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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貓子 ] 情化汝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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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48: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情化汝心

作者:貓子
「如果你不要命了,送我好?」
嗤!那個學生會裡頗受男同學青睞的惟一單身漢——項崇恩,眼睛是瞎了不成?
哥哥對他下的承諾憑什麼要他來償還?
該死的哥哥老是留下地堆爛攤子要他收拾,這下好了吧!
項崇恩一見到他就撲上來緊摟著他,曖昧地猛喊:小親親……
天殺的!哥哥到底做了啥事?
他很懷疑,大一的清秀學弟梓泉有人格分裂!
一下子和藹可親、一臉甜笑地陪他翹課去兜風;一下子又拒他於千里之外,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任他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個所然來。
真到一個決定性的吻,他才察覺出事情的不對勁——原來他一直周旋在一對雙胞胎之間!?
該死的!一向就只有他項崇恩耍人,這次他竟然被一對雙生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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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4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酷暑,市區醫院裡——醫院不比市集,人潮卻總是會一波波湧進。有些人,就算不願意光顧,也總得三不五時來報到,注定和醫院少不了牽扯。

  一眼望去,明明乾乾淨淨的醫院裡,卻瀰漫著藥和消毒水味,難免讓人的精神緊繃了幾分。

  「哈啾——哈啾!」

  朱炎替項崇恩在醫院藥局領完藥,剛找到看好病等在醫院外的項崇恩,就只見帶著口罩的他用雙手捂著半張臉,站在門口處噴嚏打個不停。

  照他看來,項崇恩的感冒的確有點嚴重。

  「聽說,只有傻瓜才會在夏天感冒。」看到他這樣,朱炎冷不防的冒了句。誰教他拖了那麼久才肯來看病,感冒了整個星期怪不得別人。

  光憑這點,朱炎就覺得他像個呆子。

  暑假中!要不是他和夏傑去項家找他,還不知道他感冒了那麼久;而要不是他硬拖著他到醫院來,天知道他還要跟感冒病毒耗多久。就算不喜歡醫院的味道,也沒有人重感冒不看醫生、不打針吃藥的吧!真是夠扯了。

  當然,因為怕夏傑被傳染感冒,朱炎沒讓他跟來醫院。

  「你錯了……哈啾!感冒要看運氣,否則感冒太流行的時候……哈啾!醫院裡不就來了一群傻瓜看病,你說這有……哈啾!有道理嗎?」轉過頭,項崇恩不停打著噴嚏,隔著口罩抹了抹鼻子,繼續說:「再說,像我這樣長相好……哈啾!運動好……哈啾!成績好……的完美分子,你認為我有資格當傻瓜嗎?哈啾!」

  被強迫打了一針,他到現在還覺得屁股痛。

  去!他懷疑那個替他打針的護士,絕對是覬覦他帥氣可愛,才堅持要打屁股不打手臂的。

  不過,他打死也不會讓朱炎知道,他那可愛迷人的小屁屁,就這樣教護士小姐給白白看去,好讓他幸災樂禍在心底偷笑。

  嗚……好痛,倒霉透了。

  「我認為,差不多是這樣。」揚起眉,朱炎很不給面子的說道。言下之意就是他怎麼看項崇恩,就覺得他跟傳說中的傻瓜沒兩樣。

  至少,最近沒聽說有感冒病毒在肆虐。

  「好樣的,說話又毒又沒良心……哈啾!」

  「噴嚏打個不停,你還是少說兩句話,省省力氣吧!」朱炎搖頭勸道。夏天裡,別人熱得要死,這傢伙卻躲在家裡發冷也不看醫生,豈不是白癡?

  想到他這樣虐待自己的身體,朱炎感到極度不悅,態度也很難好到哪裡去。

  從認識以來,他就很不認同項崇恩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行為。

  「你以為……哈啾!這是誰害的!」他總覺得朱炎的態度很風涼。

  明知道他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又不是他自己愛感冒的,幹嘛給他臉色看。怕朱炎知道,他把所有見面的機會都推掉了,誰知道朱炎竟然會帶著夏傑找上門來。

  「感冒又不是我傳染給你的,關我啥事。」朱炎哼了聲。

  「你……哈啾、哈啾!」老天,好難過……

  看他難過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朱炎不禁皺眉。

  「哈啾!哈……哈啾!哈啾!」項崇恩噴嚏打個不停,索性轉個方向打個痛快。一來到醫院,他的病情反而加重了似的。

  毫無緣由的,他的身體就是討厭醫院。

  倏地,在他打了第N個噴嚏之後,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有個人,無視馬路上來來往往危險萬分的車輛,竟然避也不避的朝馬路中央走。

  「啊——」快撞到了!

  來不及多想,項崇恩已在朱炎的錯愕之中衝向馬路。

  朱炎刷白了臉,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撲上一個快被卡車撞上的人,驚險不已的避開了幾輛汽車,跌在地上後雙雙滾向路旁。

  該死!才想他怎麼那麼不會照顧自己,又做出這麼不要命的事!

  懊惱中,朱炎急忙跑向馬路對面。

  叭叭叭叭叭——

  突發的意外事件,引來許多抗議的喇叭聲。很明顯,那個突然走向路中央的人,絕對是有自殺的打算,才會做出這麼嚇人的蠢事。

  「你這個笨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發現項崇恩除了一些擦傷,似乎並無大礙之後,朱炎再也忍禁不住火氣怒罵。

  「救人哪。」這還看不出來嗎?項崇恩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忍住傷口的疼痛,急忙查看另外一個人有沒有事。

  反正,每次只要他做出衝動的事,朱炎都免不了要罵他一頓。

  平常難得看朱炎發飆,他索性當成消遣看待,習慣了。

  「光想著救人!你差點就害死自己,你知道嗎?」明知道他平常做事散漫,偏偏救人的速度比誰都快,朱炎的火氣還是退不下去。

  每次救人,項崇恩都冒了太大的危險。

  「但我現在沒事不是嗎?」沒把手腳的擦傷當一回事,項崇恩態度滿不在乎,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的衝動。「你總不能要我見死不救吧?」

  受點擦傷,比要他眼睜睜見個人被撞得血肉模糊好多了。

  「你以為人家會感謝你?」朱炎雙臂環胸,視線落在那個做蠢事的陌生人身上。

  聽了朱炎的話,項崇恩愣了一下,不自覺將目光放在剛才救的那個人臉上,才發現對方不但毫無感激之意,黑澄澄的眸底也只盛滿了認為他多管閒事的冷光。

  看來,對方是真的打算尋死。

  「你要不要緊?」縱使被對方投以怨恨的眼神,項崇恩還是對他伸出了手,誰知剛要碰到他的手臂,他的手就被用力的拍開。

  「走開,別碰我!」他往後一退,登時露出防備的眼神。

  「好痛!」撫著自己發疼的手背,項崇恩不禁皺眉低呼,難以相信他會這麼粗魯。眼前這個男生,看起來明明弱不禁風。

  當然啦!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眸除外。

  朱炎冷眼旁觀,存心讓項崇恩明白什麼叫作好心沒好報。此刻,讓他覺得比輕稀奇的事是:本來哈啾連連的人,好像忘了自己重感冒。瞧,衝上馬路救人之後,就沒見他打過半個噴嚏,比特效藥還有效。

  為了救人,他連噴嚏都可以忘了打,可真稀奇。

  「誰要你多管閒事的?」無視項崇恩的錯愕,對方自己站了起來,以嫌惡的口氣冷斥,顯然並不感激他救人的義舉。

  不等項崇恩回答,他已越過馬路,直直朝醫院走去。

  項崇恩被潑了一頭冷水,只能愣愣望著那蒼白纖瘦的背影離開。此時,他才發現那個人身上,正穿著那家醫院的藍色病袍。

  那病袍是如此的刺目……

  愣了一下,項崇恩突然朝那不知感激的背影大喊:「喂——如果有一天,你又不想活了,你把那條不要的命送給我好不好?」

  一番奇怪的話引來路人的注目,可是他完全不在意。

  不只路人,就連朱炎也愣在當場,沒想到他會突出此言。

  隔著大馬路,那個男孩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頭也不回的走入醫院。

  「哈啾!」

  「不會吧?」朱炎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怪異體質?懶得追問項崇恩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西瓜芭樂,他只詫異他又開始打噴嚏了。

  「炎,我……哈啾、哈啾!」

  「幹嘛?」朱炎不冷不熱的應著,自覺已無多餘的同情心。

  不知何時已停的鼻水又開始往下流,項崇恩不斷打噴嚏,雙手摀住口鼻難過地道:「回去了……哈啾!我好難過……哈……哈啾!」

  朱炎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二話不說開車去。

  暑假結束,平成大學開學了。

  新鮮人一一報到,替學校增添幾分新氣象。忙碌的迎新活動和社團招生如火如荼的展開,校園裡四處熱鬧騰騰充滿活力,喧鬧的氣氛一時不可能冷卻下來。

  學生會裡,大四學生準備卸任學生會職位。

  所以學生會為了成員將換新血,正積極尋找儲備人員。

  此刻,葛朝平不勝其煩的捧著整疊的資料夾,踢開門走進學生會抱怨:「是哪個芭樂出的主意,幹嘛要公開招募學生會成員?」就算那屆的學長畢業了不知幾百年,他依舊恨死了設立這種體制的學長。

  要不是這樣,他這個苦命的書記,何以剛開學就被差遣四處奔波,跑到兩條腿快斷掉。

  夏傑算新鮮人還沒正式入會,可憐學生會裡的輩分還是他最小。

  芭樂啊!這堆申請書重死人了!

  學生會會長和副會長的職務,要兩個月後才公開選舉,幹嘛剛開學就收申請書?愈想他愈覺得芭樂,很想丟下工作一走了之。

  「唉!今年申請入會的人還真多啊!」聽見葛朝平的抱怨,在籃球場上打籃球、卻被逮來過濾人選的邡聖攸,也看著如山高的申請書發出哀怨歎息。

  他記得去年根本沒幾個人申請呢!

  所以以黎揚為首的學生會成員,才會續任了職位兩年啊。

  「那要怪你們這兩年太出風頭。」項惠紫動著手,從自在的步調中抬起頭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是因為他們這些大四生即將要卸任,所以今年的申請書才會特別多。

  最慢,他們也要在這學期結束以前,交接完學生會的工作。

  當然,從他們接手學生會以來,新鮮和充滿建設性的點子不斷,在他們做到不能做以前,平大的學生有心進學生會,也不可能自不量力和他們競爭。

  誰與爭鋒?

  去年,黎揚和項惠紫就是以壓倒性的選票,再度蟬連會長和副會長的寶座,縱使蟬連的那兩個人,從來不想佔著學生會裡的椅子。今年不同了,幾個升上大四的學生會成員準備交棒,有意表現的學生也就一窩蜂的跑出來。

  所以,現在才會有閒不得的人,在學生會裡大歎小歎嗚呼哀哉。

  「我每天都安安分分低調地過日子,哪兒出風頭了?」邡聖攸不滿地咕噥。「充其量,我也只不過籃球打得好些,關學生會什麼事。」

  若不是被黎揚騙進學生會,他現在根本不用這麼辛苦。

  「球打得好,更會引人注目。」朱炎涼涼的抬眉,陳訴事實。邡聖攸這個明明已經卸任的籃球隊隊長,還老是現身球場引來一群瘋狂的觀眾尖叫,總是以引人注意為樂,這樣的人哪裡安安分分低調地過日子?太沒說服力了。

  「真麻煩,誰喜歡做就給想做的人去搶不就好了!」葛朝平很沒耐心的道。

  就算搶個頭破血流,那些人總會選出成員的。

  本來等他們卸任,他也想乾脆退出學生會,卻又被陷害了一年。不公平到極點,別人學生會做兩年,為啥他就得做三年?真芭樂!

  「那會弄得天下大亂耶,我們的名聲可不能敗在最後一年。」忙歸忙,項崇恩還是嘻皮笑臉道:「我們可要風風光光畢業呢。」

  「去!」項崇恩話尾剛落,眾人便嗤了他一聲。

  在他們之中,要是有人在乎名聲問題,那肯定是個秀逗的異類。

  「嘿,看你們個個忙得肝火上升,說點笑話給你們解悶,我幹嘛!」項崇恩從座位上站起來,邊說邊往學生會外走。

  「是喔,謝謝你的好心了。」扇君恆忙著計算交接的報表,還算是夠意思地回了一句,其他人可就沒心情理他的廢話連篇。

  「你要去哪裡?」項惠紫隨口問著往外走的人。瞥了朱炎一眼,項崇恩帶著詭譎的笑答道:「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傑都兩天沒來學生會了,我想他想得緊,當然是去一年級的教室看看小傑,好解解我長達兩日如六秋的相思之苦呀!」皺著眉搖頭,他說得很像一回事。

  有意煽風點火的話,自然引來朱炎一記側目的冷眼。

  目的達到,項崇恩朝朱炎吐吐舌頭,一溜煙已不見人影。

  玩了一年多,他可是樂此不疲哪!

  誰教朱炎的死硬脾氣,到現在還不肯表白,真是教他這個退讓者看得心火上升。早知道朱炎這麼婆婆媽媽,他當初何必把小傑讓給他。

  沒見過這麼不幹不脆的男人!

  原本正往一年級教室走去,項崇恩卻在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時,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相隔幾十公尺,他直盯著那坐在樹旁草皮上的人,搜尋著腦袋裡的記憶庫。啊——是那個人!

  項崇恩的臉上浮出笑容,立即朝那個人小跑步而去。

  不用說,他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他,更沒想到會在學校裡見到他。原來,他們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說來可真巧啊。

  「嗨,同學。還記得我嗎?」項崇恩跑到他面前後,微喘的打招呼。

  梓泉疑惑地抬眼,正視讓他有些錯愕的俊逸臉龐。

  莫怪他錯愕,他本以為就算同一所學校,這個人也不會和他的生命有所交集,更何況對方突然莫名其妙主動上前找他說話。

  敢情,他坐在這個角落看書的風水不好?

  「同學,你不記得我了嗎?」等了幾秒不見他開口,項崇恩不由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試圖招回自己失去的注意力。

  一面之緣嘛!不記得也是應該,所以他不是太在意。

  深呼吸後,梓泉將手中的原文書合上,不冷不熱地道:「我們從沒和對方說過話,應該無所謂記不記得的問題。」托他響亮的名聲,他是知道他是誰沒有錯,可是他的說法卻像是他們認識。

  項崇恩,學生會的執行長。除非孤陋寡聞,平大裡誰會不認識他?就算不想聽,教室裡每天也有人提起幾回他的名字,更別提他那些複雜的傳言和緋聞。雖然從不認識,可是學校裡繪聲繪影的傳言,讓他對項崇恩的印象並不好。當然,他也不想和複雜的人有太多接觸。

  眼下的情況,讓梓泉有種感覺,好像是遇上了從天外飛來的麻煩。

  「哎呀,你這樣說就太不近人情了,難道你能忘了我這張可愛的臉嗎?」項崇恩用兩根食指抵住兩邊臉頰裝可愛。對方意是冷淡,他逗人的玩心就愈是旺盛。

  呵,他覺得只要是人類就不該缺少活性細胞!

  「你那張臉再有名,也與我無關。」梓泉從草皮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為了避免麻煩,他決定離項崇恩愈遠愈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嘿,你認識我嘛!」項崇恩像是發現新大陸般微笑著。

  梓泉奇怪地睨他一眼!依舊冷然道:「同一所學校,認識你是正常的事。」無意提起項崇恩響亮的名聲,所以他用的詞彙盡量平淡。

  基本上,項崇恩的名聲好壞都與他無關,他也沒興趣關心。

  覺得他此刻十分有活力,項崇恩忍不住笑道:「看你的樣子,身體狀況應該是好了不少,別再動不動就不想活。」

  那天他穿著醫院裡的病袍,應該是住院病人沒錯。雖然不清楚他那時生了什麼病,但看他現在的氣色好了不少,總是件好事。印象中,就算他的口氣不善,還是難掩虛弱、病怏怏的感覺,挺可憐的。

  「誰說我不想活了?」梓泉微皺起眉頭。

  見鬼了,他的身體狀況是不算好,但何時動不動就不想活過?就算是身體狀況轉壞、最讓他詛咒的時候,他也絕對沒有動過輕生的念頭。

  這姓項的話太可笑,簡直莫名其妙。

  「那天我在醫院門口救了你,不就是因為你不想活……」啊,他一定是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所以現在才會全盤否認。能體會他不欲為人所知的心情,項崇恩當場收住話尾,下意識望了望四周有沒有路過的阿貓、阿狗。

  要是風聲傳出去,他在學校會很不好做人吧?要是如此,那他可罪過了。

  一瞬間,梓泉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是那個人!

  莫名的壞心眼,讓梓泉忍下解釋的衝動,反而以全新的目光打量著四處張望的項崇恩,冷淡地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誰曉得天底下會有那麼巧的事。

  思索了會兒,項崇恩點點頭,體諒地道:「那種事你不想讓人知道,應該也是理所當然;既然如此,那件事就當成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吧!」

  「兩個人的秘密?」梓泉挑了下眉。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雖然我的大嘴平常老是不停地嘰哩呱啦,不過必要時絕對還算牢靠。」不管他的表情如何,項崇恩一個勁兒的保證。

  事實上,他的確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總是很有「原則」地散播八卦。

  散播八卦只是散播快樂的話題,當然以不傷害人為最高原則。如果說出去的話會讓當事者非常在意,那就違反了他散播快樂的本意。

  「奇怪的人。」盯著他自說自話的模樣,梓泉忍不住嗤道。

  瞥了項崇恩一眼,他兀自朝上課教室的方向走去。

  完全不管別人的反應一個人唱戲唱得那麼開心,不是怪人是什麼?還說自己很大嘴巴,他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自己。

  「同學,你知道嗎?太正常的人,人生總是比別人少了點樂趣。」跟上他的腳步,項崇恩非但未受他的嘲諷影響,還衝著他詭異的一笑。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想要的生活方式,亦或看待生命的方式。

  生命中,總會有起起伏伏的喜怒哀樂;對他來說,放大喜樂的情緒,淡視部分哀怒的作法,無異才是聰明的選擇。那些不能逃避的傷心痛苦,也該在雲淡風輕之後忘了,然後告訴自己——沒有大苦怎能襯托出大樂?人生嘛!就是這樣了。

  會傷心的人,自然懂得珍惜真正的快樂。

  「不懂。」梓泉斷然回答。

  看見項崇恩眼眸裡閃過的詭異,他只想離這個奇怪的人愈遠意好,完全不想懂他的人生樂趣何在,省得變成別人的「樂趣」還不自知。

  他不想當個呆子!

  眸光一閃,項崇恩突然搭上梓泉略嫌細瘦的肩膀,湊近他耳旁曖昧地笑道:「不懂的話,我可以免費教教你。」

  梓泉皺眉排斥他的貼近,立即推開他。

  「不用,別隨便碰我!」梓泉的舉動清楚表明了他知道項崇恩的性向。無論自己的性向如何,他都不想成為項崇恩的獵艷目標。

  所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很重要。

  「我只是開開玩笑,表示友好而已。」眼神一黯,項崇恩熱絡的口氣淡了,看來,似乎有點難過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排斥。

  如同一些鄙視者,梓泉排斥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性向?

  無奈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可笑。如果他喜歡的是女人,他還會對他的舉動如此反感嗎?

  答案自在人心。

  當他是異類的人都當他慾求不滿,很容易見人就咬似的。

  當他是病毒的人,似乎從未想過他並不是飢渴的花癡。

  好比一般人來說,除非是自己喜歡的人,否則相處起來就是普通朋友,大多不會刻意去接近其他的異性,對異性存有其他想法吧。除了所喜歡的對象,他只當同性的男生是男性朋友,絕不會隨便對人家有非分之想。

  捫心自問,能被他真心喜歡的人,其實並沒有幾個。

  在他看來,對他存有防備之心的人,無異是存有莫須有的被害妄想症。

  瞥見項崇恩眼中的落寞,梓泉突然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妥。想要自我保護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這傢伙也沒真的對他做出什麼事,他的舉動似乎是有點反應過度。如果項崇恩真的救過「他」,好歹算是梓家的恩人……

  「我的心不夠脆弱,不會那麼容易受到傷害。」

  似乎能從他的表情讀出他的想法,項崇恩突然冒出這句話!嚇了梓泉一跳。

  意外於他敏銳的觀察力,梓泉難掩些微錯愕的表情。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調適過情緒之後,他只能生硬地裝傻。

  不會吧,他的想法那麼明顯的寫在臉上嗎?

  「不懂就不懂吧!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到非得懂的事。項崇恩聳聳肩,一派瀟灑笑道,給足對方台階下。「你……真的很奇怪。」梓泉不由得如此說道。

  「久了,你就會習慣我的奇怪。」唇邊揚起一抹詭譎的弧度,項崇恩頗具信心的保證。

  大部分的人都能習慣,他就不會是所謂的例外。

  項崇恩的骨血裡頭,流著喜歡和人唱反調的不良性格。只要不是讓他連欺負都提不起勁的對象,人家愈想避開他,通常愈會讓他想和對方成為「朋友」。被他鎖定的目標,到最後大多只能豎起白旗投降。

  眾人醒悟,成為項崇恩的朋友,絕對比成為他的敵人有利。

  至少,他對朋友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事。平常雖沒個正經,必要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可靠;能力許可的範圍內,他從未置朋友的困難於不顧。

  「我不想習慣,也不希望我們有太多的交集。」梓泉冷漠地回答。

  跟項崇恩走在一起,惹來他最不想要的受人注目,光是感受到這件事實,就讓他極想和項崇恩劃清明確的界線。

  沒有必要,他們之間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項崇恩揚起眉,頗為誇張的搖頭一歎。「嘖,你這種無情的個性,可以在冬天送去哈爾濱的冰雕會場展覽了。」

  「怕凍著就別接近我。」梓泉斜眼睨著他。

  習慣獨來獨往,他實在不喜歡和項崇恩走在一起時所受到的注目。

  「錯了,我這個人向來愈挫愈勇,怎麼能讓一點『寒意』給打敗!」項崇恩朝他眨了眨眼,厚著臉皮猛笑。「冷嘛,多穿些衣服保暖就是了。」

  「想怎麼做是你家的事,與我毫不相干,所以沒我的事。」梓泉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對他一字一句地道:「還有,我不願受你盛名之累,不喜歡受到不必要的注目,請你別一直跟著我,這樣讓我很困擾。」

  在項崇恩愕然的表情中,說完話的梓泉立即轉身離去。

  須臾後,項崇恩露出興味濃厚的眼神。

  呵,是他自己說的喲,想怎麼做是他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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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等人傳話,項崇恩直接從後門踏入夏傑的教室。

  從以前一陣驚喜喧嘩,到他三不五時的出現,夏傑班上的學生已經漸漸習慣了學生會的名人常常來報到,頂多用著異常「注意」的眼神,羨慕夏傑的處境而已。對許多人而言,能被學生會的執行長正眼瞧上一眼,都是值得開心一整天的好事。在學生們眼中,項崇恩雖然有些不好的傳聞,依舊無損於他的個人魅力。

  用外貌評斷人不好,偏偏他的確出色到可以框起來當標本,放在朝會的大廣場上當銅像讓人欣賞。不難想像,每天會有不少人在銅像前頭流連不去。

  對項崇恩這個人,夏傑總是持著和大家不同的看法,夏傑說是輕佻,大家說是隨和。

  夏傑說是壞心眼,大家說是幽默風趣。

  夏傑說是漫不經心,大家說是溫文儒雅。

  最後,夏傑放棄了,很確定大家根本不瞭解項崇恩的本性,寧願被別人認為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懶得為他對項崇恩的態度去抗辯。

  一如此刻,忙著趕報告的夏傑全然無視坐在自個兒前排位子、轉過身來趴在他桌前的項崇恩。

  忙起來的時候,他可以連招呼都省了。

  沉默許久,等不到搭理之後,項崇恩啪的一聲用雙掌蓋住夏傑正在寫的報告,十分不滿地抗議道:「小傑,你最近對我好冷淡呢!難道你不知道有了新歡忘舊愛,是很不可取的行為嗎?」

  再被忽視下去,他都快在夏傑桌前變成化石了。

  「舊愛就別提了,我哪來的新歡?誰又對你冷淡了?」盯著報告上十根漂亮的手指,夏傑無力地反駁。他跟朱炎之間的感情,總是處於模糊不清的狀態,八字還沒一撇,什麼叫作有了新歡忘舊愛?這種話真虧項崇思能說得出來。

  忘呀忘的掛在嘴邊,不知道當初是誰甩掉了誰。

  真沒神經!他好歹也該有點自覺的。

  在學生會碰面也就算了,竟然還常常跑到他的教室來。

  除了項崇恩以外,夏傑找不出第二個明明是自己甩掉人家,還老是喜歡出現在他面前的人。

  敢情他是怕他這個被甩的人不夠傷心難過,特意三不五時來提醒嗎?真是的,想讓人嘔死也不用這樣。

  唉,都被甩了一年多,項崇恩從未間斷過他想來就來的行為。

  換作是別人,夏傑真懷疑對方能忍受這樣的考驗。

  「怎麼沒有?」抓到機會,項崇恩立即申辯:「我坐在你面前好歹五分多鐘了,你不但招呼都沒打,連看也沒看我一眼,還不夠冷淡嗎?」

  沉吟了會兒,夏傑不由得反問:「你不也沒跟我說話嗎?」

  自己送上門來的人,坐在那兒半天連句話都沒有說,還抱怨別人不懂禮貌豈不好笑?

  話說回來,項崇恩的手指又細又長,擺在桌上還真漂亮。

  「我不說話,你就不用跟我打招呼?」看夏傑直盯著自己的手,項崇恩僅是淡淡挑起眉,暗自發笑中不忘質疑道。瞧小傑的眼神,好像從來沒發現他的手長什麼樣子似的。

  「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想不想和我說話?」夏傑淡淡的聳了聳肩,在被人調侃之前勉強移開視線,正視那雙手的主人。「說不定你找的是別人。」

  有些心虛,他又轉開了視線。

  「除了想你以外,我還能來這個班上幹嘛?不想理我就說不想理我,何必強詞奪理。」

  項崇恩失笑地拍他額頭。

  小傑明知道他是來找他聊天,好打發一些無聊時間的。

  「你別老說些會讓人誤會的話。」聽見週遭耳語的聲音,夏傑歎道。

  待會兒他不知道又要被項崇恩的仰慕者,一個不爽抓到哪兒去單挑了。可憐,有人永遠不瞭解自己受歡迎的程度,不懂得同情他百般無奈的處境。

  每當項崇恩來找他,事後他都不會有多輕鬆。

  「老是在意別人的想法,如何能過得快樂?」項崇思淡淡一笑,隨意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立即讓夏傑在意的雜音消失在空氣裡。

  然而,他這不經心的一掃,注意力突然落在角落的一個人上。

  莫非……巧到這種程度?

  發現他的異樣,夏傑不由得隨著他的視線轉頭,一會兒再把視線轉回他的臉上,好奇地問:「怎麼了,你認識梓泉嗎?」

  「梓泉?原來他叫梓泉。」項崇恩咀嚼著陌生的名字。

  原來他和夏傑是同學,難怪會知道他是誰了。除了夏傑以外,他從來沒去注意這班上其他人的臉,莫怪他會對梓泉相當陌生。

  「我吃醋了喔。」瞥見他失常的模樣,夏傑不起勁地開玩笑。

  總有一次,換他嘗嘗被調侃的滋味嘛!

  「唉,吃什麼醋?你明知道的……」聽見他的話,項崇恩拉起他的手放在嘴邊就是一吻,似真非真地低笑,「我最愛的人還是你啊。」

  項崇恩曖昧的舉動,立即引來一陣不意外的喧騰。

  來不及抽手,夏傑當場愣了一下,被他的舉動惹得滿臉臊紅。明知項崇恩的捉弄並無太大惡意、全憑一時興起,他還是不免想問——耍他就那麼有趣嗎?到底要到何年何月何日,項崇恩才會不再拿他當玩具呢?

  玩歸玩,項崇恩還是注意到了,梓泉緩緩朝他瞥來一眼。

  帶著鄙視的一眼吧!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項崇恩突然放開夏傑的手,走向教室的角落。就連夏傑都不明白他的動機,何況是其他人了。

  在所有人的疑惑中,他竟走到平常幾乎不和同學打交道的梓泉面前。

  各種揣測又紛紛而起——梓泉該不會是他的新目標吧?

  「原來你和小傑同班啊,怎麼不早說呢?」不顧梓泉不肯抬頭,全然無視於他的神態,項崇恩還是以相當熱絡的口氣打招呼。

  開玩笑,他厚臉皮的功力可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沒有這個必要。」梓泉看著書頭也沒抬,一副趕人的口氣。

  一年多了,項崇恩才發現這個班上除了夏傑以外,還有「其他人」存在,倒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雖然他絲毫不感激項崇恩的發現。

  班上曾經有過猜測,除了夏傑以外,項崇恩還會注意到誰。

  經過年餘,答案似乎是出乎大家的預料之外。不用去觀察每一張表情,他也能想像出他們個個無法合嘴的蠢樣。

  無論如何,沒有人認為那個人會是班上最少話的他吧。

  懶得理會是一回事,同學們在背後評論他孤僻、自我的事,梓泉比誰都清楚。只要大家別來煩他,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清靜,是他惟一在乎的事。

  伸出不認同的食指搖搖,項崇恩用一副再認真不過的口氣道:「嘿,那當然是有必要了,要是知道你也在這個班上,我至少會先和你打聲招呼,你怎麼可以讓別人以為我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呢?」

  「不必了,我不想妨礙別人談情說愛。」梓泉全然敬謝不敏的態度。

  要是懂得基本禮貌,就該知道他不想要人煩他!

  真懂禮貌的話,早該識相地滾開。

  眉一挑,項崇恩煞有其事的笑,「哎呀,說成這樣就兒外了,我這個人很博愛的,一點也不會介意多照顧幾個人耶!」

  「我介意,所以請你別再打擾我看書。」梓泉冰冰冷冷地回答。

  縱使全班在看,他也沒有為項崇恩顧全多少面子。

  「你這人還真不是普通難相處。」難得長了一張清秀的臉,明明應該是個受歡迎的人物,性格卻如此彆扭倔強。

  「那……不關你的事!」一瞬間,梓泉彷彿變了臉色。不知為何,明知道那是所有人對他都會有的觀感,但聽到項崇恩說出來,他的心卻莫名的被刺了一下。

  他們之間結下樑子了。

  頓了口氣,項崇恩突然問道:「沒有朋友,你不寂寞嗎?」

  從他排斥別人接近的態度,連位子都選在最安靜、偏僻的角落,下課時間周圍卻沒有半個人在,不難猜測他沒有幾個朋友——或者該說沒有朋友。

  就項崇恩個人而言,他無法想像沒有朋友的日子有多枯燥無聊。

  人本來就是群居動物,活著就該和別人打交道嘛!把自己封閉起來,隔離在人群之外,不過是在扼殺寶貴的時間,浪費生命而已。人和人之間的互動,構成蓬勃的生命力發展,可是相當美妙的一件事。

  聽見他的話,梓泉的表情複雜而難懂。

  有幾秒鐘,他只是緊抓住項崇恩的眼神不放,醞釀著某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一個對他一無所知,認識幾乎等於零的人,他憑什麼問他這樣尖銳的問題?他們只是兩個全然陌生人的啊!

  憑什麼!他以為他憑什麼!

  是學生會的執行長又怎樣,在學校有名就了不起嗎?以無知隨便的舉止問他這種間題,根本是欺人太甚!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幾度深呼吸,梓泉試圖穩住聲音後,方才擠出排拒的冷漠回答。

  「可是我關心嘛。」項崇恩無視他的冷漠一笑。

  「關心不代表你有權利管別人家的閒事,自以為是的關心叫作雞婆!」梓泉清楚地表態,眸光裡充滿厭惡的批判。

  「請恕我失陪了。」不想在項崇恩離開後,忍受同學們的側目,他決定翹掉今天剩下的課。

  回家還比留在這裡感覺好些。

  就這樣,包括項崇恩在內,所有人訝然地看著梓泉東西一收,起身離去。

  原本趁項崇恩轉移注意力、埋首於報告中的夏傑,在梓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以後抬起臉,迎向項崇恩錯愕的表情。

  看見項崇恩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會有好一陣子清閒了。唉,不知道該為自己慶幸,還是該有點同學愛同情一下梓泉。

  或許,兩者都該吧。

  「你那個同學,一向都如此的有個性嗎?」察覺夏傑投來的視線,項崇恩失笑地走回他的身邊問道。

  「梓泉是向來如此。」夏傑輕描淡寫的回答,並未誇大。

  在這個班級,梓泉跟幽靈人口沒兩樣,幾乎是個完全沒有聲音的人。就算自己曾經注意到他幾次,也往往因為自己是班長,而同學們則是在老師點名時訝於有這個人存在。在這個人人追求表現的時代,像他這麼沉默的人實在不多。

  基本上,夏傑的好奇心不如項崇恩旺盛,就算發現梓泉獨來獨往的習慣,仍未特別注意過這個陌生的同學,興起挖人隱私的慾望。或許這世界,本是有人過於聒噪,就有人選擇沉默吧!又何必深究惹人反感呢?

  「梓泉……」喃喃念著陌生的名字,項崇恩嘴邊緩緩揚起了邪肆的笑。

  逃也沒有用,他們之間的緣分,沒有那麼容易說斷就斷。

  本來想問項崇恩怎麼會認識梓泉,卻瞥見他黑眸裡閃過的詭譎光芒,夏傑最後還是把疑問吞回肚裡。

  他不想再被項崇恩調侃是吃醋之類的話,更無意聽見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在聽了解釋之後反而弄糊塗自個兒的腦袋。

  管他們如何認識,隨他們去吧。

  回到家,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梓泉還是敲門進了另一個房間。

  躺靠在床頭、蓋著藍色床單的梓嵐,從打發時間的書籍中抬起頭來,看見那張和自己幾乎沒有兩樣的面孔時,似乎顯得有些訝異。

  「咦?怎麼回來了,你下午不是還有課?」他相當熟悉梓泉的課表。

  「想回來就回來了,不行嗎?」將手中的書隨意往矮櫃上一擺,梓泉伸手拉張椅子在床邊坐下,眼神查探著梓嵐的氣色。

  就外人看來,他的臉色已略顯蒼白,但嵐的氣色比他更差。

  雖然是雙胞胎,嵐的身體狀況卻大不如他。

  「不是不行,你想做什麼誰又管得了,只是……」察覺他眸中的關心,梓嵐思索著適當的用詞道:「我的身體已經沒問題了,你不用擔心我的情況。」

  剛出院,昨晚又犯了氣喘,是他的身體太不中用。

  早餐時泉盯著他的眼神,似乎是很不放心。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因為擔心你才提早回來的。」輕易看穿梓嵐多慮的想法,梓泉抄起他放在大腿上的書籍,隨手翻了幾頁。「我只是在學校遇到很煩人的傢伙,所以乾脆回家找個安靜點的地方休息。」

  「煩人的傢伙?」梓嵐露出好奇的眸光。

  別說泉在大學裡沒幾個朋友,瞭解他向來不和同學打交道的習慣,所以從來也沒聽過泉對人用過這類「費神」的形容詞。

  基本上,他根本很少提起大學裡的事。

  能讓他寧願翹課、提早回家也要躲開的人,怎麼能令人不好奇?

  個性不是很引人注目,泉還算是個盡職的學生,倒是很少翹課。

  「說來,那個人你也許認識。」頓了口氣,梓泉淡淡地道。

  「我認識?」這下梓嵐更是訝異了。

  泉從來沒帶過同學回家,他怎麼可能認識泉學校裡的人。而他自己,外頭的人就認識那麼幾個而已,應該不會有那麼巧的事吧。

  「應該是,否則……」拉長了語音,想到項崇恩那張輕佻的嘴臉,梓泉不自覺的皺起了眉。「他就是真的認錯人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你當作是我?」

  「你還記不記得,前陣子你還住院的時候,你說你失神走到馬路上差點被車撞,結果有人救了你的事?」梓泉試圖勾起嵐的回憶。

  「當然記得。」當時他以為看到了「那個人」,才會沒頭沒腦的衝上馬路。發覺自己認錯人以後,因為心情沮喪,他還把氣全出在救他的人身上。

  回想起來,他對那個救他的人難免有些抱歉。後來不曾在醫院見過他,所以他連道歉的機會也沒有。

  無論怎麼想,那個救他的人肯定覺得很無辜,而且百分之百詛咒自己救錯了不知感恩的人吧。

  因為當時情況特殊,所以他的脾氣比平常壞了好幾倍。

  「記得就是認識了,我看那個煩人的傢伙,八成就是你那個怪怪的救命恩人。」說來事不關己,梓泉翻著手中的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我想,他是把我錯認成你,所以才一直對我糾纏不休。」

  「你沒解釋我們是雙胞胎,並不是同一個人嗎?」梓嵐愣愣地問。

  以往他們被錯認時,就算覺得不耐煩,依舊會費點唇舌澄清身份。

  當然,事後也會把被認錯的情況向彼此說明。習慣一向如此,泉這次反常的作法就讓人奇怪了,莫非……

  「我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將書本合上,梓泉直視著梓嵐。「多餘的解釋,只會讓那自以為是的傢伙更煩人。」

  「自以為是?」看來那傢伙又從煩人升級了。

  回想那天的情況,他不得不認同泉的話,那個人的確很符合煩人和自以為是這兩個形容詞……說是雞婆、少根筋也行吧!

  回想起當時被救的情形,梓嵐嘴邊不自覺的牽起淡淡上揚的弧度。很少遇到他那樣的人,他們不懂得怎麼應付也是當然的事。

  「別提他了,掃興!」想起項崇恩說的話,梓泉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瞥見泉憤慨的神情,梓嵐只敢好笑在心底,佩服救命恩人惹惱人的本事。思索了一會兒,幾番想法自他腦海飛逝,有個念頭漸漸成形。

  眸光閃了閃,梓嵐忽而問道:「泉,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對梓嵐眸中有所求的光芒人熟悉,梓泉幾度想要拒絕他的「商量」,到最後終究還是無法開口,任憑無奈的感覺主宰了一切。

  「說吧,你這次想做什麼?」

  平成大學的校門口,站了個相當引人注目的人物。

  進校門前,並未和雙胞胎哥哥一起上學的項惠紫,看到比她早了二十分鐘出門的哥哥,漂亮的臉龐上不免出現些微詫異的表情。

  「你從今天起,改當學校的警衛嗎?」走到哥哥面前,項惠紫緩緩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似乎想找出他不對勁的地方。

  「要我這種人當警衛,太浪費了吧?」不在意她的調侃,項崇恩帶著笑意的眼神四處逡巡著踏進校門的學生群。

  察覺他的心不在焉,項惠紫心底略有了個譜。

  「既然知道浪費,何必站在這裡招蜂引蝶呢?」她隨意指出他的舉動引來一群流連不去的仰慕耆,造成校門口有些擁擠。「如果我沒算錯,你好像比我早了二十分鐘左右出門吧!該不會,就在這兒站了二十分鐘?」

  加上她的駐留,校門口流連走動的人似乎更多了。

  「是站了二十分鐘,又如何?」他毫無掩飾的意思。

  「你在等誰嗎?」她突然想知道,誰能讓他起個大早來攔截?

  平常第一堂有課的時候,他總是比她晚個半小時起床,能趕在教授點名前出現已經算是不錯。

  若不是習慣賴床,他也不會把大部分的課部排在下午。

  「啊,看到了!」尚未回答她的話,項崇恩逡巡的黑眸猝亮,立即朝某個方向筆直走去,完全無視於旁人對他的側目。

  望著他興奮的背影,留在原地的項惠紫僅僅目光隨著他而去。

  視線落在那個黑眸如玉般清澈、膚色略顯不健康的白皙、個頭雖不矮但相當清瘦的男生時,她微微挑起了眉——看來,崇恩找到一個可愛的新玩具。

  那個青澀的男生,似乎不是崇恩喜歡的類型,然向,文質嬌弱何嘗不是吸引人的一種特質?

  也許,找個和黎揚完全不同類型的對象,對他來說會比較好。表面上若無其事,身為雙胞胎的她也多少明白,他只是假裝沒事而已。

  異常開朗,不能說是一種正常的情況。

  黎揚和聖攸已經交往一年多了……

  也該是時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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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49: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被衝到面前的人嚇了一跳,梓嵐努力平順心跳直視對方。

  模糊的印象清晰起來,望著項崇恩俊氣的臉孔,梓嵐並未開口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看著他的眼睛。那個很雞婆的人,的確是他沒有錯。

  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泉的學長,世界說來可真小。

  「早啊。」他……竟然沒甩頭離去?!沒想到梓泉會這樣盯著他看,項崇恩反而覺得有點不太自在,勉強抬起手朝他打了聲招呼。

  「早。」梓嵐站在原地,目視著他回答。

  「你……」聽見直率的回應,項崇恩顯得有些錯愕,幾番結舌後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一時又說不上來。「今天的心情好像還不錯?」

  無論怎麼想,他都無法將眼前的梓泉和昨天的梓泉聯想在一起。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感覺差那麼多?難道真有人心情反覆不定,能變化到這種程度嗎?心情好,像春天的暖泉;心情不好,便成了冬天裡的颱風。

  「還好。」梓嵐輕聲回答。

  意識到校門口人群不散反聚的情況,他倒是頗意外項崇恩的名氣,果真如泉所形容的不小。

  項崇恩本以為他會閃過自己走掉,沒想到他還是辜負了他的「以為」——始終站在原地和他有問有答,沒有半點打算躲開他的意思。

  事實上,梓嵐開始覺得有趣了。

  突然,項崇恩拉起他的手,朝他展顏笑道:「難得你心情好,別把生命浪費在枯燥的教室裡,我們翹課去曬曬太陽如何?」不用說,他期待此舉能讓梓果像昨天一樣——反應過度。

  太正常就不好玩了嘛!

  當項崇恩得意自己的作法會引來反彈時,梓嵐卻絲毫沒有甩開他手的意思,反倒靜靜凝視著項崇恩抓住他的手好一會兒。

  就男生來說,項崇恩有雙很漂亮的大手。

  「不想去嗎?」想整人的項崇恩,漸漸尷尬了起來。

  梓泉就這樣盯著他的手,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體溫從手開始升高,慢慢速臉頰都燙了起來。雖然自認為長相出色,總不忘對外人臭屁幾句,他還是不認為自己的手有啥好看的。手嘛,不就是手而已。

  很慢地抬起頭來,梓嵐搖了搖頭,回道:「好啊。」

  無法相信他就這樣答應了翹課,項崇恩不自覺鬆開他的手。他想都沒想過,昨天那個彆扭又倔強的梓泉,會如此輕易答應他的玩笑。

  世界,好像在一夜之間顛倒過來。

  他開始懷疑,眼前的梓泉是不是外星人,如果不是外星人的話,怎麼可能好像突然變了個人?項崇恩無法理解。「改變主意了嗎?」觀察著他的表情,梓嵐用不甚在意的口氣問。

  項崇恩愣了一下,立即笑道:「嘿,難得你心情好,看了我也不覺得討厭,我怎麼會改變心意呢!」當他性格多變也罷了。

  這樣的人,亦算有趣的典型,值得他好好研究一番。

  走,翹課去!

  咚咚咚——

  直到有人敲了敲車窗,目送著兩道背影走遠的梓泉,不知何時深鎖的眉頭方解開來,愕然拉回飄遠的思緒。

  轉過頭,車窗外那張臉又讓他眉頭深鎖。

  隔著半透明的車窗和車外的人對視許久,他才彷彿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搖下車窗,用一種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俯下臉來的人。

  「嗨,好久不見了。」

  陸璽春趴在窗口向他打招呼。明明念同個科系、同學年,他們碰面的次數卻少得可憐,不知道是否是某人故意躲開的緣故。

  很有戀兄情結的某個人!

  「在地球毀滅之前,都還不算太久。」瞪著眼前清秀的臉龐,梓泉的口氣裡是滿滿的不友善。

  因為陸璽春,他對姓陸的都沒好感了,何況是對他本人!他懷疑這該死的傢伙,怎麼有臉和他打招呼,還表現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眸光一閃,陸璽春突然朝他問:「如果地球要毀滅了,你知道我惟一想見的人是誰嗎?」其實他的答案,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我沒興趣知道!」不想聽見答案,梓泉別開臉發出冷哼。

  凝視著梓泉秀氣卻冷漠的側臉,像是沒聽見他的話,陸璽春仍緩緩地道:「我會從今天晚上開始向上帝祈禱,如果地球真的要毀滅了,在那之前請讓我見那個絕情的人最後一面。」

  臉色一僵,梓泉悶悶地道:「我聽不懂你的話,愛祈禱你就去祈禱吧!」

  到現在還說這種話,根本是欺人太甚!

  「我會祈禱的,如果地球不在我的有生之年毀滅,那麼,希望臨死之前,陪著我的人是我最愛的人……」

  「別說了,我沒精神聽你廢話!」聽不下去,梓泉驟然打斷他的話。

  將未竟的話吞回肚裡,陸璽春不由得歎了口氣,瞥向梓泉原本死盯著的方向,提出疑問:「剛才那個人是嵐吧?」

  有一陣子沒聯絡,去醫院探望卻沒有勇氣走近,他始終不曾安心。

  他若沒看錯的話,梓嵐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總算讓他比較放心。

  「狠心甩掉他的人,不用喊得那麼親切!」梓泉忿然冷嗤。

  遭到怒斥,陸璽春忍不住歎道:「你明明知道我是認錯人……」

  「感情還有認錯的道理?」本來一直直視著正前方的擋風玻璃,聽見他又說出讓人聽了就煩的理由,梓泉沒好氣的側頭瞪他一眼。

  無論是真是假,他都沒有興趣求證。他只在乎他甩了嵐,害得本就體弱的嵐差點崩潰,數度犯病,不得不住進醫院療養。

  「我解釋過很多遍了。」陸璽頗感無奈。

  「你是解釋很多遍了,所以不用再一一重複。」嘴角扯開一抹冷笑,梓泉冷漠的眼神犀利絕然。「我也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想聽你的解釋!」

  「泉……」

  「我要走了!」不去看他眼中受傷的神色,梓泉毅然按下關車窗的鈕。

  迫不得已,陸璽春移開擱置在車窗上的手臂,就這麼看著他發動引擎,毫不眷戀地駛車離去。

  再一次,梓泉以無情的姿態離開他的生命。望著遠去的車影,他心灰意冷的眼底,泛著沒有人能懂的挫折感。

  能狠下心的人,通常不懂自己狠心的舉動有多傷人。不懂愛情的人……似乎可以永遠如此絕情。

  非星期假日的咖啡館,上午通常沒幾個像學生的年輕人出沒,以至於角落窗邊的年輕身影,在這家咖啡館稀鬆的幾桌客人裡頭,似乎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可不是嗎?稀少的客人裡,除了幾個嗜飲咖啡的老人、作伴出來閒逛的主婦、幾個忙裡偷閒的業務之外,並沒有其他客人。

  「久等了,這是你們的拿鐵和曼特寧。」送咖啡上桌的女服務生,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幾眼,總覺得店裡平空來了兩個養眼人物。

  有帥哥看,縱使是枯燥的工作,上班好像都變得快樂起來。

  呵,她今天替別人代班真是代對了呢!

  「謝謝。」梓嵐一個勁兒地看著玻璃窗外,項崇恩只好對服務生微笑。

  「不客氣。」女服務生有些臉紅,不捨地走開。

  大學生的帥哥,笑起來就是那麼迷人哪!要是男朋友的條件能有他們一半出色,她肯定願意為男朋友做很多很多的事,至少會這麼想啦。

  項崇恩在曼特寧咖啡裡加了糖和奶精,淺聞著咖啡濃郁的香味。

  兀自喝了幾口咖啡之後,看著梓泉安靜的側臉,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和平」到有些詭異。

  雖然說這樣沒啥不好,可是……就是感覺不對勁。

  梓泉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正常」啊?太安靜了……一點都不有趣。

  「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樣。」凝視著那張清晰可見青色血管的白皙臉孔,項崇恩終於忍不住發表意見,有點不滿的意味。

  離開學校以後,不管他說了些什麼,梓泉不是靜靜地望著他,就只是簡單地回了幾個字。

  脾氣倔強的小子跑哪兒去了?

  老實說,這種無聊的感覺快讓他抓狂了!

  將視線從窗外轉到項崇恩臉上!梓嵐表示瞭解地點了點頭。

  「別老用你那黑不溜丟的眼睛看我。」項崇恩皺起眉,突然提出要求。

  雖然不明白梓泉是不是被外星人掉了包,所以才能有這種一點邪念也沒有的眼神,可是……這種眼神著實讓他心慌。

  好吧,他承認自己有許多的壞心眼,遇到這種清純的眼神當然沒轍了。

  太單純和溫和的人,都是他無法招架的類型。

  「我不能看著你嗎?」梓嵐還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項崇恩。就他短時間內的觀察,項崇恩似乎是個安靜不太下來的人,給人很有活力的感覺。

  一種他無法展現、總是缺乏的能量,所以,很讓他羨慕。

  「可以是可以……」見他有了較多的反應,項崇恩總算鬆了口氣笑謔。「可是你這樣看著我,要是害我愛上你的話,你可要負責任喔!」

  「怎麼負責?」梓嵐平靜地問。

  愣了一下,項崇恩不由得苦笑,「當然是負責愛上我!」

  首次玩笑開得那麼辛苦,讓他懷疑梓泉是把他的話當真了,還是完全缺乏幽默感?依他看,八成是後者吧。

  「如果我真的愛上你,你該怎麼辦?」梓嵐冷不防地問。

  不用說,他也知道項崇恩是在開玩笑。就因為知道他是開玩笑的,讓他更想知道他怎能開出如此不擇後果的玩笑。

  就算是千分之一的機率,他還是有可能真的愛上他。

  到時,他該怎麼辦?

  「我……」意外於他的問題,項崇恩幾度張了嘴,竟然說不出答案。不過是個簡單的玩笑,他卻如此認真,的確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可能嗎?這個時而倔強、時而冷漠、時而溫和的傢伙,會那麼聽話地愛上他?三歲小孩也沒那麼乖吧?

  他突然有點想研究一下梓泉腦袋裡的內容物。

  「隨便說說就是不負責任了。」直視著他困惑的表情,梓嵐意喻深長地道。無心的人,最容易傷人而不自知。

  像他這種條件出色的對象,很多人都會渴望獲得他的青睞。所以,他更該為所說的話負起責任。

  情緒千百種,人類最不能容忍的感覺,不就是真心相信後的幻滅嗎?

  一句話,能讓人笑,能讓人哭,他不該不懂。

  「說真的……你好嚴肅呢。」項崇恩不知如何是好地笑了笑。

  不知如何解釋,不過他說話向來會看對像和場合。

  大部分時候,篤定對方不會愛上他,他才會說出輕佻隨便的玩笑話。別提對方當真會如何,他可是怕極了惹來無窮的後患。

  簡單的說,他項崇恩再厲害也只有一個,哪能應付所有愛上他的人?

  光是向他表白過的人,就有一籮筐了……

  「會嗎?」聽見他的話,梓嵐倒是淡淡笑了起來。

  因為想見他一面,特意和泉交換身份上學,並不是為了討論他的責任感,所以他沒打算把氣氛弄僵。他很喜歡項崇恩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柔感。

  「不會最好。」見他笑了,項崇恩的感覺好了許多,很快就恢復一貫的笑謔。

  「老實說,我很不習慣和嚴肅的人相處呢。」

  原來笑起來很好看嘛!

  梓泉像是換了一個人,他決定自我調整過來;不調整,他會混亂得太厲害。

  還好他的個性本來就是屬於窮則變、變則通那類型。梓泉的個性變了多少,撇開比較無聊的感覺,他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似乎考慮了一會兒,梓嵐突然收起笑容問:「你說過,如果我不要我這條命,就送給你對吧?」他還記得他那天說過的話。

  雖然他當時曾經認為,那人是腦筋有問題。

  「呃,我好像是這麼說過……」沒想到梓泉會這麼問,項崇恩足足呆了半晌,方才慢半拍喊道:「啊!你承認發生過那件事了?」

  昨天,他還一副打死不承認的樣子。

  「那好,我現在把命送給你,你要如何處置?」點了下頭,梓嵐並未解釋否認過。

  看見他錯愕的表情,梓嵐又說道:「我想知道,如果我把命送給你,你要拿來做什麼?」

  要了別人的命,總得有番作為。不知為何,他很想知道他能有何用途。

  「做什麼呀……」項崇恩搔搔頭,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又不是白癡,他哪會真的以為隨口說說就有人會把命送給他呢!機率幾乎等於零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先花腦筋去想要怎樣。

  「你不是要帶我去曬太陽嗎?」不等他回答,梓嵐突然又道。

  「呃,曬……曬太陽?」

  點了點頭,梓嵐的視線轉向玻璃窗外,盯著對街高聳的建築物所造成的陰影,兀自說:「這裡曬不到什麼太陽。」

  「你想曬太陽?」盯著他蒼白的膚色,項崇恩總覺得他應該是那種不太喜歡曬太陽的人才對,否則也不會選擇這家咖啡館休息。

  他的臉色,似乎比昨天蒼白許多,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項崇恩突然擔心起他的身體狀況。

  「想。」梓嵐的眼神移回他的臉上,簡單地應了聲。他那對烏黑的瞳眸裡,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僅僅寫著想曬太陽的意願。

  離開醫院,他就直接被送回家裡,是許久沒有好好曬太陽了,乘機去曬曬太陽也好。

  這幾年身體健康許多,他並沒有小時候那麼虛弱,大家卻彷彿陽光的熱氣也能傷害他一樣的呵護著,想來就有點好笑。

  雖然心臟有點小毛病,他主要患的病卻是氣喘啊。

  除非有過敏源,否則沒聽過陽光會對氣喘病有影響的吧!

  就算心臟方面也有點小毛病,不做過分激烈的運動就行了。

  聽見他不強勢卻肯定的要求,項崇恩想不出反對的理由,只好聳聳肩道:「好吧,既然你想曬太陽,就去曬太陽!」

  天氣這麼好,浪費在咖啡館裡或許是可惜了些。

  不難的事,他向來不在意成全別人的希望,配合度頗高。當然了,一切的配合建立在不妨礙他的個人意願之上。在別人眼中,他恐怕是自我到了極點。

  佔地廣大的森林公園,因為寬闊而顯得人群稀疏。

  大概是因為非假日,時間又還早的關係,在公園裡遛達的大多是溜狗、溜鳥的閒閒人士,或是在公園裡散步、下棋、三五成群聚集聊天作伴的老人,或者是帶著稚齡孩子來走走的家庭主婦。

  四下的景象,大多是優閒而輕鬆的。

  公園裡,暖暖的陽光之下,似乎脫離了現代社會忙碌的腳步。

  「我們脫鞋走這個吧!」站在一條百尺長的健康步道前,盯著步道上頭大小不一的圓滑石頭好一會兒,梓嵐突然對項崇恩道。

  「這個……走起來會很痛耶!」盯著那些石頭,項崇恩有些猶豫。

  雖然說是健康步道,他可不認為走完這趟自虐之路,身體就能健康到哪裡去。走不到一半,腳底就會痛死倒是真的。

  「身體不好的人走這個才會痛,我看你的身體倒是不錯,應該比我好吧?」不管項崇恩走不走,梓嵐蹲下身開始脫起鞋襪。

  從來沒試過,所以他很想嘗試看看是啥滋味。

  「就算身體健康,會痛的人還是會痛啊。」忍不住咕噥,項崇恩還是認命地跟著脫鞋子。

  身體看來少說比他好上N倍,都被說成這樣了,不捨命陪君子行嗎?這個臉他丟不起,豈能輕易讓人給瞧扁?

  又不是沒走過這玩意,他會不知道走起來有多痛?

  嘖,走就走,幹嘛還要脫鞋子呢?

  「會痛也是對身體好。」反正沒有壞處,就當是自我訓練忍耐力。無論痛還是不會痛,興致勃勃的梓嵐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的身體已經夠好了。」歎了口氣,項崇恩側眼睨著他說:「看在我捨命陪君子的份上,下次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對我的態度至少也好一點。」

  頓了一下,梓嵐回望著他,「很難。」

  除非泉的想法有變,否則誰也不能改變泉對他的觀感和態度。

  「一點點就好,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嗎?」項崇恩狀似不滿地抗議。梓泉直截了當的拒絕,多少讓他覺得有點受了傷。

  不知為何、他希望自己在梓泉的心中有些特別。至少得比其他人重要一點點。

  「通融不了的事,你再要求也沒有用。」給了有些模糊的回答,梓嵐突然從地上站起來,轉移話題問:「你好了沒有?」

  除了自己以外,他很懷疑泉肯讓別人親易接近。

  「好了,可是你的冷漠讓我很灰心,實在沒啥想走的勁兒。」跟著站起來,項崇恩半開玩笑命埋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希望,也不用神仙教母的仙女棒幫忙,明明不是很難做到的事,你幹嘛那麼小氣?」

  凝視著他發怨的英俊臉龐,梓嵐的嘴邊突然浮起淺淺的笑,他發現項崇恩這個人真的很有趣。

  那抹笑又淡又輕,不仔細看幾乎難以發現,卻教項崇恩一瞬間看傻了眼。雖然那抹幾不可見的笑容,有種溫柔秀氣的美感,但陽光打在他蒼白虛弱、缺乏血色的臉上,卻讓人感覺他就快消失了一般。

  不,他不要他消失!

  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震了一下,項崇恩立即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好好的一個人,又不可能說消失就消失,他是在發什麼神經哪?

  可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別丟下我!」梓嵐突然扯住他的手。

  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項崇恩並沒有甩開他有些冰冷的手,只是莫名所以地笑道:「我不是在這裡嗎?還等著陪你走石頭哩,你以為我要去哪裡?」

  「我是指……」別在看著他的時候,心底想著別人。

  答案一清二楚,尷尬的梓嵐卻無法說出心底的話。受過的傷害,還明明白白的烙在他的心靈深處。

  他想抽出自己鹵莽的手,項崇恩反而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似乎想為地冰涼的手帶來一些些暖意,對他笑道:「走吧,你不是想走嗎?」沒等他回答,項崇恩已經拉著他的手,走上滿是鵝卵石的健康步道。

  愣了一下,盯著那牽著自己的大手,梓嵐浮起淡淡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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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49: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好像很開心?」

  面對梓泉突如其來的猜測,正在喝水的梓嵐不由得嗆了一下,差點被那口來不及吞下去的水給哽著,錯愕地轉過頭來。

  「你沒事吧?」見他咳了好幾下,梓泉立即上前關心的問。

  「沒事。」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來,幾乎嗆出眼淚的梓嵐勉強搖了搖頭,有些苦笑,「我只是有些意外你的問題。」

  「意外我發現你的快樂?」瞅著和自己神似的容貌,梓泉幾乎咄咄逼人。

  沒回答他的問題,梓嵐反問:「你哪裡看出我開心了?」

  「從外面回來以後,你的眼神裡一直有著笑意,你自己沒發現嗎?」本來佔據嵐眼中的蕭索和落寞,不知何時已消退許多。並非不高興嵐能開心起來,只是梓泉一直希望能讓嵐開心起來的人是他自己。

  梓泉無法平衡他始終做不到的事,外人憑什麼能做到?那項崇恩有三頭六臂不成?!真教人不甘心哪!

  閃避泉的眼神,梓嵐閃爍其詞道:「還好吧。」

  相處一天,項崇恩讓他暫時忘了過去的事,帶給他快樂美好的一天是事實。不知道有多久,他都沒這麼開心過了,所以不能怪他心情好吧!

  光想到項崇恩走健康步道時,痛得不斷哇哇叫的誇張模樣,他都會忍不住想笑。

  不管項崇恩是不是故意逗他開心,都讓他打從心底笑了好多次。

  自然而然想笑的感覺,讓人覺得格外輕鬆。

  「你怎麼說就怎麼樣吧!」沒拆穿他想掩飾的意圖,梓泉突然道:「對了,我想還是告訴你比較好……我早上遇到陸璽春了。」

  「喔。」笑意無聲無息的自眸底抽離,梓嵐只能困難地應了聲。

  想強裝若無其事,他的身體還是明顯地震了一下。本以為早就忘記的人,可光是聽到名字就深受打擊,讓他倍覺無奈,懊惱不已。

  「你不想聽,就當我沒提過這個人吧。」梓泉觀察著他的神色。

  就算是敏感的話題,逃避一輩子也不是辦法,所以他還是希望嵐能早日接受事實,將那個混帳徹底從心底抹去。

  猶豫了會兒,梓嵐還是搖頭問:「他還好嗎?」

  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包括不諒解的恨意。

  第一個情人,只當他是別人的影子,他都能在對方猶豫、無法抉擇的時候退讓成全了;第二個情人認錯了人,展開錯誤的追求又如何?錯只錯在他太晚發現真相,所以在第二次戀愛中放下太多感情。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那段匆促結束的愛情才會帶給他那麼大的打擊。

  說到底,他就是缺乏戀愛運。

  「你問我的話,我看是健康得像頭牛。」帶著嘲意冷嗤,梓泉忍不住提醒:「不過,他好不好都不關我們的事了。」

  「泉,你……」凝視著泉,梓嵐有些話溜到唇邊欲言又止。

  其實,他希望泉別因為他的關係,那麼厭惡陸璽春,否則他就太可憐了。

  面對著相似的外貌,卻擁有絕然不同靈魂、性格的雙胞胎弟弟,梓嵐終究還是無法把心中的話說出口。這種事,就算他說了也沒用吧。

  梓泉等著他的下文,他卻什麼話都沒說。

  正在和夏傑說話的項崇恩,遠遠看見梓泉走來時眼神一亮。

  在其他學生關愛的注目下,他附在夏傑耳朵旁說了幾句話,便興沖沖地轉移目標。

  老遠就注意到項崇恩的梓泉,看到他朝自己跑來立即想躲開。若非他已經看到他了,他肯定趁他不注意掉頭就走。

  一大早就遇見這個討厭鬼,今天肯定不是什麼幸運日。

  真倒霉,早上應該拜一拜再出門才對!

  「嗨,早啊!」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項崇恩走到他面前。經過昨天愉快的相處,他相信梓泉應該不會擺臉色給他看。

  「別隨便靠近我!」看見他的手伸過來,梓泉立即斥道。

  可惡!早知道讓嵐和他見面會引來後患無窮,偏偏他就是拒絕不了嵐的要求。出乎項崇恩的意料之外,梓泉為了避開他的碰觸退得好快。

  項崇恩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露出複雜的臉色和眼神,不解地問:「怎麼了,你今天心情又不好嗎?」

  心情說好就好、說壞就壞,哪有人變臉像變天一樣的。

  遇到梓泉,讓他體會了何謂陰晴不定的個性,直覺得挫敗。

  「不,我只是討厭不長眼的笨蛋!」梓泉用有些賭氣似的口吻說道。

  同卵雙胞胎的外貌難以分辨,初見時總會容易讓人混淆沒有錯,可是這傢伙昨天和嵐相處一整天,多少也能察覺昨天的嵐和今天的他有何不同吧!

  察覺了,就該知道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結果,他只是一個不長眼的笨蛋!

  受到如此明顯的厭惡排斥,項崇恩不怒反笑,眸中閃過興味的光芒柔聲道:「小親親,你今天的口氣還真沖呢,昨天的態度就可愛多了。」

  他曖昧的語氣,立即引來身旁陣陣喧嘩。

  不用說,最新的八卦消息,會在中午以前傳遍整個校園。

  問他的感覺?嗯,想到受不了莫須有傳聞的梓泉會相當困擾:哈,當然是有趣極了。

  誰教梓泉對他忽冷忽熱的嘛!

  「別喊得那麼肉麻噁心,誰是你的小親親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梓泉倏地垮下清秀白皙的臉,臉色難看到極點。

  該不會是嵐他……昨天他們到底做了什麼?該死!

  要是他們進展太快的話……

  他會想,砍人!

  「唉,難得我們昨天相處得那麼愉快,我不能當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嗎?」煞有其事的歎了口氣,項崇恩開始懷疑梓泉的雙重性格有多嚴重。反反覆覆的個性雖然有趣,總得先摸清和他相處的模式才行。

  一旦找到相處的方法,他肯定會覺得更加新鮮。

  「不能!」梓泉本能否決。

  跟他當好朋友的人是嵐!要不是梓嵐求他別拆穿,他早就忍不住把真相說明白,好把彼此之間的界線劃清楚。

  畢竟上學的人是他,要忍受此種騷擾的人也是他!

  「為什麼?你對我的好感全在昨天用完,決定從今天開始討厭我了嗎?」項崇恩平心靜氣地問。老實說,他還在適應梓泉的陰晴不定。

  不早些適應,似乎會讓他消化不良。

  「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梓泉撇了撇嘴冷哼。打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準備對他改變觀感,但不知為何,項崇恩大受打擊的表情,好像刺了他的心一下。「那昨天的你……」是假象?昨天的梓泉明明十分友善,全然不排斥他的任何親近碰觸。

  從沒喜歡過?!多傷人的說法哪!好似他這個人一無可取似的。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歸屬於討人厭的類型,項崇恩的表情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看來,他得回家照照魔女鏡,好好自我檢討檢討了。

  因為項崇恩的質疑,梓泉無緣無故煩躁起來,有些強詞奪理道:「昨天的我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是今天的我!」

  「那明天的你呢?」項崇恩突然很好奇。

  會不會冒出第三、第四種性格啊?會的話那可有趣了。

  「你夠了沒?」聽出他期待的口吻,梓泉的心底隱隱冒起一團火,突然覺得懶得再和他扯下去,索性在扭頭走開之前丟下話:「不是有個最愛了,要煩人去找他,你還招惹別人幹嘛!」

  這種無聊份了,簡直是煩死人了!

  托無聊份子三番兩次糾纏所賜,這星期校內的八卦名人榜,他八成會榮登前三名人選,耳根子清靜不了了。跟學生會名人扯上關係的人,想躲在人群角落納涼也難。

  從來沒當公眾人物的打算,他更討厭外人意喻不明的私語和投射而來的目光。而且,他總覺得夏傑臨去前,給了他很奇怪的一瞥。

  距離太遠,那一瞥的眼神裡該不會充滿敵意吧?他可不想讓人緣極佳的夏傑仇視。

  嘖,果真是煩死人了。

  沒上課心情,他決定打道回府。

  不用說,項崇恩當然比誰都清楚,梓泉口中的最愛是指夏傑。

  自從夏傑從平成高中保送平大以後,他曖昧不明的態度的確引來多方揣測,甚至造成許多空穴來風的荒謬傳聞,難怪梓泉會認為夏傑是他的情人。

  那些揣測和傳聞,他從來沒放在心上過,此刻更不會為了子虛烏有的事傷腦筋。

  事情來了就面對,煩惱沒來不去想,向來是他力求生活簡單的方式之一。

  其他人不管!對於梓泉的誤解,他決定以自己的方式解決。

  「嘿,別吃醋嘛!」梓泉朝外走沒多遠,項崇恩就追上他的腳步,用自以為瞭解的口吻玩笑道:「大不了,我叫小傑把最愛的位置讓給你。」

  其實在對黎揚死心以後,他心中最愛的位置就沒讓人坐過。

  說和做常常是兩回事。嘴上胡說八道,不代表他曾讓人駐進心底。

  曾經用情太深,要徹底遺忘舊愛談何容易?經過一年多,他只是讓時間慢慢沖淡感覺,強迫自己接受事實,漸漸想開了而已。

  「省省吧,我承受不起。」一心想甩掉他,梓泉壓根兒沒停下腳步。

  一如傳聞花心,是個該下地獄的傢伙。

  不行,為了避免舊事重演,他絕不允許嵐和這種人牽扯太多。雖然能讓嵐轉移目前的低潮,心情好起來是件好事;然而,光想像要是嵐不小心愛上項崇恩,會引來何種後果,就讓他心底發毛。

  指望項崇恩專情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用不著項崇恩招認,他也知道他只當他們是一時的樂趣而已。

  「別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凡事要做了才知道。」牢牢跟緊梓泉的每個腳步,他可沒被甩掉的打算。今天沒課,他可是為了他才早起上學的!會先碰到小傑,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有些事,不用做也知道結果。」他賭不起,更沒辦法拿嵐來賭。

  以目前來說,惟一讓他感覺好些的,是他們脫離了學校裡的隔牆耳,說什麼都不會成為平大學生茶餘飯後的笑談。路上擦身而過的歐巴桑聽到詭異的對話,怎麼想、怎麼側目竊竊私語,已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或者說,不在他生活圈範圍內的人,他從不放在眼底。

  項崇恩不以為然地搖頭,諄諄教誨著:「生命可不是那麼死板的東西,你沒聽過有個詞兒叫作『出人意料之外』嗎?」

  其實他不像那種宿命派,凡事想不開的類型。

  「你到底想怎樣?」梓泉倏然停住腳步,冷硬地面對項崇恩。

  照項崇恩厚臉皮的程度,說不定會死皮賴臉的跟著他回家去。一回家,他和嵐的身份豈有不曝光、穿幫的道理?嵐肯定會怪他不守信用,他不想被嵐討厭,無意當那莫名其妙的冤大頭。

  「沒啥惡意,想跟你做好朋友而已。」項崇恩涎著討好的笑臉。

  好好的,他能拿人家怎樣?本來就是因為一股好奇心,想多瞭解對方而已。畢竟能讓他好奇的人物,這兩年似乎是愈來愈少了。

  「你怎麼想是你家的事,但是……」決心把話說清楚,梓泉以強硬的能心度,直視著他漂亮的黑眸道:「請你尊重一下我的意願,OK?」態度強硬,只因他擔心不下點解決項崇恩,往後的日子將會後患無窮。

  毀了他平靜的校園生活也就罷了,不能讓項崇恩有機會傷了嵐的心。

  有些後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得住。

  本來不想主動提起,項崇恩終究還是哭笑不得地提醒他:「就在昨天,是誰說要把命送給我,等我決定好要做什麼就告訴他的?還記得嗎?」

  昨天還覺得他很認真,今天聽他的口氣就像是被他耍了似的。

  睡一覺醒來,他這個原本握有生殺大權的「主人」,就降級成了他避之惟恐不及的討厭鬼?讓人意想不到,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變天。

  真多變的世界是不?呵,有趣到讓人捨不得想不開。

  「是……我?」梓泉幾乎不想問。

  並非他想表現裝蒜、沒這回事的本事,而是他根本不曉得有這回事。嵐簡單交代了他們昨天的行程,顯然有些事忘了順便說清楚。

  嵐那個笨蛋!好歹也用用大腦!

  既然要隱瞞他們是兩個人的身份,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說不得,難道就不能試著分清楚嗎?莫名其妙就被賣了,誰的感覺能夠平衡好受?

  嵐一點也沒想到他的立場會多尷尬。

  「你說呢?」項崇恩挑起眉反問。

  這小子一天就變出絕情的模樣,不會翻臉不認帳吧!對於梓泉的事,他突然覺得很沒有信心,不免暗自失笑自己的失常。

  「別問我!」梓泉有些惱羞成怒,索性拒絕回答。

  「不問你,要我問誰呢?」項崇恩瞥了眼三三兩兩走過身邊的路人,好整以暇地道:「那些可親的歐巳桑,還是好像很和藹的老伯伯嗎?」

  「你高興問就去問,不關我的事!」聽出他的諷刺,梓泉的臉色更難看。

  項崇恩突然握住梓泉的手腕,將他往自己的身體用力一拉,讓來不及反應的梓泉跌入他懷裡,明知他會有何不悅的反應!仍厚著臉皮笑道:「小親親,在你說要把小命送給我的時候,就很有關係了。」

  愈是反抗的人,通常愈讓他覺得具有挑戰性。

  消遣品,則是他目前正需要的東西。

  「你——」愣了一下,梓泉立即掙扎,僵硬的臉蛋不覺漸漸被怒氣佔據,開始有些漲紅。

  「你幹嘛?快放開我!」

  可惡,這傢伙在大庭廣眾之下幹嘛?大家都在看他們了!

  沒理會路人指指點點的舉止,項崇恩彷彿沒注意到路上還有別人,專注的眼神始終放在梓泉的臉上,無厘頭道:「沒幹嘛,可能是有點冷。」

  是冷,所以需要另一個人的體溫來暖和。

  「冷?現在是夏天!」梓泉直覺得有人欠扁。

  熱得會讓人汗流浹背的天氣,竟然有人睜眼說瞎話說會冷!忍不住仰頭看了一眼艷陽高照的天空,他很懷疑這人的感覺神經出了問題。竟然連天氣是冷是熱都分不清楚了。

  「就是夏天才冷嘛。」項崇恩緊抱著他的身體不放,似有感歎。「夏天,心卻冷得不像話,格外討厭不是嗎?明明該是開心的季節,誰知道竟會有人對我如此冷淡,昨天還甜得像小親親的人,今天卻像個陌生人一樣,教我怎麼調適……」

  聲音充滿感情,哀怨得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他幾乎要佩服起自己。

  「夠了,你以為你在演肥皂劇嗎?」打從心底泛起滿身的雞皮疙瘩,梓泉忍著噁心冷嗤一聲,帶著憤怒打斷他沒頭沒腦的話。

  說的是哪國鬼話,教人一句也聽不懂!

  因為太生氣,讓梓泉忘了掙扎,一個勁兒地死瞪著項崇恩英俊的臉。管他有多少人在看,他滿心莫名其妙的感覺,根本無暇去管路人的注目。

  可以的話,他肯定會踹項崇恩幾腳。

  「唉,你太不浪漫、太不善解人意了吧!少男情懷總是詩啊,怎麼把我抒發的情感說得那麼俗氣?」俯視著懷裡怒氣騰騰的容顏,項崇恩玩得更起勁。

  近距離瞧,讓他覺得梓泉的黑瞳好特別。

  漂亮的眼眸裡,滿滿是讓人感興趣的傲氣與倔強,讓本來準備開完玩笑、打算見好就收的項崇恩,突然留戀起這具溫暖的身軀,有些不捨得放手。

  不捨得?上一次有這種感覺,似乎是一年以前的事了。

  頗令人——值得琢磨深思,是不?

  「我發現你說話的方式還真不是普通的噁心。」說的人若無其事,聽的人都臉紅心跳,噁心得想吐了。梓泉猛在心底作嘔,身體卻熱了起來。

  少男情懷總是詩?老天,讓他死了吧!

  噁心斃了!

  朝他眨了下眼,項崇恩只當作他在讚美,以高深莫測的笑容謝道:「Thanks,我也覺得我說話的方式很有創意。」

  梓泉皺緊了眉,週遭的竊竊私語突然傳進腦海。

  猛然,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還在該死的項崇恩懷裡動彈不得,猝然怒道:「你要抱我抱到什麼時候?」他的臉漲得更紅了。

  「嘿嘿,抱到我心情爽為止。」揚了揚眉,項崇恩笑得非常、非常欠扁。

  因為感覺很特別,讓他想從梓泉身上挖掘新鮮的感覺,找回久違的悸動。抱著梓泉的感覺,讓他突然覺得他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你別太過分!」

  梓泉以為被耍而為之氣結,自然不明白項崇恩此刻的心思。可一旦明白了,他會更拚死的掙脫項崇恩的掌控,帶著梓嵐躲到世界的盡頭去。

  「我不覺得自己過分呀。」項崇恩聳了聳肩。

  嘿,賴皮可是他項崇恩的專長呢!要和他比厚臉皮的功夫,幾乎不和人交往接觸的梓泉自然望塵莫及,怎麼說都略遜一籌。

  「你別欺人太甚!」除了惱怒,梓泉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長得一副斯文的模樣,這傢伙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出乎意料大得嚇人。他的身體雖然比嵐好很多,可是力氣方面仍大不如人。

  早知有今日,他肯定會努力運動,加強自己的體能。

  有力氣,也不會落得此刻受制於人的下場。

  如果他索性大喊救命,不知道會不會有善心人士伸出援手?不,不行,喊救命實在太丟臉了,男人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豈不貽笑大方?

  「呵呵,你很可愛呢。」能猜測他眸底閃爍的掙扎,項崇恩真心笑了起來。

  聽見他莫名其妙的話,梓泉愣了一下。

  下一秒——

  他整個人往前一靠,用力朝項崇恩的腳狠狠踩了下去。顯然,他全然不當項崇恩的話是種讚美,反而認為那是一種天大的侮辱。

  男人被個男人說是可愛,他可能感到高興嗎?

  會高興才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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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50: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原來,真有這麼一天哪!

  教室裡,聊了一會兒天,發現項崇恩始終東張西望、有些心不在焉,夏傑壓抑笑意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問:「你在找誰嗎?」

  「沒有啊。」被逮著分心的項崇恩,立即否認的搖頭。

  不曉得是不是他多心了,好像不管他什麼時間過來,都看不到梓泉的人。就連早上校門口的攔截,最近也總是徒勞無功,枉費他起了好幾次大早。

  那小傢伙不會都沒來上學吧?老實說,痛得要命的腳指頭,讓他忘不了梓泉的存在,連續找了他的身影好幾天。是不是生病了?看他一副隨時會病倒的模樣,似乎是挺有可能。

  「哦,真的沒有嗎?」夏傑擺明不相信的口吻。

  望著夏傑努力忍住笑意的清秀臉龐,項崇恩索性欺身問:「有又如何?」

  如果梓泉生病了,他決定向夏傑問地址去他家看他;如果梓泉是存心躲著他,那就另當別論了。不論如何,都要先探聽情況。

  反正誰都知道,他最近對梓泉感很感興趣。

  沒想到項崇恩會如此坦白,夏傑倒是有些微的錯愕。錯愕之後,他突然說道:「死心吧!你等不到他的。」

  「為什麼?」項崇恩就是要知道原因。

  不用挑明,他也確定他和夏傑說的絕對是同個人。

  望著項崇恩不自覺嚴肅起來的表情,夏傑慢慢確定一些本來不確定的事,高興和不捨的情緒湧上心頭,沉澱了一年的感觸突然更加複雜起來。

  唉,如果崇恩已經脫離過去找到屬於他的幸福,那……他和朱炎之間呢?

  能讓過去好好的成為過去,他會比較快樂吧!夏傑暗歎在心底,最後還是給了項崇恩那個他最不想要的答案:「因為他在躲你。」

  在梓泉躲了幾天以後,終於還是被項崇恩給攔截住。

  聽夏傑說,有人看到梓泉整個早上都待在圖書館裡頭。因此,不管學生會成員會如何看待他的舉動,他馬上迫不及待的離開學生會跑向圖書館。

  再見不到梓泉,他就要向夏傑要梓泉的課表,在上課時間每堂去突襲。

  梓泉不至於為了躲他,翹掉所有的課不修學分吧!他想自己沒那麼大的魅力。人家都說天涯若比鄰了,就不信他永遠都堵不到人!

  來到圖書館,他立即四下逡巡梓泉的身影,很快也有了發現。

  雖然梓泉背對著圖書館入口,可是項崇恩一眼就知道,那個靠角落坐的背影絕對是他。

  對自己尋人的眼力,他還有幾分小小的自信。

  一旦發現目標,他便放慢倉促的腳步,輕聲地朝目標而去。

  想給梓泉一個驚喜,所以他不斷以手勢示意認識他的人噤聲。

  還好這裡是必須保持安靜的圖書館,看管圖書館的老小姐又是出名的母老虎,誰敢在圖書館裡喧嘩根本是不要命,肯定會馬上被扔出圖書館,所以大家只是一個勁兒地瞪著他看。

  話說回來,若不是為了梓泉,不說話會死的項崇恩,肯定打死也不會走進這個「聲管地帶」。要他說話看人臉色,不如餓他個幾天算了。

  聲管地帶——即所謂的聲音管制區是也。

  基本上,以他在學校的知名度,實在不應該走進圖書館自找麻煩。

  可是,難得能在這兒看到他的人,要多克制才能把驚呼忍下吧!就他記憶所及,學生會裡那一票人,似乎沒人不知自重地會晃來圖書館。

  要是讓平大的學生誤以為能常在圖書館裡看到學生會的成員,圖書館肯定會成天爆滿人潮和噪音。到時,圖書館的老小姐肯定會不假辭色,將學生會的成員列入黑名單,請求學校禁止他們進出圖書館。

  瞧,現在那個老小姐不就瞇著眼,像禿鷹一樣盯著他瞧,好像他要是引起任何騷動,就準備抓起他的領子把他丟出去似的。

  帶著失笑和無所謂的心情,項崇恩終究還是來到梓泉的身後,看到他盯著一張被捏皺了的紙發呆。

  發現紙上似乎寫了些文句,他忍不住探頭去看。

  我愛過一個男孩,一個開朗耀眼的男孩,然而愛上他的過程,總是不斷地感受無奈,不停地受到傷害。

  日子過去,彷彿愛得太久,不覺犯下太多的錯誤,開始無法清楚明白,愛的是他,還是那份戀愛的感覺;到了最後,怕了得到答案、怕了他敷衍給的笑容、怕了他眼神中面對不同靈魂的冷漠。

  他的遺憾,我終究無能為力;如今只能對自己說,我曾經愛過一個男孩。

  山風於空涼的夜

  「山風是誰?」

  被後頭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梓泉不小心挪動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立即引來眾人更多的注意,以及圖書館管理員的側目。眼看著老小姐就要走過來,梓泉快速地把東西一收,立即捧著書走出圖書館。

  項崇恩自然跟上他的腳步,無意留戀於圖書館內。

  離開這個地方,他們也才好說話。

  該死,這傢伙從哪個地洞裡冒出來的?疾走中的梓泉不由得暗自咒罵。都賭上被當的命運翹課躲進圖書館裡,為何還是躲不掉這個瘟神!

  瘟神啊,真是討人厭的東西。

  配合梓泉不想惹人注目的腳步,項崇恩直到偏僻的角落才拉住他的手,以強勢之姿道:「別走了,你想躲我一輩子嗎?」

  「到你畢業就夠了。」被迫停下,梓泉忍不住咕噥。

  項崇恩已是大四學生,到他畢業只剩下不到一年,就當他不敢和瘟神打交道,避開他總行了吧。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忍一忍就會過去。

  打定了主意,梓泉閃他閃得比啥都快。

  項崇恩當然不知道,梓泉甚至弄到他的課表,很清楚他什麼時間忙、什麼時間會有空,完全配合他的課表計算如何躲人。為了躲瘟神,花了他一千元買課表,讓感覺沒天理的梓泉覺得很嘔。

  夏傑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

  一千塊對一個學生來說,可是個頗大的數目耶!

  愣了一下,項崇恩不由得失笑,「我什麼都沒聽到喔。」雖然聽夏傑說了,他倒沒想到梓泉會坦白承認他在躲自己,以至於頗為意外。

  還以為他會鬧彆扭,一如往常倔強地死不肯承認呢。

  瞪了他一眼,梓泉生著悶氣不想說話。

  「別板著一張生氣的臉,會讓我覺得太可愛而無法自制的喔。」他笑誚。

  「無法自制?」梓泉不懂他的意思,本來不想說話還是開口問了。有些事情,不搞清楚他會覺得心底有疙瘩,總覺得不太踏實。

  「喔,你不懂什麼叫作無法自制嗎?」項崇恩的眉輕輕佻起,神態似猶豫了幾秒,眼神中乍現一抹狡詐的光芒,忽而朝梓泉的臉欺去。

  「就像這樣。」

  在梓泉瞪大黑眸、張著嘴,難以反應發生什麼事的時候,項崇恩扶住他略顯纖瘦的臂膀,以柔情之姿吻住他訝異的嘴唇,趁他張嘴之際滑進了軟舌。

  味道很甜,讓項崇恩忍不住多品嚐了一會兒。

  一瞬間,他確定了自己的感覺,發現他對梓泉的好感已經超過了界限。

  沒有因為突然的發現產生太多驚慌,像是得到王子給睡美人的吻,他只是靜靜感受沉寂已久的情感慢慢復甦,再次體會到喜歡上人時會有的悸動。

  心臟躍動著,像是興奮於久旱逢甘霖。

  真要問他喜歡梓泉什麼地方,其實他說不上來;就是說不上來,他才發覺自己對他的好感異於常人,能有所區別。

  這一次,或許他能得到一份完整的愛情。

  雖然梓泉的個性是如此反覆不定、難以捉摸。

  從震驚中回神,梓泉不知從哪兒生來的力氣,猛力推開項崇恩貼近的身體,驚喘地往後退了好幾大步,像是看怪物一樣盯著眼前若無其事的項崇恩。

  感覺唇上還殘留著溫熱和屬於項崇恩的味道,梓泉不由得瞪著他,抬起袖子猛力地擦拭。

  該死!這混帳對他做了什麼?!

  「你的舉動很傷人呢。」看他幾乎要擦破嘴唇似的力道,項崇恩表面平靜,心底卻在苦笑,被拒絕的感覺果然不好受。

  一定是他拒絕過太多人,所以現在換來了現世報。

  老天爺可真公正無私呵!一點便宜也不讓人占。

  「做事不經大腦、老是不管別人意願,你的舉動才傷人!」梓泉的口氣惡劣,盯著有如深仇大恨的敵人般,只差沒衝上前和他幹架。

  快氣瘋了,他臉上惱羞成怒的火氣,顯然和項崇恩的平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傢伙似乎曾經說過,他的心不夠脆弱,不會那麼容易受到傷害,肯定是厚臉皮到了極點!

  男人啊!他竟然讓男人吻了!

  別說他沒讓男人吻的習慣,這混帳憑什麼隨便吻人!

  「是你一臉茫然,我才覺得說也說不清,用行動解釋比較快啊!」項崇恩一臉無辜地聳肩,自覺聰明好心的神情,想當然耳全無反省之意。除了憤怒,沒從梓泉眼中讀出噁心厭惡的想法,讓他暗自鬆了口氣。

  要是梓泉一臉噁心的表情,他真的會不曉得如何是好。

  「用用你的大腦,這種事你不『解釋』也罷!」敢情,還是他自個兒惹來麻煩和羞辱的?

  梓泉一時說不上話,只能沒好氣的譏誚。

  「是嗎?可是我還想好好再解釋幾遍呢。」項崇恩以溫柔的眼神,深切凝視著梓泉氣得泛紅的臉龐,似還意猶未盡。

  剛吻過而已,項崇恩又懷念起他唇邊那份甜甜的感覺。

  「你別過來!」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梓泉立刻滿臉防備的表情。

  想再好好解釋幾遍?

  他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全是豬糞嗎?

  「別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項崇恩失笑於他的害怕慌張。有些事情光是想想就可以,未必要付諸行動……雖然他很渴望。

  「你已經對我怎麼樣了!」剛才吻他還不算怎樣?見他的大頭鬼!

  倒了幾輩子的霉啊,他才會落到現在如此可憐的處境。

  本來覺得喊救命是很丟臉沒有錯,但必要時卻似乎非喊不可,否則肯定會莫名其妙的失身於男人。別在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慘角落被偷襲就好了。

  「哪有……啊——有了!」才吻了一次而已,哪夠啊!沒有理會梓泉的反應,項崇恩突然興奮得雙眼直亮。

  錯愕的梓泉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卻高興地喊道:「嘿,我想到要你的小命作啥了!」

  啥?一路往後退,梓泉已有拔腿就跑的準備。

  因為項崇恩的表情而打起寒顫,從不祈禱的他不由得在心底畫起十字。

  惡靈退散,惡靈快快退散!

  糟到了極點,梓泉的心情落在寒風肆虐的谷底。

  誰都能從他面帶青色的表情,看出他今天的心情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雖然他平常的話就不多,仍很少這麼明顯的心情不好,擺出讓人敬而遠之的臭臉。

  「他又對你怎樣了嗎?」用過晚餐後,梓嵐私下向他問道。

  泉很明白,他指的人是項崇恩。礙於泉以不願意功課落後為由,再也不肯和他交換身份,所以他只好決定過一陣子再說。

  本來想約項崇恩在校外見面,泉卻因為他和項崇恩約會回來的隔天又犯了氣喘,聯合爸媽堅決反對他擅自出門。

  所以了,他暫時只能每天等著泉回家,詢問些有關項崇恩的事。可惜他每天聽到的事,都是一些泉聽來的傳聞。而他想知道的事,是項崇恩在那天的約會之後,對泉的態度。雖然一個是大四學生,一個是大一學生,可同是平大的學生,一個月下來總會見到面;但泉卻總說沒機會碰面,所以對項崇恩的事無從說起。

  梓嵐很懷疑他和項崇恩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沒跟他說。

  「我不想提他!」光想到項崇恩就煩,梓泉本能拒絕談論有關他的一切。

  今天跑得快,不代表他能永遠躲開那個傢伙。

  然而他的態度,卻讓梓嵐覺得更有異,心底也慢慢有了打算。最後,他以堅決的眼神望著梓泉,不容反對地開口:「泉,我要見他!」

  打聽之後,梓嵐輕易的知道項崇恩人在哪裡。

  要找校園名人,果然是比找一般學生容易多了。所謂的校園名人,自然是走到哪裡都受到注目,動向人人關注。對於想找那些名人的人,老實說是真的很方便。只是……泉算校園名人嗎?梓嵐總覺得有些學生看他的眼神很怪,又不覺得他們是發現他和泉並非同一個人,才會對他特別注目。

  除了父母以外,幾乎沒有人在初見面就可以清楚分辨他和泉。

  很快,梓泉來到物理實驗室的門口,卻被一道往外衝的人影撞個正著,來不及反應已經往後摔去。

  對方似乎沒想到門外有人,想伸手拉他已經來不及,反而一古腦地跟著他摔下去,造成莫大的摔跌聲響。

  「痛!」跌倒又被人壓在身下,梓嵐簡直是欲哭無淚。

  聽見聲音,有個人從實驗室裡跑了出來。

  「對不起,你沒事吧?」

  努力從陌生人身上爬起來,梁修一在一陣頭暈眼花之中,仍試圖弄清楚混亂的情況。他知道是自己衝出來撞到人,所以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把被他撞倒的人扶起來,卻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快手截去陌生人的手臂。

  一轉頭,他便發現項崇恩著急、異於平常的緊張神態。

  總是比誰都冷靜的項崇恩竟然慌了?!

  「泉,你有沒有受傷?泉?」發現是梓泉被撞倒,項崇恩整張臉都綠了,急忙將臉色蒼白的他扶在懷裡,著急地關心。

  「沒……我沒事。」被撞得頭暈,梓嵐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是泉。

  感覺稍微好些以後,他才看見撞上自己的人呆坐在一旁,彷彿哭過的眼直直盯著項崇恩的臉不放。

  突然間,梓嵐瞭解了情況。

  唉,又一個被甩的可憐人,可惜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東西。

  「你確定?」項崇恩不確定地望著他。

  「嗯,我真的沒事,你看看他有沒有怎麼樣吧。」點了下頭,梓嵐的眼神悄悄瞄向失神坐在地上的人,提醒項崇恩還有別人在。

  經他提醒,項崇恩才想起剛被他拒絕的愛慕者。

  然而,發現項崇恩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底的梁修一,瞬間幻滅夢醒,難過地從地上站起來,轉頭就朝走廊的另一端跑開。

  多讓人傷心的事實,項崇恩的眼裡從來沒有他!

  癡纏,只會不斷傷害自己,他還沒那麼傻。

  「我想他會沒事的。」望著遠去的背影,項崇恩朝梓泉淡淡苦笑。

  對於梁修一雖然有些抱歉,可是他還是無法跟沒感覺的人交往。

  認識以來,他對梁修一的感情就僅有友誼,純粹當他是實驗室裡的好夥伴。總是安安靜靜和他並肩做實驗,個性內斂沉默的梁修一會喜歡上他,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察覺項崇恩眸底複雜的無奈,梓嵐同情的思緒也逐漸深沉。

  愛與不愛,永遠都是人生中學也學不會的麻煩習題。

  確定梓泉沒事以後,項崇恩帶著他走進學生會。

  「我找到一個了!」毫無預警,他突然舉起梓泉的手大聲宣佈。

  「找到一個什麼?」項惠紫好笑地望著哥哥沒頭沒腦、卻如獲至寶的神態。

  知道有關梓泉的事以後,她始終樂觀其成。看著他情路走來充滿荊棘、老是不斷地受到傷害,她當然希望親愛的哥哥這回能夠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

  「Lover?」邡聖攸從黎揚打發他好忙學生會公事所給他的填字遊戲中,突然抬起頭來,興致勃勃的大膽假設。他等崇恩戀愛可是等很久了,知道崇恩曾經喜歡黎揚以後,他對崇恩的感覺總有些複雜。

  基於好友立場,他當然不希望自己是個破壞朋友戀情的人,雖然他認識黎揚的時間久過眾人許多。

  「恭喜你了。」不給項崇恩說話的機會,朱炎涼涼地丟給他一句話,若有所思的眼神悄悄瞥了一眼夏傑的反應。

  夏傑的樣子似乎有些在意。

  「謝謝、謝謝。」先是大大方方的感謝,項崇恩才舉起雙掌,以要求注意的手勢宣佈道:「我也很想接受你們的祝福,可惜我找到的是恆的接班人。」

  「我的接班人?」

  隨著扇君恆發出的訝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梓嵐的身上。十幾隻眼睛。就這麼盯著梓嵐蒼白秀氣的臉孔打量。

  「入學成績只差了小傑幾分,他的算數很好喔!」項崇恩得意地道。「恆不是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接任學生會的會計之職嗎?像他這種人才放著不用太浪費了,所以我就帶他來讓你們瞧瞧適不適合!」

  揚起眉,還不能卸任總務之職的葛朝平,忍不住問道:「芭樂啊!他了不起關你什麼事,你那麼得意幹嘛?」

  去!曳得像是他生的小孩一樣。

  「我不是……」梓嵐想說話,但滿室吵成一團的人沒有一個搭理他。

  他沒說過想進學生會啊!而且,他很確定討厭受人注自的泉不會想進學生會。光想像泉得知此事以後抓狂的反應,梓嵐就開始覺得頭皮陣陣發麻。

  噢,泉會氣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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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50: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道理你就不懂了。」

  從容打斷梓嵐要辯解的話,項惠紫意喻深遠地詭笑起來,柔聲道:「朝平哪,難道你沒聽過所謂與有榮焉嗎?」

  「他又不是崇恩的豬朋狗友,有啥好與有榮焉的?」邡聖攸聽得糊里糊塗。

  是崇恩的朋友,他們不可能到現在才有機會認識。

  依他猜測,崇恩認識人家絕對沒幾天。

  「有再多的豬朋狗友也不值得驕傲吧!」雖是機會教育,黎揚還是以寵溺的眼神凝視著至愛,根本無法對深愛的聖攸太過嚴肅。

  也是怕他反彈啦,聖攸生氣的時候總是顧前不顧後。

  真心的朋友,其實一個就夠了,對他而言,生命中則是有聖攸就夠了。所謂的豬朋狗友,會佔去他和聖攸相愛的時光,他半個也不需要。聖攸就是有太多的豬朋狗友,才會害他們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

  黎揚覺得他們之間施與受的愛很不平衡。

  可惜不管他怎麼抗議,聖攸還是認為朋友個個都很重要。

  「誰說的,朋友愈多代表敵人愈少。」邡聖攸不以為然的搖頭,反駁道:「人生啊,朋友多一個總比少一個好,對吧!」

  黎揚張口欲言,最後還是基於寵溺忍了下來。

  只要聖攸過得快樂就好,他無意勉強聖攸改變自己成全他的獨佔欲。抹煞了聖攸樂觀的天性,聖攸就不是他所愛的聖攸了吧!

  「對不起,我並沒有意思要……」趁大家歇口的空檔,梓嵐立即開口。

  「對了,既然有新成員要加入,我們來舉行熱鬧的歡迎會吧!」完全忽略掉他的發言,項崇恩突然興奮地擊掌。

  呵呵,他從來不會放過可以熱鬧慶祝的機會。

  「項老哥,想用學生會的經費騙吃騙喝一頓就說,別用新成員當借口。」朱炎不以為然的涼諷,早看穿項崇恩的企圖。

  從國中認識到現在,他還會不瞭解他腦袋裡轉了幾個彎。

  「朱小弟,我們就要畢業了,經費此時不用更待何時?何況……」項崇恩揚眉,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我騙吃騙喝,你們的嘴巴會閒著嗎?」啥話,又不是大家看他一個人吃吃喝喝?

  他想,他們也不可能會肯吧!

  「你忘了,我們上次去美國用過經費了。」項惠紫歎了口氣,不得不提醒早自己幾分鐘出生、記憶力「選擇性」不太靈光的老哥。

  他等於跟學生會的敗家子沒兩樣!

  「還有剩不是嗎?」

  瞧著項崇恩厚臉皮的笑臉,誰都能想到他的企圖。

  還有剩也得往下交接,哪能因為他們要畢業了就把經費花光光,那接任的會計不哭死才怪!

  想歸想,所有人明白,說要舉行一個熱鬧的歡迎會,項崇恩就無論如何都會弄出一個熱鬧的歡迎會,多說無用。

  一道思緒閃過,扇君恆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不是說接任的成員要從自願者中遴選嗎?」

  扇君恆一問,學生會其他成員也想到這點,同時把眼光落到自行帶人回來的項崇恩身上。

  學生會公佈多時,申請入會的申請書收件日期也已截止,大夥兒差點忘了崇恩竟然無視於這件事。

  對那些有意入主學生會的人來說,這樣擅自決定人選並不公平。

  畢竟大家都照程序通過各班的競選後,才有資格將申請書交進學生會裡。

  「我選啦!」聳聳肩,項崇恩的態度絲毫不受動搖。

  可是梓泉他沒報名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交換了幾抹複雜的眼神後,紛紛各自暗探了口氣,產生心照不宣的默契——這個世界,本來就毫無公平可言。

  「我不進學生會!」

  在項崇恩班上同學訝異的注視下,梓泉衝進大四修課的班級,硬是把正準備上課的項崇恩給拖出教室,直到沒有學生走動的地方朝他怒吼。

  任憑他拉著離開教室,被迫翹課的項崇恩只是緊緊握住他的手,臉上的表情似乎很高興——難怪自己會覺得他很莫名其妙。

  看著莫名其妙的人,梓泉就知道不該在非常時期讓梓嵐假冒他去見他。

  明明已經告訴過項崇恩,別給他隨便找麻煩的!

  真不知道老媽生腳給嵐幹嘛,遇到超級大麻煩也不知道要落跑。只不過一天沒來上學,嵐竟敢告訴他,他即將成為學生會的新成員,簡直該死透了!

  為了往後的平靜,他非拒絕不可!

  「那件事昨天就已經成定數了不是嗎?你怎麼今天又來抗議呢?」意外於梓泉會主動到班上找他,項崇恩在開心之餘,已不在乎他的動機,大方的笑謔:「做人不可以這樣反反覆覆,會讓人感覺很沒有信用喔。」

  昨天梓泉雖有試著抗議,最後還是在認命的無奈中妥協。

  會後,他們擁有一個非常美好的下午。

  現在,哪容他反悔,說變就變?入會申請許他可都替他寫好了呢!

  「不管你怎麼說,我說不進就是不進!」梓泉惱怒地和他四目相接。

  嵐答應的事與他無關!更扯不上他的信用問題。

  嵐說他們昨天下午又翹課去晃,度過了愉快的一天。

  憑什麼他們兩個快快樂樂交往,竟要他接受不想做的事,一個人鬱悶得要死。該死的天理何在!

  「那可不行。」突然將梓泉圈在懷裡,項崇恩的表情煞是認真,彷彿深情款款地低喃:「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能讓我常常見到你。」

  「你……」梓泉聽傻了。

  傻到忘了自已被他抱在懷裡,兩人現下的姿勢有多親暱,讓人看見這情景肯定是跳到黃何也解釋不清。他滿腦子全充斥著令自己害怕的想法。

  難道說,嵐和他真的進展神速……

  用他的身份!?不會吧!

  如果沒將嵐扯進來,他面對項崇恩的時候肯定冷靜許多,不會老是因為有所顧慮而一再顧此失彼,無法好好解決問題。

  煩死人了!

  「你應該知道,我就快畢業了,沒多少留校時間吧?」看見他沒有掙扎,項崇恩打從心底展露微笑。

  異樣的情愫在胸口泛開,帶來一股溫暖的感覺。他喜歡這股滑過心頭的暖流。老實說,他並非除了黎揚誰也不要,只是忠於自己的心和感覺,免得一段段的交往過程傷人又傷己罷了。

  愛人和被愛,都是人類一種至高無上的情感,沒必要因為失敗過而放棄是不?在對黎揚死心以後,他並沒有因此放棄愛情,只是未曾再遇到感覺對了的人,所以寧可讓人誤會定性不夠,還是選擇一個人過。

  而梓泉給他的感覺似乎就是那個對了的人。

  至少,梓泉讓他死寂的心重新復活,對愛情又燃起希望。簡單說,別人怎麼努力討他歡心都沒有用,他只喜歡自己看上的人。這關他啥事?梓泉斜睨他一眼。

  明明覺得不關自己的事,他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心上突然壓了塊石頭,左移右移都不能舒坦。

  「我畢業了,你不寂寞嗎?」項崇恩更擁緊他。

  可以的話,他真不想在畢業之後,把梓泉留在自己看不到的學校裡。

  聽說因為他的關係,很多人都注意到梓泉的可愛,讓他實在不怎麼放心。他又不是傻子,喜歡的東西暴露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當然會有危機意識。

  把事情鬧大是他失算了。

  為了掩飾心中的感覺,梓泉冷哼:「有什麼好寂寞的,飯還不是得照吃,日子還不是得照過,沒有你只會更快活而已,」

  「好傷人。」頓了一秒,項崇恩才淡淡指控著。

  「別來招惹我,你大可閃遠一點,誰也傷不了你!」想接近他的人不知凡幾,梓泉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死纏著討厭他的人,碰了多少軟硬釘子都不走。

  又不是天生賤骨頭,就是喜歡被人糟蹋!

  雖然覺得被糟蹋的人是自己,梓泉還是覺得項崇恩很奇怪。

  都怪嵐,從伊鈞誠到陸璽春到項崇恩,看男人的眼光每況愈下,一個比一個差勁。

  想到嵐曾經喜歡過的三個男人,梓泉就一肚子嘔氣。

  喜歡男生也就算了,看人的眼光至少該隨著經驗長進點。

  「我也想啊,可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抬手輕撫梓泉細緻的臉頰,項崇恩溫柔的口氣彷彿百般無奈、頗有認命的味道。

  剛開始是覺得很有趣,但誰喜歡永遠看人臉色呢?

  若不是異樣情愫作祟,他恐怕早就放棄征服梓泉的慾望了。

  畢業在即,社團、學生會交接,考慮就職還是繼續念研究所等等,他要忙的事還多得很。

  剛開始放不下他的感覺,漸漸衍生成一種喜歡的情愫;也許對他所有的悸動,不到愛得死去活來的程度,項崇恩還是不想放棄自己萌生的感覺。

  有些情感稍縱即逝,他無意永遠在愛情世界裡當個傷兵。

  「感覺是你的,你不能自我控制,誰能控制?」梓泉有些口是心非的駁斥。

  他不願意想像,更不願意相信,項崇恩的感覺會操縱在自己手中。這個可能性在他的心底,激起了不該有的漣漪。

  「你知道誰能。」項崇恩只是微笑著,愛撫的眼神始終如一。

  不論如何,他想要梓泉的心已確定。

  「我不知道!」雙頰莫名燥熱,梓泉抵死否認。

  歎了口氣,項崇恩忍不住鬆開擁抱他的臂膀,舉起手捏了捏他柔軟的頰邊,佯裝不悅地抗議:「不過是昨天的事,我明明就跟你表白了,你怎麼還裝傻呢?」

  昨天他對他表達好感的時候,可能是說得不夠清楚吧。

  一句話像是冬雷打了下來,讓梓泉臉色刷白、猶如大夢初醒。項崇恩喜歡的人是嵐,並不是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看的自己……

  老天,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無法抑制受到打擊的心情,梓泉用力拍開項崇恩的手,不自覺用憎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在項崇恩的錯愕中,梓泉以受傷的神情跑開。

  竟然跑得像飛一樣,好像他會吃人似的。項崇恩伸出發疼的手,卻不知該如何叫回已逃遠的梓泉,最後還是愣愣地收回了手輕撫。

  是他剛剛說錯話,還是做錯什麼事嗎?到底哪裡錯了?

  那句他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又是何意?

  被梓泉的態度弄得滿頭霧水,項崇恩不願承認他隱隱約約明白了個中蹊蹺,有種全新的領悟浮上心頭。

  事實……會如他猜想的嗎?

  沖離項崇恩身旁,沒注意前方的梓泉卻撞進另一個人懷裡。

  「泉,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想攔住在校園裡狂奔的人,陸璽春奮不顧身的胸口被猛力撞了一下,踉蹌中幾乎被撞倒在地。憑著一股力量穩住腳步,他才保持住兩個人的平衡,抱著懷中的人關心的問。

  梓泉的神色太不平常,讓他忍不住擔心。

  因為梓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好幾次,他都想對梓泉死心,免得自己的感情困擾所愛的人,可是他實在放不下。

  就算明知會遭白眼,他還是硬欄下不顧一切往前衝的身影。

  梓泉絕對是個處世低調、討厭受人注目的人。所以他更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打擊,能讓永遠神色冷漠傲然的梓泉,全然不顧他人異樣的眼光,在校園裡做出失神狂奔的舉動。

  這太不像梓泉的作風了。

  猛抬頭,梓泉愕然地對上陸璽春溢滿擔心的黑眸。腦中一片混亂,他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又如何去回答別人的問題。

  縱使他認為對方沒有權利關心,一時間也回不過神來。

  「回答我啊。」看見他茫然的眼神,陸璽春更加擔憂。梓泉從來沒有這樣過,而且他百分之百肯定,眼前的人是梓泉而不是梓嵐。

  「放……放開我。」深呼吸之後,梓泉勉強撥開他的手。

  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惹來更多的麻煩。在他眼中,陸璽春跟那個超級大麻煩沒兩樣。

  陸璽春本能的放開抱著梓泉的雙臂,縱使他的語調虛弱、充滿不確定,他還是無法拒絕他的要求,僅能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以體力來說,梓泉根本掙脫不了他的擁抱,可是他不想讓梓泉更恨他。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妥協。

  輕易擺脫他的擁抱,梓泉似乎有些訝異,莫名所以地盯著陸璽春。

  也許是習慣了項崇恩的霸道和不講理,他幾乎忘了意願、受人尊重的感覺。意識到自己的感覺有多悲哀,他吃吃地笑了起來,讓陸璽舂感到更加憂心惶恐。

  「泉,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人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除了初相逢的那一次,陸璽春再也沒有見過梓泉笑;可是梓泉此刻的笑容,一點也無法讓他感覺到喜悅,反而充滿教人心疼的無奈。

  擠不出一個字,梓泉選擇轉身離去。

  望著熟悉的背影離去,陸璽春起了追根究柢的念頭。無論那個人是誰,他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梓泉受委屈的人。

  絕不!

  「發什麼呆,人都跑遠了!」

  從背後拍了下項崇恩的肩膀,朱炎確確實實看見他錯愕的表情。項崇恩的表情,像是不認識他這個打國中就認識的朋友般,一片茫然。

  「你不會是想問我是誰吧?」瞧見他的反應,朱炎忍不住補了一句。

  愣了一下,項崇恩才回神喚道:「炎。」

  「還好你記得,否則我會以為你年紀輕輕就需要送去治療。」總算鬆了一口氣,朱炎用冷淡的口氣嘲弄。

  「喂,別打蛇隨棍上,OK?」項崇恩很快回復慣有的神態,發出抗議聲。「我少說一句,你就連我祖宗八代都欺負進去了。」

  「我有扯到你家祖宗嗎?」朱炎涼涼的反駁他的誇大之詞。

  「雖不中,亦不遠矣。」要是他不抗議,誰知道朱炎接下來會扯到哪裡去。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讓項崇恩對朱炎會口下留情的信心缺缺。

  「你要你家祖宗八代作伴就直說嘛,不用在那裡拐彎抹角。」朱炎老神在在的把話丟回去。

  知道朱炎並非刻意挑釁,而是說話的態度向來如此,項崇恩還是佯裝不悅,大表不滿道:「炎老兄,你的嘴愈來愈毒了,想修煉成毒仙啊?」

  「好說。」無意和他耍嘴皮子,眼神瞟向梓泉身影消失的方向,朱炎索性開門見山的問:「老實說,你是不是對那個小子動了心?」

  是認真的,還是只是覺得好玩?他想確定項崇恩的心意。

  「誰是那個小子?」項崇恩裝傻。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不確定梓泉的想法,他總覺得很多事情還不需要告訴第三者。

  「當然是那個說『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的小子。」微微挑眉,朱炎平淡地陳述,不準備讓項崇恩唬弄過去。

  本來,他是準備找項崇恩回學生會開會,誰知道會聽到似乎不該聽到的話。

  天生硬派作風,聽到就是聽到了,朱炎沒打算裝糊塗。反正他和項崇恩之間,早已習慣有話直說。

  「吱,你還真像個背後靈!」翻了個白眼,項崇恩忍不住嘲諷。

  沒有指責朱炎偷聽人家說話不禮貌,是因為他清楚朱炎一點也不八卦,沒有偷聽的習慣。

  他會聽見梓泉對他說的話,肯定只是湊巧。

  湊巧的事,何必計較傷身呢。

  「是背後靈、或是陰魂不散也好,你還沒給我答案。」朱炎一本正經的問。

  「我的感情問題我會自己負責,你該關心你自己的。」隨著朱炎的態度,項崇恩亦正色神情,以認真的口吻說:「浪費了一年多,該說的話總要說清楚,你讓小傑癡癡等也夠久了吧?」

  就算朱炎不坦白,項崇恩亦知道他顧慮著他的感受。

  如果另結新歡是讓朱炎不再顧慮他的方法,或許他該加緊速度擄獲梓泉的心,省得小傑老像個苦戀未果的小怨男,望著他總是頻頻歎氣。

  唉,自從和他小傑分手之後,對炎和小傑的戀情只有滿心祝福,他也不想當阻人姻緣的冤大頭啊!表白的動作慢吞吞,誰知道朱炎要等啥良辰美景,方肯對小傑說出真心話。

  深深凝視著項崇恩的臉,朱炎彷彿在琢磨他話中的真心有幾分。

  不能否認,在項崇恩找到另一半之前,他並未打算和夏傑有更多進展。

  目前和小傑相處的情況不好不壞,朱炎不甚滿意卻還能接受。不管項崇恩怎麼說,他都會等到一切明朗化後再作決定。

  現在,他只以項崇恩的幸福為優先考量。

  從下午開始,梓泉就盲目地在街頭遊蕩了一整晚。

  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為他留了一盞燈的家,已經過了凌晨一點。

  他下意識的走進因為顧慮梓嵐身體狀況,所以沒習慣鎖門、還開著小燈的房間。書桌上有張白紙,引領他的腳步靠近,視線掃過白紙上娟秀的字跡:一根火柴,讓沉寂的蠟燭有了生命力,一顆溫暖的心,讓曾經死過的生命整個亮了起來。

  渴望著不再是一段傷心的開始,努力著在新的旅程中站穩腳步,等待著屬於冰何的春天到來。

  山風於翹首望月的夜

  俯視上頭的內容,梓泉發呆了好一會兒,知道這是嵐用山風為筆名,準備寄去投稿校刊的小品文,也從短短的幾句話中,讀出了嵐在心情上的轉變。

  轉頭望著床上與自己相似度達百分之九十九的臉,他不自覺在床邊蹲下身。

  靜靜伸出手,他撫過那沉睡中微微輕抿的唇線。

  下一秒,他已傾身貼上梓嵐的唇瓣。

  「泉?」感受到唇上的溫熱,梓嵐在半夢半醒中睜開惺忪的眼,發出含糊的疑問。

  意識到自己失當的舉動,梓泉倏地漲紅了臉往後退。

  他做了什麼?老天,他竟然吻了自己的雙胞胎哥哥!?

  「對不起,我只是想起小時候的習慣,突然想……」手足無措中,梓泉只能拚命從紊亂的腦袋裡找出解釋,試圖化解心中的尷尬不安。

  小時候他們常常親吻對方才睡覺的習慣,早在國中以後就不存在了,為什麼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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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較於梓泉的緊張,梓嵐顯得鎮靜多了。

  「沒關係,我不是要怪你親我的事,是想問你這麼晚去哪裡了。」想了整晚,泉到底三更半夜做什麼去了,梓嵐關心的看著他。

  能感覺到泉平安無事,所以他倒不會太擔心他是被綁架。要不是他對爸媽撒了個小謊,他們肯定早報警去了。至於泉會吻他,他想可能是在外面發生什麼事,所以想借此安撫心中的不安吧!小時候的習慣,他何嘗曾經忘記。

  以前,主動去吻對方的人,其實是他呢!

  「沒去哪兒,我只是在外頭四處走走,想理清一些頭緒而已。」發現嵐沒生氣,梓泉才放了心。他好怕嵐一生氣就不理他了。

  「你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嗎?」梓嵐試著從床上坐起來。

  從來沒見過泉眼底有那麼多的迷惘,能感受到泉心底異樣的彷徨,讓他原本的憂慮氣憤更加重了幾分。但他只是不動聲色的注意著他的反應。

  隱約中,他肯定泉的異常和項崇恩有關。

  「嵐……」咬唇停頓了數秒,梓泉突然正視著床上的人,一鼓作氣問道:「什麼才是你最想要的東西?」

  「健康吧,我想。」梓嵐毫不遲疑的給了答案。

  「不是最愛的人?」梓泉相當詫異。

  在他眼中,嵐應該認為所愛的人,重要性勝過一切。

  「沒有健康,我怎麼敢去爭取最愛的人?」梓嵐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的歎道:「更何況,人生不是只為愛情而活,不是嗎?」

  長年賴於病榻,讓他有了很大的感觸。

  人生,的確不只是為了愛情而活。只為愛情而活的人,大概是生活中沒有什麼夢想和目標,才會將生命賭注在看似璀璨的愛情上吧!

  將籌碼壓在同一個賭注上,其實是很傻的行為,一如雞蛋不可以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是一樣的道理。

  人生應該有多一點生活目標和夢想,才不會因為失去惟一的目標,就沒了活下去的慾望,輕易放棄生命。身邊愛著自己的人,在他失去愛情的時候,何嘗不是他活下去的力量呢?

  爸媽和泉,一直都是他精神上的支柱。

  「突然,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麼、又期待些什麼。」梓泉歎了口氣。

  「要抱抱嗎?」望著神似於自己的容顏,梓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雖是詢問但他已經張開雙臂,等待付出關懷。

  「我不是小孩子了。」梓泉有些尷尬。

  「可我還是小孩子呀!」不急著長大的梓嵐還是笑。

  偶爾孩子氣些又何妨,誰說男人天生就得撐住那片天,永遠挺直胸膛呢?撒嬌不是女人和小孩的專利,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啊!

  愣了一秒,梓泉便毫不猶豫地投入他張開的雙臂中,緊緊擁著他細瘦的身體,將頭枕在他纖弱的肩膀上,汲取著想要的溫暖。

  一種睽違已久的溫柔習慣。

  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讓他們都有種安心的感覺。一種雙胞胎心意相通時的感應吧。

  從小,泉就比他怕生,其實並不像外表堅強,對人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而已。每當他因偽裝的冷漠,遭別人反彈攻擊時,梓嵐總是以溫暖的擁抱給他支持,要他別去在意別人不滿的眼光和想法,只要他和爸媽瞭解真正的他就夠了。

  此刻,安穩寧謐的氣氛中,泉為何晚歸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

  這種時候,什麼話也不用多說吧!

  打開門後,梓嵐怎麼也沒想到的訪客突然出現。

  「嗨,最近好嗎?」在他詫異的表情下,突然造訪的陸璽春擠出笑容,以最平靜的口氣打著招呼。梓嵐的氣色還不錯,讓他多少安心許多。

  「還好。」半晌,梓嵐才回答。

  開門的那一剎那,身體竄過了一陣酥麻的電流,平靜的心亦喧騰起來,讓他悲哀地體認到自己並未對他真的忘情。

  這些日子的平靜,竟是他為了讓身邊的人安下心來刻意壓抑而製造出來的假象。他連自己都騙了,何況是其他人。

  心,卻比誰都清楚。

  他還是想要陸璽春,想要他給的愛。身體的感覺確確實實傳達了渴望的訊息,讓他無法忽視、無法不去在乎……無法不可悲。

  身體也好、靈魂也罷,他可以用所有的東西去和惡魔交換,只要能讓陸璽春回到他的身邊。

  然而,他還是不能欺騙自己,陸璽春眼中的人不是他。望著同樣的臉,他只會想到真正所愛的梓泉。

  「我們聊聊好嗎?」陸璽春遲疑一會兒,視線不由得落在他的身後,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他知道梓家的人,都因為他傷害了梓嵐而不歡迎他再敲門。

  可是,他無法不去在意。

  察覺他的異樣,梓嵐隨著他的視線轉過頭,對上母親擔心的眸光。猶豫後,他給了一抹要她放心的笑容,對母親道:「媽,我出去一下。」

  見母親張口欲言,梓嵐不給母親反對的時間,關上門便朝外走去。

  縱使將母親愛子心切的關心看在眼底,他還?是無法拒絕陸璽春的要求。

  安靜的巷道裡,沉默的兩人緩慢地走著,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有些一不確定的氣氛,讓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對方開啟話題。

  時間拖得愈久,他們之間的氣氛彷彿也愈僵硬尷尬了。

  「你找我有事嗎?」幾度掙扎後,梓嵐終究先行打破沉默。逐漸虛弱的心臟不夠有力,他實在無法承受緊張帶來的折磨。

  再不弄清楚陸璽春的來意,就快讓他窒息了。

  停下腳步,側身望著一直無法停留視線的臉龐,陸璽春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本來有很多的話在心中醞釀,更反覆選擇過適當的詞彙,但真的面對梓嵐時卻讓他拙於言詞。梓嵐黑眸裡袒露未退的傷痕,將他預備好的話全逼回肚子裡。害怕說錯話,會帶給梓嵐二次傷害,導致陸璽春一時間詞窮起來。

  「我堅強多了,你有話就說吧。」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般,梓嵐突然開口。

  陸璽春還在乎他的感受,已經讓他感到些許的安慰。

  在他住院的時候,最難過的不就是怕他忘了自己,因為發現真相而不再關心他的存在嗎?

  陸璽春一次也沒去醫院看過他的事,始終令他難過。

  所以他從沒想過,陸璽春會再次為他按下梓家門鈴。

  陸璽春知道泉這個時間在上課中,所以是來找他的吧!要是泉知道陸璽春趁他不在時這麼做,肯定會發好大的脾氣。

  泉對他的要求很少,惟一禁止的便是他再和陸璽春見面。

  之所以禁止,也全然是為他著想。

  眼中微微的驚訝一閃而過,陸璽春似乎覺得梓嵐有些不同,一時卻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深呼吸之後只能吶吶地道:「我對你一直有很多的歉意。」

  梓嵐給人的感覺似乎……成熟許多。

  一想到這極有可能是因為項崇恩的關係,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很快便認為自己的感覺有些荒謬,他立即驅走心中那股類似嫉妒的情緒。

  「何必呢?那些對對錯錯都早已過去,多說無益不是嗎?」梓嵐不斷暗自調整著呼吸,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沒事人。

  沒回心轉意的意思,再多的抱歉又於事何補?

  「你在怪我道歉來得太晚嗎?」從梓嵐的口氣,陸璽春不得不這麼認為。其實梓嵐愈是沒有責怪的意思,會讓他愈是覺得內疚。

  「我想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梓嵐不由得苦澀一笑。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要是能怪他、恨他,或許能減輕些心中的痛苦吧!但愛太深,教他如何去恨呢?沒有一種愛情,是由恨所築起的吧!

  一段逝去的愛情,只是讓他累積了許多的傷心和絕望。

  能感受到他說的是實話,陸璽春內心難以釋懷的內疚感,益發沉重起來。深深凝視著眼前益加蒼白的容顏,讓人幾乎以為他快支撐不住,隨時有昏厥的可能。

  在他眼中,梓嵐彷彿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算意外梓泉會主動約他見面,項崇恩還是高高興興地赴約了。

  約在一起去過的森林公園,他卻沒想到梓泉會見到他就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放。

  相較於上次的冷淡,這次梓泉似乎是熱情過了頭。本來還以為梓泉中要找他攤牌,所以他甚至做好了被傷害的心理準備。

  直到發現懷中的身體微微顫抖,讓他失去喜悅的感覺。

  直覺發生了什麼事,梓泉才會有這種異常的舉止,讓項崇恩不知不覺的皺緊眉頭,禁不住朝最壞的方向去想,以梓泉細瘦的身體和薄弱的反抗能力來說,要是有人膽敢霸王硬上弓,他並沒有多少逃開的機會。

  「泉,你是不是……」

  項崇恩的話還沒問完,懷中的人已像驚弓之鳥般往後彈開,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更是盛滿受到傷害的淒楚。沒錯,梓嵐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連項崇恩眼中的他也是泉……

  發現陸璽春找上門來,最終目的還是關心梓泉的狀況後,梓嵐的堅強幾乎崩潰。本來是想從項崇恩這裡尋求溫暖,稍稍撫慰剛剛受到傷害的心,誰知反而受到二度創傷。他想,自己真的是活該。

  不管是陸璽春還是項崇恩,他們喜歡的人都是泉!

  定在原地望著梓泉傷心的表情,項崇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斷拼湊著記憶裡的片段,他嘗試將所有的可能性組合起來。

  所有的可能——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項崇恩猛然想起梓泉上次丟下的話。

  老天,就是這個!

  其實他所認識的梓泉是兩個人?!自己和惠紫就是雙胞胎,他竟然從沒想過對方可能是兩個人,還一直以為梓泉是有精神分裂症。

  「你們不是同一個人對吧?」深呼吸之後,項崇恩要求解答。

  像是十分錯愕,神情僵住的梓嵐還是緩緩的點了下頭。

  「你的名字?」項崇恩面無表情,冷聲地問道。他相信眼前的人,並非學校裡那個倔強又壞脾氣的人,而是那個和他喝咖啡逛公園的人。如果學校裡的那個是梓泉,那麼眼前的他應該有別的名字。

  「梓嵐,山風疊起來的嵐。」梓嵐的聲音裡,彷彿少了元氣。

  被拆穿是遲早的事,他卻沒想過會是此情此景,是在他如此難過的時候。

  「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從沒想過會被人玩弄於掌心,項崇恩脾氣再好亦有限度,自然難以掩藏口氣中壓抑的憤怒。

  「我……不知道。」無法正視他的眼神,梓嵐低頭盯著自己的腳。

  最初的動機,只因為他想見兒救命恩人而已吧。可是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在看到項崇恩鐵青的臉色以後,他怎麼也無法說出口。講難聽些,說那是他們的惡作劇亦成。

  「不知道?」盯著他逃避的眼神,項崇恩一股氣惱湧上心頭,沒好氣的嘲弄:「你何不直說,因為看我被耍得團團轉很有趣,還是你們玩得欲罷不能?」

  真的認為自己喜歡梓泉,誰知遇到的是一場鬧劇,讓他無法收拾起這些日子以來付出的感情,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好,太好了,現在他連自己喜歡的是誰都搞不清楚了!

  更可笑的是,他甚至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誰教他識人不清,連喜歡的人換來換去,另有分身都不知道,哈,現在他得怪自己了。

  在項崇恩房裡耐心聽完他的煩惱,項惠紫喝著哥哥親手泡的咖啡,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相當苦惱的表情看,頂多點點頭表示瞭解,始終不發一語。

  看好戲的表情也不過如此。

  「給些意見吧!別只是盯著我看,我的臉再帥也就這麼帥了。」說完之後,等待妹妹說話的項崇恩,終於忍不住自嘲。此刻的他冷靜不下來,才會拜託頭腦清晰的妹妹,看她能不能為他理出一個頭緒。

  目前,他只要個頭緒就好。

  「依我看,你是兩個人都喜歡。」放下咖啡杯,項惠紫露出天使般的微笑,事不關己似的聳了聳肩。「何不兩個都把到手?」

  在她看來,他真的是太見外了。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才來找她商量,不是擺明毀了她樂於全程參與兄長戀情的「好心」嗎?不顧她的心意,可是很不識相的作法喲!

  「別開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突然覺得找錯了商量對象,項崇恩感到益發頭疼起來,無奈歎道:「就算我想,他們也不會願意。」

  唉,他竟然忘了,親愛的妹妹有些時候跟個小惡魔沒啥兩樣。

  「哦,我還覺得這是個好方法呢。」挑了挑眉,她似真非真的歎了聲。

  如果他喜歡那對雙胞胎,那對雙胞胎也都喜歡他,只要能做好溝通,三個人談戀愛有何妨?又不犯著誰家的法,愛管閒事的人去關心國家大事好了。對於道德感自有一套看法,她心中沒有世俗眼中那把把關的尺。

  簡單說,只要哥哥能夠幸福,她對別人的看法沒有太多感想。

  「改天你遇到這種機會,方法自己留著用吧。」瞧見她煞有其事的歎了口氣,項崇恩才忍不住想要歎氣呢。對於愛情,他一向秉持著一對一的觀念,肯定自己消受不起左擁右抱的艷福,否則早成了名副其實的花花公子。

  說穿了,他就是沒有那個命,愛情路上注定走得比別人辛苦。

  「以靜制動如何?」直視著他的眼睛,項惠紫笑了,表情終於認真了些,提出比較正常的建議。「現在你知道他們有兩個人了,就給自己一些時間,觀察一下你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又何妨。」

  望著她,項崇恩似乎在琢磨考慮她的話。

  「OK,討論到此結束。」給了他一些思考時間,項惠紫便從椅子上站起身,大咧咧地將掌心伸到他眼前,笑容可掬地道:「咨詢費一千元整,謝謝惠顧。」

  項崇恩似乎無法置信,直盯著眼前的手好半晌。

  「別拖時間,本姑娘的時間很寶貴喲。」言下之意,拖時間還要加錢。

  「這種錢你也好意思要啊!」給了以靜制動四個字,就敢索價千元,她八成以為那四個字是曠世箴言。

  話說回來,所謂的心理醫生不就是這樣嗎?光是聽病人說說話,最後給幾句建議,就準備吸光病人的血汗錢了。標準的吸血鬼不過如此,她真該念心理學系,去當心理醫生才對。

  憑她的資質,去考心理學研究所應該沒問題。無論如何,項崇恩還是打開錢包付了一千塊。

  太瞭解妹妹的個性,既然她都好意思開口要錢了,他自然不想為了一千元,隨時活得膽戰心驚。

  「一千元,確實點收,謝謝您的惠顧,有需要服務請務必再度光臨。」理所當然的收下了錢,項惠紫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對著哥哥無奈的表情露齒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剛好有件想買的新衣服,謝謝你鼎力贊助了。」

  「兄妹一場,不用和我那、麼、客、氣。」要是她懂得客氣,天肯定塌下來了吧,光想就覺得恐怖,她還是保持她的天性就好。

  項崇恩故意搖了搖頭,一副拿她沒轍的表情,多少因為習慣寵她、讓她,而有認命的味道。

  至於再度光臨惠顧?那就免了吧。

  唉,他的千元大鈔哪!

  在走廊的這一端,梓泉看見站在前方不遠處的項崇恩。

  他本想掉頭離去,免得被發現又脫不了身,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卻因為項崇恩異於平常專注沉靜的神情,他不自覺地遲疑了腳步。

  項崇恩專注到彷彿除了他眼中的人影,世界上沒有其他人;否則,他豈會沒注意到其他學生的注目?

  隨著他的視線望去,梓泉心底的疑惑不禁更深。

  如果他沒猜錯,項崇恩專注凝望著的人,應該是在不遠處兩點鐘方向、正和籃球隊剛卸任的人氣隊長邡聖攸說話的學生會長黎揚。

  他不是喜歡夏傑嗎?怎麼會用那種傷心的眼神,看著學生會會長和邡聖攸?

  梓泉忍不住在意起來,讓他露出傷心眼神的人是誰。

  夠了!吃飽了撐著,在意這種事幹嘛?猛打斷腦海中的思緒,梓泉幾乎唾棄起自己發的神經。

  還是走吧!

  當梓泉正想轉身離去,項崇恩卻彷彿和他心靈相通似的,分秒不差的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就這麼對個正著。

  梓泉感覺耳邊所有的聲音突然靜空,時間也倏地停止下來,再也聽不兒原本風吹過樹葉甚或其他學生的聲音。

  怦咚、怦咚、怦咚……

  除了眼前的項崇恩,他只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節奏,一聲快過一聲幾乎要衝破他的心口,但他依舊動也不能動地僵在原地。

  項崇恩的眼神裡,似乎有許多複雜的情緒存在;然而,他一點也解讀不出來。

  「學長。」有些熟悉的喊聲,突然穿過他們靜止的空間,拉回梓泉失去掌控的神智。在極緩的速度下,有第三者進入他的視線。

  「學長,你在做什麼?」

  沒注意到項崇恩之前在看什麼,夏傑從後頭的走廊跑過來,直接拍上他的肩膀。下一秒,他看見站在他前方不遠處的梓泉。

  「沒什麼。」項崇恩回神轉過身來,語氣相當平淡。

  「沒什麼就好,我……我還有事。」嗅到空氣中不對勁的味道,夏傑偷偷往後退了幾步,準備腳底抹油不趟這渾水溜走。

  看穿他的意圖,項崇恩一手搭上他的肩頭,牢牢扣緊他的肩使他動彈不得,露出笑裡藏刀的笑容道:「別走那麼快,什麼事會比我來得重要?」

  無視學生更加聚集觀看,他輕鬆自若的攬著夏傑,恣意做出曖昧的舉動。

  反正他在學校的名聲已經夠糟了,更糟又如何?托梓泉的金口,讓他大略瞭解了平大學生對他的傳聞。

  為了黎揚守身,他明明還是只童子雞哩!大家任意把一些豐功偉業算在他頭上,繪聲繪影彷彿真有其事一般。

  「就……就是學生會的……」不擅於說謊,夏傑不但臉紅還頻頻結巴。

  「學生會怎樣了?」項崇恩眼中閃過壞心的亮光,漫不經心的追問。

  「唉,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夏傑終究放棄說謊,不確定的眼神在他們之間飄移。梓泉看他的眼神,傳達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或許,梓泉自個兒也不知道他那種眼神叫作嫉妒吧!

  「怎麼會呢?」刻意攬緊夏傑的肩頭,項崇恩以寵愛縱容的眼神凝視著他,用曖昧的口氣微微笑道:「親愛的小傑,我們之間已經是什麼關係,要說打擾也只有別人打擾我們的份吧。」

  幹嘛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夏傑有些不知所措。

  來不及回頭,夏傑已被項崇恩拉著手往前走。

  在梓泉目不轉睛的注視中,項崇恩看也沒看他一眼,逕自拉著夏傑和他錯身而過。

  錯身而過瞥向梓泉的那一瞬間,夏傑很確定——項崇恩的行為傷害了梓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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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有客人。」

  在書房裡找到哥哥,項惠紫以一種令他費解的口吻傳達訊息,眼神似乎在向他暗示著某些事。

  在電腦桌前轉頭的項崇恩,疑惑地側著頭。雖然覺得妹妹的個性難以捉摸,他倒是很少看到她如此神秘兮兮的樣子。

  「誰?」見她不說,他才隨口問了句。

  半夜十二點,誰還會找上門來?他不認識這麼沒常識的人吧。

  「你的客人。」她笑,給了個說了等於沒說的答案。

  「別和我打啞謎了,你知道我最近心情差,沒啥耐心體力陪你過招。」揉著微微發疼的太陽穴,幾天來都沒睡好的項崇恩,口氣裡有幾分無奈。

  明明很累,他依舊睡不著。

  若不是因為失眠,他不會在腦袋不清不楚的時候,還上同志網站和別人聊天。精神疲憊的他,仍想為心靈找個出口。

  期望著電腦那端,一些未曾謀面的人給他答案,或許是個可笑的方式;可是,面對永遠不可能見面的陌生人,他可以任意宣洩心中苦悶的情緒。一個陌生的ID,他們卻從初戀分享到現在式,不就是因為對方不可能洩露你的秘密。

  深夜不寂寞,大概是網路風行的原因之一。可惜深夜上網的,多是寂寞的人。「進來吧。」體諒他的情況,項惠紫聳了聳肩往門外叫。

  梓嵐遲疑的身影,就這麼走了進來。

  詫異閃過項崇恩的黑眸,短短一瞬間已消失在眸底。光從眼神和表情,他已能分辨梓嵐和梓泉的不同,他自己也頗為意外。

  在他們的互視之中,項惠紫悄悄帶上書房的門離開。

  呵,她難得如此善良,像個可愛的小天使呢!

  一瞬也不瞬的,項崇恩盯著侷促不安的梓嵐許久。

  「請問,這麼晚了,你還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許久之後,他不冷不熱的問。身為學生會成員,他家地址跟公開了沒兩樣。

  「我——咳咳……——開口,梓嵐便被冷空氣嗆著,咳了起來。

  本想假裝無動於衷,但項崇恩畢竟不是個絕情的人,猶豫不到兩秒就放棄冷漠的假象,走向前問道:「你冷嗎?」

  發現他的穿著略顯單薄,所以他有此一問。

  如果他沒弄錯,梓嵐應該是那時候他在醫院前所救的人。人是他從死神那裡搶回來的,讓他覺得對梓嵐有些莫名的責任感。

  怕氣喘又犯,梓嵐努力調整著呼吸,朝他感激一笑的搖頭否認。

  「不冷你會咳成這樣!」看他大口大口呼吸的樣子,似乎說缺氧正確些。無論如何,項崇恩都發現他不太對勁。

  「這是……老毛病了……」重重吐著氣,梓嵐有些辛苦的解釋。

  「什麼老毛病?」知道病因,總是比較能夠應付突發狀況。項崇恩邊問邊脫下身上的薄外套,不容反對的硬披在他身上。

  天性雞婆,他還是怕他會感冒。

  「謝謝。」拉著衣服的兩側,梓嵐感受到那股溫暖的氣息,一種屬於項崇恩的清爽味道,悠然歎道:「其實,我從小就有氣喘的毛病,不過現在已經比較能控制住。」雖然還是必須隨身攜帶藥物和吸入劑,但症狀並沒有持續惡化也是事實。

  除了季節交替的時候,他犯嚴重氣喘的情形已不多。

  「氣喘?」難怪總覺得他比梓泉蒼白些。這樣說來,一直分不出他們其實是兩個人,他真的是遲鈍到白癡的地步。怕他隨時有暈倒的可能,項崇恩想了想後,便拉他在書房裡的小沙發坐下。

  老實說,他並不清楚氣喘病發作起來會有多嚴重。

  「嗯。」梓嵐點點頭。

  「既然身體不好,就該乖乖待在家裡休養,你這麼晚還跑來找我幹嘛!」萬一在十路上出事,要他怎麼對梓家的人交代?

  出自於關心,項崇恩的眼神和口氣都隱隱透露著嚴肅賊一斥責,並不認同他不懂照顧自己的作法。

  能聽出他並非生氣,梓嵐的目光灼灼發亮,更加執著於此行的初衷。

  他想知道項崇恩是不是那個能救贖他的人。

  在最短的時間內,梓泉開車衝到項家門口。

  一到就把車子丟在項家門口,他急速迎向等在門口的人。

  抓住項崇恩的雙臂,梓泉急切地問:「他怎麼樣了,人呢?」

  「他沒事,別那麼緊張。」見梓泉慌張的神態,項崇恩不由得安撫著。

  想起昨晚突然犯氣喘的梓嵐,只能留下來休息到天亮,再請項崇恩打電話回家。沒想到梓嵐犯起氣喘如此嚴重,痛苦的表情像是快要死掉一樣,吃了藥才慢慢控制下來,令項崇恩著實有些意外。

  梓嵐……似乎是不能太過激動。

  然而,當梓嵐說到傷心的前塵往事,似乎也沒有他插嘴的餘地,當個好聽眾是他惟一能做的事,不是嗎?亦或許……他該抱梓嵐?

  「抱我,讓我溫暖起來,求求你!」說完故事,梓嵐悲傷地祈求。

  「我可以給你溫暖的擁抱,但給不了你溫暖的心。」望著梓嵐青白的臉色,項崇恩突然有些領悟,歎了口氣似絕情又似開導地道:「心遺落了給誰,你就該找誰討去。」

  在某些時候,他總是能夠狠下心來,只要他認為有狠心的必要性。

  如果梓嵐要找一個代替那個人的替身,找他絕對只會再度受到傷害。畢竟,他心中惟一空下的位置,已給了那個倔強的人。

  不知如何領悟的,他就是漸漸能夠分辨,對他們的感情有何不同。

  似乎沒料想到這樣的回應,梓嵐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淚,控制不住地潸然落下。

  感覺心臟突然狹緊,他的呼吸急促不穩起來,身體開始變得好熱;他的雙手抓緊住胸口,一次喘得比一次厲害。

  「梓嵐!」

  項崇恩衝上前扶住他的身體,眼見他的表情愈來愈痛苦,額頭冒出許多的汗水,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藥……」咬緊牙關,梓嵐顫抖著手伸入口袋裡摸索。

  突然間,他找藥的動作停了下來,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項崇恩的臉;有種奇怪的感覺擄住他的心,似乎就這麼死去也無所謂了。

  好累,他不想再掙扎了……

  「他不見了整晚叫沒事?!」

  突然,梓泉的吼聲,拉回項崇恩飄回昨晚的思緒。

  項崇恩不語的看著梓泉。

  藥是他從梓嵐的口袋裡翻出來,硬塞進梓嵐嘴裡讓他吞下去的,可是他忘不了梓嵐那一瞬間自我放棄的眼神。那眼神讓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

  如果梓嵐只是想要個溫暖的擁抱,既然他給得起,為什麼他不能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答案,其實他比誰都清楚。

  以為是種溫柔,以前的他總是在許可的範圍內,以那自以為是的溫柔對待愛慕者;結果,只是讓更多人想不開,受到更多傷害罷了。

  對於梓嵐,他不願意重蹈覆轍那種錯誤的溫柔。

  對於梓嵐交付的命,他必須負責的,不是嗎?項崇恩並沒有忘記救下梓嵐那天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梓嵐不要他的命,他也得讓他好好活著。

  「別不說話!」項崇恩一瞬也不瞬的眼神,看得梓泉好不自在。

  本來憤怒不安的心,突然被異樣詭異的情愫佔據,以奇怪的節奏怦怦跳著。越是這樣,他越沒有辦法保持理智的情緒。

  「話說在前頭,是你親愛的哥哥自己找上門來,並不是我誘拐他。」面無表情的拆開梓泉緊抓著他的手,項崇恩沒有抗議手臂上的疼痛,以不帶感情的聲音陳述事實,提醒道:「他會發病也不是我的錯,你不必對我這樣大小聲。」

  除了撇清關係,項崇恩不卑不亢的聲音,讓梓泉全然聽不出他的喜怒。

  愣愣地望著被拍下來的雙手,梓泉又感受到項崇恩的冷漠。一旦發現他和嵐是兩個人,項崇恩就不再把心思花在他身上了嗎?多現實殘酷的人哪!

  察覺自己的在意,梓泉只能忿忿地瞪著眼前的人。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那份在意。

  老天,他真的不知道!

  「要進去看他了嗎?」不明白梓泉眼神中的憎恨,項崇恩的心不免緊緊揪起,只能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

  唉,梓泉肯定是恨死他了。

  再怎麼自作多情,他也還分辨得出來對方眼中的喜惡。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自己笨些、遲鈍些,感受不到對方的心意,自然不會總是被愛的人所傷。

  誰會知道呢?誰都以為他是個樂天派的粗線條,在愛情裡的他竟會無比脆弱。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中說不出口的感覺苦澀無比。

  笨的人,總是活得比較快樂,所以他羨慕笨的人。

  「請老實告訴我,你打算對嵐怎麼樣?」沒回答他的話,梓泉逕自問道。

  「對梓嵐怎麼樣?」項崇恩琢磨著這句話,表情還是讓人看不出情緒。

  意思是要他對梓嵐負起全部的責任嗎?思緒一轉再轉,項崇恩都只得到這個最大可能性的答案,不覺有些無奈在心口蔓延開來。

  唉,他希望梓泉聰明些!

  要是愛情可以憑著意願送人,要他把整顆心送給梓嵐都可以——只要那是梓泉的希望。

  問題是,能嗎?愛是不能控制的事物,誰能由人說給就給呢?

  「你……喜歡他嗎?」梓泉咬著牙,一副要將寶貝托給別人的慎重模樣。

  項崇恩想笑,嘴角卻牽不起任何的弧度。怔怔望著梓泉豁出去的表情,他的心彷彿被放入沉重的鉛塊,連跳動都顯得特別的吃力緩慢,讓他懷疑自己的心跳是不是快要停下來了。

  再次自作多情?老天一而再、再而三的開他什麼樣的玩笑!

  對於想要的愛情,他逐漸失去追求的勇氣。

  「喜歡,為何不喜歡?」許久之後,項崇恩笑了,語氣淡淡地反問。

  如果梓泉想把梓嵐托付給他,或許在梓泉的眼中,他還沒有糟糕得太徹底吧。項崇恩在百感交集之中,只能以自嘲的心情安慰自己。

  僵了僵,梓泉忍不住確定的問:「真心話?」明明應該鬆一口氣,可是他的感覺反而更加沉重。莫名的焦躁中,他覺得自己彆扭的心快要扭曲了,無法為嵐祈求真正的幸福。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真心話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我不喜歡的人。」眸光一沉,項崇恩揚起自我諷刺的笑容,輕浮地道:「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濫情?」

  壓抑不住受到傷害的感覺,他惡意打碎梓泉準備托人的奢想。

  從沒自詡偉大,他無意當個聖人!

  容不得別人左右心情,他有血有肉、亦有自己的感覺。跟著心走,他想愛誰就愛誰,就算得不到完美的結果,也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選擇。

  「你!」梓泉被挑動了怒氣。

  「奇怪,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花心無藥可救嗎?」印象所及,梓泉的確曾經嘲諷過他是個處處留情的花心大蘿蔔。別人怎麼說他不管,他從來沒在意過學校裡對他誇大不實的傳聞;當然,被在意的人如此譭謗,又是另一回事。

  怕受傷,所以項崇恩自我保護的意識相當濃厚。

  而被堵住話,梓泉不由得張口結舌。

  「啊,對了。」恍若慢了半拍,項崇恩慢條斯理的補上話:「在你眼中,我這個人不但花心,還沒什麼道德操守,從頭到腳都是滿滿的缺點,對吧?」

  批評自己,原來也會心痛呢。

  「項崇恩!」梓泉被糗得面紅耳斥。

  「這樣直喊我的名字好嗎?可別忘了我是你的學長。」望著他漲紅但依舊充滿倔強的臉龐,項崇恩的黑眸裡滿是難以解讀的光芒。

  「你不配!」梓泉說著違心之論。

  「是的,我不配。」項崇恩又笑了,黑眸轉瞬間更加幽黑深沉,突然抓住梓泉的右手,冷娣著他驚愕的臉笑著。「把梓嵐托付給我這種人,你安心嗎?」

  下一秒,他已甩開梓泉的手走進屋裡。

  下課休息時問,教室裡顯得有些吵鬧。

  幾個學生或坐或站的圍成圈圈,熱烈地討論著氣象報告裡即將到來的流星雨,商量是不是要結伴去沒有光害的地點看流星。

  有人突然問道:「如果願望可以成真,你們會許什麼願?」

  「嗯,如果可以成真的話……」

  「廢話!當然是要一個美女成群的後宮,好每天過著風流快活的日子!」洛培君突然跳上椅子張開雙臂,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模樣,瞬間惹笑了班上同學。

  「一座後宮,你養得起嗎?」從圈圈外,有人丟來壞心的調侃。

  「嘿,那我等下一顆流星,許下家財萬貫的願望不就得了!」鼻子朝天一揚,洛培君立即趾高氣揚地反駁回去,好像流星真能使願望成員一樣。

  「你以為你一輩子能等到幾顆流星?」被反駁的人悠哉地丟來句話。

  又是一陣訕笑,本來只有幾個人的討論話題,迅速引來班上其他人的參與。

  「許個實際一點的願望吧!我只要這學期Allpass就好了。」

  「嘿嘿,能變帥一點也不錯。」

  「聽我說,聽我說啦!我想要一個像黎揚或是項崇恩那麼帥的男朋友耶!」班上屬於少數的女生開始興奮說起來。

  「你還是先回家照照鏡子,再來慢慢想吧!」同學們沒有惡意地笑鬧。

  「就是不可能,才要靠流星幫忙啊!」那女生並不難過,反而更加理直氣壯。在男生眾多的班級裡,她早就把纖細的感情丟在家裡,對他們的調侃已經能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熱鬧的班級裡,霎時又是充滿年輕氣息的笑聲。

  「嘿,歹勢歹勢,偶想成為超級巨星啦!」搔著頭用台灣國語發音的同學,引來一陣狂笑的噓聲。

  「我想當地球的國王!」鬧開了,有人突然大喊。

  「笨蛋,那種願望怎麼可能成真!」憑他,要當總統就是做夢了。突然發現角落裡有個人,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裡一樣,洛培君訕笑著癡人做夢的同學,不受控制的雙腳走向未曾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的人,他忍不住問道:「梓泉,你要許什麼願望呢?」

  洛培君的舉動,讓喧鬧的氣氛突然安靜下來。

  然而,梓泉並未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

  老實說,誰也沒想到洛培君會去問梓泉這個問題;不過,他們也懷疑總是沉默不語的梓泉會怎麼回答。對於梓泉,同學們其實都有著相同的好奇,因此有幾個人跟著圍了過去。

  等待時,四周的氣氛似乎特別凝重。

  沉默了會兒,梓泉終於緩緩回答:「我希望,沒有人打擾我看書。」

  一句話,彷彿喪鐘敲了下來。

  「呀……那……我們就成全你的願望吧。」愣了愣,洛培君便尷尬地退開。跟著他圍上前的同學們同樣感到尷尬,一一離開窗戶旁邊的位置。

  沒有理會同學們的尷尬,梓泉的視線從書本上瞟向窗外。

  如果……他討厭不切實際的如果!

  在同學的訝異中,向來穩重的班長——夏傑跑進了教室,不容反對的拉著梓泉就往教室外頭跑。來匆匆,去也匆匆。

  教室內討論聲四起,依舊沒有人明白發生什麼事。

  「你要拉我去哪裡?」

  對夏傑有種莫名的敵意,梓泉的口氣顯得很不友善。雖然他平常對同學相當冷淡,總還不至於到不友善的地步。

  那股敵意,此刻亦困擾著矛盾的梓泉。

  「梓同學,你認識陸璽春嗎?」夏傑停下腳步,沒頭沒腦的轉頭朝他問了句,語氣和眼神都透露著些許焦躁,目光不斷往前瞟。

  「算……認識吧。」不想承認,梓泉的口氣顯得很勉強。

  若是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陸璽春扯上關係,寧可說不認識。

  「陸璽春找上崇恩學長打架了,我們得趕快過去。」沒有慢慢解釋的時間,夏傑試圖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原委,準備先趕到現場再說。

  「那關我什麼事?」縱使驚訝,梓泉還是擺出局外人的姿態。

  「老天,怎麼會不關你的事?」夏傑大感意外地盯著他,不可思議道:「陸璽春是因為你找上學長單挑,學長也是因為你才和他打了起來。」

  身為「原因」,梓泉怎能置身事外。

  「因為我?」梓泉皺起眉,只能稍稍理解陸璽春突然秀逗,為了他找上項崇恩單挑的部分,因此仍不能理解地追問:「你說項崇恩為了我和陸璽春打架,是什麼意思?」

  瞥一眼手錶,夏傑忍不住歎了口氣,發現自己該解決的不是另一邊的問題,只好放棄勸架的事,慢慢對梓泉解釋:「就因為學長喜歡你!所以才會接受對方的挑釁,就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少騙我了,他喜歡的人是學生會會長吧!」梓泉失控地甩開夏傑的手,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裡隱含些微酸的嫉妒意味。

  誰都以為項崇恩喜歡夏傑,所以老往一年級的教室跑。但他確實看見了,項崇恩以那深情專注的凝視,遠遠望著學生會會長。如果說夏傑只是個幌子,梓泉很確定項崇恩喜歡的人就是黎揚。

  「你知道?」愣了一秒,夏傑立即收起詫異的表情,正經地表示:「不過,你聽過會長和邡聖攸是一對的事吧?所以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頓了口氣,夏傑琢磨著梓泉的神情,方才繼續道:「不能否認,會長在學長心中的地位還是很特別;但是,學長對會長的感情只能算是初戀的回憶。人不能永遠往後看是不?現在大家都知道,學長心中最在意的人是你,那才是最重要的!不重要的事,又何必舊事重提呢?」

  人的心意,總是會隨著時間、情境改變。

  割捨了對黎揚的感情,不代表項崇恩是個隨便而沒有原則的人。瞭解內情的人都心知肚明,項崇恩是知道惟有收藏起自己的感情,才不會對黎揚和邡聖攸造成多餘的負擔,所以狠下心完全割捨。夏傑始終很清楚,項崇恩是個多麼好的人,那份狠心割捨又有多麼的痛。

  曾經愛過的人,永遠都會在心底留下一個位置,然而,那個位置應該是舊舊的,但充滿了溫暖和回憶。他相信項崇恩沒恨過黎揚,只因為——有恨,就不是愛情了。

  他就不信恨得愈深、愛得愈深那套屁話!

  那種話,只是不夠成熟的人,決自己的失敗所找來的借口。

  已經是過去式了?梓泉眼神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來,以自嘲的口吻否認道:「你找錯人了,就算會長是他的過去式,現在式也不會是我。」

  項崇恩的現在式是嵐啊!

  牛啊,牽到北京還是牛,固執得要人命!夏傑幾乎想翻白眼。

  「胡說,難道陸璽春喜歡的人是你哥哥嗎?」深吸一口氣,夏傑再好脾氣也想發飆了。

  真是找麻煩,上帝就算閒著沒事,也別製造這麼難以溝通的人類嘛!害他這局外人一個頭兩個大,都快被氣瘋了。

  偏偏項崇恩誰不好喜歡,幹嘛喜歡上這麼麻煩的傢伙?

  「你知道我們是……」

  「知道,我什麼都知道!」真的翻了個白眼,夏傑懷疑自己到底在作啥,更沒好氣道:「所以我很確定,學長喜歡的人是你,不是你那個偶爾當替身的哥哥;而且我十分、相當肯定地確定,他不會為了你那個雙胞胎哥哥跟人打架。」

  「是嗎?」梓泉總覺得不確定。然而,他心口那股悶悶的感覺卻逐漸退去。

  「是的!」唉,好人真難當。突然想到還沒交代的事,夏傑忍不住語重心長地提醒:「還有,崇恩學長對感情比誰都認真,你要是相信那些對他不利的傳聞,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

  凡是只能點到為止,梓泉再遲鈍他就不管了。

  累死人了,不過那邊也打得頗久,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想著「戰場」上的情況,夏傑不由得皺起眉頭,很擔心……學生會被砸了。

  身為學生會會計的扇君恆,就是擔心學生會受損過劇,才要他找關鍵人去勸架的啊!

  結果人找著了,學生會的會議室,恐怕還是落了個全毀的下場。

  沒辦法,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學生會是惟一秘密的場所。

  不過,除了管帳的扇君恆,瞧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則天下太平、興致勃勃等著看好戲的模樣,似乎絲毫不擔心學生會會被毀了。

  唉,他們沒阻止他上找人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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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8:52: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猶豫了會兒,梓泉還是悄悄推開學生會的門。

  一看見他走進來,剛讓眼睛休息的學生會成員們,不動聲色的交換了個眼神,傳達著彼此能懂的默契,悄然一笑。

  「啊,完蛋了,籃球社今天說要舉辦歡送我退社的Party呢!」與這些人的默契無關,邡聖攸想到一件被他遺忘的事,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額頭喊糟。隨手抓起運動外套往外衝,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瞥見地上的籃球,黎揚歎了口氣撿起,以包容寵愛的神情喃喃道:「說要把球送給社員作紀念,竟然連球都忘了拿。」

  他拿著球往外走,顯然準備追上跑遠的邡聖攸。

  擦身而過時,察覺到梓泉緊盯不放的視線,黎揚緩緩停下腳步,冷不防便對上他的雙眼,酷酷地問道:「有事?」

  「沒、沒有。」嚇了一跳,梓泉猛地搖頭。

  他從來沒和學生會長說過話,更別說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著黎揚。想起黎揚從不主動和人說話的傳聞,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到榮幸。這麼出色、讓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的人,難怪項崇恩會迷戀他多年。

  感覺又有點不太對勁,他跟黎揚給人的感覺,差了十萬八千里吧。項崇恩真會的喜歡和黎揚極端不同的他嗎?

  瞥他一眼,黎揚俊酷的黑眸微瞇了一下,並未多問即離去。

  隨著黎揚的離去,扇君恆也說;「我去辦公室一下。」

  「我跟你去。」抱起一疊資料,葛朝平立即跟上扇君恆的腳步。

  「天氣不錯,我看我去木棉道散散步,看看有沒有好男人可以釣吧。」項惠紫瞧了瞧窗外璀璨的艷陽天,嘴角浮起淺淺的笑容,一臉認真思索地往學生會外走。經過梓泉身邊的時候,她朝他往後頭拋了個眼神,淡淡地道:「他們在裡面的會議室。」

  轉眼間,學生會裡的人走得一個都不剩。

  而梓泉只發現一件事——不愧身為平大才貌雙全的校花,項惠紫不管是遠看還是近看,都漂亮得當之無愧。除了美麗的外表,她還有種知性的氣質。

  難怪在男生居多的理工學校,她會有那麼多死忠的仰慕者,連外校的美女都動搖不了她在平大男生心目中的地位。

  雖然因為學校的學生以男生居多,其他的女生大多長得很抱歉,然而只要項惠紫還沒從平大畢業,誰也不敢說平大無美女。

  難怪很多男生都說她是平大之寶。

  走進半隔開的會議室,梓泉不免被難以想像的混亂景象嚇了一跳。

  誰都能篤定,學生會會議室裡的桌椅,平常絕不是這麼東倒西歪,簡直像是颱風過境一樣。瞥見地上躺了兩具屍……呃,兩具人體,梓泉才停住他游移的目光。「這是你們的傑作?」梓泉緩緩走上前,左右俯視地上傷痕纍纍的兩人。

  他一開口讓合著眼的兩人倏地睜開眼睛,全看向了他。

  「泉!」陸璽春立刻從地上掙扎起來。

  項崇恩還躺在地上,似乎覺得躺著比較舒服。

  「你為什麼找他打架?」盡量忽視掉項崇恩仰視投來的視線,梓泉冷著臉轉向已經站起來的陸璽春,並且不斷的深呼吸,以平撫壓抑他看見項崇恩滿臉是傷時竄起的憤怒。

  「我……」打完架,陸璽春反而說不出話來。

  雖然很習慣梓泉不給他好臉色看,可是這回他嗅到不尋常的氣氛,看出梓泉的怒氣非比尋常。

  老實說,他倒沒想到看起來斯文的項崇恩,會是那麼能打的對手。項崇恩並未敷衍他,在過招之中漸漸讓他感到服氣,敵意也莫名其妙的消退。

  「為了我?」梓泉緊皺著眉,聲音似乎更加冷酷緊繃。

  拚命要自己別去注意、想暫時忽略項崇恩的存在,可是那人似乎故意一般,連躺著看人都成那副德行,教他如何忽略得掉。

  猶豫中,陸璽春還是點了頭。

  「我只容忍這麼一次。」

  梓泉清澈的眼眸,瞬間冷漠得讓陸璽春感到心寒。

  他又以不帶感情的口吻,望著陸璽春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如果要做這種讓人感到困擾的事,請你想想其他借口,別說是為了我!」

  乒乒乓乓,茫然的陸璽春並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從心頭剝落,碎了一地。

  碎落的東西,似乎割傷他對梓泉的全心全意。當梓泉由自動結束了話題,一身狼狽的陸璽春莫名地笑了起來,移動腳步走出學生會。

  在他轉身的時候,項崇恩由躺姿坐起身。

  望著離去的頹喪背影,他瞇了瞇有些受傷的眼,似乎想說什麼,結果只是說:「我第一次發現,你竟能絕情到這種地步。」

  「你又為什麼和他打架?」沒有回應他的批評,梓泉只是冷靜地問,想確定夏傑的話真實性有幾分,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

  從未移開視線,他始終望著項崇恩臉上的傷痕。

  「你在意嗎?」項崇恩似笑非笑地揚了揚眉。從他的角度看來,不在乎他的梓泉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會在乎他和陸璽春打架的原因。

  「在意。」梓泉面無表情道。

  「為什麼?」只因為陸璽春扯上了他?

  「不知道。」梓泉搖頭,給了項崇恩一個頗為意外的答案。如果有人能讓他知道自己為何在意,或許他會十分感激對方。

  對於自己的感覺,他已經不懂得該如何分析。

  但,他卻真的很在意項崇恩的傷,無法否認心被揪疼的感覺。所以,他很在意項崇恩和陸璽春打架的理由。

  「不知道?」這倒有趣了。能感覺他並未說謊,項崇恩冷淡的態度軟化了些,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緩緩地站起身。

  更加清楚的看見項崇恩臉上的傷,梓泉忽然往後一退。

  距離太過接近,他怕自己揪緊的心會超出負荷。

  「別那麼害怕的樣子,我被打得那麼慘嗎?」發現他的舉動,項崇恩不由得苦笑,撫著發疼的嘴角,輕輕抹去血絲。下意識裡,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狼狽,免得嚇著似乎有些膽小的梓泉。

  唉,現在的他肯定很醜吧!

  說不出話,梓泉只是勉強搖了搖頭。

  「不慘你會躲成那副德行?」項崇恩歎了口氣自嘲。

  真傷人哪!好像他的傷口上,附著會擴散傳染的病菌似的。若不是剛看見梓泉對陸璽春的絕情,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人不是梓泉而是梓嵐。在他的感覺裡,固執又壞脾氣的梓泉其實不是個膽小的人。是什麼讓梓泉露出了無法接受的眼神?

  難道……梓泉在意他的傷?!

  明知不可能,梓泉的眼神卻透露給他那種感覺。

  「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忍心看清楚。」費了好大的勁兒,梓泉才娓娓說出心中的真實感受,並沒有因為彆扭而說出違心之論。

  簡單的話,反而嚇著了受寵若驚的項崇恩。

  「因為我是為了你而變成這樣嗎?」壓抑住心中澎湃的情緒,項崇恩不願過度奢想導致自作多情,所以更打算弄明白梓泉話中的涵義。

  沒有意義的人,在梓泉心中起不了漣漪。如果他對梓泉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梓泉對他的態度應該會和對陸璽春的態度沒兩樣吧!

  「不是。」這點梓泉可以確實肯定。

  個性使然,他從來不管不在乎的人為他做些什麼。

  心智成熟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自然必須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別人的行為出自於別人的選擇,他既然是個局外人!何必為他人任意的所作所為,付出多餘的關心?

  「你是梓泉嗎?」項崇恩忍不住想確認。

  遲疑了會兒,梓泉不答反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呢?」

  項崇恩望著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等待著項崇恩拖延許久的回答,讓梓泉不禁屏氣凝神起來。

  不斷在腦海裡拼湊著可能性,項崇恩想知道他這麼問的理由,思索出來的答案卻讓他更加不確定。

  會嗎?有那樣的可能嗎?

  「梓泉。」為了一賭機會,他終於給了答案。

  在他給了答案的那一瞬間,梓泉的臉快速燒紅起來。

  即使追問答案,他仍沒預期會得到如此簡單赤裸的回答。他本以為項崇恩會給他一些言不及意,甚至敷衍了事的答案,絕不是那麼肯定的兩個字。

  從他的表情,項崇恩縱使感到不可思議,卻多了份信心。

  原來梓泉對他並非全然沒有感覺。

  真要謝天謝地了。

  不管項崇恩是否反對,梓泉堅持去保健室借來小醫藥箱。

  儘管梓泉的動作很輕很輕,項崇恩仍不時因為消毒藥水所帶來的刺痛感而皺起俊朗的眉頭,但是咬緊牙關的他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好了。」擦了消毒藥水,上了藥包紮,梓泉總算替他的傷做了簡單的處理。若不是項崇恩不想引來側目,梓泉本來希望能夠帶他去保健室,好讓保健老師親自為他檢查和上藥包紮。

  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的包紮技術還有待加強。

  「謝謝你了,親愛的小護士。」

  結束了上藥的過程,項崇恩繃緊的神色才放鬆下來,復而皮皮地開起玩笑,恢復幾分平常的調調。

  雖然梓泉還是板著臉多,在他的感覺卻已大不相同。

  梓泉的些微轉變,都能讓他的心歡欣鼓舞起來。

  在喜歡黎揚的時候,他永遠都處於絕望的谷底,根本感受不到能擁有希望的感覺有多美好。這苦盡甘來的滋味果然是甜的。

  「別喊我親愛的小護士。」梓泉尷尬地撇開頭,還不習慣這麼多的改變。

  「不喜歡我多加了小護士三個字嗎?」項崇恩故意逗著他玩。

  愈能讓梓泉平板的臉孔起變化,他顯得愈開心。雖然消毒水讓他的傷口很痛,他的心情卻始終相當愉快,絲毫不受疼痛影響。

  「你少胡說八道。」梓泉回視他,總有著拿他沒轍的感覺。

  「我說的喜歡,是對象的喜歡,你懂吧?」直視著他不再出現太多表情的臉龐,項崇恩冷不防問道,他不再給梓泉任何逃避問題的機會。

  妹妹曾建議他以靜制動,現在,該是他以動制靜的時候了。

  「我是男生……」梓泉的眼神猶疑不定。

  「我本來就喜歡男生!」沒有任何自我厭惡的感覺,項崇恩總是理直氣壯於從不隱瞞於外的性向,連父母都早已承認他是同志的身份。

  「可是我不是。」梓泉幽幽歎了口氣。

  所以他無法明確知道,自己對項崇恩的感覺應該歸類何處。或許,他是因為從來沒遇過像項崇恩這樣的人,對他的感覺才會如此與眾不同……如果真的只是這樣,他要怎麼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思前想後,都沒有答案。

  他惟一喜歡過的男生只有嵐而已。

  但那是種出自於血緣,因為身份上密不可分而衍生的喜歡。基本上,他對嵐的情感不管說愛還是說喜歡,都僅是所謂的手足親情,那並非愛情!

  相處之後,或許他對項崇恩的差勁印象早已改變;然而改變了印象,不代表他就愛上了他。畢竟,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男生,有什麼理由喜歡上對方?還沒徹底想通之前,梓泉說什麼也無法向前跨出一步。

  「原本不是。」相信自己,項崇恩企圖要他接受他的感覺。

  雖然能體會他的迷惘,可是他如久旱逢甘霖的心已等太久,實在慢不下擄獲對方、擁有完整愛情的渴望。曾經以為死心,渴望卻如此深切。

  咬了咬牙,梓泉無法不問:「為什麼是我?嵐……」

  「他愛的人不是我。」

  「所以……你選擇愛我?」一如陸璽春愛上嵐,只是選擇了替身?光想到要感受嵐曾有的心痛,梓泉整張臉都鐵青了。

  他不當替身,絕不!

  「當然不是。」苦笑扯痛了嘴角的傷,項崇恩心中的無奈卻更勝於此。他該如何讓梓泉明白自己的選擇?這似乎是門很難的課題。

  「很痛嗎?」注意到他皺眉,梓泉不由得望著他的傷處輕聲問道。

  關於那個問題,只要知道項崇恩沒當他是替身,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

  「才有的傷,就算上了藥也沒那麼快好吧。」梓泉的關心讓他很開心,不過他凝視著梓泉的眼神微微一沉,神情似乎有些猶豫。「不過……」

  「不過什麼?」

  「如果你吻吻這裡,它就不會痛了。」

  指著中自己受傷的唇角,項崇恩露出孩子般的調皮眼神,似乞求又似玩笑。愣了一下,梓泉不知尷尬還是羞澀,熱潮甚至紅上耳根子去。

  「唉!我就知道你不會肯。」項崇恩露出失望的表情,早預料到結果,只好哀聲歎氣一番:「老一輩的人常說,大白天別做夢的……」

  項崇恩未訴完的自卑自憐,霎時止於唇邊覆上的溫暖觸感。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梓泉真的吻了他的傷口,教他一時無法回過神來。縱使梓泉快速地退了開,依舊不能否認他所做過的事情。

  「比較……不痛了吧?」被瞧得不自在,梓泉側開紅熱的臉,聲如蚊鳴卻努力保持表面鎮靜。不鎮定些,他怕自己會逃走。

  他何嘗不是讓自己衝動、不經大腦的行為嚇了一跳。

  「嗯,不痛了。」想也沒想就回答,項崇恩的眸光閃著熠熠光芒,難以掩飾從心底泛開的悸動。遲來的幸福感,像是甜甜的蜂蜜,一點一滴滲入他的體內,原來能感受到回應,竟然是這麼快樂的滋味。

  「別誇張了,哪有可能這樣就不痛。」說歸說,梓泉卻感到有些高興。

  項崇恩的表現,的確讓他體會了被珍惜的感覺。

  「幸福的人,怎麼感覺得到痛呢?」項崇恩朝他眨了眨眼,笑謔地道。他喜歡梓泉滿臉羞紅的模樣,有些逞強卻讓他覺得十分可愛。

  「不,跟你在一起,我不會擁有幸福的。」突然想到週遭歧視的眼光,梓泉的情緒驟然跌入谷底,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

  無法否認心情上的轉變,可是兩個男生相愛……對嗎?當初拒絕陸璽春的表白,不就是認為這樣的愛情不合常理,縱使認為戀愛是個人自由,自己卻不可能接受和男生的戀愛,不是嗎?

  明明很確定自己的心意,梓泉更加無法理解自己能對陸璽春那麼果斷,為什麼會拒絕不了項崇恩?是因為……他真的喜歡上項崇恩了嗎?

  迷惘和混亂全然佔據了他的心。

  「你不試,怎麼會知道?」抓住梓泉,項崇恩不給他退開的機會。表面冷靜,然而梓泉對他的評價,無疑傷了他的自信心。

  「怎麼試?」咬了咬牙,梓泉刻意冷著面孔對他,企圖堅守最後的防線,更加惡意地道:「你甚至沒有辦法百分之百分辨我和嵐,讓我連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都無法有個明確的答案,現在談其他的事不是太可笑了嗎?」

  他知道,這樣說足以傷害對方。

  可是,他瞻前顧後仍看不見其他的退路啊!

  項崇恩的眸光黯沉下來,緊盯著梓泉不放,深沉的眸光似乎探詢著他話裡的真心有幾分,隱含著某種隨著失望而攀升的執著,讓梓泉無法直視而避開了眼神。

  在他逃避的舉動之下,項崇恩反而下定了決心。

  如果,梓泉只是想考驗他的耐心,何妨一試!

  剛回到家,梓泉便看見在小院子裡澆花的梓嵐。

  「你回來啦。」梓嵐轉過頭,給了他一抹發自心底的微笑。

  「嗯,我回來了。」點了點頭,梓泉突然有抹內疚感,他有些不安似的隨口問道:「你在澆花啊?」

  「看起來好像是。」舉起手中澆花的水壺,梓嵐莞爾一笑。

  他看起來應該不像在做別的事吧!

  「哦……身體狀況呢?」

  「從那兒回來以後,我沒發過病不是嗎?醫生也說我的狀況很正常。」梓嵐頓了下,想了幾秒又說:「對不起,老是讓你和爸媽擔心,以後我會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會再那麼任性了。」

  弄清楚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什麼,他不再迷惘了。如項崇恩所說,他該跟隨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去找個替身。托項崇恩的啟悟,他現在的心情相當平靜。

  總覺得很在乎梓嵐對項崇恩的感覺,梓泉感到心虛而欲言又止。

  如果嵐知道項崇恩跟他表白會如何?擔心他會大受刺激,梓泉猶豫了片刻後,仍只是低聲說:「沒有人在意你的任性。」

  「因為我身體不好嗎?」梓嵐失笑,覺得爸媽和泉都對他太包容了。

  泉的體質從小亦差,只是大部分的時候還算正常,沒他糟糕而已。不知從何時開始,泉學會了自立自強照顧自己,甚至於照顧他這個哥哥。

  對泉,他總是有份抱歉。

  「錯了,因為我們是家人。」梓泉正色地道。

  「嗯。」熱流湧上心頭,梓嵐沒多說話卻打從心底笑了。

  梓泉回以一笑,走到屋子門口又停了下來。本來打算繼續澆花,瞥見他猶豫不去的腳步,梓嵐不由得問:「泉,你還有話要和我說?」

  眼神飄移不定,梓泉還在考慮該不該說。

  「關於項崇恩喜歡你的事嗎?」望著泉的神情,梓嵐憑真覺猜測。

  「你怎麼會……」梓泉錯愕地呆住。

  「因為他剛剛有打電話給我。」梓嵐聳聳肩,轉頭澆著盆栽,一副雲淡風輕、不在乎的模樣。「他告訴我陸璽春找他打架,還有他向你告白的事。」

  那樣也算告白?好像他多浪漫似的!如果不是他豁出去問清楚,那傢伙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個陌生人一樣讓人痛心。

  還來不及意識,梓泉心中的不平已升起,也有些生氣項崇恩沒先知會他一聲,竟然擅自打電話給嵐。

  「那……」感到有些生氣,梓泉還是觀察著嵐的反應。

  聽見陸璽春和項崇恩打架的事,他不認為梓嵐真的一如表面平靜。

  「如果你不是同情我,你不用顧慮我。」梓嵐突然回過頭,口氣肅然凝重。「如果你是同情我,只會讓我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可悲。」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包括最最至親的孿生弟弟。

  並非嫉妒那兩個男人喜歡的人都是和自己外貌幾乎一模一樣的泉,他只是不希望泉因同情他而放棄屬於自己的幸福。他對泉的手足之情,並不下於對那兩個人的愛情。非要取捨不可,他寧可兄弟兩人之中有一個人可以得到幸福。

  「嵐,我……」

  「你們約好以一個月為期,我代替你去學校三次,而他必須在不和我說話的情況下,三次都能主動認出我;只要他三次都沒認錯人,你就必須認真考慮和他交往的事,對吧?」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梓嵐簡單陳述著項崇恩的請托。

  「我沒有答應,是他自己……」太卑鄙了,竟然利用嵐讓他下不了台。

  「那就這麼說定,我會好好扮你,絕對不會偏袒他的。」自行下了結論,為了泉的幸福,梓嵐表現出少有的獨斷獨行。

  必要的時候,他也有霸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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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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