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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老婆永遠是對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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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3:54: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楔子

坐在新房裡﹐手裡還捧著捧花﹐蕭彩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她竟然就這樣隨便便把自己嫁掉了。
到臺北工作多年﹐歷經男友變心﹑公司裁員等變故﹐又找不到理想的工作﹐
于是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她索性回到故鄉花蓮﹐幫老爸打理溫泉旅社。
料不到這一回來不過短短數日﹐她竟胡裡胡涂的成了人妻

還記得當時的情況是這發生的──

「彩虹﹖這不是彩虹嗎﹖」村子裡有名的媒人婆紅姨﹐懷裡拽著換洗衣物和清洗用品﹐
一進到旅社便大聲嚷嚷了起來﹐彷佛尋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般熱切。
「哎喲﹐我是紅姨啦﹗?忘了喔﹖?小時候我還幫?把過屎尿咧﹗」

蕭彩虹的臉綠了一半。

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的她雖稱不上嬌滴滴的美女﹐可不管怎麼說﹐她也還是個單身貴族﹐總得留點名聲給人們「探聽」﹐
如今被紅姨這一嚷嚷﹐恰巧又被幾個剛由裡頭走出來的客人聽見﹐她感覺好沒面子喔﹗

「呃……沒﹑沒忘啦﹐紅姨。」她赧紅了臉﹐勉強扯開僵笑﹐不得不跟紅姨搭起腔來。「?今天怎麼有空來旅社走動﹖」

「厚﹗說到這個就氣人﹗」

  有種人絕對不能讓她打開話匣子﹐一旦拴上的開關被打開了﹐那成串的語珠子絕對只有「洪水猛獸」可以形容。

「我們家那熱水器壞了好些時候了,你紅伯就只會在嘴上念著要修要修﹐八百年來也沒見他動過一根手指頭﹐
逼得我不得不每天到你家裡來報到。我們都是老鄰居了嘛﹐老蕭會給我打折。」

「嗯﹐那是一定的。」不曉得是不是附近養鳥的人家沒把鳥籠關好﹐她怎麼老覺得頭上有陣陣鳥兒飛過的聲音﹖
「紅姨﹐?放心﹐我不會收?貴的。」

   「哇災啦﹗」索性將手上的衣物和盥洗用具擱到櫃臺上﹐紅姨這廂不想那麼早進去泡個舒服的溫泉澡﹐樂得和彩虹攀談起來。
「我說彩虹啊﹐?在臺北好些年了不是﹖」

    她乖巧地點了下頭。「嗯﹐是啊。」

    「那在臺北有沒有好對象啦﹖」三彎兩繞就轉到這事兒上﹐絕對是媒人本性。

    蕭彩虹的小臉微微刷白﹐不想再憶起那段傷心的往事。

    紅姨是個明眼人﹐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情事她看得太多了﹐一見蕭彩虹變了臉色﹐心裡也猜得八﹑九分。

「呵呵﹐瞧我這老嘴皮子﹐看到漂亮的女娃兒就忍不住問起人家的對象﹐彩虹﹐?可別跟紅姨計較喔﹗」

    扯開職業化的笑容﹐紅姨並沒感到半點愧疚。

    「咦﹖阿紅﹐?來了啊﹗」蕭媽媽黃繡正巧由廊內走了出來﹐還不用看清紅姨那張臉﹐光聽她的聲音便知道是她「大駕光臨」了。

「怎麼﹖主意打到我們家彩虹身上來啦﹖」

    「嗟﹐講那什麼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我也是心疼這個小侄女兒﹐誰打她主意來著﹖」
當然嘍﹐紅姨打死都不可能承認﹐自己多少算計著未來那份媒人禮的「厚度」。

    黃繡瞟了眼彩虹﹐心裡微嘆口氣。
知女莫若母﹐彩虹這次回來明顯帶著疲憊﹐問她什麼也不說﹐她心裡多少也有了個底﹔
但既然女兒的嘴跟蚌殼一樣緊﹐她也不好逼問下去﹐只能沉默的將擔懮掛在心上。
人家說要忘了情傷最好的方式﹐無非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另一段戀情﹐既然阿紅都自己送上門來了﹐哪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黃繡也沒問過彩虹便說﹕「阿紅啊﹐不如?加減幫我們彩虹注意一下﹐有沒有適合的人選﹖也不用太苛的條件啦﹐
只要是古意﹑耐勞﹐最主要是能疼我們彩虹﹐那就夠了。」

    「媽──」蕭彩虹一驚﹐全然沒想到母親也會在一旁敲邊鼓。

    「哎喲﹐放心放心﹐我一定會找個最好的男人給彩虹的啦﹗」

    「那好﹐我們就這麼說定﹐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

    言猶在耳﹐怎麼感覺才經過短短幾個晨昏﹐她就從幫父親打理溫泉旅社的櫃臺小姐﹐化身為白紗新娘﹐呆坐在新房裡了呢﹖

    這變化也未免太大了吧

    吵雜的腳步聲和喧嚷的講話聲﹐直逼新房而來﹐她還來不及吸口氣回到現實﹐
便見新房的大門「唰」地被打了開來﹐然後一個明顯是被眾人推進門的男人閃入
她的視線范圍。

    那個男人名喚泰陽的男人﹐從這一刻起﹐他將成為「蕭彩虹的丈夫」。

第一章

在村子裡大家都知道﹐村長泰戈家有個出色的兒子叫泰陽。

這泰陽從小到大都很優秀﹐在校成績幾乎全拿第一不說﹐即使出了社會﹐也憑借著與生俱來的「綠手指」﹐
培育出自產自銷的花園農場﹐植有多種暢銷花﹐例如玫瑰﹑香水百合之類﹐收入優渥。

不僅如此﹐他連長相都是一等一的好﹔濃眉大眼不說﹐身材更是少有的衣架子﹐配上長年在陽光下工作的生活﹐
全身肌膚晒成健康的古銅色﹐更令女人們看了「垂涎三尺」。

可是對蕭彩虹而言﹐泰陽卻是她的噩夢。
因為村子裡人口不多﹐所以小學裡的學生也少得可憐﹐全校幾只小貓逃不過兩手兩腳加起來的指(趾)頭總數。

偏偏蕭彩虹的老爸蕭為先跟村長泰戈有些交情﹐雙方「人馬」也偶爾會在對方家中「出沒」﹐因此也造就了蕭彩虹「悲慘」的童年──

那個泰陽﹐絕對是個表裡不一的壞蛋﹗

「嗚嗚……哇──」哭著推開家門﹐這個月蕭彩虹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以這種哭倒長城的慘狀踩進家門。

「彩虹﹖」黃繡手中還拽著抹布﹐一聽到女兒的哭聲﹐便急著由廚房裡沖出來。
「怎麼又哭著回來﹖這次是誰欺負?﹖」心裡暗嘆一口﹐黃繡很明白自己問的是白痴問題。

打從彩虹開始上小學至今﹐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算算也大約有一半的日子全是以這種姿態進門。
彩虹每次哭﹐她就每回問﹐答案卻始終只有一個──就像復寫紙拓印般的制式答案﹕泰陽。

人家泰陽可是全村子裡公認的好孩子﹐乖巧又有禮貌﹐更是村長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
蕭家這種小老百姓是絕對不敢上門討公道的﹔那種以卵擊石的做法﹐
無非是公然與全村為敵﹐「一郎冤郎全莊﹐全莊冤伊一郎」﹐約莫就是那個意思。

「泰﹑陽啦──」蕭彩虹間歇性的深吸口氣﹐方有足夠的肺活量可以將尾音拉得老長。

    閉了閉眼﹐黃繡心裡喊了聲「賓果」﹐卻怎麼都愉快不起來。

「來﹐把書包放下。」將女兒書包由她的小肩膀上拿下﹐黃繡蹲在蕭彩虹身邊﹐輕柔地撥開她因哭泣而沾黏在頰側的發。
「來﹐跟媽媽說﹐泰陽他今天是怎麼欺負?了﹖」

「他抓我辮子﹐拉得我好痛﹗」小女孩好不容易得到申訴的機會﹐抓著媽媽訴起苦來。

    「然後你看﹐」她低頭指著自己的膝蓋﹐一雙小腿兒幾乎沾滿了微濕的細沙。
「他還把我推到沙坑裡﹐害我的腳變成這樣……」

    才說到精彩處﹐陡地蕭家門鈴聲大作﹐母女倆神情同時一僵﹐眼底傳達著只有兩人才看得懂的吊詭。

    黃繡上前開了門。

    「蕭媽媽﹐彩虹又說我壞話了﹐對不對﹖」按門鈴的是泰陽﹐他雖然頂著顆小平頭﹐但是已能看得出未來俊俏的模樣。

    黃繡心裡直想笑。

這兩個小鬼﹐幾乎每隔三兩天就要重復一次這般雷同的「進行式」先是彩虹哭著回家﹐然後拉拉雜雜地訴了一堆苦﹐
緊接著泰陽就會出現﹐一一解釋他「合理化的犯罪動機」。

指著彩虹污黑的雙腿﹐泰陽說﹕「彩虹一定說我把她推到沙坑裡對不對﹖蕭媽媽,你都不知道﹐這兩天學校裡蚊子好多﹐你看﹐我也被叮了好幾個包。」穿著短褲的腿上的確有幾個被蚊子親吻的痕跡。

    「我想彩虹細皮嫩肉的﹐下場絕對比我還慘﹐所以我故意把她弄得臟臟的﹐這樣蚊子就不會咬她了。」他的理由掰來還不無道理。

    「你還拉我辮子﹗」彩虹尖銳的指控著。

    「你們班上做了勞作。」指著她還插在書包上﹐做得有些扭曲的風車。「有一堆小紙屑黏在你頭發上﹐我好心幫你拿掉﹐你居然還怪我」

    「那也不用拉得那麼用力啊﹐我好痛喔﹗」

    「誰教你不乖乖的讓我幫你把紙屑拿掉﹖我是不讓你亂動才不小心用力的。」

老實說﹐黃繡實在很佩服這個才國小五年級的小帥哥﹐他不僅辯才無礙﹐更懂得防范未然。
當然﹐這些理由聽在大人耳裡﹐尤其是愛女心切的母親耳裡﹐是牽強了點﹐卻又找不出責備他的切入點﹐這小鬼將來了不起。
只是﹐這種連續劇要演到什麼時候才會停呢﹖
望著仍爭得面紅耳赤的一雙小兒小女﹐黃繡心裡全然沒有答案……

當蕭彩虹到了紅姨指定的休閑茶坊﹐看見坐在紅姨身邊的男人﹐那張熟悉到令人憎恨的臉龐時﹐小臉上怎麼都擠不出笑容。

    「來啊﹑來啊﹐彩虹。」紅姨熱絡地招呼著﹐對彩虹臉上的僵硬視而不見。
「喏﹐這是泰陽啊﹐你們不是好些年沒見了﹖就當敘敘舊也好。」

其實她可以轉頭走人的﹐但她的教養可不允許她做出這沒禮貌的事﹔于是她硬著頭皮趨上前去﹐然後訝然地發現泰陽起身為她拉開座椅。

    現在是怎樣﹖鴻門宴嗎﹖她只不過是來喝下午茶﹗

    「謝謝。」佯裝鎮定地入了座﹐她的心頭忍不住七上八下。

    這家伙搞什麼﹖先禮後兵嗎﹖

    「應該的。」扯開好看的笑紋﹐泰陽一派紳士的風度﹐讓蕭彩虹心跳陡地漏了一拍。

    「呵呵呵──你們好些年沒見了吧﹖」

    紅姨最喜歡這種雙方都熟識的相親宴﹐她既不用浪費太多脣舌﹐領到媒人禮的機會又大﹐笑得她魚尾紋全擠出來了。

    「老朋友相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聊﹐我先到隔壁的便利店買點東西﹐你們聊聊嘿﹗」

    誰跟他有話聊啊﹖即使此刻蕭彩虹正在心裡嘀咕著﹐卻還是禮貌性的對紅姨點了下頭。

    待紅姨走出休閑茶坊﹐泰陽慢條斯理的開口。「聽說你回來好些天了﹐偏巧我都在忙﹐所以拖到現在才約你見面,你不會生氣吧﹖」

    蕭彩虹挑起秀眉﹐神情帶著絲戒備。

    什麼跟什麼啊﹗以往她回來故鄉﹐偶爾在路上見到這討人厭的家伙﹐那時連跟她點頭打招呼都懶﹐何時他變得這麼多禮了﹖

    而且見個面需要用到這種大場面嗎﹖居然還找上了紅姨

    不過此時既然長輩不在場﹐也該是開門見山談談的時候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只是見個面不必用到這種方式吧﹖你明知道紅姨……」
這裡有誰不知道紅姨的「底細」﹖一旦請到紅姨出面﹐這事兒該怎麼善了﹖

    「我知道。」不待她將話說完﹐他有點耐不住性子的插了嘴。「就因為紅姨是媒人婆﹐我才央請她出面約?。」

約她﹖
不是紅姨自己胡亂妄想拉的紅線﹖
這代表什麼意思﹖蕭彩虹心跳微微加速﹐不敢往下細想。
無法否認﹐經過歲月的洗練﹐兩人都不再是當年那不成熟的小毛頭﹑小丫頭了﹔
褪去幼稚的外衣﹐他顯得「可口」……呃﹐成熟許多﹐當年愛欺負她的男孩彷佛不見了。
但她才不會被外表的假象所蒙騙﹐這家伙的本質還是惡劣的﹐她可沒那麼容易上當﹗

「我想盡快讓你入籍。」如同在商場上的形象一般﹐他做起事來絕不拖泥帶水﹐連終身大事也一樣。
「允許的話﹐婚禮將定在兩個禮拜後的周日。」

「你瘋了﹗」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蕭彩虹以為自己被炸彈炸到﹐差點沒彈跳起來。「誰跟你說我要嫁人了﹖」

    平靜地看著她的緊張無措﹐泰陽對她的反應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但你答應紅姨的邀約了﹐不是嗎﹖」

    就因為紅姨是村子裡名聲最響亮的媒人婆﹐男男女女一透過她的關系見了面﹐就表示雙方都有找對象的意思﹔
既然雙方都有這個意思﹐他和她又是舊識﹐有什麼話非得拐著彎談嗎﹖太浪費時間了。

「那是我媽要求的﹗我可沒這想﹗」她逞強地否認。

  就算她偶爾感到寂寞那又如何﹖即使她真的很想有個人來疼寵自己又如何﹖至少她從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他﹗

  「彩虹﹐我們都不年輕了。」而且正好都是適婚年齡﹐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二八﹐我三二﹐沒有所謂三﹑六﹑九之類的無聊忌諱﹐我們再適合不過了。」

    翻翻白眼﹐蕭彩虹被他的思考邏輯打敗了。

「我不會因為自己年齡到了﹐該結婚就結婚﹔你怎麼想我是不知道啦﹐可是我不要這樣的婚姻﹐掰掰﹗」
帶著些許焦躁的她﹐等不及服務生送上白開水﹐拎起自己的背包便准備走人。

「彩虹﹗」泰陽拉住她的手臂﹐不願讓她輕易離去。「我有這麼糟嗎﹖讓你一見到我就急著走人﹖」

    不是看不出來她的心情很浮動﹐只是他料不到自己給她的印象竟是這麼差﹐差到連一同喝個下午茶她都不肯。

    「開什麼玩笑」蕭彩虹驚呼了聲﹐重新坐了下來。
「你小聲點行不行﹖別說你不知道自己是全村女人的夢中情人﹐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我還敢出門走動嗎﹖你想害我被砍死街頭喔﹖」

    就知道這家伙沒安好心眼﹐從來沒有﹗

    泰陽並沒有因此而展露笑顏﹐反而淡然的嗤笑一聲。「夢中情人﹖至少你就不這麼認為。」

    其實她避他如蛇蠍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他太清楚自己年少時做過多少欺負她的蠢事﹐但她卻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何種心態在欺負她……

    他喜歡她﹐一直以來都沒變。

在年少輕狂﹑不懂情事的歲月裡﹐想辦法讓她注意自己的存在是他最原始的想法與目的﹐
殊不知這種舉動造成反效果──她怕他﹐甚至討厭他﹐而這絕對不是當年的智商可以預料的結果。
如果可以重來﹐他願意以較成熟的方式接近她﹐讓她看清他的心﹐而不是一味的排斥。

    「你神經啊﹗」她的小臉微感臊熱﹐心跳也莫名其妙越跳越快。「那麼多女人愛你還不夠喔﹖差我一個嗎﹖嗟──」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的眼炯炯發亮﹐傳遞著某種堅定的訊息。「你夠聰明﹐會明白我的意思。」

哇咧……這家伙惡劣的本性還是沒變﹗難道是知道她剛被男友拋棄不久﹐故意損她的嗎﹖
也不對啊﹐他並不曉得自己在臺北發生的事……算了﹐多想傷腦﹐不想了﹗

    揉揉眉心﹐她只想離開這間茶坊。「我想回家了。」

在泰陽的堅持下﹐兩人向紅姨告辭後﹐她不得不坐上他的車﹐讓他擔任護花使者的工作﹐即使她從不覺得自己是朵花(圓仔花還有可能)。

    下了車﹐想不到卻有另一場更殘酷的現實等待著她﹐完全出乎預期的意外

    「彩虹。」拿下自以為造型很酷的貓眼墨鏡﹐林大偉瞇起眼﹐目光鎖住正由雙B高級房車走下來的蕭彩虹。

這女人什麼時候釣到這麼有錢的凱子頭﹖
他怎麼不曉得她有這等本事﹖

蕭彩虹看清來者﹐原先還算紅潤的小臉瞬間刷白﹐僵在車門邊不知所措。

泰陽由駕駛座下了車﹐很快便察覺到蕭彩虹的不對勁﹔循著她的視線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的眉心蹙了起來。

    相對于泰陽審視的眸光﹐林大偉回敬的眼神帶著些許不屑﹐轉而面向蕭彩虹。
「我帶朋友來你家消費﹐?可要算我優待喔﹗」

    蕭彩虹看到林大偉身後的妖媚女子之後﹐有些踉蹌地退了一步。

    「彩虹﹐我們進去吧。」不著痕跡地撐住她的背﹐泰陽心裡約莫有了譜。
「這位先生﹐既然你是彩虹的朋友﹐我們當然會「特價優待」﹐不會跟你計較這些「小錢」的。」

    林大偉哪會聽不出泰陽話裡的鄙夷﹖加上新任女友又眼睜睜的將這一切看進眼裡﹐頓時風度盡失地擋在他們面前。

    「我跟彩虹可不是普通朋友喔﹗」存心讓泰陽難看似的﹐林大偉挑舋地抬高下顎。「我們曾經交往過。」

    泰陽挑起眉﹐感覺蕭彩虹的身體變得僵硬﹐他收攏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腰肢﹐明顯地閃開眼前那令人反胃的男人。
「走了﹐小心點。」

蕭彩虹此刻是感謝他的。
原以為以他惡劣的性格﹐或許會在這尷尬的時刻﹐在她的傷口上撒鹽﹐沒想到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極小心的支撐著她﹐令她感動萬分。
畢竟在如此令人心傷的時刻﹐她的確需要支柱。

  「喂﹐你是沒聽到我說的話是不是﹖」林大偉可不想就這麼作罷。

自己甩掉的女人﹐竟能釣到比自己還有錢的男人﹐著實教他心理很難平衡﹐
況且他還想在自己新任女朋友面前﹐表現出自己不比那個男人差﹐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爭口氣才行。

「那又怎麼樣﹖」泰陽終于肯拿正眼瞧他了﹐但眸中明顯帶著鄙視。
「不管你跟彩虹有什麼過去﹐未來她只屬于我﹐你只要負責守好你自己的女人﹐少動彩虹的歪腦筋﹗」

蕭彩虹緊緊攀住他的手臂﹐開始懷疑自己以前為什麼會喜歡林大偉這樣氣度狹小的男人﹖
因為他會甜言蜜語﹖還是他會體貼關心﹖
這些優點他通通沒有﹐或許只是因為一個人只身在臺北﹐寂寞的時候有個人可以談心﹐
莫名其妙的以為這就是愛情﹐所以才會盲目的看不清一切吧﹖
和他交往的過程中﹐總是自己對他噓寒問暖﹐總是自己一心想為他付出﹐
而他﹐除了偶爾陪她吃頓飯﹑看場電影之外﹐她還真提不出他對自己好的地方。
當時她這樣就滿足了﹐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個傻女人呵﹗
而這個從小欺負她最慘的泰陽﹐雖然也沒甜言蜜語﹐但他卻願意許她一個未來﹐
而且在她最無助的此刻﹐對她伸出援手﹐兩相比較之下﹐泰陽實在是比林大偉好太多了。
但﹐她應該因為這個淺薄的理由﹐而將自己交給泰陽嗎﹖
表面功夫人人會做﹐誰曉得他是不是故意表現給她看﹖所謂日久見人心﹐她或許還需要時間來觀察泰陽的動機和心意。
畢竟他和她之間只能勉強算是青梅竹馬﹐而且又分開了這麼長久的時間和這遠的距離﹐
在她一回到家鄉不久﹐他就提出結婚的要求﹐著實太過唐突﹐一時間她很難說服自己點頭……
再看看吧﹐也許他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也說不定。

「喂喂喂﹐你搞清楚﹐彩虹可是我不要的女人喔﹗」林大偉氣昏了﹐開始不顧形象的口不擇言。
「撿我的破鞋還這高興﹐你簡直有病──嗯﹗」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一記又重又狠的拳頭迅速落在他的腹部﹐頓時令他弓起身子﹐腿軟地蹲跪在地上。

他的新任女友尖叫著﹐站在遠遠的地方沒敢靠近﹔蕭彩虹也愣住了﹐完全沒預料泰陽保護她的意念竟是如此強烈。

「該……死的……你﹗」林大偉雙眼泛紅﹐腹部的疼痛幾乎讓他掉下淚來。

或許是女人的尖叫聲太過尖銳﹐黃繡和丈夫蕭為先由家裡沖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個看熱鬧的客人﹐錯愕兼莫名其妙地望著眼前有些失控的場景。

「泰陽﹐你怎麼打人呢﹖」黃繡看著泰陽長大﹐知道他一直是個個性淳良的孩子﹐
從來也沒聽過他有暴力相向的時刻﹐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非得動用到拳頭不可﹖

泰陽咬了咬牙﹐怒目圓瞠地瞪著蜷跪在地的林大偉。

「好個彩虹﹗」豆大的汗粒由林大偉鬢角滑下來﹐讓他顯得無限狼狽。
「我還以為你的眼光有多好呢﹐居然挑上了個愛動粗的男人﹐我看以後難保不會發生家庭暴力﹐哈﹗」

    泰陽瞇著眼﹐雙拳握得死緊。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說話﹖」人不親土親﹐先不論泰陽是自個兒拜把兄弟的兒子﹐
這家伙現在還連帶牽扯到自家女兒﹐蕭為先怎麼都看不過去﹐忍不住出聲答腔。「彩虹﹐這家伙哪裡來的﹖」

    「你管我哪裡來的﹖」林大偉還不知收斂氣焰﹐以為自己被揍就佔了優勢﹐理直氣壯地頂了蕭為先一句。
「我是不要蕭彩虹的男人﹐這樣你滿意了吧﹖」

    「你﹗」泰陽氣瘋了﹐跨一大步揪住他的領口﹐直接將他不算魁梧的身軀提高起來。

    「夠了﹗」深吸口氣﹐蕭彩虹總算看清林大偉鄙劣的性格﹐她趨上前去﹐扯住泰陽的手臂。「別跟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泰陽深深看她一眼﹐不很甘願的將林大偉甩向一旁。

「什麼不值得﹖」林大偉伸手抹抹嘴角﹐囂張的大笑出聲。
「是誰老像橡皮糖一樣黏著我﹖又是誰哭著求我別離開的﹖蕭彩虹﹐釣到有錢的凱子就翻臉不認人﹐好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蕭彩虹小臉微白﹐雙脣不住發顫。「林大偉﹐請你有風度一點﹗」

本來嘛﹐之前交往的事已經成了過去式﹐沒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丟人現眼﹔
而且他說的話根本沒有根據﹐萬一不知情的人相信了怎麼辦﹖她還要在村子裡做人呢﹗

「嗟﹐像我這麼有風度的男人不多了。」林大偉猶不知自己糗態百出﹐直想爭個面子回來。
「反正人我是用過了﹐既然有人要撿破爛﹐我又何必阻止咧﹖」

    「我並沒有跟你怎麼樣﹗」蕭彩虹失控了﹐小臉脹得火紅。

    有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左一句破鞋﹑右一句破爛的形容﹖他到底把女人當成什麼了﹖

    林大偉笑得可猖狂了﹐不知死活的繼續加油添醋。
「那個誰﹐你還沒「用」過她吧﹖嘖嘖嘖﹐像條死魚一樣倒人胃口﹐還是留給你慢慢品嘗吧﹗」

    「林大偉﹗閉上你的狗嘴﹗」

    蕭彩虹真的氣昏了﹐無法忍受他把不實的指控加諸在自己的身上﹐懊惱的沖上前踢他一腳。

    「我要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能奈我何﹖」

    「我就不信這男人還肯要?這二手貨﹗」揚起惡毒的笑﹐林大偉可得意了。

    「我要。」

    低沉的兩個字﹐奇跡似的在瞬間敉平了所有火氣和騷動﹐不僅林大偉愣住了﹐連蕭彩虹和蕭家二老﹑旁觀眾人全都呆愣住了。

    泰陽漂亮的眼凝著蕭彩虹﹐彷佛眼裡只容得下她一人。「嫁給我﹐彩虹。」

    蕭彩虹雙腿一軟﹐泰陽的反應絕對超出她所能想象的千百倍。

    一個大步上前撐住她發軟的身子﹐泰陽的聲音溫柔依舊。「不論你何時點頭﹐我都會耐心等待。」

    蕭彩虹動容地望著他的俊顏﹐身體裡千百萬個細胞全催促著她答應這個男人的求婚﹐令她止不住悸顫起來。

    「厚啦﹐彩虹﹐像泰陽這麼好的男人到哪裡找的啦﹖」一位客人兼老鄰居看不過去﹐忍不住出聲幫腔。

    有時候很莫名其妙﹐明明一堆人都是好事的旁觀者﹐可當有個人出了聲﹐其它人的聲浪便會一波波的涌現﹐例如此刻。

    「口連喏﹐怎麼會認識那個豬狗不如的男倫咧﹖嘜擱想啊啦﹐泰陽厚啦﹐這囝仔懂事又優秀﹐打著燈籠找不到的啦﹗」

    「那個臭男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才不信我們彩虹有像他說的這麼糟咧﹐好歹我也幫她換過尿布﹑抱過她﹐不可能的啦﹗」

    要不是氣氛太過緊繃﹐蕭彩虹真想笑出聲音。

    她的為人跟小時候換尿布﹑被抱過有什麼關聯呢﹖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這些鄰居伯伯﹑阿姨就像她的親人一樣﹐遇到她有困難﹐全都傾力相挺﹐讓她好生感動。

    「你們仗著人多欺負我一個﹐哼﹗」林大偉還沒完﹐白目得看不清所有人全站在蕭彩虹和泰陽那邊。
「那女人愛我愛得要死﹐她要是肯嫁給別人﹐我頭砍下來讓你們當椅子坐﹗」

    猛地一轉頭﹐蕭彩虹狠瞪林大偉一眼。「閉上你的臭嘴﹗」

    「怎麼﹖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林大偉可得意了﹐大男人的自得心態膨脹得令人發指。

    「她就是一心想嫁給像我這樣的男人﹐偏偏我就是不要她﹐怎樣﹖彩虹﹐求我吧﹐或許我還會大發慈悲的考慮﹑考慮。」

    「考慮個屁﹗」所有血液沖向腦際﹐蕭彩虹用此生用過最粗鄙的話罵了句﹐激動地轉身面對泰陽。「泰陽﹐我答應嫁給你﹗」

    除了林大偉傻了眼之外﹐其余一干人等全部興奮的歡呼起來﹐包括黃繡和蕭為先夫妻﹐都認為蕭彩虹做了此生最聰明的抉擇。

    「嗯。」微微勾起嘴角﹐泰陽愉悅地笑了﹐探手輕撫她的臉頰。「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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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3:5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就這樣﹐在當時失控的沖動之下﹐蕭彩虹把自己「送」給泰陽當老婆﹐也就這麼糊裡糊涂的把自己給嫁了。
依據泰陽當初的計劃﹐婚禮當真在兩個禮拜後的周日舉行。
由於時間緊迫﹐彩虹並沒有多余的時間後悔﹐如今進了泰家﹐想後悔簡直是天方夜譚﹐也難怪到現在她都有種不踏實的虛浮感。
泰陽被眾家親朋好友灌酒灌得微醺﹐在人生小登科的日子裡﹐平日幾乎滴酒不沾的他﹐也歡愉的由著大夥兒猛灌他酒﹐
最後終於在所有人都滿意之後﹐才甘願將他推至新房還給新娘。
蕭彩虹是緊張的﹐藏在捧花底下揪緊香帕的小手﹐雖然還戴著手套﹐卻隱隱可以感覺沁出手汗。
畢竟她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跟個男人同處一個房間。
以前她雖和林大偉交往過﹐但兩人總是約在公共場所見面﹐從來沒有一次是在密閉空間裡獨處﹐這讓她的心跳速率變得猛烈﹐幾乎抓下到節奏。
不過﹐一想到林大偉就好笑。聽那些伯伯﹑阿姨們說﹐那天在他的「失態演出」之後﹐
他那位新任女友當場甩了他一個耳光﹐撂下分手的話語之後﹐丟下林大偉憤而離去。
或許那女人覺得林大偉的舉動很沒品﹐讓她很沒面子吧﹖而林大偉﹐八成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般田地﹐真夠諷刺。

「你禮服還沒脫喔﹖」泰陽的雙頰紅潤﹐顯然是酒精引起的效應。「需要我幫忙嗎﹖」

女人真辛苦﹐不像男人只要穿著簡單的西裝即可﹐當個新娘全身就像背著石頭似的﹐
單就那件長長的紗裙﹐少說也有一﹑兩公斤重﹐他不禁同情起她來。

「啊﹖」蕭彩虹驚跳了下﹐手上的捧花幾乎拿不穩而掉落。「不﹑不用了﹐我我可以自己來……」嗚﹐好像有點咬到舌頭了﹗

泰陽挑起眉﹐露出好看的笑紋。「是喔﹖需要我回避嗎﹖」他知道她緊張得不得了﹐相對的﹐他也輕松不到哪裡去。

面對自己的新娘﹐一個自己心儀已久﹐卻不曾深入談感情的女人﹐要他輕松以對似乎太過強人所難﹔
但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只要過了這晚﹐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會變得親密﹐兩人之間的距離可以拉至最近。

蕭彩虹狠抽口氣﹐兩頰脹得火紅﹐眼睜睜地看著他率性地褪去西裝外套﹐連帶褪去了束縛他的襯衫﹑領帶。

老天﹗他該不會就在此時﹑在她面前﹐准備開始表演脫衣秀吧﹖﹗

「我想沖個澡。」他微蹙起眉﹐帥氣的臉龐有著些許孩子氣。「折騰一天下來很累﹐還是你要先用浴室﹖」

    「不不不……不用﹐你先用吧﹗」天吶﹗她從不知道說句如此簡單的字句﹐是這麼困難的事﹐今天總算頭一回領會。

    泰陽好笑的睞她一眼﹐朗聲大笑著步入浴室。

  待他消失在浴室合上的門板之後﹐蕭彩虹仍呆坐在原位五秒鐘﹐五秒之後她跳了起來﹐
火速將沈重的禮服換下﹐套上輕便的T 恤﹑長褲﹐然後開始解開頭上多到不行的發夾﹐並以卸妝水擦拭掉臉上的彩妝。

天曉得他洗澡快不快﹖萬一換衣服換到一半﹐他突然走出來怎麼辦﹖她可還沒勇氣和他裸裎相對──
想到這裡﹐她的心臟提到喉頭。
完了﹗今天的日子眾人稱之為「洞房花燭夜」﹐依照習俗來說﹐恐怕很難不和對方「裸裎相對」﹐她居然完全忘了這回事﹖﹗
怎麼辦﹖如果一定要完成「那件事」﹐那那那……真是羞死人了﹗
滿腦子胡思亂想﹐浴室的門板忽然「唰」地一聲被拉開了﹐蕭彩虹狠抽口氣﹐全身變得無比僵硬。

「我好了﹐你要用浴室嗎﹖」不似彩虹那般緊張﹐泰陽隨興的在腰間系條浴巾﹐濕潤的發仍滴著水珠﹐沿著黝黑粗壯的頸項滴落。

    「嗯﹐好。」仿佛聽見心跳的躍動﹐她緊張的吞咽口水﹐閃過泰陽躲進浴室。

    泰陽好笑地搖了搖頭﹐不把她的緊張當回事。

他和她的婚姻生活才剛開始而已﹐難免會有些生澀和不自然﹐等時間久了﹐搞不好想緊張還緊張不起來咧﹐沒什麼好擔心的。
將頭發擦乾﹐泰陽拿了本雜志窩到床上去翻看起來﹐就當是等待親親老婆洗澡沐浴時的消遣。
不過﹐為什麼他一本雜志都快翻完了﹐他的親親老婆還沒由浴室裡出來呢﹖
該不會是昏倒在裡面了吧﹖
這一想非同小可﹐他頓時由床上跳了起來﹐急速沖到浴室門前﹐正擂起拳頭准備敲門﹐陡地門板開了﹐
只見蕭彩虹正眨著大眼睛﹐狐疑地盯著他停頓在半空中的拳頭。

尷尬的收回大手﹐泰陽微赧的清清喉嚨。「咳﹐我以為你在浴室裡昏倒了。」

「沒有啊﹐只是頭發上了太多發膠﹐多花了點時間清洗。」
微鬈的發柔順地披散在她的頸背﹐那是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它們恢復原狀﹐挺累人的說。

當然﹐她不否認自己有拖延時間的嫌疑﹐但昏倒一事絕對是子虛烏有﹐純粹是他想太多了。

    「喔。」放松的垂下層膀﹐泰陽真的放心了。

    「噗哧──」蕭彩虹忍不住輕笑出聲﹐感覺他有些小題大作。「我怎麼可能在浴室裡昏倒嘛﹗你忘了我家是開什麼的﹖」

    「溫泉旅社啊。」什麼跟什麼﹐開溫泉旅社就不會在浴室裡昏倒喔﹖這是哪一國規定的﹐他怎麼都沒聽說﹖

    「是啊。」她甜甜地笑著﹐全然不曉得自己此刻有多誘人。「溫泉水比家用熱水溫度高多了﹐我打小訓練慣了﹐哪有可能在浴室裡熱昏嘛﹗」

    說得也是﹐他怎麼糊涂得沒有想到這一點﹖泰陽訕訕地抓抓黑發﹐氣氛突然變得有絲尷尬。

    「來﹐我幫你把頭發吹乾。」碰碰她微濕的發﹐泰陽不假思索地拉起她的小手﹐兩人心口同時一悸。

    哇咧……不過是牽牽小手嘛﹐他緊張個什麼勁兒啊﹖甚至頰側發燙﹐有些害羞﹐是從他過了青春期之後﹐再也不曾有過的感覺。

    「我﹑我可以自己來……」蕭彩虹心口怦怦跳。

    明知對方是她的丈夫﹐是要和自己牽手走一輩子的男人﹐但再怎麼說﹐這個丈夫才剛要「第一次使用」﹐怎好太過麻煩他呢﹖

    「沒關系﹐難得我有這個興致﹐來吧。」泰陽將她拉坐到床上﹐他稍嫌太過興奮地拿起吹風機﹐開始吹整她柔軟的發絲。

    耳邊響著吹風機轟隆隆的轉動聲﹐感覺貼在頸背的發逐漸變得松軟﹐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放松﹐倦意便悄悄爬上她的眼皮。

    「奸了。」當泰陽滿意地勾起嘴角﹐隱隱可見頰側的小酒窩時﹐驀然發現彩虹的頭不自覺地前後晃動﹐他這才發覺她已經進入半睡眠狀態。

    噢﹗可憐的小東西﹐今天真的忙壞她了。

    將她攬進懷裡﹐雙雙躺在床上﹐泰陽將紅色喜被覆蓋在兩人身上﹐心裡感到好滿足。

    他終於讓她成了他的妻﹑躺在他的懷裡﹐完成從小到大的夢想。對他而言﹐這比他在事業上小有成績更令他覺得興奮。

    從此太陽擁有了小彩虹﹐真好﹗

睡到半夜﹐蕭彩虹不安地蠕動了下。
好熱喔﹗現在才初春﹐根本還不到炎熱的夏季﹐怎麼她會感覺身旁像有火爐在燒呢﹖這種氣候能睡得全身是汗﹐真不可思議。
轉動身軀想找個較為涼爽的位置﹐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胸前橫互著一只粗壯的手臂﹐令她在瞬間驚醒。
對喔﹐她都忘了自己現在已是人妻﹐身邊躺著個男人實屬正常﹐也不知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令她不禁啞然失笑。
側過頭望著他孩子氣的睡顏﹐奇異的﹐她的心湖一片平靜。
黑發散亂地披在額前﹐濃而密的睫毛覆蓋著他明亮晶燦的黑眸﹐高挺的鼻梁飽滿而挺直﹐漂亮的脣平穩地閉合。
天﹗他真是個好看到不行的男人呵﹗
原來睡著的他﹐對自己是沒有威脅性的﹐那麼﹐醒著的他﹐為何那麼容易令自己緊張呢﹖

「你偷看我。」泰陽不知何時已然醒來﹐帶著笑意的眼眸正望著有些恍惚的她﹐忍不住輕捏一把她圓潤的臉頰。

    「噢﹗」她輕呼了聲﹐不好意思的赧紅了臉。「你什麼時候醒的﹖」她在發呆﹐都沒注意呢﹗

    「在你偷看我的時候。」他微瞇起眼﹐身體明顯起了騷動。

    「我﹑我才沒有偷看你呢﹗」她害羞極了﹐即使熱得冒汗﹐仍拉起被子掩住口鼻。

    「你想窒息喔﹖被子拉那麼高﹖」泰陽有點擔心﹐將她蓋住口鼻的被子往下拉。

    他不拉還好﹐這一拉蕭彩虹就緊張了﹐死命地拉著被子不放。

    一個怕羞﹑一個怕對方窒息﹐兩個人頓時像小孩子在拔河似的﹐各自拉扯一方被角﹐雙方形成拉鋸戰﹐
仿佛那床被子是多重要的東西﹐非得搶到手不可。

    她又羞又急﹐懊惱地低吼道﹕「你﹑你別拉啦﹗」

    「你干麼把被子拉那麼高﹐不用呼吸喔﹖」他堅持不讓她做出危險動作﹐索性扯下她的被子後壓上她的胸口﹐阻止她再將被子往上拉。

原意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在兩人肢體相對位置的改變之後﹐產生極大的化學變化﹐室溫似乎陡地竄高了起來﹐兩人的臉都泛起潮紅。
吸氣﹑吐氣……
再吸氣﹑再吐氣──
泰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又不是毛毛躁躁的小伙子﹐沒事心臟跳得亂七八糟像什麼話﹖鎮定﹐鎮定﹗
蕭彩虹也同樣的用力吐納﹐除了羞意和緊張之外﹐她還得承擔泰陽的體重﹕
雖然她不算嬌小﹐但泰陽人高馬大﹐不用說也知道他的體重頗為駭人﹐難怪她會感覺呼吸困難了。
似乎聽見她同自己一般急促的呼吸聲﹐泰陽凝著她的麗顏﹐漂亮的黑瞳變得更為深邃﹐聲音也顯得沙啞富磁性。

「彩虹﹐我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程序﹖」

    「嗯﹖」她忙著和胸腔裡的氧氣抗戰﹐不是很注意他說了什麼。

    「我……」泰陽才起了個音﹐所有的話語就很下自然地凝在脣邊。

    這時候說那麼多話做什麼呢﹖正所謂無聲勝有聲﹐先做再說﹗

    他急躁地低下頭﹐下意額頭卻撞到了她的額﹐兩人同時悶哼出聲──

    「痛──」

    「你幹麼撞我的頭﹖」

    泰陽瞪著她﹐未幾﹐又好氣又好笑地笑了出來。

    「很痛耶﹗你還笑﹗」揉著額頭﹐她的眼角泛出淚來。

    不是她愛哭﹐而是真的很痛﹐否則以她自認還算高的忍痛指數﹐哪有可能為了這點小碰撞而掉淚﹖

    「我不會故意做這麼無聊的事好不好﹖」他還在笑﹐笑得眼兒都彎了。「我是想吻你﹗老婆﹐給吻嗎﹖」

    真是出師不利啊﹗既然當不成行動派﹐那麼他只好直接表明﹐總比別別扭扭又言不及義來得好﹐至少可以避免類似的「慘劇」再次發生。

    哎喲﹗他怎麼可以用這種賤招咧﹖直接挑明了問﹐根本讓她連半點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嘛﹗
    她是他的老婆﹐不過是一個親吻﹐於情於理﹐她怎麼都無法拒絕。
    第一﹐兩個人又沒有爭吵﹐沒道理拒絕。
    第二﹐今天是新婚夜﹐連親吻都拒絕未免太不合情理﹐傳出去會被人說她這個做老婆的沒個做老婆的樣子﹐她往後要怎麼見人啊﹖﹗

蕭彩虹顫巍巍地閉上眼﹐算是默許了他的要求﹐當然其中以害羞的成分居多。
泰陽喜上眉楷﹐不敢太過急躁地低下頭﹐以脣瓣輕輕撫過她的頰﹐兩顆心以同樣激烈的速率躍動﹐甚至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四片脣辦輕輕摩挲﹐感覺溫暖又帶著些許曖昧。
當他探出舌尖勾搔她的菱脣時﹐她發顫地將小手搭在他的肩上﹐
一點都不曉得自己這輕如鴻毛且不自覺的小動作﹐會挑起接下來無法預期的驚濤駭浪。
泰陽難耐的以舌挑開她誘人的紅脣﹐熱辣的舌追不及待地侵入她的檀口﹐態意吸吮她口中甜美的蜜津﹐當場吻得她雙眼圓瞠﹑頭昏腦脹。

怎麼……夫妻間的吻是這樣的嗎﹖
這是她以往不曾有過的經驗﹐從來沒有﹗

不是沒見過電視﹑電影裡﹐男女之間纏綿的火吻﹐但她總以為那是為了戲劇效果所刻意營造出來的「特效」﹐
沒想到現實生活裡﹐真的可以體驗到這種讓人四肢發軟﹑腦袋發昏的激烈親吻﹐教她全身虛軟了起來。
火熱的吻很快就變質了﹐泰陽難耐地抽走阻礙兩人距離的喜被﹐迅速拉開她的睡衣﹐兩人同時驚嘆口氣。

    「泰……陽﹖」

    天﹗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氣無力了﹖印象所及﹐即使自己臥病在床﹐高燒近四十度﹐都不曾有過如此虛弱的嗓音。

    「你是我的。」從小他就打定這個主意﹐到了今天﹐美夢終於成真了。「天知道我等待這個時候多久了。」

    女人果然是聽覺的動物吧﹖耳裡聽著他明顯亢奮的聲音﹐肢體感受著他傳遞的熱情﹐蕭彩虹很難命令自己不融化在他的溫柔裡。

    雖然他們之間的發展程序出了點問題﹐但無論如何﹐成了夫妻是鐵錚錚的事實﹐她不懂自己何須矜持﹖

    害羞且不安地舔舐乾燥的脣瓣﹐即使心裡有所准備﹐也難免不會緊張。「那你……溫柔點喔。」

    感覺到火山即將爆發前的震動嗎﹖泰陽此刻周身就散發著這樣的氣勢﹐緊繃的肌肉蓄勢待發﹐額角沁出薄汗﹐卻不曾停止對她的親吻。

    「彩虹﹐我來了喔。」當身體的忍耐到達極限﹐他終究要越過雷池﹐擷取他心中最甜美的蜜果。

    她赧然地咬咬下脣﹐無限嬌羞地輕點下頭。
    接下來的過程﹐足可以用坐雲霄飛車來比擬──

第一步接觸時的酥麻虛軟﹐進一步接觸的撕裂疼痛﹐
再來是他溫柔的撫慰﹑輕語﹐到後來堆疊的激烈快感﹐直至最後緊繃的痙攣﹑虛脫﹐每一個階段都令她無法自抑地驚喘﹑輕泣。

當激情過後﹐泰陽體貼的將她摟進懷裡﹐細細的親吻她汗濕的額﹐緩慢的調整自己的呼息﹐嘴角掛著滿足的笑意。

    「老婆﹐你好棒﹗」指尖輕撫著她的脊背﹐他仍沈浸在適才的激情余溫中。

    蕭彩虹羞紅了臉﹐輕拍他的胸口。「討厭﹐別亂講話﹗」

    「我說的是真的﹗」怕她不相信似的﹐他認真的翻身面對她﹐深幽的眼凝著她含羞帶怯的俏顏。

    「我曾經想像過跟你在一起的感覺﹐但實際接觸之後﹐遠遠超出我所能想像的範圍﹐你絕對是最棒的﹗」

    厚﹗說得人家都啪勢了捏﹗

「你討厭啦﹗以前我們什麼都不是﹐你怎麼可以隨便亂想﹖」
她又羞又惱﹐不敢猜臆在他之前的想像裡﹐自己是什麼模樣﹖矜持﹖放浪﹖還是了無情趣﹖簡直莫名其妙嘛﹗

    「呵呵﹐有想有機會嘛﹗」他?笑道。

    他其實很沒安全感的﹐尤其在她離鄉背井到臺北工作的那段時間。
每每經過臺北﹐他都有股跑去找她的沖動﹐卻又怕目睹自己不願看見的場景﹐
因此總是念頭一起﹐便夭折了﹐只能默默期許自己能有擁有她的一天。

    思念﹐是他生活的動力﹐為了讓她有更好的生活﹐他不允許自己怠惰﹐拚命闖出一番事業。
    終於﹐在他小有成績的此刻﹐她也回到故鄉﹐一圓他的期盼﹐怎不教他無限滿足﹖
    半夜都會爬起來笑……呃﹐是半夜爬起來「探花」﹐哈哈﹗

    是喔﹖
    這樣也行嗎﹖
    偏偏還真的讓他給「想」到了……

    蕭彩虹委屈地扁起嘴。「搞不好你一次想很多個﹐我只是比較倒楣﹐是唯一實現的一個。」

    「沒有﹗」泰陽心口一提﹐撇開自己被誤會不說﹐光是她會這樣亂想﹐就足以教他心驚膽跳﹑指天誓日了。
「天地良心﹐我泰陽絕對只肖想你蕭彩虹一個﹗」

    蕭彩虹愣了下﹐未幾﹐輕笑出聲。「你說什麼﹖肖想﹖」

    好好笑喔──哪有人用這種形容詞來形容自己﹖
    感覺好……好豬哥喔﹗

    「是啊﹐肖想。」他露出苦笑。
「你記不記得以前你看到我就躲﹐躲不掉就假裝沒看見﹖這樣的你﹐讓我想接近你難如登天﹐不是肖想是什麼﹖」

    「哪有﹖」她詫異地瞠大美眸。「我才沒有躲你﹐也下是故意假裝沒看見﹐誰這麼無聊啊﹖」

    「對我而言﹐感覺就是如此。」

    說到這個﹐他還忘下了當時受到打擊的沮喪。

    「你記不記得在你高中時﹐我老妹在活動中心舉辦的生日舞會﹖」

    「嗯﹖記得啊﹗那天人好多呢﹗」

    當時可熱鬧了﹐在這個不算太過繁華的村子裡﹐難得舉辦這麼盛大的生日舞會﹐
不管是親朋好友﹑還是親戚五十﹐就連不認識的﹑不會跳舞的人都來了﹐教人想忘心都忘心不了。

    「嗯。」那真是一段不太好的回憶﹐現在想起還覺得心酸。「那天我很早就到了﹐奸不容易盼到你來﹐卻連跟你講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當時她被好多人圍住﹐不論是長輩還是同學﹑朋友﹐一個接著一個地跟她跳舞笑鬧﹐
而他因為怕會破壞了她的興致﹐只能站得遠遠的看著她﹐那種感覺真是……悶吶──

    她微蹙秀眉。「沒啊﹐我不記得那天有在會場看到你。」

    「是啊﹐當天你根本不缺伴的﹐哪會注意到我﹖」

    嗚﹐人家好委屈呢﹗

    蕭彩虹眨了眨眼﹐忍不住調侃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到現在都還覺得委屈呢﹖」

    「我是啊﹗」

    他輕嘆口氣﹐下一刻又揚起莫名的笑﹐牽動頰側的酒窩。

    「不過這一切都得到補償了﹐我讓你成了我的妻﹑躺在我的懷裡﹐所有的委屈都不委屈了。」

    「這麼容易彌補喔﹖」她覺得好笑﹐又覺得甜蜜﹐從沒想過像他這般出色的男人﹐心裡還藏著這樣可愛的小秘密。

    「不容易喔。」他挑起眉﹐露出邪惡的笑意。「我身強力壯﹐往後非得每天要你求饒不可﹗」

    蕭彩虹瞪大雙眼﹐還來不及搞清他的語意﹐就見他餓虎扑羊般地直扑而來﹐將她的尖叫全數吞入口裡──

    這個彌補﹐真享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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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3:5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村間的清晨蟲鳴鳥叫﹐有別於城市裡的淡漠﹑喧囂﹐空氣間甚至透著舒適的青草香﹐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曠神恰。
問題是﹐有時鳥叫太過也會顯得嘈雜──
例如泰陽的小妹泰莓﹐就像只嘴巴關下上的九官鳥﹐整天圍著蕭彩虹吱吱喳喳個不停﹐教她感到窩心又有些煩躁﹐著實矛盾得緊。

「阿嫂﹐你陪我去買衣服好不好﹖」村子裡的人大多早起﹐天才剛亮﹐
一家人才剛用過早餐﹐泰莓便纏著蕭彩虹陪她去鎮上購物﹐在她身邊圍過來又繞過去﹐像顆旋轉不停的小陀螺。

「小莓﹐店家都還沒開門呢﹐我們這麼早去要做什麼﹖」看看牆上的掛鐘,也不過才七點左右﹐這時候誰開店啊﹖菜市場倒是剛開市而已。
偏偏小女生愛漂亮﹐菜市場的衣服泰莓通通都看不上眼﹐非得買那種一件三五千塊﹑甚至上萬的衣服才行。
這情景正好讓准備出門的泰陽撞見﹐他饒富興味地聽著她們姑嫂之間的對話﹐想看彩虹怎麼解決他這棘手的妹妹。
這小鬼可嬌的咧﹐都怪老爸寵壞了她。
就算要寵﹐也該寵他這個承接香火的兒子才對﹐怎麼會去寵女兒呢﹖真是怪事﹗

    「我們可以早點去等啊﹗」泰莓沒注意到泰陽的存在﹐直繞著蕭彩虹打轉。

    月初才領了零用錢﹐她就想趕快將它用在美美的服飾上面﹐
甚至不顧接下來大半個月的花費﹐把所有的零用錢全算計在裡面﹐直嚷嚷著要買新衣服。

    蕭彩虹忍不住翻翻白眼。「搶當第一個客人有送來店禮嗎﹖」

    「啊﹖﹗」泰莓愣了下﹐沒料到這位新阿嫂這麼「幽默」。「厚﹗我還加送兩顆米老鼠氣球咧﹗」

    「所以嘍﹗」這盤棋她贏了﹗「既沒有來店禮﹐更不可能有兩顆米老鼠氣球﹐那你告訴我﹐我們那麼早去做什麼﹖」

    「哎喲﹗」她揚了揚手上一直拎著的雜志﹐急呼呼地翻開其中一頁。
「你看﹐這件衣服多時髦啊﹐我好不容易才在鎮上找到類似的款式﹐還特別叫老板娘幫我留下來﹐不快去買會被買定啦﹗」

    蕭彩虹瞇了眼﹐眉心微蹙起來。

    「你要買這種衣服﹖」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泰莓被她這麼一說﹐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雜志上刊載的圖片﹐卻看不出任何異樣。

    這衣服真的很美啊﹗蝴蝶袖薄紗﹐背後還開了好幾個性感的洞洞﹐穿在身上多炫啊﹗同學一定羨慕﹑崇拜死她了﹗

    蕭彩虹吐了口氣﹐放下手邊正在插花的工作﹐將泰莓拉到沙發上坐下﹐集中全身的氣力來應對她。

    「阿嫂﹖」

    泰莓對她的舉動感到些許不安﹐畢竟這阿嫂是剛嫁進來的﹐
生活﹑脾性等各方面的「動物生態」她都不是很了解﹐萬一阿嫂給她來個下馬威怎麼辦﹖她可是很膽小的﹗

    「小莓﹐關於這件衣服﹐我有幾個問題想請問你一下。」

    這一來﹐連泰陽都感到興味十足。

    到底小莓看上什麼樣的衣服﹐會讓彩虹有這般反應﹖他忍不住輕聲走往沙發後面﹐探頭一看﹐沒意外的﹐猛地皺起眉心。

死小鬼﹗喜歡這什麼衣服﹖
想免費讓人吃冰淇淋嗎﹖
真該死﹗
但他也很明白﹐自己的反對一定無效﹐或許是因為太親近的關系﹐
所以小莓向來對他的建議幾乎不理不睬﹐更何況是這種女人家的東西﹖他倒要看看彩虹怎麼讓小莓打消念頭。

    「喔。」在看到蕭彩虹認真的態度之後﹐泰莓心裡開始發毛。

家裡的人大多順著她﹐會凶她的頂多也只有大哥而已﹐
可大哥跟她從小和泥到大﹐即使嚴厲﹐她也可以要聽不聽的耍賴﹔
這剛進門的阿嫂可就不一樣了﹐她真的有點毛毛的。

    「別怕﹐我們來聊些女人的私房話。」蕭彩虹感覺到泰莓的緊張﹐為了不讓氣氛過於凝重﹐讓泰莓產生抗拒心理﹐她扯開嘴角笑了。
「我只是想分享我的感覺讓你知道﹐你不必太過緊張。」

    情緒被直接拆穿﹐泰莓有絲窘迫﹐微微脹紅臉蛋。

    「不會啦﹐我﹑我不緊張啦﹗」

    瞧小莓何時有這般窘態﹖泰陽忍不住心裡暗笑﹐小心的不笑出聲打擾到兩個女人的對談。

    「嗯﹐那好。」將雜志攤開在腿上﹐蕭彩虹指著泰莓喜歡的圖片﹐眉心不覺又蹙了起來。「你……很喜歡這件衣服﹖」

「對啊對啊﹐這是今年最炫的春裝捏﹗剪裁大方﹐露的洞又恰到好處﹐我很多同學都說好看﹐一直催我去買呢﹗」
提到那件衣服﹐泰莓又興奮起來﹐嘴巴也跟著張合不停。

「你不覺得這件衣服太薄了點嗎﹖」雜志上的模特兒甚至沒有穿內衣﹐明顯「犯規」──露兩點﹐著實有礙觀瞻。

「不會啦﹐我會穿內衣咩。」看著雜志模特兒的胸口﹐泰莓不難明白蕭彩虹的問號。「呃﹐不會跟那模特兒一樣啦﹗」

「我覺得不夠。」蕭彩虹搖了搖頭﹐沒有接受她的說法。
「我們這麼說好了﹐這件衣服之所以做得這麼薄﹐為的就是想讓人穿起來沒有負擔﹐
但如果裡面只加了內衣﹐仍然太過暴露了些﹐你敢穿這樣上街嗎﹖」

    想是一回事﹐真的出門招搖又是一回事﹐那得克服多少心理障礙﹖

    泰莓當真猶豫了起來。「那……如果我再加件小可愛或背心呢﹖」

    蕭彩虹看著她﹐依舊搖頭。「那麼這件衣服的設計就全部走樣了。」

    泰莓沉默了﹐兩眼發直地瞪著雜志。

    她還是喜歡那件衣服的﹐但她卻無法想像那件衣服裡加了背心或小可愛是怎麼個模樣﹖
    還有﹐顏色的搭配也很重要啊﹐如果加了小可愛或背心之後﹐顏色不對那可就麻煩了﹐穿出去該怎麼見人呢﹖

    「小莓﹐我不是阻止你買這件衣服。」

    斜睨了泰陽一眼﹐蕭彩虹假裝對他視而不見。

「我們撇開可能遇到色狼的危險不說﹐我認為女人該有女人的風格﹐並不是穿得性感﹑敢露就是漂亮。」
像她﹐欣賞的是女人的氣質﹐美丑倒是次要。「我們以影視明星來舉例好了﹐你最喜歡哪一類的女明星﹖」

    泰莓仔細地想了又想﹐終於挑選了兩名入圍者。「嗯﹐鄭秀文﹑于美人啊。」

    泰陽和蕭彩虹同時挑起眉﹐對於泰莓的人選感到興味。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喜歡她們兩個嗎﹖」蕭彩虹松了好大一口氣﹐
幸好泰莓喜歡的不是那種只會裸露的性感女星﹐或是故意裝可愛﹑鬧緋聞的偶像型藝人。
當然啦﹐泰莓都快大學畢業了﹐並不適合小女孩的打扮﹐也不適合過度性感的搔首弄姿﹐她該找到自己的風格﹐這才是上策。

「鄭秀文很活躍啊﹐舞臺表現又極有特色﹐很棒啊﹗」尤其是她的搖頭舞曲﹐讓人聽起來就忍不住想扭動﹐超有舞臺魅力。
「至於于美人﹐則是因為她很有智慧﹐談吐風趣又有氣質﹐感覺很好嘛﹗」

    「嗯﹐那她們的穿衣哲學呢﹖你喜歡嗎﹖」其實她的擔心已經去了一大半﹐現在只要導正她的觀念即可。

    「不錯啊﹗」各有各的特色﹐也說不上來有什麼特別的穿衣哲學﹐好像她們天生就該那樣穿似的﹐因此只能用「不錯」來形容。

    「嗯﹐當然啦﹐即使她們偶爾會穿些較為清涼的服飾﹐但我相信那是為了達到舞臺效果才這麼裝扮的。」想要說服別人﹐自然得舉例說明。

    「你沒發現八卦雜志裡的鄭秀文﹐其實穿得也很朴素嗎﹖那才是現實生活裡的她。」

之所以沒拿于美人來作比喻﹐是因為于美人是主持知性節目的主持人﹐身上穿的的衣物本來就較為朴實﹐
因為她跟在五光十色舞臺下的鄭秀文不同﹐也因此更有說服力。
蕭彩虹看出泰莓的堅持已經減低許多﹐但為了讓她好好想想﹐也不願給她太大的壓力之下﹐她淡淡地補了句。

「小莓﹐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見﹐至於買不買這件衣服由你自己決定﹐勉強不來。」

「不了﹐我想還是不買好了。」泰莓痛下決心﹐頭一轉﹐霍地發現一直站在沙發後面的泰陽﹐她驚呼了聲﹕「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直在這裡啊﹗」泰陽眉眼帶笑﹐心中為老婆大人的一番解說猛拍手。

「你幹麼偷聽人家跟阿嫂講話啦﹖」泰莓有絲羞惱﹐抓起雜志便往泰陽身上打。「討厭鬼﹗」

    「嘿﹗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聽喔﹗」天地良心﹐他才不來偷偷摸摸那一套。
「不信你問你阿嫂﹐她知道我在這裡。」泰陽一邊閃躲一邊喊道﹐將像沒事人似的彩虹拖下水。

    「我可是什麼都沒看到喔。」面對泰莓投射而來的埋怨眼神﹐蕭彩虹頑皮地眨眨眼﹐賜與他們兄妹「以肢體培養感情」的機會。

    「吼──」泰陽跳了起來﹐沒料到老婆會使出這招﹐當場吼叫出聲。

    「嘿嘿﹗」泰莓可樂了﹐大大方方地跳出沙發﹐追著泰陽直喊打。「壞哥﹐讓我打一下我才甘心﹗」

    「喂﹗沒大沒小﹗」

    「哪會啊﹗阿嫂都不反對了﹐你反對無效﹗」

    蕭彩虹噙著笑﹐笑看他們兄妹像貓追老鼠似的滿客廳跑﹐再看了眼雜志﹐陡然興起一陣滿足。

    這種生活﹐感覺還下錯﹗

    職業花圃看來頗為驚人──這是蕭彩虹第一次到泰陽的工作場所時﹐頭一個躍入腦海裡的感覺。

    「彩虹﹐你怎麼來了﹖」泰陽是聽見花圃工人輾轉傳述﹐才知道有「陌生人」進入他的工作領域﹐
這才由溫室裡走出來﹐遠遠便看見他的親親老婆拎著一個小包包出現在花叢間﹐他疾步湊了過去。
哎﹐不知是不是情人限裡出西施﹐怎麼他覺得自己的親親老婆﹐一點都不比他精心培育的花兒遜色呢﹖
他可不承認自己的花藝有問題﹐一定是他的小彩虹太美麗﹐艷冠群花。

    「媽叫我拿便當來給你。」她微微笑著﹐感覺花團錦簇﹐心情也隨之上揚。

    「有包飯啊﹐媽干麼那麼麻煩﹖」嘿嘿﹐他知道老媽的用心﹐一定是想制造他們夫妻更多相處的機會﹐這個老媽真優秀啊﹗

    「可能想讓你多吃點營養的食物吧﹗」這是婆婆親自下的廚呢﹗她邊說邊將小包包遞給泰陽。

說來好玩﹐自從她嫁進泰家之後﹐從來沒有一頓飯是她完成的。
在婆婆習慣掌廚的情況之下﹐她大多被「配給」到揀菜﹑洗菜的工作﹐最多就是切切炸好的香腸﹑過水的三層肉之類﹐再多也沒有了。
哪有人當媳婦這麼輕松的﹖也算是她的福分﹐才能遇到這麼好的婆婆﹐什麼事都舍不得她動手。

泰陽接過東西之後﹐順便拉起她的小手。「你吃過飯了嗎﹖」

「沒﹐我回家再吃就好了。」她發現幾個正在花圃工作的工人在看她﹐微赧的低下頭。

    「來﹐陪我吃個飯﹐我順道帶你看看溫室裡培育的花。」他拉著她往溫室的方向走去。

    「頭ㄟ﹐頭家娘水喔﹗」

    「啊就蕭家ㄟ彩虹咩﹐李新來ㄟ嗯災啦﹗」

    「是喔﹖早知道我就早點搬到這裡來﹐不然頭ㄟ哪撿得到這麼漂亮的美嬌娘﹖」

    「厚﹗你白目喔﹖沒看到人家感情這麼好﹐你搶得過人家嗎﹖」

    沿途工人們開始起哄﹐惹得蕭彩虹更羞了﹐始終低著頭望著自己被泰陽黝黑大掌包覆的小手﹐心頭好生甜蜜。

    「嘜安呢啦﹐倫家也想娶某啊﹗」被調侃的工人也不氣惱﹐卻也沒停止起哄的意思。

    「好啦﹐阿柱﹐我再幫你注意﹐有沒有好人家的小姐願意跟你嘿﹗」泰陽隨口回了一句﹐心想平日怎不覺得往溫室的路途如此遙遠﹖

    「頭ㄟ﹐李就有影架通共。」阿柱可樂了﹐笑得眼兒都彎了。「緊企呷飯啦﹐餓壞了頭家娘可不好溜﹗」

    「沒想到阿柱還會說好話耶﹗」午休時間已到﹐大夥兒都已停下手邊的工作﹐專心斗嘴鼓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也快去吃飯吧﹐吃完飯休息一下﹐下午才好上工。」
泰陽笑咪咪的打發掉工人﹐拉開溫室將彩虹推進去﹐大有將她藏起來的意味。

    「哇──郁金香耶──噢﹐還有百合﹗」

    蕭彩虹最喜歡的就屬這兩種花﹐正好泰陽的溫室裡全都有﹐令她一進溫室便連聲驚嘆﹐興奮得不得了。

    泰陽在窗邊的小幾上清出一方空位﹐由小包包裡拿出便當﹐察覺裡面有一大一小的兩個便當盒﹐窩心地笑了。

    「你喜歡喔﹖等等我包一把讓你帶回家。」

    「神經﹗」花﹐她喜歡也欣賞﹐但那些花畢竟是泰陽的待售商品﹐
她想看的時候隨時可以到花圃溫室來﹐何必因為一時沖動﹐就白白浪費了那些花呢﹖「我才不要呢﹗」

    就她所知﹐百合和郁金香之所以價值不菲﹐正因為它們不好培育﹐
因此她只要想看的時候來欣賞一下﹑聞聞花香﹐就已經足夠了﹐不必貪心得想把它們帶回家。

    「為什麼不要﹖」泰陽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歡嗎﹖」

    「泰先生﹐那些是要賣錢的耶﹗」這樣說顯得很市儈﹐但她就是這樣覺得嘛﹗
「而且你以後還是會繼續種這些花吧﹖既然我隨時可以看得到﹐又何必一定要把它們摘回家呢﹖」

    「嗯……」感覺起來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不對勁的地方﹐泰陽只能愣愣地點頭。「對﹐老婆是對的﹗」

    如果真要追根究柢﹐或許只有讓他損失送老婆花的樂趣吧﹖﹗這是他唯一想得出稍有不滿的理由。

    「討厭﹐吃飯啦﹗」真是的﹐這樣說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

    「我要你陪我一起吃。」拉著她入座﹐兩人擠在小小的幾座邊﹐感覺很是溫馨。

    蕭彩虹無力地翻了下白眼。

    「一個便當哪夠兩個人吃﹖你吃啦﹐我回家再吃。」

    重點是﹐家裡的菜色比便當更為豐盛﹐況且便當盒的大小有限﹐分給她之後他就可能會吃不飽﹐所以還是算了。

    「兩個便當喔﹗」晃了晃乎上較小的便當盒﹐他笑得好開心。「你不知道媽也准備你的吧﹖呵呵──」

    「啊﹖」厚﹗這個婆婆也太厲害了﹐連這點都想得到﹐而且她事先全然不知情。

    「別啊了﹐吃就是了。」體貼的為她打開便當蓋﹐遞上小花色的筷子一雙。「還是要我喂你﹖」

    「不要啦﹗討厭﹗」她羞紅了臉﹐還不太適應全新的親密感受。

    仿佛故意逗她似的﹐泰陽挾了塊蝦肉遞到她脣邊﹐硬要喂她吃一口才甘心。

    蕭彩虹莫可奈何地輕嘆口氣﹐有點不太甘心地將蝦肉吞入口﹐吊詭的是﹐吃起來較平日可口許多。

    他們邊吃邊聊﹐聊了好些以前他們不曾共同參與對方的生活﹐
逐漸聊到他們的近況﹐然後泰陽提到那天她和泰莓之間的對談﹐到現在他還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我沒料到小莓會聽你的。」他太了解小莓執拗的性格﹐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勸說之後﹐可能只會產生反效果﹐沒想到彩虹卻為他分擔了這個麻煩﹐他細細地藏在心頭。

    「嗯﹖怎麼說﹖」

    她不認為自己有說什麼要不得或了不起的規勸﹐只是小莓接受了她的想法,如此而已。

    「小莓啊﹐我說話她都不聽的﹐有時候我不說還好﹐說了搞不好她還會故意反其道而行。」這是他很頭痛的一點﹐所以他通常不說。

    蕭彩虹睞他一眼﹐思忖了下。
「嗯……這麼說吧﹐你是小莓的哥哥﹐從小你又很優秀﹐小莓難免會被人拿來和你比較﹐心裡或多或少都會因此而有點不平衡。」

    泰陽詫異極了。「我沒有半點打壓她或和她比較的意思。」
他從沒想過小莓或許會因此而有心結﹐他一直都很關心疼愛這個唯一的妹妹﹐如果她真這麼想﹐那就太不應該了。

    「我知道你沒有﹐但你不是小莓﹐不能以自己的想法來評斷小莓的感受。」同儕之間都會被拿來做比較﹐更何況是兄妹﹖

    「會嗎﹖」他問﹐問她也問自己。

    「不知道﹐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見他神情變得凝重﹐她忍不住打趣道﹕「如果我有一個像你這麼優秀的大哥﹐我會喔﹐所以我才這麼猜嘛﹗你就當我亂說的﹐聽聽就算了。」

    泰陽凝著她﹐吞咽著食物如同嚼蠟﹐嘗不出半點味道。「不﹐你沒有哥哥﹐但連你都能想到這一點了﹐沒道理小莓不這麼想。」

    「哀﹐我說了﹐這只是猜測而已嘛﹗你別亂想好下好﹖」

    唉﹐沒事這麼多話做什麼﹖好好的一頓午餐約會就這麼被搞砸了﹐禍首還是她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或許我該找小莓談一談。」他的眉深深蹙起﹐眉心可見明顯的凹痕。

    蕭彩虹也沒了胃口﹐緩緩的將便當蓋上﹐認真的凝著他的眼。「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每個人都有自尊心﹐如果小莓真的對泰陽有些小心結﹐那麼由他來和小莓談並不是最好的方式﹐那只會讓小莓更躲進她心裡的象牙塔而已。

    「總不能這樣下去吧﹖我們是兄妹啊﹐這輩子怎麼都斬不斷血緣的兄妹﹗」他變得激動﹐無法忍受這可能的情況持續惡化下去。

    「你先別急好不好﹖」

    小手覆住他微顫的大拳頭﹐這是她目前唯一想到能撫慰他的方法。

    「這事急不來的﹐如果你放心﹐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我會找時間跟小莓談談。」

    泰陽瞪著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終究重重地點了下頭﹐反手包住她的小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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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3:57: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泰陽的工作一直是忙碌的﹐在泰陽沒有時間陪伴蕭彩虹的空檔﹐她通常會回家幫忙。

    因為景氣不好嘛﹐能少僱用一個人就少一筆開銷﹐而且溫泉旅社也沒什麼太需要做苦力的地方﹐
所以她也只是站站櫃臺﹐其他工作都有專人負責處理﹐她一點都不覺得累。

    「媽﹐田媽有拿會錢過來喔﹐你點一下。」由口袋裡掏出新臺幣﹐蕭彩虹把錢遞給黃繡
「還有﹐田媽說如果下一期沒人要﹐就留給她了。」

  「也好﹐沒人要我還頭大呢﹗」一些會腳都是老朋友了﹐身邊多少都有些存款﹐
也不那麼急著標下一整筆錢﹐有時還找不到人要標﹐得用抽簽來決定﹐挺麻煩又挺好笑的。

    「那很好啊﹐總比被倒會好。」她笑嘻嘻地應了句﹐將計時單整理一下﹐陡地有種失落感﹐淺淺的嘆了口氣。

    這種安逸的生活沒什麼下好﹐只是她覺得自己的生活沒什麼重心﹐好像成天無所事事似的﹐幾乎天天在閑晃﹐感覺好無趣。

    「去去去﹐小孩子亂說話﹗」起會這種東西﹐最怕被倒會了﹐最好連提都別提﹐就怕會一語成讖﹐黃繡瞪她一眼。
「還有﹐你沒事嘆什麼氣﹖」

嘆氣後扁扁嘴﹐蕭彩虹不滿地嘀咕。「才不會﹐偶爾嘆氣挺舒服的啊﹗」

    「怎麼﹖泰陽對你不好喔﹖」

    女兒嫁出去﹐最擔心的就是女兒不幸福﹐黃繡也不例外﹐擔心女兒的婚姻不似外表那般美滿。

    「他很好啊。」他是很好﹐但總覺得生活上少了一點什麼﹐讓她感到有些莫名的煩躁。

    「那就好了啊﹐你看你﹐又不用出去外面工作﹐沒事還可以天天回娘家﹐這有什麼不好﹖」

    現在雙薪家庭多得是﹐女人要忙裡忙外﹐操都要給操死了﹐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一個念頭閃進腦裡﹐蕭彩虹的眼亮了起來。

    「工作﹗對﹐我得找份工作才行﹗」

    黃繡瞪大雙眼﹐仿佛對她的決定感到不可思議。

    「媽﹐你幹麼那樣看我﹖」老媽的眼神像在看妖怪似的﹐難道是她的頭上長角了嗎﹖

    黃繡有時她真搞不懂女兒的腦袋在想些什麼。
「從小我就敦你﹐做什麼事情都要自己負責。你要找工作我也不反對﹐
但是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妻以夫為天﹐什麼事你還是要跟泰陽商量過﹐再決定會比較好。」

    妻以夫為天﹖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老媽居然還有這種老掉牙的觀念﹖﹗

不過夫妻本為一體﹐不管做任何決定﹐都需要經過雙方溝通才行﹐這點道理她懂的﹐因此並下加以反駁。
伸伸懶腰﹐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的心情陽光了起來。
回到泰家﹐用過晚餐後﹐蕭彩虹略帶興奮的將自己想去工作的念頭提出來﹐告知泰陽。

    「為什麼要出去工作﹖」料不到才起了個頭﹐泰陽的俊臉頓時變得僵硬難看。

    「我有任何地方讓你感到不夠好嗎﹖」

    「嗯﹖你說哪方面﹖」他這個問題好怪﹐她找不到問題的重心。

    泰陽聞言臉黑了一半。「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有不夠好的地方﹖」

他想不透﹐經濟﹑生活各方面應該都讓她不虞匱乏﹐
他也自認為夠體貼﹐理論上她應該沒有什麼不滿足的地方才是﹐怎麼她還會突然想去外面工作咧﹖這根本沒道理嘛﹗
在家裡輕輕松松的當少奶奶不好嗎﹖為何她非得到外面去拋頭露面﹖
雖然現在雙薪家庭很多﹐但是以他的經濟情況﹐並不需要她外出賺錢貼補家用﹐所以她根本沒必要出去工作﹗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她是真的不懂﹐但她願意把自己的想法和他分享。
「我想出去工作﹐是因為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太閑散﹐生活沒有重心﹐
如果有個工作﹐我的日子就會更有動力﹐不至於太無聊﹐而且也可以多認識一些朋友﹐這樣不是很好嗎﹖」

    泰陽搖了搖頭﹐極不贊同她的想法。「去外面工作壓力大又耗精神﹐我不認為這是正確的決定。」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壓力啊﹗」蕭彩虹正好和他持相反的意見。
「壓力不見得不好﹐就拿皮球來說好了﹐壓力越大彈跳越高﹐或許我在工作上能有另一番成就也說不定﹔
而且目前我的時間太多﹐日子很無聊﹐如果有份工作﹐當作消磨時間也很好啊﹐所以我想出去工作。」

    「為什麼一定要出去拋頭露面呢﹖」

    他想把她藏在家裡﹐跟越少人接觸越好﹐誰曉得外面的男人會不會不長眼﹐連她這朵家花也要採﹖

    「工作怎麼會叫「拋頭露面」呢﹖」蕭彩虹對他這句話頗有微詞。「難道你希望我每天關在家裡﹐然後久而久之變成黃臉婆一個﹖」

    對她而言﹐工作只是一種排遺多余時間的方式﹐為何會被他形容得這麼誇張﹖她著實大感不解。

    泰陽深深地看她一眼﹐半晌才進出一句話。「是﹐我是希望你不要出去工作。」

    蕭彩虹小嘴微張﹐好陣子說不出話來。

    厚﹗這家伙怎麼這麼死腦筋啊﹖她是出去工作﹐又不是去招蜂引蝶……等等﹐他的意思是不信任她嘍﹖

    「你是……」她瞇起眼﹐半瞇的眼透著狐疑。「你的意思是我會到外面「爬牆」嗎﹖」

    泰陽忍不住大翻白眼。「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外面的男人。」

    「我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分﹐我是「泰太大」﹐不是一個單身女郎﹗
外面的男人會怎麼想﹐我的確管不著﹐但只要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我就不信他們能拿我怎麼樣﹗」

    蕭彩虹表現得異常冶靜﹐其實心裡氣得快炸掉了。

    什麼嘛﹗她自認不是國色天香﹐況且頂著「泰太太」的名號﹐相信不會有那麼多下長眼的白目蒼蠅黏上來才是。
    泰陽瞪著她﹐沒多久就逕自爬到床上去﹐賭氣似的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壓住﹐連臉都看不到。
    蕭彩虹被他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了﹐可她沒敢笑出聲﹐只敢在心裡偷笑。
    男人啊﹐有的時候是很脆弱的﹐千萬別在他們很在意的時候笑他們﹐否則會傷了他們的自尊心。
    她輕緩地躺到他身邊﹐伸手拉扯包裹住他的被子。
    泰陽扭動了下﹐甩開她拉扯的小手。

    「泰陽﹐我要睡了﹐你不讓我蓋被子﹐不怕我著涼嗎﹖」即使心裡快笑翻了﹐她仍故作鎮定的小聲低語﹐偽裝無限委屈的語調。

    像蛹一樣的被褥不動了﹐未幾﹐被子陡然一掀﹐像是巨大的網子般將她網羅住﹐包括他的長臂﹐一並覆蓋住她。

    她覺得自己奸詐。明知他舍不得自己受涼﹐她才故意選用這種方式讓他面對自己﹐否則讓他這別扭一鬧﹐還真不知得鬧多久呢﹗

    在被子底下﹐他的眼凝著她﹐在幽暗的空間裡﹐他的雙眼顯得特別明亮。「你一定要去工作嗎﹖」

    「是﹐我想去工作。」她沒有半點驚慌或緊張﹐始終平靜如常。「但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同意﹐我只好繼續過著這麼無聊的日子。」

這句話明顯的話中有話。
意思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尊重他的意見﹐但卻不表示她就因此心甘情願打清去工作的念頭﹐
只是因為她尊重他﹐因此妥協的退了一步﹐其實她還是想去工作的。
泰陽不笨﹐還有他在商場上累積的經驗﹐他絕對聽得出她話裡的真實意念﹐
但他就是遲遲不給她一個明確的回覆。
蕭彩虹也不急﹐反正這時他回不回答都無所謂﹐但他總有一天得正式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她會不嫌煩的一直問﹑天天問﹐問到他受不了﹐肯給個YES 或N0的答案為止。

  泰陽閉了閉眼﹐幽暗的被子裡一度看不見他眼裡的明亮﹔不消多時﹐他睜開眼。「你保證你會保護你自己﹖」

    「嗯﹗」她用力地點下頭﹐雖知道他遲早會妥協﹐但她沒料到他會妥協得如此迅速﹐心裡漾起一絲興奮。

    「好﹐你可以去工作。」他認了﹐誰教他喜歡這麼有主見的女人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但往後你如果有任何應酬得經過我同意﹐最好可以帶我一同前往。」

    蕭彩虹突然覺得他好可愛。

    如果真有什麼「艷遇」的機會﹐又不是非得在應酬的場合才可能發生﹔但她聰明的沒有點破他﹐免得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工作機會又泡湯了。

    誰教他是如此沒有安全感的男人呢﹖

    「沒問題。」她答允﹐美眸生光﹐看起來分外迷人。

    「嗯。」如此包覆著她﹐在如此貼近的距離和空間﹐泰陽情不自禁地蠢動起來。「彩虹﹐那我……可以嗎﹖」

    蕭彩虹一張小臉也赧紅了。「你……還真會乘機勒索。」害羞地白了他一眼﹐她的神情無限嬌羞。

    「不是勒索﹐」他不承認這項罪名﹐一點都不。「這叫夫妻情趣﹐懂嗎﹖」

    接下來﹐他們一同體驗所謂的「夫妻情趣」﹐再沒有任何聲響出現在他倆之間﹐只有輕淺的呻吟和喘息回蕩著﹐逗弄人心……

以蕭彩虹在臺北工作過的經歷﹐在花蓮找工作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她很快就找到一個會計兼任秘書的工作﹐並且不到三天就上班了。
工作不如以往在臺北貿易公司那般吃力﹐做起事來也很順遂﹐
只不過因為公司新成立不久﹐所以整個公司的情況有點混亂﹐而且又是第一次請會計﹐所以彩虹剛接下這職務時﹐帳目確實有點混亂﹐
但經過她的整理﹐工作極快就上了軌道。

    「彩虹小姐﹐麻煩你把上個月的報表拿進來給我。」
新公司的老板烏雲天是個青年才俊﹐年紀跟泰陽差不多上下﹐為人不拘小節且有些粗線條﹐但尚稱是個不錯的老板。

    「沒問題。」蕭彩虹很快找到整理好的報表﹐快步走進總經理室﹐遞上去。「總經理﹐這是上個月的報表﹐請你過目。」

    這是臺灣很有趣的小小企業文化。

明明是老板﹐卻掛個總經理的頭銜﹐公司裡員工也不多﹐每個人的職位聽起來又都很響亮﹐
什麼業務經理﹑採購主任之類﹐卻是一個人管理一個部門﹐也算是一種滿另類的文化。

    烏雲天將報表放在桌上﹐看也不看一眼﹐驀地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細長的眼恍似會放電。

    「嗯﹐今晚捷美的老板要來談合約﹐你可以陪我一同前往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可不可以帶個伴﹖」蕭彩虹一陣哆嗦﹐把自己的感覺視為錯覺﹐並很快地將之由腦海裡抹去。

    烏雲天挑起眉﹐神色裡滿是興味。「帶男伴還是女伴﹖是你的男朋友嗎﹖」

    「呵﹐總經理愛說笑了。」蕭彩虹輕笑了聲﹐以為他蓄意調侃。「我都嫁人了﹐哪來的男朋友﹖」

    「你有先生了﹖」烏雲天有絲詫異﹐仿佛她已婚的狀態他是第一次聽聞。

    「我的履歷表上不是寫了嗎﹖總經理真是貴人多忘事。」
蕭彩虹翻翻白眼﹐沒想到才面試沒多久﹐這個老板就將她除了名字之外的資料忘得一乾二淨﹐忘性真是十成十的好啊﹗

    「有嗎﹖」烏雲天愣了下﹐連忙拉開抽屜翻找﹐好不容易在一堆紙張裡﹐找到蕭彩虹的履歷表﹐將婚姻欄看個仔細。「哇咧……真有﹗」

    老實說﹐他其實對蕭彩虹存有那麼點好感。
由於之前公司並沒有請過會計人員﹐因此當他第一眼看到蕭彩虹時﹐除了她的經歷和她青春的外表之外﹐他並沒有特別注意她的婚姻狀況。
可能是被現在大多數人晚婚的現象蒙蔽了吧﹐他一直認為她還是個單身女郎﹐料不到她已嫁為人妻﹐著實教他有絲扼腕。
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是呀。」蕭彩虹甜甜的笑﹐沒把烏雲天的錯愕當一回事。「我結婚不久﹐還在新婚期呢﹗」

    「是喔﹖」望著她小臉上甜美的笑﹐他心裡真是扼腕再扼腕。「嘖﹗可惜。」

    早知道他該早點決定請會計的﹐或許那時她還沒嫁人﹐也或許他還有機會可以爭取。

    「什麼可惜﹖」蕭彩虹隱約抓到尾音﹐有點莫名其妙。

    「總經理的意思是﹐可惜沒在你還沒嫁人之前遇到你啦﹐笨彩虹。」
採購主任李玉□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她笑瞇瞇地走進辦公室﹐將手中的一份報告交給烏雲天。

    蕭彩虹嚇一大跳。「厚﹗李阿姨﹐你別亂說啦﹗」怎麼這阿姨講話這麼沒個節制﹖這種話也能拿來亂開玩笑嗎﹖

    她是無所謂啦﹐但萬一被泰陽聽到了還得了﹖怕不引起家庭革命才怪﹗

    「誰亂說﹖亂說什麼﹖」

    滿頭亂發﹑一臉漆黑的業務經理烏雲月在此刻走了進來﹐他是烏雲天的弟弟﹐兩個人同樣粗線條。

    李玉娟可樂了﹐很樂意再次轉述一次。「就說……」

    「李阿姨﹗」蕭彩虹跳了起來﹐連忙搗住李玉娟的嘴。「沒事啦﹐雲月﹐你的臉怎麼那麼黑﹖」

    「啊就騎車呀﹐偏偏路上砂石車又多﹐空氣差得要命﹐才出去溜一個早上﹐回來就變這副德行﹗」
把手上的安全帽丟到椅子上﹐烏雲月躍坐到沙發﹐彈跳了下。「老大﹐換部車吧﹐騎車跑業務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烏雲天睞他一眼﹐終於埋首看著蕭彩虹拿進來的報表。「神經啊﹗公司才剛起步﹐有車給你騎就不錯了。」

    「嘿啦嘿啦﹐有車騎是不錯﹐可也別是─臺小綿羊啊﹗」想他人高馬大﹐騎輛五十CC的小綿羊像話嗎﹖難怪把妹都把不到﹗

    「那就麻煩你省著點用吧﹗」烏雲天搖了搖頭﹐將他的請求當成耳邊風。

    「吼──小氣老哥﹗」

    眼看著兩兄弟之間的戰火就要開打﹐蕭彩虹忙拉著李玉娟閃離危險區﹐兩人雙雙准備退出可能的戰區。

    「等等。」正當兩個女人悄悄拉開門扉﹐預備遁逃於無聲無息之際﹐烏雲天陡地出聲叫住彩虹。
「彩虹小姐﹐你還沒給我回覆﹐今晚是否能夠陪同我參加捷美合約的餐會﹖」

    「啊﹖」蕭彩虹雖然有種被逮到的窘態﹐但她仍佯裝鎮定地清清喉嚨。「咳﹐總經理也還沒回覆我﹐是否可以攜伴參加﹖」

    烏雲月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來。

    「什麼啊﹖談合約通常都是負責人和秘書一同前往﹐我可沒聽過秘書還要求攜伴參加的。」簡直笑死人了﹗

    「不會吧﹐彩虹﹐我也是第一次聽說秘書小姐要帶朋友一同參加公司和客戶的應酬﹐你要不要跟你老公商量一下﹖」

    「啊﹖彩虹有老公了﹖」烏雲月的眉毛挑得老高﹐與其說是詫異﹐不如說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老大﹐那你不就「出師未捷身先死」﹖」說完便誇張地捧腹大笑。

    「閉嘴﹐烏雲月﹗」烏雲天的顴骨微紅﹐顯然受不了被自己的親弟弟揭穿心裡的秘密。「夠了吧你﹗」

    「好啊﹐要我閉嘴沒問題﹐買輛車來開開。」烏雲月也好說話﹐不過一開口就是幾十萬的轎車。

    「你不知道吧﹐彩虹﹐我家老大最喜歡像你這型的女人﹐看起來乖乖的﹐其實又有點個性﹐那對他而言簡直是死門……」

    「夠了﹗」烏雲天幾乎要跳腳了﹐只因他老弟當真踩到他的痛腳。「烏﹑雲﹑月﹗你要是不講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兩個兄弟爭吵其實外人沒什麼置喙的余地﹐但被牽涉其間且明顯是禍首的蕭彩虹就坐立難安了。

「好好好﹐我的耳朵又沒聾﹐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很優秀﹐要不是你老爸老媽很厲害﹐也取不出這麼好聽又好記的名字﹐
但你也用不著吼得這麼大聲吧﹖」烏雲天都要獅子吼了﹐烏雲月還沒完﹐他可還沒達到他的目的呢﹗
「說真的﹐你到底要不要買車給我代步﹖」

    蕭彩虹尷尬的左右互踩自己的腳丫子﹐求助似地睞了眼烏雲天。

    烏雲天氣惱得七竅生煙﹐但瞧見蕭彩虹那無辜的神情﹐就算他再想堅持下去﹐也免不了妥協了。

    「好﹐就買車﹗」他咬緊牙關﹐非常不情願的承諾了。

    「喔耶﹗」烏雲月興奮極了﹐當場由沙發上跳起來﹐猛地奔向彩虹﹐一把將她抱個滿懷。

    「帥斃了﹗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王牌﹗」

    「啊﹗我不是啦﹗你別這樣﹗」彩虹花容失色﹐像只驚跳的兔子火燒屁股似地推開他。

    原來工作過後的男人身上有這麼濃重的體味﹐但為什麼她卻感覺不到泰陽的氣味聞起來會這麼不舒服呢﹖

    「好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烏雲月嘻皮笑臉的放開她﹐訕訕地摸摸鼻子。「就這麼說定了﹐老大。」

    烏雲天狠狠地瞪著弟弟使壞的毛手﹐兩只眼幾乎噴出火來。「買車沒問題﹐但你往後每個月的業績得增加五成﹐就這麼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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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3:58: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當兩個出色的男人同時出現在小鎮上的餐廳﹐可以想見﹐餐廳裡難免會產生些許混亂。

    好些個單身的女孩子﹐偷偷地指著他們竊竊私語﹐並羨慕極了他們身邊的兩位女伴。

    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那兩個陪同男子的女人﹐恐怕早已千瘡百孔﹑死相淒慘了。

泰陽並沒有打擾老婆參與公司應酬的打算﹐只是想要在一旁發揮「嚇阻作用」──
嚇阻任何可能對他老婆有遐想的男人﹐可他又不想獨自一個人坐在一旁無聊﹐於是他索性帶著泰莓一同前往﹐好打發等待的無聊時光。

    因此現在跟在烏雲天身邊的女人是蕭彩虹﹐而站在泰陽身邊的女人﹐自然就是泰莓了。

    「泰先生﹐你好﹐我是彩虹的上司﹐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烏雲天一見泰陽﹐無可厚非的以主人自居。

    畢竟今晚的餐宴主角是他和他的客戶﹐而泰陽﹐則是他的秘書蕭彩虹所帶來的「男伴」﹐一個非常礙眼的男伴。

    泰陽挑起眉﹐正准備將烏雲天的名片收下﹐卻被泰莓探手先行接收。

    「烏雲天﹖你的名字好奇怪喔﹐是每天都不出太陽的嗎﹖」泰莓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忍不住發出疑問。

    當場氣氛變得有絲尷尬。

因為泰莓不僅沒禮貌地搶先接過別人的名片﹐又大刺刺地取笑對方的名字﹐實在是很沒禮貌﹐
讓泰陽和蕭彩虹這做大哥﹑大嫂的很是尷尬﹐霎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料﹐烏雲天卻是大笑出聲﹐瞬間化解僵凝於無形。

    「對啊﹐我老爸也不知道怎麼取名字的﹐把我的名字取得這麼死氣沉沉﹐很傷腦筋。」

    「噗哧﹗」泰莓跟著輕笑出聲﹐對這個叫烏雲天的家伙印象加分。「你這個人挺有趣的﹐不像我哥﹐都不會講笑話給我聽。」

    「喔﹐原來泰先生是你哥啊﹖」

    烏雲天適才還納悶著﹐為何彩虹的先生敢明目張膽帶著其他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原來他們是兄妹﹐不能「亂來」的。

    他扯開笑容﹐瞧著泰陽的眼多了份挑舋。「我也很佩服令尊的命名哲學﹐跟我們家正好相反﹐泰先生的名字很陽光﹐跟我正好絕對不相容。」

    泰陽微微瞇起眼回視他。

    這家伙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一山不容二虎嗎﹖

    「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不懂﹖」泰莓一派天真地問﹐全然不曉得自己幫泰陽問出他目前最想問的問題。

    「我跟你哥﹐一個是晴天﹐一個是陰天﹐不是難以相容嗎﹖」其實烏雲天多少帶著某種暗示意味﹐只是淡淡的掩藏在話語之間。

    再怎麼說﹐泰陽都是彩虹的丈夫﹐就算他這個當老板的再怎麼喜歡她﹐也不能在正主兒面前太過「放肆」。

    「咦﹖有道理﹗」大哥的名字叫「太陽」﹐他叫「烏雲天」﹐真的很難同時並存在現實生活裡厚﹖「好有趣喔﹗」

    蕭彩虹卻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
    她在一旁頻冒冷汗﹐氣惱這個老板哪壺不開提哪壺﹔泰陽已經夠沒安全感的了﹐他還在泰陽面前說些五四三的﹐這分明是蓄意搗亂嘛﹗
    討厭啦﹐搞不好回家泰陽還要跟她「清算」﹐那……嗚﹐好害羞喔──

    「烏老板﹖」只見一個頭發有絲斑白﹐看起來有點年紀﹐卻又不很老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見到烏雲天便熱情地伸出雙手。
「你們已經先到了喔﹖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男人正是客戶捷美公司的老板兼業務代表。

    其實看到這陣仗﹐中年男子的心裡有點毛﹐因為簽約的條件大概都已經和烏雲天談妥了﹐
照理說﹐現在應該只是單純的簽約﹐但對方為何會顯得如此「聲勢浩大」﹖仿佛他正參加一場鴻門宴﹐害他心驚肉跳。

    「喔﹐陳老板。」烏雲天向泰陽使了個眼色﹐表示今晚的正主兒現身了﹐要他識趣點﹐自己打發自己。
「沒的事﹐我們也才剛到而已﹐來來來﹐請入座。」

蕭彩虹不安地看了眼泰陽﹐泰陽並沒有多說什麼﹐僅是努了努下巴﹐要她以工作為重﹐不必顧慮到他。
蕭彩虹心生暖意﹐揚起嘴角輕點下頭﹐便偕同烏雲天一道入座。
人總是需要鼓勵的﹐尤其對方又是自己的親密伴侶﹐當另一半認同自己的工作時﹐
心裡那種滿足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此時蕭彩虹約莫就是這種感覺。
其實自從嫁給泰陽至今﹐她也很驚訝自己竟然沒有後悔﹐當初沖動之下就答應了要成為他的妻﹔
相反的﹐她倒是挺享受有他在身邊噓寒問暖﹑相互支持的感覺。
她那時的沖動並沒有造成遺憾﹐不是嗎﹖至少到目前為止﹐她自認沒有嫁錯郎﹐那已經算是萬幸了。
還好她挑到的是賣花的﹐不是賣龍眼的。

泰陽和泰莓在他們入座談公事之後﹐也在離烏雲天那桌不遠處的餐位坐下。

「哥﹐阿嫂的老板挺有趣的。」吸啜著奇異果汁﹐泰莓念念不忘「烏雲天」這個好玩的名字。
「不曉得他有沒有兄弟叫烏雲日的﹐呵呵呵──」

    「小莓﹐你明年就畢業了﹐有沒有興趣到哥的花園農場幫忙﹖」正好趁這個機會﹐他可以藉機跟小莓溝通一下心結問題。

    「才不要﹗」泰莓皺起眉﹐一口否決。

    泰陽愣了一下﹐雖然有心理准備小莓恐怕不肯﹐卻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麼乾脆。「為什麼﹖」

    「拜托﹐那是你的事業﹐我一個當妹子的人去你的花園農場工作﹐誰還敢跟我做同事﹖
到時候別只會對我拍馬屁﹐那套我可受不了。」要嘛﹐她就要自己到外面闖闖看﹐才不要依附著大哥做米蟲。

    泰陽把眉挑得老高﹐意有所指地望著她坐在椅子上的臀部。

「哥﹗」泰莓察覺他調侃的眼光﹐氣惱地羞紅了臉﹐用包包擋住自己的屁股。
「對啦﹗我是沒翹屁股﹐但扁屁股還是屁股啊﹐你別以為馬的屁股都是圓的喔﹐只要有屁股都可以拍﹗」

    「呃﹖」泰陽?眼了﹐想不到小妹還有這一大套的「屁股理論」。

    「你變笨了喔﹐哥。」泰莓挺直背脊﹐手肘撐在桌面上﹐小手旋動著果汁裡的吸管。

「因為我是你的妹子﹐如果我去你的花園農場工作﹐那裡的人會怎麼看待我﹖他們要是知道我的身分﹐只怕沒把我當女王般供起來……
我一點都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我不要在你那裡工作。」她的柳眉微皺﹐眼光偷瞄著烏雲天的方向﹐正好看見他的側臉──嗯﹐有型﹗

    「你在看什麼﹖」雖然心裡認同了小莓的看法﹐但泰陽也察覺了她的心不在焉﹐順著她的眼光望過去﹐他看到的﹐卻只有蕭彩虹。
「看你阿嫂干麼﹖」

    「幫你注意阿嫂﹐小心別讓人把她搶走嘛﹗」她頑皮地眨著眼﹐收回飄散的眸光。

    一箭穿心﹗

    他心口一提﹐卻佯裝鎮定地拿起桌上的飲料啜飲一口。「哪有人會搶走你阿嫂﹖別胡說﹗」

    「是喔﹖你這麼放心喔﹖」小莓嗤笑一聲﹐嘲笑泰陽趕不上時代。
「哥﹐死會都可以活標了﹐阿嫂雖然是你老婆﹐但也有可能被別人搶走啊﹗難道你看不出來﹐陰天那個家伙挺喜歡阿嫂的嗎﹖」

    陰天那個家伙﹖

    喔﹐指的是姓烏的那個﹗

    他不情願地輕點下頭。「嗯﹐感覺得出來。」

    小莓好討厭喔﹗干麼把人家心裡的隱懮說出來嘛﹐讓人家的心更不安了﹐嗚……

    「所以嘍﹐等等他們散會﹐我設法把那個陰天帶走﹐你這顆太陽呢﹐就好好守護著你的彩虹。」
泰莓陡地興奮了起來﹐兩眼炯炯發亮。「放心啦﹐哥﹐陰天不會有彩虹的﹐有我的鼎力相助﹐阿嫂沒人搶得走﹗」

    「小莓﹐直到今天﹐哥才覺得你是真正長大了。」泰陽被她逗笑了﹐感覺心情不再那麼陰郁。

    就像父母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即使孩子都已經五﹑六十歲了﹐對他的父母親而言﹐依然是個孩子。
    泰陽對泰莓的感覺大概就是這種心態﹐即使妹妹已經大學快畢業了﹐在他看來﹐她還是如同小時候那個綁著兩條馬尾的小女生一樣。
    直到她發表了「屁股理論」﹐和接下來准備做的「護嫂行動」﹐他才稍有聞嗅到她長大的氣味。
    老婆說得沒錯﹐小莓很聰明﹐自己會想很多事情﹐他這個做大哥的要是老用權威的方式和她相處﹐絕對行不通。

    「喂﹗哥﹐你真的很沒禮貌﹗」泰莓皺起小鼻子﹐陡地神秘兮兮地湊近泰陽﹐
「雖然我不像阿嫂那樣波霸﹐但小籠包還是有的﹔別忘了﹐有胸就是長大﹐跟大小尺寸沒關系。」

    哇咧……原來「屁股理論」還可以這般延伸喔﹖如此推演下去﹐不就沒完沒了了﹖
    泰莓回到原先的姿勢﹐頑皮地朝泰陽眨眨眼﹐教他好氣又好笑﹐莫可奈何之下﹐只能搖頭以對。

    「那麼小莓﹐以後你可要多花點時間幫哥顧好你阿嫂﹐哥先謝謝你了。」

「哎喲﹗三八捏﹗」泰莓笑翻了﹐用手推了推他的肩。
「別鬧了﹐哥﹐我知道阿嫂是你心頭的一塊肉﹐可我也很喜歡阿嫂啊﹗
如果我沒把她顧好﹐你又弄個我不喜歡的阿嫂回家還得了﹖我才不要姑嫂閱牆咧﹐放心啦﹗」

    「成語裡有「姑嫂閱牆」嗎﹖」泰陽兩眼發直﹐不由得看向蕭彩虹。

    「青菜啦﹐管他黑牆白牆﹐有你小妹我就搞定了﹗」

泰莓說到做到﹐一待烏雲天的客戶離開﹐立刻使出讓兩個男人都傻眼的纏功﹐
死拖活拖的將烏雲天「拐」走﹐將神情顯得有些疲憊的蕭彩虹﹐留給泰陽擔綱護花使者。

「還好嗎﹖你看起來很累。」走出餐廳﹐泰陽心疼地揉撫著彩虹的脖子。

「嗯﹐還好啦﹐你陪我不是更累﹖」至少她的注意力還可以集中在客戶身上啊﹐
不像他﹐明明沒事還得在餐廳裡坐那麼久﹐那種無所事事的感覺更累。

「不會啊﹐我很少有機會跟小莓聊天﹐聊一聊﹐我發現她還有點大腦﹐多少承襲到我的智慧。」
誇獎小妹的同時﹐他還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得意地笑開了。

「你……」蕭彩虹瞠目結舌﹐因為自從結婚之後﹐她已經好一陣子都不會再感受到他頑皮的本性﹐難免有些不太習慣。
「你的臉皮還真厚啊﹗」

    泰陽挑起眉﹐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彩虹小姐﹐我要是臉皮不厚﹐哪娶得到你啊﹖只是剛好而已。」

    「噢﹗」蕭彩虹驚呼了聲﹐臉色微微地刷白。「等等﹐我……有點沒辦法呼吸。」

    泰陽一驚﹐連忙將她拉到就在餐廳邊的公園﹐讓她坐在公園裡的公共坐椅上。

    「好點了嗎﹖」他蹲在她的膝蓋前﹐小心地檢視她泛白的小臉。

    蕭彩虹沒有答腔﹐深吸了好幾口氣﹐臉色才稍稍回暖。「嗯﹐好多了。」

「怎麼會突然覺得不舒服﹖你該不會在簽約時就這樣吧﹖」他的眉緊蹙起來﹐眼瞳帶著些許責備。
「事有輕重緩急﹐你應該以自己的身體為重﹐以後不准這麼嚇我了﹗」

    「我哪知道啊﹐就突然覺得惡心嘛﹗」
明明也沒吃什麼東西﹐不過是一般的簡餐罷了﹐又不是海鮮之類較為生腥的食物﹐她哪知道會惡心嘛﹗

    「看你﹐臉色這麼難看﹗」他捏捏她的臉頰﹐疼皺了她一張小臉。「我看我還是帶你去看醫生好了。」

    「不要啦﹗」急忙扯住他的肩﹐蕭彩虹不讓他起身。「又沒有怎麼樣﹐只是有點不舒服﹐不用那麼大驚小怪啦﹗」

「怎麼可以﹗」他有些上火﹐可他很努力地壓下自己的火氣﹐只因多半都是因為關心她所引發的急躁。
「你是我的寶貝﹐我怎麼可以放任你繼續不舒服下去﹖」

    一句甜言蜜語﹐比任何藥物還有用﹐蕭彩虹的小臉泛起紅潮﹐在月光的投射之下美麗極了。

    「不用啦﹐我們散步回家好了。」

雖然目前的所在位置離家算還有點距離﹐但兩人手牽手一同散步的畫面感覺好好﹐
她也想嘗試看看﹐好了解實際跟想像上是否會有任何不同。
泰陽凝視著她﹐瞳底的懮色不曾散去﹐放軟聲調央求道﹕「我隨時可以陪你散步﹐但身體重要﹐你聽我一次﹐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說不出的感動在蕭彩虹心裡竄流。
雖然小時候經常被他欺負﹐但現在的他對自己呵護有加﹐凡事又大都順著自己多一點﹐
即使有時他的心裡不是那麼情願﹐他還是會以順從她為原則。
她不喜歡看醫生﹐但身體不舒服是事實﹐他又這麼溫柔的要求了﹐她實在沒辦法狠心拒絕。
去看看也好﹐人家不是說預防勝於治療嗎﹖誰曉得這陣子惡心的感覺是不是什麼怪病的前兆﹖
檢查一下讓他放心﹐也讓自己安心﹐何樂而不為﹖

    「嗯﹐好﹐我們去看醫生。」

    「泰太太﹐恭喜你有喜了。」

    到了離家不遠的診所看診﹐經過一陣稍嫌麻煩的詢問和檢查﹐等待了約莫十五分鐘之後﹐
六十出頭歲的老醫生笑嘻嘻地走出檢驗室﹐咧開嘴沖著泰陽兩夫妻直笑。

「啊﹖」泰陽和蕭彩虹全愣住了﹐他們完全沒想到﹐兩人結婚還不到三個月﹐
就有孩子迫不及待地想分享他們的生活﹐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反應才好。

  「小太陽﹐終於你也要做爸爸了啊﹖」老醫生捶了泰陽一記﹐沒忘記這小子也是經由自己的手﹐
剪掉他和母親連系的臍帶﹐他甚至還參加了這對小夫妻的婚禮﹐神色難掩欣喜。

    「呃。」泰陽回過神來﹐漂亮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大掌緊握著蕭彩虹的小手。「醫生伯伯﹐你是說﹐我老婆懷孕了﹖」

    從小到大﹐泰陽對老醫生的稱呼都沒變過﹐即使現在已是年過三十﹐依舊習慣如此叫喚。

    「是啊﹐不然你去哪裡撿個老爸當﹖」老醫生也幽默﹐帶笑地調侃他一句。

    「喔耶──」泰陽經過確認之後﹐忍不住當場歡呼起來。「太棒了﹗老婆﹐我們就要有孩子了﹗」

    蕭彩虹微赧地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小腹──這裡面正有個小生命悄悄成形。

她完全沒有料到會這麼快﹐但以他們之間的歡愛從不曾使用保護措施的情形來推斷﹐懷孕不過是遲早的事﹐奸像也不是那麼令人錯愕的結果。
或許她該到書店去找些育兒的書籍回來看了﹐畢竟這是她頭一回當媽媽呢﹗

    「吶﹐記得別讓你老婆太累啊﹐現在只是懷孕初期﹐胎兒狀況還不是很穩定﹐有時間的話能多休息就多休息。」
老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擺出十足專業的架子。

    「嗯嗯﹗」泰陽興奮得腎上腺素激增﹐不管老醫生說什麼﹐他都點頭稱是。

    「啊﹗對了。」老醫生陡地想起什麼似的﹐自己雙掌互擊了下。「你們是第一次要為人父母﹐有件事我得先叮嚀你們一聲。」

    泰陽和蕭彩虹同時看向他﹐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通常醫生的叮囑都不會是太好的事﹐因此他們的心裡都有些發毛﹐兩人皆臉色微變。

    「喔喔﹐別緊張﹐只是一點小細節而已。」「看臉色」是醫生最在行的事﹐老醫生幾乎是立刻便察覺他們的擔懮。

    「醫生伯伯﹐你就好心點﹐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泰陽感到好無力﹐索性直接開口詢問。

    依老先生這種說說停停的講話速率﹐怕不要被他嚇出心臟病才怪﹗

    「喔﹐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啦﹐就是你們的房事﹐三個月內最好別太頻繁﹐也不要太激烈﹐就這樣。」

    老先生說來慢條斯理﹐但泰陽聽起來卻猶如晴天霹靂﹐當場額上多了好幾條黑線。

    「那……有關系嗎﹖」他問得戰戰兢兢﹐仿佛等待被宣判罪名的囚犯。

    蕭彩虹不好意思地扯扯他的衣袖﹐暗示他別問這麼令人害羞且尷尬的問題。

    「我又沒說不能行房﹐只是要你節制一點而已。」老先生抗議了﹐
這是醫學上的理論根據﹐至於能不能配合﹐純粹是個人問題﹐他沒辦法加以限制。「好啦﹐時間也晚了﹐我要去休息了﹐你們自便吶﹗」

    「出去記得幫我把門帶上吶﹗」說完﹐老先生就趿著拖鞋﹐邊笑邊搖頭還嘆氣﹐走進內室去了。

    兩夫妻有種被人掃地出門的錯覺﹐悻悻然地走出診所。

    「都是你啦﹐問那什麼豬頭的問題﹖」出了診所﹐微涼的夜風吹來﹐握著泰陽的大手﹐蕭彩虹忍不住直發笑。「瞧人家老醫生不高興了。」

    見老婆笑了﹐泰陽也跟著笑出聲。「不會啦﹐醫生伯伯人很好﹐不會跟我計較這些事的。」

    「最好是啦。」蕭彩虹另一手撫上小腹﹐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起來。「想不到這麼快就懷孕了。」

「是啊。」人生真是奧妙﹐一代傳一代﹐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責任更重大了。
「這算不算「入門喜」啊﹖」他陡地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個問號。

「是嗎﹖」經常聽老一輩說起這個詞兒﹐但到底在結了婚後﹐多短的期限內懷孕﹐才算入門喜咧﹖她也搞不懂。
「我不知道耶﹗應該半年內都算吧﹖」

    「不會吧﹖﹗不是一個月內﹖」

    「一個月哪知道啊﹖除非先上車後補票﹐不然一個月內哪知道有沒有受孕﹖」
沒知識要常看電視﹐他難道不知道受孕之後沒那麼快就能驗得出來﹖真是……呆啊﹗

    「也對厚﹐那……到底多久啊﹖」

    「我要是知道也不會問你啦﹐厚﹗」

    在明亮的月光下﹐這對傻氣的夫妻就為了兩人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爭辯了起來﹔月娘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呼呼──睡覺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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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3:59: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神採奕奕的到公司上班﹐或許是因為心情很好的關系﹐蕭彩虹處理起事務來特別順手﹐
任何麻煩到她手中都會迎刃而解﹐嘴裡甚至還哼著小曲兒﹐讓人想不發現她的好心情都難。

    採購主任李玉娟湊了過來﹐八卦的追著她直問﹕「彩虹啊﹐你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還唱歌咧﹗」

    蕭彩虹總是笑而不答﹐嘴角始終噙著上揚的笑意。

    中午時分﹐辦公室驀然闖進一個令蕭彩虹十分錯愕的人物──泰莓。

    「小莓﹖你怎麼會來這裡﹖」

    蕭彩虹才將桌面收拾乾淨﹐正准備洗個手吃午飯之際﹐便看見泰莓推開門走進來﹐讓她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阿嫂啊﹐你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了溜﹐你忘了把便當帶出門啦﹐老媽叫我給你走一趟。」

    將飯盒放到蕭彩虹的桌面上﹐泰莓大刺剌地拉開椅子坐下﹐小手在臉部前方搖晃﹐一副急需休息的模樣。

    「不好意思喔﹐小莓﹐我真的忘了。」蕭彩虹搔搔頭﹐自己承認今早太過匆忙﹐全然忘了自己准備了便當一事。

    「沒關系啦﹗」泰莓揮揮手﹐根本沒把這件事兒放在心上。「喲﹗阿嫂﹐你們公司還真小啊﹗」

    泰莓在說這句話的同時﹐烏雲天正巧由總經理辦公室走了出來﹐當場就聽見這話﹐卻不見他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
「是啊﹐我們公司才剛起步﹐規模不可能太大﹐小是理所當然的。」

    泰莓猛一回頭﹐一眼瞧見烏雲天﹐不好意思地吐吐小舌頭。「厚﹗你幹麼正好挑這個時間出來啦﹖」

    「我出來准備去吃飯﹐還得挑時間喔﹖」烏雲天的濃眉挑得老高﹐大有受不了的意味。「太妹小姐﹐你很閑喔﹐一天到晚看你亂跑。」

    「你這個人很沒禮貌捏﹐我叫「泰莓」﹐不是「太妹」﹐你嘛幫幫忙﹗」泰莓皺了皺小鼻子﹐有些老大下高興。

    「喲呵﹐諧音嘛﹐好叫又不容易忘記﹐我覺得很好啊。」烏雲天嘻皮笑臉地調侃道﹐也不擔心泰莓是否會不高興。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泰莓嘟起嘴﹐看來可愛極了。

    「小莓﹐你吃飯了沒﹖」蕭彩虹拿出便當放在桌上時﹐陡然想到這個問題﹐順口問了一下。

    「還沒啊。」打從剛才出門之後﹐因為怕老媽熱好的便當會冷掉﹐所以她一路上不敢亂晃﹐也沒吃什麼東西﹐肚子還空著呢。
「老媽就一直催我出門咩﹐我就只好乖乖出門了嘛﹗有時我還真懷疑﹐到底誰才是老媽的女兒﹐我總覺得老媽好像比較疼阿嫂你呢﹗」

    女娃兒這廂心理又不平衡了﹐開始以心中的天秤來衡量父母對她的感情。
    蕭彩虹心口一緊﹐不希望小莓又想偏了。

    「小太妹﹐婆婆疼媳婦是理所當然的事﹐你吃什麼醋啊﹖」不料蕭彩虹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烏雲天就答腔了。「小氣鬼﹗」

    「什麼嘛﹗」泰莓仿佛跟他杠上了似的﹐氣呼呼的要他說個明白。「你﹐給我個理由﹐要能說服我的理由喔﹐隨隨便便的我可不接受。」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婆婆當然要疼媳婦─你想想﹐自己的兒子將來都得仰仗這個媳婦照顧﹑打點﹐
為了讓媳婦對兒子更好一點﹐你說﹐這個婆婆要不要賄賂那個媳婦呀﹖」

    甩著手上的鑰匙﹐烏雲天說來頭頭是道。

    哇咧……說起來好像還有點道理捏﹗

    泰莓不由得有些崇拜起他來了﹐可是在一旁的蕭彩虹卻是快聽不下去了。

    這兩個人夠了沒﹖居然大刺剌的在當事人面前討論這種事﹖﹗真是教人無地自容啊﹗

    「好了﹐小莓﹐你該去吃飯了喔﹐萬一餓壞了﹐你大哥會怪我的﹐你舍得我被你大哥罵喔﹖」

    「啊﹗」嘿嘿﹐這招厲害﹐泰莓立刻就舉白旗了。
「不會啦﹐大哥才不會罵你﹔別人是不知道啦﹐可我知道大哥最疼你了﹐他絕對舍不得罵你的啦﹗」

    「不管﹐你去吃飯就是了嘛﹗」難得的﹐蕭彩虹執拗了起來。

    「好嘛好嘛﹐我去吃就是了。」泰莓是真心喜歡這個阿嫂﹐加上蕭彩虹也是關心她才會這麼要求﹐她自然沒理由反駁。
「反正我下午沒課﹐正好慢慢的吃頓午餐﹐然後再直接回家就好。」

    「小太妹﹐你要去吃飯啊﹖」烏雲天看看手表﹐肚子實在是餓了。

    「廢話﹐人是鐵﹑飯是鋼﹐你不用吃飯的喔﹖」面對不同對象﹐態度便有所不同﹐這一點泰莓可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又凶我﹖」烏雲天輕嘆口氣﹐露出無限委屈的眼神。「我本來好心想請你陪我吃頓飯的﹐看來你是不願意了。」

    「啊﹗」泰莓眨了眨眼﹐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她連忙撒嬌地扯了扯烏雲天的手臂﹐放軟聲調說道﹕「沒有啦﹐我哪有凶你﹖走啦﹐我們一起去吃飯嘛﹗」

蕭彩虹翻翻白眼﹐心裡著實佩服這小妮子的反應。
實在是見風轉舵第一名啊﹗
烏雲天挑眉﹐無奈地看了蕭彩虹一眼﹔蕭彩虹向他聳聳肩﹐不予置評。
美味的便當﹑晴朗的午後﹐正是午休的最佳時機。
打開花圃的鎖﹐蕭彩虹拿著手電筒走進去﹐見到花圃中心地帶的溫室透出微弱的燈光﹐便循著那點光靠了過去。
為了培育新品種的花卉﹐泰陽已經埋首花圃多日﹐經常沒有回家睡覺﹐
夫妻倆甚至連面都見不到﹐更別提講上一﹑兩句話了﹐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連著幾天﹐蕭彩虹起床時﹐床畔的床位和被褥都是冷的﹐她便可以知曉泰陽又沒有回家了﹐這讓她不見有些惆悵。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才剛懷孕不久﹐丈夫就連著幾天夜不歸營﹐雖然心裡是相信他的﹐但她還是忍不住摸黑到花圃找人。
才推開溫室的門﹐模糊間聽到些許細微的聲響﹐仿佛有人在說話似的﹐蕭彩虹沒敢出聲﹐尋著聲音逐漸靠近。

    「好了﹐你喝杯水﹐等舒服點我再送你回去。」

    是泰陽的聲音﹐不曉得在和誰說話﹐卻不難聽出話語裡的溫柔﹐令蕭彩虹的心亂了節奏。

    誰和他一起在溫室裡﹖

她知道溫室區裡有特別隔出一塊空間當休息室﹐平常泰陽就是在那裡處理公事和午休﹐
而這幾天他為了工作﹐也都是在這裡過夜﹔但﹐除了泰陽之外﹐誰會在這個時間還留在溫室裡﹖

    「我就知道你還關心我。」一道清嫩的女聲響起﹐直接重擊蕭彩虹的心臟﹗

    女人﹖

    泰陽和一個女人單獨鎖在溫室花房裡﹖

    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的心跳快如擂鼓﹐躡手躡腳地隱藏在茂密的花叢間﹐就著微弱的燈光想看清眼一剛的景象──

    「別說了﹐就算我還關心你﹐也是基於朋友的道義﹐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將沙發上的薄毯蓋在女人身上﹐泰陽高大的身軀正好背對蕭彩虹的方向﹐讓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不﹐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女人陡地伸手扯住泰陽的手臂﹐美麗的臉龐流露出哀怨的表情﹐顯得楚楚動人。
「我知道你對我好﹐是我不知道珍惜﹐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重新來過﹖意思是……泰陽和這個女人曾經有過一段感情﹖﹗

    「玉蘭﹐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我拜托你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泰陽顯得無奈﹐聲音裡透著疲累。

    「不要﹗」女人激動了起來﹐怎麼都不肯放開他的手。

    「你別騙你自己了行不行﹖如果你真能忘了我﹐那為何還要讓我到你的花園農場裡工作﹖」

    蕭彩虹幾乎忘了如何呼吸。

    這段婚姻來得如此突兀﹐她甚至沒想過泰陽是否曾經有過喜歡的女人﹐只是??的一頭栽進去﹐自認為自己是個幸福的小女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現在在她眼前發生的一切是什麼﹖
    她的錯覺﹖
    還是幻影﹖
    她都被弄糊涂了﹗

    「因為你需要工作﹐就這麼簡單﹗」泰陽撥開那個叫玉蘭的女人的手﹐挺了挺彎曲的背脊。

    「我不相信﹗」女人開始哭泣﹐仿佛受不了他絕情的舉動。「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你為什麼就是不敢承認﹖」

    泰陽淺淺的嘆息在空氣中響起﹐包含著許多無奈。「你休息吧﹗」

    「不﹗」女人還沒完﹐再次扯住他急欲轉身的衣袖。「為什麼你不等我﹖我才離開這裡不到一年﹐你就娶了那個女人﹐為什麼你不等我﹖﹗」

    蕭彩虹的耳朵嗡嗡作響﹐全然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只是個填充物嗎﹖填充那女人不在身邊時的替代品﹖﹗
    事實根本不像他先前所說的那樣﹐從小他就等待著她成長﹐直到她回到他身邊的好時機﹐再將她迎娶過門﹖
    她變得混亂﹐不曉得自己該繼續看下去﹐還是該選擇馬上離開﹖

    「你明知道我是有老婆的人﹐何必再苦苦糾纏﹖」泰陽似乎上火了﹐再次撥開女人的手。
「我不想再跟你談這些無聊的過往﹐你好好休息吧﹗」

    「一點都不無聊﹐這對我而言非常重要﹗」女人由沙發上坐起﹐不由分說地抱住泰陽才剛轉身的腰際。

    蕭彩虹驀地眼前一花﹑雙腿一軟﹐她急忙攀住身邊的花架﹐可惜花架似乎承受不了她突如其來的施壓﹐應聲而倒──

    「誰﹖﹗」

    泰陽猛一抬頭﹐便見蕭彩虹瘦弱的身軀隨著花架傾倒﹐他驚愕地瞠大雙眼﹐不假思索地一個跨步﹐將跌倒在地的彩虹扶抱起來。「彩虹﹖」

    蕭彩虹虛軟地攀住他健壯的手臂﹐雙脣止不住發顫。

    「對不起﹐我只是……」

    「幹麼說對不起﹖」泰陽蹙起眉﹐陡地想起什麼似的﹐漆黑的眼凝著她。「你來多久了﹖」

    「沒……」感覺自己的心出現裂縫﹐而她﹐努力的想忽略那種心碎的感覺。「我才剛到﹐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欲蓋彌彰﹗

    「你就是泰陽的妻子﹖」玉蘭掀開薄毯﹐不知何時已站到泰陽身後。「我以為是什麼國色天香﹐看來也不過爾爾嘛﹗」

    「玉蘭﹗」察覺蕭彩虹的身軀變得僵直﹐泰陽緊緊摟住她發顫的身軀﹐凶狠地瞪了玉蘭一眼。「如果你休息夠了﹐現在就可以離開﹗」

    「不夠﹗我為什麼要把你讓給這個女人﹖」

    何玉蘭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瞪著蕭彩虹。

    「你應該是我的﹐是這女人搶走了你﹐我為什麼要離開﹖」

    「我就是我﹐不屬於任何人﹔就算我得專屬一人﹐那個人也絕對不是你﹗」
泰陽氣壞了﹐感覺彩虹的身體不斷下滑﹐急得冒出冷汗。「你還好吧﹐彩虹﹖」

    「沒﹑我沒事。」蕭彩虹逞強的應道。

    「少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你以為這樣泰陽就會心疼你嗎﹖」何玉蘭滿臉鄙夷﹐一口認定蕭彩虹的癱軟是偽裝出來的。
「你是故意的吧﹖知道泰陽跟我想重拾舊情﹐所以故意來破壞﹖」

    蕭彩虹心口一悸﹐感覺小腹一陣凝縮﹐下腹疼痛起來。

    「玉蘭﹗你越說越不像話了﹗」瞧著彩虹攀住自己手臂的指尖逐漸泛白﹐泰陽好生擔心﹐忙不迭地將她一把抱起。

    蕭彩虹咬緊牙﹐將臉緊緊埋進泰陽的胸口。「對不起﹐我沒有破壞你們的意思……」

    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於情於理﹐她才是該說話大聲的人﹐如今卻被那女人逼得仿佛她才是罪人﹐真是天地顛倒。

「泰陽﹐你可別被她騙了﹗」何玉蘭見泰陽對彩虹如此溫柔﹐心口一把火燒得更旺﹐言辭也更為放肆了。
「她知道男人就吃這一套﹐你知道我不會撒嬌的﹐別被她裝柔弱的外表給騙了﹗」

    就因何玉蘭如此指控﹐蕭彩虹即使腹部疼痛得快厥過去了﹐卻還是咬著牙隱忍著﹐不願讓何玉蘭給看扁。

    「別再說了﹗」泰陽低吼。

    再怎麼遲鈍的人都看得出來﹐現在蕭彩虹真的非常不舒服﹐他的不安越堆越高﹐在她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的此刻。

    「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趕你﹖」

    何玉蘭錯愕地瞠大雙眸。「你趕我﹖你為了這個女人趕我﹖」

    「彩虹是我的老婆﹗」這女人實在是有理說不清﹐他都已經講這麼白了﹐她還聽不懂嗎﹖
「你別再刺激她了﹐她現在有身孕﹐經不起刺激……」

「哦──原來因為這樣你才心疼她呀﹗」何玉蘭抓住他的語病﹐不斷離間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你想要孩子是不是﹖我也可以生啊﹗你要生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蕭彩虹閉了閉眼﹐腹都的凝縮加遽﹐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流了出來﹐在她昏厥之前﹐最後聽見的是那個女人的名字──

    「何玉蘭﹗」

    「媽媽﹐媽媽。」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叫喚著﹐四周彌漫著一片白霧﹐蕭彩虹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她瞇起眼想看個清楚﹐卻僅能聽到那細小的聲音。

    「誰﹖小朋友﹐你在哪裡﹖」

    如果她沒猜錯﹐那個「發聲器」是個幼兒﹐因為發音一點都不標准﹐但聽得出來是在找媽媽。

    「你的媽媽又是誰﹖」

    陡地﹐一個渾身光溜溜的小女孩出現在她面前﹐看起來約莫一﹑兩歲﹐咬著小指頭的模樣可愛得緊﹐讓彩虹一眼就愛上她。
「媽媽……」

    「噢﹐你怎麼沒穿衣服﹖」彩虹連忙脫下身上的薄外套﹐覆蓋在小女孩身上﹐關心憐惜地問﹕「會不會冷﹖阿姨的衣服給你穿。」

    「媽媽。」小女孩甜甜地笑了﹐水汪汪的眼直瞅著她瞧。

    蕭彩虹看看四周﹐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彷佛這個空間只有她和這個小女孩﹐她忍不住又問﹕「媽媽呢﹖你跟她走失了嗎﹖」

    「媽媽。」小女孩指指彩虹的胸口﹐一個勁兒地叫媽媽。

    蕭彩虹滿頭霧水﹐並不明白這小女孩的動機﹐但她驀然想起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心口一提──

    「你……在叫我嗎﹖」莫名的﹐她的眼逐漸蓄滿水液﹐沒來由地熱淚盈眶。「我是你的媽媽﹖」

    小女孩開心地笑了﹐猛地扑追她懷裡。「媽媽﹐媽媽。」

    蕭彩虹緊緊抱住小女孩﹐說不上來為什麼﹐她的眼淚掉個不停﹐雙手輕輕拍撫著小女孩的脊背﹐感動莫名。

    突然﹐小女孩抬頭親了她的臉頰一下﹐身體慢慢變得透明。

    「妹妹﹖」

    一股不祥的預感由心頭漾開﹐她想緊緊抓住孩子的身軀﹐卻無法阻止她的影像逐漸消失。

    「嘻喜嘻……」女娃兒甜甜地笑﹐慢慢的﹐僅剩下笑聲在白霧裡回蕩。

「你去哪裡﹖帶媽媽一起走好不好﹖」她的淚越掉越凶﹐不斷尋找小女孩消矢的蹤影﹐偏偏白霧越來越重﹐她的視野一片茫然。
「妹妹﹗妹妹──」

    「嘻嘻嘻……」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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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4:0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緊閉的雙眼霍地睜開﹐入目所及一片白茫﹐讓她一時間分不清身在何處﹐也不明白適才的影像是怎麼回事。
    她的臉上流滿淚水﹐一顆心緊揪在一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彩虹﹗」泰陽驀然推門而入﹐應該是聽到她的哭喊而沖進門來。「怎麼了﹖不舒服嗎﹖還是作噩夢了﹖」

    蕭彩虹呆滯地看著他﹐雙眼幾乎沒有焦距。
    一見到泰陽﹐有關何玉蘭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她緊繃地揪緊被單﹐小臉在瞬間失去血色。
    跟在泰陽身後的是蕭為先夫婦和泰戈夫婦﹐他們全都滿臉懮心。「彩虹。」
    認清了家人的模樣﹐蕭彩虹逐漸找回知覺。「這是……什麼地方﹖」她的喉嚨乾渴得好似快燃燒起來﹐說起話來粗啞難辨。

    「是我的診所啦﹗」老醫生也隨之跟進﹐依舊是紅光滿面。

    一見到老醫生﹐難以言喻的﹐她的心口涼了又涼﹐隱隱感覺似乎發生了什麼事。「醫生﹐我的孩子呢﹖」

    那該不會是孩子來和她見最後一面的告別式吧﹖﹗不﹗不會是這樣的﹗

    「沒事沒事。」安撫地摸摸她的發﹐老醫生的一言一行有絕對的鎮定作用。
「雖然有點小產的跡象﹐但是只要好好休息﹐在床上躺個幾天﹐沒問題的。」

    「真的嗎﹖」她好怕﹐也很懷疑老醫生只是在安慰她。

    那個夢境如此清晰﹐清晰得好像她真的摟抱過那個小女孩﹐也眼睜睜的看她消失在自己懷裡﹐這一切又該怎麼解釋呢﹖

    「真的啦﹗不要一直懷疑我的話咩﹗」

    老醫生拉起她的衣袖﹐看了看她手上的點滴針頭﹐再調整一下點滴的速率﹐有點不爽地走出病房。

    「沒事啦﹐彩虹﹐多休息就好了。」黃繡是過來人﹐即使同樣懮心﹐卻也只能好聲安慰女兒。

    蕭彩虹認真地瞧著病房裡的每一個人﹐並沒有在他們臉上發現太多的傷感﹐頂多只是有些懮心﹐這才讓她稍稍安了點心。

    「有沒有想吃點什麼﹖」男人總是嘴鈍﹐女兒突然有小產跡象﹐蕭為先這個做父親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顧慮到她是否餓了。

    蕭彩虹搖了搖頭﹐終於將視線定在泰陽臉上。

    「爸﹑媽﹐可以請你們先回家嗎﹖我有事想跟泰陽談一談。」

    兩方親人互看一眼﹐除了一些安撫性和關心的話語之外﹐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便逐一離開蕭彩虹所住的病房。

    「彩虹﹐你想問何玉蘭的事吧﹖」房裡一度呈現緘默﹐過了好半晌﹐泰陽才沙啞地開口。

    蕭彩虹僵硬了下﹐決定避開這個敏感話題。「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泰陽沒想到她會對何玉蘭的問題「跳過讓過」。

    原本他已經做好准備要面對她所有的問題﹐想不到結果竟是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頓時讓他無措起來。

    泰陽深吸口氣﹐憋了好一陣子才吐出口。「一個禮拜後。」

    「好﹐一個禮拜。」她恍若作了什麼決定﹐眼神堅定而犀利。「我就在這裡住一個禮拜﹐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不要﹐我要在這裡陪你。」

    一抹不安直竄而起﹐泰陽從她的神情裡看不出任何端倪﹐心湖卻如何都無法平靜。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你是懷疑老醫生的醫術嗎﹖還是擔心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
一想起何玉蘭﹐她的語氣就忍不住尖酸起來﹔
不是她小心眼﹐今天換作是其他女人遇到這種事﹐恐怕也都無法坦然以對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麼會這麼痛﹐但她卻不願去思考其間的緣由﹐
現在的她只想安靜地睡個覺﹐讓孩子安心的在她肚子裡著床﹐別再發生任何意外﹐僅止這樣而已。
她的要求並不過分﹐一點都不。
泰陽閉了閉眼﹐一陣心痛穿刺而過。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不吵你了﹐你安心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喊我一聲。」

    病房裡再次陷入沈默﹐蕭彩虹將被子蓋在頭上﹐擺明了不想再看到他。

    泰陽凝著病床上隆起的弧線﹐心頭百感交集﹐卻只能淺淺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病房──

    蕭彩虹出事那天﹐泰莓正好和同學到大雪山參加畢業旅行﹐因此沒能在第一時間到醫院探視蕭彩虹。

    但她一下山回到家﹐得知彩虹住院的消息之後﹐便丟下包包直奔診所﹐全然忘了自己滿身疲憊。

    「厚﹗我就知道是何玉蘭那個壞女人﹗」

趁著泰陽正好到外面購買晚餐﹐泰莓硬逼著蕭彩虹將出事的前因後果一次說個透徹﹐
聽完之後差點沒跳腳﹐一副卷起袖子准備跟人杠上的樣子。

    「別理她啦﹐那個女人太壞了﹐氣死人了﹗」

    「我沒想理她﹐誰都不想理。」淡淡地說了句﹐現在除了肚子裡的孩子﹐再也沒任何讓她掛心的事。

    「啊﹖連我也不理喔﹖」泰莓當場有絲泄氣。

    這下不是成了「狗不理包子鋪」了嗎﹖她最喜歡的阿嫂不理她了﹐那她往後的生活還有什麼樂趣﹖

    「不要吧﹐阿嫂﹐你不會這麼狠心吧﹖﹗」

    蕭彩虹微微勾起嘴角﹐順了順她微亂的發。「不會﹐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樣的轉變﹐你都是我的好妹子﹐我不會不理你的。」

    發生什麼樣的轉變﹖
    哇咧﹐這句話有很多想像空間捏﹗

    泰莓不禁沁出冶汗。「阿嫂﹐你別沖動的作出什麼?氣的決定喔。」

    完了﹐口憐的大哥恐怕會有變成單身的危險﹐這下可怎麼得了﹖泰莓懮心忡仲地低語。

    「小莓﹐你覺得我像沖動行事的人嗎﹖」很多事她想得很多﹐也很遠﹐偏偏感情的事她想不透﹐也不願去細想﹐徒惹心傷。

    蕭彩虹越是這樣講﹐泰莓的心裡越是不安。
    太過冷靜的人﹐作出來的決定才更是天搖地動﹐半點改變的機會都不給﹐怎能讓她不擔心﹖

    「大哥真的很在乎你啊﹐阿嫂。」抿抿脣﹐泰莓忘不了剛到診所時﹐見到大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曾幾何時﹐她意氣風發的大哥竟有如此頹喪的樣子﹖簡直比戰敗的斗雞還糟﹗如果真有個萬一﹐那大哥……
    她連想都不敢想呢﹗

    蕭彩虹沒有答腔。雙眼凝視著空中的某個點﹐注意力有絲飄離。

    「你知道很多人喜歡大哥﹐也有很多媒人上門提親啊﹐大哥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對方一眼。」

    雖然她是有點嫉妒大哥太過優秀啦﹐但怎麼說大哥總是她的親手足﹐她實在不忍心見他繼續頹喪下去﹐實在有為他辯駁的必要。

    「何玉蘭以前是花園農場的員工。」也不管蕭彩虹有沒有聽進去﹐泰莓一逕兒打開話匣子開講。

「她們家是村子裡有名的貧戶﹐因為需要錢差點被她爸爸給賣了﹔
大哥知道以後看不過去﹐才在農場裡給她安排一個職位﹐並且給她不錯的薪資。

    「哎喲﹐最後就是因為大哥是濫好人嘛﹐那個女人就黏上他了嘛﹗」
泰莓越想越氣憤﹐說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那女人成天跟著大哥跑﹐也很自以為的以女主人自居﹐但我們都不這麼認為啊﹗」

    蕭彩虹靜靜地聽著﹐依舊不發表任何意見。

    「後來有別人看上她啦﹐那個人好像還有些權勢背景﹐是到農場裡採購認識的嘛﹐然後她就跟人家跑了。」

    說到這裡﹐泰莓忍不住笑了。

「其實啊﹐她那時跟人跑了﹐我跟爸媽都松了口氣捏﹐終於可以甩掉那個黏人精了。
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又回來了﹐這都該怪大哥﹐濫好人的性子要是再不改的話﹐吃虧的是他自己。」泰莓有感而發﹐睞了蕭彩虹一眼。

    「嗯﹐他的確是個好人。」一連串聽下來﹐蕭彩虹有了結論。

    泰陽的確是濫好人一個﹐因此她也藉機開導泰莓。

    「小莓﹐你老實說﹐偶爾你會不會心理不平衡﹖」

    泰莓愣了下﹐眼裡跳出問號。

    「什麼不平衡﹖」

「你大哥啊。」或許將來她沒什麼適當的機會跟泰莓討論這件事﹐與其無限期地拖下去﹐不如一次說個明白。
「如果我記得沒錯﹐從小到大他一直很優秀。」

    「沒錯啊﹐他真的很優秀。」無法否認地皺皺鼻子﹐泰莓不得不承認蕭彩虹說的是絕對的事實。

    「你經常被拿來和他比較對吧﹖」這真的是可以想見的結果﹐為什麼泰陽會想不到呢﹖「會不會因為這樣﹐難免有些不平衡﹖」

    「厚﹐對呀﹑對呀﹗從小到大我都嘛活在他的陰影之下。」提到這個﹐泰莓又聒噪了起來。

    「像是親戚朋友鄰居啊﹐會拿我跟大哥比較就算了﹐居然連老師同學都不例外﹖這教我心理怎麼能平衡嘛﹗」

    賓果﹗她猜對了。

    「所以有時候﹐你會故意跟泰陽唱反調﹐是嗎﹖」

    「當然嘍﹐哪有什麼事都順著他的﹖我才沒那麼好心咧﹗」泰莓也大方地承認了﹐就是吃醋的小心眼作祟。

    「小莓﹐雖然泰陽不見得每件事都處理得很好﹐但至少他的經驗比你多很多。」例如何玉蘭一事﹐他的態度就糟透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他應該表現得更為明確一點﹐讓她和對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才是。

    「你還年輕﹐很多事都不曾經歷過﹐泰陽給你的意見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或多或少對你會有幫助。」

    想想自己真是雞婆啊﹐如今這個婚姻有了污點﹐能不能回復原樣還是未知數﹐她何必再插手他們兄妹的事﹖

    雞婆啊雞婆﹗

    「呃……」泰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有點被抓到小辮子的窘態。「阿嫂﹐是不是大哥跟你抱怨什麼啊﹖」

    「沒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泰陽很愛你﹐不管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相信我﹐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好。」

    泰陽不知在虛掩的門後站了多久﹐聽到這裡﹐他心疼地閉上眼。
    既然對待他的態度如此決絕﹐何苦還為他規勸泰莓﹖
    彩虹啊彩虹﹐太陽是否能永遠留住她的光彩﹐相伴左右﹖
    身體不再有任何下適的感覺﹐一個禮拜也轉眼即逝﹐很快便到了蕭彩虹回家的日子。
    泰陽一早就為她辦好出院手續﹐在老醫生細碎的叨念之下﹐終於讓彩虹坐上他的車﹐預備踏上歸途。

    「我想回娘家住幾天。」車子才剛上路﹐蕭彩虹輕輕地開口﹐說出一句足以宣判泰陽死刑的話語。

    一個緊急煞車﹐泰陽猛地轉頭面對她。

    「為什麼﹖」

    「沒為什麼﹐我只是想回家住幾天。」

    鼻頭有點酸﹐她還沒准備好面對他﹐如何能再與他共處一室﹑同睡一張床﹖她實在做不到。

    跟在後方的車輛不斷鳴按喇叭﹐但泰陽恍似聽不見般充耳不聞﹐雙眼緊緊地盯著在蕭彩虹身上。

    「快走吧﹐後面的車在催呢﹗」

    感覺好像成了眾矢之的﹐蕭彩虹感到些許尷尬﹐忍不住頻頻回首﹐瞧著身後越來越長的車龍。

    泰陽瞇了瞇眼﹐好半晌之後才說﹕「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

    他以為自己做得夠多了﹐對她溫柔體貼﹑噓寒問暖﹐雖然沒有什麼甜言蜜語﹐但該做的他沒有一樣沒做到。

那天小莓也跟她說清楚自己和何玉蘭之間的牽連﹐他甚至主動將何玉蘭辭退了﹐
即使何玉蘭再怎麼哀求﹐他都不為所動﹐難道這些都不足以挽回她對自己的信任﹖
她是他的結發妻啊﹗兩個人將來要牽手走一輩子的﹐她到現在還看不清他真實的心意嗎﹖

    「沒什麼相不相信。」低頭望著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她的聲音透著哽咽。「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跟你無關。」

    「你以為我會信嗎﹖」泰陽一聲嗤笑﹐一手緊握著方向盤﹐指尖泛白。

    「你送不送我回家﹖」

    她頭顱低垂﹐長發蓋住她的側顏﹐完全看不見她的神情。

    「送﹐當然送。」他放下手煞車﹐踩下油門。「但是是回我家﹐不是回你娘家。」

    蕭彩虹抬起頭﹐終於拿正眼瞧他。

    「你如果不送我回去﹐我自己可以搭車﹔麻煩你讓我在前面下車﹐我自己想辦法。」

    再次緊急煞車﹐身後傳來一串接連而來的煞車聲﹐她甚至可以想見那些無辜的車主﹐連聲的咒罵和咆哮。

    「你一定要這樣是不是﹖」泰陽的情緒在爆發邊緣﹐額際的青筋亂跳。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麼你要這樣定我的罪﹖」

    蕭彩虹的雙瞳紅暈﹐凝著他的火氣瞬也不瞬。「難道我回娘家有錯嗎﹖誰規定嫁出去的女兒不能回娘家﹖」

    若是如此﹐哪個女兒家敢嫁﹖

    「我沒有說你不能回娘家﹗」

    他猛地一拳擊上方向盤﹐正好擊中喇叭﹐發出刺耳的鳴聲。
    他頓了下﹐或許因而察覺自己嗓門過大﹑口氣過差﹐不由得壓下音量。

    「只要你高興﹐隨時都可以回娘家﹐但不要挑在這敏感的時間﹔你已經一個禮拜沒回去了。」他指的是泰家。

    「那是因為我住院。」她的視線漸漸變得蒙朧﹐因為眼眶開始凝聚水霧﹐她用力忍住﹐不讓水霧脫離自己的掌控。

    「我不曉得你所謂的敏感時間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現在我高興回娘家﹐讓我媽幫我補一補﹐請問﹐這樣可以嗎﹖」

    她用他說過的話來堵他﹐讓他沒有反駁的余地。

    泰陽閉了閉眼﹐心力交瘁。「彩虹﹐我媽也可以幫你進補。」

    「嗯﹐但我還是習慣我媽的手藝。」她的淚終究控制不住地下滑﹐滴在她擺放在膝上的手背。「你肯送我回家嗎﹖」

    縱使有再多的堅持﹐泰陽還是投降了。
    那些透明的水液﹐仿佛一滴滴噬人的硫酸﹐滴滴腐蝕他的意志和堅持﹐逼得他不得不投降。

    「好﹐我送你回娘家。」

    情況開始變得有點吊詭。
    自從簫彩虹回到娘家之後﹐每天來探望彩虹的不是泰陽﹐而是泰家的每一個成員﹐甚至還包括花園農場裡的每─個員工﹐「無一幸免」。

    「頭家娘﹐這速今天最新鮮的百合啦﹐我給你送來了溜。」

    圓胖的園丁發仔﹐笑瞇瞇地抱著整束香水百合走進溫泉旅社﹐清雅的香氣淡淡地散發出來﹐令人心情愉悅。
    正在記帳的蕭彩虹微愣了下﹐趕忙放下手邊的工作﹐將有點重量的花束接了過來。

    「發仔﹐麻煩你了﹐下了班還要送花到這裡來﹐真不好意思。」

自從出院之後﹐蕭彩虹原想辭去烏雲天那邊的會計工作﹐
但烏雲天卻想出了一個變通的方式﹐讓她用外包的方式管理進出帳目﹐也省得他還要重新去適應新的會計人員。
因此她既省去舟車奔波的勞累﹐又有些工作可以讓她消磨時間﹐因此她沒有多加考慮便接受了。

    「啦﹐哇順路﹑順路啦﹗」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發仔挺喜歡這位和氣的頭家娘﹐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最近頭家都睡在溫室裡﹐還每天派個人送花到溫泉旅社給頭家娘﹖
會不會是夫妻吵架了嗄﹖
看頭家脾氣不錯﹐頭家娘也很溫馴的樣子﹐應該不會吧﹖﹗
不過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就是這樣﹐領人薪水為人做事﹐不過順路走這一趟﹐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他還很榮幸自己可以為頭家做一點事情咧。

    「嗯﹐今天好像晚了點下班喔﹐最近比較忙嗎﹖」聞嗅著芳香的香水百合﹐感覺身體都輕松了起來﹐她不覺多問兩句。

    「啊就有個小姐沒做了咩﹐聽梭速頭家給她「錫企」的溜。」

    發仔是個老實人﹐人家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橫豎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太大不了的事。

    蕭彩虹微微一驚﹐臉上卻依舊維持笑意。「是喔﹖你們老板很嚴厲嗎﹖不然怎麼會辭退員工﹖」

    這樣能證明什麼﹖
    證明他對何玉蘭真的沒有任何情愫嗎﹖
    那麼﹐為何在她面前又只字未提﹖
    她實在不懂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哪ㄟ啊﹗阮頭家速最好的啦﹐別的地荒偶速不朱道啦﹐在這裡厚﹐頭家絕對速最好的啦﹗」

說起這個發仔﹐在進泰陽的花園農場工作之前﹐也換過不少類似的工作﹐從來沒遇過像泰陽這般和氣又體貼員工的老板﹔
在發仔心裡﹐泰陽是最頂尖的頭家﹐沒人能比的啦﹗
蕭彩虹直發笑﹐要不是早已習慣村子裡大部分人國臺語交雜的講話方式﹐
老實說﹐外地來的人﹐搞不好還聽不懂發仔在說什麼呢﹗

    「發仔﹐謝謝你送花過來喔。」

    看看時間﹐發仔也該回去陪老婆孩子吃晚飯了﹐她也不再耽誤他的時間。「有機會到旅社來洗溫泉﹐給你優惠﹐我請客。」

    「喔﹐架尼厚喔﹗」

    發仔笑得眼瞇成一條細縫﹐拿下帽子頻向蕭彩虹點頭。

    「厚啦﹐偶會帶阮某來享受享受﹐謝謝你了﹐頭家娘。」

望著發仔走遠的背影﹐蕭彩虹滿足地抱著沉甸甸的香水百合﹐轉身回到旅社﹐
全然下知側邊隱密的樹蔭下﹐有雙貪婪的眼正緊盯著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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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4:01: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經常可以感覺到有股隱形的視線在身邊游移,但卻總是沒找到有任何特殊或可疑的人存在﹐
這讓蕭彩虹心頭有點不安﹐但她自認不曾與人結怨﹐便不太放在心上。
帶著黃繡郵局存款簿和印章﹐准備幫黃繡印一些自助會的會款和帳目進出明細﹐蕭彩虹在飯後當作日常散步﹐緩緩往郵局走去。
早上下了點雨﹐天空有些陰﹐地上還濕濕的﹐雖不至於有水窪產生﹐但較平日更為深黑的柏油路可以為證。
習慣性地撫著小腹﹐她不自覺感到好笑。
明明肚子還不明顯﹐才微凸而已﹐但或許是身為母親的自覺﹐總會不經意便將柔軟的手心擺放在下腹上。
不是擔心別人看不出來自己是孕婦﹐而是基於愛寶寶的心理﹐想藉此傳遞愛意給肚子裡的寶寶﹐讓她知道母親對她的愛﹐如此而已。
她邊走邊看著路上的街景﹐手臂上掛著一把花色的雨傘﹐為的是以防萬一又下起雨來﹐不致會淋濕身體﹐繼而受涼或生病﹐牽連到寶寶。
溫泉旅社到郵局並不是太遠的路程﹐約莫十五分鐘可以到達﹐但這十五分鐘就已足夠她思考許多事情﹐包括自己和她身邊所有的人。
最近泰莓春風滿面﹐言談間經常不經意便提起烏雲天﹔
在她細問之下﹐原來這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通電」了﹐稍嫌莫名其妙地談起戀愛﹐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樣也好﹐烏雲天較泰莓世故許多﹐很多想法也很成熟﹐在她幾次偷偷觀察下來的結論﹐倒是抱持著樂觀其成的態度。
公公婆婆仍然如同往常那般對待她﹐並沒有因為這段期間她搬回娘家住而有所微詞。
他們三天兩頭就往溫泉旅社跑﹐每每帶了許多補品和食譜來跟老媽研究﹐
美其名是來享受泡溫泉的樂趣﹐實則暗地來為兒子「捍衛國土」﹐以防領地被外人覬覦。
花園農場的園丁們也會三不五時抱著花來見她﹐並且「非常不經意」地透露泰陽不甚尋常的作息──
時而該上工時還在昏睡﹐時而熬上三﹑五個黑夜又屬稀松平常﹐園丁們顯然很擔心他的身體健康。
上述那些人的話題總離不開泰陽﹐他就像個發光體﹐讓眾人圍著他轉﹐但僅只於提起﹐從不見他親自登門找她。
至於她﹐午夜時分醒來﹐孤單的身影常教自己顧影自憐﹐也不曉得自己在逞什麼強﹐就是不願開口自己要求重返泰家。
細想自己對他的感情﹐從很小的時候﹐她的視線就會跟著村長家的泰陽跑﹐
如果泰陽欺負她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那麼……他成功了。
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對他有幻想呢﹖

恐怕是在她國中快畢業的那年﹐
那年泰陽正值大一﹐村長家門口老是有女孩子在偷窺﹐傻氣地認為在泰家門口堵人﹐總有機會可以見到校園風雲人物泰陽﹐
或許幸運的話﹐還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還記得那年初夏的某一天──

    「學長﹐我終於等到你了。」

鎮上名校的校花在泰家門前等待多日﹐終於如願堵到泰陽本人﹐她興奮地拿出她平整地壓在課本裡的藍色信封﹐雙手微微顫抖地遞上。

    「學長﹐我喜歡你好久了﹐你能給我機會照顧你嗎﹖」

那個時候﹐蕭彩虹正好放學回家﹐途中經過泰家庭院外牆﹐瞥見泰家庭院有女孩子的身影﹐
忍不住透過花草叢間的縫隙往裡瞧﹐正好瞧見美女校花在向泰陽表白的一幕。

    哼﹗就知道泰陽天生一副招蜂引蝶相﹗
    瞧吧﹐這不就又有女孩子上門要求交往了﹖
    改天他八成又要秀他的「群芳錄」──就是跟他表白過的女孩名單給她看﹐實在無聊透頂。
    那又代表什麼﹖代表他很帥嗎﹖「帥中自有帥中帥」﹐她就不信世上找不出比他還帥的帥哥﹐嗟──

    泰陽挑起眉﹐露出對女方的說辭不以為然的表情。「我又不是小孩子﹐干麼要你來照顧我﹖」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可以跟我交往嗎﹖」

    女孩有點急﹐沒料到自己的開場白就講錯話﹐不知學長會不會「記仇」﹖萬一放在心裡可就不好了。
    人家真的想跟地方上有名的優等生帥哥談一場戀愛呢﹗

    「唉──可惜啊可惜。」

    泰陽大搖其頭﹐那聲嘆氣更是誇張的虛假﹐他以臂環胸﹐架好姿態──拒絕人的姿態──面對那個校花。

    「什麼可惜﹖」就可惜在那個校花小姐下知道這姿勢是泰陽拒絕女人的前兆﹐仍一派天真地凝著他﹐眼裡寫滿愛慕的光芒。

    「可惜──你不是我喜歡的女生類型。」

    一句話﹐讓躲在外牆外的蕭彩虹也愣住了。

雖然蕭彩虹可以洞悉泰陽的肢體語言﹐但她從來沒親耳聽聞他拒絕女孩的方式﹐
這一聽﹐她開始有點同情起那位校花小姐了。
人家長得這麼漂亮﹐說身材又有身材﹐前凸後翹的﹐他到底嫌棄人家哪一點﹖
而且﹐哪一型的女孩才是他喜歡的類型呢﹖除非他可以形容出一個具體的形象﹐否則他根本是在找藉口。
而且是個超爛的藉口﹗

「是﹑是嗎﹖」校花小姐顯然受到很大的打擊﹐講起話來有些結巴。「那學長﹐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的是哪種類型的女生嗎﹖」

    或許校花小姐還企圖爭取些什麼﹐硬是想探知泰陽心裡理想的人選﹐進一步逼問道。

    蕭彩虹聚精會神﹑豎起耳朵﹐因為她也好奇得緊﹐不想漏聽這個「獨漏新聞」。

    「我喜歡的女生喔﹖」泰陽蹙起眉﹐狀似認真地開始描繪。
「我喜歡有主見﹐不會黏人﹐可愛又不太可愛的女生﹐可以帶給我快樂才是重點﹐長相倒並不一定要很漂亮。」

    蕭彩虹在外牆邊猛翻白眼。

    這些條件好空泛﹐有說等於沒說﹐校花小姐要是聽得懂﹐那麼她的頭就剁下來讓他泰陽當椅子坐﹗

    沒想到校花小姐竟然點了頭﹐一副心死的泫然神情。

    「學長﹐我懂了﹐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跟你談話﹐能跟你這樣聊天﹐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謝謝﹐再見。」

    在蕭彩虹錯愕到不行的目送下﹐校花小姐逐漸走遠﹐蕭彩虹的下巴始終沒有合上──

    因為太過驚訝﹐她忘記了。
    噢﹐杰克﹐這實在太神奇了﹗
    她幾乎抓不到重點﹐怎麼校花小姐竟然聽懂了﹖﹗難道她的智商和校花小姐不同嗎﹖沒道理嘛﹗

    「喲呵﹗你站在這裡做什麼﹖」泰陽不知何時走出外牆﹐滿臉興味地盯著她瞧。

    「啊﹖」他的聲音像緊箍咒﹐精准的將她由茫然裡拉回現實。「沒有啊﹐我﹑我剛放學經過這裡。」

    厚﹗討厭啦﹐結巴怎麼會傳染﹐早知道就別停留下來看這一幕。

    「你看見什麼了嗎﹖」泰陽瞇起眼﹐陡然問道。

    「嗄﹖」她錯愕地瞪大眼﹐一逕地搖頭。

    「沒有啊﹐我只看到一個漂亮的女生從你們家走出來﹐其他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緊張之下她連忙撤清﹐這麼一來﹐反倒顯得欲蓋彌彰了。
泰陽聽了一直笑﹐沒有多說什麼﹐只問她要不要到他家吃晚飯。
蕭彩虹哪有可能答應﹖她恨不得盡速逃離「案發現場」﹐即使不明白他在笑什麼﹐還是趕忙夾著尾巴逃走。
想起那段青春往事﹐快走到郵局的蕭彩虹沿路直發笑﹔現在想來﹐她終於弄懂當時的泰陽之所以一直笑的理由。
是她笨吧﹐以為表明自己沒聽見﹐泰陽便理所當然的相信她什麼都不知情﹐沒想到是自己泄了底﹐無怪乎他一直笑。
記憶所及﹐好像是從那天開始﹐她就下再對泰陽心存幻想了。
他開出來的條件那麼怪﹐要有點可愛又下太可愛﹐還得令他快樂﹐
這麼空泛的條件她自認為做不到﹐而且她長得也不算可愛﹐便很理智地斬斷遐念﹐從此拿他和其他鄰居﹑同學─般看待。
對於自己曾偷偷喜歡泰陽一事﹐她一直放在心裡絕口不提﹐
也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這件事﹐沒想到最後竟還和他成了夫妻﹖﹗真是世事難料呀﹗
滿腦子往事的回憶﹐蕭彩虹在行經郵局前的紅綠燈口﹐壓根兒沒注意到綠燈已然轉成黃燈。
步伐才剛踩上斑馬線﹐霍地一部意圖趕在紅燈亮起前右轉的摩托車直沖而來﹐眼見就要沖撞上她了。

蕭彩虹不是沒看見那輛摩托車﹐只是情況太過突然﹐
當她看到摩托車疾馳而來的瞬間﹐她瞠大美眸﹐雙腿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仿佛不知道該怎麼閃避或逃離﹐只能呆愣地等待料想中的驟痛降臨──

「轟──」

摩托車毫無攔阻地呼嘯而過﹐可以預期的痛楚並沒有如想像般落下﹐
她只感覺到身軀似乎在瞬間轉了個方向﹐一雙溫暖顫抖的手臂由身後環抱住她﹐摟得她好緊﹑好緊﹐幾乎教她不能呼吸。
雖然那雙手臂的主人在她身後﹐雖然她看不見對方的臉﹐但沒來由的﹐她就是知道那個人是誰﹐而且百分之百──

    「泰陽﹖」

    泰陽緊緊摟著她﹐也不管兩人正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的臉龐埋在她微亂的發絲之間。

    蕭彩虹除了感受到他的顫抖之外﹐聽不見他發出任何聲音﹐也就任由他這麼緊緊地擁抱著。

    有些好奇的路人禁不住多看他們兩眼﹐蕭彩虹沒有表示什麼﹐只是扯開溫柔的笑臉以對﹐那些人便識趣地轉身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人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且熟悉﹐並明顯透著顫意。
「拜托你﹐別再這麼嚇我了。」

    「我只是沒注意燈號變換了而已。」輕嘆口氣﹐她忍不住勾起脣角。

    她哪會那麼無聊故意嚇他﹖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附近好不好﹖
    況且她根本不會拿自己跟孩子的生命開玩笑﹐一次差點失去孩子的經驗已經夠她心驚膽跳的了﹐絕對下會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

    泰陽猛地將她翻轉過來﹐黑瞳貪婪地搜尋她臉上每一分細微的線條。

    「怎麼了﹖」為什麼只是看著她﹐卻一句話都不說﹖「泰陽﹖」

    他仍一逕地看著她﹐仿佛想看穿她的靈魂﹐直到彩虹以為他下會再開口了﹐他才幽幽地吐了一句﹕「我好想你。」

    蕭彩虹挑起秀眉﹐不置可否。

    「是嗎﹖我記得你家跟我娘家距離不是很遠﹐如果你想我﹐怎麼在我回娘家暫住的這段時間﹐沒有一天看過你﹖」

    暫住﹖﹗

    她選用暫住這個字眼﹐是不是意味著她願意跟自己回泰家了﹖

    「你沒看到我﹐並不表示我不在你身邊。」他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怕﹗

    「什麼意思﹖」
驀然她懂了。原來她不斷地感覺到跟隨著自己的視線來自於他﹐只是他一直隱藏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但她卻故意佯裝不懂地反問。

    他蠕動脣辦﹐似乎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沒﹐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要去郵局幫我媽辦事。」她沒有回應他的問題﹐水眸鎖住他焦慮且明顯憔悴的臉龐。

    他瘦了好多﹐是因為她嗎﹖

    如果是﹐她希望他可以親自說出口﹐而不是這樣什麼都下說﹐像個悶葫蘆。

    「沒關系﹐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然後我們回家﹖」他沒有放棄這個目的﹐永遠都不會放棄。

    「嗯﹐去完郵局之後﹐我想到下一條街的冰菜室喝杯柳橙汁。」柳橙汁有豐富的維他命C ﹐對她﹑對寶寶都好。

    「沒問題﹐我正好也有點渴了﹐叫杯飲料來喝也好。」

    「然後我想到公園散步﹐蕩一下秋千。」她還有節目呢﹐沒打算那麼早踏上歸途。

    「你不能蕩秋千﹗」心口一提﹐泰陽幾乎要瘋掉。「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

    「我又沒有要蕩高﹐我只是想坐著吹吹風。」她心裡悶笑﹐臉上雖面無表情﹐笑意卻悄悄爬上她的瞳眸裡。

    深吸口氣﹐泰陽妥協了。

    「好﹐就坐著﹐不能蕩高。」

    「蕩完秋千﹐我還要去文具店買記帳簿。」她計量著沿途的路線﹐不斷有新的名目產生。
「對了﹐昨天原子筆被我摔到﹐斷水了好難寫﹐記得再買支原子筆。」

    泰陽瞇了瞇眼。「還有嗎﹖」

    「還有喔……嗯﹐我媽說要煮香菇雞﹐我到黃昏市場看看有沒有沒烘乾的香菇﹐那種比較香。」
既然他問了﹐她就不吝嗇的給他一個地點和名目﹐免得他失望。

    深吸口氣﹐泰陽即使急壞了﹐還是悶在心裡。「那麼請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

    還買香菇﹐這表示她想留在娘家吃晚飯。

    晚餐橫豎要吃﹐在哪裡吃都一樣﹐問題是﹐用過晚餐之後﹐她是否就願意同他一起回家﹐回到他們兩人共組的家﹖

    「呃﹐晚上我還要看韓劇……」

    「夠了﹗」泰陽耐心盡失﹐他後悔了﹐再沒辦法多等待任何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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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04:01:51 |只看該作者
猛地將她一把抱起﹐不顧她的抗議和驚嚷﹐他以最快的速度抱著她往泰家的方向跑﹐這次絕對讓她沒有任何理由離開他﹐絕對﹗

    很沒禮貌的連讓蕭彩虹向公公婆婆請安的時間都不給﹐泰陽一進家門便將她抱入房間──
許久沒有女主人出入的臥室﹐「砰」地一聲將門甩上﹐這才將她放到床上坐好。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擄人﹖」蕭彩虹氣壞了﹐凶巴巴地指控道。

    「知道﹐但你不會。」他篤定她不會。

    「你又知道了﹖」她又氣又惱﹐惱恨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真沒面子﹗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是你的丈夫。」

    泰陽蹲跪下來﹐就在她的雙膝之前﹐他伸手捧住她的臉頰﹐仿佛永遠看不夠她似的﹐認真且慎重地緊盯著她。

「奇怪﹐你干麼這樣盯著我看﹖我是長了麻子還是天花﹖又不是沒看過。」
心跳微微加速﹐蕭彩虹難掩心慌地紅了俏臉﹐被他盯得都不好意思了。

    不理會她帶著賭氣意味的言辭﹐泰陽俯身將臉貼上她微凸的小腹。

    「你﹑做什麼啦﹖」她感到害羞﹐忍下住問道。

    「小鬼有沒有欺負你﹖」
聽說很多孕婦在懷孕過程都吃了不少苦﹐有的孕吐﹐有的水腫﹐甚至被肚子裡的小鬼踢得沒法子睡覺﹐不知道她有沒有這種症狀。

    蕭彩虹看他的表情像在看怪獸。

    「她又還沒出生﹐怎麼欺負我﹖」

    「沒有孕吐﹖」見她搖頭﹐他陡地伸手拉高她的裙子。

    「啊﹗」她驚呼﹐沒有心理准備地紅了臉頰。「你干麼拉人家裙子啦──」

    「我﹑我看看你有沒有水腫嘛﹗」被她這麼一叫﹐他突然感到些許不好意思﹐顴骨泛起粉色。

    「沒有啦﹗我很好﹐沒有任何不舒服。」或許該說肚子裡這個寶寶心疼她﹐並沒有讓她吃到苦頭。

    她好吃好睡﹐除了不經意想起他時會擾了睡眠之外﹐她的懷孕生活到目前為止﹐可以說一切順利﹐而且是非常順利。

    「喔。」那好﹐等孩子生下來﹐他會因為她目前的「好表現」而多疼她一點。「那你有沒有想我﹖」

    「喂﹐要刮別人的胡子之前﹐請先將自己的胡子刮乾淨。」

    蕭彩虹抗議了﹐受不了他每次自己什麼都下說﹐卻老要叫人說個清楚明白的心態﹐她真的受夠了﹗

    「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就當我反問你同一個問題﹐你先答。」

    「是我先問的。」先問卻要後答﹐教他心理怎麼平衡﹖

    「不答也可以﹐我想我該去郵局把事情辦完了。」她語帶威脅地逼迫他。

    這句話差點沒讓泰陽的心臟停止跳動。

    很好﹐這女人對付他的方法果然還真有一套﹐偏偏他就吃這一套﹐真是……賤啊──

    「我想你﹐非常想你。」拉起她的小手﹐將之貼在自己的胸口﹐
他感覺前些日子所受的思念之苦﹐全因這個貼近而得到撫慰。「心跳一次我就想你一次﹐你認為我有多想你﹖」

    蕭彩虹脹紅了臉﹐沒想到他的甜言蜜語說得這麼溜﹐她差點招架不住。「我﹑我又不是你﹐我哪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好﹐這麼說吧。」泰陽豁出去了﹐為了留住她﹐自己這陣子做過任何鄙劣的事他全都招供﹐好表白自己的真心。
「雖然我下在你身邊﹐可是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哪有可能﹖」

    蕭彩虹的心狂跳著﹐單看他認真的眼﹐她幾乎就相信他了﹔但這還不夠﹐他還沒表明他的真實心意﹐她不能如此輕易就投降。

「真的。」他開始細數﹐他對她有多「了解」。
「你承接了前老板烏雲天外包的帳務工作﹐每天的生活還算規律﹐每天早上六點就起床﹐准時在十點上床﹔
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散步﹐如果下雨才不出門。」

「那又怎麼樣﹖」什麼嘛﹗這些瑣碎的事﹐隨便問老爸或老媽都知道﹔至於工作的事﹐他有小莓做內線啊﹐知道這些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
「我爸媽也都一清二楚。」

    「不夠嗎﹖」不夠的話﹐他還有其他例子可以說﹐如果她心臟承受得了﹐他很樂意一一說給她聽。

    「不夠。」她完全不用考慮﹐便丟給他兩個字。

    「好﹐你總共有三套睡衣在替換﹐一套粉紅兩套粉藍﹔睡前你會聽音樂﹐半夜三點左右你會起床喝杯牛奶﹐再回去補眠──」

    「等﹑等等﹗」蕭彩虹忍不住要結巴了。

    他怎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起床喝牛奶的部分就算了﹐或許她有可能出到廚房時驚動了爸媽﹐但聽音樂的部分就很難了﹐
她向來都會戴著耳機﹐連爸媽都不曉得她有在睡前先聽音樂的習慣呢﹗

    「你派人監視我﹖」

    「沒有﹐我沒派人監視你。」他頓了下﹐扯開陰險的笑容。「我都自己去﹗」

尾聲

    「你……」

    蕭彩虹張口結舌﹐沒料到他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我遲遲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他之所以這麼做﹐有絕對正當合理的理由──

    「醫生伯伯有交代﹐不能給你太大的刺激﹐所以我……」

    「所以你都叫別人明著來看我﹐你自己卻暗著來﹖」

    她氣壞了﹐這是什麼狗屁倒灶的理由﹖聽了只會教人生氣而已。

    「難怪我一直覺得有人在偷看我﹐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很恐怖﹖」有點像步步驚魂呢﹗

    「對不起﹗」他的黑眸蓄滿痛苦﹐大掌緊緊包覆她的小手。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也知道泰莓跟你解釋過何玉蘭的事﹐但你還是不相信﹐你教我如何敢出現在你面前﹖」

    怕不被她拿著掃帚趕出門就下錯了。
    這次她沒有再錯過他深情的瞳眸。
    每每思及那天晚上﹐他和何玉蘭的對談和互動﹐總是隱隱覺得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少了點什麼﹐原來就是這個﹗
    他看著何玉蘭的眼神太過尋常﹐其間甚至出現過凶狠和憎惡﹐這根本不是面對戀人該有的神情。
    真正對對方有感情的眼﹐應該就像……此刻﹐他凝著自己的﹐漂亮的黑眸所透露出的訊息──
    焦躁﹑無奈﹐更多的是傷痛和心疼﹐除非他是戲子﹐否則一般人很難「表演」出這麼動人的眼神。
    這麼說﹐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嘍﹖﹗
    蕭彩虹的心跳開始失律﹐雖然自己已經瞧出端倪﹐但沒經由他的口親自說出﹐她難免有絲不甘心。

「什麼事一定要透過第三者來跟我說嗎﹖泰莓雖然是你妹妹﹐
但她畢竟不是當事人﹐如果你是我﹐你對這件事的信任度不會打折掃嗎﹖」

    這點的確是泰陽的盲點。

他以為泰莓解釋過了﹐彩虹就會聽進去並且相信﹐他卻沒有細思﹐
這是他和彩虹兩人之間貼身的問題﹐再怎麼為難﹐都該由自己向彩虹解釋。
如此一來﹐解釋的可信度會比較高﹐同時也可以直接釋出自己的誠意﹐這真是他始料末及的盲點。

    「我﹑我沒想到這一點。」他懊惱極了﹐濃眉緊蹙。

或許因為太過在乎﹐任何事只要牽涉到彩虹﹐他的判斷力便會沒來由的降低﹐
處理起來也會更笨拙﹐造成兩人之間的問題不斷僵持在原點﹐也導致他幾乎因而失去她。
原來所有的問題全出在自己身上啊﹗他竟直到現在才看穿這個症結﹐真叫他侮不當初。

    「最好是這樣啦。」蕭彩虹冶哼著﹐故意不太搭理他。

  「彩虹。」

    既然已經明白問題的症結﹐他下允許自己再重蹈覆轍﹐正好利用這個時機一次全攤開來談﹐─並將雙方心頭的陰影剔除。

    「關於何玉蘭﹐一直都是她單方面的一廂情願﹐我從來沒對她動過情﹐這點你要相信我。」

    「撇開何玉蘭不談﹐一樣有很多女人對你感興趣啊﹗」她心裡泛酸﹐說出來的話也明顯帶著嗆味。

    「我記得﹐當年你還有一本「群芳錄」呢﹐裡面寫了好多曾向你表白的女生名字。」

    泰陽挑起眉﹐盯著她的眼陡然躍出笑意。「你不是一直覺得那本冊子很無聊﹐每次拿給你看﹐你都不屑一顧嗎﹖」

    「是很無聊啊﹐那些女生的名字我大部分都沒聽過也不認識﹐你拿那種東西給我看根本沒意義。」

    她的嘴角翹得老高﹐跟她說的話產生矛盾現象。

    「如果我跟你說﹐那本冊子裡有一半以上的名字都是編造出來的﹐你相信嗎﹖」
瞇起眼仔細觀察她臉上呈現出的情緒轉變﹐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情逐漸上揚﹐且有點收勢不住的感覺。

    「編造出來的﹖」她驚訝地張大小嘴。

    這下子他的話又完全顛覆了她既有的概念。

    「你幹麼那麼無聊啊﹐沒事編造女生的名字做什麼﹖准備寫小說喔﹖」

    攤開她的手﹐他微閉眼瞼﹐溫柔地撫過她每一根柔軟的青蔥小指。

「其實剛開始是覺得好玩﹐真的將幾個曾向我告白的女孩名字編寫進去﹐後來我不是拿給你看嗎﹖沒想到你都沒啥反應﹐
當時我有點悶﹐或許是為了刺激你產生些許反應﹐我就只好繼續無聊下去。」

    現在想來不止無聊﹐是非常無聊。

    「我幹麼一定要有反應﹖」

天曉得她當時多怨啊﹐怨他太優秀﹑長得太好﹐才會有那麼多女生「前仆後繼」的不斷向他表白﹔
同時她也怨自己沒那勇氣﹐不敢和那些女孩一樣﹐名列他的「群芳錄」之一。
將她的小手貼上自己的臉頰輕輕摩挲﹐他緩慢地剖析自己當時的心境。

「你沒反應表示你不在乎﹐我之所以一直拿名冊鬧你﹐無非想證明你也有那麼點在乎我而已。」

    「呃……」她眨眨眼﹐驀然害羞起來。「你……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那種情愫該怎麼形容﹖她索性用「莫名其妙」來統稱。

    記得當時年紀小嘛﹐哪裡懂得男女之間的感情﹖當然就……莫名其妙嘍﹗

    「是喜歡﹐一點都不莫名其妙。」泰陽輕笑出聲﹐再次將臉趴俯在她的小腹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鬧你成為我的生活目標﹐別的女生追著我跑我都沒感覺﹐我就是喜歡鬧你﹐一天沒鬧你就一天不舒坦。

「你忘了當時每天你都哭著回家找媽媽告狀﹖大概從那時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吧﹖在我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時候。」
但那段日子充滿了回憶﹐他從不曾忘記。

    蕭彩虹以指輕撫他的黑發﹐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

    「噢﹐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呢﹗」久到她也忘了是何時開始﹐彷佛從她有記憶以來就已經是這樣了。

    「是啊﹐好久﹑好久了。」

    大掌爬上她的腰際﹐聞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連日來的思念和愛戀同時爆發﹐他感覺自己蠢動起來。

    「彩虹﹖」

    「嗯﹖」她沉浸在兩人之間好久不曾出現的溫馨氛圍裡﹐輕應了聲。

    「為什麼這次你的反彈這麼大﹖沒有的事都讓你看得這麼嚴重﹐這是不是表示你開始在乎我了﹖」他犯?地問道。

    蕭彩虹的手僵了僵﹐臉上泛起紅潮。

    「我……有點累了﹐想睡一下。」

    談別人的事容易﹐可是一旦觸碰到自己的內心世界﹐逃避成了不須思考的唯一路徑。

    泰陽抬起頭﹐她臉上的羞意全映進他的眼底﹐無一遺漏。

    「你在邀請我嗎﹖」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她什麼都沒說﹐他卻可以由她的神態﹑表情看出她隱匿其間的真實情感。

    他和她都下是習慣將感情掛在嘴邊的人﹐卻可以由對方的肢體語言裡﹐感受到對方的心意──

    這樣也很棒﹐不是嗎﹖

    用心去體會﹐比空泛的文字組合更加深刻﹑銘心﹐也更值得用心去經營﹑珍惜﹐這是無庸置疑的。

    「什﹑什麼邀請﹖」她快尖叫了﹐忙一把將他推開。

    「當然是……那個啊﹗」

    泰陽人高馬大﹐並沒有因為她的推動而撼動分毫﹔大手捧住她的俏臉﹐緩慢地滑下她的頸項。

    「我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她想扯開他的手﹐可惜徒勞無功﹐忍不住結巴起來。

    「不知道沒關系﹐我會用行動讓你知道──」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蕭彩虹終究很沒用地被剝個精光﹐成了褪去羊毛的小綿羊﹐可憐兮兮地被邪惡的大野狼壓制住。

    她那羞答答的模樣﹐更令泰陽亢奮非常。

    「泰陽﹐老醫生叫你要節制……」嗚……好害羞喔﹐好久沒這樣了呢﹗

    「嗯﹐節制不是禁止﹐那也是他說的。」

    難耐且熱情的吻不斷落下﹐他可是很努力在控制自己的熱情﹐在不傷害到她和孩子的狀態之下。

    「嗯……」

    傍晚的斜陽透過窗帘灑進滿是春意的房間﹐這個空間一度失去生氣﹐但由此刻開始﹐將不再孤單﹐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愛戀和溫情﹐恆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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