跑下四層樓,大門口果然坫著杜筱月。她長發披在肩後,一身淺粉色上衣,一臉羞澀神色。

    杜筱月一看到他,馬上往前一步,臉上緊張之色這才稍淡了一些。

    「怎麼突然跑來?」成海東神色著急地上前握住她的肩,焦急地追問著︰「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瞧見他臉上的焦慮,她連忙搖頭。

    「沒事你怎麼會突然跑來?」成海東不相信,眉頭攬得更深了。

    杜筱月拉拉他的手臂,把裝著便當的袋子塞到他手里。

    「這是什麼?」成海東一臉不可思議地拎高紙袋,鼻子嗅到食物的味道。

    「你不是說中午要去我爸媽那里吃飯嗎?今天農歷初一,我爸媽沒做生意。我想你八成忘記了,因為我也是剛剛才想到……」仕筱月一被逼問,緊張之下便手足無措,連話都說得吞吞吐吐了。「所以,我送飯過來給你。」

    成海東確定當真沒壞事發生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怎麼不先打電話來?」他問,蹙起了眉。

    杜筱月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嘲弄聲已經讓她臉紅耳熱了起來。

    「喔!感情這麼好喔,連中午都一起吃便當喔。」

    「老大,給我們看一下愛心便當嘛。」

    「你們左營區那邊不是有一家汽車旅館,去試試看嘛。」

    杜筱月窘得想找個地洞鑽,只得站到成海東身後,害羞地抱著他的手臂,臉蛋幾乎低到胸口。

    「你們去吃飯啦!」成海東沒好氣地揮手趕人。

    「老大,我呢?」小鐘無辜地指著自己。

    「你跟他們一起去吃飯,我們晚一點再談。」成海東說。

    一群人鬧哄哄地離開後,成海東先把杜筱月帶回屋子里。

    「對不起,你午餐有事?」杜筱月小聲地問道,表情內疚得像做了壞事一樣。

    「我原本是要和小鐘談一點事情的,沒關系。」

    「你不用管我,你和小鐘談,我準備的是兩人份的便當,夠你們吃了。」她轉身就往外跑,想去叫住人。

    「我說過沒關系了。」成海東找了塊比較干淨的地板,揮揮手要她坐下。

    杜筱月看著他嚴肅的臉龐,她雙手緊握著紙袋,心跳紊亂得很。

    「你送便當來,我很感動。」成海東握住她的手,定定看著她的眼。「不過,你以後不用這麼費事了。」

    杜筱月被他的話甩了一巴掌,小臉倏地變得慘白了起來,她眼眶泛紅,囁嚅地說︰「對不起……」

    「我沒怪你,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我在視察進度時,有時候業主也會在,年紀大一點的業主,一看到你送便當來,會把我當成還沒長大的孩子。這對我的工作情況而言,不是件好事。」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我沒想到這麼多。」杜筱月咬著唇,努力不讓淚珠滾下。

    「我真的、真的沒怪你,你送便當來,我很感動。」成海東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用力地親吻了好幾下。「真的超級感動!」

    杜筱月揚起嘴角,卻怎麼樣也擠不出一點笑容。

    「可憐的筱月,你只是想跟我多相處一些時間,對不對?」成海東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杜筱月咬住唇,沉默不語。

    「我這麼努力的工作,也是想早點看完工程,好多點時間回家陪你啊。」

    「我知道。」杜筱月低頭看著手指頭,微聲說道。不準想,現在不準想,否則她會心痛到沒法子坐在這個地方。

    「好了,那咱們來吃飯吧。」因為想說的話已經說完,成海東很快地就恢復到他原本笑容燦爛的模樣。

    「嗯。」杜筱月不想說話,遞過便當盒。

    「哇!咖哩粉絲、干貝蘆筍、糖醋排骨,午餐吃這樣會不會太豐盛了一點!」成海東興奮地大叫出聲。

    杜筱月向來最喜歡看他因為食物而發光的雙眼,可這回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便當盒,並且很努力地一口接著一口吞下食物,好壓住她此時心頭欲嘔的感受。

    日子,不能再這麼過下去了。她沒法子做到一輩子都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杜筱月在心里忖道。

    今晚,她與他該好好談一談了。也許她並不全然適合這樣無所事事的婚姻,但她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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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筱月離開工地後,四處閑晃著,因為不想回家。

    她在摩斯漢堡里坐了下來,因為摩斯的漢堡是她和成海東最喜歡的漢堡。他老說他們米挑得好,食物味道新鮮、炸雞難能可貴地保留了水分,吃起來的口感不會有其他速食店那種冷凍食品的感覺。

    天啊,她就不能有一分鐘不想到他嗎?杜筱月皺著眉,懊惱地找了個他們常坐的角落沙發,窩了進去。

    喝了口熱可可,杜筱月這才注意到周遭的客人遠比她所想像的還多上好幾倍。近八成的客人都是女人。兩成女人穿著套裝,看來是同事關系;其他的六成女人則像是團體聚會。

    她的左前方坐著一群談論著孩子生活、學校課業的媽媽,右邊斜對角坐了一組正在拼布的媽媽們,旁邊則是幾名用著僵硬口音說英文,但速度卻相當流暢的五十多歲婦人們。

    每個團體都很熱鬧,每個人都急著想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生活經驗。

    難道是她向來太容易自得其樂,所以才沒法子像這些人一樣找一堆朋友,把日子過得很熱鬧嗎?

    她的大學同學現在都還在上班,她不便打電話去聊天。就算打去了,要她開口說什麼呢?

    說她心靈空虛?說她雖然和她丈夫住在一起,卻老是想念她丈夫?

    她想,她那些正為工作奮斗的同學們,會覺得她該去看心理醫生。

    她一個人待在家,可以有一百件事去做,但她卻選擇了把重心全放在成海東身上,這是她的不對——她承認。

    因為成海東有他的事業,自然沒法子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而她最糟的地方,就是把他當成了她的事業!

    杜筱月咬住唇,突然好想對成海東說聲「對不起」。她最該做好的事,就是讓他專心地出門工作,無後顧之憂,但她實在沒法子鎮日待在家里,當一個只能引領企望他回家的女人。

    杜筱月專心地看著熱可可,恍若里頭有她的未來。

    她不能再回家里面店幫忙,因為家里已經請了個歐巴桑幫忙。況且,她若回娘家幫忙,爸媽也會催促著她回家去當好成海東家的媳婦吧。

    她覺得自己該去找份工作,多一點與人的互動,才不至于一天到晚把自己關在金籠子里,也才能不與社會脫節。

    要是她擔心全職的工作做不來,那麼兼差的工作總可以一試吧。

    杜筱月雙眼發亮,突然想到摩斯門口似乎貼了海報在征兼差人員。

    她突然站起身,不給自己任何考慮的時間,飛也似地走向樓下點餐櫃台。

    「請問……你們在征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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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月,居然不在家。

    晚上八點,成海東坐在自家門廊,看著天上星星。

    她習慣雙手空空地出門,手機自然沒帶也沒開。而他太習慣了她總是在家,因此連家里鑰匙都沒帶。

    娶了杜筱月的那一刻起,他把自己當成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在外工作時,只要想到她在家中的忙碌身影,他便充滿了動力。

    他出社會多年,踫過太多被塵世名利染得市儈的女人。而筱月是株百合,他決計舍不得她在外頭踫撞。她最適合的工作就是待在家里,帶著甜美笑容等著他回家。

    或者,快點讓她懷孕,生幾個可愛蘿卜頭來玩耍,也是美事一樁吧。

    成海東腦子里才浮現自己抱著妻與子的畫面,陽剛臉上忍不住浮出寵溺笑容。

    「海東!」

    他一抬頭,但見妻子正站在街口一臉喜悅地朝著他飛奔而來。

    杜筱月沒預料到他會在家,所以她開心地像乘了風似地跑得好快,快到她沖進他懷里時,甚至還喘到說不出話來。

    成海東笑得合不攏嘴地摟著她,拍撫著她仍然起伏的後背,她真是太容易讓男人自尊心膨脹升天了。

    「沒想到你還是短跑健將啊。」他吻了下她的發絲,雙唇便順勢地停留在她冰涼的耳廓上。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要陪爸爸出去應酬嗎?」杜筱月仰頭望著他,熠熠閃動的眸里有著不言而喻的喜悅神色。

    「我看你中午離開的時候,一臉憂郁的樣子,擔心你心情不好,所以跟爸說我身體不舒眼溜了回來。」成海東說。

    杜筱月胸口一窒,她紅了眼眶,倏地將臉龐埋入他的胸前。他是這麼在乎她,她又怎麼能夠不為他而變得更好一些呢?

    她一定要更快學會怎麼安排一個人的生活!她不要他日後驚覺娶了一個無用的妻子!

    「你怎麼不先進屋子呢?」她小聲地說道。

    「我沒鑰匙。」成海東故意裝出可憐表情,巴著她手臂說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很久了。」

    「我……我去……吃飯了。」杜筱月結結巴巴地說道。

    因為面試順利,心情很好,不想回到只有一個人的家里。

    出乎意外的,那位應征她的摩斯主管辛夷玲,和她相談甚歡,兩人面試完畢之後,還到附近的帕莎蒂娜法式烘焙館小坐了一會兒。她挑了他喜歡吃的伯爵卡迪那蛋糕,酥脆口感現在還在唇齒間留香。

    「干麼心虛?」成海東一挑眉,握住她的下顎,盯著她的水眸,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偶爾不在家,我難道會氣到放火殺人不成?」

    「如果我經常不在呢?」她試探地問道,不自覺地屏住呼息。

    「那我就考慮找征信社跟蹤你,看看能不能來個捉奸在床。」他故意惡擰起濃眉,擺出雙唇緊抿的凶霸相。

    杜筱月連忙搖頭,冰冷指尖著急地陷入他的手臂里。

    「我如果不在家,也不會喜歡別人啊。」她柳眉攬了十八個結,雙眸慌亂卻極為認真地對他解釋著。

    「傻子,我當然知道。」成海東捧起她的臉龐,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涼軟得如同果凍,是他最百嘗不厭的甜點。

    他每回都打算只是要淺嘗的,豈料每次卻總是欲罷不能地想得到更多。

    成海東貪婪的靈舌鑽入她的唇中,大掌將她的身子往前一推,讓她後背平貼在大門上,好讓他能更輕易地嘗逼她的味道。

    成海東高大身軀沉入她柔軟曲線里,讓她完全感受到他為她而起的灼熱。

    「我們還站在門口啊……」杜筱月窘紅著臉頰,小手用力地推著他的肩。

    「站在門外又如何?我連我咕嚕亂叫的肚子都管不著了,哪還顧得了我現在站在哪里。快點開門——」成海東吮住她的耳珠,以舌尖撩繞著。

    杜筱月身子輕顫著,可她卻睜大眼,內疚地看著他。

    「你怎麼還沒吃飯呢?已經七點半了啊!」她知道他最禁不起肚子餓了。況且,她早已把喂飽他當成她的天職了。

    「我原本等著帶你去吃愛河附近的米糕,還有炭烤三明治、阿婆冰的紅豆麻。」成海東咽了口口水,才有法子繼續把話說完。「誰要你這麼晚回來……」

    「那我們快點去吃飯吧。」杜筱月拉著他的手臂住外走。

    成海東把臉龐往她頭上一靠,灼熱氣息正好抵在她的鎖骨。「無所謂,我現在只想吃你……」

    「先去吃飯。」杜筱月馬上轉移話題,又推又拉地扯著他往前走。

    他的欲望那麼強烈,每次親熱完後,她只剩下閉上眼楮沉入夢鄉的力氣,哪還有心力跟他討論事情呢?

    摩斯要她明天就去上班呢!

    「唉,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上車吧!」成海東握著她的手,笑嘻嘻地牽出摩托車,嘴巴上卻不饒人,他最喜歡她被他逗到雙頰發紅的可愛模樣。「畢竟,吃飽後才有力氣愛你久一點嘛。」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著『那件事』。」杜筱月脫口說道。

    成海東戴安全帽的動作,戛然而止,回頭看著她——

    她正懊惱地咬著唇。

    「我愛你,所以想『愛你』,這樣有錯嗎?」成海東嚴肅地反問道。

    杜筱月咬著唇,因為口拙、因為心亂,直覺便開口說道︰「對不起,我只是不好意思罷了。」

    她只是希望他可以多花一點時間聆听她說話罷了。這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這話一提,便好像是在指責他對她不夠用心似的。

    「傻筱月,這事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全世界結婚後還會害羞的老婆,我看也只剩下你一個了。」

    成海東撫著她發絲,嘴里說得輕松,但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但他不認為有什麼大不了的。

    縱使沒法子像以前一樣能有那麼多時間陪她,但他一天比一天愛她,對她的熱情也從未減少過。他認為只要讓她感受到他有多在乎她,她內心的寂寞便會因此而淡去吧。

    如同有些他甚少說出口的深層情感,他也總是藉著親熱舉動而表現出對她的眷戀。冰雪聰明如她,不可能沒察覺到吧。

    「上車吧,美女。」成海東朝她勾勾手。

    杜筱月坐在他身後,把臉偎在他後背上。他的身上有著工作一天後的塵土氣息,她慚愧地將他抱得更緊一些。

    她一定得讓自己更獨立一些,這樣才對得起每天在外頭辛苦工作的他。

    「你下午做了什麼事?」成海東在紅燈時,停下來問她。

    「我……」

    「干麼欲言又止?」

    「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下午做了什麼。就是到處亂晃,到摩斯喝了杯可可,去帕莎蒂娜吃了塊蛋糕。」

    「竟敢趁我不在跑去吃蛋糕,我的心都碎了。」

    「星期六,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她問。

    「好!」成海東精氣十足地大聲說道。

    摩托車騎過漢神百貨前,百貨公司因為過年在即而在外頭大樹上瓖上一串串、一片片的藍色燈泡,百貨公司遂像裹在一層藍寶石里,璀亮得很。

    杜筱月回頭看著那片冰藍燈海,目光卻突然停在—個身穿灰色西裝的男人身上。

    「海東,騎慢一點,你幫我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表姊夫?」杜筱月揪著成海東手臂問道,小臉盡是緊張神色。

    成海東的摩托車慢了下來,直接停在計程車載客處。

    他朝著杜筱月指的方向看過去,中年男人正摟著一個身著迷你裙的辣妹,走向LV精品店。

    辣妹穿著低胸T恤,毫不客氣地將她柔軟胸脯擠在中年男人手臂上,樂得男人不住地笑著。

    「是你表姊夫沒錯。」成海東淡淡地說道。

    「旁邊那個女孩子……」

    「顯然小他十幾歲,正開心地準備帶著凱子表姊夫進去LV敲一頓竹杠。」成海東看著表姊夫的手,在女孩臀部上捏了兩下。

    杜筱月驚跳了一下,急忙回過頭不敢再瞧。

    「坐好了,我們走了。」成海東說道,替她拉好了口罩。

    杜筱月抱著成海東的腰,卻再也無心去看什麼美景了。

    表姊知道表姊夫外遇嗎?表姊是那麼自豪于表姊夫對她的言听計從,如果知道了真相,表姊怎麼有法子忍受呢?

    「在替你表姊難過?」成海東問道。

    「嗯。」

    成海東一挑眉,覺得筱月當真好心過了頭。她那個表姊嫉妒她,想盡法子要踩在她頭上,是眾所皆知的事實啊。

    「你那位表姊婚姻出問題是早晚的事情。」

    「為什麼?」她揪緊他腰間上的衣服,苦著一張臉問道。

    「我們結婚時,他們之間始終沒互動,都是你表姊在唱獨角戲。」

    「沒有互動也不能外遇啊。」杜筱月傾身想說話,安全帽叩地一聲撞上他的。

    「小心。」成海東放緩了車速,往後扶了下她的身子。「就我看來,你表姊只是把丈夫當成她身分的代表。她炫耀她有個醫生丈夫,就像她背了個LV皮包一樣。我們結婚、訂婚時,你表姊夫總是頻頻看表,沒和你表姊說超過三句話。」

    他說著說著,忽而低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要和你表姊聊得上天,就得愛說人是非,男人比較不愛說那些事。」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愛說啊……」杜筱月說道,聲音卻飄散在車水馬龍里。

    「你說什麼?」成海東加大音量。

    「表姊夫如果不愛听這些,當初為什麼要娶表姊呢?」她轉而這樣問道。

    「男人的欲望很簡單,你表姊樣子不賴,看起來就像個模特兒。加上你表姊夫追求她時,也許還有其他競爭者,讓你表姊夫只想先行得分,因此有沒有共同興趣這回事,自然就變得可以忍受了。」

    杜筱月默然了,她揪著眉,覺得好可怕。

    男人真的都這麼容易被感官影響嗎?

    如果愛的只是那副皮相,皮相會老啊!她以為結為夫妻的人至少都該有某部分思想交融啊,否則怎麼走一輩子呢?

    杜筱月乍然想起她和成海東之間交談次數變少了,但他們親熱的次數卻不曾改變過一事,她的眉頭于是揪得更緊了。

    男人和女人所要求的,當真是這麼截然不同的東西嗎?

    成海東的摩托車騎進愛河畔,停好車子後,他放好安全帽。

    他抬起頭,卻見他老婆還怔怔地站在原地,粉紅安全帽下露出一雙苦惱的眼楮。

    「干麼傻呼呼地站著?」成海東笑著為她解下了安全帽。

    「我只是在想表姊的事……」還有我們的事。

    成海東抓著她的手掌放入他的臂彎里,一面過馬路,嘴里一面說道︰「你表姊的世界太狹窄了,成天在家當少奶奶,唯我獨尊久了,跟社會脫節了,個性就算不扭曲也會變怪的。」

    「我也是整天待在家里啊……」杜筱月低頭,有種被刺傷的感覺。

    「你的個性和她不一樣,你雖然待在家里,卻總是用心希望能給家人最好的一切。你的單純是赤子之心,是一輩子都不會讓人厭倦的。」他低笑出聲,訝異他的小妻子居然反應過度,反省到她自個兒身上了。

    「現在是剛結婚,我的單純,你或者會覺得新鮮,但是十年之後呢?」她認真地問道。

    「我會一輩子喜歡你的單純。」成海東嘻笑著,將她的手擺在他的胸口,做出以心發誓的動作。

    杜筱月抿了下唇角,權充成微笑。

    她不相信他的話!

    如果連她都開始對自己覺得有所不滿足的話,那麼他有朝一日也會發現她的貧脊的。

    「好了,別露出一臉沉重的表情,吃飯可是件快樂的事情啊!」成海東低頭親吻了下她的發絲,摟著她走進米糕店里。「老板,來兩份米糕、一豌蒸蛋湯、一豌旗魚輪湯。」

    杜筱月順從地讓他幫她點餐,乖乖地讓他幫她拉開座位。

    吃完飯後,她決定要大聲地告訴他——她明天會出去工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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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六章
     飯後,他們手拉著手走到愛河邊,各色燈光打得河水粼粼生光。

    杜筱月向來覺得一個城市有了一條河,那景觀便要優雅幾分的。所以,她向來喜歡在愛河邊的石板路上散步。

    但,她今天一直沒法子定下心。

    成海東有趣地看著妻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打破她的不安,就是等待著。

    「我……」杜筱月抬頭看他,才開口便又閉上嘴。

    「我在听。」

    「我……想要……」出去工作。

    「真有這麼難以啟齒嗎?」成海東笑拉著她到堤岸邊坐下,扳正她的臉龐,凝視著她。「想說什麼?想跟我談你表姊的事?還是想問我會不會也外遇?」

    杜筱月水眸瞅著他,牢牢地抓著他的手,不會說謊的她,老實地回答道︰「我『現在』不擔心你會外遇。」

    「這話是什麼意思?」成海東臉色一沉,感覺像似被她的不信任打了一巴掌。

    「你愛我,我的一切你都覺得新鮮有意思。可是,新鮮感會過去的……」

    「你以為我喜歡的只有你的樣子?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成海東濃眉一皺,打斷她的話。

    杜筱月望著他明顯不悅的神色,她握著他的手,輕聲地說道︰「膚淺的人是我。我沒有社會經驗,我沒法子適應外面的工作,我甚至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你把家里照顧得那麼好,你把我照顧得那麼好,你怎麼會一無是處?」他攬著她的肩,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安心守護著他們兩人的小家庭,這難道不是最適合她的事情嗎?

    「我為你所做的事,你只要請個歐巴桑便可以做到。」杜筱月才說完,便懊惱地咬住唇,小聲地說道︰「對不起……」

    成海東臭著臉,咬緊牙關,黑眸沉沉地瞪著她。

    「如果你為我做的事,我只要請個歐巴桑便能做到,那麼我干麼娶你?我只要找個歐巴桑整理家里,高興幾天換一個女朋友,就幾天換一個,干麼找個老婆回家自貶身價!」他憤怒地抬高了聲音,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的想法竟是這麼南轅北轍。

    杜筱月眸子里沁出水氣,小手緊緊地握著他的衣領,要他看著她。

    「對不起,我只想讓自己更有用一點……可是,我總覺得我……什麼事都做不好,就連送午餐給你,都成了你的困擾……」她努力地想不哭出聲,可是聲音卻拚了命地在發抖。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想得那麼悲觀,乖乖待在家里,做你喜歡的菜,把家里布置成你想要的樣子。我不在時,你想看書、看電影都隨你自在,多少女人想過這樣的生活還沒法子,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成海東抽回了雙手,雙唇緊抿著,粗擴臉上有著不解神色,卻不想再說出更多話語來苛責她。

    杜筱月小媳婦似地坐在一旁,緊緊絞著發涼的雙手。

    「當初結婚時,怕你初來乍到適應不良,所以才同意你吃避孕藥的,現在看來你似乎是太清閑了,才會想出這一堆有的沒的。我想,我們生個孩子好了。」成海東命令道。

    杜筱月瑟縮了下身子,覺得委屈,覺得被侮辱了。

    她不是小孩,他可以和她討論是不是要生孩子,而不是擅自決定她的未來啊!

    「我還不要生孩子。」杜筱月握緊拳頭,抬頭看入他的眼。

    成海東沒預料到她會拒絕,他皺起眉,雙臂交握在胸前,質詢地問道︰「為什麼?」

    「一個沒辦法自己獨立過日子的媽媽,怎麼有法子帶好孩子呢。」她沉重地說道,雙手緊握成拳。

    「你沒法子獨立有什麼關系,一切有我在啊。」成海東理所當然地說道,大掌扶住她的肩,重重一按。

    杜筱月抬頭看著他陽剛臉龐,她又感動又悲傷。

    她知道他愛她愛到願意為她安排生命中的所有一切,但她現在才真正清楚到他愛她的方式——很自私。

    如果她按照他的方式過日子,他就會繼續愛她,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如果她不按照他的意願而行,他就會覺得她胡思亂想,進而發怒地認為她太有意見。

    這樣的他,是真的愛她嗎?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你變了,但是我仍然沒變,我仍然學不會獨立,那時候的我,該怎麼辦?」

    「我娶你,就是為了讓你幸福。就算日後真的有任何狀況發生,以我的個性,我也會幫你把一切打點妥當的。」成海東馬上接口道。

    「所以,一切都只是我胡思亂想?」

    她只要繼續當個小女人,即使他不再愛她了,她只要選擇相信他,那麼她就能繼續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嘍。

    「當然是你在胡思亂想。」成海東抱過她的身子,將她摟到他的大腿上。長著粗繭的指尖,滑過她擰起的眉宇之間,落在她的臉龐上,笑嘻嘻地捏了她的腮幫子說道︰「我倒是第一次發現你居然也有這麼愛爭辯的一面。」

    「我不是愛爭辯,我是很認真地想告訴你,我想改變現在的生活。」杜筱月沒有笑,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著他。

    「你就這麼不喜歡待在家里嗎?待在家真的那麼無聊嗎?」成海東笑容一斂,粗聲問道。

    杜筱月咬著唇,不敢說出她不喜歡那種等待的感覺,她畢竟不想給他壓力。

    「我想出去工作。」于是她這麼說。

    「不行。」成海東濃眉一皺,粗聲喝道。

    杜筱月被他斬釘截鐵的拒絕給嚇到了,她推著他的肩,不想再坐在他身上。

    成海東強摟著她的腰,不讓她移動。

    他俯低身子,火黑的眼緊鎖著她。

    「為什麼不行?」她勇敢地問道,

    「這還用說嗎?」成海東的胸口開始冒上—把火,口氣也隨之嚴肅了起來。「我已經夠忙了,每天唯一期待的事就是能回到家好好和你吃一頓飯,你如果去工作了,哪來力氣去支撐一個家。」

    「很多職業婦女,都要兼顧家庭和事業。」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他不客氣地說道,即便看到她瑟縮了下身子,他也沒打算要停止說話。「她們或者強悍到可以撐起一片天,你的個性這麼怯生生的,我怎麼舍得讓你到外頭受委屈。」他都是為了她好!

    「如果我只是去兼差一、兩個小時的話,應該沒問題吧。」杜筱月乞求地說道,眼巴巴地看著他。

    「干麼把自己弄得那麼辛苦?我不認為你有法子適應外面的生活。」成海東起身,一臉不打算再和她討論這個話題的漠然神色。

    她只是因為還不習慣婚姻生活,所以才會亂了方寸,她不會比他更清楚什麼對她是最好的!

    「我不怕辛苦,我只是覺得如果我真的這麼糟的話,更應該到外面好好磨練一番啊。」杜筱月不想就此屈服,她揪著他手臂,想要再和他溝通一回。

    「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環境。你最適合的地方就是待在家里。」成海東不給她任何上訴的機會。

    他揉著她的頭發,摟著她的腰開始走向出口。

    杜筱月不再開口,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不過他。

    她的心扔進了凍水里,她被凍得心疼,卻出乎意外地劇烈抗拒著。

    她深愛的男人居然將她看得這麼一無是處,她真的要這麼乖乖听話嗎?

    情何以堪啊……

    她不是不能這樣過日子,只是日子就此槁木死灰,她真的願意嗎?

    「你要是外出去工作,你第一個就擋不住你表姊的冷嘲熱諷了。」成海東笑著說道,覺得那件事已經告一個段落了。

    「我一定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嗎?」她問。

    「你怎麼可能不在乎,你的心軟得像豆腐一樣。」

    他既然這麼了解她,那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正在淌血呢?杜筱月咬牙忍住一陣心痛。

    「你如果覺得待在家里無聊,可以去學學插花、烹飪啊。而且,我爸說你剛報名了初級會計課程,不是嗎?」這麼多事情夠她忙碌了吧。

    「我不想再談了。」杜筱月低著頭,不想再讓他的不了解刺痛她了。

    「好了,好了,不想說就別說了,我們去吃阿婆冰的紅豆麻。」成海東拉著她的手,隨著旁邊街頭藝人的手風琴聲而旋轉起舞。「這種天氣,最適合來一碗濃稠的紅豆湯,加上炭烤麻,保證你什麼煩惱全都忘得一干二淨。」

    杜筱月隨著他的旋轉,轉得頭昏腦脹,昏到她沒法子再多想。

    「停——」她說,氣喘吁吁地倒在他的懷里。

    「這樣就昏了啊?脆弱小白花。」成海東咬了下她的耳朵,揶揄著她。

    杜筱月仰起頭看著他的笑臉,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

    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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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兩人洗完澡,各自上了床,熄了燈。

    杜筱月縮在她的右邊床位,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

    成海東知道她不開心,他認為她不過是因為想出去工作的心願不遂,而鬧點小別扭吧。

    女人嘛,撒點嬌在所難免。

    他不會把這種負面情緒放在心上,但他實在舍不得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們這個星期六、日去台南,如何?」他靠到她身邊,把下顎靠在她的頸窩處。

    「嗯。」她不回答,也不抬眸。

    成海東一挑眉,失笑出聲了。有意思!看來,他的小妻子還真的和他鬧起別扭來了。

    成海東的大掌從她身後,探進她的睡衣里。

    杜筱月身子一震,來不及阻止自己的反應,卻已經先對他的踫觸有了反應。他灼熱唇瓣正輕觸上她的頸間,她感覺到—股酥麻,敏感身子旋即泛出一陣雞皮疙瘩。

    成海東太清楚她的反應,雙唇偎在她的肌膚上,低聲笑著。

    或者他方才要她生孩子,或是阻止她出門工作的命令有些獨裁。但他並不想一本正經地道歉,畢竟那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用他的熱情讓她知道自己的歉意,該是最好的和解方法吧。

    成海東的吻隨著他的指尖,蔓延在她的肌膚之上。

    他感覺到她的身子在輕顫,他轉過她的身子,將她置于身下。他以舌尖轉著她的蓓蕾,不規矩的指尖也隨之探入她的女性,撩撥著她的柔軟。

    「不要……」她緊繃著身子,雙頰飛紅。

    雪白身子在他的指尖下已染上一層動情的嫣紅,她緊咬著唇,對于她的身子比她的意志軟弱這事,感到挫敗不已。

    「真的不要嗎?」成海東輕咬住她的頸側,指尖以一種讓她失魂的節奏挑弄著她軟潤的女性。

    「不要……」她哽咽地說道,感覺自己正在一點一滴地失去自我。

    她整個人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即便她不想,可她卻總是因為他而不由自主地崩潰。

    成海東沒察覺到她無聲的低泣,他加快手中的律動,想讓她在他身下達到第一波高潮。

    「不要。」她又說了一次,這次則是抗拒地抓住了他的臂膀。

    「你的欲拒還迎是在制造閨房樂趣嗎?」成海東低聲笑著,低頭吮住她的胸口。

    「不要!」杜筱月驀地大叫一聲,用力地推開他在一臂之外。

    屋內突然陷入一陣恐怖片的死寂,無形鬼魅隨時準備從任何一處黑暗中一躍而出。

    成海東僵坐在原地,面無表情,手掌上青筋猙獰鼓動得像是見鬼了一般。

    他按下床邊的電燈開關,看到的卻是——

    她滿臉的淚水。

    「你哭什麼!」成海東用力地一捶床墊,懊惱地咆哮著。

    「我都說『不要』了……為什麼還要勉強我……」杜筱月抓過棉被掩住身子,她搗住臉,淚水卻不停地自指尖滑落。

    成海東看著她滿面淚水,他心疼卻也有更多的不解——她為何要表現出一副他想要強迫她就範的姿態。

    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他一直以為她也在性愛關系中享受到同等的快樂啊。他自認不是個自私的丈夫,向來總是把她的歡愉擺在第一位啊。

    成海東想開口,但面對著她顫抖的雙肩,他一時之間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覺得自己平時對她的在乎、對她的好,此時在面對她的委屈時,竟全都成了一場笑話,他甚至不知道現在究竟該用什麼態度來詢問她。

    「有什麼事情嚴重到你必須要哭著拒絕我?」成海東緩緩地說道,臉色仍然鐵青。

    「我現在不想親熱,你難道不能順從我一次嗎?」

    「你的身體對我有反應。」他不客氣地說道。

    「我可能隨時都會對你有反應,但那並不代表我隨時都有想做的心情。」杜筱月的聲音還帶著哭意,可她卻努力地想讓眼淚停下。

    流淚,像是她受了他欺負一樣,她不想他覺得受傷。

    杜筱月停止流淚,揪著被子,默默地瞅著他。

    成海東回望著她,將她清麗臉孔上的脆弱與眼里的堅強全都一並看入眼里。

    他的心突然變成了一塊石頭,即便血液里還強烈翻滾著被人欺騙及嘲弄的感覺,他卻沒有法子再去感受更多了。

    他做錯了什麼?

    成海東起身走下床,無聲地站在床邊看著她。

    她無言,只是緊緊地閉著雙眼。

    他轉身走進浴室,用冷冽冰水洗臉,好讓自己清醒。

    等他再度走出浴室時,杜筱月已經拉整了睡衣,坐在床角注視著他。

    成海東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經常不想和我親熱嗎?」他問。

    她猶豫了一會兒後,緩緩地點頭。

    「你沒有想做的心情,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成海東嗄聲地說道,頸間青筋頻頻抽搐著。

    「很多時候,我還來不及說,就已經身不由己了……」杜筱月揪著手指低語道,聲音弱不可辨。

    「既然已經身不由己,為什麼不順著感覺走?夫妻親熱,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成海東直截了當地說道,男性臉孔變得甚為嚴厲。

    她仰頭望著他,從他緊抿的雙唇看到他緊鎖的眉頭,她的心里涌上一陣難受,因為她知道他真的——

    不懂她的心情。

    她感覺有一股熱流沖擊著她的喉嚨,在她還來不及阻止什麼之前,她已經听見自己清清楚楚地說道︰「我今晚被認為是一個無理取鬧,以及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我怎麼可能還會有心情親熱?」

    杜筱月言畢,身子重重地一震。

    因為就在杜筱月脫口說話的那一刻間,方才壓在她胸臆間那塊惴惴不安的大石,竟像是瞬間消失了一樣。

    「我沒說你無理取鬧,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最多只是在心里默想而已,這樣不算什麼吧。

    成海東不認為自己有錯,口氣于是更強硬了幾分。

    杜筱月悠悠看他一眼,並不和他爭論。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只要一個眼神,也能讓人感到難受。

    「你對我想改變一事,確實是不以為然的。」她輕聲說道。

    「你就那麼想出去工作?」他皺起眉頭,很努力地想為她這些時間的改變找出一個合理理由。

    「出去工作,只是我給我自己的一個機會。因為我覺得受傷了,我覺得不被信任了。你愛我,但你一點都不相信我的能力。」她不介意小鳥依人,但她介意被矮化一截的感覺。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願意你到外頭去受委屈。」成海東咆哮出聲,覺得他才是最冤枉的人。

    「不,你當我是個需要被寵愛的妻子,而不認為我是個能夠同甘共苦的另一半。」她據理力爭著。

    「不要用這種文字游戲來混淆我!」成海東怒吼著,張牙舞爪地像一頭地盤被佔的獅子。

    「我只是想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也讓你更喜歡的我,這樣不好嗎?」杜筱月哽咽地問道,流下了一串眼淚。

    成海東瞪著她激動的水眸,麥色臉孔緊繃得像是嚴師在教訓不懂事孩子一般。

    「我認為你只是在家無聊過頭,太過胡思亂想。你以前上班失敗的經驗,還不夠讓你明白你根本不適合外頭的世界嗎?」成海東嚴聲說道,已經不在乎這些話會不會傷害到她了。

    「我想變得堅強,我願意去接受外頭的新挑戰,這樣不好嗎?」

    「我不喜歡你的改變。」成海東直截了當地說道。

    杜筱月心頭被他狠狠地刺了一刀,可她抬頭挺胸,很努力地想再說服他。

    「我不過是想出去工作……」她說。

    「我走過的路比你更多,我知道外頭有多險惡,我不想你傷痕累累地多走一圈冤枉路。」成海東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

    「有些事,不去嘗試,只會造成一輩子的遺憾。」她不敢想像十年後,她還是一個只知道柴米油鹽的傻太太,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成海東沉默了一會兒後,他雙臂交握在陶前,粗聲說道︰「這樣吧,除了小杜之外,我再請一個助理進來分擔我的工作。」

    「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願意多花點時間在我身上,但是我還是要出去工作。」她不能老是當一株菟絲花,那讓她沒有安全感。

    成海東濃眉一蹙,心頭燃上一把怒火。

    他竟然說服不成她!外頭世界真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隨便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反正,你對我的意見嗤之以鼻,不是嗎?」成海東怒聲說完,他忿然地坐上床,翻身背對著她,重重地閉上了雙眼。

    「海東……」杜筱月站到他面前,紅著眼眶喚著他的名字。

    成海東不回話,沉默傳染病似地蔓延了整間屋子。

    「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沒生氣!」成海東驀地睜開眼,一股怒氣不請自來地噴出他的喉嚨。「我只是覺得莫名其妙!我只是沒辦法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杜筱月很想這麼說,但她卻選擇了把話吞進肚子里。

    「我是因為你而想改變的。」她輕聲說道。

    「我說過了,隨便你。」成海東拉過被子,遮住自己的頭臉,不再讓她看見他的表情。

    杜筱月坐在地板上,看著他在床單下隆起的身影。

    她抱著雙膝,一夜未眠。

    盡管眼楮酸得想落淚,但卻無論如何都掉不出淚水了,一種異樣的堅強開始在她的心頭蔓延開來。

    為了自己,更為了他們的將來,她是一定要改變自己的。沒有破壞,哪來的新建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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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3:02 |只看該作者
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七章
     經過那一晚的爭執之後,杜筱月仍然選擇了重新回到職場工作。

    出乎意外的,她這一回的工作歷程走得異常順利。

    她工作的摩斯漢堡,多半是工讀生,他們的年紀比她小,沒什麼心眼,喜怒哀樂全擱在臉上,他們喜歡筱月溫柔害羞的樣子,甚至經常會以她的保護者自居。

    加上應征她進來的組長辛夷玲就像她的姊姊一樣,對她照顧有加,因此她以往在工作場合所會踫到的敵意困境,這一回竟完全沒有發生。

    杜筱月覺得自己好幸運,于是每天工作得更加賣力,也對工作更有熱忱了!

    在家里面攤幫忙久了,她對于點餐、記憶客人訂購的品項,其實原本就有她的一套方法,況且摩斯點餐還有單據可以查詢,因此她對于站櫃台一事,只花了幾天時間便相當上手了。

    她的聲音原本輕柔,但在訓練了一段時間之後,卻也能清脆地對著客人大聲地喊出「歡迎光臨」與「謝謝光臨」了。

    「謝謝光臨!」

    這一天,工作了四個小時,即將下班的杜筱月對著客人背影熱絡地喊道。

    組長辛夷玲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對她一笑。

    「有進步喔!我在後頭都被你的聲音給嚇到了。」辛夷玲挑眉說道。

    杜筱月忍不住莞爾一笑,笑容像一朵玫瑰緩緩地綻放在她柔美的臉上。

    「情人節快樂。」辛夷玲從身後變出一朵紫色玫瑰花遞給杜筱月。

    「謝謝組長。」杜筱月微笑地接過玫瑰,嬌美神態比玫瑰更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一天,是西洋情人節。

    杜筱月並不是會記得這些節日的人,可工讀生們早就因為討論情人節而沸沸揚揚了許久,她自然也跟著記住了日子。

    「其他同事也有花嗎?」杜筱月靠近組長一點,小聲地問道。

    「通通有!」辛夷玲動了下唇角,舉起一袋紅色玫瑰。

    杜筱月並未注意到自己的玫瑰和別人不同,只是听見大家都有玫瑰,便放心地低頭去聞了下玫瑰香味,臉龐溫潤似玉。

    「為什麼這麼介意他們有沒有玫瑰?」辛夷玲問。

    「筱月姊姊就是心地很好啊,她不忍心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收到這麼多情人節禮物。」也準備要下班的工讀生小花子,跑到杜筱月身邊湊熱鬧。

    「禮物?」辛夷玲皺眉問道。

    「對啊,筱月姊今天已經收到三份巧克力了。三份耶!」已經收到男朋友大束捧花的小花子還是羨慕地說道。

    杜筱月雖上班不久,但她的溫婉模樣卻吸引了一些上班族男士。同事們私下都稱杜筱月是療傷系女王,總覺得不論誰看到她那雙水波凝然的眸子,都忍不住想親近一番的。

    「很困擾,對嗎?」辛夷玲說道,直直地望著杜筱月的眼。

    杜筱月點點頭,指指手上的結婚戒指,柔聲地說道︰「我都說我已婚了,可他們還是堅持要送,所以我就告訴他們,我會把巧克力分送給同事吃。」

    「男人就是愛競爭,他們鐵定是自認為比你的丈夫還強。」辛夷玲說道。

    那些男人八成以為,會讓這樣一個嬌滴滴妻子來到以鐘點計薪的地方工作的丈夫,條件自然不會太好。但辛夷玲知道杜筱月的丈夫家世背景不差,她看過那人載筱月來上班兩次。

    第一次,杜筱月先生開的是一輛悍馬吉普車,台灣進口數量極少。第二次,他開的是一輛紅色保時捷,那兩輛車,都是她夢想中的車啊!

    「今天是情人節,和先生有什麼打算嗎?」豐夷玲閑聊似地問道。

    「他最近都很晚才回來,我可能會到公公婆婆家吃飯。」杜筱月輕聲說道,垂眸望著地上,不敢讓傷心曝光。

    或者,人是不能事事如意的吧。

    那一日和成海東吵架之後,他們之間竟可以一日說不上十句話。

    他沒有不理會她,他出門時也會順路將她載至摩斯,但他卻對她的工作內容絲毫不問。

    「如果你先生最近很忙的話,那找一個你晚上有空的時候,我們去看電影,如何?」辛夷玲說道。

    「好啊!」杜筱月馬上揚眸看向辛夷玲,神色非常興奮,因為她已經很久沒跟朋友一起去看電影了。

    「筱月姊姊,你可以下班了。」來接班的另一名工讀生說道。

    「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了。」

    「有巧克力可吃,一點都不麻煩。」工讀生笑著說道。

    杜筱月微笑地帶著那朵紫玫瑰,換了衣服,走出門口。

    今天是情人節,還是打通電話給他吧,總是要有人先打破僵局。

    杜筱月停在騎樓底下,拿出手機正準備撥他的電話。

    「上班果然是件好事,連情人節的鮮花都沒少嘛!」一只大掌倏地抽走了她手里的紫玫瑰。

    杜筱月嚇得驚跳一下,回頭往後一看。

    「海東?!」杜筱月眼楮一亮,馬上抱住他的手臂。「你怎麼來了?」

    「原本是想載你去吃飯的,沒想到你居然已經先收到別人的鮮花了。」成海東並沒有因為她的笑顏而改變臉色,他沉著臉,完全忘了自己特意挑情人節出現,就是為了想為他這陣子的惡劣言行而道歉一事。

    「花是我們組長辛夷玲送的——她是個女的。至于那些巧克力,我都留給同事了。」杜筱月沒因為他的怒容而難受,因為他臉上的吃醋神態,實在太過明顯。

    她從來沒多看別的男人一眼,以至于他從來沒把別的男人放在眼里過,總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吃醋對他而言,算是頭一遭吧。

    「『那些』巧克力?你究竟收到幾份巧克力?」他不著痕跡地把那朵紫玫瑰留在路旁的一台摩托車上。

    「三份。」杜筱月小聲地說道,白淨臉上才起的一些笑意,便因為他的一臉怒容而慢慢褪色。

    「為什麼要收下那些巧克力?」成海東大掌握住她的下巴,不悅地質問道。

    「我告訴他們我已婚,但他們還是堅持要送,我只好說我會把巧克力轉贈給同事,沒想到他們還是留了下來,我也沒法子啊。」

    「你一定是口氣不夠嚴峻,他們才會覺得有機——」

    「阿姨!」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獨自越過馬路,跑到杜筱月面前。

    「嗨。」杜筱月連忙彎下身,好讓自己的視線和小女孩對視。

    「這是阿姨的玉蘭花,一盤你買的,一盤送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說道。

    「謝謝。」杜筱月接過花,拍拍小女生的頭,拿了錢給她。

    小女生快樂地跟她揮揮手,又跑回了公園邊一名賣玉蘭花的老婦人旁邊。

    「玉蘭花還買一送一?」成海東沒听過這事,總覺得有鬼。

    「我每天下班時會跟小朋友的阿嬤買一盤玉蘭花。然後,從上禮拜開始,就有人付錢持續送花給我,阿嬤眼楮看不見,所以不知道是誰送的。」杜筱月老實說道,她原本不認為這些事有什麼必要解釋,可他愈來愈陰沈的眼神卻真的讓她害怕了起來。她又做錯了什麼嗎?

    「為什麼沒跟我說過這些?」

    「我覺得不重要。」

    「上車。」成海東指指停在路邊的紅色跑車,轉頭就往外走。

    杜筱月依言上車,安全帶才系穩,車子便像裝了噴射引擎似地疾沖了出去。

    「啊!」杜筱月整個後背猛撞上椅背,痛得她驚呼出聲。

    「坐好。」成海東很快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事之後,他依然故我地踩下油門。

    「你開慢一點。」

    成海東沒接話,車速不減地滑過一處右轉,杜筱月嚇白了臉龐,雙手緊抓著座椅邊的扶手。

    車子像是競速似地直沖而出,飛過幾輛車子旁邊。

    「爸媽交代你車要開慢一點,你忘了嗎?」杜筱月聲音顫抖地說道。

    成海東仍板著臉,車速卻緩緩慢了下來,在河堤公園拱橋側邊的紅磚道邊停住。

    杜筱月緊咬著唇,雖然公婆告訴過她成海東發脾氣時會開快車,但她從不曾見過。

    「工作很順利吧。」他說,聲調冷冷的。

    杜筱月搗著胸口,雖然還因為他的開快車而余悸猶存。但——

    這可是她工作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開口問她的工作情形啊!

    杜筱月忍不住漾出了一抹笑容,她側過頭,柔聲地對他說道︰「工作很順手,同事也都對我很好。還有客人說,每天早上看到我,就會覺得那一天工作情緒會特別好。」

    「男的還女的客人?」成海東的臉頰抽動了下,聲音也變得凜厲如刀。

    「女客人,是一個老師。」

    「是啊,你的客人都對你很好,你要是再多待上幾個月,我想就會有人上門提親了。」成海東一翻白眼,陽剛臉上有著想痛宰他人一頓的戾氣。

    他從來不是個善妒的男人,但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一踫到她,就會產生這種變化。

    「他們只是客人,我對他們沒有意思。」杜筱月的聲音愈變愈小,手指也愈絞愈緊。

    「你對他們沒有意思也無所謂,反正他們每天來點餐,總還是看得到你嘛。多點幾份餐點的話,或者看到你的時間,還比我久。」

    成海東此話一出,杜筱月的心情立刻沉入海里。

    今天看到他出現,她原本以為兩人之間已經要漸漸回復到原來的恩愛狀況了,沒想到一切只是她的痴心妄想罷了。

    他只是藉題來興師問罪的。

    「雖然我們最近的相處不對勁,但是我每天早上還是一定陪你吃完早餐,才出門上班的。」她慢慢地說道。

    杜筱月突如其來的敘述讓成海東有些錯愕,可他並沒有打斷她的話。

    「我中午回到家,一定會把家里整理得光亮整潔,然後準備你喜歡的飯菜,等你回來吃晚飯。」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地瞅著他。

    成海東別過頭看向窗外,因為知道她接下來即將要說什麼。

    「我上班半個多月,你只在家吃過四次晚餐。我不敢催你回來,因為公公說過你的工程進度延後,你很忙很忙。所以,我即便不工作,整天待在家,你看到我的時間還是和現在一樣少……」

    杜筱月不想說得卑微,但她顫抖的聲調卻破壞了一切。她甚至必須緊握著雙手,才有法子把這些話說完。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把我們沒有時間相處這事,牽扯到我的工作。」

    「你明知道我工作忙碌,卻還要我擔心在外頭會有人對你有非分之想?」他硬聲說道,擺明了不服氣。

    他娶她回家,便是希望她維持著她單純的模樣,不是要她到外面拋頭露面的,如果她這麼想工作的話,他寧願她回她家幫忙!

    「那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我並不——」

    「我當初追你時也是一廂情願的一見鐘情。」成海東打斷她的話,太清楚那些男人會有的念頭。

    她的楚楚可憐,輕易地便能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以前是因為她在自家工作,有她爸媽當門神,旁人不敢矩。現在她就笑盈盈地站在櫃台前,那些男人怎麼可能不心喜地上前獵艷。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不是那種會見異思遷的人。」杜筱月圓睜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寂寞的人會發生什麼事,誰曉得?」他不耐煩地抓了下頭發,繼而傾身將車內冷氣溫度調低一些。

    杜筱月望著他,雪白小臉漸漸變得慘淡。

    「如果你知道我寂寞,為什麼不能體會我想出去工作的心情呢?」她低語著,緊抱著自己的雙臂,打了個冷哆嗦。

    成海東眯起眼,覺得自己被反將了一軍。

    「總之,你明天就辭掉工作。」成海東惱羞成怒地命令道。

    「如果我不願意呢?」

    他看她一眼,不想再因為這種事情吵架了。

    「你如果想要這段婚姻順利,就辭掉工作。」他心—狠,撂下重話。

    杜筱月瑟縮了下身子,流下了兩行淚水,她心里委屈,理智在氣憤。她感覺無力、心痛得像有人拿針在刺。

    他怎能惡劣至此!

    成海東凜著臉孔,心里隱約飄過一絲內疚,但他強行壓下了那股難受。

    她是他的女人,就該乖乖待在家,讓他以錦衣玉食、瓊漿玉液好好地照顧呵護著,何必出門拋頭露面。

    他是疼她,才會如此對待她,她總有一天會知道他的用心良苦的。

    「別哭了。」成海東粗聲說道,大掌抹去她的淚水。

    她別開頭,後退著身子,不讓他踫。

    「我願意在家里等你,多晚都沒關系,可是為什麼該改變的人是我?我已經不敢奢望你會早點回來吃晚餐了,只要你願意回來時多和我說說話,我就可以開心好幾天。為什麼你不想改變你自己,只想到要求我呢?」娟秀臉孔上那雙水眸固執地看著他。

    「我的工作忙碌,你本來就應該多配合我一些,而不是一味地讓我擔心。」他放下手煞車,一副準備上路離開的模樣。

    「你確定你要的人真的是我,而不是一個服從的妻子嗎?」

    「我要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我現在不覺得如此。而且我不會因為你的要求而辭掉工作。」杜筱月斬釘截鐵地說道。

    成海東霍然回頭,冷冷地說道︰「如果其他的女人能夠像你一樣在家享清福,她們會很感恩能成為我的妻子。」

    「我不是其他女人。」杜筱月別開頭,按下中控鎖,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便跳下車。

    她受不了了!

    再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內,她會開口要求和他離婚的!

    「你做什麼!」

    成海東隨之下車,杜筱月已經伸手招到了一輛計程車。

    「跟我回去!」

    成海東握住她的手臂,大掌的力道全陷入她的手臂里,杜筱月卻早已心痛到沒感覺了。

    她抬頭,一雙冷悠的眸子筆直地看入他的眼底,凍進他的心里。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我不想在大馬路上和你拉拉扯扯。」杜筱月口氣淡漠,臉上表情疏離得像個陌生人。

    她異常的冷靜,讓成海東松開手。

    杜筱月飛快地移過顫抖身子,鑽入計程車里,迅速地離開了。

    成海東詛咒了一聲,急忙上車,一路尾隨著計程車直駛到火車站。

    她想干麼?!

    成海東找了個停車場將車停了進去,不停地撥打她的手機。

    任憑他電話按鍵壓得幾乎弄壞手機,她就是不回電。

    「回電話!」他傳簡訊。

    「你一定得讓我這麼擔心嗎?」他在手機留言。

    「旅客杜筱月,你的先生在服務台等你。」他停好車之後,甚至還沖到車站里去廣播。

    最後,他跑遍了四個月台,卻連她的人影都沒瞧見。

    成海東站在月台上,一輛自強號倏地飛過他的眼前,撩起一道強風。

    他瞪著空蕩蕩的鐵軌,覺得心像被火車重重來回輾過一樣,碎得再也沒法子拼湊。

    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嗶——

    成海東手機響起,他急忙拿起手機,連手都在顫抖。

    她在簡訊里這麼寫著——

    我去台南走走,我會回家的,慎勿掛念。

    成海東沖到火車時刻表前,發現二十分鐘後還有一班火車。

    他決定睹一賭。

    買了票,他坐上火車。

    台南之于她,並不那麼熟悉,他猜想她會到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走一走。無論如何,他總是放不下心讓她一個人孤伶伶啊。

    一念及此,成海東的後背突然猛冒冷汗。

    如果他不願她孤伶伶,那麼結婚以來,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啊!

    他愛她的方式,就是將她關入精美籠子里,等他回來再讓她為他引吭高歌嗎?

    成海東木然地拿起手機,聯絡他的工作伙伴,交代完一些事情後,他將臉龐埋入雙掌之間,痛苦地喘著氣。

    這樣的相互折磨,絕對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他們會開始痛恨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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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3:13 |只看該作者
這樣愛你錯了嗎 正文 第八章
     成海東搭上火車抵達台南之後,坐上計程車急奔赤?樓。

    上一回到台南,他們去的就是赤?樓。

    當時他還對著那幾座背著石碑的烏龜胡言亂語,她笑到跌在他的懷里,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不再有笑聲了呢?

    他結婚後,父親便把工作全交到他手上。他是家中獨子,說什麼都得把家業發揚光大。

    許多的壓力扛得他喘不過氣,他怕做得不符父親期待,他擔心新開的那兩間汽車旅館回客率不高,他覺得許多大型工程標案利潤其實不高,他不愛以應酬酒色取得工程,卻不得不接……

    但是,他從不曾對她說出那些麻煩,因為害怕她擔心。

    現在一想,他實在應該告訴她他的心情的,這樣她才能更加體諒他不舍她出去工作的心情啊。

    他們現在缺乏的,就是將心比心的包容啊。

    成海東下了計程車,站在赤?樓前,看著古意的飛檐紅瓦,內心是百感交集。

    他確實是疏忽了她,但她從來不曾抱怨過,她默默地用著她的方式在適應他的生活。

    等她好不容易開始找出生存之道,開始在婚姻生活中找到她個人的快樂了,他卻因為佔有欲,而硬是想將她拉回那座實名為家,事實上卻是一座華麗牢籠的屋子里。

    他錯了,大錯特錯了。

    成海東走近赤?樓入口,一眼就看見杜筱月的背影。

    她像抹游魂在飄著,手里那一袋滿滿的冬瓜茶,一口都沒喝。

    突然間,他想哭。

    因為他知道她尋找的只是一種回憶的味道。

    他懂她的,懂她有多單純、懂她有多麼容易滿足,懂她心有多軟,懂她有多麼不容易適應改變,懂她可以為了他忍氣吞聲……

    成海東眨了幾下眼,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之後,他才走進了赤?樓。

    明明還相愛,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呢?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成海東跨開大步,飛也似地朝著杜筱月的方向直奔而去。

    「你——」成海東握住她的肩,雙眼閃著火焰。

    他的唇被她搗住,水眸凝然地望著他。「我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

    「我也是。」成海東張開雙臂,牢牢地將她摟入懷里。

    杜筱月怔住了,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好久、好久沒被他這樣牢牢地抱著了。

    她猝地把臉龐埋在他的胸前,听著他擊鼓般的劇烈心跳,雙手忍不住將他愈摟愈緊。

    成海東沒開口,可他此時心里的悸動與難受,卻早已經由他顫抖但仍堅持緊攬著她的雙臂而傳入了她的心里。

    杜筱月也沒開口,因為她的淚水早已搶先一步地沁入他胸前衣服,傳達了她現在的激動與感動。

    「對不起……」成海東抬頭,嘴角仍然顫動著。

    「我也要說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杜筱月拚命地搖頭。

    「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成海東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干她的眼淚。

    「嗯。」她用力點頭。

    成海東心里那幾只七上八下的水桶至此總算落了地,他牢牢握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努力地平復著心情。

    「我不會再反對你的工作了,那是你的自由。」成海東先低頭對她說道。

    「謝謝……謝謝……」

    杜筱月太興奮,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其他話來。而也正因為開心到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經思索地便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了一個吻。

    「謝謝……」她在他的唇間又重復了—次。

    成海東一挑眉,開心地笑了。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也低頭在她額間輕輕印下一吻。她真是單純到了極點啊,他不過是同意她去工作,竟也值得她頻頻向他道謝嗎?

    看來他這個丈夫根本是個視妻子為所有物的暴君——更糟的是,他從前居然還以為那是愛的表現。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好嗎?等周末的時候,我們再來台南,好嗎?」成海東拇指撫著她的臉龐柔聲問道。

    杜筱月點頭又點頭,因為她還沒法子正常地說話。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他們初認識的時候——他不那麼忙于工作,而她每天起床時都會微笑的幸福時光里。

    「我們之間……」她輕聲問道,不想自欺欺人地以為什麼問題都已解決。

    「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我強行把你留在家里,就可以解決的。」成海東握著她的手,自嘲地抿了下唇。「我或者想通得有些慢,但是總算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吧。」

    「為什麼願意妥協?」她問。

    「我不是妥協,而是改變,因為我是個懂得檢討的男人。我曾經以為把你娶進門,就是最安全擁有你的方式,卻忘了你不是個娃娃,你也有你的想法。」他苦笑了兩聲,臉上表情仍然自責。

    杜筱月伸手撫住他剛毅臉龐,從他緊蹙眉宇間看到了他的認真。

    結婚以來,她怕他擔心她不適應婚姻生活,于是拚命地壓抑自己,不敢拿自己情緒去干擾他。可她卻忘了,讓她快樂向來是他最掛記于心的事。

    她早該對他說出自己心情的,不該等到心里苦悶都已經噎到喉嚨了,才讓所有的不滿一次爆發出來的。

    「我們該怎麼做,才能找出多一點相處時間,好好聊聊呢?」

    「我不知道。」成海東皺著眉,老實說道︰「我只知道我們在乎著彼此總是不爭的事實,我工作累,回到家時會不想說話,那時通常也只剩下抱你的力氣。就算是靠在你身邊發呆也好,這樣我才有休息的感覺。畢竟,我平時說話溝通一整天,已經夠累的了……」

    原來他回家不愛說話是因為這個原因啊。杜筱月听得出神,也不想再逼問什麼。

    過去的事不能改變,但她現在可以為他們的未來而努力啊。

    「以後我們早點睡,每天早一點起床好好吃頓早餐、說說話,好不好?」她摟著他的手臂問道。

    「早起啊?」成海東眉頭一皺,苦笑了一聲。他向來很重睡眠,一時之間叫他早起,恐怕也會惹來一肚子火氣吧。

    「我們再想其他法子吧,愛賴床的家伙。」杜筱月伸指去揉他的眉宇間,忍不住低笑出聲,笑靨如花。

    成海東笑著在她上揚的唇角印了一吻,攬著她的腰走向出口處。

    「你啊,不要凡事都順著我。假裝我們現在還是交往期間,正在考驗對方能不能成為彼此的另一半,如果我們真的找不出解決的方法,那麼……」

    他突然皺起眉,打住話,不想說出太決裂的話。

    「我會離開你,不讓你為難的。」她堅定地大聲說道。

    「傻子!」成海東揉著她的發絲,忍不住把她摟進懷里。「說這種話還掉眼淚,很沒說服力喔。」

    「我不知道我哭了。」杜筱月眨著眼,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從皮包里拿出面紙。

    成海東拿過面紙,為她拭淨了淚水。

    「我們一起努力,不可能不成功的。」他認真地說道,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走吧,先陪我去吃飯,吃完後我們再去你最愛的莉莉水果店,來一碗水果蜜豆冰。你想問什麼、想說什麼,我今天都會很認真地回答。」

    杜筱月的手被他的溫度裹住,一股暖意直沖到心里。

    她笑得像個孩子,腳步輕快到必須抓著他的手臂,才能不讓自己的腳步高興到蹦蹦跳跳起來!

    她不會天真到以為婚姻里不會有問題,但她很慶幸他們不是以大吵大鬧來處理,而是能夠把問題坦白地提出來談。

    「干麼笑得這麼開心?」成海東低頭看著一臉笑意的她。

    杜筱月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因為我愛你。」

    成海東低頭用下顎靠在她的發絲,低聲回應著。「我知道,所以我才追到這里啊。」

    她仰頭對他一笑,又換來了一個吻。

    「先告訴我……你平常應酬時都做些什麼,好不好?」她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問題。

    「陪建商、業主喝酒啊!偶爾也叫小姐作陪,有些建商就吃這一套。明明生意已經做成了,還是希望別人把他當成大爺。」

    「辛苦了。」她知道他不愛喝酒,一喝就頭痛。「這是不能改變的部分嗎?我記得你以前提過你對規劃賣場或餐廳很有興趣……」

    「咦,我跟你提過這事啊?!裝潢工程接多了,消費者的心態我很清楚。如果有餐廳需要規劃,想要找出客戶定位,我很能提供這一類的建議。只不過在南台灣,這一類的規劃企案經常被忽略……」

    兩個人手拉手走出赤?樓,杜筱月手里的冬瓜茶早早便被說話說到口干的兩人給喝完了。

    此時,還是沒人能夠確定他們是否真能順利地走過這一關。

    但是他們現在很快樂,他們都懷抱著願意為彼此改變的念頭,這樣才是此時最重要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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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當他們搭上回高雄的火車時,杜筱月不但累到不行,雙腳甚至還酸麻脹痛到幾乎沒法子正常站立。

    因此,她一坐到位子上,頭一靠上他的肩,便打起盹了。

    下午兩人在孔廟的大榕樹下吃肉圓時,成海東看到了一個女子穿了件白色毛衣,直覺很適合她,沖上前追問那女子之後,便拉著她到CELINE專櫃,挑了一堆他覺得適合她的優雅衣服。

    她不缺衣服,但她喜歡穿著衣服在他面前轉圈圈的感覺。

    因此,她心甘情願地站了兩個多小時,而他坐在沙發上喝咖啡,和專櫃小姐一起笑得合不攏嘴。

    「睡美人,起床了。」

    火車抵達高雄時,成海東拍拍酣睡的她,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完全不在乎車廂走道上來來往往的旅客。

    杜筱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拚命地眨著眼楮,而後乖乖地拉著他的手,慢吞吞地跟在他的後頭往火車外頭走。

    成海東意外地發現她甫睡醒時,分不清東南西北,嬌憨地任人擺布的樣子可愛得緊。

    可惜他一向比她晚起,竟從未發現過這件趣事。

    看來早起的好處還真不少,也許他真的可以考慮早點起床。

    成海東背著一準大紙袋下了火車,杜筱月則是睡眼惺忪地被扯下了火車。

    「過來。」

    成海東抬起手臂,杜筱月馬上偎到他的肩臂里,懶洋洋地把重量都交給他。

    她小手一抬,遮住了一個小小哈欠。

    走到樓梯前,杜筱月看著那一長排通往前站的樓梯,她眨了眨眼,意識突然清醒了不少。

    「我背你,如何?」成海東笑著朝她一挑眉。

    「不要,好丟臉。」她睜大眼,這下子完全清醒了,急忙地搖著頭。

    「有什麼丟臉的,你把臉埋在我的背上,人家哪知道你是誰?我都不害羞了,你害羞什麼勁啊。」成海東大力鼓吹著,愛玩耍的個性再度躍出身體。

    杜筱月咬著唇,其實有些動搖。

    她的腿真的好酸喔!

    偶爾任性一回,不管別人的目光,天總不會垮下來吧。杜筱月猶豫地看他一眼。

    「給你三秒鐘考慮,逾時不候——三、二、一——」成海東說。

    「你蹲下來。」杜筱月扯著他的手臂,紅著臉小聲地說道。

    成海東依言蹲下身。

    杜筱月垂著眼眸,很快地趴臥在他的背上。

    「砰——」

    成海東自己做出鳴槍起跑的音效,接著便開始一路在樓梯上狂奔。

    他的高壯個子原就引人注意,加上又背了個女人,難免引人側目。更讓人傻眼的是,他還跑得奇快無比,所以月台上的每個人莫不對他投以奇怪眼光。

    杜筱月趴在他的背上,勾著他的脖子,臉龐也埋在他的頸窩里,感覺像坐著一輛吉普車奔馳在沙地上一般。可是她全身的緊張,卻在他不停躍動的肌肉上,被甩飛到八千里之外。

    一待成海東爬上樓梯,在走道上站穩了之後,杜筱月早已忍不住趴在他的背上笑開了。

    「好幼稚!」她揪著他的衣服,笑到喘不過氣來。

    「開心就好,幼稚有什麼關系。」成海東半側過頭,臉頰與她柔嫩雙頰輕觸著,亦笑著說道。

    「成海東!」

    一個女聲喚住了成海東,杜筱月和成海東同時回過頭——

    錢沛嵐正站在他們面前。

    「表姊……」杜筱月小聲地喚道,拍拍成海東的肩膀。「放我下來。」

    成海東皺了下眉頭,雖百般不願夫妻情趣被破壞,卻還是讓杜筱月緩緩滑到了地上。

    「感情這麼好啊!還像高中生一樣背來背去的,真是服了你們。」錢沛嵐目光很自然地飄到了那袋白色紙袋上。「還買了CELINE的衣服啊,真的是麻雀變鳳凰……」

    「就算成海東的家境沒那麼好,我也會嫁他的。」杜筱月脫口說道。

    「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真是佩服你的單純。如果成海東只是個泥水工,你敢嫁他嗎?」錢沛嵐不屑地說道。

    「如果他今天有正當職業,我為什麼不能嫁?在結婚前,我也有工作收入啊。日子也許會苦一點,但是還是可以過啊。」杜筱月小聲地說道。

    成海東攬住杜筱月的肩,低頭沖著她笑。

    「那是你還沒吃到婚姻的苦頭……」錢沛嵐瞪了他們一眼,還想再大發議論一番。

    「不要把你對婚姻的不滿加諸在杜筱月身上。」成海東粗聲說道,沒法子忍受錢沛嵐竟敢在他面前公然挑釁。

    錢沛嵐一看成海東臉色一變,她馬上走到杜筱月身邊,低聲說道︰「你表姊夫外遇了。」

    杜筱月和成海東互看了一眼,她心虛地緊握了下他的手。

    「那個女孩子二十二歲,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了。」錢沛嵐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們沒有好好談過嗎?」杜筱月關心地問道。

    「他不讓那個女的把小孩拿掉,說要維持現在一屋二妻的狀況,我們還談個什麼鬼!他居然還想要每個月撥家用給那個女的。」錢沛嵐氣得脹紅了臉,連手都緊握成拳。「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我請律師告死那個女人!她一毛錢也別想拿到,更別妄想要坐上醫生太太的位置。」

    「你愛表姊夫嗎?」杜筱月柔聲問道。

    錢沛嵐一怔,看著杜筱月那雙認真的水眸,她下意識地避重就輕了起來。「我們已經結婚三年了,不提那種愛不愛的。」

    「如果你本來就不愛他,那為什麼不離婚呢?」

    錢沛嵐和成海東同時睜大了眼,因為說話的人是——

    杜筱月。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嫁給他,他外遇了,我干麼還讓他好過!」錢沛嵐橫眉豎目了起來。

    「我……」杜筱月急著想解釋,無奈說話速度就是快不起來。

    「你把話說清楚啊!」錢沛嵐眯起眼,不客氣地指責著。

    「她說話原本就慢一點,你催個什麼鬼勁!」成海東濃眉一擰,神態不爽地往前跨了一大步。

    錢沛嵐後退一步,立刻閉上嘴。

    「你慢慢說,她如果不想听,可以滾開。」成海東雙臂交握在胸前,冷冷地瞪著錢沛嵐。

    「我只是想說……外遇當然是不對的。因為表姊夫不尊重你,不尊重你們的婚姻,可是,你對婚姻也同樣付出了妻子該有的心力嗎?你是不是也只把表姊夫當成了名牌包包一樣地掛在手臂上呢?這樣的話,結婚與離婚,也都是各取所需,不是嗎?」杜筱月揪著眉,注視著表姊的眼楮,很認真地說道。

    「我把我寶貴的青春全都花在他的身上了,我怎麼可能跟他離婚!」錢沛嵐恨恨地說道。

    「如果青春也能被當成籌碼的話,那麼那個年輕女子是不是也該得到她應有的報酬呢?婚姻里頭,最重要的難道不該是彼此的感情與在意嗎?」杜筱月說。

    「說得好!」成海東拍拍杜筱月的肩膀,豎起了大拇指。「如果還在意著對方,事情就絕對不會演變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你們就是幸災樂禍。」錢沛嵐臉色一沉,厲聲說道。

    「我們是就事論事。況且,你提出你外遇這件事,也不是真的想找出解決方法,你只是想求得同情,或者希望我們跟你一起罵你丈夫而已,不是嗎?」成海東直勾勾地看著錢沛嵐,不客氣地指責著。

    「反正你們現在是勝利者,你們想怎麼說都行。」錢沛嵐瞪著杜筱月,雙眼幾乎快冒出火來。「從小到大,家族里的人就說你乖,我不管有多努力,你那一副天生的乖乖牌模樣,就還是硬會把我比下去。就連你現在嫁的丈夫也比我……」

    「表姊,我嫁給海東,不是為了要什麼揚眉吐氣,而是因為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你嫁給表姊夫,也是如此嗎?」杜筱月搖著頭,一手扶在表姊的手臂上。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教訓!」錢沛嵐甩開她的手,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不是教訓你,我只是覺得婚姻得靠兩個人努力,才能走得長長久久。」她急紅了眼眶,不敢再湊上前,只是凝望著表姊。

    錢沛嵐別過頭,朱紅雙唇抿得極緊。

    「好了,人家不想听,我們先走吧。」成海東攬住杜筱月的肩,轉身就走。

    杜筱月又回頭看了表姊一眼,便與成海東一同離開了。

    她才走了幾步,忍不住抬頭看了成海東一眼。

    她在家里幫忙賣面時,听了好多夫妻失和的事件,她知道這其間經由溝通而改變現狀的人不多,因為指責別人比較容易。

    當然,她還是仍然不知道她與海東的改變能不能成功,但至少他們都很有心要為對方改變了,這樣便足以讓她覺得感激莫名了!

    「謝謝你。」杜筱月突然扯了下他的手臂,輕聲地說道。

    「謝什麼?」成海東揉了下她的發絲,含笑黑眸里有著了解的神采,他大聲地說道︰「謝我運氣好,娶到了你嗎?傻子。」

    成海東洪亮的聲音一路飄進錢沛嵐的耳朵里。

    錢沛嵐驀地回頭,看著他們兩人相依偎的背影走出驗票口,她的心里突然涌上陣陣的難受。

    她和她先生,也能笑著對彼此說出這樣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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