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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 笑問生死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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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4 17:46:40
第八章   


  獨孤笑愚幾乎半邊身子全被大蟒蛇的胃液噴到了,有的地方不但被剜刮至深可見骨,連骨頭也不得不狠下心去刮乾淨,在他昏死過去之前,他只說了一句話。

  「該死的二叔,裡頭明明有五條大蟒蛇!」

  難怪他會如此狼狽,還逃得出來算他厲害!

  但逃出來是一回事,他身上的傷又是另一回事,他那半邊身子被剜刮得坑坑洞洞的,有些地方挖得連白摻慘的骨頭都露出來了;有些地方一大塊肉被挖掉了,簡直就像肉攤上的豬肉,零零散散的快被賣光了。

  最教人擔憂的是,打從昏厥過去之後,他就沒清醒過,他們隨身攜帶的刀傷藥根本起不了任何效用,雖然宮仲書已趕回大理去請大夫,但來回最快也要四、五天,獨孤笑愚能不能捱到那時候實在是個很大的疑問。

  而最可恨的是宮如媚母子三人,他們竟然毫不在乎獨孤笑愚的傷勢,趁亂拿了萬年冰玉盒就跑。

  「走了也好,自今爾後,我再也不管他們的事了。」宮孟賢說道。

  宮如媚母子三人一離開,陸佩琴和海公子如果不跟去的話就太可疑了;既然兩個大美女都走了,崔景自然也要跟緊她們,否則他就不叫風流公子。

  至於夏侯嵐,也許他終於看清楚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獨孤笑愚,跟這一趟來,他原想好好表現一下,也好讓宮雪菱明白她做了一個多麼錯誤的選擇,結果只讓自己顯得更可悲,於是,他也悄悄走了。

  要是他知道他這一趟來反而讓宮雪菱更加瞭解她對獨孤笑愚的感情,他可能會懊惱的乾脆一掌打死自己算了。

  最後只剩下崔蓮,她並沒有跟她哥哥一起走,寧願留在宮仲卿身邊,雖然她不會醫術,但可以幫忙照顧孩子,好讓宮雪菱能夠專心看護獨孤笑愚,而她這一點體貼,也終於讓宮仲卿真正的正眼注意到她了。

  「謝謝你。」宮仲卿誠心道。

  「不客氣,她是個很乖的孩子,很好照顧的。」崔蓮為孩子換好尿布後,開始喂孩子喝米湯。「獨孤公子那邊如何了?」

  一提到這,宮仲卿的眉頭就皺起來了。「情況很不好。」

  聞言,崔蓮也憂心的朝臨時搭建的藏族牛毛帳篷投去一眼。

  「二公子怎麼還沒回來呢?」

  「他才出發兩天,最快也要四、五天,我真擔心妹夫……」說不下去了。

  「不會的!」崔蓮忙道:「獨孤公子是好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宮仲卿喃喃道。

  而另一連,帳篷裡,獨孤笑愚幾乎全身都匝滿了繃帶,痛苦得輾轉呻吟不已,眼看厚厚的繃帶依然不停滲出血來,宮雪菱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這兩天來,她的淚水幾乎沒停過。

  「繃帶就快沒了,菱兒,你再去準備一些吧,我想你大哥那邊應該還有一些柔軟的內衫!」為免她更傷心,宮孟賢只好設法支開她,「這邊由我來就行了。」說著,他擰乾另一塊濕布放到獨孤笑愚高燒的額頭上。

  宮雪菱並不想離開獨孤笑愚,卻不能不離開,沒有繃帶就沒有辦法替獨孤笑愚換藥,就算普通的刀傷藥沒用,他們還是得盡人事。

  然而一掀開帳篷,她就愕住了。

  「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其他人來?!」

  就在帳篷前,宮仲卿正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一個瘦伶伶的年輕人,右肩背藥箱,左肩掛皮袋子,手上還拎著一個包袱,雖然文質彬彬的,但身上的陳舊長衫上下俱是破補丁,好像考不上科考的窮酸書生,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哪裡還顧得了身上穿得光不光鮮。

  難不成是屢考不中的落魄秀才,由於太羞愧自覺見不得人,於是決定躲到荒山野嶺來隱居?

  不對,他背著藥箱,應該是大夫!

  一想到這裡,宮雪菱立刻一個箭步上前,「這位公子是大夫嗎?」她滿懷期待的問。

  但那位年輕人根本不理會她,甚至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回答她的是宮仲卿。

  「他說他只是個說嘴郎中,根本沒本事醫人。」

  「可是他有藥,」宮雪菱指著藥箱。「也許他的藥有用!」

  「我也這麼跟他說了,可是……」宮仲卿無奈苦笑。「他說他的藥也是騙人的假藥,醫不死人,可也治不好人。」

  「騙人的……假藥?」宮雪菱怔了一會兒,眼眶禁不住又紅了。「那怎麼辦嘛,笑哥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呀!」

  本是面無表情、目光淡然的年輕人雙眸驀地閃過一絲異色。

  「請問姑娘剛剛說誰?」

  「笑哥,我的丈夫,他傷得好重,快死了呀!」

  「他可是複姓獨孤?」

  「對……咦?你怎麼知……耶?」

  才一眨眼,那年輕人業已身影一閃飄入帳篷內,宮雪菱和宮仲卿不禁呆了呆,連忙跟進去一看,年輕人竟已開始在拆除獨孤笑愚的繃帶,他的動作十分快速、熟稔,就像經驗豐富的大夫。

  「請準備熱水,」他一邊拆,一邊迅速吩咐。「還有繃帶,愈多愈好!」

  「馬上來!」宮仲卿立刻跑出去。

  「但你不是說你只是個說嘴郎中嗎?」宮雪菱疑惑的問。

  「那是藉口,我不喜歡替人療傷治病。」年輕人說。

  難怪他看上去就一副窮酸樣。

  不喜歡替人療傷治病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就窮一輩子,搞不好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更別提穿好看的衣服。

  「他的傷,你有把握嗎?」

  年輕人抬起炯炯神亮的眸子來,這是頭一回,年輕人正眼看她。

  「有我在,他想死也死不了!」

  


  三天後——

  獨孤笑愚吃力的撐開雙眼,眸子酸澀沉重得幾乎剛一睜開就想闔上,可是身邊的人影卻使他硬撐著不讓眼皮掉下來,並疑惑地想轉過頭去看清楚。

  是他嗎?

  誰知他才剛開始扭動頸子上的肌肉,一陣巨大而深沉的痛楚便彷彿驚濤駭浪般自左半身猛然襲來,那痛楚尖銳得好像同時有幾千幾百個人在用斧頭一下又一下地砍剁他的身體,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放過,而且直接砍到骨頭裡去。

  他覺得自己怏被砍成肉醬了!

  反射性地,他咬緊了牙關,想要以意志力忍受這一波幾乎無法忍受的疼痛,豈料痛楚卻沿著牙關蔓延到腦子裡頭去,使他整個腦子也像是在抽筋、在痙攣似的痛不可言,他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痛得連呻吟都呻吟不出來。

  「別動,千萬別再動!」朦朧的聲音,好像有人從遙遠的地方對他說話。「不要用力,不要反抗它,慢慢呼吸,對,慢慢的……」

  宛如催眠般的指引,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覆述,好半晌後,他終於慢慢的調勻了呼吸,痛楚也從高峰逐漸消退下來,最後成為一種重鈍的、麻木的感覺,而後,他再努力打開眸子,怔怔地和另一雙目光對視片刻……

  「怎麼,二叔也把你趕出來了?」聲音沙啞又孱弱。

  「爹說大哥既已成親,下個就該輪到我了。」

  「不成親就不能回去?」

  「是。」

  「那恐怕你這輩子都回不去了!」話落,獨孤笑愚的眼睛再度闔上,雖然他還有好多話想說,卻虛弱得再也沒力氣睜眼張嘴了。

  突然,他聞到一股奇特的幽香,跟著,一樣涼涼的東西湊上他嘴邊。

  「九轉返魂液,在大哥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已經給你喝下半瓶,再喝下這半瓶,你的精神就會回復過來了。」

  一聽可以回復精神,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啜飲起來,直至嚥下最後一滴。

  不一會兒,他便感到先前的孱弱迅速褪離他的身體,渾沌的腦袋轉趨清明,全身舒適異常,彷彿乾裂的土地浸潤了充足的雨水,整個人都充滿了勁頭,好像馬上就可以下田去墾上幾畝荒地了。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這只是他的精神回復了,跟肉體完全無關,他最好還是乖乖躺著,連根頭髮也別動,最多拉開眼皮看人,或者張嘴說話。

  「你,想回去嗎?」聲音依然透著疲乏,但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楚有力。

  「想。」

  「我想也是,咱們家裡頭兄弟姊妹二十幾個,就屬你最戀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一出門就想要回家,真是個戀家鬼!」

  「……」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隨便湊合了!」

  「如何個隨便湊合法?」

  「讓你自個兒挑,你一定挑不出半顆雞蛋、龍眼來,因為你不喜歡女人,那只好學學大哥我,哪個做爹的要把女兒嫁給你,或者哪位姑娘家主動說要和你成親,也甭管對方是圓或扁,你就娶了她,這麼一來,你不就可以回去了?」

  「是。」

  「很簡單,對不?」

  「對。」

  「那就按照我的話做吧!」

  「好。」

  很好,聽話的弟弟才娶得到老婆,不過……

  「話再說回來……」獨孤笑愚的目光停留在盤膝坐在他身旁的年輕人身上,深深歎息。「瞧你這副好像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德行,想要碰上那種機會恐怕也不容易啊!」

  「你就不能換件整齊一點的衣衫?」

  「這件還能穿。」年輕人面不改色的拉拉起碼有十幾個補丁的衫擺。

  「天,男人像你這般小氣、吝嗇的還真少見!」

  「我是節儉,節儉是好事。」

  「好好好,你就繼續節你的儉吧!」獨孤笑愚閉閉眼,再徐徐睜開。「現在,告訴我,我的傷勢如何?」

  「不輕,大哥你起碼得先躺上兩個月才能下床,之後再靜養兩個月就可以自己行動了,想要活動自如得再加兩個月,至於掄掌揮拳使功夫嘛……嗯,起碼得再四個月以上!」

  「要那麼久?」獨孤笑愚有點吃驚。「前前後後加起來十個月快一年了呢!」

  「你得先把肉養出來,人只有骨頭是動不了的。」年輕人嚴肅的指出事實。

  「說得好像我只剩下一副骷髏了!」獨孤笑愚喃喃道。

  「半副。」年輕人一本正經的糾正獨孤笑愚的語誤。「大哥你半邊身子的肉幾乎全被刨光了,若非我有千年紅參果和紫靈芝煉製的凝血續筋生肌膏,大哥絕捱不過三天,即便邀天之倖勉強捱過去了,想要完全康復也得耗上三、五年以上,而且也無法復原如初,往後你那半邊身子會無法施力、不好使喚,行動滯礙不便,甚至得拄枴杖走路……」

  他瞄一下藥箱。「幸虧爹讓我把凝血續筋生肌膏帶來了,我可以保證大哥定然能夠痊癒如初,與受傷之前沒有兩樣,甚至看不出半點疤痕來,不過非得要有那麼久的時間慢慢療養不可,生筋肉骨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想快就容易出差錯,更何況,這已經比三、五年快多了。」

  「的確,如果真是三、五年的話……」獨孤笑愚吞了口唾沫。「好吧,十個月就十個月,或許還趕得上種晚禾。」

  「想幹田里的活兒,得兩年後。」

  不能種田?!

  「你你你……你說什麼?」這才是真正的災難,最最沉重的打擊,如果不是不能動的話,獨孤笑愚會馬上爬起來跳腳給他看。

  「想幹田里的活兒,得兩年後。」年輕人又重複了一次。「如果不是我給大哥你喝下一整瓶九轉還魂液,大哥你起碼要十天半個月之後才能夠吭出一聲、兩聲,那一聲、兩聲聽不聽得見也有問題,哪能像現在這樣一醒來就話說個不停。所以,要干田里的粗活兒,至少得兩年後。」

  「兩年不能種田?那不是要我的命嗎?」獨孤笑愚好像快死了似的呻吟。「商量一下,不能少個一年、半年的嗎?」

  「沒得商量!」年輕人硬邦邦的回絕,毫不妥協。

  「可惡!」獨孤笑愚咬牙切齒。「都怪二叔。」

  「我聽大嫂說了,裡頭有五條大蟒蛇?」

  「沒錯,不是兩條,也不是三條,是五條,不是二叔在計算方面有問題,就是二叔來的那回恰好其他三條大蟒蛇冬眠未醒,運氣好沒給他碰上。他的運氣好,我的運氣就不太好了!」獨孤笑愚沒好氣地嘟囔。「說到你大嫂,她人呢?」

  「大嫂很囉唆,不斷詢問你的情況到底如何,我答得煩了就……」年輕人面無表情的用大拇指比比帳篷外。「支使她出去忙活,要她準備熱騰騰的鮮魚湯,你一醒來就可以喝,一涼了就得另外再煮,這時候她應該又在煮魚湯了吧!」

  獨孤笑愚又笑了。「她很擔心?」

  年輕人點頭。「又急又擔心得像個瘋婆子。」

  獨孤笑愚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的勾著嘴角。「最好不要再讓我聽見你這樣說你大嫂,不然小心我扒你的皮!」

  年輕人馬上低頭認錯。「對不起。」

  獨孤笑愚的眼皮又闔上了。「去找她來吧,我不想讓她繼續焦急下去了。」

  「是。」

  「回來!」

  「大哥?」

  「你告訴過她你是誰了嗎?」

  「沒有,我只告訴大嫂我的名字,君蘭舟。」

  


  宮雪菱如飛也似的奔入帳篷裡來,獨孤笑愚一眼就注意到她紅腫的眼眶和憔悴的容顏,然後是她親眼見到他真的清醒過來之後驚喜欲狂的表情,那樣又想哭又想笑的哽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很高興,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她的心早已牢牢的繫在他身上了。

  「你很擔心我?」

  沒想到他話一問出口,只不過眨個眼而已,宮雪菱驚喜的表情便全都收拾起來了,而且……

  「一點也不!」

  獨孤笑愚頗意外的征了怔。「一點也不?」

  宮雪菱傲慢的抬高下巴。「對,一點也不!」

  她就那麼好強?

  獨孤笑愚狐疑地端詳她片刻。「如果我死了呢?」

  「我就陪你一起死!」宮雪菱毫不遲疑地說。「是你說的,你很歡迎我陪你一起死,不是嗎?」

  獨孤笑愚先是感到一陣溫暖的感動,但聽到後來,心頭霎時又蒙上一陣涼意,瞬間淹沒先前的感動,另一陣顫慄竄過背脊,激出一身冷汗,使他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

  雖然她的口氣十分輕快,但他聽得出來她是認真的,如果他死了,她真的會跟他死一堆!

  別的女人說這種話可能只是隨便說說好聽話而已,但她不是。

  天,幸好他沒死,不然他的寶貝女兒就會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女,只因為他說錯了一句話!

  所以說,人就是不能太自滿,原以為任何人都傷不了他,他才敢信口說出那種大話,孰料沒有半個人傷到他,他卻被連手腳都沒有的畜生傷了,更該死的是,那畜生只是吐一口口水就差點要去他的老命了。

  真是窩囊!

  「呃,我渴了,有水嗎?」他趕緊轉開話題,心想以後說話不僅得三思,最好三百思,思完之後還得再檢查三百遍!

  「魚湯,」宮雪菱馬上端來燉好的魚湯。「大夫說你喝鮮魚湯最好。」

  「大夫?」獨孤笑愚挑著眉喝下一口湯。「不用客氣,叫他蘭舟就行了。」

  「不用客氣啊……」其實君蘭舟一報出姓名,官雪菱馬上就想到獨孤笑愚那把扇子上其中一幅畫的落款人正是君蘭舟,換句話說,君蘭舟是獨孤笑愚的親人。只是,他們為何不同姓呢?「因為他是你表弟嗎?」

  「不,是我二叔的兒子。」

  記得他說過他二叔是大夫,子承父業,這很正常,可是……

  「二叔的兒子?」湯匙訝異地停在半途,「但你們為何不同姓?」

  「因為我爹和幾位叔叔並不是親兄弟,而是義結金蘭的兄弟。」

  「原來如此。」宮雪菱霍然大悟,湯匙繼續往前送至獨孤笑愚嘴邊。「那他又為何叫你大哥?」

  「我爹和幾位叔叔雖然不是親兄弟,但他們的感情比親兄弟更親,為了讓這份親情不至於中斷,他們決定讓他們的孩子各自抽籤挑出七個人再結為兄弟,用緣分來承續這份親情……」

  獨孤笑愚停頓了一下,喝下另一口湯後再接著繼續說下去。

  「我是獨子,不必抽籤,又因為我的年紀最大,所以我是大哥。至於蘭舟,他排行第二,由於我成親了,因此他也被趕出門來找老婆,不過這可能不太容易。」

  「為什麼?」

  「他不喜歡女人。」

  「他喜歡男人?」

  「不,」獨孤笑愚失笑。「也不是,我想他是覺得女人很麻煩吧!」

  「男人才麻煩呢!」宮雪菱不服氣的咕噥。

  「都麻煩,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安靜片刻,宮雪菱繼續喂獨孤笑愚喝湯,他卻突然歎了口氣。

  「老婆。」

  「什麼事?」

  「麻煩你不要一邊跟我閒聊,一連掉眼淚好不好?」

  「那又不是我要掉的,是它自己要掉的嘛!」

  「至少現在該停了吧?」

  「人家停不下來嘛!」

  「該死,從第一句話開始你就掉淚掉個不停,我已經快被你的淚水淹死了!」

  「沒關係,我會游水,我可以救你!」

  「……」

  


  再過數天,獨孤笑愚的情況一穩定下來,君蘭舟馬上決定要回到大理去。

  因為他們所在之處是高山,時序已入初冬,氣溫明顯的降低,再下去會愈來愈冷,還會下雪,以獨孤笑愚的孱弱身軀,最多支持個兩、三天就會凍成冰柱,所以他們必須回到四季如春、溫暖宜人的大理,那裡才適合獨孤笑愚休養。

  於是,由君蘭舟抱著獨孤笑愚,大家一路施展輕功回大理,在蒼山洱海間的一座小村落裡租了兩間屋舍暫居。

  兩個月後,獨孤笑愚終於可以拄著枴杖讓人攙扶著在屋裡走幾步路。

  再一個月,他可以走出屋外了,結果他就想一路走去種田,倘若不是宮雪菱牢牢「監視」住他,恐怕他早就下田去了。

  「請問你們想到哪裡去?」雙手擦腰,宮雪菱面無表情的擋在前方。

  獨孤笑愚右手拄枴杖,左臂掛在宮仲書肩上,嘿嘿嘿尷尬的笑,宮仲書困惑地來回看他們。

  「妹夫想走遠點去練練力氣,大夫說不可以嗎?」

  「走遠點?多遠?」宮雪菱語氣平扳地問:「到田里去?然後順便下田插秧,不,現在是整地的時候,還是要去挑河泥施肥?」

  「下田?怎麼可能,妹夫他連路都走不好,哪裡能夠下田?我們最多只是到田邊去看看,絕不可能下……下……」眼看獨孤笑愚的笑愈來愈尷尬,宮仲書說不下去了。「妹夫,你騙我?」

  「不是騙,我只是……」獨孤笑愚用力咳了好幾下。「忘了告訴你。」

  「忘了……告訴我?」宮仲書喃喃念了一次,「妹夫,你想死也不要拖我下水嘛!」他啼笑皆非的抱怨。

  宮雪菱手臂伸直,堅定的指向屋子。「回去!」

  「不要這樣子嘛,老婆,」獨孤笑愚涎著笑臉央求。「我保證不下田,再多走幾步就好了。」

  「回去!」

  「老婆,別這樣啦,我發誓絕不下田嘛!」

  「回去!」

  「老婆,我……」聲音突然不見了,獨孤笑愚望定宮雪菱後方瞇起了眼。

  「咦?」宮仲書也望住宮雪菱後面道路發征。「不會是……他們吧?」

  他們?誰?

  宮雪菱愕然回眸,旋即大大一呆。「他們又回來幹什麼?」

  很快的,宮如媚和陸學季、陸佩儀兩兄妹,以及崔景便站定在他們面前了,只不知為何不見海公子和陸佩琴,大概是海公子覺得跟著他們又沒好處可撈,便隨便找個藉口回家了。

  「總算找到你們了!你爹呢?」宮如媚急問,神情倉皇、眼色焦慮。

  宮雪菱裝作沒聽見、沒看見,逕自上前替換宮仲書撐住獨孤笑愚左邊身子。

  「走,我扶你回去,我燉了雞湯,最好趁熱喝。」

  「老婆,我發誓絕不下田,起碼讓我看看人家下田幹活兒也好嘛!」

  「好,我讓你自個兒選。」

  「選啥?」

  「讓你去看人家下田幹活兒,可以,今兒個就別想抱芙兒!」

  「……我喝雞湯。」

  獨孤笑愚乖乖讓宮雪菱扶著進屋裡頭去了,而外頭,宮如媚見宮雪菱不理她,便改向宮仲書追問。

  「你爹呢?」

  「爹進城裡找人送信回鏢局,大哥砍柴去了。」宮仲書慢吞吞地回道。

  「那我們進屋裡等。」說著,宮如媚便要帶頭進屋裡去。

  「慢著!」宮仲書橫跨一步擋住他們。「姑姑,想找人幫忙嗎?爹不會再管你們的事了!」

  「與你無關,滾開!」宮如媚粗魯的推開他,逕自進屋去。

  宮仲書聳聳肩,也跟進去了。

  姑姑以為還能夠隨心所欲嗎?

  該吃吃癟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21:42 編輯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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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4 17:50:53
  宮孟賢一進屋便瞧見右邊是女兒正在喂女婿喝雞湯,宮仲卿兄弟倆各坐一旁,左邊卻是官如媚和她那兩個不肖兒女,還有崔景。

  「你又來幹什麼?」他的臉馬上拉下來了。

  「大哥,這回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他!」宮如媚惡狠狠地瞪住獨孤笑愚,憤慨地指控。「他封住了萬年冰玉盒,這麼一來就無法證實裡頭是否真有蛇芝血蘭,所以唐門的人不肯把解藥給我們,大哥你說,這是不是要怪他?」

  「怪我?」獨孤笑愚笑吟吟的搖搖頭。「我要是不封住萬年冰玉盒,蛇芝血蘭的香味一定會滲透出來,恐怕這屋裡的人除了我之外,早都死在毒龍谷口了,姑姑你說,我該不該封住萬年冰玉盒呢?」

  宮如媚頓時啞口,無言以對。

  「更何況,」獨孤笑愚又說:「如果唐門的人有本事處理蛇芝血蘭,他們就敢打破玉盒取出血蘭:倘若他們不敢打破玉盒,他們就是沒本事處理血蘭,要那蛇芝血蘭又有何用?」

  「可是沒辦法證實玉盒裡確實有血蘭,他們就不給解藥啊!」宮如媚急了。

  獨孤笑愚笑容更深,卻毫無笑意。「所以他們要你來找我?」

  「沒錯,」宮如媚理直氣壯的用力點頭。「他們要你去打開玉盒,只要證實裡頭確實是血蘭,他們就會把解藥給我們。」

  「不,他們不只要我打開玉盒,還要我幫他們處理血蘭,因為他們只知道有蛇芝血蘭這種毒花,但從沒見過,自然也拿血蘭的毒無可奈何,特別是血蘭的毒如此劇烈,他們更不敢冒險,所以需要我這個百毒不侵的人先為他們做出血蘭的解藥。否則他們應該把玉盒交給你們帶來給我打開,而不是要我親自去一趟。」

  「那你就去替他們做解藥啊!」

  「請等一下!」宮雪菱橫跨一步擋在獨孤笑愚前面,雙手擦腰,氣勢洶洶的面對宮如媚。「姑姑,從你拿走玉盒那一刻起,宮家已經和陸家畫清界限了,所以,麻煩你有事就自個兒解決,別再找我們了!」

  「但沒有他不行嘛!」

  「少再動腦筋動到笑哥頭上,他已經去了半條命還不夠嗎?」

  見宮雪菱態度強硬不好說服,宮如媚只好轉向宮孟賢求救。「大哥?」

  誰知宮孟賢也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自顧自找個好風水坐下,臉朝窗外,閒閒喝茶看風景。

  沒可奈何,宮如媚只好跪下去哀求。「大哥,求求你救救他們吧!」

  宮孟賢回過頭來了,卻不是對宮如媚說話。「菱兒,我買了一些人參、田七和幾隻土雞,有空你就燉給女婿吃,那……」

  「喂喂喂,我娘都給你們跪下了,你們還要怎樣嘛?」見他們對宮如媚的苦苦哀求視若無睹,陸佩儀又像只發瘋的母老虎似的跳起來了,明明是求人的一方,氣焰卻比誰都囂張。「你們可知道我們毒發時有多痛苦嗎?你們就那麼希望看我們痛苦嗎?」

  耶,居然凶起來了!

  怕你不成!

  「再痛苦也是你們自找的,而笑哥是為你們進毒龍谷,出來時傷得那麼重,你們卻連關心一下也沒有,竟然拿了東西就跑!」陸佩儀凶,宮雪菱也有本事比她更悍,大家就來比一比吧!「我們就那麼希望看你們痛苦嗎?對,像你們這種自私又任性的人,不多受點苦就太沒天理了!」

  「你……你……」沒想到宮雪菱竟敢如此猖狂,陸佩儀頓時火冒三丈,「你太狂妄了!」她怒吼著撲過去,張牙舞爪地想教訓教訓宮雪菱,早就忘了他們來這裡的目的了。

  來得好!

  見狀,宮雪菱馬上擺好架式,也打算乘機好好出口鳥氣,最好在她把表姊扁成大豬頭之前都沒有人阻止,不然她會連阻止的人一起痛扁一頓。

  宮孟賢父子三人都裝作沒看見,因為他們知道宮雪菱的本事足可應付陸佩儀綽綽有餘;宮如媚也裝作沒看見,只要她們一打起來,她就有本事鬧到宮孟賢不得不管這件事;陸學季看見了,不過陸佩儀出面打總比他打好;崔景也看見了,女人打架不多見,他想好好欣賞一下。

  陸佩儀若是母老虎,宮雪菱就是河東獅,兩隻都是潑辣的母大貓,就看誰的牙比較尖、誰的爪子比較利。

  於是,在沒有任何人阻止的情況下,兩隻凶悍的母大貓都露出尖牙利爪來準備把對方抓成一條條臘肉乾,一個惡虎撲食、一個蓄勢以待,眼看就要展開第一場黎明交鋒、最後決戰……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前一瞬間,人影倏閃,獨孤笑愚椅旁突然多了一個人,陸佩儀則像被點了穴道似的凍結在前撲的姿勢上,宮雪菱等半晌等不到開戰,不由困惑的放下雙掌,不解陸佩儀的火花為何爆一半就熄火了?

  誰潑她冷水了?

  「我回來了,大哥。」

  「採到你要的藥草了?」

  「採到了。」

  「好,那麼……」獨孤笑愚歪著腦袋打量陸佩儀那副怪異的姿勢。「你點了她的穴道?」

  「沒有。」君蘭舟面無表情的否認。

  「沒有?」獨孤笑愚雙眉挑高。「那麼你是……」

  瞳眸半闔,「是。」君蘭舟承認了。

  獨孤笑愚靜了靜,驀而放聲大笑。「蘭舟,你可真頑皮!」

  眾人還搞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宛如雕像般僵在那裡的陸佩儀,猝然像被狗咬到屁股似的跳起來尖聲怪叫,一邊像猴子似的兩手在身上到處又搔又抓,又像兔子似的到處亂蹦亂跳。

  「好癢!好癢!不,好痛!不不,好癢!好痛!好癢!好痛!娘,救我啊!」

  見她呼天搶地得好不淒慘,宮如媚和陸學季急忙趨前探視,陸佩儀卻反而叫得更凶,還團團亂轉,轉得宮雪菱和官孟賢父子三人也禁不住好奇的圍過去。

  「怎麼了?你哪裡不對了?」

  「好癢!好痛!娘,救我啊,娘!」

  「到底是癢還是痛,說清楚啊!」

  「又癢又痛啊!娘啊,快救我啊!」

  「哪裡痛?哪裡癢?你不說,我們怎麼幫你呀!」

  「全身都痛!全身都癢!快點救我啊,娘,該死的快救我啊!」

  只不過片刻功夫而已,陸佩儀已把自己抓得像陰魂不散的女鬼,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俱是紅腫的抓痕,看樣子好像還打算把自己的衣服全扒下來。

  獨孤笑愚大笑著起身,扶上君蘭舟手臂。「蘭舟,扶我進去,我想休息了。」

  唐門算什麼,要比毒,毒閻羅若說自己是第二,天下間還有誰敢坐上第一的寶座?

  一個時辰後——

  「蘭舟,太吵了,吵得我睡不著。」

  「是,大哥。」

  片刻後,安靜了,獨孤笑愚笑吟吟的睡著了。

  君蘭舟解了陸佩儀的毒?

  不,他點了她的啞穴,因為獨孤笑愚說的是「太吵了」,而不是「夠了」,這兩者意義是不同的。

  所以,陸佩儀客串了整整六個時辰的啞巴猴子。

  


  雖然唐門又給了陸學季三個月的藥,但當他們從重慶府回到毒龍谷找人時,宮孟賢他們早已離開了,於是他們只好再找回無錫去,又從無錫找回大理來,等他們好不容易終於找到宮孟賢時,也恰好滿三個月了。

  偏偏宮孟賢下定決心不再插手陸家的麻煩,宮如媚只好賴在他們那裡不走,讓陸學季兄妹每三天就鬼叫一次給他們聽,不過每一次都被君蘭舟以獨門手法制住他們的啞穴,他們就算叫到喉嚨真啞了也沒人聽見。

  這樣兩個月下來,陸學季有點不一樣了,不是後悔自己的任性,而是受夠了毒發時的痛苦,他害伯了,但這也算有點進步,只要懂得害怕,明白闖了禍的後果不但要自己承擔,有時候更是無法承受的痛苦,他的任性自然而然會有所收斂。

  而陸佩儀恰好相反,她不但不後悔,而且把她所受的罪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裡,暗地裡發誓要把一切加倍還給「害」她如此痛苦的人。

  不是她自己,而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人,特別是宮雪菱。

  如果不是宮雪菱從中作梗,宮孟賢也不會和他們陸家畫清界線,眼看她受苦而不顧;如果不是宮雪菱從中阻擾,憑宮如媚的「耍賴功」,早就可以逼迫獨孤笑愚到唐門去要到解藥了,追根究柢,一切都是宮雪菱的錯。

  哼哼,總有一天,她非讓宮雪菱得到報應不可!

  就在陸佩儀忙著蓄積對宮雪菱的恨意時,宮雪菱也忙著阻止獨孤笑愚過度勞動自己,因為他可以不用枴杖自己走動了。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孵秧子?」

  獨孤笑愚回過頭來,笑吟吟的。「不,城裡有市集,我想去逛逛,你要一塊兒去嗎?」

  逛市集?

  她才不信,他一定又想溜到田里去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宮雪菱主動扶住他的臂肘。

  雖然獨孤笑愚可以自行走動了,但由於左半身依然不太好使力,因此行動相當緩慢,想快一點,得有人扶著他走。

  「芙兒呢?」

  「大哥和崔姑娘在半個時辰前就帶她進城去玩了。」宮雪菱小心翼翼按照他的速度前進。「話說回來,你怎會突然想去逛市集呢?」

  「我要去買筆墨和算盤秤。」

  「筆墨算盤秤?」宮雪菱愕了一會兒,忽又恍然。「給芙兒抓周?」

  「其他的交給你準備。」獨孤笑愚慢吞吞地說。「然後……」

  「然後?」

  「等芙兒抓周過後,我們就得出發到唐門去了。」

  唐門?

  「請等一下!」宮雲菱猝然煞住腳步,神情不善。「你想幹什麼?」

  「我想……」獨孤笑愚笑咪咪的俯下眸子瞅住她。「去要回蛇芝血蘭。」

  「要回?」

  「對,因為我並不是為唐門,也不是為你表哥、表姊冒險進毒龍谷掘取蛇芝血蘭的。」

  「那是為誰?」

  「為了你和芙兒。」

  「耶?」



第九章   


  大理府與重慶府相距其實並不算太遠,但為了配合獨孤笑愚無法騎馬,只能坐馬車的身體狀況,他們走了半個多月還沒到,因為沿路一碰見有人在稻田里工作,獨孤笑愚就會要求停下來讓他看看,不能親自下田,用眼睛看過過乾癮也好。

  然後他就會雙手托腮坐在路邊,一看大半天,滿臉羨慕,接著,他就開始和君蘭舟討價還價。

  「蘭舟。」

  「大哥?」

  「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呢!」

  「……」

  「差不多快好了?」

  「……」

  「再兩、三個月就好了?」

  「……」

  「半年?」

  「……」

  「可惡,我是你大哥,你聽不聽我的?」

  「聽。」

  「好,那……」

  「唯獨這件事不能聽。」

  「……」

  當然,每次討價還價的結果,他都沒討到半點便宜,只討到一肚子窩囊,最後總是板著一張臭豆腐的臉回到馬車上,賭氣背身不跟任何人說話,宮雪菱等人見了都忍不住笑到爆。

  獨孤笑愚是個成熟的大男人,只有這種時候,他比他女兒更幼稚。

  不過大家都能瞭解他的心情,因此總是任由他喊停就停,任由他愛看多久就看多久,任由他一再跟君蘭舟討價還價,最後看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大家正好開心的笑一笑,輕鬆一下。

  除了宮如媚母子三人,他們急得快著火了,每次獨孤笑愚一叫停,他們就差點抓狂,但起碼獨孤笑愚肯跑這一趟去為他們要解藥,他們只好盡量忍耐,真想發飆,等拿到解藥之後再飆個痛快吧!

  他們並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二十多年前,六叔曾中過唐門的千魂絕,說實話,既然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解藥,唐門實在不應該使用那種毒。為此,爹和幾位叔叔花費了整整三年時間找齊三種天下至陽之毒,以及三種天下至陰之毒,再由二叔煉製出能解百毒的藥,這才解了六叔身中之毒。又為了避免同樣的事發生,他要大家都吃下那種藥……」

  「所以你才能夠百毒不侵?」

  「沒錯。」獨孤笑愚頷首。「但煉製出來的藥量有限,那藥丸早就沒了。倘若要再煉製,就必須再找齊三種天下至陽之毒,以及三種天下至陰之毒……」

  「原來你是想再煉製那種藥給我和芙兒?」宮雪菱恍然大悟的低喃。

  「我可沒本事煉製什麼丹藥,」獨孤笑愚搖頭道。「那種事得交給蘭舟負責,我只負責找那六種毒。」

  用說的可真容易,光是一種毒就差點要去他的老命了!

  「要你去冒那種險,我寧可不要!」宮雪菱咕噥。

  「所以我一定要去唐門要回蛇芝血蘭,」獨孤笑愚裝作沒聽見她的咕噥。「那是我的,不是給他們的!」

  「但唐門的毒跟暗器無人不懼,就算你跟二弟不怕毒,但其他人呢?」

  「唐門的毒跟暗器無人不懼?」獨孤笑愚驀而朗聲大笑。「唐門的毒算什麼,在二叔面前,他們也得俯首稱臣!唐門的暗器又算什麼,碰上七叔,他們也只能低頭認輸!」

  「說得跟真的一樣,六叔還不是中了唐門的毒!」宮雪菱不以為然的嘟囔。

  「六叔不諳毒呀!」獨孤笑愚辯駁。「何況那種毒連唐門自己也沒有解藥,但最後仍是被我二叔化解了不是?」

  宮雪菱想了想,「說得也是,唐門自個兒做不出解藥來,卻被二叔化解了,那就是二叔強勝一籌了。沒想到……」她若有所思地道:「二叔是個大夫,竟也對毒如此有研究呢!」

  「這個嘛……」獨孤笑愚往馬車前方瞥去一下。「你以為蘭舟為何不喜歡為人看病療傷?」

  「對對對,」宮雪菱連連點頭。「這點真的令人想不透呢,他是大夫,為何不喜歡為人看病療傷呢?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學醫嘛!搞不懂,不喜歡為人看病療傷,幹嘛那麼辛苦去學醫呀?」

  獨孤笑愚莞爾,忽地揚聲往馬車前方喊過去。「蘭舟,告訴你大嫂為什麼!」

  布簾另一邊,在前座駕駛馬車的正是君蘭舟。「我不是大夫。」

  不是大夫?

  宮雪菱呆了一呆。「耶?」那是什麼?屠夫?

  見宮雪菱一臉傻樣,獨孤笑愚不由笑開了。「蘭舟跟二叔一樣,他們只對毒有興趣,愛的是研究毒草毒物,而非學醫救人,學醫只是附帶。要知道,想使毒也得會解毒,所以要使毒,也就得順帶學醫,瞭解了?」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宮雪菱恍然大悟地頷首,但不過一晌,忽又困惑的攢起眉頭。「既是如此,二弟為何解不了表哥、表姊身上的毒呢?」

  獨孤笑愚的視線突然飛開,還把腦袋探出馬車外去「欣賞」沿路的風景。

  見狀,宮雪菱狐疑地瞇起了眼,忽地探手一把揪開車前的布簾。「二弟,請告訴我,我表哥、表姊身上的毒,你可解得了?」

  「輕而易舉。」

  「那為何不幫他們解?」

  「大哥說暫時不用。」

  喔喔喔,原來是某人說暫時不用啊!

  宮雪菱柳眉挑起半天高,獨孤笑愚用眼角偷瞄她一下,有點尷尬,宮雲菱臉上沒有一絲兒表情的靜默半晌。

  「二弟。」

  「大嫂?」

  「別聽你大哥的,聽我的。」

  「大嫂要如何?」

  「拿掉『暫時』那兩個字,永遠不用幫他們解!」

  獨孤笑愚怔了怔,霍然狂笑。

  好妮子,竟然比他更狠!

  


  長江畔,南山麓,峰巒疊幛,青黛浩渺,林木聯袂,鬱鬱蒼蒼,這就是武林中除了閻羅谷以外最教人敬而遠之的唐門所在。

  「停!」馬車內忽地傳出沉穩的大喊。

  宮孟賢困惑地朝前望,遙遠的山道依然看不見盡頭,為何要停在半途?

  「女婿,還沒到呀!」

  「快到了,因為……」馬車內再傳出輕笑聲。「再往前幾步有機關。」

  眾人一驚,連忙策馬退後,唯有宮如媚母子三人動也不動。

  「胡說,上回我們來也沒事啊!」

  「上回在山下就有人來接你們上山不是嗎?」

  宮如媚窒了一下。「但這回也是我們,他們為何要對我們用機關?」

  馬車內的笑聲倏變,透著幾分嘲諷。「他們並不在乎你們,在乎的是我,他們想要捉到我。」

  「但你已經來了呀!」

  「我說過,他們不只要我打開玉盒,還要我替他們處理血蘭,不先捉住我,不能保證我一定會聽他們的話。」馬車內的笑聲又變,帶著濃濃的調侃。「要不信,姑姑你可以再往前試試呀!」

  宮如媚和陸學季兄妹互覷一眼,臉色都不太好,旋即不約而同往後退。

  「難不成我們就耗在這裡?」一邊退一邊抗議。

  「大舅子,麻煩你……」馬車內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傳出來。「右邊那株枝葉最茂密的樹,砍斷它!」

  宮仲卿不明白為何要這麼做,但仍依言照做,結果令人驚訝,樹一倒,前方就多了一個人,那個到鏢局去傳話的人,傲慢地站在山道中間,用冷漠的目光掃視他們每一個人。

  「我們要的人呢?」

  他們要的人?

  馬車布簾掀開,在宮雪菱的攙扶下,獨孤笑愚動作緩慢的步下馬車,慢吞吞地來到那人面前,笑吟吟的頷首。

  「我就是掘取蛇芝血蘭的人,不過你們要不起我這個人。」

  那人面色微變,但仍保持冷靜傲慢的態度。「你可以打開玉盒?」

  「我可以,但我不會替你們打開。事實上……」獨孤笑愚笑嘻嘻的露出整齊的白牙齒。「我不但不會幫你們打開,還要你們把蛇芝血蘭還給我。」

  那人輕蔑的冷哼。「你們不想要解藥了嗎?」

  獨孤笑愚哈哈笑。「聰明,我從來沒想過要你們的解藥。」

  那人眼中驀而閃過一絲陰狠,手臂抬起,指向宮孟賢等人,「你不想要,但他們呢?我相信他們……」話說一半,忽又驚呼著踉蹌退後兩步,駭異的瞪住獨孤笑愚。「你……」

  「不是我,是他!」獨孤笑愚笑咪咪的瞥向面無表情的君蘭舟。「想在他面前使毒,再回去苦練個二、三十年再來吧!」

  那人的傲慢不見了,冷靜不翼而飛,眉眼間隱約有幾分畏懼。

  「說到這,我倒忘了問候貴掌門一下,」獨孤笑愚眨了眨眼。「請問貴掌門的毒解了沒有啊?」

  那人更是驚駭,失聲大叫,「你怎麼知……」驀又噤聲。

  「你們要蛇芝血蘭,不就是為了調配為貴掌門解毒的藥?不過……」獨孤笑愚又瞄一下君蘭舟。「想解我二叔的毒可不容易啊!」

  「你二叔?」

  一聽獨孤笑愚口裡的稱呼,那人頓時嚇得臉色刷一下雪白,咚咚咚連退了七、八步,旋即手臂高揚,咻咻咻連續射出三道響箭,然後再退個五、六步,忌憚又戒慎的盯著他們,再也不敢妄動。

  響箭一破空,不過片刻,山道那頭便如飛馳來十數條人影,帶頭的人一落地,那人便慌忙湊過去低語,僅僅數句,帶頭的人也變了臉色,又驚又疑的上下打量獨孤笑愚,那人一說完,帶頭的人就上前一步,雙手抱拳。

  「老夫是……」

  「我知道,唐門大長老,」獨孤笑愚擺擺手打斷對方的自我介紹。「還有,他沒騙你,貴掌門的毒是我二叔下的,理由:懲罰。千魂絕既然沒有解藥,你們就不該拿出來使用,可是你們不但拿出來使用,還交給別人使用,害得我六叔失去一條手臂,告訴你,你們唐門還能延續到今天已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但那是被不肖門人偷去……」

  「不該使用的毒藥不好好保管,卻被人偷去,這責任依舊在你們掌門身上!」

  說到這裡,大長老終於能確定對方是誰了。

  「可是敝掌門已為這件事受了二十多年的苦了,」他低聲下氣地央求。「難道還不能……」

  「為他解毒?」獨孤笑愚滿臉笑容卻毫無笑意,「那也不難,蘭舟是二叔的兒子,」他指指君蘭舟。「二叔一身所學都已在他的腦子裡,想解貴掌門的毒,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問題是……」

  他聳聳肩。「貴掌門身上的毒是家父要二叔下的,家父沒說話,我們做晚輩的可不敢隨意違逆長輩的意思,所以我只能說:抱歉了!」

  「但令尊……令尊……」

  「如何才能鬆口?」

  「是。」

  「很簡單,還我六叔一條手臂!」

  哪裡簡單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

  大長老當場傻住,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廢話說夠了,」獨孤笑愚伸出手。「現在,請把蛇芝血蘭還給我!」

  大長老遲疑一下,歎了口氣,回頭吩咐兩句,再轉回頭來看一眼宮如媚。

  「我想你們也不需要我們的解藥了吧?」

  獨孤笑愚還沒來得及回答,宮如媚就叫過來了。

  「誰說不需要!」

  「但那位公子……」大長老用下巴指指君蘭舟。「他就可以為你們解毒了,多半是你們得罪了他,他才沒有替你們解毒吧?」

  聞言,宮如媚母子三雙錯愕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君蘭舟,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再轉注獨孤笑愚和宮雪菱,後兩者一個看左邊說那朵花好漂亮,一個看右邊讚歎山下的風景真美,好像什麼也沒聽見。

  「宮雪菱,是你搞的鬼嗎?」陸佩儀怒吼。

  沒聽見。

  「笑哥,這裡交給二弟就行了,我扶你進馬車裡休息吧!」宮雪菱若無其事的扶著獨孤笑愚回馬車。「說不定芙兒已經醒來在找你了呢!」

  「站住,我在跟你說話,你竟敢……」

  陸佩儀怒火愈加藏漲,竟想連人帶馬撲過去,但宮孟賢馬上策馬擋住她。

  「你想幹什麼?」

  「舅舅,明明是他們……」

  「閉嘴!」宮孟賢不耐煩的喝叱,「你們兩個活該受罪,別把罪過扯到別人身上!」話落,他飛身下馬,朝大長老拱拱手。「大長老,可否把解藥給我們呢?」

  大長老狐疑地端詳他。「你是?」

  「他是我岳父,宮家鏢局局主。」馬車內又傳出獨孤笑愚的聲音。「我很疼老婆的,所以,勸你最好不要得罪我岳父和兩位大舅子,至於其他人,隨你便。」

  大長老心頭一凜,趕緊探懷掏出解藥交給宮孟賢,宮孟賢再轉給宮如媚。

  就在陸學季兄妹倆忙不迭地服下解藥之際,宮雪菱忽地自馬車前的布簾裡探出腦袋來。

  「大長老,勸你一句,下回我表哥或表姊又得罪你們時,別下那種要死不活的毒,要下就下那種見血封喉,想服解藥都來不及的毒,那是他們自找的,我保證不會找你們尋仇!」

  大長老頓時愕然,宮如媚母子三人倒抽一口氣,旋即轟然爆發。

  「菱兒!」

  「宮雪菱,你是什麼意思?」

  「表妹,你這就太過分了!」

  宮雪菱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免得表哥、表姊又胡亂惹麻煩呀!」說完,腦袋縮回布簾後。

  哼哼哼,再闖禍就非死不可,看他們誰還敢亂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21:4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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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4 17:53:50
  事情終於解決了,獨孤笑愚決定要帶妻女直接回西陲,宮孟賢再是不捨,也不得不和女兒依依不捨地道別後分手,各自走各自的路,宮如媚母子三人自然也跟著宮孟賢回無錫去了。

  在宮雪菱和宮孟賢父子三人道別之時,獨孤笑愚乘機和崔景「閒聊」兩句。

  「崔公子真那麼喜愛我老婆的表姊?或者只是不想認輸?」

  「都不是。」

  「咦?那麼崔公子是……」

  獨孤笑愚背著兩手看風景,崔景也背著兩手用眼角覷視陸佩儀。

  「女人我閱歷無數,可沒見過如此任性、刁蠻,而且可惡至極的潑婦,老實說,我原是想看看她到底會可惡到何種程度,還有,她會招來何種後果,不過我已經沒興趣再看下去了。現在……」他的眼角視線轉移到宮雪菱身上。「我終於知道好女人和爛女人的分別在哪裡,也想要認真找個好女人定下來了。」

  獨孤笑愚怔愣一下,旋即回過眼來仔細端詳崔景,似乎能瞭解他為何如此風流成性了。

  「那麼,祝你好運。」

  「謝謝。」

  接下來,該換獨孤笑愚和君蘭舟道別了。

  「我要回家了,你呢?」

  「出關。」

  「出關?」獨孤笑愚雙眸睜了睜。「你要去找血玫瑰?」

  君蘭舟點頭。「是。」

  「我跟你一起去!」獨孤笑愚毫不猶豫地說。

  君蘭舟微微皺眉。「但大哥你要回家了。」

  獨孤笑愚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晚點再回,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瞧瞧我,原也是信心滿籮筐,誰知情況卻出了意外,險些就把老命留在毒龍谷了!」

  「可是……」

  「別說了,大哥的決定你敢不聽?」

  「不敢。」

  「既是不敢,咱們走吧!」

  於是,獨孤笑愚臨時改變計畫,決定先和君蘭舟出關找到血玫瑰之後再回家。

  由於不必趕時間,他們行進的速度也不快,甚至是拖拖拉拉的,有時候還會拿女兒累了做托詞,在經過的城鎮裡硬是住上好幾天,或者說是哪個地兒新鮮,又混在那個地兒玩上好幾天,而宮雪菱又懷孕了,這更是個好藉口,行進速度絕不能太快,免得動了胎氣。就這樣硬是拖上兩個多月才到潼關。

  剛過晌午,他們就住進了客棧裡,要上路,過兩天再說。

  「笑哥,你這麼拖拖拉拉的,有何陰謀?」宮雪菱低頭補綴衣裳,漫不經心似的問。

  「咦?有嗎?」獨孤笑愚笑得好不無辜。「我怎地不知?」

  宮雪菱哼了哼,頭也不抬。「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想拖到身子骨全好了,到時候才能幫二弟的忙,對吧?」

  「真是知我者莫若老婆啊!」獨孤笑愚嘿嘿笑,一面牽著剛會走路的女兒在桌子周圍搖搖晃晃的繞圈子走。「不說這了,還是說說岳父大人吧,他沒有再問你,我究竟是誰,或者我爹、我幾位叔叔究竟是誰嗎?」

  「沒有。」

  「喔。」

  「但他倒是告訴過我,公公可能是誰。」

  「是嗎?那麼,岳父說我爹可能是誰?」

  宮雪菱咬斷線頭,再另外對針孔穿新線,依舊漫不經心的。「十多年前退出江湖隱居西陲,又有如此駭人的武功,連百曉會與唐門都那樣忌憚畏懼的,那只有一個可能……」

  「哦,什麼可能?」

  「閻羅谷的七閻羅……」宮雪菱頓住,在線尾打好結後再繼續往下說:「而笑哥你應該是笑閻羅的兒子——難怪你老是笑咪咪的。其實七閻羅的後人有好幾位早已在西陲地面傳出名頭,但由於他們向來不進中原半步,所以中原武林道上的人都不知道,如果爹不是曾護鏢到西陲,他原也是不知的。」

  獨孤笑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繼續和女兒「散步」。

  「那麼,岳父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宮雪菱也低頭繼續縫補。「爹說十多年前那場紅衣教大戰他也參加了,當時如果不是七閻羅及時出現伸手幫中原武林道上抵抗紅衣教,中原武林早就淪入紅衣教的魔掌中了……」

  她挺了挺腰,再繼續針起針落。「後來爹也聽說七閻羅雖然手段殘酷,但所殺之人皆是罪有應得,換句話說,他們並不是壞人,只是手段極端了一點罷了。既不是壞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麼你呢?你也不伯嗎?」獨孤笑愚再問。

  宮雪菱猛然抬起頭來,一臉不可思議,「我?怕?」她嗤之以鼻的翻了一下白眼,「怕什麼?怕一個沉迷於種田,整天只曉得下田耕種、回家養豬,還會洗衣做飯的丈夫?你真是愛開玩笑!」話落,腦袋又低下去了。

  獨孤笑愚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突然抱起女兒猛搔她胳肢窩,搔得女娃兒咯咯大笑得流口水。

  「我想,笑閻羅和哭閻羅一定會喜歡你這個媳婦兒的!」

  


  江河之水,原該是農民耕種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沒有水就灌溉不了農田,農田要是乾枯了,來年大家只好啃甘薯過一年。

  然而在黃河下游兩岸,江河之水卻是百姓心中最大的恐懼,大量的泥沙淤積,年年的斷流,再加上夏季的暴雨洪水,淹沒田園、奪去人命,每每造成百姓莫大的傷痛。

  過了潼關,獨孤笑愚才知道連續兩天暴雨後,黃河又飆漲了。

  「我們最好改道。」他當機立斷,決定回頭改走平涼官道。

  可惜己來不及了,馬車才剛掉頭,便聽得有人驚恐的大叫,「缺堤了!」

  他探出馬車外一看,眼見滾滾黃浪以雷霆萬鈞之勢奔騰而來,波濤洶湧,聲勢驚人,他不假思索,即刻將女兒丟給君蘭舟。

  「芙兒交給你,若是走散了,你直接回家!」旋即一把捉住宮雪菱,提氣縱身飛出馬車外,但立刻又踉蹌落地,差點一個跟頭撲在地上,「該死!」此刻他才明白,君蘭舟為何堅持他起碼得再過兩個月後才能夠練功。

  他體內的真氣根本無法順暢運行,一進入左半身經脈就潰散了!

  宮雪菱悶不吭聲,立刻反手捉住他的左臂掛在她肩上,繼而嬌喝一聲飛身而起,帶著他奔向高處。

  也該讓他瞧瞧她的功夫了!

  很快的,他們來到山崖上,誰知獨孤笑愚兩腳都還沒站穩,宮雪菱就丟下他,轉身又奔回山下。

  「老婆?」

  「我得去救那個小娃娃!」

  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但她自己也身為人母,怎忍心眼睜睜看著跟她女兒一樣大的小娃娃淹沒於滾滾黃浪之中呢!

  獨孤笑愚又急又氣,但他體內真氣轉不過來就是轉不過來,只好焦急地看著宮雪菱先順利地救起一個小娃娃,再救起一個小弟弟,第三趟再一手女人、一手娃娃,然後,她又奔下山去了。

  「該死,老婆,夠了!」

  「再一個就好了!」

  但這最後一回卻不是那麼順利,就在宮雪菱即將奔到山腳下時,冷不防的,從旁竄出一個女人——陸佩儀。

  自從得知她之所以會多受兩個多月非人痛苦,差一點就想自己尋求解脫,那全都是因為宮雪菱暗中阻止君蘭舟為她解毒的緣故,當時她就下定決心非讓宮雪菱吃到更大的苦頭不可,後來毒一解,她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隨著宮孟賢一行人走不到半天,她就偷偷溜走,遙遙跟在宮雪菱的馬車後,耐心的等待時機,獨孤笑愚的身體尚未復原,她不擔心,她顧忌的是君蘭舟,他不但會武功,還會使毒,不能不防。

  至於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宮雪菱死了,還有她娘親和舅舅在,相信獨孤笑愚也不敢對她怎樣。

  她的自以為是總是毫無道理!

  「總算讓我等到機會了!」她冷冷的笑,「宮雪菱,你的報應到了!」話落,她猝出一指點上宮雪菱胸前的穴道封住她的功力,旋即使勁一推將宮雪菱推入洶湧的黃浪中。

  哼哼哼,沒有功力,看她如何逃出這片湍急的波濤!

  事出意外,毫無防備的宮雪菱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暗算了,不過她也反射性的一把揪住陸佩儀的衣襟,順帶也把兇手給扯下去了。

  無論如何,先找個墊背的再說!

  於是,兩個女人就這樣掙扎著、尖叫著落入河水中,然後陸佩儀反過來抓住宮雪菱不放。

  她不會游水!

  被一個不會游水、只會掙扎尖叫的女人捉住,宮雪菱再是如何善泳也沒用,兩個女人糾纏成一團,在澎湃洶湧的河水中翻來滾去、載沉載浮,不一會兒,一道黃浪撲來,兩個人就不見蹤影了。

  陸佩儀一出現,獨孤笑愚就拔腿往山下狂奔,但當他跑到宮雪菱跌下水去的地方時,水面上早已不見宮雪菱的影子了,他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

  他的妻子呢?

  他的老婆呢?

  他女兒的親娘呢?

  她呢?

  「雪菱!!!」



第十章   


  宮雪菱淹死了嗎?

  當然沒有,還沒見到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七閻羅,她怎能死,真死了也要再摸回來!

  不過她倒是喝了不少黃褐褐的泥水,又意識不清的昏睡了好一陣子,清醒後才發現她和陸佩儀都被往關外去的商隊救了,由於當時商隊己出關進入沙漠之中,她也不敢自己穿越沙漠回中原,一個不小心一步走錯,也沒人能告訴她正確的方向。

  沙漠裡的蠍子或蛇不會告訴她吧?

  何況她的身子仍然很虛,走也走不了多遠,她可沒興趣在沙漠裡曬成臘肉乾,因此她決定等商隊做完生意後再跟他們一塊兒回中原,雖然要多耗點時間,起碼保證安全。

  萬萬想不到領隊那一番勸說她不要急著自己一個人先回關內,不然很容易迷失在沙漠之中的話,根本是騙人的甜言蜜語。

  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盤,要把她和陸佩儀一起賣了。

  幸好她醒來時功力已恢復,大概是在河水中好死不死撞上石塊、木頭什麼的,恰好撞開了她被封住的穴道,不過她不會讓表姊知道,那女人,竟想謀害她!

  總之,她決定先虛以委蛇一番,再找機會逃走,至於表姊,管她去死!

  陸佩儀沒注意到,她可注意到了,那個乾巴巴、瘦伶伶的老頭子領隊和兩個護衛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其他人也相當悍野,想也是,敢出關和蒙古人做生意,沒有一點保護自己的本事可不行,想跟他們撒野,多半是自討苦吃。

  看吧、看吧,表姊又想撒刁,結果反而被點了氣海穴廢去武功,還被五花大綁的裹成粽子了!

  之後,她們被賣給了蒙古的奴隸販子,再輾轉幾手賣到了韃靼族某部落。

  由於那是在一個十分盛大的競技兼交易的會市上做的買賣,大家忙著交易和競技,也沒有人想到要先「嘗嘗看」她們的「滋味」如何,她們才得以逃過被幾十,甚至幾百個男人「試用」看看的慘境。

  待會市一結束,韃靼人馬上開始教她們蒙古語言,訓練她們學習他們的飲食和習慣,以及韃靼人日常生活上的各種工作,因為首領的女兒要出嫁了,她們是充作「嫁妝」的六名女奴隸之二,而奴隸的定義就是:

  萬能的苦工,什麼都得會。

  不過,那種小事還難不倒宮雪菱,自從嫁給莊稼人丈夫之後,每天養雞養鴨、種菜又下田幹活,各種農家苦差事都幹到不行了,就差沒去挖土搬石造城牆,其他還會有什麼更辛苦的?

  呃,蒙古語是有點小難啦,可是,既然生活在他們的部落裡,想不會也很難。

  但是嬌生慣養的陸佩儀可就不行了,她不但什麼也不會,而且傲慢的什麼都不肯學,武功被廢了仍不知死活,竟還敢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說人家是野蠻人,反過來要人家服侍她。

  結果可想而知,她先是挨巴掌,跟著是拳打腳踢,接下來挨鞭子,最後終究學乖了——一點點。

  她終於懂得要忍耐了,就像她拿出最大的耐心偷偷摸摸跟蹤宮雪菱兩個多月,最後終於給她逮到機會讓宮雪菱得到「應有的報應」——雖然功敗垂成,但她會再接再厲,絕不放棄。

  現在,她也得忍耐,總有那麼一天,也會給她逮到機會好好報復這些野蠻的蒙古人的!

  但她依然不懂得要反省自己的錯誤。

  其實部落首領的女兒娜朵不但會漢語,還是個十分豪爽大方的蒙古姑娘,很容易伺候,對待奴隸也相當寬容,但由於陸佩儀的態度實在太令人厭惡了,才會招致她的反感。

  明明是個低下的奴隸,陸佩儀卻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她稍微好一點,她就傲慢的端起架子來,趾高氣昂的要所有人——包括娜朵在內——都得順從她;非得要鞭打她一頓,她才會收斂一點。

  這己注定了陸佩儀未來悲慘的命運,只是陸佩儀自己還不知道,猶在那邊計算著要如何報復侮辱欺凌她的蒙古人。

  至於宮雪菱恰好相反,她得到娜朵非常友善的對待,因為……

  「咦,你懷孕了?」

  「四個多月了。」

  「啊……」娜朵的目光充滿同情。「你是被騙來的,還是被捉來的?」

  「這個嘛……」宮雪菱想了一下。「都有吧!」

  「對不起,沒有理由,我不能放你自由。」娜朵歉然道。「或者你丈夫會拿錢來贖你?」

  最好是,可惜……

  「不可能,他多半以為我死了,」宮雪菱苦笑。「而且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竟然會跑到關外來了!」

  她猜想獨孤笑愚必定是沿著黃河下游尋找她,這是常理,流水不是人也不是貓或狗,只會往下游跑,不會回頭流回上游,想當然爾,他連根頭髮也找不到,因為她已經被賣到關外來了。

  於是,他會認為她已經淹死了—一如同所有在黃河水難中失蹤的難民一樣,搞不好屍體都被魚蝦啃去一半了,那種屍體不找也罷,找到了也認不出是不是她,再三考慮之後,他決定為「亡妻」建一座衣冠塚,掉幾滴淚水,或許還會作首詩悼念她,畫張像緬懷她,然後,回老家種田去。

  再是深濃的夫妻之情遇上死亡也會斷絕。

  所以,想逃離蒙古人的地盤,她得自行想辦法,這也不太難,只要有充分的準備、完美的計畫就行了。

  事實上,她腦子裡已經開始在籌畫一個十全十美的計畫了。

  「這樣吧,我會保護你,你可以安心生下孩子,我保證不會議任何人搶去你的孩子。」娜朵慷慨地說。「此外,除非你願意,我也不會讓任何男人碰你,你覺得如何?」

  她也不會允許任何男人碰她,除了獨孤笑愚。

  「謝謝你,你真慷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才好?」這是真心話,在這裡她只是個奴隸,娜朵卻對待她如同朋友。

  「不客氣,但如果你真想報答我的話……」不知為何,娜朵突然臉紅了起來。

  「怎樣?」宮雪菱困惑地問。

  「你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告訴我……呃,告訴我新婚夜……」娜朵不但臉愈來愈紅,聲音也愈來愈細。「究竟……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宮雪菱怔了一下,驀而失笑。「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有啊,但是我根本不懂她們說什麼。」

  「我想也是……」

  記得她娘親告訴她的也只不過是說洞房花燭夜必然會疼痛、會流血,但她一定要忍耐,不能大驚小怪的又哭又叫說:「不要!」至於「精采內容、詳細內幕」,半個字也沒提到。

  媒婆更誇張,只說要她學那種死透了的屍體一樣乖乖躺著,任由男人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就行了。

  說的簡單,初夜還行,但之後,想做屍體就很難啦!

  「你想知道多少?」

  「愈清楚愈好!」

  「好,那麼……」

  宮雪菱忽地斷聲,左右看看沒人,還是不放心,一把捉住娜朵往氈包裡拖,再拉下門簾。

  「其實很簡單,男人啊,就跟狗一樣,當他們……」

  半個月後,娜朵就嫁到更北方的不裡牙惕部落去了,宮雪菱和陸佩儀自然也跟著去了,因為她們是不用裝箱的「嫁妝」。

  之後,不管娜朵有什麼問題,她都會在私底下詢問宮雪菱,宮雪菱也盡其所能為娜朵解惑,相對的,娜朵也牢記會保護她的諾言,不僅讓宮雪菱能夠安安心心的待產,而且她交給宮雪菱唯一的工作是:陪伴她。

  半年後,宮雪菱產下一對雙生子,獨孤家代代單傳的慣例被打破了!

  


  在蒙古人的地盤上,不先摸清楚東西南北,搞不好會一路走到鄂羅斯去吃冰!

  所以,按照宮雪菱的計畫,九個多月應該夠時間讓她博得娜朵的信任,再暗中摸清楚逃亡路線,之後,等孩子滿百日,她就可以找機會逃之夭夭了。

  多麼完美的計畫!

  她沒料到的是,老天一點也不贊同她的計畫,要博得娜朵的完全信任並不太困難,但在不裡牙惕,從十月到二月,冰封期長達五個月,當娜朵的信任足以讓她自己到處走動時,老天竟然開始下起雪來了,孩子滿百日時,冰雪也才剛開始要融不融,別說勘查逃亡路線了,她連氈包都不想踏出半步。

  無錫的冬天也會下雪,雖然雪下得並不多,但她可沒見過冰封的世界,颼颼寒風冷得幾乎凍掉她的鼻子,哪裡還有辦法搞清楚東西南北。

  完美計畫徹底崩潰!

  好吧,重來,就是現在,開始勘查路線吧!

  可是,漠北的初春一向是最差的季節,通常牧民會趁夏季來到之前,遷徙到湖邊緣草地過夏,馬牛羊群才能再度養得肥肥又胖胖的。

  連「家」都要換地方了,還勘查什麼路線!

  迫不得已,她只好再度延後計畫,跟著部落一起遷徙到一座湛藍遼闊的天然之海旁,然後,大家開始忙碌起來,紮營、趕牛羊吃草、揀牛糞準備燃料等等。

  直到寒冬來臨之前,他們都會住在這裡。

  「走,阿雪,陪我去巡視!」娜朵招呼宮雪菱陪她巡視,因為娜朵是未來的首領夫人,這是她必須學習的責任。

  「請等一下!」宮雪菱忙著要把一個兒子背到背上,另一個抱在懷裡。

  「給我一個吧!」娜朵順手抱去一個小娃娃。「我也該學習一下如何照顧孩子了。」因為她也懷孕了。

  於是,兩個女人一人抱一個娃娃,一走出氈包就碰上一個衣衫襤褸、灰頭上臉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堆乾燥牛莫準備去起火,那女人經過她們身邊時,宮雪菱可以感覺到自那女人身上傳來濃濃的恨意。

  「阿佩好像很恨你,為什麼?」娜朵隨口問。

  「她也很恨你呀!」

  「她恨我很正常,但你不是她表妹嗎?」

  「那又如何,」宮雪菱聳聳肩。「只要不肯順從她,就算我是她老娘,她照恨不誤!」

  「所以你才不願幫她說話,讓她輕鬆一點嗎?」

  「她想害死我,我才會被捉到這裡來做奴隸,我幹嘛要幫她說話?」

  「她想害死你?」娜朵吃了一驚。「好狠!難怪你不願幫她,換了是我,我會殺了她!」

  「不,殺了她太便宜她了,就讓她繼續在這裡受苦,讓她明白想要害人,自己也會得到報應!」換句話說,當她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她也不會招呼表姊一塊兒逃走,她可沒有那麼多條命讓表姊害來害去。

  「也是,到現在她還是那麼傲慢不馴,恐怕一有機會,她還是會害你!」

  「我也這麼想。」宮雪菱瞥她一眼,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對了,這裡離涼州多遠呢?」

  「可遠了,騎馬也要七、八天以上吧!」

  那麼遠?!

  宮雪菱嚥了口唾沫,有點無助地眺向遠方。那麼遙遠的逃亡路程,她該如何勘查路線?

  啊,對了,用問的!

  逃亡路程太遙遠,不能親自去勘查,宮雪菱只好用問的,再偷張地圖來畫上路線,到時候按照地圖走就對了。

  當然,問的方式要很有技巧,而且要這個人問一點、那個人問一點,免得還沒問個所以然出來就被人家知道她打算落跑了。另外,還得準備糧食,準備孩子的尿布,最好能偷到一匹馬,不然還沒逃回中原,她可能就先累死了!

  自然,這種方式得花上許多時間,等她終於準備妥當時又過了三個月,部落再度忙碌起來了,這時候表演千里大逃亡最合適。

  不料,她還沒開始逃,人家就殺過來了……

  


  五月至八月是大漠草原上最亮麗的季節,荒涼禿透的遼闊原野重披上嶄新的碧綠,天空高遠湛藍,和風習習,新生的牛犢、馬駒、羊羔成群歡跳,潔白的乳汁如泉水噴湧,在這牲畜膘肥肉滿的季節裡,正是草原民族聚集到「敖包」周圍,以祭祀的方式來感謝大自然哺育之恩的時候。

  娜朵的部落也不例外,一早族民們就換上漂亮的新裝,笑逐顏開的騎著駿馬,趕著駱駝去大草原參加奈亦日大會(那達慕)。

  這是一年當中他們最興奮的日子,因為祭敖包之後還會舉行技藝比賽,而奈亦日大會幾乎等於一座臨時城市,是競技的盛會,也是物資交流的集散地,牧民會在大會上賣出一年的收穫,再買來一年所需的物品,高高興興的玩,順便達成交易。

  「很多漢人商隊也會來,那個賣掉你的商隊應該也會再來。」娜朵說。

  經娜朵一提醒,宮雪菱才想起去年她就是在奈亦日大會上被賣掉的。

  沒想到已經一整年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她那個莊稼人丈夫多半已經再娶了另一個老婆,好給他生下「代代單傳」的兒子,她要是回去的話,不曉得他會把她這個「亡妻」擺在哪裡呢?

  靈桌上?

  「真希望他們被搶!」可惡,都是他們害的,明明是漢人,竟然捉漢人賣給蒙古人,太差勁了,那種人沒有報應也實在太沒天理了!

  「那是很有可能的,畢竟在草原上,搶劫掠奪是家常便飯。」

  「起碼你們不會搶劫自己蒙古人吧?」

  「誰說的,敵對的部落,我們照搶不誤,瓦刺部落就常常來搶我們,難道你們漢人就不會搶劫漢人嗎?」

  哪裡不會,到處都是!

  「還有多久才會到大草原?」宮雪菱問,輕輕扒開兒子拉住她辮子不放的手。

  「半天時間吧!」娜朵漫不經心的回答,目光瞥向一旁。

  「半天時間啊……」宮雪菱也心不在焉的重複道,眸子也朝同一個方向瞄去。

  「阿雪。」

  「幹嘛?」

  「你表姊又在瞪你了。」

  一望無際的闊天碧地綠油油,隊伍從北到南綿延著草原之路,興奮地朝大草原敖包前進,宮雪菱與娜朵胸前各抱著一個小娃娃坐在勒勒車裡,後頭跟著五個步行的奴隸,穿著單調醜陋的夾袍,蓬頭垢面,因為她們沒有時間整理自己。

  其中一個腦袋深垂,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神卻不時溜進勒勒車內凌遲她們。

  「不,是你。」

  「明明是你!」

  「我看是你。」

  「我說是你!」

  「是我們,可以了吧?」

  「你說她會不會在我們的食物裡下毒?」

  「……」要下毒也得有毒可以下吧?

  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表姊,眼看從小嬌生慣養的陸佩儀淪為萬能奴隸,每天從早到晚被操個不停,雖然在宮雪菱看來那些工作並不算太辛苦,但對於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來講,自己洗把臉都很辛苦,何況是做苦工,那簡直是要她的命!

  說實話,她還真有點同情陸佩儀。

  可是,她還是不會讓陸佩儀和她一起逃走,但至少她可以跟娜朵說幾句好話,讓陸佩儀過得輕鬆一點,不過她得先跟陸佩儀談談。

  「表姊,你還是那麼惱我,恨不得我死嗎?」

  趁中午隊伍停下來準備食物,娜朵照例去陪伴她的夫婿用餐時,宮雪菱找上陸佩儀,想和她談談。

  「不,我更恨你了!」

  就知道!

  宮雪菱深深歎息。「為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如此痛恨我,恨到非要殺了我不可?」

  「你的存在就讓我痛恨!」陸佩儀咬牙切齒地說。

  「喂喂喂,這太無理了吧?」宮雪菱抗議。

  「舅舅最疼愛的是你,」陸佩儀好像沒聽見某人的抗議,自顧自說她的。「但我娘最愛的卻不是我,而是大哥……」

  「那是姑姑的問題,幹嘛怪到我身上來?」

  「舅舅有能力保護你、呵護你,我娘卻只能用耍賴的辦法逼迫舅舅替她處理麻煩……」

  誰教她不找陸家,偏偏找回宮家來。

  「那些麻煩還不是你們自個兒兜來的!」

  「外公早早便替你訂下親事,陸家卻根本不管我的親事……」

  那種事也要怪她?

  「我不是讓給你了!」

  「你嫁給莊稼人過得幸福無比,我卻無緣無故被夏侯嵐休了……」

  無緣無故?

  「我每天做牛做馬,你可沒見到!」宮雪菱喃喃咕噥。

  「最可惡的是,」陸佩儀髒兮兮的臉上滿是憎恨,目光要是可以殺人,宮雪菱早就被她殺死一千次了。「原以為你嫁給莊稼人會過得很艱苦、很窩囊,到頭來卻發現原來那個莊稼人才是最厲害的……」

  她更意外好不好,誰會想到武林中談虎色變的笑閻羅的寶貝兒子,竟然是個種田為生的農夫!

  「那是你自己不要的咩!」

  「還有,你故意叫君蘭舟不要替我解毒!」

  陸佩儀每說一樣,宮雪菱都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反駁回去,直至陸佩儀指控到這一項,她終於顯得有點心虛,不過那也不能全怪她。

  「那個……呃,咳咳,我只是希望你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

  「我推你下水,你竟然也把我拉下水了!」陸佩儀美目中流露出無比憤怒的譴責。「你想害死我嗎?」

  她想害死她嗎?

  太可笑了,她可以想殺人就殺人,被害者就只能乖乖就死不成?

  「喂,你可以殺人,我就不可以找兇手報仇嗎?」宮雪菱啼笑皆非的辯駁。

  「同樣做奴隸,你可以輕輕鬆鬆的做,我卻不工作就得挨鞭子!」

  那也是她自找的咩!

  「誰教你改不了任性霸道的脾氣,那能怪我嗎?」

  「不管你如何辯解,你的良心不能否認一切都是你的錯!」

  良心?

  請先找找她自己的良心躲到哪裡去了好不好!

  「行了,」宮雪菱捏捏鼻樑,再也受不了表姊的無理取鬧了。「總之,你就是要把所有的不滿全都歸咎到我身上來就是了?」

  「本來就都是你的錯!」

  不是某人的腦袋有問題,就是某人的邏輯推論轉錯了彎。

  「你就一點錯都沒有?」

  「我哪裡錯了?」

  不,不是某人的腦袋有問題,而是某人的腦袋早就腐爛了!

  「你不認為自己太自私、任性又霸道?」

  「那是我的權利!」

  誰給她的權利啊?

  「所以,你絕不會放過我?」

  「絕不!」陸佩儀傲慢的挺高下巴。「除非你得到報應!」

  該得到報應的到底是誰呀?

  「那就算了!」宮雪菱喃喃嘟囔著轉身就走。「好話我留著自己用,你就等著被操到地獄裡去吧!」

  「會到地獄去的是你!」

  陸佩儀的怒吼自後面追上來,宮雪菱搖搖頭,懶得再回應她。

  一年的熬磨還改不了她自私任性的脾氣,且變本加厲更嚴重,看來表姊真是沒救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21: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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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4 17:56:12
  老實說,宮雪菱這回的計畫應該是完美無缺的,一旦到達奈亦日大會後,她就可以趁娜朵和夫婿去參加比賽時,拎著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偷偷蹺頭。

  在漫山遍野烏鴉鴉一整片的人群中,絕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離去。

  至於馬匹也很容易,部落裡的人都早就認得她是娜朵的心腹了,她只消說一聲是娜朵叫她牽匹馬去,守衛絕不會阻止她。

  只要她打聽來的路線沒有問題,最多七、八天後就可以回到關內了。

  唯一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的是娜朵,娜朵一直對她很好,她卻辜負了娜朵對她的信任,不過她保證一定會回來報答她的。

  可惜她的完美計畫還沒走出第一步,中途就殺出一大票程咬金來……

  「那是什麼?」

  用過午餐後,隊伍正準備再上路,可是首領的手臂才舉起一半就停在半空中,旋即拉回去招來一位斥侯命令他往前方查探,宮雪菱正覺疑惑,突然感到地面上傳來一陣奇異的震動,彷彿天神在搖撼大地,她驚訝地問娜朵是怎麼一回事,娜朵卻臉色凝重的不言不語,只側耳專注的聆聽。

  不一會兒後……

  「瓦剌族!搶劫!」斥侯策騎狂奔,一路喊回來了。

  「搶劫?」宮雪菱不敢置信地嘀咕。「可惡,早不來、晚不來,為何偏偏挑這時候來?!」

  沒錯,她運氣好,終於給她撞上一次遊牧民族最常見的搶劫了。

  很快的,隊伍在首領的指揮下迅速圍成一個保護圈,貨物和無法戰鬥的婦孺聚集在保護圈中,周圍是勒勒車和所有能做為屏障的物品和畜生——強盜不會傷害畜生,因為那是他們搶劫的目標之一。

  就在這邊的人剛做好戰鬥的準備時,前方猝然出現四、五百乘鐵蹄如飛的駿馬,每一匹馬上都騎著一個揮舞著大彎刀殺聲震天的瓦剌人,眨個眼就來到保護圈前,沒有半聲招呼,雙方就大彎刀對大彎刀的正面幹上了。

  宮雪菱只見過一次兩軍對陣的打鬥,但那是在雙方都有武功的情況下,一對一、一對二或一對多人,打起來不是一面倒,就是有來有往、勢均力敵。

  而這回的陣仗卻是最原始的盲目廝殺,沒有任何招式,也沒有任何規矩,只憑藉生存本能砍過來、砍過去,一下子劈那個人,一下子戮這個人,竭力的拚博,豁命的纏鬥,如果牙齒可以咬死人,他們大概也會傚法瘋狗咬人。

  不過戰況很快就轉為一面倒,不是瓦剌人比較強悍,也不是韃靼人比較怕死,而是戰鬥力的差距太大。

  按照娜朵這一部落的慣例,他們都是將部落裡的男人分為兩半,一半留守夏季營地,另一半去參加奈亦日大會,而參加大會這一半的男人不但要戰鬥,還要保護婦孺——女人也是搶劫目標之一,不像對方可以一心全力進攻,如此一來,雙方的戰鬥力便很明顯的拉開差距了。

  「大漠草原的強盜果然聲勢浩大,」宮雪菱喃喃道。「一出動就是四、五百人,佩服!佩服!」

  「他們不只是搶劫,更是報仇。」娜朵臉色凝重的注意著戰況。

  「報仇?」這邊的人搶過他們那邊,所以他們那邊也要搶過來?

  「去年我娘家的部落也去搶過他們,還殺死他們首領的兒子,所以這回他們傾巢而出應該是為了報仇,可沒想到……」娜朵苦笑。「他們不找我娘家部落,卻找上跟我娘家部落最友好的部落!」

  哇,這麻煩可大了,可不只是搶來搶去的問題而已了!

  「他們會如何報仇?」

  「殺死我們這邊所有男人,搶去我們這邊所有女人!」

  真乾脆!

  「那……」宮雪菱低頭看懷裡的兒子。「像我兒子這種小小子呢?」

  「不一定,也許捉回去做他們的奴隸,也或許全殺了以絕後患!」

  宮雪菱心頭一跳。「好狠!」

  娜朵一手抱著另一個小小子,一手按著自己的小腹。「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他們捉去!」

  可是他們就要殺過來了呀!

  宮雪菱環顧四周,婦孺都在保護圈內,暫時很安全,但這個安全能保持多久實在很有問題,因為韃靼人就快抵擋不住了,隨時都有可能被瓦剌人衝破防衛圈。

  「為了我的兒子,我也不能讓他們殺過來!」她一邊說一邊把懷裡的兒子放入娜朵另一條手臂,「交給你!」再順手抽出放在一側的彎刀,轉身威風凜凜地面對保護圈外。「想傷害我兒子,先通過我這關吧!」

  「你的功力被封住,又能做什麼?」一旁,陸佩儀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想到宮雪菱那兩個兒子會被砍成肉醬,她不知有多痛快!

  宮雪菱回眸一笑。「誰說我的功力被封住了?」

  陸佩儀的笑聲猝然被砍斷。「我明明封住了你的功力!」

  「的確是,」宮雪菱緩緩回過頭去,俏皮的擠擠眼。「但我醒來的時候,功力已恢復了!」

  「你……」陸佩儀整張臉瞬間扯扁了。「我不信!」

  「那我就馬上證明給你看吧!」

  話落,宮雪菱嬌軀陡地一個迴旋,猛然暴射向甫突破保護圈闖進來的三個瓦剌大漢,彎刀吞吐似電,眨眼間便砍翻了那三個傢伙,再靈巧的回身閃過另四把大彎刀,手中彎刀霍地橫劈豎劃,又是兩個人倒地,還有兩個被她的連環腳踢回保護圈外,身手靈滑美妙、乾淨俐落,韃靼人和瓦剌人那種盲目的亂砍亂殺根本沒得比。

  陸佩儀雙目暴睜,又氣又恨;娜朵張口結舌,難以置信;其他女人、小孩更是驚愕,沒想到女人也能夠比男人厲害。

  就在那些女人、小孩的欽佩目注之下,宮雪菱拿出從小苦練的武功對付入侵的瓦剌人,動作敏捷矯健,刀影重重湧出,總是兩、三個瓦剌大漢一起倒地,雖然有更多瓦剌人衝破保護圈,但娜朵前方竟被宮雪菱護衛得滴水不漏,沒有半個人可以闖過她這一關。

  然而她終究只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她沒有獨孤笑愚那種驚世駭俗的身手,也沒有男人那種強悍的體力,時間一久,她就開始露出疲態了,累得滿身大汗卻不敢稍停片刻,因為保護圈己被攻破了,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不,就算拚盡最後一口氣,她也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她的兒子!

  於是,她絲毫不敢鬆懈,繼續浴血奮戰,可是瓦剌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一個倒了另一個馬上補位,就像一大群野狗圍攻一頭老虎,老虎又能支持多久呢?

  她開始喘息了,手上的彎刀愈來愈沉重……




  「真是一場大混戰!」

  「好像野狗打群架!」

  「你說哪邊會贏?」

  「廢話,自然是人多的那邊會贏!」

  草原上幾百個人在那邊打得一團混亂,沒有人注意到不遠的山坡上,不知何時竟跑來兩個不請自來的觀眾在那邊看白戲。

  兩個都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一個啃玉米,一個咬雞腿,一邊下評論。

  「那也不一定,瞧,韃靼人那邊有個小女人還挺厲害的呢!」

  「是還不錯,但她也只不過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你沒聽過嗎?」

  「說得也是。不過……」玉米遲疑地放下了。「呃,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小女人使得好像是中原人的武功耶!」

  「那又如何,我們……」聲音驀地中斷,雞腿落地。

  兩個小伙子驚疑地面面相覦。

  「不會剛好是她吧?」

  「搞不好!」

  「……去問!」

  「好!」

  聲落,兩條身影宛如兩頭猛獅般撲下山坡……


第十一章   


  她快倒了!快倒了!

  不,她不能倒,她的兒子就靠她保護了!

  在粗重的喘息中,宮雪菱不斷說服自己再撐下去,然而體力卻無法像精神那樣用之不盡,手上的刀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別說施展輕功了,她的雙腳早就酸軟得每跨一步就差點跪下去。

  不,她絕不能倒!

  好,不倒,但刀也不能掉吧?

  她錯愕的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刀竟被瓦剌人給砍掉了,倉促間,她想施展步法避開瓦剌人再度砍過來的彎刀,但她忘了自己的雙腳跟手一樣疲累,一步跨出去竟然沒站穩反而朝對方的彎刀跌過去……

  等一下,雖然情況不太妙,但她並不想自殺呀!

  然而她拚命想拉回自己身子的企圖也僅是徒勞的嘗試,拉了半天連半根毛也拉不回來,只好眼睜睜看著自己撞向對方的彎刀,腦海裡塞滿了一大堆人之初,心裡只想到她的兒子會如何?

  就在她絕望的肯定自己死定了那一剎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突然有隻手扶了她的肩膀一下,只不過那麼輕輕一下而已,她的身體便回到原位站穩了,她甚至沒使上半點勁兒。

  誰?是誰的神來之手?

  她疑惑地定睛一看,眼前赫然多了兩個小伙子的背影,一個使短鞭的鬼靈精,還有一個揮舞著她剛剛落地的彎刀的俊小子。

  驚人的是,他們竟然一邊回過頭來跟她說話,一邊抵禦人山人海的瓦刺人……

  不,不是抵禦,是砍殺,好像他們並沒有回過頭來,而是正眼看著前方殺敵,因此半個也不會被瓦剌人溜掉,一鞭就是八、九個人飛出去,一刀又是八、九個人一起躺到地上去,誰敢靠近過來,唯有死路一條。

  「請問姑娘芳名?」

  好半晌時間,宮雪菱都張著嘴回答不出話來——他們腦後也有長眼睛嗎?

  「姑娘?」

  「呃?啊!」終於回過神來了,「我姓宮,宮雪菱。」宮雪菱忙道,以為他們認出她可能是漢人——就好像她也馬上就認出他們是漢人一樣,所以特意來提供一臂之力的。

  誰知那兩個小伙子一聽她報出姓名,立刻歡天喜地的齊聲歡呼。

  「真的是大嫂!」

  「快!快通知大家!」

  大嫂?

  誰?

  不會是她吧?

  她今年也不過才剛滿二十而已,跟他們差不多年歲,搞不好比他們還小,他們幹嘛叫她大嫂?

  難不成她的外表比實際年歲臭老?

  宮雪菱滿腹狐疑地看著那鬼靈精鞭子凌空一甩,陡然甩出一個不知名的物體,上了天空爆開來,她才知道是炮竹之類的東西。

  「累了吧?大嫂,先坐下來歇歇吧!」

  鬼靈精一邊抽鞭子甩翻三個人,一邊對她嬉皮笑臉的獻慇勤;側旁的俊小子不甘示弱,也一面砍倒四個人,一面笑嘻嘻的應和鬼靈精的話。

  「對啊,大嫂先休息一下,他們馬上就來了!」

  宮雪菱瞇了瞇眼,再想一下,繼而轉身抱回兒子,然後聽他們的話——坐下來休息。

  「你們為何叫我大嫂?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兩個小伙子一邊打,一邊相對嘻嘻一笑。

  「大嫂是無錫人?令尊是宮家鑣局局主?」

  「咦?你們怎會知道?」

  那兩個小伙子一起哈哈笑。「那就沒錯了,我們沒找錯人!」

  宮雪菱愈來愈疑惑,不停來回看那兩個小伙子。「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啊,來了、來了,來了三個了!」

  哪三個?

  宮雪菱下意識循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只見山坡那邊果真如飛掠來三條人影,近前一看,其中一條人影竟是……

  「大哥?!」她吃驚的霍地起身大叫。

  「小妹?!」宮仲卿瘋了似的撲過來,狂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又笑又叫。「沒想到真的找到你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但……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宮雪菱困惑地問。

  「說來話長……」宮仲卿笑著轉眸一瞥。「啊,你生了?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太好了,妹夫一定很高興!」

  「先別忙著高興,」宮雪菱有點不耐煩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還有他們……」她轉注那兩個小伙子,還有另外兩個隨同宮仲卿趕來的人,除了三個小伙子護在他們身前之外,餘下一位中年人已在瓦刺人之間大開起殺戒來了。「他們究竟是誰?」

  「說來話長……」

  「剛剛說過了,這句詞!」宮雪菱面無表情地斜睨著他。

  宮仲卿怔了怔,失笑。「好好好,我說簡單一點!嗯,是一年前吧,你被大表妹推落黃河,妹夫就一路循著黃河下游找下去,可是都找不著你,他只好去通知我們,讓整個鑣局的人一起去找,但整整找了三個月還是找不著……」

  「當然找不著,我已經在關外了呀!」宮雪菱咕噥。

  「那時我們並不知道呀!」宮仲卿苦笑。「說來慚愧,找了三個月找不著你,我和爹都認為你已經……呃,總之,我們勸妹夫可以放棄了,誰知妹夫……」

  「他怎樣?」宮雪菱急問。

  「他頑固地堅持沒見到你的屍體,他絕不承認你已經死了,後來那位君公子見他都沒回家,便又找了來,一聽妹夫說的,半句不吭就走了。」

  「真無情!」宮雪菱忿忿嘟囔。

  「當時我也那麼認為,不過……」宮仲卿輕歎。「錯了!」

  「錯了?」誰錯了?他?或她?

  「半個月後,他們家的人,除了女人之外,全都趕來了,大大小小將近二十個人,他們都要幫妹夫找人,直至找到為止……」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他們就找到死!」

  找到……死?

  宮雪菱驚訝地瞠圓了眸子。

  「想不到吧?人家說七閻羅冷酷無情,其實他們才是最有情有義的人呀!」宮仲卿感歎道。「我和爹還有仲書,當下就決定也要陪他們一起繼續找下去。」

  何止有情有義,根本是太傻了嘛!

  「但你們究竟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宮雪菱按下感動的心情,又問。

  「別急,再說下去就會提到了。」宮仲卿要她稍安勿躁。「總之,我們又開始找了,妹夫堅持說你一定是被人救了,但或許是病了,也或許是腦袋糊塗了,所以才沒有回家,因此我們就擴大範圍找,找不到就更擴大範圍繼續找,真格是找得天翻地覆、地動天驚,找得整個武林都被驚動了……」

  他笑了。「想想,已退出江湖的七閻羅竟又重現武林,江湖上沒有人不被嚇得心驚膽跳的,不知是何等大事逼得他們又重出江湖,這回又有誰要遭殃了……」

  「只要行得正、做得直,又有什麼好怕的!」宮雪菱喃喃嘀咕。

  當作沒聽到,宮仲卿繼續往下說。

  「後來江湖中人得知七閻羅是在找人,為了讓七閻羅盡快回到閻羅谷去退隱,大家也都幫著找。就在半個多月前,有人來通知我們,說你可能在關外,至於你為什麼會跑到關外,請我們不要再追究了……」

  「我是被賣到這裡來的,」宮雪菱咬牙切齒地說:「而且把我賣掉的那個傢伙應該也是江湖中人!」

  「難怪!」宮仲卿恍然大悟。「那傢伙一定是怕了,擔心最後終究會找到他頭上去,屆時他可就吃不完要兜著走了,所以趕緊招供出來,又擔心我們找他麻煩,才會請我們不要追究了,真是狡猾!」

  總算都明白了,宮雪菱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動,沒想到她那個莊稼人夫婿不但沒有再娶另一個老婆替他生兒子,對她這個有九成九應該已淹死在黃河水中的妻子,他竟是那樣執拗,頑固地不肯放棄。

  還有婆家的人,對她這個不曾見過面的媳婦也如此盡心盡力,居然說要找她找到死!

  她的心酸澀,她的眼眶濕潤,好想哭!

  「別哭,」宮仲卿環住她用力摟了摟。「這時候應該高興啊!」

  「人家才沒哭呢!」宮雪菱逞強地用力眨回淚水,再抬高下巴。「沙子跑進眼睛裡了啦!」

  是啊,這草原上的沙子可真多,不是嗎?

  宮仲卿莞爾,「幸好妹夫家的人對這片大漠草原好像挺熟的,不然要我和爹在這裡找人,恐怕還沒找到人,自己先迷路了!」他又說。「不過這裡真的很寬闊,一個個地兒慢慢去找,可能要找上一整年也未可知,恰好這季節是蒙古人舉行奈亦日大會的時候,妹夫便提議說先到奈亦日大會找找看,說不定就找著了……」

  「聰明!」宮雪菱得意的稱讚夫婿。「我們正要去奈亦日大會呢!」

  「那就對啦,不過韃靼人有韃靼人的奈亦日,瓦剌人也有瓦剌人的奈亦日,大家商量一陣後,決定分成兩邊人,一邊找瓦剌人那兒,一邊找韃靼人這兒……一

  「笑哥呢?」宮雪菱忙問。「他找哪邊?」

  「瓦剌人那邊。」宮仲卿歉然道。「不過我們分手沒多久,接到訊息後,他應該很快就會回頭趕來了。」

  「喔……」宮雪菱很明顯的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還有……」宮仲卿的表情十分奇異。「記得吧,妹夫總是笑吟吟的?」

  「對,跟白癡一樣。」宮雪菱喃喃道。「從新婚第一面起,他就是那樣笑嘻嘻的,除了睡覺的時候,從來沒有失去過他的『傻笑』,生氣的時候也是,殺人的時候也是,甚至那回在毒龍谷,他也是笑咪咪的罵說:『該死的二叔,裡頭明明有五條大蟒蛇!』然後就昏死過去了,明明痛得要死說,他還……」

  「但過去一年裡,我們連一次也沒見到他的笑容過!」

  宮雪菱怔了怔,「耶?」錯愕的驚呼。「一次也沒有?」

  「一次也沒有!」宮仲卿重重地又重複了一次。「他甚至沒回去探望過芙兒,只一心一意專注在尋找你這件事上。老實說,爹很擔心,倘若一直找不著你,雖然妹夫沒有明說,但恐怕他是不會再娶了,真的會一直找你找到最後一口氣,到時候獨孤家代代單傳的擔子又該由誰擔起來?」

  「他……」宮雪菱吃驚了。「不會再娶了嗎?」

  「不會了!」宮仲卿斬釘截鐵地說。

  宮雪菱驚愕地與宮仲卿四目相對,好半晌後,她眼中的驚愕才逐漸被遲疑取代,然後又慢慢浮現一抹希冀。

  「大哥。」

  「嗯?」

  「你想……」

  「什麼?」

  「笑哥他會不會……」

  「如何?」

  「有……有一點點愛上我了?」

  宮仲卿靜了一響,忽地怪叫起來,一臉不可思議。「不敢相信,妹夫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問我這種話?」

  「說不定……說不定那只是夫妻之情嘛!」宮雪菱吶吶地辯解。

  「見鬼的夫妻之情!」宮仲卿似乎生氣了。「夫妻之情是慢慢培養出來的,多少時間才有多少夫妻之情,就你們兩個之間來講,光是兩年的夫妻之情還不足以使他為你做到這種程度!」

  「你是說……是說他……他……」宮雪菱囁嚅著想說又說不出口,就怕失望。

  「妹夫深愛你!」宮仲卿毫不猶豫地替她說出來。「任何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這一點。」

  他愛她?!

  「他……」宮雪菱宛如作夢般低喃。「愛我?」雖然這是她最渴望的事,但就因為太渴望了,反而一時不能相信。

  「不然他為何願意與你同生共死?夫妻之情?」宮仲卿搖頭。「不,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可以,十年也或許可以,但兩年,絕對不夠!否則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再娶、再嫁的鰥夫和寡婦了!」

  是嗎?兩年的夫妻還不夠培養出生死與共的情分嗎?

  嗯,也許是,就如大哥所言,對大多數的夫妻來講,那是不夠的,不然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鰥夫再娶了。

  所以,獨孤笑愚是真的愛她的?

  宮雪菱又怔愣片刻,忽地哽咽一聲,終於相信了。「笑哥愛我?他真的愛我?」她呢喃著,真的哭出來了,熱淚滾滾而下,又哭又笑。「大哥,笑哥愛我呢!他愛我呢!」

  她愛他,也一直渴望他能愛她,現在,她的渴望真的實現了!

  「真是後知後覺!」對於這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妹,宮仲卿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好了,別哭了,不怕你那些小叔們笑話你嗎?」

  宮仲卿一提醒,宮雪菱方才想到他們還在對戰呢!

  然而轉眸一瞧,卻發現混戰早已結束了,韃靼人正在清點死亡人數,並處理傷患,而她面前不知何時又多了好幾個漢人。

  「大哥,還不快幫我介紹!」她急忙催促宮仲卿幫她介紹。

  面前起碼有三個中年人,也就是說七閻羅之中有三位就在她眼前,而她最想認識的就是頭一位到達的那位中年人,遠遠的瞧不真確他的容貌,但他那一身駭人的武功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人似虛、影似幻,千百道人影回出千百道爪影,一爪一顆血淋淋的心,活生生挖出、活生生掐爆,那樣殘忍、那般狠毒,雖然左臂衣袖裡頭是空的,但光是一隻右手就夠殺得那些韃靼人驚魂喪膽、魂飛魄散了。

  惡閻羅!

  到底哪一個才是惡閻羅呢?「大哥,快呀!」她又催促了一次,目光在那三位臉上繞來繞去,猜想或許是……是……

  哪一個?

  「你公公和妹夫在一起,」宮仲卿有點困惑,不解她為何如此急切。「他和妹夫很像。」

  「笑閻羅?」宮雪菱攬眉思索,突然想到獨孤笑愚的笑。「笑容?」

  「對。」宮仲卿失笑。「還有你四叔,他也和妹夫在一起。」

  「怒閻羅?」宮雪菱喃喃道,想起那位到鑣局為「兄弟」報仇的中年美男子。「的確,四叔的脾氣好像不太好。」

  「至於這位,」宮仲卿指著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你應該叫他二叔。」

  「毒閻羅?」宮雪菱眨了眨眼,忽地湊近宮仲卿,小聲耳語。「二叔看上去一點也不毒嘛!」

  真沒禮貌!

  宮仲卿瞪她一眼,以示警告。「你七叔。」

  「鬼閻羅?」宮雪菱望著那副嬉皮笑臉,點點頭。「名符其實!」

  「還有……」再指向最後一位中年男人。「你六叔。」

  「惡閻羅?」宮雪菱錯愕地盯住那張比姑娘家更文靜、更秀氣的臉容愣了好半天。「大哥,你……指錯人了吧?」

  「指錯了?那我該指誰?」

  「你自己!」宮雪菱點著頭說。「對,你比六叔更像惡閻羅!」

  周圍好幾個小伙子霍然爆笑。

  「別胡扯了!」宮仲卿哭笑不得。「還不快叫人!」

  「是!」宮雪菱馬上乖乖的一個個叫過去,「二叔,七叔……」可是叫到第三位時,她還順帶捧出一臉諂媚送出去。「六叔,有沒有興趣收徒啊,我拜你為師好不好?」

  李慕白怔了怔。「收你為徒?」

  誰知他一開口,宮雪菱又訝異地呆了呆。「六叔,六嬸兒都沒給你吃飽是不是?」

  周圍那幾個小伙子頓時又笑翻了,連毒閻羅和鬼閻羅都忍俊不住失笑。

  李慕白啼笑皆非,有點尷尬的咳了咳。「我說話原就這樣。」

  「是喔,」宮雪菱又點點頭。「那六嬸兒的耳朵一定練得很靈光了,不然就聽不見六叔說話,你要她煮餃子,她卻給你煮餛飩,難怪六叔吃不飽!」

  小伙子們快笑掛了。

  「大嫂,想學武,叫大哥教你嘛!」

  「叫笑哥教我?」宮雪菱不屑地哼了哼。「他只會教我:立春,該孵秧子了;春分,該種甘薯了;谷雨,可以采收梅子了;夏至,該收割了,接著又要插秧了,還得給芋頭培土施肥,啊,對了,忘了問他是什麼時候給豬公、豬母配種……」

  她愈說,大家愈是狂笑,說到最後,有人跪到地上起不來了。

  「大……大哥就是愛干莊稼活兒!」

  「何止是愛干莊稼活兒,他根本是走火入魔了!」宮雪菱喃喃咕噥。「成天念著種田、種田,他在西陲的名頭該不是叫鋤頭閻羅吧?不對,怎麼可以跟他爹同樣的名號,應該叫……叫……啊,我知道了,叫鋤頭修羅?」

  這下子,連李慕白都忍不住笑到掉眼淚。

  「真是夠了,愈說愈離譜了!」宮仲卿也笑不可抑。「咱們還是先回奈亦日大會等他們吧!」

  「我同意,」宮雪菱馬上舉雙手贊同,她也急著想盡快見到獨孤笑愚,沒有耐心在這裡等待他。「不過……」她轉身,娜朵抱著她另一個寶貝兒子專注地聽他們說話。「娜朵,我家人來接我了,所以……」

  「沒問題,是你救了我們,我自然要放你自由。」娜朵忙道:「可是你表姊我就沒辦法放她自由了。」

  「為什麼?」

  「因為她已經自行逃走了!」

  「耶?!」

  「那時候你好像就快抵擋不住了,所以她就自己一個人逃跑了。」

  自己一個人逃了?

  說她自私還真是自私,不過,也難怪啦,在娜朵的部落裡,雖然做牛做馬很辛苦,至少看在她的份上,沒有人會對陸佩儀亂來,但如果被瓦剌人捉去了,陸佩儀不只要做奴隸,還是性奴隸,她不逃才怪。

  雖然她的功力沒了,起碼招式還在腦子裡,只要謹慎小心一點,想逃跑應該也不太難。只是……

  她能逃到哪裡去?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21: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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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4 17:57:12
  天蒼蒼、野茫茫,一望無際的茵茵牧草間流淌著婉蜒的小河,絡繹不絕的牧民自四面八方聚集過來,漫山遍野的氈包中飛揚著縷縷炊煙,豪邁的大碗馬奶酒、熱情的手抓肉,馬頭琴聲伴著羊鳴馬嘶,這年的奈亦日盛會如同往年般熱鬧。

  宮雪菱他們的氈包就搭在會場最外圍的草地上。

  「來了!來了!大哥回來了!」鬼靈精雀躍的跑來通知宮雪菱。

  宮雪菱嚥了口唾沫,「他知道……」不知為何,她有點緊張。「呃,你們找到我了?」

  「不知道!」鬼靈精嬉皮笑臉的咧咧嘴。「我爹說要給他個驚喜。」

  驚喜?

  最好不是嚇死!

  於是,她急步隨著鬼靈精趕去「迎接」她的夫婿——其實是想早一刻見到他,可是遠遠一瞧見他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腳步卻煞然止住了。

  相隔一年再見到她的莊稼人夫婿,她突然有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

  特別是第一眼,她是從遠處看見他的,而他又跟她記憶中的模樣不太一樣,沉凝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就像陽光掩上了重重的烏雲,瞧不見他臉上有任何生氣或光采,有那麼一瞬間,她恍惚以為他只是一個活的死人,使她覺得他們似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然後,宮仲卿跟他說了兩句話,並指向她這邊,他似乎不相信似的猛然扭過臉來,旋即,他看見她了。

  她以為他會立刻衝過來抱住她,又笑又叫之類的。

  但他沒有,他只是看著她,那樣深刻的、長久的,宛如要看穿她整個人似的注視著她,一眨不眨,一瞬也不瞬,良久、良久……

  突然間,他臉上的生氣回來了,光采回來了,然後,他慢條斯理地走向她,一步步慢吞吞地,一點也不急,彷彿他正在做午膳後的散步似的,但他的視線始終緊緊地捉住她,絲毫不放鬆。

  最後,他站定在她面前,又俯眸深深凝視她大半晌後,他的嘴角開始徐徐地往兩旁拉開,再拉開,再拉……

  終於,她記憶中的笑容也回來了。

  而他的第一句話是,「現在回家,應該還趕得上給芋頭培土施肥吧!」

  於是,她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同時又熱淚滿眶地撲上去抱住他又笑又叫。

  「喔,笑哥,我好愛你,愛死你了!」她終於說得出口了。

  相反的,他一點也不激動,只是環臂圈住她,緊緊地,使她的嬌軀一絲縫隙也沒有地與他的身軀密密貼合在一起,然後拍拍她的背。

  「好了,逃家的老婆,別再撒嬌了,該回家了!」

  「誰跟你逃家!」宮雪菱不甘心地仰起涕泗縱橫的嬌靨,又哭又笑地恨恨捶他一拳。「人家也沒有撒嬌!」

  獨孤笑愚笑吟吟的,好好脾氣的承受她一拳。「好好好,都沒有,現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吧?」他急著要把妻子帶回家「收藏」好,免得又失去她了。

  宮雪菱又捶他一拳。「至少先看看你兒子一眼吧?」

  獨孤笑愚怔了一下,繼而愕然傻眼。「怎麼,你已經生了兒子了?」

  宮雪菱不滿地噘起小嘴兒。「你忘了我懷孕了嗎?」

  「沒忘、沒忘,我怎麼敢忘!」獨孤笑愚忙道:「只是,我以為你在那場洪水中會失去孩子,就算沒有,起碼也得先生上兩、三個女兒才會生兒子。」

  宮雪菱得意的拾高下巴。「我厲害嘛!」話落,她硬掙開他,跑進氈包裡抱出一個兒於,娜朵抱著另一個小娃娃跟在她後面。「喏,你兒子!」她把兒子放入獨孤笑愚懷裡。

  獨孤笑愚小心翼翼地抱住兒子,無限驚歎、無限喜悅地審視懷裡的小娃娃。

  「不敢相信,我真的有兒子了!」

  宮雪菱嘿嘿笑。「怎樣,佩服我吧?」

  獨孤笑愚抬眸看她,失笑。「老婆,你得意忘形了!」

  宮雪菱傲慢地哼了哼。「我有本錢嘛!」

  「是是是,你厲害!」獨孤笑愚一臂抱緊孩子,另一手又牽起妻子的手。「走吧,回家吧!」這下子,他更急著要回家了,他們母子倆都得好好「藏」起來。

  「慢著!」

  「又怎樣了?」

  「你不要你兒子了?」

  獨孤笑愚困惑地低頭看看懷裡的兒子。「要啊!」

  宮雪菱翻翻眼。「另一個!」

  獨孤笑愚好一晌沒出聲,驟地失聲大叫,「另一個?」

  宮雪菱從娜朵懷裡抱回另一個兒子。「對,另一個。」

  獨孤笑愚更是驚駭,「那也是我兒子?」他依然拉著嗓門大叫。

  宮雪菱表情不善的瞇起眼來。「不然你以為我跟誰生的?」

  周圍的人全笑了起來,但獨孤笑愚沒空理會他們,連忙看看自己懷裡的孩子,再看看宮雪菱懷裡的孩子,一樣大,不可能是先後生的,何況,才一年,她怎麼可能連生兩個孩子?

  「天哪!」他更是驚歎,不可思議地。「雙生子?!」

  「沒錯!」宮雪菱把另一個孩子放入他另一邊手臂。

  獨孤笑愚幾乎無法置信的左邊看看、右邊看看,來回一直看,嘴裡不斷發出驚歎聲。

  最後,他終於驚歎夠了,隨即得意地轉注一旁滿臉錯愕的中年男人。

  「老爹,兩個,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

  「……」某人說不出話來了。

  獨孤家不是代代單傳嗎?


終曲   


  絢爛的夕陽下,一條挺拔的身影剛剛結束田里的活兒,抬頭看看天色,心想恰好時間,於是將鋤頭荷上肩,跨上田埂,怡然自得的緩緩走在田埂問,那神態就如同這村子的名字:

  悠然村。

  一回到靠山邊的大屋,他直接走入屋後的澡堂,如同往常一般,裡頭早已備好一桶冒著騰騰熱氣的浴水,讓他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再換上舒適的長衫,他才剛踏人大屋一步,迎面便是三個小傢伙宛如三團肉球似的一起滾過來,四歲的小女孩捉住他右腳往右拖,一雙兩歲的小男孩抱住他左腳往左拉。

  如果不是他功力深厚,早就被他們活活撕成兩半了。

  「爹,陪芙兒玩扮家家酒啦!」

  「爹,抱抱,抱抱!」

  「爹,我也要抱抱!」

  他蹲下去,一個個粉嫩紅腮照順序親親過去,再起身,牽起他們的小手往前廳去。

  「吃過晚膳後再說,嗯?」

  「那芙兒要吃雞腿!」

  「我也要雞腿!」

  「我也要!」

  「沒問題,雞腿是你們的了!」

  前廳,三張大餐桌旁早就坐滿了人,就等他們父女四人的大駕光臨,人數一齊就可以開動了。

  「好,都到齊了,開動吧!」

  笑閻羅一聲令下,二十幾雙筷子便迫不及待地飛向同一隻盤子,隨即一筷子不合在盤子上頭轟轟烈烈的「打」起群架來了,你來我往、戰況激烈,一下子就折了好幾支筷子。

  「夠了!」笑閻羅哭笑不得。「從小搶到大,都幾歲的人了還搶雞腿,給最小的吃!」

  「不公平!」大家齊聲抗議。「大哥一個人就佔了三隻雞腿!」

  「又不是我吃,是給我女兒和兒子的。」獨孤笑愚笑吟吟的一隻隻雞腿夾給他的寶貝兒子、寶貝女兒,一張桌上只有一隻雞兩隻雞腿,還得由鄰桌上貢一隻雞腿過來。「不服氣的請去咬我爹,我絕不會阻止你們。」

  話聲剛落,某人就吼了起來。「可惡的小子,竟敢陷害我!」

  一眨眼,餐桌上的大家長不見了,其他兩張餐桌上的人也跟著瞬間消失,只剩下鬼閻羅的兒子,他們最鬼。

  想打的儘管去打吧,剩下的雞腿全是他們的了!

  「你這才叫真正的笑裡藏刀,」毒閻羅直搖頭。「你自己不用拿刀,別人就搶著幫你拿!」

  「連自己親爹都不放過,你行,夠奸、夠狠!」鬼閻羅笑得好不快意。

  「多謝二叔、七叔誇獎!」獨孤笑愚面不改色,始終笑嘻嘻的。「老婆,趁他們不在,還不快吃!」

  「沒看見我在吃了!」說著,宮雪菱伸出筷子夾去一隻雞腿。

  「請等一下,大嫂,雞腿是給小的吃的耶!」鬼閻羅的兒子們抗議。

  「所以我才吃的呀!」宮雪菱一臉無辜,拍拍自己的小腹。「喏,最小的在這裡哪,嗯,說不定又是兩個,記得再留給我一隻啊!」

  鬼閻羅的兒子們頓時啞口,閻羅夫人們全都笑歪了嘴。

  太貪了吧,他們一家子就佔去五隻雞腿,剩下一隻,大家一人一口都不夠,剩下的只好啃雞骨頭!

  「你們夫妻倆一樣奸、一樣狠!」怒閻羅啼笑皆非地轉過另一邊去吃飯,不想跟他們「同流合污」,可是沒一會兒又轉回來了。「對了,雪菱,這回我到大漠去買馬,碰上一個人了。」

  「娜朵?」用筷子吃雞腿不方便,宮雪菱索性用手拿起來啃。

  「不,是你表姊。」

  「耶?!」宮雪菱錯愕地失聲驚呼,雞腿掉回碗裡。「她還在大漠?」

  「她的確還在大漠,那年她逃亡逃錯了方向,結果一路逃到瓦剌人的地盤上,被瓦剌人的部落首領捉去做小老婆,但你表姊實在太凶悍了,首領受不了,就把她轉送給另一個部落的首領,過不久,又轉送給首領的心腹部下,後來……」

  還有後來?

  「如何?」宮雪菱吶吶問。

  「韃靼人搶劫,又把她搶回韃靼人的部落去了。」

  「又回到韃靼人的部落去了?」宮雪菱愕然傻眼。

  「對,好像在韃靼人各部落間又轉了好幾手,現在她是一個比猩猩更高大、粗壯的韃靼人的女人,」怒閻羅還用手勢比出那個韃靼人到底有多高大、多粗壯。「她一看見我就命令我……」

  「命令?」宮雪菱不可思議的喃喃覆述。

  「沒錯,命令,」怒閻羅頷首。「她命令我馬上救她離開那裡,我說不關我的事,她就改叫我傳話給你……」

  多半不會是什麼好話,不過……

  「她要四叔傳什麼話給我?」

  怒閻羅想了一想,「呃,我想我還是原封不動的傳給你吧!」咳了咳,他開始傳話了。「宮雪菱,馬上來救我離開這裡,不然我饒不了你!別忘了一切都是你的錯,該受這種活罪的是你,不是我,你最好搞清楚這一點,然後,等你救我出去之後,或許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頓一頓。「呃,就這樣。」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算了!

  宮雪菱低頭繼續啃雞腿。「四叔。」

  「什麼?」

  「我沒聽見,你也沒聽見。」

  「嗄?」怒閻羅一臉茫然。

  「我老婆的意思是說,」獨孤笑愚笑咪咪的客串翻譯宮。「請四叔您忘了這件事,當作沒聽見任何人要你傳任何話,我老婆也會當作沒有任何人傳給她任何話,這件事就當作從不曾發生過,懂了?」

  「原來如此。」怒閻羅點頭。「沒問題,倘若她不是雪菱的表姊,我根本不想理會她!」

  「請四叔乾脆忘了她是我表姊吧!」宮雪菱再加一句。

  「行,我忘了!」

  「好厲害,剛說就忘,四叔果然老了,忘性那麼大!」

  從鬼閻羅的小鬼們那邊傳來這麼一句,頓時又引起一陣哄堂大笑,就在這愉悅的笑聲中,忽地人影一閃,大家長回來了,其他人卻沒跟著回來,不曉得迷路到哪裡去摘星望月了。

  「怎麼,大家都在聊什麼這麼高興?」笑閻羅笑吟吟地坐回原位。

  獨孤笑愚懶洋洋地瞥親爹一眼。「說咱們祖上的姓氏不好,又獨又孤,難怪代代只生得出一個兒子來。」

  「誰說的,」笑閻羅不服氣的指指兩個孫子。「這不兩個了!」

  「那是多虧了我老婆的姓氏好。」

  「哪裡好?」

  「宮,一個屋子裡有兩口,那兩口還連在一起,雙生子不是?」獨孤笑愚一本正經地解釋給愚蠢的老爹爹聽。「所以說,往後咱們獨孤家的人都得娶姓宮的,不然又要回到代代單傳的慘境了,了了吧,老爹?」

  「……」

  那娶姓田的不更好,一胎四個,要是跟他老婆一樣生上六胎,兩胎八個,三胎十二個,四胎十六個,五胎二十個,六胎二十四個……

  母豬!


[古靈]只怕相思苦[全書完]~~七閻羅之惡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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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靈]愛哭小嫁娘[全書完]~~七修羅之哭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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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21:4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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