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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月老情書][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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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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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該死、該死、真該死!都怪她雞婆,執意要他挨一針,才讓他頭殼壞去。不過是幫他打針就得嫁給他,她的心臟可禁不起這般刺激!原本要整治他的心情卻因他的誠懇而消失的無影無蹤,末了還糊里糊塗被他收服心思,問題是兩人相差十歲,認識不滿兩週、見面不到五次,他竟然就斷定她就是他今生的新娘而非娶不可。哇!甫出校門的小護士配少校軍官,根本不相配嘛!左營軍區方圓五百里內,提起他誰人不豎起大拇指,就只有她這個小護士把他瞧得扁扁的,還咒他若不打退燒針會因此發燒燒壞腦子而領到國家撫卹金。仗著一針在手一副不戳他屁股誓不罷休的惡婆娘樣 ,竟動手強行脫病人褲子一逞「兇行」打破了他生並只服藥不打針的規矩,但她力爭到底的模樣深植他腦海,三言兩語就俘虜了他的心,只是心上人似乎不怎麼領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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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4:36 |只看該作者
第01節

  高雄左營海軍基地海軍爆破大隊
  「還混,給我游快點!」一名高挑軍官站在海岸線邊,高聲吼著,「你們以為你們是綠烏龜啊!再過一分鐘沒有到達目標,你們就統統不要上來了!」
  一群膚色黝黑髮亮的海軍健兒,勇敢地在冬天冰冷的海浪裡划泳著,儘管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耀在海面上,但是冰涼的海水卻還是足以寒冷徹骨。
  不過對於這群海軍爆破大隊的隊員而言,這早就是家常便飯的每日一操了。
  雖然他們的表現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水準,但是這個星期四莒光課過後,爆破大隊的龍頭大隊長就要驗收他們的訓練成果了,這教身為訓練主官的中尉怎能不著急。
  萬一在大隊長面前漏了氣,那還得了!
  「我要倒數計時了,十、九、八、七、六……」中尉盯著手上的馬表,專心一意地數著,「三、二、一,停!」
  所有的隊員大口喘息著,雙手及時緊攀住那條紅色的標示區繩,在最後一秒鐘抵達終點。
  中尉軍官露出一個不算滿意但可以接受的笑容,「好,上岸,明天我們開始進行陸地掃雷訓練,希望你們都記得上回教過的每一個步驟!」
  古銅色肌膚的隊員們互覷了一眼,露出了雪白的牙齒……表情苦樂參半。
  雖然為期二十周的魔鬼訓練十分的緊湊嚴格,但是只要能夠通過七周的基礎訓練和十三周的進階訓練,逐步完成游泳、海上求生、潛水訓練、海灘勘測、潛襲訓練、爆破訓練、舟艇訓練、械彈處理、山地訓練和野地求生,他們就可以成為一個全方位的戰士。
  接下來再困難艱辛的任務對他們而言,也就再簡單不過了。
  海軍水中爆破大隊是大家非常欣羨的一支軍種,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進得來、出得去的。
  進得來的是塊好材料,出得去的才是位好戰士。這句話是他們最崇拜的大隊長,也就是海軍少校楚軍的名言。
  楚軍是台灣海軍的傳奇人物之一,不但英勇果敢、有謀有智,他個人所創下陸海空三棲作戰能力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他可以說是海軍裡最優秀的人才之一,無論哪一項都是拔尖兒的,再加上為人豪邁自信卻不倨傲,因此深受長官與下屬的愛戴。
  他現年二十九歲,未婚,無不良嗜好,身家背景好得羨慕死人,雖然不是什麼晉身世界級的大企業家族,卻也是高雄赫赫有名的望族,從曾祖父到父親代代都是知名仕紳,家有恆產卻以良善聞名。
  楚軍是楚家的獨生子,從小就在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下長大,自然而然也造就了他頂天立地、欽釜磊落的氣概。
  幾乎沒有任何事物難得倒他,也幾乎沒有任何事情會令他懼怕……但是無論是再強的人,都會有例外的。
  說來好笑,楚軍別的不怕,最怕的就是打針。
  雖然他從小到大很少生病,可是就算當真病得死去活來了,他還是千叮嚀、萬交代地告訴醫生,只要開藥給他就好了,他死都不肯打針。
  就連上回親自出任務的時候,他為了要救一個臨時在海底抽筋的弟兄而被大片珊瑚割傷了皮膚,送到醫院以後,醫生要幫他清除殘存在皮膚內的碎片,他也始終堅持不要打麻醉針,血淋淋地讓醫生為他處理傷口。
  就連破傷風針也不打,醫生儘管大大搖頭卻也拗不過他的堅持,只得小心翼翼地為他上了消炎的藥。
  這就是楚軍。
  嚴謹清幽的隊長辦公室內,高大黝黑的楚軍正專注地批著公文。
  他矯健高挑的好身材配上海軍的冬季制服,深色的黑色長褲,再打上領帶,套上深藍色的羊毛上衣,看起來既英俊又酷酷的。
  無怪是全左營海軍女性軍官心目中的最佳夫婿對象。
  只不過這個帥帥軍官此刻每三分鐘就打一次噴嚏,因感冒而略顯燙意的雙頰有些病態的暈紅。
  「哈啾!」
  楚軍放下了公文,輕輕地揉著隱隱抽痛的太陽穴。
  「真糟糕。」他低低咒了一聲,「該不會又要發燒了吧?」
  這一季的A型流行病毒威力很強,他已經去看過一次醫生,也拿了三天份的藥了,可是在體內流竄的病毒卻絲毫未見安分。
  這幾天折騰得他頭暈眼花的,渾身的銅筋鐵骨都酸疼了起來。
  他起身為自己沖了杯熱騰騰的鐵觀音茶,然後回到座位坐下。
  敲門聲倏地響起。
  「報告!」
  「進來。」楚軍吹開了在滾水上懶懶舒展開來的一片片鮮綠葉子,啜了一口沉碧成一汪綠意的茶湯。
  中尉軍官蔣玉廷筆直地走了進來,恭敬地行了個軍禮,「隊長。」
  「有什麼事嗎?」
  「隊長,這是今天隊員們的測驗成果報告。」玉廷大踏步地走向前,鄭重地放在桌上,「請您過目。」
  「謝謝你,他們這一批新成員的訓練辛苦你了。」楚軍微笑。
  「多謝隊長,這是我應該做的。」
  楚軍點點頭,沉重的腦袋瓜暈眩了一瞬,「對了,明天晚上的加菜、禮品和禮金都準備好了嗎?」
  在軍中,每個月都會有一天的晚餐是幫當月生日的弟兄們慶生,在餐會中除了給壽星的禮物外,通常也會加菜來犒賞大家。
  玉廷鄭重地點頭,嚴肅表情不改,「報告隊長,都已經準備好了,只是餐會中的摸彩獎品似乎太貴重了,還是隊長自掏腰包……」
  楚軍爽朗一笑,體內滾燙的灼熱感也無法消滅他的豪邁快意。
  他揮了揮手,「別這樣說,隊上的弟兄就是我們的家人,我這個隊長雖然是大家的頂頭上司,可也是爆破大隊的大家長;再說,不過是些小小獎品,對他們卻是大大鼓勵,弟兄們一直都很用心,讓他們開心一下也是應該。」
  「原來如此。」玉廷不禁低頭思索了幾秒。他對這些新隊員是不是真的太過嚴苛而沒有溫情了?難怪在他們心目中,最崇拜敬愛的還是能夠恩威並施的隊長。
  「玉廷,臉不要繃得這麼緊吧!常常皺眉容易老喔!」楚軍打趣地道。
  他這位得力助手極有責任感,可是也跟個悶石頭沒兩樣,有的時候還把過重的壓力往自己身上扛,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個性卻跟個老頭子一樣。
  在軍中是要嚴謹沒錯,可是不至於要使個性變得如此沉悶。
  「隊長,我恐怕學不來不皺眉。」玉廷面對隊長的戲謔並沒有笑,因為他自己也深感困擾。
  「去交個女朋友吧!」楚軍咧嘴一笑,雪白的健牙足以去拍牙膏廣告了。「愛情可以為人生增添色彩,我父親常說,能娶到一個賢淑的妻子就是一個男人一生最大的幸福了。」
  玉廷為難地笑笑,「我父母對我的期望很高,並不希望我尚未立業就先成家。」
  「你已經是堂堂台灣海軍中尉了,又是正期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服個二十年的兵役沒有問題,中尉的薪水也不錯了,雖不能大富大貴,但是組織個小康之家該沒有問題的。」楚軍條理分明地說著,「假如你表現得好,還可陞官,你的妻子跟著你也不會吃苦的。」
  玉廷苦惱地道:「我父母對我的要求不止如此,他們希望我升到上尉後,再談成家的事。」
  「需不需要我來當說客,說服令尊、令堂?」楚軍熱心地提議。
  玉廷受寵若驚,連忙婉轉推辭,「多謝隊長,只是問題也不完全在我父母身上,事實上我也還沒有碰到一個令我心儀的女孩子,如果我真的遇到喜歡的人了,到時候再請隊長當說客也不遲。」
  「男人遲早要成家的。」楚軍笑道。
  「那隊長呢?」玉廷鼓起勇氣問道。
  「我也想早早成家立業,享受家庭溫暖,可是我的標準很高,到現在還找不到喜歡的人。」楚軍再啜了一口鐵觀音,因為空氣薄冷,茶也涼得快,一入口已經顯得苦澀、溫淡了許多。
  「可是整個海軍營區裡有不少女軍官仰慕隊長……」玉廷道。
  其中以情報組的年輕幹練女組長戚少校為最,她對隊長的好感大家都看出來了,就只有隊長沒發現。
  可能因為戚少校一直是隊長同期的同學,又一直有袍澤情深的同事關係,所以對於戚少校不時的暗示,隊長也只是當作她愛開玩笑。
  每次喝酒都拼得比男人還凶的戚少校,個性豪爽海派,就像海軍裡的一朵美麗交際花,只要有她在的宴會場合,幾乎每個男人都會被她落落大方的真性情所吸引。
  可是隊長總以大家是「好同學」的眼光來看待她的一切,對於她有時候故意粘在他身上調笑、撒嬌,他也以為只是玩笑罷了。
  玉廷覺得隊長有時候神經還挺大條的。
  「不,我以後的妻子絕對不能是軍人,我喜歡那種幽嫻貞靜的傳統女子,咱們營裡的女軍官雖然出色,可是如果夫妻都是硬邦邦的軍人,我會覺得沒有家庭的溫暖。」楚軍哈哈大笑,搔了搔自己濃密的黑髮,還有點不好意思。
  「原來如此。」玉廷認真地想了想,「隊長,您這樣說也很有道理。」
  哈,戚少校無望了,不過他從來不喜歡那個表面大方,其實心思誰也摸不透的戚少校。
  「那只是我個人的感覺,事實上咱們軍營裡也不乏恩愛的夫妻檔,倒也不能只聽我個人觀感。」楚軍又笑了,可是大笑之後發覺頭更暈。
  不行了!他再不去看醫生,明天加菜餐會上,他只怕喝了一口高粱就會醉得不省人事。
  到時候他不能大杯酒、大塊肉的和弟兄們打成一片,那場面就不熱鬧了。
  「隊長,您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玉廷注意到了他的微微蹙眉。
  楚軍站了起來,吸了一大口氣,但是隨即吁出的氣息都帶著滾滾熱氣,看來病毒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厲害。
  「我去海軍醫院看一下醫生,你和輔導長帶著弟兄們打場籃球好了,天冷,打場球流流汗驅寒也好。」楚軍打開鐵製抽屜,攫起了一大串鑰匙。
  玉廷關懷地問,「隊長,讓司機載您去啊!」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去就可以了。」
  楚軍大踏步走向大門,身為區隊長的玉廷也只能恭身跟隨在後。
  只不過隊長這樣的狀況,獨自開車行嗎?玉廷想著。
  左營八○六海軍醫院
  「楚少校,您發燒到四十度了,不打退燒針是不行了。」門診楊醫生與楚軍是熟識,忍不住苦口婆心道:「您眼睛一閉,忍一下就過去了。」
  楚軍英揚的濃眉一蹙,「給我藥就好,無論你開多強的藥都行,可是打針……絕不!」
  「像蚊子叮一下,真的一下就過去了。」
  「我不要!」一個七尺昂藏的大男人此刻變得像小孩子一樣,但是楚軍卻不覺得丟臉,反而振振有辭,「現在醫生已經不鼓勵病人打針了,我相信您也知道,不當的打針有可能會引起肌肉周圍神經性萎縮,我可不想治好了感冒卻少了條胳臂。」
  楚軍是海軍裡的英雄人物,楊醫生素來也對他仰慕得緊,可是他這招打死不打針的詭辯伎倆,卻讓楊醫生每每頭痛。
  幸好楚軍一年難得生一次病,要不然光是要說服他打針,楊醫生就不知得死掉幾萬個的腦細胞與他周旋。
  針對楚軍的詭辯,楊醫生清了清喉嚨正要說話,他身旁一頭可愛卷髮的小護士卻在此時情不自禁噗哧一笑。
  「放心!」她低低地咕噥,「不會讓你少條胳臂,因為是打臀部,頂多屁股不見了。」
  楊醫生又好氣又好笑,連忙瞪了小護士一眼,「海書,不得無禮!」
  哇塞!楊醫生是怎麼了?不過是個海軍軍官嘛!用得著對她說出「不得無禮」這麼嚴重的字眼嗎?
  海書笑得腸子打結,表面上卻不得不給個面子,連忙裝出端莊溫順的表情,「是。」奴婢遵命!哇哈哈……她在心裡接著說道,憋笑憋得難過。
  楚軍眸光不自覺跟隨著楊醫生,這才發現了乖乖站在醫生旁的清秀小護士。
  好一個水做成的女孩!
  他在心底深深讚歎著,眼神管不住自己的留戀著她嬌嫩清亮的臉龐。
  雖然是一身平凡無華的護士制服,但是一頭卷髮更襯托出她稚嫩的瓜子臉蛋,極有中國味的黑色杏眸透著一絲慧黠,挺直小巧的鼻端下是一張自然潤澤的櫻唇……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精靈般的頑皮氣息,但此刻在她臉上那抹刻意裝出來的嚴正恭敬就與她的俏皮個性顯得格格不入了。
  他無法自己地盯著她,看在楊醫生眼底卻誤認為他生氣了。
  楊醫生趕緊解釋著,「抱歉了,楚少校,她是今年剛從護校畢業,調到本單位沒多久,本來是在急診室當班的,這幾天調過來幫忙,她是淘氣了些,還不明白您的身份,您大人有大量……」
  幹嘛跟他道歉,還解釋這麼多啊?海書滿臉不解,她忍不住打量了楚軍一眼。
  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可是他是誰呢?楊醫生為什麼對他如此畢恭畢敬?
  雖然看起來頗有氣概非凡的軍官模樣,可是連打針都會害怕的男人又了不起到哪裡去?
  楊醫生今天怪怪的。
  楚軍著迷地看著她撇嘴,活靈活現的眼珠子一會兒困惑、一會兒微惱,好半天他才想起該為自己失常的行為解釋。
  「楊醫生,你誤會了,我沒有生她的氣。」他笑了,不自覺就顯露出瀟灑颯爽的帥勁兒,「我只是……沒事,你該開藥給我了吧?」
  他總不能大大方方宣告自己看她看到失神,這樣會給人家小姐帶來困擾。
  聽到他的話,楊醫生還是大皺其眉,頻頻拭汗,「不行!發燒到四十度不是開玩笑的,時間一久,萬一病毒侵入你的腎臟或肺臟,那病情就更嚴重了,你不想得到敗血症而亡吧?」
  「所以快點給我藥。」楚軍也一本正經。
  「要藥沒有,針筒一支,你要不要?」海書看楊醫生為難、拭汗的樣子,忍不住再次仗義直言,「男子漢大丈夫拖拖拉拉的,笑死人了,你到底想不想自己的病好?」
  雖然楚軍對這個俏皮可愛的小護士有一絲好感,可是他才不會被這樣三言兩語撩撥,就放棄他的「原則」。
  這小妮子用激將法是沒用的!他想著。
  「男子漢不見得就非得扎針不可,我寧可流血也不要打針。」楚軍說著。
  開玩笑!被一支尖尖、細細的東西硬生生地戳進肌肉裡面,然後在血管裡釋放液體……想來就可怕!
  真是太不人道了!
  海書瞪著他,「你寧可流血?那有什麼問題,我會用針筒挖大力一點,讓血流出來,這樣你是不是會比較有快感?」
  「我又不是性變態。」楚軍啼笑皆非,卻也不免有些自尊心受損。
  這高雄左營軍區方圓五百里內,有哪個人提起他楚軍不豎起大拇指讚聲「鐵漢子」的?偏偏就只有她這個小護士把他瞧得這麼扁。
  楊醫生看著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冷汗直流,「我說……」
  海書氣得打斷楊醫生的話,「楊醫生,你不用妥協,你是醫生、是權威,你說要打針就要打針,別怕,我支持你!」
  「我……」楊醫生訥訥地說著。
  「以前我找楊醫生看病都只是拿藥吃就行了,偏偏你這個小傢伙在這裡攪局。肉是我的耶,什麼叫做要打就打?」楚軍絲毫不讓步,決心捍衛自己的「權益」。
  「先生,你發燒到四十度了,再不打退燒針,到時候我們國家還要發一筆撫恤金給你,又要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
  「等等!國家為什麼要發撫恤金給我?」他一愣。
  「你如果發燒把腦子燒壞了,是不是就成了廢人?那國家要一個廢人軍官幹嘛?當然是給你一筆豐厚的撫恤金讓你走人了,難不成還把你拱在左營大門口當銅像啊?」海書說道,還順便賞他一記大白眼。笨喔!連這都想不通。
  楚軍氣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就這麼恨我,沒事咒我燒壞腦子!」
  「不想燒壞腦子就把屁股湊過來,讓我打一針!」海書攤攤手。
  「你——」
  「對,正是小女子我幫您下針。」海書指著自己鼻尖,笑得不懷好意。
  楚軍愣了愣,差點掉入她的陷阱,「別想,我死也不打針!」
  楊醫生瞠目結笑地看著他們倆,到這時才有機會插句話,「呃,我想……」
  「楊醫生,要哪種退燒劑?」海書望向他。
  「呃……」楊醫生本能地把診斷處方遞給她,「這種……可是……」
  海書只瞄了一眼,就動作純熟地在後方鐵櫃內掏出注射針筒和一管退燒劑,還取來了鐵罐子內盛裝的含酒精棉花球。
  楚軍不敢相信,他威脅地看了楊醫生一眼,「這最好是在開玩笑,別再耽擱了,開藥方給我,我到領藥處拿藥!」
  「我……」
  海書已經讓針筒內吸飽了那管退燒藥劑,她先注壓出筒內的空氣,然後轉向一臉錯愕的楚軍。
  「楚少校,請這邊來脫褲子。」她不由分說地拉過他。
  楚軍本想用擒拿手鬆脫她的掌控,可是怕不小心傷了她,眼看著她右手那尖銳的針不時在他跟前晃來晃去,又讓他心驚肉跳地不敢輕舉妄動,萬一失手被那支針戳到了身體任何一處……他光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海書就仗著一支小小的針筒制伏了驍勇善戰的楚軍,她硬將他押到打針專用的小房間裡面,關上門,一手就要拉下他的褲頭。
  「喂!」楚軍喊道。真是丟臉丟到家了,他死也不肯在小護士面前脫褲子。
  好吧,就算真要打針,他也只能容許那針戳在堅實有力的手臂上,至於屁服……
  他死也不要!
  海書雖然個兒小小,可是力氣還大得很,不由分說就死命地拉著他的褲子,「把它脫下來啦,要不然打錯地方怎麼辦?」
  「打手臂、打手臂!」他簡直快被她瘋狂的行徑嚇得心肌梗塞。
  到時候也不用打針了,直接找兩個人把他抬到太平間去就行了。
  海書得寸進尺的功力真可謂天下無敵,她仗著一針在手,一副不戳他屈服誓不罷休的模樣。
  楚軍縱然身手了得,可是他考慮到一旦真的將她來個過肩摔,那支細細、長長的針反而傷到她怎麼辦?
  既要保護自己,又怕傷了她,楚軍額頭微微滲汗,當下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個勁兒地守護著自己的褲頭,絕不能失守。
  「快點把屁股露出來!」海書堅持得很。
  楚軍重重呻吟了一聲,明亮的黑眸緊緊地瞅著她,「男女授受不親,哪有一個護士會強行脫病人褲子的?」
  「誰教病人白目,不肯乖乖就範。」她堅定地望著他,「快點,打完你我還要去打別人,今天不止你一個人看病耶!」
  「你這麼喜歡幫人打針?」
  「對,在人家屁股上戳洞,我有快感,這樣行了吧?」她翻翻白眼,「快點,這一針打下去以後,保管治病兼預防,別說感冒,就連天花、梅菌、腸病毒都沒了……」
  「你唬弄誰啊?」雖然情勢險惡,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反正有病醫病、沒病保身,快點啦!」海書沒看過比他還怕打針的人。
  楚軍高大的身子被她纖細的手一把捉住,雖然想掙脫卻又不敢掙脫,只得在那兒內心交戰半天。
  「我堅持打手臂!」楚軍說。面對她的虎視眈眈,他心底也清楚這個要求絕對不會被採納,果不其然……
  「笨蛋!屁股肉比較多,打了比較不會痛,再說打手臂有可能會造成多日酸痛喔,如果痛到沒辦法批公文,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
  楚軍英氣的臉龐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一咬牙,毅然決然地打開扣子,就要褪下黑色長褲。
  「哇!」海書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小手像碰到烙鐵一樣,急急地將小手鬆開,「你怎麼當著我的面脫啊?」
  「耶?」楚軍突然有種扳回一城的感覺,他驀地笑了,快樂地道:「你不是要我快點脫褲子嗎?來啊、來啊,我等著你來打針啊!」
  變態!她是要他背對著她脫下褲子,可不是要他在她面前脫……天哪!她會看到那裡的啦!海書在心裡想著。
  她小手微微顫抖,心跳得比什麼都快。「轉過去啦!我可不想看到你的子彈內褲。」
  「你怎麼知道我穿白色子彈內褲?」他笑瞇瞇地道。
  海書小臉霎時紅若櫻桃,連耳朵都滾燙了起來,「變態!快點轉過去,要不然我等一下用射飛鏢的方法喔!」
  楚軍這才慢吞吞地轉過身去,嘴角卻揚著一抹得意的笑,他總算將了她一軍。
  這個小護士好可愛……很有中國傳統婦女的韌性和勇氣喔,居然敢和他力爭到底,這一型的娶回家一定很好用。
  娶回家……咦?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突地竄出,以至於她的小手摸上了他結實有力、形狀完美的臀部時,他一點也沒注意到。
  海書拿著酒精棉花,擦過要注射的肌膚做消毒,拚命想控制住攀爬上臉頰的紅暈,但是紅霞還是將她的臉蛋團團地包圍住,心跳還充當戰鼓地咚咚敲擊。
  這個男人……屁股可真不賴,不是那種白白、胖胖的饅頭型,而是結實有彈性的古銅色……她不禁幻想起他赤裸著的精實身子在沙灘上練空手道的景象。
  她急急吸回險些掉下來的口水,心兒怦然亂跳。
  天!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又不是沒有見過男人的屁股,在醫院上班,早就不知看過幾千種不同式樣的屁股了,為什麼獨獨對他的臀部流口水?
  不過,她倒滿好奇他前面的盛況……
  啊……不能再想了。
  海書強自鎮定的將針頭穩定且專注地戳入他的肌肉,然後緩緩推進藥劑,直到藥水注罄。
  她拔出針頭,飛快的以棉花為他輕揉肌肉,動作帶著一抹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輕緩憐借。
  楚軍回過神來,身後的肌膚卻敏感得發覺了她柔嫩的小手在他臀上揉出的朵朵火焰。
  老天!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手續,他卻心頭突地狂跳起來;她一點都不知道,她不時擦過他肌膚的小手無意觸碰了他極端敏銳的神經纖維,撩撥了他久未撼動的情慾。
  楚軍連忙拉上褲頭,下腹卻流竄著極端不舒服的燒灼和緊繃……噢,他褲頭的前端被不該在此時此地脹大的慾望繃得好緊,幸虧藍色羊毛衣夠長,剛剛好蓋住他那惹禍的傢伙。
  他深呼了幾口氣,用盡最大的自制力將小腹間的騷動壓抑下,直到稍覺安全了,他才轉過身來。
  楚軍闃黑若子夜的眸子深深地盯著她,海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呃,無論如何,針已經打完了,恭喜你。」她悄悄地嚥了一口口水,不明白自己失常的原因。
  楚軍望著她,原本深沉思索的眸光緩緩地充盈了滿滿的笑意,然後笑開了嘴,「你叫什麼名字?」
  「幹嘛?」她戒慎地回視著他。
  「你的技術真好,我居然沒有感覺到痛。」他眼底閃過一抹真正的訝異,笑意也越來越擴大,「請問芳名。」
  「季海書。」她愣了一下,「不用寫感謝狀給我了,小意思而已,不用太感激我。」
  「我沒有要寫感謝狀給你。」他笑得好開心,理所當然地道:「我只是要向你求婚,你可以嫁給我嗎?」
  海書獃在當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臉上那暢快歡愉的笑容。
  「啊?」
  一分鐘後,她倏然奪門而出,一臉驚恐,大眼因驚駭而盈淚。
  「楊醫生,救命啊!我慘了啦,我把楚少校打針打瘋了!」她急急抓住楊醫生的手,拚命地搖著,「醫生,死了啦!死了啦!我一定會被捉去判軍法關起來的,怎麼辦?我把他的腦袋瓜打壞了!」
  該死、該死、該死!都怪她雞婆到極點了,沒事幹嘛挺身而出,執意要他吃一針啊?現在可捅出樓子了吧!
  海書晶瑩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嚇得楊醫生迭聲問,「啊?怎麼了?你慢慢說,別急!你把……楚少校怎麼了?」
  「他腦袋瓜壞掉了。」她淚汪汪地說明道。
  緩緩自小房間踱出的楚軍一臉啼笑皆非,好像想要敲她一記爆栗卻又捨不得,他清了清喉嚨,低沉帶笑地道:「楊醫生,你別聽她的,我腦袋沒壞。」
  「有、有、有,他腦袋壞掉了!」海書慌得心臟快從嘴巴跳出來般。「他說他要跟我求婚……他腦袋確確實實壞掉了,我可以作證。」
  楊醫生已經被他們搞混了,望望氣定神閒又笑意不斷的楚軍,再望望氣急敗壞、一臉慌亂的海書,他的雙眼明顯地掛著兩個大大的問號。
  楚軍微笑了,英氣勃發的眉宇間漾著一片溫柔,「我是真心向海書求婚的,不料她以為我胡言亂語。」
  海書的震驚不下楊醫生,她先是瞪了楚軍半晌,然後聲音怪異、拔尖地道:「你……要跟我求婚?」
  「是的。」楚軍笑得溫柔,「請你嫁給我好嗎?」
  「可是我們才見過一次面。」海書搔搔卷髮,小臉蛋還是一片迷惘。
  「就是你沒錯了,你是我尋覓已久,心目中最佳的妻子人選。」他快樂的宣佈。
  楊醫生雖然聽得迷迷糊糊的,可是意思可明白了,他老臉揚著一抹笑,真誠歡然地道:「恭喜你們!」
  「楊醫生!」海書氣得牙癢癢。
  「楚少校是個很好的男人喔,文武雙全、前程似錦,還是有名的黃金單身漢,你嫁給他一定妥當的啦!」楊醫生苦口婆心,諄諄善言。
  是喲,妥當啦,妥當發瘋的啦!海書恨恨地想著。
  她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種事,氣呼呼地道:「開什麼玩笑,不過是幫他打個針就要嫁給他,那楊醫生幫他看病,有再生父母之功,你豈不是該被他抬回家當長生牌位供嗎?」
  楊醫生傻眼了,楚軍卻讚賞地看著他的「未婚妻」。
  機智反應一流,呵,他益發肯定自己的眼光沒錯了。
  「我是真心的。」楚軍緩緩開口,微笑中帶有嚴肅的承諾,「我一定要娶你當老婆。」
  救命啊……誰來救救她啊!
  海書冷汗涔涔,被眼前這個怪異的突發狀況嚇得手腳冰涼。
  唯一閃過的念頭就是腳底抹油。
  「楊醫生,呃,我肚子痛,請容我先告退一下下,我會請小梅過來支援的!」不由分說,海書一拋下這幾句話就飛快閃人了。
  楚軍望著她迅速落跑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深。
  呵!膽小鬼。
  不過他喜歡,非常、非常的喜歡。
  「我決定了,就是她了。」他再次笑吟吟地宣誓,「我一定要娶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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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5:39 |只看該作者
楊醫生雖然不明白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不過他跟楚軍的父親是老相識了,知道楚軍找到好對象,他也情不自禁地跟著歡天喜地起來。
  楚軍是個優秀的軍人,也是個優秀的男人,海書這小丫頭可真是踢到寶了,呵呵!
  診療室裡的兩個男人自顧自地咧嘴傻笑著,渾然忘卻外頭還有其他病患,若不是臨時被人從急診室找來支援的小梅來了,恐怕他們還在傻笑。



第02節

  「有沒有搞錯?隨隨便便抓著我的手就要我嫁給他,什麼楚少校,我看是楚『起笑』才對。」海書躲到急診室去,一個勁兒地拉著護士長的手直抱怨。
  頗疼愛她的護士長卻笑彎了腰,邊笑邊調侃道:「這不是很好嗎?楚少校可是海軍的大紅人,別說左營軍區裡有多少女軍官仰慕他了,就連我們醫院裡也有一大票他的擁護者,他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向你求婚了,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哪!」
  「你們高雄這邊的海軍醫院,日子一向過得這麼刺激嗎?」海書張口結舌,好半天才開口問道。
  雖然大家都說是好事,可是她虛弱的心臟可禁不起這般突猛的刺激哪!
  「還好,我們會盡量讓生活過得不枯燥乏味。」護士長笑道。
  「可是求婚……真是開玩笑,他一定是故意跟我開玩笑的,為了要懲罰我蓄意朝他屁股戳一針。」海書思索著原因,肯定地道。
  「可是楚少校向來豪爽明快,做人做事光明磊落,再加上家教甚嚴,他本人也常跟我們說,他很想早早成家,所以他既然提出了,那就保證錯不了,我想他是真心跟你求婚的。」護士長中肯地說。
  海書煩躁地抓下雪白的小護士帽,用力爬梳亂翹的卷髮,「怎麼會有這種事?」
  「海書,楚少校的條件真的很好耶,又是對你一見鍾情,啊!真浪漫。」
  「浪漫?」海書打了個寒顫。不管那個楚少校是否真的令人著迷,她才不會草草地接受一個陌生男子的求婚。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狂亂的心跳也緩緩地平復了些。
  反正他求他的婚,她還是照常過她的生活,總不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就當真考慮起要嫁給他吧?
  哈!她當真是腦袋瓜一時秀逗了,想她堂堂海軍白衣小惡魔,封號從進護士界的第一天就被人喊到現在,還會怕他這個無厘頭的「楚少校」不成?
  「你在想什麼?一臉不懷好意的。」護士長雖然認識海書才不過短短一、兩個月,但已摸清了她古靈精怪的脾氣,對於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詭異,她忍不住問道。
  「我?沒有啊!」海書盈盈一笑,狀似無辜地否認。
  「人家搞不好對你是真心的,別太為難人家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放心。」她別有深意地微笑。
  護士長才不相信她的話呢!這小妮子笑得這般狡獪,只怕楚少校的求親之路不會太平順了。
  不過她也覺得怪,就算楚少校想結婚想瘋了,也該喜歡上一個溫婉、好擺平的女人,怎麼會眼睛脫窗到看上海書?
  兩個人至少差了十歲,堂堂俊朗瀟灑的校級軍官搭配剛出護校不久的搞怪小護士……她怎麼都無法把兩人聯想在一起。
  這是一個冬日的童話嗎?
  左營楚家大宅
  楚家向來以擁有中國傳統文化傳承自居,也是古典文化的愛好者,因此這一棟堅固又歷史悠久的大宅才能久經歲月而風華不減。
  楚家的佔地廣闊與板橋林家花園相當,也有濃濃中國味的庭台樓閣、小橋流水,走進宅內,看著朱樓碧寇、清竹垂柳,不禁會令人誤認為走入了古代的名畫中。
  高雄近幾年來的地價越來越飆漲,現在除了農村稻田以外,鮮少有人的房宅佔地如此大,尤其還是在熱鬧繁華的左營區。
  不過因為楚家在這裡已經落地生根一百多年了,所以跟週遭的鄰居也一直維持很好的關係,再加上楚家人性情謙和,雖然富有,卻沒有驕奢姿態,因此不時常可見一些老人家來他們家串串門子、喝喝老人茶、下下棋的。
  雖然是冬天了,後花園裡的涼亭風也大了些,但是還是有一些老人固定會在這裡和楚老先生喫茶、談天。
  黃昏時分,楚軍駕車回到楚家大宅,將車停至自家車庫內,然後步至花園向父親請安。
  父親習慣帶著收音機放在欄杆上,聽著裡頭的台灣鄉土老調飄散出五○年代的風情。
  雙人來到青春嶺鳥只念歌送人行溪水清清照人影……
  (作詞:陳達儒)
  「爸爸,阿水伯,黑狗伯,林叔叔。」楚軍保持著軍人一貫的帥氣、筆挺走向他們,臉上的笑容卻是親切無比。
  幾位老人家從小看他長大,雖是鄰居,卻跟親戚沒什麼兩樣。
  「阿軍回來啦,越來越『緣投』了。」阿水伯被楚軍叫得心花怒放,瞇起老眼讚賞地看著高大威武的楚軍,「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楚軍笑了,「我正在努力。」
  楚老先生是個清懼高瘦的老好人,他聞言,有些驚喜地抬頭,「阿軍,你的意思是有對象了?」
  「是的。」楚軍毫不隱瞞,愉快地道。
  「是哪家的小姐啊?幾時把她帶回來給我們兩個老的瞧瞧?現在是舊歷十月,你來不來得及過年前娶回家啊?」楚老先生熱切地道。
  「阿爸,我才剛認識人家小姐,總得慢慢來。」楚軍不好意思跟父親坦白他今天才認識海書的事。
  「打鐵要趁熱,剛認識有什麼關係,只要互相有意思,就把她給娶回來啦!」黑狗伯素來大而化之,想什麼就說什麼。
  「我也是這樣認為,不過怕太過直接嚇了人家小姐。」楚軍微笑,回想著那個小護士臉蛋上驚恐愕然的表情,笑意更盛。「還是慢慢來。」
  林叔叔是退休的公務人員,他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笑吟吟地道:「楚兄,真是羨慕你有個這麼好的兒子,優秀懂事又乖,一點兒都不會讓你操心。」
  楚老先生笑得合不攏嘴,還是謙虛道:「哪裡,是你們不嫌棄……對了,你們的兒子不也都有很好的成就嗎?」
  「哪比得上你們家阿軍啊!」老人們搖頭。
  楚軍不習慣大家這麼稱讚他,羞得耳根微紅,只得朗笑道:「阿水伯,黑狗伯,林叔叔,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好、好、好,你忙你的吧!」
  離開花園涼亭後,楚軍大踏步走入自己的雅居。
  楚家分成四進屋宅,坐落在正中央的是正大廳,供奉祖先牌位以及盛宴請客的地方叫做「正氣浩然廳」,東邊的是老人家居住的寬闊古意樓房,多年前曾祖就提名為「藍田玉暖居」;西邊則是楚軍住的,命名為「絳花香榭苑」,名字取得古雅,建築更是清幽絕美,簡直比武俠電影裡刻意營造出的中國樓房還漂亮。
  緊依在藍田玉暖居後邊的是古色古香的廚房和大飯廳,只不過廚房裡一應俱全的都是最現代化的電器用品,這裡是楚家老傭人陳媽的地盤,凡是砍瓜、切菜、煎煮炒炸,都是陳媽的拿手功夫。
  傭人們都住在緊臨絳花香榭苑的屋舍內,雖然名義上是傭人,可是老司機阿福、傭人阿秀和江媽、花草匠小李實際上都是楚家的一分子,大夥兒生活得相當和樂。
  楚家本來就不愛擺排場,可是家大業大的,沒有幾個老傭人、幫手倒也沒法子照顧這一大片房舍,所以他們就一直留在楚家幫忙了。
  楚老先生有祖傳的茶葉公司和茶園,在鳳山和高雄市區也還有上萬坪的土地,有些蓋了大樓租給上班族居住,有些則是大型企業急著想要洽談購買的工業用地,只不過楚老先生一直沒打算要賣地,雖然他們楚家在南部也還擁有好幾座山頭,可是老先生認為錢夠用就好,賣田、賣地愧對祖先。
  望族就是望族,雖然保守卻自成殷實豐厚人家,也不怕有什麼風險的。
  楚老先生膝下只有一子,所以所有的家產也都是留給楚軍,因此左鄰右舍的老鄰居們無不眼睛睜大大,看是誰家的姑娘有幸嫁給這個金龜婿。
  楚軍結不結婚,自然也是大家心目中的大事了。
  楚軍自己倒是沒有那麼大的壓力,雖然極度想要成家,像父母一樣過著恩愛逾恆的日子,可是他的眼光也無法讓他隨隨便便就挑一個娶回家。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找到他心底最好的對象了……
  坐在酸枝花梨雕椅上,他認真地思索起該怎樣追求那個叫海書的小護士。
  不過……
  「這可難倒我了,以前我也沒追過女孩子,該怎麼做才能抱得美人歸呢?」楚軍嘟囔著。他略帶苦惱地皺眉,核桃木書桌上的厚重文件提醒他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了公務,壓根兒就沒有時間學習追求女孩子。「一個成天窩在一堆汗臭男人間的臭男人,該怎麼追女朋友?」他眉頭越攢越緊,努力要想出法子讓海書接受他。
  天哪,要他擬一份戰略報告還比較輕鬆容易呢!
  楚軍仔仔細細地回想著跟海書間的對話,試圖在裡頭找到一些可以迎合她喜好的蛛絲馬跡。
  他撫著自己的額頭,驚訝地發現原本昏昏脹脹的灼熱感已經消褪了不少,連帶腦袋也輕鬆了許多。
  呵,這個小護士還真厲害,打這一針果然有用……
  咦?
  腦子倏然闖入了一段畫面……
  你這麼喜歡幫人打針?
  對,在人家屁股上戮洞,我有快感,這樣行了吧?
  「啊哈!」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特殊的女孩就該用特殊的方法……
  高雄的冬天一向都有太陽,除了寒流來襲的疾風驟雨外。
  不知道是楚軍好運還是怎地,就在他擬定了求親計劃後的第三天,天氣越變越陰沉,灰灰厚厚的雨雲層層砌砌地疊滿了天空,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有成堆、成堆的雨水倒下來似的。
  這幾日天氣較差,翻騰噴白沫的海岸線並不適宜進行潛水訓練,所以楚軍帶頭訓練他們海灘勘測的能力。
  灰濛濛的天氣凝聚著厚厚的水氣,空氣中的風夾雜著海水與雨氣撲面而來。
  楚軍古銅色強健的身軀僅著一件黑色潛水緊身衣,潮濕的水氣將他堅毅黝黑的臉龐沾染得微顯濕意,額前覆著一綹垂落下來的濃密黑髮,不過他的表情是專注而認真的。
  「兩人一組,和你們的夥伴仔細地搜尋沙灘內可能埋地雷的地方,並且在最快的時間內清除地雷,這除了考驗你們敏銳的視覺和觀察力外,還考驗著你們在拆地雷時的默契,是否能夠瞄過敵人的耳目,在最快的速度內將地雷清除完畢,讓後面的軍隊能夠順利搶灘……」楚軍低沉有力的聲音壓過了海浪拍打、衝擊岸邊的濤聲,清清楚楚地傳入每一位隊員的耳內。
  大片海灘上的隊員緊張卻專心地照正常手續清除地雷,努力做到快、狠、準,以期正確無誤的完成這項任務。
  這項海灘勘測掃雷行動直到所有的隊員將七十九顆漆劑地雷都找了出來才結束。
  只不過在掃雷的過程中,還是有幾組隊員誤觸地雷,被訓練用的紅漆爆得滿頭、滿臉都是,慘不忍睹。
  中尉玉廷狠狠地瞪著那幾組紅人般的隊員。他明明就告訴過他們應該先探勘再下手挖出地雷,誰教他們一個大腳就踩下去,究竟有沒有把他的話當話聽?
  那幾名隊員被他看得低下頭去,尷尬不已。
  楚軍心底微微一笑,走過去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隊員們受寵若驚地拾頭,不明白自己明明表現得這麼爛,為什麼隊長還不對他們大吼?
  楚軍對著那幾張被紅漆濺得亂七八糟的古銅色臉龐眨了眨眼,聲音低沉卻清亮地道:「牢記區隊長教過的技巧,下回再記不得的話,我就拿真地雷過來給你們玩玩!」
  隊員們忍不住笑了,氣氛也因此和緩了許多。
  玉廷這才發現自己又一味凶悍嚴苛了。他低垂下臉龐,心中卻也不免感激起隊長沒有當著他的面糾正,反而還給他留了面子。
  「好,看這天氣也快要下雨了,整隊回去吧!」楚軍抬頭看了看天色。
  「是!」
  就在玉廷嚴肅地整隊時,大雨倏然嘩啦嘩啦地落了下來,所有的人眨眼間就淋得一身濕。
  好在爆破大隊早就習慣泥濘或海水的訓練型態了,所以淋雨對他們而言也不算什麼,只是強風恰巧又在這時一吹,當下令人不住哆嗦。
  回到隊上,有幾個弟兄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前腳剛要離開隊上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楚軍倏然轉過身來,俊臉上淨是驚喜與關懷。
  「張耀明,李寄遠,陳翔,剛剛是你們三個人打噴嚏嗎?」他銳利地瞥過三個甫放下手掌弟兄。
  「呃,報告隊長,是!」
  被點名的三人一愣,心下有些忐忑。
  楚軍唇邊泛起一抹釋然的笑,堅定地道:「太好了!你們三個人等一下跟我去海軍醫院。」
  「啊?」大夥兒迷惑地看著他。
  「生病了就該看醫生,難道自己會好嗎?」他轉身走向門,掩不住滿眼的笑意,「走吧!」
  「可是隊長,我們沒事的啦,只不過打一個噴嚏而已,多謝隊長關心。」
  三名被點名的弟兄傻笑。
  隊長對他們可真夠好的。
  「幫我個忙。」楚軍眼底的笑意擴大,卻沒被人發現異樣,「跟我到醫院就是了,這是命令。」
  「是!」
  「海書,我帶人來了!」楚軍人未到、聲先到,他興奮得扯開嗓門喚道。
  海書正在幫上一位病人填寫資料,聞聲抬首,「啊?」
  楊醫生笑瞇瞇地看著一身筆挺戎裝的楚軍,推了推老花眼鏡,道:「海書,你的未婚夫來了。」
  海書還未來得及反應,楚軍低沉帶笑的嗓音已在診療室迴盪著,「楊醫生,您好,我的未婚妻還乖嗎?」
  海書聞言差點噴火,恨不得手中的原子筆化作飛鏢,一鏢就把他釘在牆上。
  「誰是你的未婚妻!」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看得楚軍身後三個彪形大漢也不禁一陣戰慄。
  楚軍面對她寒若冰霜的口吻,好像沒感覺一樣,自顧自地凝望著她,「那一天你對我的提議並沒有抗議或反對。」
  「我沒有抗議或反對是因為我嚇呆了!」她低吼。
  「不要緊,你慢慢會接受的。」
  「接受個什麼東西?我根本就不可能跟你結婚!」
  「隊長,您要結婚啦?」
  三名弟兄驀然露出癡迷的傻笑,看來他們也沒有把重點聽進去。
  果然什麼人就帶什麼兵!海書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我再重複一次,沒有婚禮!我不會嫁給他!」
  楊醫生興味盎然地望著他們,不急著加入攪局。
  楚軍笑吟吟地低頭看著海書,被她橫眉豎目的表情逗樂了,「你連生氣的樣子都這麼可愛,放心,我今天不是來惹你生氣,而是送禮來的。」
  「送禮?」海書狐疑地看著他空空的雙手,「你在搞什麼鬼?」
  楚軍將三名大兵拉到她面前,得意地宣佈,「他們都生病了,所以我把他們拉來給你打針。」
  三名大兵瞬間恍然大悟。
  楊醫生輕咳了一聲,清清喉嚨,「不舒服啊?來,誰先坐下,讓我看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海書輕蹙彎彎的柳眉,困惑地望著楚軍,「他們打針跟送禮有什麼關係?」
  楚軍瀟灑地一揮手,黝黑性感的臉上泛著一抹笑,滿是討好,「你不是喜歡幫人打針嗎?你說過的,幫人打針有種快感,所以我就把他們拖來給你啦,這不是送禮是什麼?」
  我咧!海書在心裡咒罵著。
  她瞪著楚軍,很不客氣地道:「你的腦袋瓜真的被我一針打壞了!」
  他還是一臉可惡的笑容,「啊哈!那麼你不就該對我負責了嗎?」
  「負責?再等一百萬年吧!」望著他堆滿笑意的俊容,海書突然有點怦然心動,小臉滿是紅潮。
  她低下頭,連忙暗為自己不受束縛的心跳……
  自己也太容易受到暗示了吧?人家不過是說要向她求婚,她就當真昏了頭啦?
  不是要給他顏色瞧瞧嗎?
  楚軍爽朗地笑著,顯然是把她低咒的話當作笑話聽了,他還伸出手輕撫她卷卷的黑髮,舉止流露出真心的疼愛。
  「你真可愛。」他低頭笑望著她,黑眸漾動著溫柔的淺波。
  海書強抑住心頭怪異的騷動,不懷好意地笑笑,「你真的想娶我?」
  他鄭重地點頭,眼眸含笑卻嚴肅。
  她點了點頭,好整以暇地道:「可是我選老公的條件很嚴苛耶。」
  「說來聽聽。」他略揚眉地道。
  三名阿兵哥瞬間也豎耳傾聽,唯恐漏聽了任何一個字。
  真是大號外呀!回去部隊後有得炫耀了,他們英明神武的隊長跟海軍小護士求婚耶!
  楊醫生心不在焉地拿著聽診器,貼上了其中一個阿兵哥的額頭了都不自知,不過也沒人專心在看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楚軍和海書的身上。
  海書笑瞇瞇地道:「首先,他的膽子要很大,心臟要夠強,工作能力優異,家裡還要夠有錢,身上有個兩、三百萬存款更好,還有、還有,娶了我以後要更溫柔體貼,要會做家事,會煮飯、洗衣服……如果能夠代替我懷孕的話就更好了。」
  楊醫生和三名大兵聽了差點暈倒在地上外加口吐白沫。
  老天!世上哪有這麼好的老公?尤其最後一項……
  她根本是在「莊孝維」嘛!
  沒想到楚軍聽了她的條件後,非但不皺眉頭、不生氣,反而還一臉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嗯……」他摩挲著堅毅的下巴,思索半晌後正經道:「前幾項都沒有問題,只是代替你懷孕……嗯,能不能換幫忙坐月子?我煮麻油雞是一流的喔!」
  海書差點被口水嗆到,睜大眼睛,道:「啊?呃……不行、不行,不能夠討價還價。」
  「我是不反對當袋鼠男人啦,只不過現代醫學尚未如此發達,我沒有子宮,該如何幫忙懷小寶寶?」他很認真地跟她討論起這個問題,「唔……或者我們可以到美國醫學中心去請教這個問題,必要的時候做手術也行。」
  「隊長……」其中一名阿兵哥小心翼翼地發言,「您不會是當真的吧?」
  楚軍回頭看他,微笑道:「你說呢?」
  「隊長,三思啊!」
  「是啊,我可不希望隊長變成女人。」
  三名小兵憂心地想,他們是海軍最雄赳赳、氣昂昂的特種部隊,可不是變男變女變變變的「變種部隊」,哇!他們不要隊長變成女的啦!
  楊醫生輕咳了一聲,他可不希望讓這三個大兵打亂眼前這場好戲,遂道:「你們三個有輕微的感冒,不過不必打針,開幾天的藥給你們回去吃就好了。」
  楚軍急急地轉過頭來,「不能打支營養針嗎?要不然我今天就白來了。」他再瞅向海書,對於沒有辦法給她「快感」,有一絲絲的苦惱。
  「抱歉得很,醫生說不用打針。」海書樂不可支,「所以要『送禮』下次請早,不過別再抓這種傻大兵來,要找就找嚴重一點的。」
  「要不這樣吧,我正式邀請你到我們隊上來,幫他們打感冒的預防針,這樣如何?」楚軍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歹勢』,你們隊上有醫官,打預防針還輪不到我來。」
  「那……」
  「那什麼?你們看完病了吧?醫生要下班了。」海書手叉腰,一副巴不得趕緊用掃把將他們掃走的樣子。
  三個阿兵哥摸摸鼻子,低下頭。看樣子他們是幫不上隊長的忙了。
  楚軍面不改色,依舊豪爽地笑道:「那好,你也要下班了吧?我順道送你。」
  「不好意思,我今天上小夜班,等一下還要到急診室幫忙。」她朝著他扮了個鬼臉,得意洋洋。
  楚軍恍然,「這樣啊,那……」
  海書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先警告,「唉,楚少校,你可不要去抓一個斷手、斷腳、血流成河的急診病患來找我啊!」
  「我去哪裡找這種人啊!」楚軍哭笑不得。
  「不會最好。」她咕噥。
  楚軍拍了拍三名阿兵哥的肩,笑吟吟地看著海書,「我們先走了,晚上見。」
  等到海書回過神來,要仔細追問時,他們已經踩著整齊的步伐大步離開了。
  楊醫生在一旁偷笑著,心裡卻可惜著今晚得回家,看不見好戲。
  海書捂著額頭,「我的天啊!」
  那個死皮賴臉的東西,看她今晚怎生整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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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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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6:18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小夜班是從下午的三點半上到晚上十一點半,在急診室裡,海書和另外一位護士當班,偶爾處理臨時來掛號求診的病人,剩下的時間就是以聊天來打發。
  只不過她的心緒始終未能平靜,總是牽掛著楚軍會突然衝進來……
  雖然她告訴自己,如此期待他來是因為可以逮著機會修理他一番,但是心底不時浮現的希冀和緊張,卻為這份心緒添加了另一種滋味。
  尤其當她察覺自己的眸光竟然不時往門口張望,透明的玻璃窗上還映照出她微微傻笑的表情,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到底怎麼了?
  「海書、海書……」同事麗萍以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她一震,眨了眨眼,「嗯?」
  「你幹嘛一直往大門口看?怎麼?有朋友要來找你嗎?」麗萍好奇地問。
  她急急地低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羞澀失措,「哪有,我只是……奇怪今天這麼閒,往常不都有些喝醉酒打架掛綵的傷患來嗎?」
  「這麼閒還不好?難道你寧可看到頭破血流的傷患爬進來啊!」
  「好恐怖,你在說貞子嗎?」海書白了麗萍一眼。
  真是的,她待會兒還得自己騎機車回到梓官呢!大半夜的,還講這種東西嚇她。
  麗萍笑了,「不好意思,我忘記你還要騎車回家。對了!你怎麼不買輛小車開開?這樣也安全點啊!」
  海書聳聳肩,抓起馬克杯走到櫃台邊的飲水機,撳下熱騰騰的開水,「隨便一輛車動輒都要幾十萬,我去哪裡生這筆錢?再說我又不會開車。」
  「開車可以學啊,柳醫生和藍醫官不是都自告奮勇要教你嗎?你何不趁這個機會學?」麗萍打開上班前採購的零食,邊嚼著薯條邊道。
  海書扯動著飄浮在熱水裡的茉莉茶包,一股清香竄進鼻息,「他們兩個對我不懷好意,天知道會假借教我開車做出什麼事來。」
  他怎麼還沒來呢?
  「你想太多了。」麗萍再往嘴裡丟了一把香脆的薯條餅乾,邊嚼邊將掉落在病歷表上的餅屑掃開,「男人嘛,你給他們一點點甜頭,他們就歡天喜地得像中了彩券一樣,反正你又沒損失,何樂而不為?」
  「幹嘛要跟他們樂?」海書撇撇小嘴,對麗萍的論調不以為然。
  「你看,你就是太保守了,所以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愛情的滋潤。」
  麗萍「啪」地一聲,打開了可樂罐,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在靜夜裡,這突如其來的輕爆響聲會吵到旁人。
  幾個躺在隔壁注射室裡的阿兵哥嚇了一跳,紛紛往這兒看過來,知道沒事了才繼續閉上眼休憩。
  海書啜了口淡淡馨香的熱茶,但笑不語。
  麗萍是出了名的PUB女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理論的奉行者,海書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她瞭解自己的想法。
  男人是複雜至極的動物,她才不想花腦筋處理這方面的問題呢!
  而且她也不希望被醫官他們誤會自己也對他們有意思,既然對他們沒感覺,她連佔他們的便宜都懶。
  只是……那個楚軍不是說今晚要來的嗎?
  麗萍暢快地灌了一大口氣泡十足的可樂,舔舔唇邊的泡泡,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你條件這麼好,只要多加打扮,就會有一大堆男人追求你的,你為什麼不……」
  「我對男人沒興趣。」她懶懶地道。
  「莫非你是同……」麗萍目光悚然。
  「同什麼?我是你同事啦!」她白了麗萍一眼,「對男人沒興趣又不一定是同性戀。」
  「是沒錯啦,可是你今年不是十九歲了嗎?正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你怎麼不會想要交個男朋友?」
  「男人是麻煩的動物,誰有耐性跟他們周旋。」海書回道。她看了腕際的海藍色潛水表,指針已經走到十一點二十九分,看來楚軍是不會來了。
  真要命,說要來竟又沒來,害她一整晚提心吊膽的……
  男人,哼!
  海書不願承認心底有幾分失落感,卻掩飾不了沒勁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地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對喔,你也要下班了。奇怪!今晚來換班的人是誰啊?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來?」麗萍嘀咕。
  海書站了起來,拿起掛在椅背的外套穿上,「要不要我多陪你一會兒,直到接班的人來?」
  「不用了,你早點回去,天氣這麼冷,小心騎車。」
  麗萍雖是外表艷麗又一副愛玩的樣子,可是她心腸好得很,也是醫院裡有名的傻大姊。
  海書對她微笑,「那我先走嘍,BYE!」
  穿戴完畢後,海書吸了一口氣,走出自動門迎向外頭的闃黑和寒冷。
  沒想到她才跨出門外一步,還沒來得及走下階梯,就見到了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站在停車場上,那張熟悉、英俊黝黑的臉龐帶著一抹親切溫柔的微笑。
  不知怎地,他的笑容剎那間溫暖了她的心。
  見到他就像在冬至寒夜裡吃進第一口熱熱的糯米湯圓一般,打從心窩裡暖到了全身上下。
  海書的心底深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輕輕地笑了開來,好像事情本來就該如此發展。
  她無法控制地漾開了一抹笑,心兒怦然跳動著。
  他還是來了呀!
  「我怕進去裡面找你會為你帶來困擾,所以就在外頭等。」楚軍緩緩地走近她,低頭淺笑。
  她怎麼也抑不住嘴角拚命揚起的笑紋,只得低下頭輕咳了一聲,下午早已經堅定著要整治他的心思,不知怎麼全都跑得無影無蹤。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氣這麼冷,你只穿這些夠嗎?」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白色護士服外,就只穿了一件佐丹奴的短風衣。
  海書被他專注、凝重的眸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緊緊地抓著背包的帶子,迴避他的眼光,「當然夠,你在這裡站多久了?」
  「嗯,一會兒。」楚軍沒有坦白招出他十點半就已經在外頭等待,為的就是要偷看她在裡頭與同事嫣然談笑的模樣。
  海書低頭盯著頻頻踢動地上小石子的腳,不知道現在該幹嘛,卻又好像捨不得就此離開。
  今天晚上她的心緒已亂,再難回到平日行事的爽快、乾脆。
  「上車吧!」楚軍心疼著她被冰冷空氣凍得紅通通的鼻頭,雖然可愛得像只小麋鹿,但還是得小心凍傷。
  海書愣愣地抬頭,皺了下眉,「上車?上誰的車?」
  「我的,否則你以為我只是來見你一面嗎?」他專心地看著她,黑眸在幽暗未明的夜晚依舊炯亮不已,「夜這麼黑,氣溫又這麼低,你想我會放心讓你自己一個人回家嗎?」
  「我有騎車。」她皺了皺鼻子,「更何況我從不搭陌生男子的便車。」
  「第一,我不是陌生男子;第二,我是專程來接你的,算不上便車。」
  海書才想反駁,一陣冷颼颼的風就刮了過來,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他給了她一個「你看吧」的眼神,真摯地道:「就讓我送你回家吧,等到明天氣溫較回升,你就可以自己騎車回家了。」
  她目光挑釁地看著他,「那我明天上班怎麼辦?」
  「我送你來呀!」他理所當然地道。
  總覺得不想讓他這麼快就遂了心願,海書聳了聳肩,穿著小布靴的腳依然往自己的機車前進。
  楚軍一個箭步就來到她身邊,緩緩地放慢腳步跟在她身畔走著,有些不解,「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抬頭嫣然一笑,幾乎奪走了他的呼吸,「沒有啊,只是我習慣自己回家,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我會擔心你。」他悶悶地道。
  她大力地拍了他手臂一下,阿莎力地道:「不要緊的,我又不是第一天上晚班。」
  他深邃黑眸憂心地盯著她,「別讓我提心吊膽好嗎?」
  海書被這樣真誠深刻的關懷震動了,心底亂糟糟一片,卻怎麼也掩蓋不住那如雷的悸動。
  「我……我要回去了,再見。」她飛快地戴好安全帽並移動車子,最後在催油門的時候,卻無法自制地再回頭望了他一眼。
  他定定地站在黑夜裡,高大如天神,卻又溫暖如朝陽,她不敢再看,生怕一顆心會狂亂不羈得再難駕馭。
  五十○CC的機車在寂靜的黑夜裡呼嘯離去,楚軍靜靜地佇立原地,在幽暗的光線下,他的唇邊泛起了一抹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微笑。
  雖然深夜疾風如濤,但是明月還是悄悄地破雲而出,灑下了點點皎潔柔和的光芒,而夜是越見深沉有韻味了。
  這一波寒流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冬陽又回到了南台灣,海書趁著假日,抱了一本精裝版《紅樓夢》,坐在小庭院內的老躺椅,享受這難得的溫暖陽光。
  書不過翻了幾頁,初初看到描寫林黛玉入榮國府,見到恍如前生相識的寶玉,海書不自禁地愕愣了起來,整個人彷彿失了魂,腦子突地竄入那張黝黑、英氣的臉龐……
  那種前世今生的驚鴻一瞥,是什麼樣的感覺?是不是像她現在一樣,心頭會恍恍惚惚又忽矜忽喜?
  海書發呆著,屋裡父親扭開著的老式收音機,驀然響起了古典柔婉的台語歌調——
  夜夜思君未當歇心事誰人惜聲聲句句心內叫恐驚月娘笑……
  秋心是啥按怎猜真情知多少青春一去不回頭一年減一尺……
  (作詞:黃靜雅)
  是歌仔戲小旦潘麗麗的歌聲,細細柔柔地吟唱出「秋心」……
  呵,好個「心事誰人惜?恐驚月娘笑」。
  她蜷曲起身子,將書夾在膝間,雙手緊緊抱住膝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楚軍……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自己不是要給他顏色瞧瞧的嗎?怎麼糊里糊塗就被他在寒冬子夜出現的那一幕給收服了心思呢?
  她嘴裡不講,可是心底深處卻有些明白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她笑得如此真摯、溫暖,還在這麼冷的夜裡站在寒風中守候她下班。
  她頑皮、愛搞怪,可是女孩兒的纖細心思她也有啊!
  海書將粉嫩的臉頰斜倚在雙膝上,暖暖的冬日陽光將她全身曬得暖洋洋的,心頭柔緒百轉。
  「阿書!」
  一聲大嗓門敲破了她白日夢般的思緒,驚醒了她。
  她轉過頭去,隔著籐制椅背看到了父親。
  「阿爸,什麼事?」
  雙鬢微白、身材粗壯,有一張被滄桑歲月刻劃過的老臉,說起話來活像雷公發威的就是她的父親。
  「我等一下要去你阿風伯那裡幫忙收漁網,你午飯不用煮阿爸的份了。」老季抹了一把汗水,他也是那種一見太陽就發汗的人。
  「我也要去!」她急急地將《紅樓夢》放在一旁,興高采烈地道:「阿風伯這次不知道還有沒有網到螃蟹?上回那兩隻青蟹和紅鱘好吃得不得了,又肥美。」
  「你不可以去!上次差點摔下船,你阿風伯都快被你嚇得心臟病發,所以他這一次千叮嚀、萬交代,要你在家等著吃就好。」老季搖頭,「他說什麼也不讓你上船了。」
  「啊,那我不就吃不到現煮的螃蟹了?」她惋惜地道,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就只曉得吃,安啦!我會幫你帶回來的。」老季看著她,老眼掠過一絲疼愛又感慨的眸光。
  海書也十九歲了啊,時間過得真快……是不是該告訴她,有關她身世的事了?前一陣子新聞也沸沸揚揚地播報著主謀殺害老爺的兇手已經捉到了,料想此刻揭穿海書其實是十五年前饒立委的四千金之一,應當也不會再惹來滅口的殺機吧?
  這個秘密他守了十五年,可是臨到頭來,他卻越來越沒有拆穿的勇氣,也許他怕的是海書知道了以後,就會離開他……
  他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天知道與海書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給了他多少希望和溫暖。
  也許……再緩緩吧!
  海書沒有注意到父親複雜的眼神,她再度躺回籐椅上,有氣無力地道:「知道了。」
  老季拿過安全帽,跨坐上野狼機車,「記得啊,中午不要煮我的飯了,不要像上次一樣炒一大鍋的米粉,害我連續吃了三天……」
  「明白。」她點點頭,再度拾起丟在椅窩裡的《紅樓夢》,翻看了起來,「爸,騎慢點喔!」
  「自己一個人在家要小心點,如果有什麼動靜就去找隔壁的三姑,知道嗎?」他細細地叮嚀。
  「爸,會有什麼動靜?你從小到大都這樣叮嚀我,可是也沒見過有什麼事啊!」她啼笑皆非。
  老季一愣,「唉,反正一個女孩子在家就要小心點,知道了沒?」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免得到時候人家都上船了,獨留你一個人在岸邊跳腳。」
  「要記得啊!」機車噗嚕噗嚕地發動加油了,老季仍是不放心的叮囑著。
  「好啦,騎慢點。」
  直到父親騎車走了,海書才繼續躺在籐椅上看她的《紅樓夢》,細細品嚐那份低回淺唱的酸甜輕愁。
  收音機裡又流洩著哀切、淒傷的老調,意思是假若無緣,因何千里情緣一線牽?假若有緣,為何又是相對淚滿面?
  海書看《紅樓夢》看得都快要掉淚了,又聽見那台老舊收音機傳來的歌聲,她急急地合上書本,跳下椅子衝到屋裡撳掉按鍵。
  哎呀!這麼好的天氣,她幹嘛坐在這裡自虐?楚軍的臉龐又不時跑進腦海搗亂,讓她的心紛亂不已,難以清靜。
  簡直都不像她了。
  管他的,難得假日,她乾脆騎車去市區,到漢神百貨逛逛、喝喝咖啡吧!
  海書是百分之百的積極性格,心念才這麼一轉,人就已經跑進屋裡了。
  等她穿好一件白色純綿套頭上衣和洗褪了色的淺藍牛仔褲,就興沖沖地拿過大梳子隨手梳了幾下,讓一頭烏黑捲曲的髮絲微微蓬鬆,顯現出慵懶俏皮的味道。
  她才剛跨出了房門,大門外就傳來了一個清亮的男聲。
  「請問季海書小姐在嗎?」
  她的心猛地一跳,這個聲音怎麼好熟悉?
  待她出外一見到來人,一顆心差點從喉嚨跳出,「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軍一身黑色套頭羊毛衣,修長的雙腿裹著深藍色的牛仔褲,深邃的黑眸透著一絲驚喜笑意。
  呵,找到你了!楚軍在心底竊笑。
  海書止不住心兒狂跳,但還是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你怎麼知道我家?」
  「楊醫生告訴我的。」楚軍微笑地道。
  「討厭!你們這樣很怪耶。」海書叉腰,氣惱地道。她說不出是被出賣了還是……
  「他見我找你找得辛苦,所以提點我一盞明燈。」他欣賞地看著她,低低驚歎,「你穿這樣真好看。」
  海書臉紅了,啐道:「反正你們男的都幫男的。」
  「不止呀!」他一臉無辜,「護士長還給我你家的電話號碼,只不過我怕你掛我電話,所以沒打就來了。」
  她的臉這下子氣得更紅了,「我的天啊!他們到底在幹嘛?急著把我嫁出去嗎?」
  「他們是怕我娶不到你,所以趕緊幫忙。」他倒誠實得很。
  她偏著頭看他,又氣又大惑不解,「怪了,你幹嘛急著結婚?你今年才幾歲?」
  「二十九。」他快樂地道。
  和自己足足差了十歲……海書在心底盤算著,突然有點憾然的感覺。
  「呃,你『才』二十九,還可以慢慢挑、慢慢選,再說二十九歲在傳統習俗裡不是不能結婚的嗎?至少得再過一年才行,你這麼急做什麼?」
  「我就是要娶你為妻。」楚軍堅定地道。
  海書張口結舌,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起來,「可是為什麼是我呢?」
  「我喜歡你,而且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老婆典型。」他眸光柔情似水。
  她愣住,「可是……可是我們差了十歲。」
  「年齡不是問題。」他也愣了愣,才回答。
  「我才十九,不想這麼早嫁人。」
  「我會讓你改變心意的,婚姻是美好人生的開始。」他自信滿滿地笑道。
  「我說過了,我……未來的丈夫……條件要很好。」她結結巴巴地道,努力想要說服他打消念頭。
  楚軍頎長的身子倚在門邊,笑意滿滿,「我知道,但是我的條件也不賴。」
  「你家很有錢嗎?」她故意挑釁地看著他。
  軍官嘛,她老爸說了,就是平凡人家才會願意讓自己的小孩從軍,謀得一官半職安穩過日子,她就不相信他有多大富大貴,有個三十萬的存款就偷笑了。
  他想了想,「還好,足夠讓你一輩子溫飽,不愁吃穿。」
  「還好是多少?」她再問。
  「沒仔細算過,不過上回銀行給我的結余表是五百二十三萬吧!」楚軍聳聳肩,不以為意地道:「這很重要嗎?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海書差點嚇掉了下巴,「你是開玩笑的吧?」
  五百二十三萬的存款?
  她從來沒有認識過銀行存款上百萬的人!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他被她欽羨的火熱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有沒有錢當然很重要,你不覺得自己存款這麼多,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嗎?」
  「還好。」楚軍道。對他而言,錢是一種交易買賣用的貨幣,就是拿來用的,可她為什麼一副吃驚的樣子?
  「你……」她也不會說了,只是……只是忍不住被嚇到了嘛!
  「我可以把你的反應解釋為你接受我了嗎?」他臉色一喜。
  「等等!誰說的?我又不是那種只愛錢的女人,我還有別的條件耶!」她口是心非地道。
  他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你說。」
  「呃……」她用心回想著以前所提的條件,「膽子要夠大,心臟要夠強,除了要保護我以外,還要對我溫柔體貼,懂得燒飯、洗衣服……如果能夠幫忙我懷孕更好。」
  他聽出最後一句的語病,開心地道:「嘿,幫忙你懷孕絕對沒問題的,只要我們兩個夜夜圓房,我相信很快你就會有身孕了。」
  「喂,你欠扁啊!」海書氣道。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楚軍卻已一臉准爸爸的暈陶陶樣了,他興奮地道:「照你看,我們是生男孩好還是生女孩好呢?我喜歡女兒,最好是像你一樣的,而且女兒貼心。」
  「生個叉燒包啦!」她怒氣騰騰地道:「八字還沒一撇,生什麼生?」
  「生叉燒包?」他皺了皺眉頭,認真地道:「我不認為這是個好點子。」
  廢話!難不成還真有人生得出叉燒包。海書瞪著他,小手壓著自己起伏不定的左胸,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氣,「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話裡的意思?意思就是我不想生小孩,因為……」
  「因為什麼?你討厭小孩子?」楚軍一臉驚駭。他不敢相信世上有人會討厭小孩子。
  不知怎地,他的表情讓海書不由自主地急忙解釋。
  「我喜歡小孩,可是我怕痛,所以我是死也不肯生小孩的。」她振振有辭。
  楚軍這才鬆了口氣,不過眉頭隨即緊緊打結,「可是我很希望有自己的小寶寶,並不是說我不喜歡非親骨肉的孩子,只是我還是希望擁有自己親生的孩子。」
  這是他身為男人的一點點私心。
  再說他英俊高大,海書嬌小可愛,他們一定會生出一個最可愛、最惹人憐愛的小寶寶的!
  海書冷眼看著他又開始墜入美麗的白日夢裡,忍不住冷冷地道:「總而言之我怕痛,除非是採用無痛分娩,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她知道有些人不怎麼贊同用這種方法。
  楚軍一臉無奈,「嗯……」
  「你可以改變心意,去找一個願意為你生兒育女的女人。」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底竟抑不住一陣酸刺,一顆心也悶悶的,好像不怎麼舒服。
  楚軍望著她,眼底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嚴肅,「不,我只要你一個,我不要別的女人!」
  海書屏息著,呼吸有些喘不過來,「呃……你……」
  不知打哪兒冒出的快樂泡泡,瞬間充斥了她每一束神經纖維,奔騰在每一條血管裡,還陶醉地吟唱起來。
  她真的有這麼特別嗎?
  「我是認真的。」楚軍再次強調,「就算我急著想要娶老婆,對象也只有你一個,所以不要再叫我去找別人了,再說我們會找出辦法來的。」
  「那……」一時之間,她竟說不出話。
  他嚴肅的神色漸漸轉為關懷之色,「對了,你吃過午餐沒?」
  「還沒。」海書道。
  「太好了,我也還沒吃。」他笑得燦爛,壓根兒忘記自己本來就是來約她共進午餐的。「我們一同去吃個飯吧!」
  「我……」剛剛的話題還沒談完,讓她有一絲猶豫。
  他看出她的遲疑,凝眸微笑,「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吃、慢慢聊。」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她這才想起。
  「今天休假。」他笑吟吟地道。
  海書看看他,再看看門外的暖暖冬陽。
  哎呀!反正自己也要出門的不是嗎?有人當免費的司機,還要請客,她何樂而不為?
  她點了點頭,這才理解麗萍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反正又不吃虧。
  楚軍大喜,愉快地伸出了一隻手臂。
  海書有點驚訝,不過她還是勾了上去。咦?還滿自在的嘛!
  陽光艷艷,海書彷彿有了漫步在春天午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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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6:49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他們來到了市區,雖然沒有到海書原本的預定地漢神百貨,不過楚軍卻將她送到了大立伊勢丹百貨,當他們到地下室停好車的時候,海書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我們要去哪裡?」她望著寬敞的地下停車場,有許多人正停妥了車要走上百貨公司。
  「頂樓上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本海鮮料理,你喜歡吃海鮮,這家倒是不錯的選擇。」他幫她打開了車門,攙著她下車,體貼入微。
  海書拎著小繡珠包包,走在他的身畔,「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海鮮?」
  又是哪位消息人士為他提供情報的?
  「護士長說的,她說你超愛吃海鮮的,就連買泡麵都指定要鮮蝦口味的。」
  海書揮了揮拳頭,忿忿地道:「她乾脆連我內衣穿幾號都告訴你好了!」
  「36B,正是我喜歡的小巧玲瓏。」他露出雪白健齒笑道。
  她卻險些控制不住罵出粗話,「我咧……可……可可可……可惡!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護士長平常不是最疼她的嗎?怎麼連這等事都洩漏了?難道這年頭大家都忘記什麼叫「保密防諜,人人有責」了嗎?
  楚軍見她氣憤難平的樣子,趕緊安慰一番,「你別生氣,他們也是想幫我。」
  「他們?你的意思是還有共犯嘍?」她倏然抬頭,兩眼冒火。
  「唉……」他不好意思讓她知道整個護士站幾乎都知道他要追求她的事情,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提供了一些小小幫助。
  他心虛的眼神讓她看得頭皮發麻,用肚臍眼想也知道共犯有一大票。
  真是世風日下……海書惱怒地想著。
  「別氣了,你如果有氣的話,統統都發洩在我身上好了。」他希冀地提議,「狠狠敲我一頓如何?」
  「就這麼說定!」海書道。他害她丟臉丟到家了,讓她狠狠敲一頓也是應該。
  他們坐著電梯直達頂樓的日本料理店,一出電梯門,清幽寬敞的名店風味自然流露,櫃台前有一名身穿制服的溫柔女子有禮地彎腰。
  「歡迎光臨。」她喊著大家耳熟能詳的日語,「兩位嗎?」
  「是,請給我們靠窗邊的位子。」楚軍豪邁中不失爾雅地道。
  「兩位請這邊來。」女侍看著他,難掩臉上一抹酡紅羞意。
  海書這才發現楚軍的魅力滿大的。
  在女侍的帶路下,他們倆坐入了最舒適、最可以憑窗眺望高雄市景的位置。
  遠眺窗外,城市屋舍林立、車水馬龍,在熱鬧繁忙的緊湊生活步調中,他們耳畔聽著日本三味線奏出滄桑又華麗的斷續調,清爽安靜的空間讓人心胸為之暢然,再躁動的心也得到了寧靜愉悅。
  這一刻,海書陡然覺得自己好幸福。
  在繁忙的生活步調中稍稍停下腳步,看看沿路的風景,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感受那份與優閒共舞的自在,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
  她原本紊亂的心思全部得到了安撫,腦子裡也不再亂七八糟的,彷彿唯有這一刻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在哪兒聽過一宗禪門公案,在一個有美麗月色的夜晚下,一位得道老僧問著他最得意的三個弟子——
  「這麼美的月色下,你們想做什麼?」
  甲弟子懇切回答,「如此寧靜月夜,最適合看禪書參禪,務求佛法透徹。」
  乙弟子討好回答,「如此美妙月夜,最適合向師父學習討教佛法。」
  「賞月去。」丙弟子無牽無掛,自顧自地踩著月色而去。
  她現在的情形也是一樣啊!淨在這兒想著她與楚軍之間如何、如何,好或不好,還不如放開胸懷,享受當下。
  楚軍凝視著她小臉上的多變神情,從懊惱到沉思,從沉思到豁然開朗,每一秒都有不同的美麗感受。
  她真是個奇特有趣的小女人。
  「請問兩位要吃點什麼?」女侍拿來了一壺熱麥茶和兩個瓷杯,她的問話驚醒了他們的各自遐想。
  「給你點吧,看看想吃什麼。」楚軍溫柔地對海書道。
  海書俏臉一紅,噙著一絲隱約的笑意,接過菜單,「畦,很貴耶。」
  「說好了要重重敲我一頓的。」他不以為意。
  她點點頭,「好吧,那我叫我想吃的嘍!小姐,請給我們一個奶油螃蟹燒,一個烤牛小排,烤味噌魚下巴,炒一個蜆仔絲瓜,兩個蒸蛋,一份全壽司,就這樣。」
  「只要這些嗎?」女侍提議,「要不要來個湯呢?」
  楚軍看著海書,微笑了,「那給我們一份海鮮百匯湯吧!」
  「加草蝦和花枝、蛤蜊可以嗎?」女侍再問。
  「可以。」他點頭。
  待女侍離開後,海書主動幫他倒了一杯熱麥茶,遞給他,「你真是大手筆,這裡的菜起碼兩百元起跳。」
  「因為這裡的料理很實在啊!」
  「那也要有你這種本錢才吃得起啊!」她為自己倒了杯茶,心滿意足地啜飲起來。
  「錢並不代表什麼,它只是你在這個社會上付出勞力的代價品。」他也喝著荼,緩緩地道:「沒有錢雖然是萬萬不能,但是變成錢的奴隸而不是主人,就太過冤枉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瀟灑,也有本錢瀟灑的。」海書把玩著竹筷子,低低地道。
  「你很需要錢嗎?」楚軍略帶憂心地看著她,「如果是的話,我可以……」
  「沒有啦,我只是希望多賺點錢孝順我爸。」她望著他,盈盈淺笑,「你別以為我是那種拜金女郎,開口、閉口談錢,我只是從沒認識過有錢人,所以很好奇你們的生活方式。」
  「有錢人?還好吧,我們家也不是那種財大氣粗的家庭。」他微笑,「我父母是道地的高雄人,雖然家有祖產和家庭事業,但是我們依舊過著最平凡自得的日子,不是有句話說平凡就是福氣嗎?」
  「那認真講起來,我們兩家也很相像了。」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地說著。
  「沒錯。」他從不認為自己的家庭跟別人有什麼不同。
  「難怪你想娶我,因為我合你家胃口嘛!」她自以為是地道。
  「是沒錯,不過這不是我想娶你的最大原因。」
  她一愣,「那是什麼原因?」
  他咧嘴一笑,笑得可開心了,「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非你莫娶。」
  她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他眼底一片真誠,看得出來他說得是真話。
  難道這就是緣分嗎?
  可是她不認為他們倆當真就會成為夫妻,畢竟還是有太多迥異之處了,最主要的是,他們相差十歲,而且認識不到兩個禮拜,還見不到五次面!
  雖然她對他已經比對別的男人友善了,可是……可是她不認為這樣就能論及婚姻!海書想著。
  第一道菜蒸蛋被送了上來,燉得粉粉嫩嫩的蛋上頭還鑲著幾顆青豆子和幾條香菇絲,煞是好看。
  「婚姻不是遊戲。」海書用瓢羹舀了一匙,卻不忙送入口中,「不能在事後發現不好玩了,或是找錯玩伴了,就可以賴皮結束的。」
  「這般老成的話該是我說的吧!」楚軍吃著蒸蛋,微微一笑。
  「我雖然才十九歲,可是我也是有思想的。」她抗議。
  他笑了,語氣溫暖地道:「我知道,這正是我欣賞你的地方,雖然你年紀輕輕,卻很有自己的主見,想法也很有深度。」
  「謝謝。」她臉一紅,聲音突然變小。
  「不客氣。」他凝視著她。
  他們沉默了半晌,只是你吃你的鮮蝦、我吃我的螃蟹,但是這樣的沉默無語卻又不是沉重的,反而比較像是舒服自在的共進午餐。
  就在他們解決掉了奶油螃蟹燒和烤牛小排後,楚軍懷中的行動電話倏然響動。
  他拭淨了手指,入懷掏出輕薄的手機,低沉有力地道:「我是楚軍。」
  海書專注地盯著他,看著他英挺飛揚的濃眉緩緩蹙起,嘴角也益發冷峻嚴肅。
  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卻很著迷於他的表情,著迷於他英氣颯爽的軍官架式。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處理,打架的人都先帶去給輔導長,等我回去再說。受傷的弟兄送到醫院去了嗎?」他靜待著對方的回答,之後才沉聲地道:「好!你做得很好,就這樣。」
  他掛上電話後,海書睜著明亮好奇的眸子直瞅著他。
  「幾個弟兄一言不和打架,其中一個人頭部掛綵,送醫以後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微惱地道:「真不知他們在想什麼,有什麼事是非得要打群架才解決得了?」
  「我看你先回去處理這件事吧,我等一下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海書體恤地道。
  楚軍望著她,有些歉疚,「真抱歉,難得請你吃頓飯,卻是……」
  「不要緊,改天你再請我一次就好啦!」她衝口而出,瞬間臉紅。
  他心情驀然開朗了起來,笑容復現,「就這麼說定,不過我還是順道送你回家,反正梓官離左營也不太遠,順路。」
  「不用了啦,我還想到樓下逛逛街、買東西,你先回去吧!」
  他沉吟了幾秒,只得依言而行,不過臨走前還是掏出了一張雪白的名片,上頭只簡單地印燙了名字,還有底下兩小行住址及電話號碼,然後遞給她。
  「記得跟我聯絡。」他語氣微帶懇求。
  海書緊緊地捏著名片,嫣然一笑,「好。」
  待他大踏步離去後,她才將手裡的名片看過了好幾回。
  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不過卻覺得好舒服……這就是約會後的感覺嗎?海書如是想著。
  「誰要先跟我解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楚軍嚴肅地環視著杵在自己面前,鼻青臉腫的幾個大男人。
  被他眼神瞟到的人都自動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與他的眸光正視。
  空氣瞬間凝重僵滯,彷彿都結成了冰。
  玉廷和隊上的中尉輔導長,臉色都很沉重,誰也不知道隊長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雖然隊長平素很豪爽,但是極有原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軍官,所以隊上弟兄打架的這件事情……
  他們兩個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楚軍緩緩地坐入辦公椅內,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微慍。
  「是誰先動手的?」他再問。
  「報告隊長,是二兵嚴運文。」玉廷回答。
  被點到名的嚴運文,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楚軍銳利的眸光望向他,沉著地道:「嚴運文,你為什麼動手打人?」
  嚴運文一咬牙,被打得瘀青的眼圈微微泛紅,「是周世民他們幾個嘲笑我的女朋友長得很醜,我忍不住才……動手揍人。」
  「周世民,你怎麼說?真的是這樣?」楚軍的眼光再落在另一個臉色微白的阿兵哥身上。
  周世民縮了縮肩,聲音細不可聞,「是……」
  楚軍暗暗鬆了口氣,幸虧只是因意氣之爭引起的口角,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不過這幾個新進的阿兵哥火氣也太大了,個性還是毛毛躁躁的。
  看來不多磨磨是不行了。
  「月笙,你都跟他們個別談過了?」
  盧月笙是隊上的輔導長,職責就是扮演軍中白臉,或是安撫阿兵哥心靈的輔導角色。
  「是的,隊長。」月笙點頭,恭敬地回答。
  楚軍滿意地頷首,低沉開口,「嚴運文,軍中是講紀律的地方,如果受了什麼委屈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向上呈報給長官知道,長官自有公平裁理,今天這件事情雖然錯不在你,你也是受了委屈,但是動拳頭打人就是不對,我們軍人掄起拳頭是為了要保衛國家、對抗敵人,不是給你打自己同胞用的。」
  幾個大兵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的眸光再望向周世文,搖了搖頭,道:「周世文,長得美醜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的內心,我相信你一定覺得自己的母親或女友是世上最好、最美的女人,那麼同理可證,你能夠忍受別人恣意批評你最愛的女人嗎?」
  周世文頭低低,大氣都不敢喘。
  「再說進了軍中就是要磨掉你們的血氣方剛,讓你們能夠更理智地運用頭腦處理事物,如果動不動就要挑釁、就要打人,你們跟不懂事的孩童有什麼兩樣?」楚軍諄諄教誨,「你們是男人,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該用成熟的方式去面對人生的任何挑戰,知道嗎?」
  幾個大兵聽得面紅耳斥,又羞又愧,但也心服口服。
  「輔導長跟我報告過,你們都已經有悔意了,所以這件事情我會從輕處罰,但是打群架還是不對的,因此這個月我僅禁你們一天假,以為懲戒。」
  「謝謝隊長。」打群架僅禁一天假,這已經是相當輕的懲戒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感激的喜色。
  「還有,我還要罰你們每個人輪流去醫院照顧受傷的弟兄一天,順便告訴他被禁假的消息。」楚軍站了起來,濃眉微挑,似笑非笑,「守在他的病床前,可別再玩什麼拳頭遊戲,海軍醫院的護士小姐都很有個性,到時候可就不像我這麼好說話,只是禁一天假就算了的。」
  每個人都知道他講的是誰,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氣氛瞬間輕鬆了不少。
  「好了,都下去吧!該擦藥的去擦藥,要吃跌打損傷粉的就去吃,明天清晨六點,我要看見全體人員都到操場集合,」楚軍露齒一笑,「我要考大家的自由搏擊。」
  啊?那不是得再打一場了?
  幾個打群架的阿兵哥不約而同苦叫了起來。
  玉廷和月笙互覷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濃濃的笑意。
  隊長真是厲害,看他們幾個以後還敢不敢掄起拳頭亂打一通?恐怕他們此刻早後悔死了今天打得筋骨酸痛的,早知道就把體力省下來應付明天的測驗!
  深夜的急診室
  今天海書又是上小夜班,得上到十一點半,不過今天晚上天氣不錯,還隱約可以看到星星,可見得冬天還是挺厚待高雄的。
  當她下班走向寬敞的戶外停車場時,她可說是踩著雀躍的步子前進的。
  海書心想,現在是十一點半,她騎車回到梓官鄉大概十二點,洗完澡以後還可以趕著看深夜影集。
  反正明天上大夜班,有一整個白天可以大睡特睡。
  就在她傻笑著走向機車時,一個人影倏然閃到她跟前。
  「啊!」她嚇了一跳,連忙拍胸脯,「你要死啦,三更半夜站在這裡嚇人啊?」
  一名面容俊秀的年輕人站在她面前,滿面討好的笑,「海書,有空嗎?」
  她眨眨眼,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青仔叢」,「柳醫生,你不是下班了嗎?」
  「我特地來等你下班的。」柳雲伊秀氣的臉龐充滿愛慕之色。
  不知道為什麼,楚軍等她下班就令她窩心感動,可是柳醫生卻讓她有被騷擾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她對柳醫生原就沒好感吧!一個男孩子竟長得比女孩子還秀氣,讓她有點反感。
  「謝謝你,我現在已經下班了,也準備要回家了。」海書特地把「回家」兩字說得特別重。
  「可以陪我一道去喝咖啡嗎?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館非常有情調,他們的曼特寧煮得十分香濃、道地。」柳雲伊滿懷希冀。
  「抱歉,我對咖啡過敏。」海書自顧自地往機車方向走去,也不甩身後緊跟不捨的他。
  「那我們去吃宵夜,我知道有一家蒙古烤肉二十四小時營業,我們……」
  「就算它開四十八小時也一樣,我上一天班了,很累,可以回家休息了嗎?」她掏出車鑰匙,取出安全帽,轉過頭來對他道。
  「如果你累的話……」他還要提議。
  「那我們乾脆去霖園大飯店好不好?」海書白了他一眼,諷刺地道。
  難道他看不出她又累又不想應酬嗎?
  柳雲伊眼兒一亮,驚喜地道:「啊?那會不會太快了點?我不習慣這麼直接的,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哎呀,早說我可以先訂房的,真是太讓人驚……」
  超級大花癡!
  海書本來想當場發飆,不過她眼珠子一轉,登時計上心頭。
  她笑了,不過他絲毫沒有發現隱隱閃動在她眼底的促狹色彩,「沒什麼好驚訝的,既然你這麼誠心,我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這樣吧,你先去訂好房間等我,我買個特別的東西就馬上去找你了。」
  「啊?真的?」柳雲伊張大嘴巴,滿臉不可思議。
  「還有,這是人家的第一次,人家好緊張……而且我也希望這是個特別的夜晚,所以你可不可以訂他們的總統套房?」海書看見他的笑臉有一瞬間的驚嚇,連忙嬌羞地低下頭來,「我知道很貴啦,可是……可是你是一個這麼特別的人,人家想要在最好的氣氛下與你共度夜晚哪!」
  這短短幾句話捧得柳雲伊直飛上天了,他一顆心漲滿了狂喜和得意,哪有其他的腦細胞去分辨她話裡的真實性?
  他完全沒有懷疑,樂不可支地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唉,我早知道你也是暗戀我很久了,你果然是個熱情如火的小東西。」
  海書強忍著一拳擊中他眼窩的衝動,甜滋滋地露出一抹笑。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海書笑得很詭異,「你要直接在房間裡等我喔,我會跟櫃台問你的房號。」
  柳雲伊簡直樂呆了,他沒想到海軍醫院裡最可愛的甜姊兒這麼輕易就答應與他共度春宵……天哪,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強大,就連她也無法抵擋。
  「好。」他已經飄飄欲仙了。
  冷眼看著柳雲伊暈陶陶地走向他的白色TOYOTA,海書瀟灑地把包包往背後一甩。
  呵呵,儘管去等吧!
  霖園大飯店的總統套房一晚七萬塊,外加一成服務費,祝你「等」得愉快!
  海書戴上安全帽,發動車子,在機車倒退出來的一剎那,白色TOYOTA正好繞到她車子後頭,臨走前柳雲伊還肉麻地對她拋了一記媚眼。
  哎喲,害她雞皮疙瘩掉了好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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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7:34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海書騎著小ㄅㄨㄅㄨ,一路暗爽、竊笑回到家,就差得內傷了。她實在佩服自己臨時想出這個主意,讓那個精蟲衝上腦的花癡去等個痛快。
  她拿了睡衣和換洗的貼身衣物,快快樂樂地哼著歌去洗澡,邊洗還邊想像那個「淫」火蟲在昂貴飯店裡「等嘸人」的情景。
  哈哈!笑死人了。
  海書洗完澡,同到了佈置清爽宜人的臥房後,她打開了十九寸的電視機。
  深夜影集正演出《海灘遊俠》,海書邊抱著軟綿綿的靠枕,邊倚在牆邊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情節。
  一個小時後,影集播完,海書這才心滿意足地關掉了電視機。
  只是……她怎麼沒有平常看完倦了想睡覺的感覺?反而覺得越來越有精神,好像漫漫長夜不該就此結束。
  她躺在床上滾了好幾滾,懶洋洋地閉上眼想要入睡,可是沒幾秒鐘眼皮又自動睜開。
  她索性滾到床角落,用腳趾頭的絕技從書桌上夾來了一本書——《遇見100%的豬》,然後再伸手一撈,打開上回折頁的地方開始看。
  這就是懶人絕技,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會了,如果懶得用手去拿東西的時候,就用兩根腳趾頭把東西夾來,若物品不會太厚、太重,她往往能夠一次成功。
  只是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才不過看了第三章第一頁,就覺得心頭煩躁起來,忍不住再把書晾在一邊。
  怪了!既不想睡又不想看書,她的腦袋瓜究竟想怎麼樣嘛?
  突然間,她的眸光自動自發地落到躺在書桌上的楚軍名片,霎時她的思緒清明不已。
  難道她是下意識想要打電話給他嗎?
  海書坐起身,雪白的小腳輕輕地落地,躡手躡腳地走近了書桌。
  「楚軍。」她低低地念著他的名字,纖白的手指細細撫過那張觸感細緻的紙片。
  她的手腳彷彿自有意識,等她發覺的時候,她已經拿起話筒要撥號了。
  下一瞬,她活像被燙到一樣地丟下了話筒,心臟跳得飛快,小手冰冰涼涼地發顫,臉卻一陣熱辣辣的。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她吞著口水,喉頭發乾,眼睛卻一個勁兒地瞪著那張名片。
  一定是他在上頭施了什麼魔法了,要不然她怎麼會著魔似地拚命想打電話?
  海書爬回大床上,呈大字形地趴在上頭喘氣,腦子混沌得跟漿糊一樣。
  哎呀,真是危險……
  她在床上賴了幾分鐘後,卻還是忍不住再溜下床,拿過那紙名片發呆。
  呃……就當作是打去惡作劇,叫他起床尿尿好了。
  海書自認為找到了一個好理由,登時大大寬心,高興地拿起話筒就撥號。
  等待電話那頭接通的同時,她拚命告拆自己,可不是因為「想」打電話給他才打電話的,而是為了要鬧他才打的電話。
  等到電話那頭接通,一個低沉有磁性的男聲響起時,海書的心臟還因此亂跳了好幾拍。
  「喂?」楚軍疑惑地詢問。
  「嘿嘿。」海書不好意思地出聲。
  「海書!」他驚喜的聲音令她心底一暖。
  海書想著,看來他很高興接到她的電話嘛!
  她不自覺地傻笑,「你怎麼知道是我?」
  「身無彩鳳雙飛翼……」他悠然地吟道。
  她續接,「心有靈犀一點通啊?那我們兩個還滿有默契的。」
  他在電話那一頭輕笑,「這麼晚還沒睡?」
  「是啊,可能明天白天都不用上班,所以晚上自動失眠吧!」她自我調侃。
  他笑了,笑聲輕輕地撞擊她的心房,「真是貼心的自動裝置。」
  「你呢?我吵到你了嗎?」
  「不,我還在處理一些事情。」
  「什麼事?」海書問完才發現失言,「對不起,我好像管太多了。」
  「沒關係,事實上也沒什麼,只是幫我父親看一些帳。」楚軍微笑,「我們家經營茶葉公司,雖然每個月都有會計師處理帳目,但是我父親不放心,都會讓我再過目一遍。」
  「你家還開茶葉公司啊?」她感到新鮮地叫道:「好好喔,生產什麼茶呢?廠牌叫什麼?」
  「我們家的茶葉大部分銷往歐洲市場,西雅圖也有大批訂貨單,只有少部分在台灣上市,至於茶葉品種,有玫瑰花茶、茉莉花茶、凍頂烏龍和鐵觀音,還有鮮綠茶。」他介紹。
  「哇!」她羨慕地叫道。
  這麼猛呀!
  「對了,最近我們工廠研製了一種新的口味,叫做美人茶,是用上好的紫玫瑰經良好乾燥處理過的,熱水沖泡後不但會呈現出玫瑰原貌來,還有極上等的幽香味,喝了對女性很好的,不但補血潤膚,還能夠促進血液循環,你有沒有興趣試試?」他笑道。
  「我要、我要!」海書簡直吃驚到極點了。哇!還有那種一衝泡就會變回嬌嫩紫玫瑰的茶?那不是喝來既香且美,又賞心悅目嗎?
  楚軍愉快地道:「明天有空嗎?中午拿給你。」
  「可是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我中午休息一個半小時可以出來,不如我們一道去吃個午飯,我順便把茶給你。」他提議。
  「太好了!」海書歡呼完才發現自己太不矜持了。
  楚軍在電話那頭也是愉悅不已,「那我們就這樣說定,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到你家接你。」
  「好。」
  之後他們又閒聊了幾句,才掛上電話,因為楚軍明天一早還要進部隊帶兵,她不好意思耽誤到他睡眠的時間。
  和他通完電話後,海書腦袋瓜一觸及枕頭就舒服地沉沉睡去了。
  老季又去幫阿風伯收網了,海書十點鐘起床的時候,就只看到飯桌上一鍋放涼了的白稀飯,還有兩、三碟脆瓜和海苔肉鬆。
  她匆匆地刷牙洗臉、扒完稀飯後,也才不過十點四十五分,想著楚軍今天中午要來接她一道去吃飯,她就情不自禁地緊張了起來。
  該穿什麼衣服呢?
  海書生平第一次對她的衣櫥皺眉。
  真是的!她這才發現自己衣櫥裡竟是這麼寒酸,不是牛仔褲就是T恤,頂多一、兩件針織金蔥上衣。
  怎麼連件像樣的裙子都沒有?
  「我總不能穿夏天的護士裙出門吧?」她自言自語,話一出口才發現大事不妙了。
  她竟然急著在裝扮自己,像個渴望得到心上人讚賞的小女人!
  「赫!」她倒退了好幾步,心下亂糟糟的。
  海書的心底有兩個聲音在拔河,一個鼓勵她穿得美美、扮得漂漂,反正她也很喜歡楚軍的作伴,不是嗎?
  另外一個則是語重心長地詢問著她,「你真的準備好了和他陷入愛河嗎?當心愛河腥臭不堪,掉得下去、爬不上來。」
  海書坐倒在床上,內心激烈交戰。
  不過是個午餐約會而已,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吧?她偷偷問自己。
  「笨!你已經喜歡上他了,要不然幹嘛想到人家就臉紅心跳、流口水?」心底的聲音理智冷靜地給她一記當頭棒喝。
  「我喜歡他了?」她嚇得猛眨眼兒,「不是、不是,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他人不錯,有他一同聊天很有意思,怎麼這樣就是喜歡他了?應該不是吧!我又沒有非他莫嫁的感覺。」
  對!她只是喜歡跟他聊聊天罷了,如果他再提起結婚的事,她一定會再狠狠地修理他一頓的。
  理智訕笑她,「還說呃,從認識他到現在,你有哪一次是真正狠狠修理到他的?」
  「停!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想跟他吃頓飯,難不成吃頓飯就要嫁給他了?」她狠狠警告自己的理智,拒絕再思考太多,要不然難保她不會淪落成一個自言自語,瀕臨崩潰邊緣的瘋婆子。
  海書不敢讓自己再有多餘的時間想太多、太深入,她飛快地拿了一件嫩綠色織金蔥的柔軟毛衣穿上,然後穿上一條鵝黃色的牛仔褲。
  海書望著鏡中的自己,白嫩臉頰紅通通得像上了層蜜粉,晶亮閃閃的大眼睛透著不自覺流轉的嫵媚,一身的鵝黃、嫩綠色系襯托出她一頭可愛、蓬鬆的卷髮,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春天氣息。
  她情不自禁地傻笑著,對於自己的裝扮感到滿意。
  要不要擦點什麼呢?
  海書望向梳妝台上少得可憐的化妝品,她一向都只用保養肌膚的保養品,所以除了一、兩支口紅外,其他就沒有什麼好拿來擦在臉上的了。
  她拍了拍清爽的臉蛋,在櫃子裡翻找到一支桃紅色的口紅,就對著鏡子擦了起來。
  嗯,應該可以了。
  此時外頭傳來了車聲,海書突地一驚。
  呀?不會吧,她這樣三摸四摸的,時間已經到了嗎?
  等到她匆匆跨出臥房走向大廳,果然看到穿著深黑色筆挺勁裝的楚軍開門下車了。
  「嗨!」他摘下帥氣的雷朋墨鏡,黑眸熠熠生光,「你今天好美!」
  他聲音裡隱藏不住的讚賞和驚艷,滿足了海書的女性虛榮心。
  「你等我一下,我鎖好門就出來。」
  楚軍等她鎖好了大門後,為她打開了駕駛座旁的車門,「今天想吃什麼?」
  「我們吃簡單一點的就好了,不能每次都讓你太破費。」她微笑地進入座位。
  楚軍關上門後才繞到另一端的駕駛座,開門坐入車內,他並不忙著踩油門,而是轉過頭來溫柔地看著她。
  「你今天真的好漂亮。」他忍不住再讚道。
  海書的臉紅了,「我是不介意你一直讚美我啦,可是你中午不是只有休息一個半小時?」
  他笑了,「那你吃咖哩嗎?」
  她點頭,「我喜歡吃道地口味的咖哩,辣一點的更好。」
  他揚眉微笑,「我知道左營有一家泰式酸辣咖哩屋,很不錯。」
  「那還等什麼?」她笑嘻嘻地道:「我肚子餓了。」
  楚軍熟練沉穩地駕駛著跑車,順暢地奔馳在大馬路上。
  楚軍點了檸檬葉咖哩雞飯,海書則點了海鮮咖哩百匯飯。
  待侍者把菜單收走,楚軍才道:「你可真愛吃海鮮。」
  「對啊,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名字的關係,誰教我爸將我取作海書。」她吐了江舌頭,笑靨如花。
  楚軍被她的笑容吸引得目不轉睛,真想要吻上她漾開笑花的唇。
  她真是個迷人的小女人!
  「你呢?」她反問。
  他回過神來,「我?」
  「嗯,你名字叫楚軍,是不是你老爸希望你投身軍旅?」
  他微笑,「沒錯,而且因為我爸以前曾經受過一名少將的恩惠,所以他原本是想要生四個兒子,叫楚軍、楚民、楚一、楚家的。」
  「軍民一家?!」海書噗哧一笑,差點跌下椅子,「我的天啊,伯父還真幽默,哈哈哈……」
  他滿足地看著她笑開懷的模樣,打趣地道:「幸好我媽只生了我一個。」
  海書笑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稍稍憋住,「對啊,幸好。不過話說回來,像我就好想要有兄弟姊妹,這樣有心事也才有人可以談心,就算在外頭被欺負了,也有哥哥、姊姊跳出來保護。」
  楚軍深深地凝視著她,帶著一絲寵愛憐惜,「你也是獨生女?」
  海書點頭,神情有些落寞,「嗯。」
  他心底柔情蕩漾,抑不住地憐愛,「不過現在不同了,你有心事可以對我說,有我保護著,沒有人敢欺負你的。」
  她心一顫,卻不敢抬頭與他的目光相交,只是緊張地低哼,「可是……你又不是我的兄弟姊妹。」
  「記得嗎?我要娶你的。」楚軍輕輕地道。
  海書頭垂得更低了,不敢深入思索這句話的可能性,因嬌羞使她的臉滾燙得跟什麼似的。
  「咳,那只是戲言。」
  他緊緊地蹙起眉頭,認真地道:「我是當真的,為什麼你始終覺得我在說笑話?」
  「因為,因為……」因為什麼?她絞盡腦汁,卻說不出話來。
  「你不信任我?」
  「不是。」她怯怯地抬頭,語聲微弱,「只是我們彼此還不瞭解,年紀又相差十歲……總之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不相信婚姻?」
  「也不是……」該怎麼說呢?她思索著,「嗯,這麼說好了,你怎麼確定我就是你今生的新娘呢?」
  楚軍一愣,微微思索了一下,「因為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善良有勇氣,正是我喜歡的妻子類型,我記得我以前說過了。」
  「可是你都沒有提到更重要的重點。」海書指出。
  他蹙眉。
  「會想和一個人結婚,應該是愛得死去活來,覺得在未來的生命裡只想跟這個人攜手共度酸甜苦辣,沒有他,生命就空虛得沒有意義,不是嗎?」她說得倒是精闢。
  他眉頭打結,「我的感覺並沒有你說得這般複雜,只是覺得你是個難得的好女孩,錯過了你,我恐怕會懊悔一輩子。」
  聞言,令她心花朵朵開,但是她仍然拒絕妥協。
  「可是你沒有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她睨著他道。
  楚軍若有所思,「一定要愛得死去活來嗎?不能夠覺得守在這個人身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
  海書搔搔頭髮,「你考倒我了,不過……你看,我們連對愛情的定義為何都搞不清楚,怎麼可以這麼倉猝就決定終身大事?」
  「有必要這麼複雜嗎?」他軍人的腦袋一向是明快乾脆,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可是被她這麼一說,事情似乎益發複雜。
  「我們兩個沒有共識,還談什麼結婚、共組家庭?只怕結沒三天你就會叫救命了。」
  「有這麼嚴重?」他失笑,被她正經八百的表情逗樂。
  「喂!」海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結婚本來就是一件很嚴重、很複雜的事,哪像他這個呆頭鵝想得這麼簡單?看對眼了就結,那萬一以後他再看哪個女人對眼了,是不是又要再結一次?
  兩客熱騰騰、香噴噴的咖哩飯上桌,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話題。
  「兩位請慢用。」
  待侍者離開後,海書一邊食指大動地握著銀色大湯匙往飯裡挖,一邊威脅道:「反正現在我還沒有結婚的心理準備,你再說我就把你連人帶車丟進左營海軍軍港裡。」
  楚軍還是笑個不停,似乎不把她的恫嚇聽入耳裡。
  海書咬牙切齒地嚼著濃濃咖哩香味的飯粒,手上的湯匙自動地挖至楚軍的盤內,舀走了他一大匙的咖哩雞。
  「哼!」吞掉楚軍的咖哩雞,她還不忘打鼻子裡擠出一聲哼氣。
  雖然被偷吃了一大口飯,楚軍依舊笑吟吟,眼底的疼愛之色不減,「你呀!真是的。」
  海書對他扮鬼臉、齜牙咧嘴,卻只是讓他笑得更大聲。
  這一家的咖哩還真好吃,她吃了幾口就覺得怒氣緩緩被美味掩蓋了。
  「對了!」她再扒了幾口飯,突然想起,「你不是要拿美人茶來賣我嗎?」
  他糾正道:「是送你,不是賣你。」
  「真的嗎?」她喜上眉梢。
  這麼快就忘記生氣了?楚軍低低笑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容易生氣太久。
  海書期待地看著他從身旁的公事包裡拿出了一盒包裝精美雅致,封面有朵朵嫣然紫玫瑰的硬底紙盒,然後遞到她的跟前。
  她興沖沖地接過,高興地叫了起來,「哇,好雅致的包裝……現在就聞得到淡淡的玫瑰花香耶!」
  「你一次只要拈四、五朵花苞沖泡就足夠了。」
  「太棒了,謝謝你!」海書新奇地看著包裝,再搖了搖盒子,光是聽見裡頭沙沙的聲音,她就開心不已。
  楚軍腦子倏然閃過了一個強烈的想法,愛也像是一份禮物,充滿了希望、期待和美好,端看你怎麼去細心準備禮物,而這一份禮物又是不是你愛的那個人所愛、所希冀的禮物?
  海書此刻燦爛無瑕的笑容,就是她送他最美好的禮物了!
  如果他能夠一輩子看著她笑、哄著她笑的話……那是多麼幸福愉快的一件事?
  內心奔騰泉湧的暖流一陣陣地衝擊著他,這樣的新發現讓他眼睛都亮了起來,心也越發溫暖而震撼。
  海書沒有意識到他表情的變化,她自顧自地拆開茶葉盒封口的一小角,偷偷嗅著盒裡散發出來的芳香。
  「啊,好香!」她一臉滿足。
  他輕輕笑了,不自覺地點點她的鼻頭,「怎麼像只飽嘗奶油的小貓咪呢?」
  「我喜歡玫瑰花的香味,謝謝你。」海書嫣然一笑,黑眸熠熠發光,「以後我一定會常常泡來喝,我有預感我會愛上它的。」
  「那我呢?」楚軍溫柔地道:「你也會愛上我嗎?」
  海書俏臉倏然羞紅若霞,「怎麼……突然講到這個呢?」
  他笑著凝視她,眸光溫暖卻不見壓迫,「不逼你了,『愛』這麼有深度的話題,我們以後再談吧!」
  她臉紅紅,卻情不自禁回以一笑,「嗯。」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再回部隊。」他對著她伸出手,細心地攙著她站起身。
  「你會不會來不及啊?」他們倆來到了櫃台,海書趁他在結帳的時候問道。
  「不會的,你放心。」他低頭微笑,「今天晚上上大夜嗎?」
  她點頭,心裡有著一份期待。
  「要不要我接你?」他果然如她所料地開口。
  海書心底一千個「要」,嘴巴卻控制不住,「不好吧,大夜班要上到早上七點,你那時候不是正要上班?」
  「我點完名,交代好事情之後就可以去接你了。」
  「用什麼名義?洽公啊?」海書打趣地道。
  楚軍眨眨眼睛,「採買伙食,行不行?」
  她笑彎了腰,「哎喲,採買不都是阿兵哥,最多是區隊長、排長的事嗎?幾時你這個大隊長也要幹起伙頭軍來了?」
  「我關心隊上弟兄的伙食,這個理由夠正當了吧?」他擠眉弄眼地道。
  海書又好笑又感動,這個人真是……
  「走嘍!」他挽著她的小手,走出店門。
  戶外的陽光分外耀眼,時序不是已進入盛冬了嗎?怎麼空氣裡隱約聞得見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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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9:00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晚間七點整,海書走進急診室,還來不及把背包放下,就見到一臉哀怨、憤怒的柳雲伊站在櫃台邊幽怨地看著她。
  「柳醫生,今晚你值班啊?」海書問道。
  一旁的麗萍偷偷拉了她一下,在她耳邊飛快小聲地道:「當心一點,柳醫生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海書愣了一下,瞬間想起了昨晚她幹的好事,急忙忍住了狂笑的衝動。
  「呃,柳醫生,」海書故作天真甜蜜地道:「幹嘛臉臭臭的?是不是不喜歡和我們值班啊?」
  柳雲伊望著她的眼神滿是受傷的情緒,卻又不敢當場質問她為何讓他花了七萬七千元在總統套房苦等了一夜。他在結帳退房時,差點吐血。
  海書假裝若無其事,緩緩地走到櫃台內,再慢條斯理地放下背包。
  柳雲伊再也忍不住,輕咳了一聲,低低地道:「海書,借一步說話。」
  海書瞇起眼睛,笑道。「有事嗎?」
  「很急的事。」他的話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來的。
  「噢。」她聳聳肩,給憂心忡忡的麗萍一個「安啦」的眼神。
  柳雲伊將海書拉到一旁,見沒人注意才低聲埋怨道:「你昨天為什麼放我鴿子?你不是說買個東西就要到霖園飯店的嗎?還要我租總統套房……」
  一晚七萬塊再加一成服務費七千元,總共是七萬七千元,他還特意買了一盒飯店裡最昂貴的保險套,有螢光的、糖衣的、顆粒的、螺旋的……雖然他知道自己用不到那麼多個,可是……可是那是他的一片真心哪!
  越想眼淚越想掉下來!柳雲伊吸了吸鼻子。
  海書強忍著笑,滿臉同情,「啊?真的有這回事嗎?柳醫生,對不起喔,你知道我以前出過一次車禍的,自從那次車禍以後,我的記憶力就時常當機,有時候明明記得的事,一轉身就忘了……我真的答應你去飯店嗎?不太可能吧?人家才十九歲……哎呀,羞死了,我怎麼可能會跟你去……我們又還不是夫妻!」
  柳雲伊登時呆住,「啊?」
  是暫時性失憶症?還是他昨晚做了夢、見鬼啦?
  可是瞧海書一臉正經八百的樣子,又不像蓄意騙他的……
  柳雲伊雖然是個超級自以為是的花癡,但是面對嬌美、俏皮的海書滿臉天真無辜的樣子,他縱有天大的怒氣、委屈,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海書,你當真有暫時性失憶症?」柳雲伊猶豫的問道。
  海書幽怨地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歎道:「唉!這是我心中的痛。」
  「那……」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吧,為了跟你賠罪,今天晚上你再訂霖園的總統套房好了,我帶一些滷味過去陪你吃喝一晚,好不好?」她眼兒倏亮。
  還總統套房啊?
  柳雲伊忙不迭地擺手,「呃,不用了、不用了……改天再說吧!沒事了,你先回去上班好了。」
  海書故作天真地道:「真的不用了嗎?」
  「嗯。」柳雲伊邊拭汗邊應道。雖然這個提議極誘人,可是萬一她再臨時失憶呢?他雖然頗有積蓄,可也禁不起一晚七萬七這樣的折騰啊!
  「那我回去了。」海書轉過身往櫃台走去,笑得腸子都快要打結了。
  看他下次還敢不敢自以為是、死皮賴臉。海書在心底想著。
  「海書,柳醫生叫你去幹嘛?」麗萍連忙揪過她,關心地問。
  「他有一些小事問我。」海書輕咳一聲,強忍住笑意,「對了,今天晚上就只有我們兩個值班嗎?」
  「還有柳醫生啊,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再來糾纏你?」
  「我想他今天應該不會了。」海書竊笑道。至少得給他幾天時間收收驚吧!
  「其實他那個人雖然花癡,自以為是了點,但是本性還不錯,也挺善良的,你可以考慮一下。」麗萍笑道。
  「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她斜睨麗萍。
  「我?我是有名的PUB皇后,才不想這麼快就被綁死呢!」
  「那你還要把我推入火坑?真是好樣的,難不成好同事都是當假的?」海書假裝生氣。
  麗萍連忙安撫她,「唉,不是啦,我只是說你可以考慮一下,又沒有要你真答應他的追求。」
  「我才沒頭殼壞掉,千挑萬選去選到他那個娘娘腔咧!」
  麗萍偷偷撞了她一下,眉眼間淨是曖昧,「喂,難道是真的?」
  「什麼?」海書把護士帽戴了起來,順手爬梳著髮絲。
  「大家傳得沸沸揚揚的,說那個海軍英雄楚少校在追求你,是不是真的啊?」麗萍興奮地問。
  海書耳朵染上淡淡紅暈,啐道:「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樣。」
  「那是真有其事嘍?」麗萍大喜,又羨慕又嫉妒地道:「好棒喔!」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否認了,聽說楚少校第一次見到你就向你求婚,討厭!你居然都沒有告訴我,還是今天我問護士長才知道的。」
  「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乾笑。
  「這還不光彩啊?那還有什麼事是光彩的?國家精英跟你求婚耶!」麗萍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
  海書忍不住摸摸麗萍的額頭,「稍微控制一點,要不然你暈倒了,我只能叫柳醫生來幫你做人工呼吸喔!」
  「討厭!」麗萍笑了,「喂,老實說,你對楚少校是什麼樣的感覺?真的願意嫁給他嗎?」
  「我並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婚姻總不能如此兒戲吧!」海書坐了下來,整理著有些紊亂的桌面,「換作是你,你也會這麼想的。」
  「你錯了,有那種海軍英雄跟我求婚,我會二話不說答應他的。」麗萍覺得海書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這可不是平常人能遇到的好機會。」
  「反正我有我的考量,再說我又不愛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她思緒有些混亂。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那也得找對人來培養啊!」海書搖頭,心中百味雜陳,「別勸我了,反正事情該怎樣就怎樣。」
  麗萍惋惜地看著她,「真是小笨蛋,這麼不懂得把握機會。」
  「也許吧!」海書現在心亂得很,連自己都理不出頭緒了。
  到底什麼是愛呢?還有,究竟在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愛上了某人?
  愛情到底有無正確模式可循?
  這是楚軍和海書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忘了究竟是誰先開始深夜熱線的,只知道他們每天晚上幾乎都要通完電話才睡得著,而這一次兩人協議好放假的時間到澄清湖野餐,這是他們在電話裡突然提到的。
  冬天的澄清湖面籠罩著裊裊白霧,垂掛在湖畔的楊柳把水色山光襯托得格外深幽空靈。
  雖然有出太陽,但是當他們將車子開到外頭停好,楚軍拎著一大籃食物,攙著海書走入湖畔的草地上時,還是感受得到寒意。
  「我們真好笑,在這麼冷的天氣到湖邊野餐。」海書在等待楚軍鋪好野餐布時,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這表示我們有非比尋常的品味。」楚軍微笑。他把野餐盒放在野餐布中間,將野餐盒打開,正對著一湖煙水碧色。
  海書一屁股坐了下去,迫不及待地自野餐盒中取出兩份喀啦脆雞,並遞給楚軍一份,道:「趁熱吃,我最喜歡吃這種口味的炸雞了。」
  他近乎著迷地看著她獻寶似的表情,伸手接過金黃香脆的炸雞,「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咦?你沒吃過?」她咬了一大口,滿嘴油膩膩的。
  他搖頭,「我很少吃速食。」
  「你在家裡是乖寶寶吧!」她再吃了一口,忍不住做出「好吃到受不了」的表情,再次成功地逗笑了他,「真是太好吃了,我以後一定要想盡辦法住在肯德基旁邊,這樣我每天都可以吃到剛炸好的炸雞了。」
  「你不是喜歡吃海鮮嗎?」
  她點頭,「可是人要有多重喜好,這樣才有趣嘛!就像騎車久了,也會想要走走路,偶爾坐坐船、搭搭飛機的……你不會這樣嗎?」
  「嗯……」楚軍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有時我做事沒什麼喜好,只有該做和不該做兩種。」
  「是不是軍人都這樣?」海書比了一下,「腦袋瓜都會比較僵化?」
  「僵化倒還不至於,不過有時候的確會比較有原則,該怎樣就怎樣,非常制式化的,因為軍令如山。」他解釋。
  「那如果長官交代下來的事情不太合理呢?你還是會去做嗎?」
  他點點頭,「是的,軍人的天性就是要服從。」
  「那你們不就都沒有自己的想法?這樣很奇怪耶,明知道長官做的指示是錯的,還硬要遵行……」她對這種想法不敢苟同。
  「話不能這樣說,軍人最重視的是忠誠、操守和紀律,若不服從長官的話,那豈不是人人自有想法,到最後成了一盤散沙?再說戰爭的時候,若不聽從長官的命令,那麼就無法發揮一支軍隊最大的力量,甚至會因此而一敗塗地。」
  她邊舔著手指邊點頭,「你這樣說也沒錯。」
  海書不自覺的可愛動作惹得楚軍小腹一陣騷動,他連忙偷偷別開眼,「嗯,就是這樣的。」
  楚軍想著,他為什麼瞬間方寸大亂?
  海書沒有注意到那麼多,她只是把啃完的雞骨頭丟到空盒子裡,拿出一瓶裝滿玫瑰花茶的熱水瓶,「要不要來一杯?這是你家上好的紫玫瑰喔!」
  楚軍微笑,「謝謝你。還喝得慣嗎?」
  「好喝得不得了,我幾乎每天都喝。」她自野餐盒中取出兩隻雪白的馬克杯,排排站放好,然後打開瓶蓋讓玫瑰花茶隨著香氣倒出來。
  茶面飄浮著三、四朵緩緩綻放開來的紫玫瑰,煞是好看。
  在這種薄冷的天氣裡,喝著熱騰騰的茶最舒服了。
  他們兩個人手一杯,握著溫暖的杯身慢慢地啜飲起來,望著美麗的湖面,有幾隻野鳥翩然拍翅,劃破了一塘漣漪。
  「好一個寒潭渡鶴影。」海書忍不住歎息。
  楚軍斜睨著她,低沉輕朗地道:「說得好,你喜歡看紅樓夢?」
  這句詩出自紅樓一書中林黛玉與史湘雲月下聯句,兩人都是才情雙絕的奇女子,所聯之句皆為脫俗上品。
  只是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很少人喜歡讀紅樓夢了。
  他對她不禁更增加一份另眼相看與讚賞。
  海書也是難掩心中的震動。這年頭居然還有男人說得出「寒潭渡鶴影」的出處,看來他對中國古典文學也頗有涉獵。
  真難以想像,他還是個軍人呢!
  「我從小就喜歡看紅樓夢,長大以後還是會一看再看都不厭倦。」她微笑,「小時候是因為老師說林黛玉多愁善感,是個病瀟湘妃子,那時候就好崇拜那種身體弱不禁風、滿腹詩書才華的女孩子,總覺得有種淒涼的美感。」
  「長大以後呢?」楚軍很有興趣地聽著。
  「後來會一看再看,是因為紅樓夢裡面包含了悲歡離台、喜怒哀樂,有繁華盛景,有兒女情長的愛恨糾纏,還有很多、很多的好詩絕句和人世誓言,看到後來覺得不像在看一部小說,倒像在看活生生的歷史演變。」海書回憶。
  他忍不住連連點頭,「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這麼有體認。」
  「我只是喜歡看好書。」她低垂下眼睫毛,「現在的人都不太看古典小說了,更別提詩詞素養……很懷念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們班上自組一個古詩社團叫『拈花社』,雖然做的詩不怎麼上得了台面,可是至少在那段時期也欣賞了不少的詩詞之美。」
  「腹有詩書氣自華,難怪你看起來這麼有氣質。」楚軍微微一笑。
  「還好啦,現在倒是沒什麼『氣自華』了,反而是頑皮得讓一堆人『氣得半死』。」海書笑嘻嘻地道:「你知道嗎?那天我們醫院的醫生被我整了一頓呢!」
  他微訝,「怎麼了?」
  「就是我們醫院的實習醫生,他很娘娘腔又見一個黏一個,有不少護士都被他黏得大叫救命,他現在最新的對象是我,那天我上完小夜班以後,他就出現在停車場說要帶我去……」她話還沒說完,就見他臉色一沉,「怎麼了?」
  他搖搖頭,硬生生地壓住陡然勃發的醋意,「沒事。然後呢?」
  「結果我就騙他說,那乾脆去飯店開房間好了,他高興得半死咧!後來我哄得他去霖園大飯店訂了總統套房,一晚七萬七……」她笑得東倒西歪,差點講不下去。
  楚軍又驚駭又好笑,眸底不自禁流露出濃濃的醋意和關心,「你……你不會當真跟他……」
  「唉,就說是哄他的嘛!你聽我說,後來他真的去開房間,在總統套房裡等我等到天亮。」她哈哈大笑。
  楚軍忍不住好奇問道:「那你那時候人在哪裡?」
  「在家裡跟你講電話。」海書笑道:「絕吧?他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差點淚汪汪的對著我質問,不過我跟他說我有暫時性失憶症,有時候說過的話會在下一秒鐘完全忘記。」
  「他信了?」
  「當然。」她樂不可支。
  楚軍又好氣又好笑,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水嫩的臉頰,「你呀,真頑皮也真大膽,如果他惱羞成怒怎麼辦?」
  「不會的,如果他當真惱羞成怒的話,有你保護我啊!」她說得理所當然,「再說他平常本來就很糟糕,我這樣做是為大家出一口氣。」
  楚軍實在不知道該為她如此信任自己感到高興,還是要為她的不知死活把她捉起來打一頓屁股。
  她的出發點沒錯,可是卻沒有想過男人是衝動型的動物,萬一在她答應進飯店的那一剎那,就硬將她擄上車怎麼辦?
  楚軍對海書的舉措感到有些頭痛。這個小妮子滿腦子都是鬼點子,他該拿她怎麼辦?
  難道她都沒有考慮到萬一玩火不成,反而傷害到自己,屆時怎麼辦?
  「你在幹嘛?怎麼一臉凝重?」海書自顧自地笑完之後,才發現他眉頭有些打結。
  楚軍認真專注地盯著她,「下次拜託不要用這麼『厲害』的招術,萬一對方招架不住,狗急跳牆怎麼辦?」
  她被他話裡嚴肅認真的語氣嚇了一跳,不過她隨即瞭解地道:「哈!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他幾乎快要歎出氣來,到現在她才知道他在擔心她?楚軍心想。
  「安啦,我自己知道分寸的。」海書笑嘻嘻地道,心底卻流過一陣暖流。
  他關心她呢!
  這個發現讓她有些暈陶陶,既想笑又心跳怦然,好複雜的感覺。
  楚軍還是眉頭緊蹙,很難像她這般想得開。
  海書對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發覺他還是雙眉打結,於是偷偷伸出了纖纖小手,試圖輕輕地撫平他打結的眉頭。
  海書的指尖溫柔地觸著楚軍的皺眉,指腹下隱隱跳動著一股莫名的悸動。呵……他的眉心又溫暖又粗粗的,有著女人沒有的粗獷……
  空氣裡的氛圍陡然變了,一種奇妙的柔軟感覺,像長笛聲的婉轉低訴,輕吟著夢裡的愛戀、想望……
  海書愣愣地盯著楚軍,一如他癡癡地凝望著她。
  誰也沒有意識到是誰先靠近了,只是在下一瞬間,唇瓣與唇瓣已輕觸著,熨貼在一起了。
  楚軍輕輕地啃嚙著她柔軟如玫瑰的唇,愛憐地舔咬著那溫暖寧馨的觸感,她的唇齒間還有著淡淡紫玫瑰微醺的香氣,徹底地挑逗、勾引著他的靈魂。
  海書好奇地探索著他堅毅有力的嘴唇,像個渴望嬉戲的孩子突然發現了一件前所未有的新奇玩意兒一樣,她輕吸著,汲取他的溫熱迷人,並與自己悸動、狂跳的心共舞著……
  怦怦、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得像一支古老而熾熱狂野的火舞,燃燒著她的唇,她的腦子混沌、暈眩了。
  這就是吻?海書想著。
  楚軍的大手溜入了她卷卷的黑髮中,緊扶著她的後腦勺,滾燙的唇已經越索求越深,像要探入她的溫暖深處。
  海書快要喘不過氣了,她的雙手緊緊地揪著他胸膛前的衣襟,既興奮又害怕,渴望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卻又捨不得放開這份纏綿。
  察覺了她的吁吁嬌喘,他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卻依然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兩人的呼吸都撩亂了彼此。
  「好熱。」海書大口、大口呼吸之後,首先迸出口的卻是這兩個字。
  楚軍一愣,又愛又憐地輕輕撥開她額前的一綹亂髮,「這倒是不錯的取暖方法。」
  「你是為了取暖才吻我?」她眼眶倏然一紅。
  他的心猛地一跳,瞬間慌了手腳,「不!你別哭,求求你別哭,我怎麼可能為了取暖才吻你?我是因為……」
  「因為什麼?」海書低下頭去,小手已經捂上臉蛋,從指縫間飄出幾聲哽咽。
  楚軍的心都擰在一起了,倏然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因為我喜歡你,我渴望得到你的笑容、你的青睞……最重要的是,你已經令我神魂顛倒了。」
  海書低低喘息了一聲,抑不住的笑容卻已經爬上她的唇畔。
  他見懷裡的她毫無回應,以為她還在生氣難受;一顆心懸上了半天高,只能一直喚著她,「海書,海書……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對不起,如果是我說錯話……」
  「大笨牛。」一個糗糗糊糊的笑聲飄了上來。
  楚軍沒聽清楚,心跳依舊紊亂不堪,「海書,我……」
  海書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迴盪在空氣中,「大笨牛,上當了!」
  他呆了呆,看著她得意的小臉自他胸前仰起,笑得燦爛無比。
  他這才恍然大悟地道:「原來你剛剛都是在耍我。」
  「不這樣怎麼逼問得出你的真心?」她可愛地偏著頭看他。
  他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低低地道:「我早就將它送給你了,怎麼你還沒收到?」
  海書微微一震,忍不住害羞地低下頭去。
  沒想到他也會講肉麻的甜言蜜語啊!
  楚軍心滿意足地擁著她,低低吁了一口氣,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比她重要了。
  如果能夠這樣抱著她,一起共看春花秋月,共度四季寒暑……那麼他的人生也就沒有什麼缺憾了。
  「海書,嫁給我吧!」他深情地開口。
  他腦子飛快地閃過海書臉紅心跳、點頭的樣子,那份嬌羞就像待嫁新娘一樣……
  「啥?」她的反應比他想像中的強烈,簡直是盯著他發呆,還一臉苦瓜樣。
  他眨了眨眼睫毛,「我在……跟你求婚啊!」
  「唉!」她郁卒地道:「我說過了,我不會這麼早跟人結婚的。」
  他大失所望,卻依舊不死心地問,「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我當然喜歡你,」她臉紅了紅,表情還是悶悶的,「可是喜歡和結婚是兩回事,我們才認識一個多月,年齡相差十歲,而且我怕痛。」
  楚軍啼笑皆非,「怕痛?」
  海書氣呼呼地道:「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聽入耳裡,我跟你說過的,我怕痛,所以不可能懷孕生小寶寶。」
  雖是老調重彈,可是她很認真的,這是她的原則,除非無痛分娩,否則生孩子免談。
  她不認為他能夠接受有老婆沒孩子的婚姻,他的父母更不可能,就連她自己也不希望嫁了人還無法給對方一個小寶寶……反正她覺得問題複雜得很,所以她乾脆不要害人。
  楚軍望著她,傷腦筋地道:「到時候你自然會有勇氣生下小寶寶的,很多女性都在生產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偉大。」
  「我不偉大,我是個怕痛的小癟三。」海書畏縮地道。
  楚軍失笑地道:「怎麼有人說自己是小癟三的?」
  「我的日本名字就叫『怕痛小癟三』,你不用說服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她的頭搖得如撥浪鼓,「談戀愛可以考慮、考慮,生孩子則免談。」
  「可是我十分希望我們倆有愛的結晶,」他低歎,「我們的孩子一定很可愛,如果是女孩,就要像你這麼古靈精怪,男的就像我……」
  「停!」她拒絕被引誘。他說得她都心癢了,可是一旦太衝動懷孕了,那接下來就算不想生也不行了。
  她的模樣兒又好笑又可愛,楚軍真不知該笑還是該板起臉孔訓勉她一頓正確的結婚生子課題。
  最後他只能苦笑了。
  唉……
  看來離娶得美嬌娘回家,他還差了好長的一段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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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49:50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呵呵!」
  老季走進客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傻笑的女兒。
  奇怪,這小妮子最近是怎麼了?常常一放假就往外跑,再不然就是拿著話筒講半天,現在居然還在傻笑……
  難不成談戀愛了?
  老季眼睛一亮,「海書,你交男朋友啦?」
  海書嚇了一大跳,急急回魂,「阿爸,你要嚇死我喔!」
  「你從實招來,是不是有對象了?」他興奮地問。
  海書輕咳了一聲,眼神閃爍,「嘿嘿,你怎麼突然這樣問?」
  「是不是?」老季追問道。
  海書再輕咳了一聲。要坦白嗎?可是一旦坦白,老爸一定是急如星火地要她把男朋友帶回家給他看看。
  可是楚軍一定會對老爸提出求親一事,到時候事情會怎麼演變,她實在不敢想像。
  「我……」她看著父親充滿期待的眼神,不知該如何開口,「呃……」
  大門外倏然傳來熟悉的引擎聲,海書小腹重重一抽,小臉瞬間變成了苦瓜樣。
  海書心想,怎麼這麼剛好?
  她聽見車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然後是楚軍愉悅、低沉的聲音響起——
  「海書,你準備好了嗎?」
  「啊哈!」老季促狹地看了女兒一眼,高高興興地迎向門口,「這位先生是……」
  楚軍這才看見了老季,他堅毅英氣的臉上立刻漾開真誠的親切笑意,大手也伸了出去,準確無誤地與老季的老手交握住。
  兩個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那份熱切有力的握手力道。
  「您一定是季伯伯了。」楚軍謙沖有禮地道。
  老季當下就決定了,就算用騙的、用拐的、用逼的,他也要讓海書嫁給這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
  「我是,你是海書的朋友啊?」老季的臉上堆滿笑意。
  「是的,我是海書的朋友。」楚軍望了海書一眼,看見她警告的眼神,忍不住好笑又好氣。
  這個小傢伙又在鬧什麼脾氣了?
  「進來坐嘛!這個海書,怎麼你們交往這麼久了,她都沒有跟我透露一點口風,根本不當我是老爸嘛!」老季邊請楚軍進門,一邊使眼色讓海書去泡茶。
  海書翻了翻白眼,隨即慢吞吞地走到茶几邊,拿起老季愛喝的烏龍茶罐就要打開。
  「不是、不是,怎麼能夠請人家喝那種一斤兩百塊的茶?」老季拚命使眼色。這個女兒,真是不懂得做人。「去我房間的櫃子,把阿風伯送我那一罐兩千塊的茶葉拿來。」
  「伯父,不用這麼客氣。」楚軍受寵若驚。
  「不要緊,海書,快點去拿。」
  海書又慢吞吞地蹭入老季的房間,臨進室前還不忘使了一個「不要亂講話」的眼神給楚軍。
  「我說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現在幾歲,在哪兒工作啊?」老季興味盎然地問道。
  楚軍微笑,「伯父,我叫楚軍,是台灣海軍軍官,現在在左營基地服務,今年二十九歲。」
  「是軍官啊!不錯、不錯。」老季小心翼翼地打聽,「干到什麼階級啦?中尉啊?」
  「我是少校級軍官。」他不卑不亢地道。
  老季這下子更高興了,只見他笑瞇了眼,頻頻點頭,「好好好,真是能幹,年紀輕輕就幹上少校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伯父過獎了。」
  「你很喜歡我們家海書呀?」老季直接切入重點。
  楚軍斂笑,正經地點頭,「是的。」
  「她這個丫頭沒話說,既孝順又懂事,若說有什麼缺點的話,就是個性太皮了一點,你以後要多多包容她呀!」
  楚軍露齒一笑,真摯地道:「我會的,不過我就是喜歡她這樣。」
  「好、好、好,」老季真是岳丈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真是太好了,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呀?」
  「爸!」海書及時打斷父親的打破沙鍋問到底,「你慢慢喝啊!我和楚軍約好了要去參觀他們的敦睦艦,時間快要來不及了,我們得走了。」
  「海書,不急的……」楚軍一愣。
  他還想跟季伯父多聊一點,說不定能有機會向他提親。楚軍心裡打著如意算盤。
  海書怕他們倆左聊右聊,沒三兩下就把她的終身大事解決掉,到時她不就慘了。
  開玩笑,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楚軍還遲疑著不願起身,極識趣的老季倒先說話了。
  「你們要約會啊?那快去、快去,別讓我老頭子耽誤到你們了。」老季站起來送客,笑瞇瞇地道。
  「伯父……」
  「改天有空一定要再來玩啊!」老季熱情地對他道。
  楚軍被這對父女搞得又好笑又暈頭轉向的,不過他還是極有禮貌地與老季告辭,然後在海書死命地推拉下走出了季家。
  待跑車平穩地駛上大馬路後,楚軍才微帶抱怨地道:「你怎麼不讓我跟伯父多聊聊呢?」
  「不用聊太多了,你們剛剛不是早就『一見如故』了嗎?再聊下去只怕會太熟了。」海書心有餘悸地道。
  「你就是不願意讓我跟你父親提親,對不對?」他斜睨她一眼。
  「對,你果然冰雪聰明。」她朝他扮了個鬼臉。
  「你又能擋得了幾時?」他微笑。
  「擋一時是一時,」她轉移話題,不願在這件事上多作討論,「喂,你們的軍艦,我真的可以去參觀嗎?」
  「這是一年一度的海軍敦睦艦巡迴活動,所謂敦睦,就是讓國人參觀親近跟瞭解國家的軍防設備,連續三天的對外開放,別說你,就是一般老百姓也都可以參觀的。」他解釋道。
  「那你們不用幫忙嗎?」
  「基本上不用。」
  「那你們平常都在幹嘛?」海書還是忍不住提出疑問。
  「操練、操練,再操練。」楚軍淡淡微笑。
  「噢。」海書道。她是聽過爆破大隊很厲害啦,不過她還是沒什麼概念。
  平常看他嘻嘻哈哈的,溫柔有餘卻剛猛不足,總覺得他是那種文人軍官吧!雖然醫院裡的同事都跟她說楚軍非常了不起,不過她也總是聽聽而已。
  她倒覺得他不是什麼很厲害的人物,但是卻有一顆最最體貼人心的好心腸,以後誰嫁了他一定很幸福……
  想著、想著,海書的臉沒來由地紅了起來。啊!她在想什麼呀?!
  「待會兒願意跟我們一同吃個飯嗎?」他沒有注意到她酡紅的臉,只是一邊掌控著方向盤,一邊溫和問道。
  她的小手玩弄著衣擺上的小蝴蝶結,偏著頭道:「跟誰啊?」
  「幾個同期的同學,他們知道你今天要參觀敦睦艦,都央求著我一定要找你一起吃飯。」他疼愛地睨了她一眼,「他們都想見你。」
  她陡然有些忸怩起來,「你的同學?這樣好嗎?他們說不定會覺得我只是個黃毛丫頭,到時候話不投機怎麼辦?」
  「不會的,他們都很好相處,難道你不希望和我的朋友見面、認識一下嗎?」
  海書悄悄地吞了口口水,覺得喉頭有些發乾,「我當然希望見他們,可是……」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啊!她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連今天,也是隨隨便便地穿了一件粉紅色的毛衣與牛仔褲,外頭再多套了件紅色羊毛外套……這讓她看起來活像是童話故事中的小紅帽,一點都不像雄赳赳、氣昂昂、氣概非凡的楚軍的女朋友。
  她看起來……太不成熟了些。
  她突然好怕被那群人取笑,怕他們認為楚軍是找了個奶娃娃當女朋友。
  海書陡然從心底偷偷地畏縮了起來……
  「你怎麼了?不喜歡跟我的朋友吃飯嗎?」楚軍的語氣溫和又微帶失落地問。
  她連忙搖頭,給了他一個燦爛笑容,「怎麼會不喜歡?我迫不及待想見他們,然後聯合他們好好『虧』你一頓。」
  楚軍失笑。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依舊脫不了淘氣之色。
  海書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然而車子在一路駛往左營軍區的路上,她的小手還是微微發涼著。
  成功級子儀軍艦停泊在左營海軍碼頭,碩大英偉的艦身閃閃發亮,充滿了力與美的線條。
  有許多民眾已經登上鋪好紅地毯的階梯,一邊讚歎一邊好奇地探看著四周。
  海書也是驚愕地張大著嘴,不過和旁人不同的是,她身旁還多了一位穿著黑色帥氣軍服的英俊軍官。
  參觀的一路上,海書看到許多軍人在看到楚軍時,都恭恭敬敬地敬禮,還有人是充滿興奮與崇拜地對他打招呼。
  好像沒有人不認識他。
  海書走在他旁邊,也覺得與有榮焉。
  他們參觀完軍艦內部,楚軍還跟艦長攀談了一會兒,才離開軍艦。
  一走出充斥著濃濃船艙油味的軍艦,海書第一個反應便是大大吸了一口氣,讓肺部完全充滿新鮮的空氣。
  「軍艦上的阿兵哥們真辛苦,每天都要在這麼重油味的空間裡執勤。」海書低歎了一聲。
  「他們都是我們國家的驕傲。」楚軍微笑地道。
  「你也是啊!」她抬頭笑望,「剛剛那個艦長在我面前對你讚譽有加,還說你是海軍新生代的英雄。」
  「高艦長喜歡開玩笑。」他輕撫她的頭,一筆帶過。
  她但笑不語,這才明白他有多謙虛。
  兩人走到了停放跑車的空地上,楚軍幫她打開了車門,「小心頭。」
  「曉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莽莽撞撞的。」她輕笑一聲,把屁股舒服地挪入皮椅中。
  他關上門繞到駕駛座,等到坐入了她身畔才微笑道:「你本來就是小孩子,最擅長的就是莽莽撞撞。」
  「那等一下你那些同學會不會笑你老牛吃嫩草?為什麼找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朋友當女友?」她似真似假地問。
  「可能會喔!」他也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回答。
  海書心一緊,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有點怕又有點期待。
  車子駛離港邊,往左營海軍基地最有名的餐廳駛去。
  左營基地很大、很大,他們足足開了十五分鐘才到達餐廳外頭,只見餐廳外已經密密麻麻停了好多部軍用和私家車。
  他們下了車走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餐廳,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往一間清雅的包廂走去。
  一路上還是有很多軍官跟楚軍打招呼,直到他們走進了包廂內,海書才敢稍稍揉了揉笑僵的嘴角。
  他們對她的身份都好奇得很,楚軍也都語帶甜蜜地對他們介紹她是他女朋友的身份。
  海書一一對著他們展開笑靨,只是一路上打招呼的人實在太多,害她笑到臉都僵了。
  一到包廂門口,她忍不住大大鬆了口氣。
  「你的朋友好多。」她睨了他一眼,再揉了揉臉頰。
  楚軍被她微帶怨怏的表情逗笑了,「微笑就好,誰教你對每個人都笑得這般燦爛甜蜜,我敢打賭現在每一個見過你的人都愛死你了。」
  海書臉紅心跳地道:「我哪有這樣,你別亂講……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們也挺喜歡我的嘍?」
  「當然。」楚軍寵愛地道。
  海書的臉頰偷偷飛上了兩抹酡紅,忍不住心花怒放。能被他的朋友認同,對她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楚軍,你來啦!咦?這就是你那位小女朋友嗎?真的好可愛。」一道清亮好聽的女聲響起。
  海書抬頭望向聲音來處。
  哇!好帥氣!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英姿颯爽的美人,衣架子般的身段裹著一襲黑色軍裝,看起來神氣十足,就像個現代花木蘭。
  她從來不知道,女孩子穿上軍服也能這般好看、筆挺。
  「鳳橘,好久不見。」楚軍對著只矮他半個頭的美女軍官微笑道:「你還是這般威風凜凜的。」
  戚鳳橘瀟灑地笑著,美麗的鳳眼盛滿毫不掩飾的傾慕之色,「還不都是為了跟上你?我們的爆破隊大隊長。」
  他們相視而笑,海書心頭卻沒來由地警鐘大響……
  這位女軍官好不出色,身材高挑、瀟灑又漂亮,簡直就是每個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楚軍怎麼沒有追求她呢?
  海書腦子胡思亂想著,只能傻傻地任由楚軍將她拉向大圓桌落坐。
  楚軍愉快地看著老同學,迫不及待地為他們介紹著,「鳳橘、阿齊、毛頭、老邱,她就是季海書,我的女朋友。」
  海書在下一瞬間就發現自己被幾名大漢包圍住,他們親切熱誠的臉上有著最真摯的驚歎。
  「嗨,你好美呀!阿軍到底在哪兒找到你的?古典美人圖裡嗎?」毛頭說道。他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個性還是毛毛躁躁得像年輕人一樣。
  海書紅著臉,「多謝誇獎,你實在太會讚美人了。」
  毛頭被海書稱讚,咧大了嘴笑著,還來不及說話,就被阿齊搶走了下一棒發言權。
  「你好,我是阿齊,是楚軍在軍校裡的死黨,同穿一條褲子出來的。」阿齊驚艷道:「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姊妹?可以介紹給我認識嗎?」
  「要介紹也該先介紹給我,海書這麼水靈剔透,她的姊妹也應該像是粉雕玉琢的水晶娃娃一樣,配我這種白面書生正好。」老邱一派斯文,俊挺的臉龐戴著金絲邊眼鏡,眼眸裡閃動著笑意。
  他們都是好好相處的人哪!
  海書立刻喜歡上他們,笑嘻嘻地道:「啊,我也好希望有你們三位當姊夫,只可惜我是獨生女,怎麼辦呢?」
  「好失望啊!」他們三個默契十足地歎了一口氣,就連苦瓜臉都如出一轍。
  海書忍不住捧腹大笑,笑聲清脆悅耳。
  他們三人驚喜地互望,「耶?她喜歡我們的幽默感。」
  楚軍失笑,「看來你們已經很熟了。」
  「嘿,阿軍,我喜歡她,你到底在哪兒認識她的?」阿齊還是不死心。
  「海軍醫院,她是急診室的護士小姐。」
  「哇,沒想到海軍醫院裡還有這麼漂亮的小護士,真有你的……」
  「各位、各位,你們再不坐下來點菜,小妹妹都要被你們餓昏了。」鳳橘插進話來,語氣帶著些微的戲謔。
  幾個大男人這才驚醒,紛紛笑開了。
  「真是太失禮了,第一次見面就讓人家站著挨餓。」老邱推了推眼鏡,微笑道。
  「先坐下吧!」楚軍招呼道。
  鳳橘熱切地在海書身旁坐下,還親熱地拉著她低語,「你別理他們,他們湊在一起就是這麼瘋瘋癩癲的。」
  海書輕輕一笑,「不會啦,他們很可愛呀!」
  「只有你會覺得他們可愛,他們也老大不小了,一個是主計處的組長,一個是人事科的科長,還有一個是眷管處的高階長官,偏偏撞在一起都可以瘋得跟什麼似的。」鳳橘眸子閃動著別有深意的光彩,「你才剛認識他們,不像我這麼瞭解。」
  海書總覺得她字字句句都帶著些微的警告,彷彿不太滿意被忽略了。
  「你跟他們認識好久了嗎?」海書忍不住問道。
  鳳橘引以為傲地道:「我們從念軍校時就認識了,他們幾個呀,屁股有幾根毛我都知道。」
  「包括楚軍嗎?」海書眸光明亮地問道。
  雖然此刻她們倆的交談聲低若耳語,但是彼此都察覺得出話裡的鋒利。
  鳳橘雖然唇邊還漾著笑,眼底卻已經是一片冰霜,「尤其是楚軍。」
  這個小女孩看起來並不像她想像中的天真、不解世事,反而是個厲害角色。
  鳳橘噙著一抹笑,挑釁地盯著海書。
  海書的心猛然一震,笑得有些僵硬。這個美麗女軍官顯然已將她當作頭號眼中刺了,只是令人生畏發寒的是,她居然還能夠笑意盈盈地款待自己。
  「都好。」海書勉強一笑。
  鳳橘則是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道:「海書,這年頭有自主意識的女孩比較受人欣賞呢!」
  也許是楚軍他們早已習慣了鳳橘誇張性的豪爽語氣,所以倒也沒人聽出她口氣裡隱藏的貶意。
  海書心一凜,渾身的自我防備系統開始運作。哈!要明褒暗貶誰不會?我又沒有得罪你,嘴上佔我便宜做什麼?
  海書淡淡一笑,眸光慧黠,調侃地道:「說得也是,不過我比較喜歡讓人照顧我耶,因為我爸說過,太強勢的女人容易為男人帶來危機感,而且比較沒有女人味……戚姊,你說對不對?」
  鳳橘臉色微變,表面上還是笑得開心,「原來如此,那我看我也要讓人照顧了,要不然沒有女人味的話多慘啊!」
  幾個男人這才嗅出了煙硝和醋味,不約而同互覷了一眼。
  啊?怎麼辦?
  海書不想他們難做人,趕緊笑道:「誰說戚姊沒有女人味?我第一個跟他拚命,像戚姊這麼美麗又有智慧的女軍官,別說台灣了,就連美國也找不到幾個,對不對啊!各位大哥?」
  幾個男人連忙點頭,「對啊、對啊!」
  大夥兒都知道鳳橘悍起來是很可怕的,海書竟然有辦法立刻轉變氣氛,他們都覺得大大鬆了口氣,對她更加另眼相看了。
  楚軍對海書更是又愛又憐,只是對於鳳橘的尖銳,他開始有些不解。
  鳳橘不喜歡海書嗎?為什麼?是因為海書奪走了她在這個圈子裡的焦點?
  鳳橘莫測高深地看了海書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拿過菜單,「海書太會說話了,不愧是我們大家可愛的『小妹妹』,來,你想吃點什麼?戚姊幫你點。」
  「有沒有糖醋蝦球?」海書故作天真地道:「或是糖醋草魚?要不然酸辣湯也不錯。」
  鳳橘暗暗咬牙切齒,「都有,你要不要每樣都來?」
  「好哇!」
  最後大家都各點了兩、三道愛吃的菜,楚軍更是體貼地為海書點了芙蓉炒花蟹、三杯小卷,還有一些她愛吃的海鮮類菜餚。
  鳳橘看在眼裡,既嫉妒又心酸。
  為什麼她比不上一個黃毛丫頭?
  難道她這麼多年的明示、暗示,楚軍都沒有發覺嗎?
  這一頓飯,鳳橘吃得既痛苦又憤恨,只不過她在心底悄悄地下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暗戀的局勢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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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50:27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中午吃完飯後,楚軍就送海書回家,一回到家海書便開始思索她的心情。
  自從強大情敵出現後,她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對楚軍投下不少的感情。
  因為當她看著戚鳳橘癡癡地凝望著楚軍時,她心底總是會一陣陣刺痛,還有滿腹不是滋味的醋意與恐慌。
  她越想越明白自己是害怕楚軍被搶走,也怕楚軍不喜歡她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楚軍已經在她生命裡佔了這麼重要的地位,已不再是她拿來嘻哈談笑的人物了。
  海書煩躁地想著,不是仰躺在大床上,再不然就是不耐煩地滾來滾去,沒有片刻平靜。
  無論如何,她已經愛上了楚軍在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無論是他的體貼關懷,還是他豪邁的笑語如珠……她都不想與人分享這一切,更不願將他拱手讓人啊!
  最主要的是當她一想到也會有別的女子見識到他的溫柔,甚至享受他的深情,她的心就忍不住揪疼起來。
  她不要失去他!
  「海書,出來吃飯了,今天是阿爸最拿手的螃蟹粥喔!」老季在外頭吆喝著。
  海書一愣,慢吞吞地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臥房,「阿爸。」
  「你今天不是去約會嗎?怎麼表情這麼難看?是不是和阿軍吵架了?」老季緊張地道:「海書呀,你要對人家好一點,他是個好男人,現在很難找得到了,得好好珍惜。」
  「我知道。」她悶悶地道。
  老季察言觀色,決定該適時提出建議了,「海書,你來飯廳吃飯,阿爸有事情想跟你講。」
  海書點點頭,隨著父親到狹小卻乾淨的飯廳。
  桌上已經煮好了一大鍋浮沉著鮮紅誘人蟹肉塊的稀飯,想必這又是老爸去幫忙阿風伯所帶回來的漁貨。
  就這邊一點、那邊一點……老爸靠著四處幫人家的漁船打零工,養大了她。
  海書凝視著那一鍋還冒著熱騰騰煙氣的稀飯,沒有添加任何調味料,只是一些白米和清水、新鮮的螃蟹,還有少許的粗鹽和碎芹菜就熬成了一鍋看來簡單卻風味獨特的螃蟹粥。
  她從來沒有問過老爸他這樣累不累、苦不苦……
  「爸,真不好意思,做女兒的不但沒有幫忙煮飯,反而讓你去船上忙了一整天以後回來煮給我吃……」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心情激動難言。
  老季眼眶一濕,掩飾性地擦了擦鼻子,卻難掩感動,「怎麼跟我這麼生疏?你都吃我煮了十幾年的飯了,父女倆還有什麼好道謝的?」
  海書笑望父親,眸中的晶瑩濕潤卻訴盡了千言萬語……
  是啊!什麼都不必再多說,只要彼此知道這份濃得化不開的感情,無論世事如何更迭變替,都無法影響、改變它……這就足夠了。
  她和楚軍的感情呢?現在雖是纏綿的熱戀期,但是未來能將它錘煉成天長地久、永不變的愛情嗎?
  不過無論如何,她勇敢去愛了,這一點就已經勝過太多未曾嘗過情愛滋味的世間男女。
  她豁然開朗起來,眉宇間再沒有糾結的凝重。
  管戚鳳橘怎麼想,最重要的是她和楚軍怎麼相愛,怎麼去過他們未來的人生,這才是最重要的!
  「爸,你今天抓回來的是什麼螃蟹呀?好像好好吃的樣子。」她愉快地問,迫不及待拿了兩副碗筷過來。
  「這是青蟹喔,外面餐廳賣很貴,而且還吃不到這麼新鮮的呢!」老季幫女兒添了一碗,還夾了幾大塊的蟹肉塊放進她碗裡。
  「爸,太多了啦,你自己也多吃幾塊。」她也幫父親舀了好大一碗。
  老季既感動又高興,「好好好……哎呀,稀飯滿出來了。」
  父女倆吃了好一會兒,海書才想到父親剛剛交代的話。
  「爸,你剛才說要跟我請什麼?」她邊問邊咬著香甜的蟹腳。
  「剛才?」老季愣了一下,「對了,我差點忘記,我要問你跟那個阿軍現在怎樣了?是不是已經很好了?」
  海書甜甜地笑了,止不住的甜蜜溢滿心頭,「嗯,差不多啦!」
  「好就好,還有差不多的。」老季卻看出女兒早已經陷入愛河了。
  「嘿嘿!」她傻笑,平時的精靈頑皮已不復見。
  老季快慰地道:「太好了,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跟他結婚?」
  海書一口粥噴了出來,「什、什麼?」
  「你不是已經很喜歡人家了?我看得出他也喜歡你,那你們的婚事就快快訂下吧!」老季搓著手,高興地道。
  「爸,你開玩笑,我今年才十九歲。」她臉紅地道。
  「那有什麼關係?」
  「反正……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個月,我不想這麼快談婚事,總要再多一點時間相處看看。」她埋頭吃粥,聲音小小細細的,幾不可聞。
  「不用了啦,喜歡就快點訂下來,免得被別的女孩子搶走了。」
  父親的話說中了她的心事,但是海書還是搖了搖頭。
  「如果他這麼容易就被搶走的話,那我也不要這種老公了。」
  「哎呀,他是很有責任感的人,不會這樣的啦!」
  「爸,我知道你擔心,可是我們現在這樣子很好啊!」她抬頭給父親一個笑臉,努力安撫他。
  老季咕噥道:「你都不知道現在的人心好狠的,如果喜歡的話就硬給你搶走,到時候你就欲哭無淚喔!」
  海書盡量不讓父親的話影響她,可是戚鳳橘對楚軍的虎視眈眈卻讓她無法安心。
  難道她該聽從父親與楚軍的話,早一點結婚、定下來嗎?
  海書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稀飯,突然覺得吃不下了。
  「隊長,外找。」執勤兵匆匆忙忙地敲了門,「情報組的戚長官來了。」
  楚軍從繁重的公文中抬頭,眸色掩不住一絲訝異,「請她進來。」
  「是!」
  不一會兒,鳳橘身著軍裝走了進來,楚軍則是噙著一抹微笑款待。
  「請坐,今天怎麼有空來?」他為她倒了一杯熱茶。
  「想你啊!」鳳橘艷艷的嘴唇漾著一抹甜笑,「不歡迎啊?」
  「怎麼會?只是你公務繁忙,怎麼有空來?」他示意她坐下。
  她特意坐在他身畔,保持些許距離地道:「我今天是來找你談談你的愛情生活。」
  「我的愛情生活?」楚軍挑眉笑道:「那一天你們都看過我的女朋友了,我很快樂,也很幸福。」
  她深深地凝視著他,「她真的是你要的嗎?」
  「是的。」他溫和卻堅定地道。
  「你這麼確定?」她緊追不捨地問。
  她的態度令楚軍有一些不悅,「鳳橘,你在懷疑什麼?」
  鳳橘這才發現自己太躁進了,連忙微笑掩飾,「沒有,我只是關心你,不過幾個月沒見你就掉入情網……對我而言太突然了。」
  他的眼神倏地溫柔許多,「鳳橘,我知道這對你來說衝擊很大……」
  鳳橘的心驀然一動。難道他明白她的心意了嗎?
  「我們兩個是多年的老同學了,今天我已經找到真愛,而你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你這麼出色,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到一個最足以與你匹配的好男人。」楚軍誠摯地道。
  鳳橘的眸光瞬間黯淡了,滿心希望轉為幻滅。
  「我還以為你都明白了。」她低低地道。
  他凝視著她,關心地道:「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或許我能夠幫你分擔一些。」
  她鼓起勇氣,眸光熾烈地凝望著他,「是你,我的心事就只有你!」
  他微微一震,黑眸漾著不解與微愕,「鳳橘……」
  她決定豁出去了,已經暗戀他這麼多年了,她現在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鳳橘心想。
  「我愛你。」她堅定地道,眼神緊緊鎖住他。
  楚軍雖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卻也無可避免地呆住了半晌,因為這個消息對他來講實在是太驚人了。
  他多年來視為好友、老同學的鳳橘……竟然對他告白!
  他花費了好些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地搖頭,「鳳橘,我很訝異。」
  她眸光火熱地望著他,語氣充滿希冀,「我知道你一定會驚訝,但是這是千真萬確的,從我進軍校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
  楚軍的心微微一震,「我從來沒想到,也從來不知道。」
  「我一直對你暗示,只是你好粗心大意,從來沒有把我的話當真。」鳳橘的口氣帶著微微的幽怨。
  楚軍的心因她的話再次震動,他撫著額頭,泛著苦笑,「鳳橘……你知道這個消息對我來講,實在很驚人,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聲謝謝,雖然我不能接受你的愛。」
  她鳳眼倏睜,「為什麼?」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他微帶歉然地道。
  「可是你和她不過認識多久?三個月?兩個月?」情報組的工作較忙,她這兩、三個月沒有與他聯絡,竟然就已人事全非。
  「一個月又二十七天。」他沉聲地道:「雖然與她認識不久,可是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並不會因為時間的長短而有影響。」
  「我不相信。」她咬著牙道:「楚軍,我們認識八年了,難道還抵不過這兩個月嗎?」
  他首次發現她執拗過人。「鳳橘,我們的感情一向是老同學、好朋友,你不能夠混為一談。」
  「不!我愛你八年了,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但是這一點卻改變不了什麼。」楚軍溫和地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我想要盡快和她結婚。鳳橘,我很抱歉讓你落空了,但是我們永遠是朋友。」
  鳳橘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眼底的絕望與哀傷卻怎麼也抑止不住,「我不要跟你做永遠的朋友,我要跟你做夫妻,天知道我已經盼了多久了。」
  他無奈地道:「鳳橘,很抱歉。」
  「你別說了,我不會放棄的,只要你和海書還未結婚,我就有希望。」她眸光堅定,顫抖的聲音無法阻絕她的決心。
  楚軍輕輕地歎息,「你何苦守著一個永遠不可能成真的夢想?」他不希望見到她這般為情自苦啊!
  鳳橘吞下淚水,美麗的臉龐閃著倔強的光彩,「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喜歡海書哪一點嗎?」她有哪一點比不上海書?
  「喜歡是沒有理由的。」他嚴肅地道:「就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一樣是沒有理由,就是喜歡。」
  「那麼她哪一點吸引你?不過是一個年方十九的丫頭片子。」鳳橘追問著。
  「她雖然只有十九歲,社會歷練也不多,但是她有思想、有深度,她的個性雖然頑皮、愛捉弄人,但是她卻有最柔軟、最善良的心腸。」想起海書,楚軍的唇邊情不自禁地漾開一抹溫柔深情的笑。
  這抹笑震痛了鳳橘,「我沒有思想、沒有深度嗎?」
  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的,我只能說,你非常的獨立自主,能幹、美麗又聰明,但是畢竟不適合我。」
  「我可以改。」
  「何必呢?你的美就在於你的自信和雍容,如果為我而改變,這就不是你了。」他誠懇地道:「鳳橘,你會找到適合你的人,相信我。」
  「你就是那個可以與我匹配的男人。」她堅持地道。
  楚軍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我無話可說了。」
  既然怎麼轉也轉不出死胡同,他再怎生相勸也沒有用,只有等她自己走出迷霧了。
  只是他的心還是無法稍微輕鬆起來……畢竟是八年的老同學了,演變到現今這步田地,兩人也難免尷尬,恐怕再也無法恢復以前的情誼了。
  他心痛的就是這一點……
  對鳳橘來說,今天的告白反而加深了她要得到楚軍的決心……無論如何,她會利用手邊的任何資源和情報,好好地對付季海書。
  她不相信一個十九歲大的黃毛丫頭能夠贏得了她!
  在鳳橘有心的旁敲側擊下,她從醫院裡打聽出海書的習慣和脾氣,也知道她喜歡淘氣的惡作劇,對於那些想佔她便宜的人,更是不遺餘力的想點子捉弄人。
  這讓鳳橘想到一個好主意。
  它認識楚軍八年了,比他知道的還要瞭解他,她知道他的優點和弱點在哪裡,也知道該怎麼讓他死心塌地的娶她。
  至於季海書……想跟她玩把戲還早得很呢!
  女人的怒氣是很可怕的,絕對不要小看一個女人的嫉妒與報復之火……
  海書今天上的是早班,七點就到了急診室。
  今天早上病人還是很多,也許是因為冬天越來越冷的關係,所以有不少老人是因為被懷爐燙傷皮膚,或是因為冬天的流行性感冒而來掛急診的。
  海書和另外三名護士幫忙打點滴、抽血、驗尿,一個早上就在忙碌中過去了。
  忙到中午十二點,她們才輪流交班去吃飯。
  通常海書都會選擇到醫院內的附設餐廳吃飯,因為那裡的飯好吃又便宜,有時候光吃海鮮炒麵就可以飽到消夜都不用吃了。
  輪到海書交班去吃飯,她高高興興地哼著歌曲,走向餐廳。
  在迂迴的走廊中,迎面走來一名眼熟的美麗女軍官;海書的心微微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等你很久了。」鳳橘沉穩地道。
  海書的心猛地一跳,「你怎麼知道我中午會在這裡吃飯?」
  鳳橘只是聳了聳肩,「走吧!我請你……」
  「不用了。」海書回道。她才不想消化不良。
  「我有話要告訴你,是關於楚軍的,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要聽。」鳳橘冷冷地露齒一笑,「不過你一定會後悔。」
  海書手腳有些發冷,但是鳳橘的挑釁卻讓她氣上心頭,「走就走!」
  她們倆來到一家自助餐鋪子,隨便挑選了幾樣菜以後就坐了下來。
  海書動也沒有動面前的炒米粉和咖哩雞球,她只是盯著鳳橘,道:「你可以說了。」
  鳳橘卻慢條斯理,彷彿要折磨海書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吃著東西,似乎不忙著開口。
  海書再也受不了了,她倏然站起來,「如果你只是把我叫來看你吃飯的,那請恕我失陪,我有比陪千金大小姐吃飯還重要的事要做。」
  鳳橘眸光一閃,「給我坐下。」
  「憑什麼我要聽你的?」海書簡直不敢相信,虧她還覺得戚風橘漂亮又有智慧呢!原來也不過爾爾。
  一樣是隻母老虎!
  「就憑我是你的上司。」鳳橘冷笑,「你該知道海軍醫院是軍方的,如果我不想讓你留在這兒,只要稍微用一點手腕就足以踢開你……所以你還是乖乖地坐著,聽我把話說完。」
  海書氣得渾身發抖,「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自以為是的女人,你以為你是總統啊?告訴你,我季海書不是被嚇大的,就算你權勢滔天又怎麼樣?你要真敢亂用關係開除我,我就鬧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海軍有你這號人物!」
  「你不敢的!」鳳橘臉色一硬。
  海書一昂頭,「你試試看!」
  僵局持續了一分鐘……
  鳳橘瞇起眼睛,生硬地道:「如果你想知道楚軍的事,你就坐下。」
  海書反而不急了,她故意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望著鳳橘,直到鳳橘的情緒有些不安、憤怒。
  「真不知道楚軍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沒有禮貌的女人,跟個野孩子沒兩樣,一點規矩都不懂!」鳳橘不客氣地罵道。
  海書不屑地道:「我這個野孩子總比你這個變態老巫婆好,你以為這裡是左營軍區,我是你的部下呀?莫名其妙!」
  誰怕誰?
  「若不是看在楚軍的面子上,我早就教訓你了!」鳳橘咬牙切齒。
  「若不是看在楚軍的份上,我早就走人了,還理你在這裡張牙舞爪的亂咬人哪?」要比為人,海書絕對不會輸。
  鳳橘快要把一口牙齒咬碎了,她怒氣騰騰地瞪著海書,「你不要仗著楚軍喜歡你,你就這樣無法無天!」
  「我哪一點無法無天了?你說!」海書不懼地道。
  鳳橘迅速冷靜下來,她發揮著訓練有素的鎮定,甚至還露出一抹嘲謔的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難怪楚軍老是在我面前說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既喜歡跟人鬥嘴,又喜歡捉弄別人,他還說這一點讓他傷透了腦筋,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海書心一痛,有些喘不過氣來,「你騙人!」
  「你自己可以找他求證,問他有沒有在我面前說過這種話?」鳳橘冷笑。
  她在軍校裡,除了情報搜集的專才外,最擅長的就是打心理戰,這個小娃娃怎麼玩得過她?
  海書臉色蒼白,「就算他跟你說過又怎麼樣呢?這絲毫無損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再說,他覺得我頑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又與你何干?」
  「你還是沒有聽出我的重點。」鳳橘得意了,她好整以暇地吃著食物,眼神充滿銳利、譏刺地看著海書,「楚軍是個優秀的軍官,他平常日理萬機的,你以為他有多少精力陪你玩小娃娃的遊戲?你知道他陪你出去看星星,陪你講電話請到深夜,白天有多累?」
  海書臉色越來越白……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出去看星星、深夜的電話長聊……難道在背地裡,楚軍都覺得無法消受,而跑去跟戚鳳橘吐苦水?
  「醒醒吧!你不過是個小孩子,跑來玩什麼大人的愛情遊戲?」鳳橘目光鄙夷地看著她。
  海書心一凜,心頭一陣濃重的苦澀,「你……」
  眼見海書臉色越發蒼白,鳳橘知道自己的話產生了效用,她暗自竊笑著,表面上還是裝作冷峻而凝重。
  「你見過他的父母嗎?」
  海書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將話題轉開。
  「你沒見過。」鳳橘得意地道:「他為什麼不帶你去見他的父母呢?那是因為他還沒有辦法決定,究竟要不要讓他的父母知道有你的存在。我曉得他想要娶你,可是你的諸多缺點卻又讓他卻步……你先不用反駁我的話,今天如果他真的想要娶你,他沒有理由不帶你去他家的。」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答應他的求婚。」海書駁道。
  「你好天真。」鳳橘緩緩地搖頭,「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天真,這麼容易就相信了幸福的假象。」
  「我不相信你的話。」海書振作精神,「你絕對不希望看到我和楚軍有結果,所以我幹嘛要在這裡聽你講這些未經過證實的話呢?不!我根本不用證實,因為你的話本來就是無稽之談,我才不會讓它影響到我和楚軍的愛情。」
  局勢急轉直下,鳳橘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海書從她的表情裡嗅出一點異樣,越發證實自己的想法,「你果然是唬我的。」
  「你當真這麼認為嗎?」鳳橘目光挑釁地看著她。
  「你唬我,這本來就是事實,好了,我想今天中午我已經夠飽了,你在這兒慢慢用吧!戚長官。」海書端起餐盤,頭也不回地離開。
  鳳橘凝視著她的背影,瞇起眼睛,「好!不聽我的,那麼我只有讓你更痛苦了。」
  她再也不會心軟了!
  海書回到急診室,被鳳橘方纔的驕蠻舉措氣得胃痛。
  什麼東西嘛!莫名其妙跑到這裡來胡言亂語,害她緊張、心痛了好幾下,若不是自己聰明的話,恐怕早就落入她的陷阱中了。
  以流言攻人要害,雖然是古老的招數了,可是只要一不小心,一樣會墜入這個心理戰的圈套中。
  被那個變態老巫婆氣炸了,害她現在又餓又胃痛。
  海書揉著胃,走入急診室的櫃台。
  「海書,你幹嘛呀?臉色好難看。」同事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
  「看到鬼了。」她咕噥。
  「啊?」
  「沒有啦。」她露齒一笑,「你吃飽啦?剛剛A床的病歷給我一下,醫生有交代兩個小時幫他換一次藥,我看時間到了沒。」
  一個下午,海書都在飢餓與氣惱中度過,等到楚軍來接她時,她的小臉已經一片慘白。
  「海書,你不舒服嗎?」楚軍看著她的臉蛋,擔憂地問道。
  一見到楚軍,海書就想要向他哭訴委屈,但是素來的倔強個性讓她選擇了緊閉嘴巴,什麼都不說。
  幹嘛要讓那個老巫婆的話破壞他們之間的美好氣氛?
  反正她已經選擇信任楚軍,就不該再提出來質問他了。
  「我餓死了,你可不可以趕緊帶我去大吃一頓?」她嘻皮笑臉地看著他,「嗯,要不然你這個排骨給我啃也可以。」
  他失笑,擔心和緊張瞬間消失,「你呀!真是的,午餐沒吃飽嗎?」
  「什麼沒吃飽?我是根本沒吃。」她哀聲歎氣。
  他臉色一沉,「為什麼不吃飯?」
  「不能怪我,因為中午……」她吞了口口水,及時吞下幾欲衝口而出的話,「沒有胃口。」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沒有胃口也要勉強自己吃一點,要不然胃怎麼受得了?」他關懷地道。
  「好。」海書心窩倏地一暖。
  楚軍果然還是疼愛她逾恆,她實在不該懷疑他的。
  海書勾著楚軍的手臂,笑得比冬陽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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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4 06:51:14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海書哼著歌走進家門,卻看見父親一臉老淚縱橫,客廳裡還坐著幾名陌生男女。
  一個是高大挺拔的男人,一個是嬌小玲瓏、大腹便便的美麗少婦,還有一個比較高些,帶著專業女強人的氣息,卻依舊不掩嫣然美貌。
  海書站在門口呆住了,還來不及反應,一個講完行動電話,回到美麗女強人身邊坐下的男人又出色得令她眼睛一亮。
  這名男子異常俊美,有種玉樹臨風的翩翩丰采,卻又絲毫不顯脂粉味,嘴上常駐的一抹笑,簡直可以融化每一個女人的心。
  如果她不是已經有了心愛的帥帥軍官,恐怕也會被他迷倒的。
  「你們是……」海書訥訥地開口。
  沒想到外貌出色的兩男兩女見到她之後,眼睛倏然亮了起來,那兩名女子甚至還感動、驚喜地緊盯著她,晶瑩的淚珠在美麗的眼眶中閃閃滾動。
  「你是海書。」她們不約而同地開口,在彼此眼中看見了狂喜。
  「我是。請問你們是……」海書心底竟然莫名的覺得柔軟,彷彿與她們已經相熟了好多年。
  就像曾經讀過紅樓夢的一段,寶玉見著了黛玉,疑心這位妹妹是前世曾見過的那般眼熟。
  她現在也覺得她們好眼熟……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海書,她們是你的姊姊。」老季再也忍不住了,他涕淚縱橫地道。
  海書獃住了,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們,「啊?」
  「我們找你好久了,我們是你的姊姊。」美麗少婦噙著淚,笑容卻無比燦爛,「我是你的大姊星琴,她是你二姊宿棋,我們還有一個小妹妹音畫,現在已經找到你了,再找到音畫,我們四姊妹就團圓了。」
  「可是、可是……」海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有姊妹?她們是四個姊妹……這是在做夢吧?她不是獨生女嗎?老爸幾時還生了其他的女兒呢?
  她多希望這是真的啊,只是……她得弄清楚!
  老季看出她的迷惘,含淚解釋,「海書,這個秘密已經藏在我心底十五年了,你不是我親生的,而是我十五年前的主子的女兒。」
  海書的心大大一震。這不是真的吧?
  她……她還有這麼離奇的身世?可是……可是為什麼老爸從未提起?
  「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一開始是怕仇人再追殺你,後來是怕將你還給了饒家,剩下我一個孤單老人……我捨不得啊!」老季邊說邊掉淚。誰想像得到一個粗壯豪爽的男人會脆弱至此。
  「我……姓饒?」海書顫聲問道。
  「是,我們的父親是十五年前的饒若翰立委,當年因為父親得罪了政界小人,所以被謀殺……」星琴哽咽,每回想起往事就傷心一次,「當年在混亂中,家裡四名傭人將我們四姊妹救走,隱姓埋名,流落各方……直到今年我和你大姊夫揪出了那幾個政界敗類後,才得以找尋你們……詳細的情況我們慢慢再聊,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海書愣愣地看著面前四個初次見面、卻滿心關懷疼愛她的人……
  這是……她的姊妹和親人……
  天哪!
  她的熱淚不知不覺滾落了,在「父親」的鼓勵,與內心強烈的驅動下,腳步自有意識地走向他們。
  姊妹三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淚水交織著激動的狂喜,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得了口說話,因為唯恐一開口就哽咽不成言。
  三個大男人都感動地凝視著她們姊妹重逢。
  一會兒,海書先控制住自己的淚水和激動,她吸吸鼻子笑問,「大姊,二姊,你們還沒有跟我介紹兩位姊夫吧!」
  星琴又笑又掉淚地道:「對喔,我還真是忘了。來,這是你的大姊夫於開,你別看他是中國人的樣子,其實他是英國人,得用英語跟他溝通,當然你也可以跟他說中文,不過意思得用猜的,因為他的中文很爛。」
  海書驚喜地看著那名高大壯碩的男人,「姊夫是英國人?老天,好勁爆喔!」
  「這表示你很高興見到我嗎?」於開側著頭,瞇著眼睛笑了。
  好性感的男人喔……海書情不自禁被他吸引了。
  「姊,」她轉頭望向星琴,「姊夫中文不錯嘛!你怎麼說他講得很爛呢?」
  「那是因為他很奇怪,英文、德文、法文,甚至意大利文都很溜,偏偏中文怎麼學都學不好,有時候用成語罵他他也聽不懂,上回我說他『冥頑不靈』,他還高興得很呢!」星琴白了於開一眼,眼底的笑意與愛意卻是濃得化不開。
  海書覺得好幸福,有這麼棒的姊夫……看他一身的范倫鐵諾,應該成就也不錯吧!
  「你大姊夫是英國UK集團的老大。」星琴慢條斯理地介紹完,露出甜甜笑意地道:「對了,該宿棋介紹她老公了。」
  利落、瀟灑又嬌媚的宿棋笑了笑,對自動湊過來的俊美老公捏了兩把,「他是你二姊夫,叫做江新樓。曾經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現在是新好男人……新樓,你不是準備了見面禮要給我們的妹妹嗎?」
  新樓優雅地掏出一個酒紅色的小禮盒,滿臉寵愛地遞給海書,「海書,這是送給你的,是我和你二姊到西雅圖度蜜月時特地買的喲!」
  海書又驚又喜地接過,「謝謝二姊夫……哇!」
  盒子裡擺著一條細細的卻精緻典雅的翡翠手鏈,看起來相當動人。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二姊夫以前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了,因為他很懂得女性的心理啊!
  於開不甘示弱地擠了過來,「我也有見面禮!海書,你想要什麼告訴我,大姊夫一定弄來送你。」
  星琴白了老公一眼,「不好意思,你大姊夫是商場上著名的霸主,所以講話都是這種口吻。」
  「對啊、對啊!」新樓眼見大姊夫被罵,有點幸災樂禍地笑道。
  「對什麼?你皮癢了是不是?」於開微挑濃眉,好整以暇地道:「嗯,你們公司最近營運不錯吧?不知道股東大會幾時召開?」
  「姊夫,你就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對我們公司下『毒手』吧!」宿棋好笑地道。
  於開對新樓做齜牙咧嘴狀,「看在我可愛的小姨子份上,放你一馬。」
  「多謝姊夫手下留情。」新樓還煞有其事地表現出牙齒打顫的樣子。
  幾個人逗得海書哈哈大笑,都快要把眼淚笑出來了。
  儘管表面上促狹、打趣,但他們的眸光卻都溫暖、感動地看著這個花了好些氣力才找回的三妹,嘴角的笑也因為她的笑而更加擴大。
  老季看著他們一家團圓、和樂融融,雖然感動安慰,卻也忍不住傷悲了起來。
  「爸,你別難過,雖然我和姊姊們團聚了,可是你是我的『父親』,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的。」海書注意到父親的落寞,連忙走到他身畔,緊緊地擁住他。
  老季眼淚又撲簌簌地掉下來了,「海書……不,三小姐。」
  「季……季伯伯,您別這樣客氣了,以後還是叫她海書吧!」星琴走近他,溫柔地道:「我們還要感謝您,當年若不是您及時抱走海書,含辛茹苦地照顧她長大,我們姊妹也沒有辦法再見面了。」
  宿棋也溫和地道:「以後您就喊我們的名字吧!您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會好好孝敬您的。」
  「大小姐……二小姐……」老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您又忘了,叫我宿棋,她是星琴。」
  「是……」他吸吸鼻子。
  「好極了,大家都歡喜,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回英國?」於開愉悅地道。
  「那一句成語叫『皆大歡喜』。」星琴忍不住糾正。最近她擔任老公的私人中文教師,卻每每被他氣得半死。
  真是不受教的死洋鬼子。
  「大姊,你太嚴格啦!」海書噗哧一笑。
  「海書,大姊夫已經習慣被大姊罵了,一天不被罵,他會覺得不舒服。」宿棋笑道。
  「是啊!如果沒有被星琴這樣罵一罵,那就不『皆大歡喜』了。」於開難得搞笑,可是一搞笑起來就精彩絕倫,令人拍案叫絕。
  大家都笑了。
  星琴還是忍不住翻翻白眼,對於開道:「你又亂用成語了,以後我要叫小寶寶不要跟你講英文,看你怎麼辦。」
  「對啊,大姊夫,讓小寶寶糾正你的中文成語,那就太丟臉了。」
  「是呀,淪為小孩子的笑柄,很可憐的耶!」
  兩個妹妹不約而同聲援大姊,於開無奈地攤了攤手,做投降狀。
  「OK!我敗了。」
  就連新樓也忍不住朗笑出聲,被於開連連瞪了好幾眼才忍住。
  「對了,海書,你的紅珊瑚戒指呢?」星琴突然想起父親給她們的姊妹戒。
  那是饒家的信物,也是父母親留在世上的紀念物……
  海書一愣,「啊?」
  她壓根兒沒見過什麼紅珊瑚戒指呀!
  老季及時說道:「在我這兒,我一直收著呢!」
  大家這才大大鬆了口氣。
  等到老季跑進去找那枚名貴的珊瑚戒指時,海書這才想起於開剛剛講的話。
  「姊姊,你們都住在英國嗎?」海書問道。英國對她而言是一個只有在電視或世界地圖上才能看到的國家,她真的可以去那兒居住嗎?
  只是……楚軍怎麼辦?
  「大姊和大姊夫住英國,不過我和你二姊夫住在台北。」宿棋微笑解釋,「大姊夫很希望我們搬過去英國與他們同住,可是我們都有各自的事業和家庭,所以只好一年飛去英國幾趟,再不然就是他們偶爾回來台灣,其實這樣也不賴呀!」
  海書想了想,笑得有點心虛,「大姊夫,恐怕我也得像二姊這樣了,有空才能去英國看你們……」
  「為什麼?」所有人不約而同問道。
  「因為我在這裡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了,我捨不得離開他。」海書臉紅地道。
  「哎呀,這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姊夫們快樂地互覷一眼。
  「海書,可是你不是才十九歲嗎?對方是誰?」星琴擔憂問道。她很怕妹妹的追求者是那種有口無真心的痞子型。
  「他叫楚軍,是左營的軍官,他很厲害喲,是海軍爆破大隊的隊長呢!」她驕傲地道。
  「哇!」新樓吹了一聲口哨,滿臉敬佩,「那是海軍的特種部隊呢!」
  「海書,沒想到你的眼光也這麼好。」星琴實在為妹妹高興。
  「他很愛你嗎?對你好不好?」宿棋關切地問道。
  「他對我很好,一直向我求婚。」海書的臉更紅了。
  「那就答應他吧!你還考慮什麼呢?」於開說道。被叫大姊夫的滋味實在不賴,他已經上癮了。
  新樓也期待得不得了,「對、對、對,我也好想要有一個妹婿……」
  星琴和宿棋各自白了老公一眼。
  「沒關係,慢慢交往,反正真正的愛情是歷久彌堅的,你還年輕,別這麼早就嫁人。」星琴哀聲歎氣,「不要像我,嫁人就沒行情了。」
  於開緊緊地摟著她,濃眉一挑,「像你有什麼不好?有老公疼。」
  大家都笑開了,因為於開可是很認真的,他最怕他親愛的老婆抱怨他不夠溫柔體貼,誰教他當初「得到」她的手段不太光明正大,現在才要落得被老婆抱怨、奚落的下場。
  「姊姊,你們和姊夫可以在高雄多留幾天嗎?我捨不得你們這麼快就離開我。」海書依依不捨地道。
  「會的,我們會多陪你的。」宿棋緊緊地抱住海書,眼眶濕潤,「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最小的妹妹還未找到呢!」
  「我們今天一下高雄就來找你了,不過你姊夫已經訂好霖園的總統套房,今天晚上我們姊妹一定要好好聚聚。」星琴道。
  霖園總統套房?哈哈……她跟霖園的總統套房還真有緣呀!海書心想。
  「可是那不是很貴嗎?一晚七萬七耶!」她忍不住吐舌頭。
  「於開說那裡的服務很好,房間不錯,視野也很棒。」星琴無奈地道:「他說要住就要住最好的,其實別家飯店也不錯啊!」
  「沒關係,反正大姊夫別的沒有,錢最多。」宿棋好笑地道。
  「哇!」海書瞠目結舌。
  她的姊姊和姊夫們……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呀?
  接連一個星期,海書都跟醫院請假,陪著姊姊們去高雄各個名勝古跡玩,還去百貨公司瘋狂大採購。
  她注意到兩個姊夫都一邊體貼地陪著她們逛街,一邊講行動電話搖控各自的生意。
  真是了不起。
  她開始想像如果她和楚軍結婚後,會不會也是這樣子呢?
  呵!想想就覺得好甜蜜呀!
  這幾天她跟楚軍晚上照例通了熱線電話,除了同他分享與姊姊團聚的好消息外,也為了要陪姊姊而跟他告假,沒法子跟他出去約會了。
  不過令她覺得高興又窩心的是,今天楚軍將在有名的海鮮樓設宴款待她的家人,也算是正式與她的姊姊們見面。
  「姊,我們回飯店了好不好?你逛這麼久不累呀?肚子裡的小寶寶也累了吧?」海書忍不住道。
  身後兩個姊夫已經拎著大包、小包,連行動電話都用肩膀夾著講了。
  「我不累,還沒幫你買長裙呢!你怎麼都穿長褲?」星琴看著櫥窗內的美麗服鈽,對海書道。「那,宿棋,這一套不錯,你要不要買回家穿?」她又轉對宿棋問道。
  「不用了,我不想累垮新樓。」宿棋笑道。
  「男人就是要操才會勇,像我老公,平常的運動只有打打高爾夫球和手球,無聊得要命,每次要他陪我出去逛街,他就只會吩咐英國最有名的專櫃,直接把最新服飾都拿到家裡來……真是的,這年頭還有人這樣做的嗎?」
  「你們好像英國皇室喔!」海書羨慕道:「真好。」
  「一點也不好玩,丟臉得要死。」星琴想法不同。
  於開有些無奈地道:「她呀,腦袋瓜子跟別人不一樣,每次坐我那輛加長型的轎車就說丟臉,也不想想看自己挺著大肚子,坐寬敞一些的車不是比較舒服嗎?」
  「那不叫寬敞的車,那已經是陸地上的航空母艦了,車子大成那個樣子,見得了人嗎?」星琴咕噥。
  海書看著大姊和大姊夫在鬥嘴,又欣羨又好笑。
  他們好甜蜜喔!
  快樂的時光總是容易過,海書儘管捨不得,可是姊姊和姊夫們都有事要忙,尤其是姊夫們都有龐大的事業要管理,也無法久待,所以他們約好了過年時要在台北一起過,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高雄。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星期,卻讓海書重新得到熱鬧、溫暖的家庭之愛。
  尤其是楚軍和姊夫、姊姊聚餐那晚,是她感到最幸福與快樂的一個夜晚。
  他們相談甚歡,她也看得出姊姊和姊夫們都對楚軍很滿意,並且誠心接納他成為家裡的一分子。
  現在就剩下時間的問題了。
  她有信心,她和楚軍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這一天,海書高高興興地上班,因為楚軍跟她約好下班以後要帶她回去見他的父母親。
  呵呵!真是不害臊,之前她還抗拒得要命,現在居然滿心期待。
  也許是因為受了姊姊她們婚姻幸福的影響,她開始覺得為心愛的人生個小寶寶也不錯了。
  下班前十分鐘,海書邊哼著歌曲邊幫一名病患綁好繃帶,才緩緩地踱回櫃台填寫資料。
  其他的護士去巡視急診病房的病患,就剩下她一個人守在櫃台,等待交班的同事。
  鳳橘就在這時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罐汽水。
  正當海書覺得突兀時,鳳橘已經先冷冷地開口,「你輸了。」
  海書愣了愣,笑了出來,「你發燒啦?怎麼講話亂七八糟的?」
  鳳橘瞥了玻璃門外一眼,看似隨意的將汽水放在櫃台上,臉上表情無比輕蔑,「我剛剛和楚軍談了很久,他說他最愛的人是我。」
  急診室裡只有遠處一、兩個躺在病床上休息的病人,只看得見她們交談,卻聽不見她們的談話,正好!鳳橘想著。
  海書一愣,「你別再說服我了,我是不會相信你的。我尊重你是楚軍的朋友,請你也尊重一下自己的身份好嗎?」
  鳳橘尖刻地咄咄逼人,「你是什麼東西?竟然跟我講身份,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護士而已,你配得上楚軍嗎?」
  海書這下子真的生氣了。她已經再三忍讓,為什麼戚鳳橘還要對她糾纏不清?
  「請你自重!」她氣得渾身發抖,真想拿安全帽丟她。
  鳳橘反而更輕蔑、不屑地看著她,「我看見你就覺得噁心,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跟我搶男人?告訴你,你在我眼裡連螞蟻都不如!我警告你,識相的就離開楚軍,否則我會不惜一切讓你……」
  電光石火間,鳳橘眼角瞥見楚軍正停好車走近玻璃門,再走個兩步就可以看見她們兩個了,她迅速地狠狠摑了海書一巴掌!
  海書氣瘋了,她想也不想地抓起櫃台上的汽水,朝著鳳橘潑去。
  鳳橘突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楚軍進門見到的正是鳳橘被潑中的情形,他的心猛然下沉,急急地衝進急診室。
  楚軍抱住緊緊地摀住臉龐、痛苦尖叫的鳳橘,他震驚地望向海書。
  「你對她潑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可以感覺得到一陣灼熱感和惡臭味。該死!是有腐蝕性的液體!
  「醫生!」
  聞聲而來的護士和醫生們急急將鳳橘搬上病床,然後飛快地做起一連串緊急搶救處理。
  海書手上還拿著汽水罐,裡頭潑出的一些液體也狠狠地燒灼著她的手,但她卻渾然未覺。
  她呆住了,一顆心被楚軍方才又怒又氣的眼神與質問戳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怎麼轉瞬間,幸福就在她眼前粉碎了?
  她到底做了什麼事?
  一陣混亂後,海書被帶到警察局,楚軍儘管又著急又心痛,但他還是得以證人的身份去警察局做筆錄和說明。
  軍方也派人關心這件案情的發展,因為受傷的是軍方高級軍官,他們不可能單單讓警方偵訊兇手。
  海書始終沉默,就連有人注意到她手上的灼傷,忙著為她包紮時,她也一無所覺。
  方纔倏然發生的劇變令她呆掉了,楚軍的逼問更是讓她的心徹底碎裂。
  等到她回神時,警方已經特別通融讓楚軍進入偵訊室,並且讓他先詢問她為什麼要對戚鳳橘潑稀釋鹽酸的事。
  「海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楚軍凝視著她,心痛地問道。
  海書回過神來,怯怯地道:「你……你說什麼?」
  「你為什麼要對鳳橘潑鹽酸?」
  「那汽水罐裡是鹽酸?」她可憐兮兮地問道。
  「季小姐,請你不要再跟我們打啞謎了,急診室裡有多位病患,包括這位楚少校,都親眼看見你對戚少校潑鹽酸,你還要裝傻嗎?」一位警察不悅地道。
  海書的心重重一沉,「不是我……」
  那罐子裡的鹽酸不是她裝的,不是啊!
  楚軍的心擰成一團,他略帶譴責地道:「海書,我也親眼看見了。」
  她又是在惡作劇嗎?可是這次的惡作劇實在太過火了,若不是及時急救,鳳橘的臉恐怕就毀了。
  難道她永遠不明白害人害己的道理嗎?年輕愛捉弄人是一回事,可是今天她的行為已經變成惡意的傷害了。
  如果鳳橘要告她的話,那麼……老天,她就得入獄了!
  「你也以為是我蓄意潑她鹽酸的?」海書緊緊地盯著他,希望在他眼中看見信任和瞭解。
  她多希望他能聽她解釋,並相信她……
  可是他的眼神卻像是對她宣判死刑,從他的眼神中,她彷彿可讀出「你又頑皮捉弄人了,可是這次卻玩得過火,闖了大禍」。
  楚軍看著他最愛的女人,心底多麼想要為她辯白,可是他堅定的是非原則卻無法容許他因私而忘公。
  「海書,我親眼所見。」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如昔,可是海書卻聽出一絲心寒的語氣,「我現在只想知道為什麼?」
  海書撫著火辣辣的臉頰,在強烈至極的心痛過後,她才感覺到臉上的摑傷。
  記憶再度閃入她的腦海中——
  「她打我……」她低聲道,不可思議地回想,「她竟然打我……」
  所有人都誤解她的話。
  楚軍吸了一口涼氣,難掩心痛地道:「海書,就為了她打了你一巴掌,你就……」
  什麼叫做「就為了她打你一巴掌」?
  海書倏然抬頭,憤怒和恨意盈滿眼眶,「是!她打我一巴掌不算什麼,我潑她鹽酸卻是大錯特錯,對不對?」
  楚軍一愣,依舊心痛著她的思想怎麼如此偏激,這跟他所認識、所愛的海書怎麼不一樣?
  難道她一點都不後悔對鳳橘潑了鹽酸嗎?
  「我恨你,我恨你的不信任!」海書頓時覺得心好冷,「沒錯,是我潑她的,你是證人,你可以親手宣判我的死刑……我無所謂了。」
  是她瞎了眼睛,才會以為短短的兩個多月,她就找到這輩子的摯愛……這果然是上天跟她開的玩笑。
  因為他,她惹來這一切,被掌摑、被辱罵、被冤枉,現在還要被捉去關……
  好,很好!
  她會永遠記得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對她落井下石,首先宣佈她的罪大惡極!
  楚軍望入海書冰冷、充滿恨意的眸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為什麼她會這樣看著他?
  「無論如何,我會說服鳳橘不要對你提出告訴的。」他一咬牙,讓自己不去看她眼中強烈的恨意。
  海書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坐著,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她嘗到了愛情逝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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