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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亞麗] [夢中情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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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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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她被人親密的擁著,躺在他懷裡把玩著他的大掌,將他的手指一一細數彎曲再扳直,而他輕輕一抓,便輕易的將她頑皮的小手包住了。

  「你是誰?」她回過頭問他。

  「我是你的夢中情人。」

  「為什麼?」

  「因為我們只在夢裡見面。」

  「這樣子會維持多久?」

  「你想維持多久?」他反問她。

  她嘟起小嘴滿懷試探的說:「一輩子都見面好不好?」

  「只在夢裡見。」

  不!她多想在現實生活裡見到他!她正想開口反駁——

  「蕭同學?蕭同學?」

  台上的師長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聲音從純粹的提醒試探逐漸變成震怒。

  「蕭品儷同學!」

  結果拉回她心神的不是台上母老虎的惡聲惡氣,而是小朱在她身後用力的一扯,才把她從神遊太虛中喚回現實來。

  「啊?」

  怎麼班上的同學全朝她看來了?蕭品儷緊張得馬上站了起來。

  「蕭同學,請你翻譯下一段課文。」老師扶了扶眼鏡,刻意刁難。

  「從環境整潔那段開始。」小朱躲在品儷背後細聲的說。

  還好這一課她早在老師教課前就先預習過了。獲得小朱的線報後,品儷順暢的將課文翻譯成中文。

  「嗯……很好。」看她翻得這麼好,她也不再刁難她什麼,倒是蕭品儷身後的小女生,哼!她還以為她的小線報逃過了她的法眼。

  「朱美儒,你接下來翻譯。」

  美儒捧著課本臉色慘然的站起,丟給品儷一記「都是你啦」的哀怨目光。這一課她剛好沒預習到,這下糟了……

  !下課鈴聲響起。

  「被你給害慘了!」追求完美的美儒面色土灰的罵道:「多饃啊!那母老虎眼睛真尖。」

  「對不起嘛。」品儷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你程度那麼好,沒預習過都可以翻得出來,應該給你鼓鼓掌。」

  身為資優班班長的美儒程度之好不在話下,只是她一向要求滿分,覺得剛才自己翻得還不夠好。

  「算了。」回家後再好好把那篇課文背熟。「你剛才又去跟夢中情人約會了?」

  「呵呵……」美儒是這世界上唯一曉得她秘密的人。

  「瞧你笑成那副德行!」

  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這個樣子,打從一年前某夜品儷夢到那個男的以後,她就一天到晚想著那個男的。

  「我昨晚夢見跟他騎機車出去玩。」品儷神秘兮兮的說。

  「騎機車?」美儒一臉的不以為然。「那鐵定很窮。」

  「我才不在乎他有沒有錢!」不管他有沒有錢,就是他了!

  那一夜他出現在她夢裡,她只意識到一件事,就、是、他、了!

  他就是要與她共度一生的男子。

  「那……這次有沒有看到他的臉?」美儒翻著書本,不經意的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品儷無奈的看她一眼。「沒有。」

  「哈!那不就得了!連做白日夢都還能夢到連續劇,真有你的!」

  她簡直要被好友打敗。當初被品儷叫到校園的角落,看著她又驚又喜的噙著淚水告訴她:「我遇到他了!」

  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搞了半天……原來是品儷夢到了她的夢中情人。

  她講了一大堆跟那個男人有關的事,唬得她一愣一愣,幾度還以為真的會有人夢得到自己未來的另一半,為了這「神跡」感歎不已。

  「他長得怎麼樣?」

  「很高,很強壯,很有男子氣概。」

  「我是說他的臉啦!帥嗎?」

  「忘記了……」品儷迷惘的說。

  一個連臉都記不得的男人!

  「做夢就是那樣嘛!」她不甘心的搔搔頭說:「我明明在夢裡看得到他的臉,可是只要我一醒,就怎麼樣也記不起來。」

  「反正是白日夢。」美儒繼續盯著眼前的書本。

  「才不是!」她堅信那個夢一定具有它的意義。

  「好吧,是晚上夢的,所以是黑夜夢。」

  「才不是!才不是!」品儷嘟起嘴。夢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怎麼可能假得了?

  「難不成還會是春夢嗎?」美儒眉尾一抬,不懷好意的從書本後方偷瞄。

  「不跟你說了!」品儷生氣的轉了個身,準備回座位研讀下一節要考的數學。

  「怎麼才說說你臉就紅了?不會是真的吧?」她看著品儷臉上泛起的玫瑰紅,瞪大了眼睛。

  品儷又急又氣的推開朝自己逼近的臉。「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那是怎麼樣?」

  「他……」她欲言又止。「他……他吻我。」

  「啊!」美儒大叫一聲。「他吻你!」

  這一叫非同小可,幾乎全班都聽見了。

  「完了!」兩人一個回頭,適才那位大肚子老師正站在她們後方。

  「蕭同學,馬上跟我到輔導室來。」

  眼前的女孩貼心的幫他在咖啡裡加了兩顆奶球。

  「你不加奶球對吧?」

  「我不喝咖啡。」她的聲音軟軟的,不似色情電話那般慵懶曖昧,只是有著她獨特的嬌憨風味。

  哦……紀爾開點點頭,在心中暗自記下。

  「今天想去哪裡?」

  她搖搖頭,「我哪裡也不想去。」

  「為什麼?」

  「我想看看你。」

  對了,遇見她那麼多次,他竟然不記得她的容顏。

  他們對看了許久。

  「你喜歡我的樣子嗎?」

  「非常喜歡,你呢?」

  「我也是。」她笑了,然後撲到他懷裡。

  鬧鐘驚醒了他的美夢,紀爾開用手撫過臉,腦子裡頓時被頹喪給佔領。

  他知道只要他一睜開眼,他就不會再記得那女孩的容貌了。

  在心中默數到十秒,他不過才醒了十秒,竟然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她的樣子就在他腦海裡蒸發掉了。

  簡直是令人氣絕!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

  打從他滿三十二歲那年起,他就開始夢見那個女孩,如今都兩年了。

  以他過人的記憶力,所有的文件他都可以過目不忘,就只有那張臉,就算他在夢裡見過了幾十次,夢醒後卻依然怎麼也記不起來!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記得。紀爾開第一百零一次這麼告訴自己。

  梳洗後到了公司,直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早上開會報,然後到工地看施工狀況,中午要跟成育的老闆吃飯,下午在八樓開會,晚上……」秘書很自動的在他踏進辦公室時開始報告起他今日的行程。

  「我說過晚上不排行程。」紀爾開打斷秘書的話。

  「可是這是總裁交代的。」周秘書為難的說。

  紀爾開歎了口氣。「今晚的行程是什麼?」

  「只是個飯局。」

  「跟誰?」那也得看是跟誰一起吃吧!

  「魏小姐。」

  又來了!變相的相親飯局。

  「幫我打通電話給魏小姐,取消今晚的飯局。」

  「不能取消啊!總裁交代過。」

  「我沒空陪那些千金小姐吃飯。」

  可是很多人可是哈得要死。周秘書在心裡回道。

  魏菁菁身家可是以億計算,跟紀家的家世那麼相配,要不是紀家的財產已經滿得裝不下了,今天也輪不到紀爾開去挑人家千金大小姐的毛病。

  「好的。」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周秘書含著滿嘴苦瓜,只得思忖著怎麼說才不會傷了那位嬌滴滴小姐的心,任誰都看得出來魏菁菁早已將芳心許給商場才子紀爾開。

  果然不出所料,當她恭恭敬敬的在電話裡告知魏菁菁飯局取消後,在夏威夷度假的總裁大人不到五分鐘就打了電話回來。

  「爾開。」

  「總裁。」紀爾開一面看著文件一邊接聽著電話。

  「別總裁、總裁的叫,我們叔侄不需要那麼見外。」

  「叔叔,有什麼事嗎?」

  「唉……」頂著曬得人正舒服的大太陽,紀廣義努力的哀聲歎氣。「你怎麼把晚上的飯局取消掉了呢?」

  「最近公司的事忙,我想留下來把事辦完。」

  紀爾開明白只要一拿出公事當擋箭牌一定萬事OK,紀廣義雖是頂著總裁的頭銜,但廣全集團上上下下全都是由紀爾開一個人在主事,長年下來把所有的工作都丟給他一人獨挑,紀廣義也是有些過意不去,怎奈他就是沒有兄長那經商的天才,所以廣全在他手裡差點面臨倒閉困境,直到紀爾開接手後才開始大展鴻圖,連股票都一路看漲。

  光憑這點,紀廣義多少也是有些敬畏這位侄子。

  「爾開,你父親死得早,如今紀家就剩你這條血脈,你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還不娶,叔叔難免會為你操心。」

  「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會看著辦,叔叔不用操心。」

  「我知道你有你的計劃,但菁菁是真的對你有情啊!再說……」紀廣義刻意壓低了聲音。「你也知道我們跟和明還有計劃要合作,你跟菁菁要是能在一塊的話,對我們廣全是大大的有益啊!」

  「我想廣全還沒淪落到得靠聯姻得利的地步。」紀爾開毫不客氣的回道。

  「呃……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菁菁的爸可是他的好友魏馬強,要是爾開不娶菁菁,那他對好友怎麼說得過去呢!

  「沒別的事的話我要去開會了,大家在等我,再見。」

  不等紀廣義說完,紀爾開已不耐煩的掛上了電話,拿起桌上的文件頭也不回的走向會議室。

  三十四歲的男人該渴望結婚嗎?

  紀爾開搖了搖頭。婚姻早已被他列入不考慮的範圍內,除非……

  夢中那女孩的身影竄進他腦海裡,這兩年來他不斷的拿身邊所有女人的形象與她重疊,卻總找不到相似之處,也許那只是一個夢,是一個他想像出來的形體,世界上是不可能有她的存在。

  如果真有一天她出現了,或許他們會像在夢裡一樣幸福快樂的在一起。

  但……那終究只是夢啊!

  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是不該有太多對異性的幻想,尤其是極為受到女人歡迎的他,更不該老是把心思掛在一個無法記憶容顏的夢中女子身上。

  「總經理,蕭小姐的律師想跟您見面。」

  在步往會議室的途中,周秘書突然急急的趕了上來。

  「蕭小姐?」紀爾開不解的問。

  「蕭品儷小姐,您的鄰居。」

  一名打扮莊重的女子突然從一旁冒了出來,一臉公事化的笑,遞上一張名片。

  「紀先生,可否請你挪出五分鐘的時間給我?」

  紀爾開一向跟鄰居沒有往來,更別提他的公寓佔了大樓的一整個樓層,當初大樓在興建之時還特別設計了一部專屬的直達電梯,樓上樓下的鄰居只有在地下停車場裡碰過面,連臉都記不得,怎麼會冒出一位蕭小姐?

  「我有會要開,一分鐘可以嗎?」

  「只是簡易的產權問題,你位居陽明山的別墅佔有廣大的空地,你的鄰居想向你購買其中一小部分靠近她住屋附近的土地做為其他用途,但一直沒見你上山住過,所以請我代為協助辦理,並請你考慮賣出那塊地,蕭小姐願以比市價再高三成的價格買下。」

  陽明山?那是父親生前所購置的別墅。

  「什麼用途?」

  「絕非商業用途,其實是你的那塊土地上有一棵樹,蕭小姐想連同那棵樹一起買下。」

  「嗯,留下你的資料給我的秘書,我決定後會再通知你。」紀爾開的回答表示不願再談,丟下話後便匆匆的走向會議室。

  朱美儒無奈的看著紀爾開離去的身影,又看看一旁的周秘書。

  「這男人一向都這麼忙嗎?」

  好不容易聯絡了一個多月,要不是她今天親自上門走一趟,恐怕那棵樹的事排上一百年也等不到紀爾開過目。

  「紀先生公事繁重。」周秘書恭敬的答道。

  「報上一堆他跟影星吃飯聊天閒磕牙的報導,看來他下班後似乎不是很忙嘛!」

  「呃……」這種事身為秘書就不便回答了,誰不曉得紀爾開是情場浪子,長得不錯又多金,搭上來的女人自然不少。

  「朱小姐,你可以把資料留給我。」

  「嗯。」美儒從公事包裡掏出文件。「請務必讀紀先生過目,這不過是一棵樹而已,我們要的地並不大,提出的價格也相當優渥,希望他能明白,也請他盡快的給我們回覆。」

  「好的。」周秘書接下文件,好奇心讓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一棵樹?」

  「沒錯。」

  「花兩百萬買一棵樹?!」周秘書瞪大眼。「有錢人的確與眾不同。」

  「天曉得她是怎麼想的?」美儒一臉無奈的說。

  「辦成了?」餐廳裡的女子一臉期待的盯著眼前的習日同窗好友。

  「還沒,好不容易今天才見到了那位紀先生。」美儒飲下冰涼的水才開口說話。

  「哦……意思是還要再拖了?」品儷失望的說。

  「反正你又還沒整頓好,竟然讓我登門請人賣樹。」

  品儷一臉不好意思的賠罪。「大律師,對不起嘛!這種小事讓你出馬實在有點大材小用了些。」

  「十年了,你還是這個樣子,一點也沒變。」打從高中入學認識品儷至今一晃眼都十年了,她還是活在那夢幻般的生活裡。

  「有夢最美,希望才會相隨。」

  「別再提夢了!」美儒翻白眼的揮揮手。「你那十年的『夢碎情人』連個鬼影都沒出現過。」

  「我早就對那個夢死心了。」一想到夢中情人的事,品儷活力四射的臉龐不禁黯然了幾分。

  十年來尋尋覓覓的結果,當初的滿懷希望,如今早已化成滿腹絕望了。

  都十年了,那夢……卻根本沒有實現過。

  她是那樣的期待,每回戀愛都以為找到了他,結果後來都是認錯了人。

  一再的失望,讓她再怎麼篤信那夢的真實可信,年紀的增長也不免要她放棄年少的夢,畢竟她已經二十六了,十年的蹉跎已經耗去她最寶貴的青春年華,沒有幾個女人有那本事跟一場夢耗一輩子。

  「那樹的事又怎麼說?」

  「我夢想裡的屋子應該要有一棵樹。」品儷振振有辭的說。

  「我以為每個人夢想裡的屋子應該是要有一個屋頂才對,那棵樹不過是長過了頭,越過了界,佔了你院子的上空。」

  「那是天意。」

  「你……」美儒覺得自己彷彿在對牛彈琴。「算了,再跟你扯下去我準會休克,你打從高中就這種個性,偶爾回到現實來好嗎?」

  「小朱,你還不明白嗎?我的夢想裡就是有一個家、一個院子——」

  「對對對,院子裡還有一棵大樹,以後你可以跟你的孩子一起在樹下玩耍乘涼。」美儒早就對品儷的夢想倒背如流了。「說穿了你還是在期待那個夢中情人出現。」

  品儷一臉心虛,卻又不肯面對現實。「我已經不期待他出現了。」

  「你那個有家有樹的夢根本就是和他連在一塊的啊!」

  「是從跟他有關的夢裡衍發形成的沒錯,但不見得一定得要跟他一起『配合使用』才行啊,我可以一個人建立自己的家,反正……我這輩子已經找不到他了,難道我非他不可嗎?又不是少了他以後我就不能完成我的夢想了。」品儷回答得可認真了。

  「呵!你今天女性主義的思想很強烈嘛!這樣一來倒比較像個女性雜誌社的社長了,只不過你淨做些瘋狂事,有點喪失現代女性的理性。」

  「那你就錯!女人是該有點理性,但浪漫也是女人的天性,我只是浪漫了些。」品儷從不以自己的浪漫為恥,反而挺自得其樂。

  「浪漫的小姐,照你這麼說,你的家裡以後豈不是要少了小孩了?沒男人幫忙怎麼會有小孩?」美儒點出品儷的盲點。

  「哈!」她早就打算好了。「這時代想偷個種那還不容易!」

  「噗……」美儒險些被水嗆著。「小姐,偷種可是不含愛情成分的竊盜行為,那不符合你的天真浪漫吧?」

  「沒辦法啊。」品儷無辜的說:「老是遇人不淑,最終也只有自力救濟了。」

  「明明是你亂甩人,人家可沒負你。」美儒忍不住要為那些悲慘不幸的男人說句公道話。「上回那個柳先生的事你沒忘吧?一開始你還不是興致勃勃,約會兩次就GameOver了,理由竟然是——他開車。」

  「我承認那是我的錯。」新女性就是要勇於認錯,她一向勇於認錯,只是很少改過罷了。

  夢裡的他是騎機車的,所以開車的男性一向不被她列入考慮。

  「還有之前那個林先生,你拒絕人家的理由更無聊,只因為他皮膚太白,那是天生的,又不是他故意的。」

  「我知道那是我的錯。」

  夢裡的他有著健康的黝黑膚色,不是白晃晃的白斬雞啊!

  「更不要說再之前的那個可憐的趙先生,就因為他戴勞力士。」

  「我知錯,我就說我知錯嘛!」

  夢裡的他明明戴的就不是俗氣的滿天星,那可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最近這個翁先生呢?」美儒無可奈何的看著好友。「那可是我千請萬求才幫你拉來的紅線,你剛開始不是對他還挺有好感的嗎?」

  「我認錯人了。」品儷不好意思的說。「我本來以為翁先生會是啊!他有很多地方跟我夢裡的他是一樣的,可是我夢裡的他不是念耶魯的。」

  「你看你,你老是把夢中情人的影像投射在他們身上,那對他們一點也不公平啊!」美儒一句話戳中品儷的罩門。

  「我知道那是我的錯。」品儷還是乖乖的認著錯。

  「我的小姐,認錯是好事,不過要跟著改過啊!」她已經被品儷那習慣性的認錯態度給惹火了。

  「二十六歲的女人不能有點夢想嗎?」才認完錯而已,品儷又開始為她的夢據理力爭。

  「算了,懶得跟你辯,我倒要看看你要為了那個夢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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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46:42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她今天的心情有點差,紀爾開小心的注意著她的舉動。

  她拿著筆在紙上不停的畫弧。

  「你怎麼了?」他終於忍不住的問。

  「我等了你十年了。」

  「嗯……」他知道,在夢裡她幾度跟他提起。

  「我們這輩子會不會見不了彼此?」

  紀爾開震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他一向都只在夢裡見過她,一旦清醒後他只會將這個夢歸類於幻覺,他從來不曾認真的將這個夢跟現實連上等號。

  「你不確定對吧?」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從來都沒像我這麼認真的在看待我們的事,可是我卻等了你十年。」

  她幽怨的指控引發了他的罪惡感。

  「但這只是夢啊!」

  「夢過你一次那也就算了,可是我夢了十年,這十年我的生活全圍著這個夢打轉,你不覺得那有什麼意義嗎?」

  「可是我們猜不出來那代表著什麼不是嗎?」他反問她。

  「如果那不代表什麼,為什麼你要吻我?」她深褐色的眼閃著光芒。

  紀爾開看得癡了,嘴裡卻喃喃的說著:「因為這是夢……在夢裡,我只是想吻你。」

  「就只是這樣?」她的語氣有著明顯的失望。

  「我……」他一時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

  「我想……我該醒了。」

  她話一說完就消失在夢境裡了。

  「紀先生,有位朱小姐求見。」

  「哪位朱小姐?」紀爾開合上文件,順手又拿了一份翻閱。「幫我叫張經理過來,我有個案子要跟他確認,請他帶詳細的企劃案金額過來跟我比對。」

  「好的。」周秘書記下話。「朱小姐是上回來買樹的那個律師。」

  「買樹?」紀爾開狐疑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是的。」周秘書記得可清楚了,那個要花兩百萬買一棵樹的人實在令她印象深刻。

  「什麼樹!」

  「就是你位在山區別墅裡的那棵樹。」美儒早已不請自來的站在門口多時了。

  這男人的記性也太差了吧?一棵樹竟然讓她跑了四、五趟,要不是看在品儷是她同窗多年的好同學份上,她這個專司刑事訴訟的律師也犯不著在這為了樹丟人現眼,剛才已經在門口坐了近一個小時的冷板凳了,要是她再等秘書通報來通報去,今天下午就休想再做其他的工作了。

  「抱歉,我還沒看過那份資料。」紀爾開似乎想起來曾有那麼一檔子事。

  「那很容易,我可以用一分鐘的時間解釋讓你明白。我的委託人是你的鄰居,她看上了你院子裡那棵越界長到她院子上空的樹,她願意花市價的三倍價格買下那棵樹所在的那一小塊地,你現在只要回答我好或不好,願意賣或不願意賣就成了。」

  美儒簡單扼要的說明,她可不想再等這位大忙人再浪費時間請秘書去翻閱那份資料,她的時間也很寶貴。

  「陽明山的別墅現在是由我母親居住,雖然房子登記在我名下,但我得問過她的意見才能決定,不過基於私人對於土地的情感,我想她願意賣出的機率並不大。」紀爾開傚法她的說法,也簡單的答道。

  美儒臉上有著極端的不悅。那上回就應該跟她說了啊!還讓她多跑了好幾趟。

  「可是依據我委託人的說法,那房子似乎是沒有人居住的。」

  「我母親一向深居簡出。」紀爾開一語帶過。

  「看來我又白跑一趟了。」美儒失望的說。

  他突然覺得有點好奇。「能告訴我為什麼一定非買那棵樹不可的原因?」

  為了一棵樹三番兩次請律師來,太不可思議了吧。

  「只為了實現一個夢想罷了。」

  品儷在電腦上打了兩個宇,思緒馬上被窗前那棟爬滿籐蔓的屋子拉了過去。

  小朱生氣地打電話過來告知她結果,讓她大吃一驚的是,她一直以為隔壁那棟活像鬼屋的房子裡是沒有人住的,沒想到竟然住著一個老太太?

  品儷在電腦上打了幾段後,又抬頭向外看。打從房子裝修好至她搬來這兒都已經將近半個月了,可是她卻未曾在夜裡看到鄰近的那棟屋子亮過燈……

  「蕭品儷,好奇心是會殺死貓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她是個人可不是貓啊!品儷在心中回道。

  她索性推開椅子起身奔至廚房,順手拿了一包她新買的進口阿薩姆茶,還有她今早從市區買回來打算當點心吃的起司蛋糕,為了節省時間,她選擇越過那看似不怎麼高的圍欄。

  就在她打算一躍而過前往敦親睦鄰時,竟不巧摔了個狗吃屎。

  「哇……」

  一陣尖叫後,起司蛋糕跌落到雜草叢生的地面,隱沒了一半,品儷趕緊拾起翻落的蛋糕盒,檢查了一下。

  「還好有加盒子。」要不然就給螞蟻一頓飽食了。

  拍拍身上的草屑,她離那屋子還有三十公尺遠的距離,近看那屋子竟覺得有點陰森,即使是在陽光普照的大白天,那屋子旁邊仍氤氳著一陣輕霧。

  「住在山上就是這樣。」品儷如是說道,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解釋那現象。

  由大石砌成的厚牆外觀看似經過精心的設計,可惜被籐蔓遮蓋住,品儷望著原木大門,心想光是偷走這扇門大概就可以賣上不少錢了,她無法想像這房子怎麼會像被棄置般的無人照料,小心的查看大門附近的牆,總算讓她在交錯的籐蔓中找著了一個看似電鈴的按鈕。

  有電鈴,其實還滿現代化的嘛!

  哪知一按……

  「啊……」受潮的電鈴年久失修,外加漏電,電得品儷當場差點跳起霹靂舞來。

  天啊!這是什麼鬼房子啊!

  品儷甩著手,一手拿著蛋糕跟茶葉,沒想到一趟敦親睦鄰之舉竟讓她遭受如此慘跌跟狂電。

  砰砰砰!她拍打著木門,只覺一拍下去手心傳來一股濕,原來木門上早已生了一層霉,她縮回手改用喊的。「有人在嗎?有人在家嗎?」

  連喊了十幾聲,回應她的只有山間的鳥叫。

  「明明就沒有人住啊……」

  把沾了霉的手往牛仔褲上一抹,抹去那濕涼的寒意,她腳尖一轉打算打道回府去,當她走動時,長滿青苔的石階險些讓她滑倒。

  「呼……還好。」她兩手拎著食物舉平,極力平衡。「還好沒滑倒。」

  「誰啊?」一個年邁的聲音從木門後突如其來的傳出。

  「咦?」品儷一個回身,哪知腳底的濕滑讓她失去平衡,整個人馬上滑趴在石階上。

  木門緩緩的打開,一個老婦出現在門後,品儷連忙從石階上爬起,拍拍沾上苔蘚的雙手,朝身上抹了抹,露出尷尬的笑。

  「伯母您好,我是住在隔壁的鄰居,我才搬來沒多久。」品儷舉起手中的蛋糕盒和茶葉。「我想……過來拜訪一下鄰居……」

  「哦……」老婦輕點了一下頭,卻遲遲沒再多說些什麼。

  「呃……」品儷絕不是個不識相的人,既然對方沒有邀她入內的意思她也只能就此算了,她本想如果對方是個好說話的長輩,也許她還能有機會說服她將那棵樹賣給自己,看來這位沉默寡言的伯母似乎不是太好說話。「這是我從百誼坊買來的起司蛋糕,味道很不錯,送給你嘗嘗,還有這個阿薩姆茶可以泡來喝,這喝起來很香。」既然來了手上的禮物還是得送出去。

  老太太朝她手上望了一下,吃驚的問:「那是風王的茶?」

  「啊……」品儷眼睛頓時一亮。「對!沒錯,我是在風王買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風王的茶了……」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手上的茶包,怔怔的說。

  「那正好,送給您喝。」

  「謝謝。」老太太眼裡閃過一抹感激。「因為我的腿不方便,我已經好一陣子沒下山買東西了。」

  品儷這時才發現老太太一手撐著牆,狀似虛弱的靠在上頭。

  「不好意思,還讓您來開門,我來扶您進去。」品儷連忙將東西往地上一擺,扶著老太太進屋。

  「麻煩你了。」老太太在品儷的攙扶下進了屋內。

  屋子裡的擺設雖然老舊,但仍看得出氣派非凡,只是乏人照料,有些家俱上頭蒙著一層灰。

  「今天老毛病又犯了,真不好意思,你讓我坐在那沙發上就好了。」

  「好的。」品儷扶著老太太坐進她指定的暗紅色沙發裡,回頭至門口拿自己準備的蛋糕跟茶葉。「您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泡吧。」

  「如果不麻煩的話。」老太太輕頷首。

  「一點也不麻煩,請問廚房在?」

  「在你左後方的門進去,廚櫃右邊的門打開,有些茶具組。」

  品儷遵循著老太太的話,找著了茶具組,拿出水壺燒開水,又找出小盤和刀叉洗淨,打開起司蛋糕盒一看,才發現裡頭的蛋糕早被她摔得有些變形了。

  選了幾個看來較完整的切塊,盛入盤中,她微帶著赧意回到起居室。

  「我剛貪近,從圍欄那兒跳進來,不小心跌了一跤,蛋糕有點摔著了,希望您不介意。」

  「以後你可以從玫瑰花叢旁邊進來,那兒有個小門,只是現在有些看不清楚。沒摔著吧?我還有個醫藥箱,可以幫你塗點藥。」

  「不礙事,只是我沒有看到玫瑰在哪。」品儷一臉茫然,她只知道裡頭長了不少雜草,完全分不清楚玫瑰花叢的位置。

  老太太臉上寫著無奈,輕歎道:「很久沒請人來整理了,所以一些花已經被雜草給蓋了過去。」

  水煮開的叫聲跟著響起,品儷起身到廚房去取來茶壺,並將茶具組放在托盤上,一待她走出,濃郁的香氣已經瀰漫了整室。

  老太太摸了摸純白的骨瓷壺,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你事先溫了壺。」

  「是啊,這樣味道才會開,您聞聞看。」

  「真懷念這味道。」老太太不捨的摸著杯子。

  「您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常幫您買些回來。」

  「好啊,我請人買了好幾次,都找不到那家店。」

  「風王四年多前搬了地方,所以您的朋友才會找不到位置吧。」

  「原來是搬了。」老太太點了點頭。

  「伯母,您就一個人住嗎?」來了這麼久,就只見這位老太太一個人,沒看到她其他的家人在。

  「我一個人住了七年。」

  「那您買東西怎麼辦?吃吃喝喝的東西誰幫您買?」

  「我兒子會請人固定幫我帶上山。」

  「您的兒子沒接您一塊住啊?」品儷心中已經把她兒子歸類到不孝子的類別裡。

  「我喜歡住這兒,這裡有著我的回憶。」老太太臉上有著滿足。

  「原來是這樣。」第一回見面品儷也不好多問些什麼。「以後您要是還缺什麼可以跟我說一聲,我天天都會出門去買點東西。」

  「你呢?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家怎麼會跑到山上來住呢?」

  「那和跟我夢想有關。」

  「不嫌煩的話,可不可以跟我這老太婆聊聊?」

  「可以啊,就怕你笑話而已。」

  午後的陽光悄悄的自蒙塵的窗簾後滲進了幾絲光線……

  「爾開,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紀廣義喋喋不休的在電話那端說道。

  「叔叔,今天公司要開三個會議,我實在沒空去參加那個飯局。」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魏老你會出席,你總不會讓我丟了這張老臉吧?」

  「公司的事比較重要,我相信魏董會諒解的。」

  「爾開,你媽年紀已經大了,你就不想早點成家讓她抱孫子嗎?菁菁傾慕你的事大家都知道,她的條件也很好,算是萬中選一的大家閨秀,要是能多個人照顧你媽不也很好嗎?」

  「媽不喜歡別人打擾她的生活。」

  「那只是嘴上說說的,哪個人會不喜歡有人陪?人一老就想要有個伴,她一個人住在山上,連個傭人也沒有,住在那鬼屋裡頭,遲早會出事——」

  「叔叔,我現在真的沒時間跟你聊了,我得去開會了。」

  掛下電話,紀爾開皺起了眉。

  鬼屋?虧叔叔想得出那個名詞,上回他上山探視母親時,就覺得那屋子像鬼屋了,除了空氣裡揮之不去的霉味,四處還爬滿了樹蔓的重干,那棟父親精心設計的豪宅早已近乎廢墟一般,他數度要求母親搬下山與自己同住遭拒,久而久之他也不再逼母親離開那房子了。

  想想,他也有一兩個月沒回去探視母親了。

  也許他應該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如果能再勸動她搬下山,也許他可以考慮連樹帶房子都賣給那個姓蕭的傢伙。

  「周秘書,報告下午的行程。」他按下與秘書的通話鍵。

  「今天下午沒有安排什麼行程。」

  「很好,如果總裁打電話來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知道。」當了紀爾開那麼久的秘書,她哪會不曉得該怎麼說,開會或巡廠二選一,任意回答就是了。

  「我要出去一趟,今天不回公司了。」上回摸黑去探視母親的經驗非常的糟糕,既然此刻他有空,就趁著天未黑前上山一趟。

  車子穿越擁擠的街道,漸漸的駛上山區。

  打從那一晚夢中的女子告訴他,她要醒了,他就再也不曾夢過她了。

  紀爾開無法解釋近日來心中的失落感起自何由,剛開始那幾天因為公事繁忙,他多半累得一回家就睡著,但談妥幾個大案子之後,公司的事不再像前陣子那麼忙,他突然開始想念起那個夢中女子。

  但那終究是個夢啊!

  他記得她那深褐色的眼眸裡寫著失望,在他告訴她那只是夢的時候。

  如果能再夢她一回,也許他會換個方式……

  即使他清楚的明白那只是夢,可是想再見到她的慾望卻強烈到連他也無從解釋。

  紀爾開無奈的用手撥過頭髮,驚覺到車子來到了母親所住的別墅附近,那棟早已被籐蔓爬滿的大房子早已失去了當年那股不容忽視的氣勢,不過旁邊突然多了一棟搶眼的精緻小屋。

  看來有點像是那種歐美地區才有的居家小屋,屋前種著滿滿的各色花朵,斜屋頂式的小屋頗有北歐風情,不過紀爾開眼尖的發現圍牆周圍安裝了保全系統,直至他將車開近車道才發現那保全系統竟涵蓋了自家的別墅。

  莫非這兒曾遭竊嗎?

  難道有小偷進家裡偷過什麼東西?

  母親隻身一人處在深山內,若是有強盜竊賊想進屋子偷東西,那不會是什麼難事,怎麼他以前都沒有顧慮到這些事?

  匆匆的將車停在一旁早已覆滿了雜草的草地上,他大步的走上石階,一邊拿出手機打了別墅內的電話,一面掏出鑰匙開門。

  電話響了十聲都沒有人接,紀爾開心裡開始著急了起來,匆忙的打開了門,霉味迎面撲來,大廳的窗簾都是掩上的,即使是白天也是陰暗得可怕。

  他在樓下反覆找不到母親的身影,直奔上二樓的主臥房,裡頭亦是空無一人,這下他真的急了。

  他匆忙的奔下樓,卻見門口停了一輛保全公司的巡邏車。

  「這位先生,你侵入了這棟民宅,請問你是訪客嗎?」保全人員戒慎的問道。

  「這是我的房子。」

  「可是上頭登記安裝防護系統的是一位蕭小姐。」

  姓蕭?那不就跟當初向他買樹的那個人同姓嗎?是同一個人嗎?

  「這是我的房子。」紀爾開忍著心底的著急。「住在這房子裡的是一個老太太,那是我母親,我有一陣子沒回來看她了,可是她現在不在屋子裡……」

  正當紀爾開向保全公司的人員解釋的同時,另外兩輛車跟著停在車道外,失蹤的紀老太太從其中一輛小車裡步出,和小車裡頭的人揮了揮手,小車隨後便開走了,她接著吆喝後頭那輛工程車的人下車。

  「媽!」紀爾開心底的大石頭終於在見到母親後落下,不過他還是難掩心急。「媽,您去哪了?」

  「我和品儷下山去買了點東西。」紀老太太一見到兒子馬上抬頭挺胸,一副精力十足的樣子。

  「我差點急壞了。」

  「又不是什麼老太婆,哪會那麼容易弄丟?別瞎操心了。」

  「紀太太,既然這位先生是你的兒子,那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一旁那兩位原本帶著緊張神色的保全人員也跟著鬆懈下來。

  「不好意思,害你們跑一趟。」紀老太太微笑答謝。

  「哪裡,應該的。」

  「這兒什麼時候裝了保全了?」紀爾開覺得有保全來保護母親的居家安全確實是有其必要性,尤其在這山區。

  「是品儷幫我裝的,她說這樣比較安全。」

  「花了多少錢?我明天請秘書付給她。」

  「不用了,品儷她不會收的。」紀老太太揮揮手,一副眼窩心的神態。「那女孩子真的很好相處,爾開,幫我叫那些工人過來。」

  紀爾開這時才發現一旁有幾個工人在等著。

  「媽,您決定要整修房子了嗎?」他曾經幾度跟母親提過整修的計劃,可是都被母親拒絕了,沒想到她竟然改變了心意。

  「是啊,我想先把那個拆掉。」紀老太太指指幾乎被雜草淹沒的圍欄。「品儷為了拿東西給我吃,被那圍欄絆了好幾次,我想直接把它拆了省事。」

  她一邊指揮著工人,另一輛家電公司的車也跟著到了。

  「那是家電公司送除濕機來了,品儷說屋子裡濕氣太重,對老人家不好,以前那些舊的除濕機有些已經壞了,所以順便跟我上街選了一些回來。」

  紀爾開聽在心裡,總覺那個母親嘴裡說的品儷似乎是個滿體貼人的女子。

  「媽,您說的那個品儷是……」

  「就是之前去你公司跟你買樹的那個女孩子,她說你是個大忙人,讓她的律師白跑了好幾趟,知道這有人住著,所以她就自己過來拜訪了。」

  「她有跟您提過樹的事嗎?」

  「有啊。」

  「那您的意思呢?」

  「我決定由她來幫我整修房子,而我把兩家中間的圍欄拆掉,並跟她一起分享那棵樹。」

  「那棵樹有那麼大的魔力嗎!」紀爾開頗感好奇。

  「那是跟一個夢想有關……」紀老太太眼裡閃著光芒,看著高大的兒子輕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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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47:28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你消失了一陣子。」

  「嗯。」長髮女子低著頭,不言不語。

  「是你不願意來嗎?」

  雖然人無法去設計夢境,可是紀爾開不禁要懷疑她這陣子沒有出現的原因是來自於她的意念。

  可是當他一問出口,他又覺得自己可笑起來,既然人無法設計夢境,那他為何又覺得她的消失原因起自於她的不願前來。

  這不也等於他也混淆了夢和現實?

  「你覺得我能阻止嗎?」她站起來雙手一攤。「這是我的家,是你出現在我的家。」

  紀爾開頓時發覺自己站在一間書房裡,桌上有一台電腦,而她原本是坐在另一張雙人沙發裡看書。

  他把夢境裡的景物暗記了下來,走到她身前,手不自覺的伸了過去摸摸她的頭,像是他早已經習慣了那動作似的。

  「你這幾天好嗎?」

  「不好……」她深褐色的眼對上他的目光,盈盈的流露著哀傷。「我不想再夢到你,所以我沒有睡覺。」

  聞言,他心頭一震。「你真的……」

  「難以置信嗎?」她反問他。「只要我不睡著,我就不會夢到你了,而你也夢不到我對吧?」

  她說得沒錯,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夢過她了,難道……這有可能嗎?

  「也許那是讓我們兩個分開的唯一辦法,只要我繼續不睡的話,我們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終有一天我會不再夢見你,然後忘了有你這個人。」

  「你不想見到我?」這讓他有些難受。

  「我當然想『見』到你!」她特別強調了一下。「不是在夢裡,不是在這種矛盾的情節裡,請你不要以為只有你覺得這是夢境,我也是,我明知道這是夢,我也沒辦法分辨你的真實性,就算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就這麼不停的夢到對方又有什麼用?一等夢醒,你消失了,這一切就只是夢而已,而我還是得去面對現實。」

  她的話有道理,每一回醒過來以後,他們就再也記不起對方的臉,就算見了面,他們認得出對方來嗎?

  「你會認出我嗎?」

  「應該會。」她不確定但還是點了點頭。

  「為什麼?」他有些訝異,但卻又帶點高興。

  「因為我認識你十年了……」

  他歎了口氣,將她擁在懷裡。

  「那答應我好好的睡覺好嗎?至少讓我多一點時間認識你,我也很想認出你……」

  「如果……就這麼一輩子等不到他的人呢?」

  聽完品儷和她夢中情人的故事後,紀老太太忍不住問。

  「我不知道,至少我能擁有這個夢。」品儷狀似瀟灑的聳聳肩,臉上有著倔強的固執。

  紀老太太優雅的執起茶杯,細啜一口。「年輕人的愛戀……」

  「伯母當初不也是這樣認識紀先生的嗎?」

  「是啊。」紀老太太臉上浮起少女般的光彩輕聲的說著。「我父母在山裡經營花圃,某日我整理完一大把剛從花圃裡摘下的花朵,全身沾滿了泥巴,活像剛從泥巴中打了滾,一個穿著破舊卡其服的少年突然出現在花圃的入口……」

  「他說:『請給我一朵玫瑰』。」她仍記得那男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送給你?」品儷問道。

  「呵呵……不是,當時他帶了一個女孩,是送給那女孩的……」

  之後她每天都等著那個男孩來買花,每當起霧的時候,他總會出現在花圃裡,而且只買一朵玫瑰。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男孩的卡其服變成了軍裝,又變成了西裝……

  一個起霧的下午,他又來到她家的花圃,和以往一樣對著她說:「請給我一朵玫瑰。」

  但這次,他在臨走的時候把花遞給了她,一個月以後她就變成了紀太太。

  「好浪漫!」品儷睜大了眼。「你們是結婚後才開始戀愛的嗎?」

  「我不那麼認為,他來買過一次花以後,我總是穿上我最好的衣服,洗淨沾著泥巴的手,期待著他的到來,那時候我覺得我已經戀愛了。」

  「我瞭解,就像我一樣。」品儷仍陶醉在紀老太太的愛情故事裡。

  「好了,下午茶時間到此為止。」紀老太太站起身子,對她擠擠眼提醒她得做點正事。「你該回去工作了,晚上別再熬夜,不想夢到他也犯不著不睡覺嘛,那對身體多不好。」

  「我知道。」品儷有些不捨的站起身。「這沙發老是讓人一坐就不想起來,太舒服了。」

  「明天我還想走趟窗簾店,把這些老舊的窗簾汰換掉。」

  嶄新的傢具是近日才買的,逐一的更新房子裡的一切,也算是給一個閒得發慌的老太婆一些事做。

  「好啊,我明天下山時載你過去,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品儷想也不想的說道。

  「老是麻煩你,你也有自己的事得忙,我自己叫車就行了。」

  「伯母不要跟我客氣啦!」品儷爽朗的笑笑。「反正我每天都得下山一趟,多個人又沒什麼關係,我可以載你到窗簾店之後再走一趟雜誌社,最近剛好在計劃針對女性讀者新增一個黃金單身漢的個人專訪,正在提案,只要開完會確定好人選就行了,你也知道這是我父親的事業,我只是個掛名的社長,最多只是偶爾寫寫專欄,到雜誌社裡也只是去聽聽簡報之類的,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黃金單身漢?」紀老太太對這話題頗有興趣。

  「是啊,最近流行訪問一些未婚的高收入族群,許多女性都對那種黃金單身漢有著神秘的幻想。」

  「你呢?」

  「我已經有『夢中情人』了,不是嗎?」

  老婦人和年輕的女子交換了一記會心的微笑。

  周秘書戰戰兢兢的走到總經理室前,忖度著等下該怎麼開口才好。

  「周秘書。」

  在她還沒想到好理由時,裡頭的老大已經先開口喊了,她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昨天早上的會議結論請你影印一份給我,還有通知馬先生明天會面時我要看到備用計劃書,請他務必準備好。」紀爾開摘下眼鏡揉揉挺直的鼻樑,顯得有些勞累。

  「好……」周秘書小心翼翼的點著頭。

  「如果沒事的話,麻煩你等一下幫我泡杯咖啡。」連日的忙碌讓他已有些精神不濟,此刻的他亟須一杯咖啡。

  「總經理……」

  「還有什麼事嗎?」

  被紀爾開一雙鷹眼瞪著,周秘書只覺得自己大限已到。

  「雜誌社的採訪人員已經在外頭等很久了。」

  「我今天沒有時間接受採訪。」

  「可是築屋是國內有名的室內設計雜誌,我們要是得罪了——」

  「那就請公關主任去接受採訪。」周秘書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紀爾開打斷。

  周秘書兩眼瞪著天花板,慘然的想紀總八成以為是築屋要訪問他,事實上要訪問他的是和築屋雜誌同公司,卻是另一份知名的仕女雜誌「LadyFirst」,專訪的主題是「黃金單身漢」,誰會對那中年發福的公關邱主任感興趣啊?

  不過她要是想活的話最好別提那種黃金單身漢的話題,紀爾開一向不喜歡公開私生活,更不乏名媛淑女倒追,連總裁大人有意幫他牽紅線他都閃得千至遠,當然也不可能接受那種雜誌的訪談。

  「他們指定是要訪問你,而且我前陣子也有跟你報告過。」

  事實上連她都以為是築屋雜誌要訪問他,哪知那家女性雜誌社的人那麼厲害,請了同公司的室內雜誌編輯打電話邀約,她當時也沒想清楚就呈報給紀爾開了,哪知事後收到的那份傳真,上頭那斗大的「黃金單身漢」五個定差點瞪掉她的眼珠,這下都已經點頭了,如果推掉的話得罪媒體可非同小可,尤其築屋還是國內頗負盛名的室內設計雜誌,要是一旦槓上了……

  「我今天沒有時間接受採訪,請他們下星期再來好了。」

  「呃……好的。」

  周秘書領著話趕緊出去泡咖啡,順便和接待室裡的記者和攝影師講些道歉的客套話,反正能逃得過一時就光溜再說。

  下星期……就等下星期再解決吧!

  品儷不時抬頭看著窗外的那棟房子,工人們零落的分散在紀家的大庭院裡努力的修整花草,爬滿牆壁的籐蔓已經被除了去,還有一部分的工人正在洗刷久未清理的屋牆,雖然還未完全整理完畢,不過整棟房子已經有了煥然一新的氣氛。

  紀老太太此時正赤著腳在試用剛鋪好的鵝卵石步道,看過醫生後證明她是太久沒運動,加上風濕症,以致她有時疼得無法走路,而紀老太太又不願讓兒子發現她的不適,所以一直忍痛,直到她和紀老太太開始接觸以後,才發現一個獨居的老婦人有多寂寞和倔強。

  「我不想離開這房子,這裡有著我跟我老伴的夢。」紀老太太這麼說著。

  品儷不禁發起呆來。

  那她的夢在哪裡?就是跟那個連張面孔都見不到的男子嗎?

  十年了,打從十六歲第一次夢見他,她就確定了這輩子他和自己的互屬,每一回的夢境都是那樣的美好,除了之前那一次小小的不眠對抗以外,這陣子在夢見到他時氣氛總是很不錯,兩個人也開始討論起內心的感覺,他應該是曉得她的心才對。

  但……除此之外,還是見不到面。

  她多想在下一次的夢中親口提出兩人見面的邀約,多不願每一次醒來總是一個人面對滿室的孤寂,尤其在夢裡曾有如此窩心的人陪伴後,夢與現實之間太大的差距總讓她覺得難以忍受。

  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就隨即忍了下來。

  蕭品儷,你真是沒種!明明那麼的想見他,可是如果真要讓一切成為事實,她自己又卻步不已,也許應該要如他所說,讓一切自然發展,也許有天兩人在街上相遇時,她會赫然發現身旁經過的他就是她的夢中情人。

  「社長大人,你有在聽嗎?」

  「啊……」話筒裡的聲音拉回了品儷的心神。「有啊!有啊!」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

  「副社長,你應該比我明白怎麼解決嘛!」品儷忙不迭的打太極。

  其實她只是隱隱約的聽到了副社長楊正宜說了些採訪不順的事。

  「我們在上個月出刊時就已經打出了即將採訪紀爾開的預告,這下子很明顯的他們要食言而肥了,眼看這個月出刊就要開天窗了,你好歹也想想辦法啊!」

  「正宜,呃……」誰不曉得她只是個掛名的社長!充其量只有寫寫專欄的本事,真要去解決那一類的採訪糾紛,她根本想不出辦法來。「我想古代有劉備三顧茅廬,我們不妨再去採訪一次,降低我們的姿態,誠懇的請他給我們一次採訪的機會,我想他應該不是那樣鐵石心腸的人吧?」

  「只怕他就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楊正宜在電話那頭沒好氣的說:「我真搞不懂當初他不願意接受我們採訪為何又要答應我們的邀約?讓大家空歡喜一場,這下子他要爽約了,我們也不可能直接在雜誌上寫他放我們鴿子,我們可是正派經營的優質女性雜誌,要是我們真的寫出一篇抱怨多金公子放鴿子的文章出來,只怕笑掉讀者的大牙,外加落人一個輸不起的口實,可是我們的預告早在這一期的雜誌裡就已經刊出,這樣下去我們會失信於我們死忠的讀者們,也等於是砸了我們長久以來誠信報導的招牌……」

  正宜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品儷這才正視起這個嚴重性。

  「不如就像我所說的,再去拜訪拜訪紀先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我看那男人分明得下點猛藥才行。」正宜是個標準的女性主義擁護者,老早把紀爾開出爾反爾的行徑解讀為藐視女性那方面去了。「他根本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女性雜誌。」

  「我想不見得是那樣,也許紀先生真是前陣子公務比較繁忙了些,身為大企業領導者,若還是有那種入股思想的話,是無法在新潮流裡立足的。」

  「不得不承認你這番說辭還真有些說服力,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他想得那麼壞,只是我們一定得在十天之內完成這篇專訪,難免讓人心急了些。」正宜也絕非那種不分清紅皂白就定人罪名的人,從採訪記者起家的她一切都是得請求事實證據。「暫時先不把他聯想成沙豬同族,就照你說的,我下午跟採訪小組的同仁再親自去一趟好了。」

  「辛苦你了。」品儷不得不佩服正宜那股不認輸的個性,打從正宜升上副社長以後就不曾再親自出外採訪過,這一回碰上了那個難搞的黃金單身漢,連正宜都打算親自出馬了。

  「沒辦法,其實我也想看看那個紀爾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就當是好奇心使然吧。」正宜自我解嘲的說。

  「那我等你跟我討論你見到他以後的觀感!」

  「哈!沒問題,聽說他可是個標準的帥哥型人物。」

  一提到帥哥兩人不禁升起了點興致。

  「那你就可以採訪得稍稍不委屈點。」

  「希望如此啦。」

  「總經理……」周秘書這下真的覺得死期將至了,好不容易上回才逃過了一劫,這回雜誌社派了三個人一同前來,其中一名看起來精明剽悍,想隨便唬弄過去似乎不是那麼容易,這下子她得跟紀爾開坦明一切了。

  「什麼事?」

  「上回跟您提起的雜誌社來拜訪您,現在正等在門外。」

  「哦,是那個室內設計雜誌社?」

  「呃……是與築屋同系的雜誌社。」只能這麼說了。

  「請他們進來吧,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

  「好的、好的!」周秘書趕緊逃離現場,讓雜誌社的人進去進行採訪。

  採訪人員一組三人,三位都是女性,其中一名是專業的女性攝影師,大家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穿著標準的褲裝,十足的都會上班女郎模樣。

  「紀先生,你好,我們是蕾蒂雜誌社的採訪人員,我是副社長楊正宜,這位是我們的攝影師高欣喬,另一位是我們的採訪部組長向茴蘭。」帶頭的楊正宜一派大方的遞出自己的名片。

  「蕾蒂?」紀爾開疑惑的看著手上的名片。不是說好了是築屋雜誌嗎?為什麼這名字聽起來卻像是……

  「沒錯,我帶了我們的雜誌,我想你百忙之中一定沒有時間看我們的雜誌『LadyFif-st』,讓我來為你介紹一下,我們從五年前開始在台灣發行女性雜誌,內容以知性理性為主,我們提倡女性主義,卻不盲從偏激,所以今年也被選為國內十大雜誌之一,而今年也是我們第四度蟬聯最佳女性主義雜誌及最受歡迎女性雜誌——」

  「抱歉,楊小姐,請容我打斷一下。」紀爾開眉頭緊鎖。「廣全旗下是有家建築公司,我們也有子公司專門負責室內設計,我以為應該是由築屋雜誌來採訪我。」

  換言之,他想不透他有什麼跟女性雜誥扯得上邊的理由。

  「為什麼?」

  「因為我似乎不是一個女性主義雜誌專訪的好對象。」

  「我們認為你是全台灣最適合被採訪的十個對象之一,我們從上個月起便推出了台灣十大黃金單身漢專輯,你正是十位人選之一。」

  「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採訪。」

  紀爾開此話一出馬上讓在場的三位女子傻眼。

  「可以告訴我們原因嗎?」

  「我不想接受個人訪問,這就是原因。」

  三位女子互相對看了一眼,最後由正宜代表發言。

  「紀先生,也許你有些不瞭解,我們並不是那種專門扒糞的三流雜誌社,我們只是想讓現代女性瞭解像你們這種在各方佔有優勢的男子對人生及事物的一些看法,我們並不是把你們當做是電影明星一般的專挖八卦報導,也許你很久沒有注意過女性雜誌的發展,我們雜誌的經營方針並不以盲目崇拜多金男子為目的,雖然我們仍有些女性的浪漫本質,但一切終歸是在瞭解成熟男子的思想及觀點上頭。」

  「我很願意相信你們正派且具專業的報導,但你們不否認還是會詢問我類似性向及喜愛女子類型的話題吧?」

  「這是當然,你應該明白像你這種男人有多少女人想瞭解,我們自然也不否認我們會有類似的問題,但是我必須申明,那只是我們準備的問題中的其中一項,並不代表全部都是那一類問題。」

  「但我希望保留我的隱私,我不願回答那類話題,也希望你們三位能體諒我。」紀爾開坐回自己的辦公椅攤開公文,一副談話到此為止的模樣。

  三個女人拿他沒辦法,總不能齊力把他揪出辦公椅,拿王水逼他說接受訪問。

  「紀先生,」正宜無奈的說:「你的回應很難不讓我們聯想到你是不是反女性坐大聯盟的支持者。」

  「不,我不是。」紀爾開言簡意賅的說。

  「希望你能瞭解,我們在之前就已經跟你聯絡過,確認你願意接受我們的採訪,也已經在上一期雜誌裡刊出了採訪預告,你不合作的態度,可能會使我們毀譽。」

  「我想身為雜誌社的副社長應該很容易能掌握這種情況,也許我可以提出一個道歉聲明,證明是我們彼此溝通出現誤差,很遺憾因為其他種種因素無法接受訪問,刊載在貴雜誌上以示負責。」紀爾開簡單的提出解決辦法。

  「紀先生,謝謝你負責的態度,但是我想我們自己會扛起責任,在此之前我們很誠心的希望你有空能看看我們的雜誌,我對我們所發行的內容十分具有信心,除此之外我也希望在下一期月刊發行前我們能研擬出其他採訪的合作空間,至少讓我們做最後一點努力好嗎?」正宜只得退一步,讓這不合作的採訪對像有個再考慮的空間。

  「好的,很抱歉浪費了三位的時間。」

  三個女子強振起精神,撐著委靡的情緒步出廣全大樓。

  「這個紀爾開講的話壓根讓人沒法反駁。」

  「唉,真想不透,這世上那麼多男人爭著想上我們雜誌的專訪,就他一個不領情。」

  「既然他說他不是什麼反女權主義者,那他不會是對女人沒興趣吧?」

  「他沒當同志的本事啦,報上不也刊出過他與女星過從甚密的檔案照?」

  「搞不好是障眼法。」

  「說得也是,那麼帥的男人要真成了同志,豈不是……」

  三個女人一起同聲說出:「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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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48:06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你平常都做些什麼事?」

  「平常就是工作,沒事的時候就去看看朋友和鄰居,我的鄰居人很好,我有時候會跟她聊聊天談點心事。」

  經他一問,品儷這才想起兩人從未問過對方所從事的工作,也許多知道一些他真實生活的情況,能夠有多一些的機會去找到對方。

  「你呢?你是在做哪種工作?」

  「只是管理方面的工作。」他輕描淡寫道。

  為了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品儷決定自己多說一些。

  「其實我平常在家工作的時間較多,只是偶爾要去辦公室幾趟。」

  「你要是這麼少出門,我們會很難有機會遇見彼此。」他突然說道。

  品儷有些開心的回望他。「你也開始想要見到我了,對吧!」

  「呵……」他寵溺的對她笑笑。「我只想讓一切順其自然。」

  「要是我們一輩子都遇不到對方呢?」

  「你又害怕了?」

  記得上回她提起這件事時,她的反應有些激烈,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的去理解她的感受。

  她像只小貓似的偎進他懷裡。「現在比較不怕了。」

  「為什麼?」

  「其實……只要一輩子都能這樣常跟你說說話,我也滿足了。」

  「如果哪天你又不滿足了呢?」這情形上回發生過。

  「那就像你說的……順其自然。」

  他在她的額頭輕吻了一下。

  「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的。」

  「媽,您最近氣色好多了。」

  紀爾開很容易便察覺到母親嘴角出現了已經消失許久的笑意。

  「多了點事做,所以自然有了精力。」

  「您應該常常出外走走。」

  今天母親突然出現在公司裡,讓紀爾開吃了一驚,不過正巧有空檔可以跟母親好好聊聊,半個小時過去,眼看四點的會議又要開始,紀爾開不落痕跡的望了眼手錶。

  「您留在這兒,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沒關係,我是剛好有空過來看看你,順便帶了我做的蛋糕來,你很久沒嘗到我做的東西了。」紀老太太起身拿出袋子裡的蛋糕,放在桌子上。「要是沒空的話就分給大家吃吧,媽的手藝不會讓你沒面子的。」

  「我等會兒開完會馬上吃,要不要叫人送您回山上去?」紀爾開伸手就要按電話通知周秘書。

  「不用了、不用了。」紀老太太連忙阻止。「我跟品儷約在附近的轉角,她辦完事就過來接我,我們前幾天就已經說好了,今晚要跟她的同事們一起去山上洗溫泉吃野菜。」

  沒想到母親的生活竟突然變得多彩多姿了,他不禁懷疑那位名為「品儷」的女子有何魔力。

  「品儷說老人家就要多出外走走,不能因為年紀大了就認為自己沒有用了,或是跟不上時代了,她和她的一些同事常帶我這老太婆到處玩,讓我自己也覺得我年輕了不少……」

  話才說完,馬上傳出手機響的聲音,紀爾開朝身上摸了摸進而想起自己在辦公室裡從來不開機,不過他反倒是驚訝的發現,那手機鈴響的聲音是從母親的袋子裡傳出的。

  紀老太太拿出了手機,「品儷啊……我好了,你已經到了嗎……好好好,我馬上到。」

  「是品儷打的嗎?」紀爾開對品儷這名字已經很熟悉了。

  「對,連這手機也是她送我的,她說上回廠商抽獎也另外送了幾支,她已經有了,就把多的手機送給我,這還是最新款式,讓我跟得上流行。」

  「要不這樣吧。」紀爾開難得有心情請人吃飯,既然那位品儷小姐對母親如此大方,那他回請她吃頓飯也不為過。「今晚你們在哪裡吃飯,等我開完會我也過去,我做東請她們吃頓飯。」

  紀老太太猶豫了一下,隨後拒絕。

  「你們有其他安排嗎?」

  「呵呵……」紀老太太臉上露出少見的賊笑。

  「這是純女性的聚會,謝絕男性參加。」

  「簡直要把我氣死!」正宜罵道。

  「是啊,可是又不能反駁他,我們有採訪自由,也有尊重隱私的必要。」茴蘭中肯的道。

  「經營這種尊業雜誌又不能跟一般小報做比較。」欣喬也說:「事實上我也不想傚法狗仔隊日夜不休的等在他家門口啦!」

  「我跟他交過手,他的確很麻煩。」一同前來的美儒同意的點點頭。

  「你也和他交過手?」其他三人還不知道有這檔事。

  「是啊,是紀爾開沒錯。」

  正宜馬上聯想,「他是不是拋棄了哪個純情玉女被告?」

  「不是啦,像他那種男人哪會去招惹什麼純情玉女來搞得自己一身腥,和他的名字連在一起的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社交名媛,交際花通常比較能放能收,也不會找他賴帳。」美儒沒好氣的說。「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你們那位社長大人。」

  「品儷?」三人異口同聲的喊。

  「對啊。」美儒點點頭。「還會有什麼人?」

  正宜這下子就不平衡了。「我那天跟她通話時,她沒說她跟紀爾開有過瓜葛啊?」

  「她左耳聽右耳出的個性你們還不瞭解嗎?搞不好你在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又不知道神遊到哪去了。」

  「這倒是。」誰不清楚她們社長大人的腦袋特愛漫遊太虛。

  「那她是怎麼跟紀爾開扯上關係的?」

  「說來還真丟臉,是為了一棵樹。」

  「一棵樹?」眾人又是一陣呆愣。

  「就是跟她的夢想連在一起的那棵樹啦!」

  「你是說那個有著大庭院,然後和小孩在大樹下玩耍的那個夢想嗎?」品儷老是掛在嘴邊的夢早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事了。

  「嗯。」美儒聳聳肩。

  「然後她要你去跟紀爾開買樹?」沒想到品儷對她那個荒謬的夢會那麼認真,像她們這種年齡的女子,做那種少女型的幻想早已不合時宜。

  以蕭家的財勢她是絕對買得起,但是對象是紀爾開行得通嗎?

  「那……買得成嗎?」正宜一臉懷疑。

  「哪談得成!」美儒的眼睛馬上瞇成兩道窄縫。「虧我白跑了他辦公室好幾趟,他那個大忙人還讓我坐了好幾次冷板凳,到頭來白忙一場。」

  「像他那樣的男人誰受得了!」茴蘭忍不住說道。

  「拜金的女人!」正宜諷刺的說。

  「不過他倒是真的長得挺不錯的,要是得倒貼他應該也有人肯吧?」欣喬的工作就是專門捕捉美麗的瞬間,自然也會對美麗的事物加以注意。

  「再怎麼說,倒貼一個帥哥也總比花錢買一棵沒用的樹好。」

  想到那位滿腦子奇怪思想的社長大人,大家紛紛莫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開完了會議時間已是晚上近七點,沒想到一個會議竟然會延長再延長,紀爾開一路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肚子已經傳出陣陣抗議,一推開辦公室的門首先進入眼裡的是母親下午帶來的一盒核桃蛋糕,這不禁讓他喜出望外。

  匆匆的開了盒蓋,拿了一塊原本就已經切好的蛋糕,不消幾口就吃完了。

  他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不曾再嘗過母親親手做的點心飯菜,從父親過世之後,與父親極為恩愛的母親便獨自一人搬到山上的別墅居住,平常也是足不出戶,一開始大家都猜想著大概是傷心過度,想一個人靜靜,所以也不勉強她搬離那裡,近來母親又開始活躍起來了,他為母親重拾笑顏而感到十分開心。

  他腦子裡突然想起了母親今天離去前的話——

  這是純女性的聚會,謝絕男性參加。

  怎麼台灣近來女權運動擴張得如此迅速,最近女權主義者似乎源源不絕的從他身邊冒出,連母親也加入了那陣營。

  眼角突然瞥到那日前來採訪的雜誌社所留下的雜誌,紀爾開一時好奇的拿起來翻了翻。

  現代女性十大疾病、女性理財專業報導、台灣社會問題需要女人站出來、傑出女性企業家專訪、女性夢想實現者、女性創業甘苦談……

  幾個標題看過去倒是沒有他所想像的那些風花雪月在上頭,正如那位副社長所說的她們並非三流的小雜誌社,也不渲染誇大,內容多朝充實女性自我的方面發展。紀爾開翻過那篇專訪另一位黃金單身漢的頁面,發覺她們在那位先生的工作事業上有很深入的解析,並討論了許多男性在工作上頭和女性的決策差異,最讓人噴飯的是……

  黃先生至今未婚,他對於他的擇偶條件和一般男人無異,無非是乖巧溫順、親切可人、隨緣即可,不持強求態度,訪談最末他不免感歎這種女子難尋。

  在相談甚歡的情況底下,記者在此想給黃先生一些建議。

  第一、多主動;第二、多外出;第三、多注意一下這世界有一半以上的人口是女性。

  想要尋找那種女性絕非難事,本雜誌社就有無數符合此條件之女性,歡迎來電洽詢。

  (編者按:純屬玩笑性質,要當真未嘗不可,但是以黃先生工作為首的態度,在現代想找尋一個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將她放在第二位的,誠屬高難度挑戰。)

  紀爾開看到此處不禁大笑出聲。

  這本雜誌似乎沒有他想像中的空洞無聊,隨手拿起了自己的公事包,紀爾開將雜誌放入其中。

  隨便在路上買了點東西回家,配合著電視上的新聞報導聲音,多金的獨居男人生活裡本來就是多少會有幾位紅粉知己相伴,電話聲響起伴隨著嬌軟溫存的引誘,卻燃不起他的熱情。

  「我今晚想一個人過。」他冷淡的掛斷電話。

  打從他發現自己對於夢中的女子有了超乎自己所想像的認真以後,他便不再與那些交際女伴往來。

  也許他真的有些喜歡上那夢中的女子,但……他倒是不確定自己的興頭能持續多久。

  打開的公事包露出了雜誌的一角,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這類雜誌有興趣,也許是無聊驅使,他隨手拿出來翻閱。

  直到那個「夢中情人」的標題出現在他眼前,他突然震了一下。

  我今天又收到了一個自稱是我夢中情人的人所傳來的e-mail。

  我很明白他不是,因為我的夢中情人從未說他會寫e-mail跟我聯絡,而他也沒有提出相關的要點。

  前陣子我對「夢中情人」已然失去了信心,便收到一封讀者的e-mail,她告訴我她找到了她的夢中情人,而且現在已經育有兩個孩子了,要我堅持下去,其實……我真的很羨慕她。

  原來等待夢中情人也是會有好結局,只是我還碰不到。

  這不過是一個女性專欄作家所寫的生活專欄,很顯然的夢中情人曾經是他們的話題之一,或是延續的小討論。

  原來有人跟他一樣,也曾經夢過一個似有若無的情人。紀爾開將雜誌放到一旁,閉起眼睛,開始認真的想起夢中女子的臉。

  近來她的影像已不似從前那般模糊,他甚至可以記得夢中的場景,但任他想了再想,就是無法在清醒的時候憶起她的長相,唯一的記憶是她有一雙褐色美眸,總是深情的望著自己。

  紀爾開不由得吐出一聲歎息。

  站起身打算進書房再多看幾份公文,以移轉自己一時因想不起「她」而產生的氣餒,順手把剛剛翻過的雜誌合上,眼角不經意的看到雜誌的幾個小字寫著——歡迎你來信提出你對夢中情人的看法。一旁寫著作者的名字是「蕭品儷」。

  叫這名字的應當不多,尤其剛好也姓蕭,這不就跟母親嘴裡常掛著的那位鄰居小姐同名同姓嗎?

  世上真有那麼巧的事…… 、

  「什麼?」紀老太太和另一名女子同時驚訝的開口。

  「沒錯,就是紀爾開。」正宜沒好氣的說。

  「呃……」品儷跟紀老太太互看了一眼。「原來你說上次不願意接受採訪的就是他啊。」

  「對啊!」正宜無奈的點頭,隨後用著近乎哀求的語氣對著紀老太太道:「紀伯母,我們的預告都已經寫了,您的寶貝兒子事前也答應我們,現在他一反悔,我們的雜誌眼看就要失信於大眾了。」

  「我……這……」紀老太太一副非常同情的神色。

  「算了啦,我看紀爾開那種男人是擺明了不會花時間在上頭,我上回光是要跟他談樹的事,就前前後後跑了好幾趟。」美儒一想起就不禁要搖頭。

  「紀伯母,我們不是要您用母親的身份去逼他接受訪問,只是……」正宜欲言又止的不敢做出太無理的要求。

  「如果很為難就不用勉強了,伯母。」品儷知道就算有著母子關係,若要紀老太太去跟紀爾開談,又好像有些太過強人所難。

  「不勉強,失信於人是最不好的,他要是已經答應過你們就應該履約,我馬上打電話給他。」紀老太太一點頭,馬上拿出手機來撥號。

  「爾開,你在忙嗎?」

  正當紀爾開對著雜誌上的「蕭品儷」三個字感到疑惑的同時,母親竟然出乎他意料外的打了電話過來。

  「沒有。」母親現在應該和那位品儷小姐在一塊吧?他記得她們好像要一起出遊。「媽,您現在在哪裡?」

  「我和品儷她們在一起喝咖啡。」

  「在哪裡?我現在方便過去嗎?」連他自己都有些訝異,明知道那是女性聚會,他竟然會開口要求加入。

  「呃……」紀老太太馬上回身問過眾娘子軍。「他要過來好嗎?」

  另一端傳來一堆女子陸續說好的答應聲。

  「我們在××咖啡廳。」紀老太太說出了地點。「爾開,有件事你必須知道,前幾天到你公司要求採訪的雜誌社,正好是品儷工作的雜誌社。」

  「我剛看了那本雜誌,已經猜到了。」

  「那……」紀老太太愣了一下。

  「等會兒見了面再聊。」

  匆匆掛了電話,他心裡突然有股莫名的激越,一把抓起桌上的鑰匙,三步並作兩步的朝電梯去。

  今晚,似乎會發生什麼讓他驚奇的事。

  心臟突然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起來……

  品儷覺得自己有些坐立難安。不過是紀伯母的兒子,也就是那個原本她要請他把樹賣給她的那個男人要前來參加她們的女生聚會罷了,她怎麼會這麼在意呢?

  那個紀爾開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紀伯母一直是一個人獨居,之前她還懷疑是否是紀爾開不願侍奉老母,才將她一人放逐在山上,不過和紀伯母越來越熟稔之後,發現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紀伯母是一個很固執的人,要不是她將她視為自己人,也不會輕易告訴她病痛的事,她不願讓兒子知道自己身子骨已大不如前,不想讓兒子多為她操心,所以常年來總是一個人忍著不適,而紀爾開在紀伯母口中還算是不錯的兒子。

  那……她又為什麼會手心冒汗?

  不過是和一個談得來的鄰居的兒子見個面而已……品儷不停的告訴自己。

  「紀伯母,說句老實話,您那兒子雖然有些小小的缺點,但是人倒是真的長得挺不錯的。」正宜眉飛色舞的說道。美儒也加入討論。「沒錯,紀爾開就是忙了一點,連兒個面都還得排隊,應該沒有幾個女人受得了,就跟你們上期專訪的那個黃先生一樣,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孤家寡人的。」

  「沒辦法啦,像那種男人就是把時間都拿去工作了才會有錢啊!」

  「是啊!」攝影師欣喬也猛點頭。「紀伯母,我的攝影展裡就缺他那種高高在上的事業強人型人物,哪天有機會還想說服他當我的模特兒呢!」

  男人欣賞美女,女人當然也欣賞帥哥,尤其一提到帥哥的話題,大家就開始打開話匣子。

  「爾開從小就很受女孩子歡迎。」紀老太太對兒子的器宇軒昂也十分的有自信。「只是他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一個知心的伴。」

  「紀伯母,像他那樣的男人都喜歡哪一型的女孩?」茴蘭馬上本著採訪的精神問了起來。

  品儷連忙發言,「嘿,說好這些只是私人對話,不寫人雜誌專訪內容。」

  「當然、當然,現在只是大家閒聊的時間,本著記者的專業精神,我不會寫進專訪裡。」茴蘭馬上舉手做出投降狀。「話說回來,剛才還以為你又神遊去了,怎麼一下子就醒了開始會說話了啊?」

  「我才沒有神遊,我一直都有在聽你們說話啊!」品儷嘴硬的說。

  「呵呵……品儷的習慣就是這樣。」瞭解品儷的個性,紀老太太早已習以為常了。「說到爾開他喜歡哪一型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很少看到他帶女孩子回來,連我都只是在報上偶爾看到他跟哪些女人在一起的消息,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平常他在我面前都不提那些事。」

  「你也都沒有問過他嗎?」

  「說來慚愧……」紀老太太露出遺憾的神色。「我已經很多年沒跟他好好聊聊了,他是個很負責的孩子,他爸爸去世以後我一個人像失了魂似的搬到山裡住,也減少了跟人聯絡的機會,都是他一個人在打理一切,每回他來看我,我也是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他長得很像他父親,我常一看到他就掉眼淚,所以他有時也很茫然不知是否要來看我,怕我一見到他又想起他父親。」

  在場的女子們同時發出了惋惜聲。

  「紀伯母,您很愛您的先生對嗎?」美儒問道。

  「是的,我非常愛他。」紀老太太眼神堅定的回答。

  「啊……」又是一片既羨又妒的詠歎。

  「真想也能遇到一個讓人那麼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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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49:12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你跟別人提起過我的事嗎?」

  她整個人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他喜歡她這樣對著他撒嬌。

  「沒有。」他拉住她的手,把她移到身前,細細的看著她。「你呢!」

  「當然有,我第一次夢見你的時候就告訴我的同學了。」

  「她怎麼說?」曾聽她提起過她高中念的是女校。

  「反正是嘲笑了一番,到現在每回一提起你的事,她還是不相信。」

  「哈哈……所以女人不完全每個都是那麼浪漫的。」

  「那你就錯了。」她搖搖頭,「我跟小朱一起去看鐵達尼,她哭得好慘,我卻一滴眼淚也沒掉,難道我就不感性嗎?」她有個朋友綽號叫小豬。紀爾開偷偷的記下。

  「你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感性。」

  「比如說……在你身上。」她在他的下巴輕吻一記。

  「我也不反對你偶爾性感一些。」他似笑非笑的說。

  「那有什麼用?你還不是一醒來就忘了我的樣子。」她有些怨對的說。

  「但是我記得住你的身體、你的手、你的發、你的味道、你的聲音、你抱著我的感覺,還有……你的吻。」

  停好車,紀爾開試圖平穩住呼吸,總覺得自己似乎有哪個地方不對勁,在進入咖啡廳之前,他還往一旁的玻璃窗望了一下,從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與平常無異,但心卻仍不踏實。

  那個蕭品儷正是雜誌上寫著夢中情人的作者,真有這麼巧的事?

  會是她嗎?

  倘若蕭品儷是他夢裡的女子,那他會認得出她嗎?

  他努力的想記起圍繞在腦海裡的女子長相,可惜怎麼也揮不去那圍在她週遭的輕霧。

  他仍然憶不起夢裡女郎的模樣。

  步入簡潔寬敞的咖啡廳,他試著在人群中尋找母親梳得發亮的銀髮,卻不意的對上了一雙褐眼,剎那間時空彷彿靜止了。

  那雙褐眼的主人也望著他,彷彿她已經這麼看著他一輩子之久,而不像是個陌生人。

  「爾開,我們在這兒。」

  母親的呼喚讓紀爾開不得不扯開視線,進而發現那位褐眼女子,正坐在母親身旁。

  打從紀爾開一走進咖啡廳,品儷就不斷的問著自己。

  是他嗎?是他嗎?

  當她的眼神對上了他,空氣彷彿完全抽離了品儷的肺部,她不曾對一個陌生的男子有這麼強烈的感應,她甚至無法移開視線,只能一直癡癡的望著他。

  會是他嗎?紀爾開會是她夢中的男人嗎?

  要不然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就對著一個男人目不轉睛,看得都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爾開,其他四位我想你都已經在公司裡見過了。」紀老太太逗趣的看著兒子。

  「又見面了,紀先生。」

  美儒和其他三人均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看著紀爾開在母親面前如何扮演好孝順的乖兒子和威風八面的廣全大老闆。

  「你們好。」紀爾開只是輕點頭,一派自然。

  「這位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品儷,你們倆是第一次見面。」

  品儷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又聽到第一次見面,馬上開口:「不!」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臉上都浮起了訝異,美儒在一旁猛扯她的裙擺。

  「呃……」她趕緊否認。「我是說對……是的,沒錯!我們第一次見面。」

  「你好。」

  紀爾開紳士地伸出手,品儷卻只望著他的手發愣,直到美儒狠狠的在她大腿上捏了一記,她才連忙也跟著伸出手。

  「你好……」

  從掌心傳來彼此的溫熱,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又對望了一眼。

  「我的天啊!」正宜已經看不下去了。「蕭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神遊了?我們今晚要跟紀先生談正事耶!」

  「你好歹也拿出社長大人的風範來。」茴蘭有點想撞牆,聞名全台的女性雜誌竟然是由這樣的女人在掌權。

  一旁的美儒和欣喬早已雙手環胸翻起白眼,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模樣。

  「我……」她真想馬上問問紀爾開他到底感應到了沒,但是……她環顧了大夥一眼,立即打消念頭。從大家的臉色看得出來,現在似乎不是提出「夢中情人」那種話題的適當時機。

  紀老太太倒是眼尖的察覺了品儷有些怪異的舉動。

  「爾開,請你過來是想跟你提專訪的事,我並不是想拿出母親的威嚴來強迫你。」紀老太太看著兒子,「我跟她們談過了,我也是這本雜誌的忠實讀者,我可以擔保專訪裡絕對沒有你擔心的問題,也不會洩漏你的隱私,希望你多考慮尊訪的事。」

  「我會再考慮。」紀爾開漫不經心的答道,心裡卻湧上千萬個疑惑。那個叫做品儷的女子,他應該是第一次和她見面,可是不知從哪冒出的一股熟悉感,讓他不禁聯想到夢裡的「她」。

  但是以她那神乎奇技的「神遊能力」,早已讓他在心裡打上了「不可能」的字樣。

  在他夢境中的女子是溫柔又嬌憨,不過眼前這個蕭品儷未免也「憨」過了頭,彷彿所有人說話的聲音都進不去她腦袋裡。

  「紀先生,別考慮了,求求你答應吧!」正宜眼角瞥見社長又心不在焉了,馬上接下請求的擔子。

  「我個人比較傾向接受有關工作方面的訪問。」

  「紀先生,我們這是女性雜誌啊!讀者之所以喜歡我們的風格,就是因為我們除了提供專業以外,還不失女性的浪漫本質,讀者就是喜歡看嘛!要不然十大黃金單身漢總不能每個都寫,他對女人話題不感興趣,這會誤導讀者以為你有同志傾向。」茴蘭眼見機不可失,尤其一堆娘子軍督陣,趁此時大舉人攻是最佳時機了。「難道你真的是嗎?」

  此話一出,連紀老太太都懷疑的瞪了兒子一眼。

  「我當然不是。」

  「呼……」沒想到鬆了一口氣的人竟然是品儷。

  眾女子馬上又射她一記必殺眼。

  這時候你還在做夢?紀爾開是不是同志關你什麼事?

  「我……」品儷馬上又低下頭,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飲入,不敢作聲。

  「我想那些問題換作是你們,也不想公諸於世吧?」

  「那要看問什麼樣的問題啊!」正宜理直氣壯的說。

  他們的對話在品儷的腦子裡全成了一陣嗡嗡的聲音,她心裡只想著,身高符合,聲音幾乎沒有兩樣,他的手跟夢裡的他握著自己的感覺幾乎無異,紀爾開簡直就是她夢中的男子,可是她卻不敢確定。

  還有什麼是不一樣的?還有什麼是不符合的?她不斷在心裡掙扎著。

  「可不可以請你提出幾個示範問題?」紀爾開問道。

  「你開車嗎?」品儷出乎意料之外的問道。

  突然全場一片寂靜,大家紛紛露出想殺了她的表情。

  「是的,需要知道是哪個廠牌嗎?」紀爾開有點想笑的反問她。

  「你開車……」品儷難掩失望。「那就不是他了……」

  紀爾開不是「他」……

  在夢中,他是騎著機車載她出遊,紀爾開的代步工具卻是轎車。一陣悵然流過心頭。這些年來她應該早就要習慣希望落空了,可是隨著幻滅次數的增加卻越來越令她難受……

  「那就不是他了」這幾個字倒沒讓紀爾開漏聽。蕭品儷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夢中情人了嗎?

  不過光靠開車不開車來斷定也未免太可笑了些,若是他夢裡的女子絕不可能如此輕率。

  如此一想,紀爾開更加確定了品儷不是「她」。

  經過一陣討論,再加上品儷無理頭的插花發言,始終無法達成什麼確切的共識。

  「紀先生,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這種女性雜誌。」正宜忍不住發難。

  「楊小姐,沒有人會願意將自己的生活攤在陽光底下。」

  「紀伯母,他一向都是如此固執的嗎?」茴蘭小聲的在紀老太太耳邊詢問。

  紀老太太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他一堅持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我們的採訪專題不會全部都局限在那上頭,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我們可以事前將題目先交由你審核,這樣夠讓步了吧?」

  「不如這樣吧……」紀爾開鷹眼一瞇,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你有什麼意見?」眾家小姐齊聲問道。

  「你們雜誌社也派出一個人和我一同做聯訪,提出來的問題我跟她一同回答,如此一來,我不排斥你們問我任何問題,如何?」紀爾開提議。

  有自己人在內,她們自然會收斂些。

  「很好,也很符合公平原則。」身為律師的美儒附議。

  「那……由誰來……」大家目光一轉,不約而同的齊落在仍在發呆的品儷身上。

  正宜臉露出狡詐。「就由社長!」

  「哦……我在啊!」品儷一聽到「社長」兩字連忙應道,一抬頭卻發現大家突然都不懷好意的看著她,「我有在聽啊!」在沒挨罵前她連忙開口。

  她要是真的有在聽才有鬼!大家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

  「你說這樣好不好?」

  「當然好!」剛剛似乎是小朱在說話,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應了再說。

  「我們社長答應了。」正宜就當她的回答是贊成。「那就明天下午兩點兒,紀先生可以嗎?」

  「我會抽出時間來。」

  紀爾開狀似無意的點頭,其實心裡早就笑得很樂了。這蕭品儷的發呆功力還真是高,他原本也沒想到自己會答應這個採訪,不過要是蕭品儷和他一起聯訪,應該會有不少趣事會爆出。

  也許是他過煩了平淡的日子,突然發現有個人讓他覺得有趣,才答應這訪問的吧。紀爾開這麼想著。

  當品儷回過神來大家已經討論完畢了,她不禁暗自慶幸起來。

  「那就由你們兩個一起聯訪。」

  「啊……什麼意思?」品儷嘴巴一張,愣住了。

  「這一期的專訪改成你跟紀先生一起聯訪啦!」美儒明快的將情形講了一遍。

  「這話題不錯。」紀老太太讚道。

  「男性企業經營者與女性雜誌經營者的聯訪,從中體會男女之間觀念的落差及思考模式的改變……」茴蘭已經開始想起標題來。

  「品儷,明天記得帶點化妝品,穿你那套白色的褲裝比較適合我們雜誌的形象,拍起照也好看。」欣喬叮嚀道。

  「不!穿裙裝比較能表現出女性溫柔嬌媚的一面,雖然品儷少了那幾樣特質,但我們還是要盡力表現。」正宜提出她的意見。

  「那會不會算是欺騙社會大眾?」美儒調侃道。

  「嘿嘿嘿……」大家都笑了起來。

  品儷沒好氣的瞪視了她們一眼,發現一旁的紀爾開竟然也咧嘴而笑。

  連「他」也跟著她們一起笑……

  不!紀爾開不是「他」,她得時時提醒自己。

  想到明天得和他一同加入被訪者行列,品儷只覺得有種待宰的預感,可是失落感卻更嚴重。

  為什麼?為什麼紀爾開不是「他」?

  臨別前,她不由得朝他望了一眼,紀爾開禮貌的向她點頭示意。

  品儷只得抑下憾然。如果是「他」該多好……

  「別問太辛辣的問題。」品儷提醒著。

  茴蘭和欣喬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好啦!」

  開什麼玩笑!紀爾開第一次接受女性雜誌專訪,昨天他還表明了如果有人一起「陪葬」他不介意回答任何問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怎可錯失!

  再加上要離開雜誌社之前,副社長還暗示她「放嘴」去問,正宜早已請示了大頭目蕭和揚,作風開放的蕭老頭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了,品儷可是被親生老爸出賣的。

  有大頭目當靠山,品儷啊!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

  茴蘭嘴角出現了陰險的笑意,同時朝門口的秘書開口:「你好,我們是來尊訪紀先生的。」

  周秘書連忙站起身帶路,「紀先生正在裡頭等著你們。」

  周秘書也不懂為什麼紀爾開會突然接受這個訪問,記得當初他還對發生這烏龍事件不太高興,哪知今天一早他竟然一反常態的交代她雜誌社來訪的事,還要她把巡視子公司的行程延後。

  氣派的總經理室大門一開,簡潔明亮的風格和紀爾開的性格十分搭配,紀爾開合上正在翻閱的公文,朝一臉不自在的品儷投以一笑,而她的臉上出現了戰戰兢兢的神情。

  「就在這兒進行訪問可以嗎?」他伸手比了一下一旁的沙發。

  「可以。」茴蘭點點頭。

  「三位請坐,請問要喝點什麼嗎?」

  「兩杯咖啡。」茴蘭和欣喬搭檔多時,喝咖啡是共同的默契。「品儷,你呢?」

  「都可以,只要不是咖啡。」

  聞言,紀爾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蕭品儷不喝咖啡?這點似乎跟他夢裡的女孩有些相同。

  不過他不認為蕭品儷會是「她」,隨即將這個相似點歸類為巧合。

  「那我為你準備果汁好嗎?」周秘書提議道。

  「好的,麻煩你。」品儷點頭。

  「可以開始了嗎?」正宜問道。

  紀爾開拉拉袖口,表示一切準備就緒,昂起下巴點了一下。「嗯。」

  「好,首先我們要討論的是,兩人對工作的看法,目前的工作佔了兩位生活的多少比例,以及兩位對將來希望的工作量的評估。」茴蘭訓練有素的打開早已做好的筆記和數位錄音機。「紀先生,由你先回答吧……」

  「……現代女性自我意識抬頭,女性工作的人數比例高,不再是依附男人的菟絲花,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也一再被打破,女性相對的表現也越加強悍,或可以說是精明,但這不見得有壞處,只是證明了女人的自我思考能力增強,也讓整個社會添加了更多優秀的工作者。」紀爾開說完自己的看法。

  「那品儷呢?」

  「我……」品儷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慌了。

  糟了!問題是什麼?

  她那慌亂的神情全落進紀爾開眼裡,見多了知書達禮的富家千金和八面玲瓏的交際名花,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明明有著亮麗外型,卻帶著稻草腦袋的女人,更別說她還有著雜誌社社長的頭銜。

  茴蘭真想不顧形象的抓頭大罵,專訪紀爾開根本沒有她想像中的困難,倒是自家的社長大人!她的心不在馬已經讓她從頭到尾都得將問題重複兩次以上,本以為讓紀爾開先回答可以讓品儷多想想怎麼去回應這些問題,哪知她想著想著又想到西伯利亞去了!

  「你對於女性踏出廚房走進社會以及對現在新興的家庭主夫的看法。」

  「家庭煮夫很好。」品儷簡單又含糊的回答。

  「那你會介意由你的另一半主持家務,你負責賺錢善家的工作嗎?」

  茴蘭哪可能就讓品儷回答這麼一句就罷休,就算品儷只是被紀爾開拖下水做訪問,女性讀者們一定會對紀爾開的部分較有興趣,她也不能光講幾句話就了結。

  「我不介意,但我想我應該遇不到那種居家型的男人。」

  「身為女性雜誌的社長,對男人這麼沒有信心?」紀爾開抬起眉,逗弄似的問。

  他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為什麼那麼熟悉……品儷看著眼前的男人,又開始陷入掙扎。

  不!蕭品儷,你別把紀爾開跟「他」弄混了!

  「我對男人並非全然那麼沒信心。」

  「那麼遇不到那種居家型的男人?是你預設的想法?」

  「不是我預設的。」

  她不會又要開始提她那個夢中情人了吧?茴蘭和欣喬互看一眼,覺得大事不妙。

  品儷拿起果汁輕啜了一口。「那是天意。」

  果然!

  茴蘭連忙將話題打住,免得又被品儷扯遠了。

  「紀先生,你認為作為一個大企業管理者身後的女人,應該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或能力?」換言之就是要怎麼樣才能當一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等等……」紀爾開露出迷人的微笑,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我覺得蕭小姐所提出來的『天意論』有點意思,可不可以再解說得更詳細一點?」

  茴蘭和欣喬一臉警告的看著社長大人。

  蕭品儷,我們一手打造出來的新女性風格雜誌,你千萬別用你那愛幻想的腦袋去砸我們的招牌啊!

  品儷則是驚訝於紀爾開的反問,怎麼他會對「天意」兩字覺得有意思?

  莫非他真有體會到什麼?

  「你覺得……」反正問問不犯法,趁這機會再試試他的反應好了。「這世界有沒有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比如說?」紀爾開饒富興味的問。

  「比如……冥冥之中會有兩個人天生注定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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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她輕柔的碰著他的臉,像是想從他臉上找出什麼似的。

  「我的臉怎麼了?」他好笑的問。

  「沒事,我只是想記住你。」她閉著眼,雙手則在他臉上游移。

  他笑出聲,「可是你閉著眼。」

  她失望的睜開眼,看著他說:「因為我發現不論我把你看得多仔細,等夢一醒,我仍會記不起你,那麼……還不如用我的手和我的耳朵去記得你,會比較有用。」

  「你很在意記不起我!」

  「我只擔心我會錯過你。」

  錯過?紀爾開坐直身子,將坐在他身上的嬌軀抱穩。「為什麼這麼說?你怕我哪天從你身邊走過,可是你卻認不得我?」

  「比這還可怕……」她搖搖頭,頹然的說:「如果我只是錯過經過我身邊的人,錯失那幾秒的相認機會也就罷了,畢竟那機會並不多,我害怕的是你站在我面前和我交談,我卻沒辦法認出你。」

  「如果是……那會怎麼樣?」他反問她。

  「我會很難過。」

  「怎麼樣的難過?」他輕撫著她的發。「就像現在一樣難過?」

  她歎了一口氣輕靠在他身上。「你看出來我不太對勁了?」

  「嗯,要不要談一談?」他誘哄她把原因說出來。

  她坦言道:「我最近遇見了一個人,我以為那個人是你。」

  紀爾開心頭一驚,隨之又將蕭品儷三個字抹去。

  巧合!這只是巧合!懷裡這個讓他寵愛的女子,怎麼也不可能會是蕭品儷。

  「你有和他『相認』嗎?」

  「沒有。」

  「為什麼不?」

  「因為我知道他不是你……」

  遠遠看到那棟歐式風格的小屋,紀爾開不禁露出微笑,這陣子每回一想到那個恍神女王他就有笑的衝動。

  打從上了國中以後,他就再也沒玩過逗弄小女生的遊戲了,而蕭品儷倒是勾起了他的兒時回憶。

  聽說她是被迫進入老爸所開的雜誌社工作,還好那陣營裡還有幾位看起來滿精明能幹的女子站台,要不然以蕭品儷的個性要管理好一個雜誌社,誠屬不易。

  將車駛入別墅的車道裡,他才一跨出車外,恍神女王輕柔的嗓音便傳了過來,伴隨著蟲嗚鳥叫,微弱卻清晰。

  「紀伯母出門了。」

  紀爾開緩緩的轉過身望向她,那棵原本越了界的大樹底下已經少去了圍欄,多掛了一座白色的鞦韆,而此刻鞦韆上正坐著一個孤單身影。

  蕭品儷坐在輕微搖晃著的鞦韆上,與他的目光相遇之後,她便移開了眼。

  他雙手一攤像是無奈,卻跟卻隨之一旋,往她所在的樹底下前進。

  那天的訪問他似乎惹得這位恍神女王有些不高興,也許是他的神情透露了些許笑意被她察覺到了,以致之後的訪問她都有氣無力不怎麼回應了。

  「看來今天是吃不到我媽煮的飯了。」紀爾開的聲音裡有著失望。

  品儷低垂著眼不願去看他,心卻因他的逐步接近而怦然。

  「那……我屋裡還有一些紀伯母昨天做的餅乾,你要不要帶些回去吃?」

  話才一開口,她馬上在心裡暗罵自己。

  蕭品儷,你沒事那麼好心做什麼!你可別忘了這個臭男人把你當傻子看,別對這種人太好!

  「不用了。」在鞦韆旁立定,紀爾開發現她似乎一點也沒起身的意願。「我只是突然然想到好一陣子沒有陪我媽吃飯了,所以才上山來。」

  「噢……」那你還不快滾!知道紀伯母不在家就應該走了啊!品儷在心中暗罵,不過嘴上仍維持著客套。「下回你應該先打個電話來,還是你現在可以打個電話給她?」

  「我以為沒人接大概是因為她在屋外,所以才沒聽見電話聲,她既然出門就算了,我晚點再撥個電話跟她說好了。」紀爾開說著說著還沒有離去的打算,隨之環顧了周圍新栽的花圃。「你們把花園維護得很美,好像回到了當初的模樣。」

  「我其實沒有幫上什麼忙。」她小心的撇清。

  「我媽常提到你,說你幫了她不少忙。」他又往前走近一步。「其實我應該謝謝你,你搬來以後我母親開朗不少,自從我父親過世後,她曾有一陣子鬱鬱寡歡。」

  「而你又沒有時間陪伴她。」

  「我母親其實是個很驕傲的女人,她不願讓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所以堅持搬來這裡,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也沒什麼時間可以陪伴她。」

  原本是想試探他是否心存歉疚,沒想到他竟然那麼大方的坦承錯誤,讓品儷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一個人嗎?」

  什麼一個人?品儷正在想他的話意,他突然又問了一句。

  「我是說你今天不外出嗎?就打算在鞦韆上恍——」他及時把即將脫口而出的恍神改了字。「『晃』著鞦韆過一整天。」

  他用下巴點了一下鞦韆,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品儷有些難堪的從鞦韆上站起,像他這樣的男人一定覺得她年紀一大把了還像個小幻女青年。」

  「今天是星期日。」

  假日裡通常人都可以隨性點,希望紀爾開能明白她的語意,女人年過二十五,蕩個鞦韆不見得就表示心理不成熟。

  「星期日也要吃飯吧?」

  這是什麼意思?他該不會……

  紀爾開伸出手,如她所想的道:「走吧,我請你吃飯。」

  她低垂著頭研究著菜單,陽光從窗子映進,反射在她的髮絲,閃閃發亮。

  其實蕭品儷長得倒是不醜,一雙水汪汪的美眸、靈秀的鼻,還有那呈現自然粉紅的香唇,配上勻稱的高姚身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頗有姿色,就算在不上妝的假日裡,也顯出嬌媚的一面。

  「過兩天雜誌發行以後,我們會寄一本到貴公司去,到時你可以看看訪談的結果,我跟編輯群討論過,大致上就是我們那天談的,不會添加其他的評論。」品儷完全沒發現對方的審視目光,低著頭喃喃的說。

  蕭品儷外表不賴,不過打從他們離開山上的住所,她還沒正眼看過他一眼。

  她應該也很確定他不是她夢裡的男子了,所以不懷任何冀望,可是她的表現又像是仍有存疑,否則她不會老是閃躲著自己的眼神。

  「你平常都住在山上嗎?」

  她的話題總是圍繞在訪談的後續處理上面,紀爾開決定自己另辟一個談天的題材。

  「嗯。」她仍低著頭研究菜單。

  「那工作呢?上班往返很辛苦吧?」

  「我並不常到雜誌社,事實上我只負責其中一個專欄的撰寫,還有回覆讀者的來信,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不是個有能力掌握大局的人。」

  換言之,她只是掛名混口飯吃而已。

  「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紀伯母就住在隔壁,也不算離群索居。」

  他怎麼突然問起這些?品儷悄悄的抬起眼看他,發現他正盯著自己,雙眼一觸及,她又趕緊低下頭繼續佯裝研究菜單。

  「你還想點些什麼嗎?」

  「呃……不用了。」

  紀爾開點點頭,隨即從她手中硬生生的抽走那本讓她目不轉睛的菜單,喚來服務生取走,在品儷錯愕的注視下,瀟灑一笑。

  「我不習慣被忽視。」他指出她一直看著菜單的行為忽略了他。

  「我……」品儷愣在原地,這才瞭解自己所面對的男子有多獨霸。「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他們的菜色。」

  「留著以後一道道慢慢點未嘗不好。」

  「以後?」

  紀爾開也愣了一下。

  他怎麼無緣無故的說出了「以後」這兩個具有未來性發展的字眼?

  「是啊,以後。」他點點頭,連他也搞不清楚,乾脆混過去也省得把話點明。

  「但是我想你應該很忙……」就算有時間也不會花在她這種女人身上吧?

  在要採訪紀爾開之前,她也曾耳聞幾個同事提及他的傳聞,基本上像他如此多金長得又俊朗的男子,身旁通常少不了成堆的紅粉知己,怎麼也輪不到她這個被他視為腦袋未發育完成的女子。

  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麼一說,紀爾開竟然像中了邪般的道:「再忙還是得吃飯。」

  紀爾開,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無聲的責怪自己。

  蕭品儷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型,無故拉她一起出來吃飯已經夠離譜了,你不該讓情勢繼續發展下去。

  而對面的蕭品儷倒是看不出他內心的暗潮洶湧,反倒只注意著自己內心澎湃得很。

  「跟我一起吃飯恐怕會很難下嚥,我很無趣又常常心不在焉,你一定會受不了我的。」她努力的找出自己的缺點。

  紀爾開看著地,發現她總算有些正常,至少她還瞭解她的缺陷所在,連老是迴避的眼神也變得堅毅許多,只是還有少許閃爍不定,看起來真有那麼些許迷人。

  「其實我對你提的那個『天意論』覺得很有興趣。」

  哪是!提到這個品儷馬上露出鬼才相信的表情。

  那天在他的辦公室裡,他也是這麼說,結果一等她鼓起勇氣問他是否相信冥冥之中有兩人會注定相屬的問題時,他根本就無動於衷,甚至還露出了讓她火大的戲謔表情,彷彿在嘲笑她的想法似的,最後還是茴蘭看情勢不對,趕緊幫她找了台階下,還要他不用回答這個題外話,才結束尷尬的情況。

  那你還跟他一起出來吃飯!

  眼前這個男人跟你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早在那天就應該發現了,何必還心懷希望傻愣愣的被拐來「伴餐」?品儷的心馬上又起交戰。

  「其實我很願意去相信你所說的。」看著她的表情又開始變化,他早已揣測出她的想法,不慌不忙的開口。

  「真的嗎?」品儷一臉的不信。

  「天意難測,也許真有那種事情會發生。」

  「但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覺得不會發生在你身上,所以基本上你還是不相信。」品儷看著他,失望的說。

  「我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我以為你只注意到桌面上的餐具。」他突然逗她。

  紀爾開打趣的語氣一時之間讓品儷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跟她印象中那個高高在上的紀爾開似乎相差甚遠。

  「為什麼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紀爾開看著她,低沉的嗓音有著魅惑。

  是她聽錯了嗎?為什麼他的語氣帶著一些……

  「你突然變得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哪會沒事誘惑你這種他看不上眼的女人。品儷如此告訴自己。

  「那在你想像中我應該是怎麼樣的人?」

  自大、傲慢、極具權威且嚴肅,只是不曉得對於他喜歡的女人是否也是這樣?

  不過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只得選擇較無關的回答:「你應該是個很忙的人。」

  「也許那是因為我還沒遇到什麼事物,讓我想放下手邊的工作暫緩忙碌的腳步。」

  「可是你終究是個大忙人,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還是很難有那種時刻吧。」

  講出這種話時,她心裡竟然有些哀怨,甚至希望他能不忙一點。

  即使她明知紀爾開不是她夢裡的愛人,可是她就是希望……唉,雖然她一點「希望」的權利也沒有。

  品儷心裡的期盼沒有得到答覆,紀爾開只是看著她,露出他那一貫的誘人微笑,不發一語,讓人無從猜起他的心意。

  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嘴角、他的身材,構成了每個女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只穿著簡單的休閒上衣,套著台身的黑色牛仔褲,聯想看他不順眼都不行,這讓她不由得又想歎氣。

  如果紀爾開是「他」該有多好!

  「謝謝你。」

  「不用客氣。」

  他們客套的應對。

  「我今天很開心。」她對他僵硬的露出一笑,事實上她並不習慣應付這種情況,反較紀爾開的坦蕩,她簡直不自然透了。

  「我也是,有機會再一起吃飯。」

  「嗯。」她點點頭。「你不進去看看紀伯母嗎?」

  「沒關係,改天吧,時候不早了,她大概已經睡了。你看到我媽再跟她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揮完手之後,她仍立在原地看著紀爾開將車子開遠,直到她準備轉身走進屋內時才發現因為入夜後天氣轉涼,原本只穿著短袖上衣的她,身上多了一件紀爾開的外套,忘了交還給他。

  「啊……」她連忙回頭,可是車燈已經消失在遠方了。

  心裡突然湧出了一股又高興又失望的情緒,無從解釋自己是怎麼了,以前面對那些男子,每回只要一發現對方不是自己的夢中情人,她就不會再對人家有什麼反應,怎麼一碰上紀爾開情況就整個不同了?

  「我到底要告訴你多少次,他不是『他』!」品儷頹然的捂著臉頰,訓誡自己。

  「品儷?」紀老太太的聲音突然傳來。

  品儷這才放開手抬起頭來,「紀伯母,您還沒睡啊?」

  「是啊,我買了些牛小排,我看你不在家就用備份鑰匙開門進去,擺進你冰箱裡了。」

  「謝謝您。」有紀伯母的關照總讓她感覺很窩心。

  「咦?」紀伯母突然發出疑問,看著她身上披的那件男性外套。「品儷,爾開有來過嗎?」

  如果她沒記錯,品儷身上那件外套應該是她赴日時幫爾開買的,那品牌在台灣很少見,加上那尺寸……

  「呃……」品儷臉上出現驚慌。「對,他中午來過,可是見您不在我就跟他出去吃飯,他要我跟你說他有來過,怕吵醒你就先回去了,他說改天會再過來。」

  怎知聽見她一邊慌忙的解釋,紀老太太臉上竟出現了神秘的笑意,不時還頻頻點頭。「好,那很好。」

  「紀伯母,不是您想的那樣啦!我們只是——」她急急開口道。

  「沒關係,我瞭解,就當是朋友吃個飯,你不用太緊張,我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母親,爾開年紀也不小了,正當的交友活動而已嘛!」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紀伯母臉上的笑容怎麼像是在暗示些什麼。

  「我……呃……對啦。」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順著她的話回答。

  「那你早點休息吧,我打算明早起來做巧克力蛋糕,現在得早點睡了。」

  「嗯,晚安。」品儷苦笑著點頭。

  看著紀老太太面露微笑的走回去合上門,她馬上垮下肩膀,一步步的走回自己的小窩裡,關上門後就坐進了柔軟的沙發裡。

  閉起眼,她腦子裡竟然滿滿的都是紀爾開。

  你怎麼可以想他?夢裡的人呢?

  你這十年來腦子裡從來沒有出現過別人啊!

  怎麼才認識紀爾開幾天,你就忘了十年來那個愛著你的夢中情人。

  品儷忍不住往沙發裡更縮了去。難道她骨子裡有著水性楊花的基因,所以才見一個愛一個?她以前從未懷疑過自己對夢中情人的堅持,如令卻發現對紀爾開有了好感,這該怎麼辦?這樣算不算精神外遇?

  正當她天人交戰之時,一股陌生的古龍水味味悄悄傳進了她的鼻子,她驚異的睜開眼,發現身上仍技著紀爾開的外套。

  不知何故,她下意識的拉攏外套裹住自己,聞著男性的氣味,滿室的靜謐更映照出她的寂寥,十年來的夢裡趙繼,夢醒之後總未曾留下任何痕跡,沒有絲毫的線索可以讓她證實夢境的真實性。

  而紀爾開的一件外套,至少是貨真價實的讓她擁著。

  夢中情人的虛幻跟這一比,縹緲得令她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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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50:38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最近她沉思的時候越來越多,只見她不停的把玩著他手上的表。

  「你喜歡這支表?」

  「很特別。」她低頭看著那支純黑色細工打造的手錶。「也許我會因為這支手錶而認出你。」

  紀爾開這才發現,自己也沒有見過這支手錶,更沒想過自己會戴著它,不過她喜歡……

  「你又在想事情了?」

  她抬起頭,柔聲對他說:「我在想你。」

  「我就在你面前啊!」他微微向前,細看著地的臉,這陣子他總是很努力的想在夢境裡深刻的記下她的容顏。

  「我想見你。」掙扎許久之後,她終於豁了出去,堅定的道。

  又是一樣的問題,紀爾開用手爬過頭髮,有些疲憊。

  「我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這問題。」

  「我知道,可是我很擔心如果我再看不到你的話,在現實生活裡……也許我會等不下去而喜歡上別人。」她眼眶突然紅了起來。

  「你不願意再等待了嗎?」看著她難過,他心裡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我想等,可是……我怕我等不到,只是一再的錯過其他的人,一輩子活在夢裡頭。」

  紀爾開歎了口氣。「你遇見了喜歡的人了?」

  品儷搖搖頭。

  「我不確定……我以為他是你,所以才會開始注意他,我發誓我以前從來不曾這樣過,可是這一回情況卻不一樣,他讓我以為他是你。」

  「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對他有好感?」

  「也許吧。」其實她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笑了,不在乎的口吻完全表達了他的放心。「那你並不是因為喜歡那個人而喜歡,只因為他成了我在現實生活中的替代。」

  「你不擔心嗎?」

  「一點也不。」

  「可是我很擔心,我開始害怕寂寞了。」她偎進他懷裡。「我開始害怕夢一醒來,就剩我一個人孤單的面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而身邊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曾經存在。」

  「親愛的,」他的黑眸閃著她未曾見過的堅定。「你只要記得我對你是真心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認出我。」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廣場的開幕典禮,我們可以看到這個新飲用的商業廣場已經被慕名前來的人潮擠得水洩不通,這個廣場以後將是市民們休閒的好去處,內部除了有電影院的設備,還有不少知名的餐廳進駐,不但如此,全台最大的書店也在此地設立,而且裡面附有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網際網絡服務,今後市民在休閒之餘又多了一個新選擇。」

  攝影機的畫面從宏偉的四棟主建築,再帶到廣場中熱鬧的剪綵現場,最後停留在與會人士的身上,除了國內常露臉的幾名官員外,還有幾位當紅的影視明星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夾雜在其中,最讓人矚目的則是那位讓人以為也是男影星的廣全集團負責人——紀爾開。

  尤其是掛在新開的大型書店門前那張超大的海報上,剛好就寫著「十大黃金單身漢——紀爾開」幾個醒目的字眼,那是紀爾開與一名陌生女子的合照,男的全身流露著高雅的帥勁,女的則是展現了溫婉的風韻,光是那張大海報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甚至引起所有人的熱烈討論。

  一待剪綵開始進行,民眾們也認出那群剪綵名人中那位比所有人都還要高大的紀爾開,紛紛擠向前想把這個黃金單身漢看個仔細。

  「後面的民眾請不要往前推擠,為了維護大家的安全,請不要推擠!」

  司儀得一再的提醒大家恢復理性,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紀爾開竟然會引起如此大的旋風。

  「完了……」細小的聲音幾乎被鼎沸的人聲淹沒。「完了、完了……」

  不過那聲音仍逃不出蕭和揚的耳朵。

  「品儷,快過來!剪綵要開始了!」

  身為出版界的龍頭老大,台灣最大書店的開幕典禮蕭和揚自然也是列席人士裡不可或缺的一位。

  「我可不可以不要過去?」品儷硬是將身子隱藏在擁擠的人群後。

  「這怎麼行?你好歹也是蕾蒂的社長,這麼重要的場合,來了就大大方方的,不許這麼小家子氣!」

  蕭和揚哪不知女兒的盤算,一旁那張巨幅海報裡和紀爾開合照的人,正是他蕭和揚一向在出版業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寶貝女兒蕭品儷,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那張醒目的廣告,這一期的雜誌少說可以多賣個幾萬份,一想及此,蕭和揚不管怎麼樣都要把女兒拉上台去,來個紀爾開與蕭品儷的「王見王」的相會,將「LadyFirst」這份雜誌的知名度推向最高峰。

  天啊!品儷只覺冷汗直冒,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和紀爾開的聯訪照會變成這一期雜誌的封面,雜誌社裡的同仁皮就給她繃緊一點,她們最好請老天保佑她口袋裡的錢不夠到超市買菜刀,要不然難保她一離開就衝動的付諸實行,帶刀上雜誌社砍人。

  紀爾開早已被人拱上台了,工作人員正在安排所有人剪綵的位子,希望他不要發現她也在這裡,可以想像他現在心情一定也不怎麼好,尤其他臉上早已不見那日閒適的笑意,紀爾開八成也對那張廣告感冒不已,但這哪能怪她?她也不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啊!雜誌社裡的編排情況一向都由副社長負責,她很相信正宜的眼光和準確度,哪知道……

  這下子紀爾開一定以為她們是蓄意拿他當幌子做為銷售保證,該怎麼辦才好?她不想讓他誤會啊!

  雖然她氣急敗壞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睛卻一直盯著台上那個整整高出別人一顆頭的男子,突然,穿著合身西服的俊朗男子轉過了身,好死不死的朝她的方向看來。

  品儷倒抽一口氣就想往後退,希望身旁的人們可以幫她擋住,讓她消失在紀爾開的視線裡。

  求求你,不要讓他看到我。她在心裡祈禱著。

  怎知一切彷彿像電影一樣,原本圍繞在她身邊的擁塞人潮無故的退去,而她竟然變成孤零零的站在柱子旁。

  目標顯著。

  紀爾開很明顯的已經看到了她,並朝她比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品儷真想找個洞鑽下去,可是卻又想看清他臉上是否帶有懷恨的意味。

  她猶豫過久,紀爾開索性將手中的剪刀交由他人,筆直的就朝她走來。

  周圍幾千對眼睛都在瞪著他們,品儷覺得自己快昏過去了。

  老爸呢?這時她才想起她還有老爸可以當靠山,剛還站在身旁催著自己上台的老爸竟然一個回身就不見人影了?

  而紀爾開離她只剩下十步的距離了,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快過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拉過她的手,並將她抱離原地,在她還來不及說話之前只聽到他說:「工作人員已經警告過馬上要噴出強力綵帶,你還站在噴射口……」

  「丟臉丟大了吧?」正宜落井下石地說。

  「哈……」

  打從品儷一走進雜誌社裡,所有人一見她就狂笑。

  品儷早已認命了,她確定她沒有土撥鼠的鑽地洞能耐,只得留在這兒遭受戲弄。

  「是誰決定那張照片做封面的?」品儷拿出社長的風範,正色的說。

  哼!敢笑她!她這廂就是來尋仇的!

  「有什麼不對嗎?我們開會一致決定通過的。」

  「為什麼連我都上封面?我是社長,你們應該只放紀爾開的照片啊!」

  「可是這標題明明是聯訪,而且你們兩個的合照很好看啊!溫文儒雅的男子加上看起來很知性的女子。」正宜說著說著還瞄了牆上的大海報一眼。

  「什麼叫做『看起來很知性』?」聽到這兒品儷可不服氣了。

  「難道你今天做的事不蠢嗎?」茴蘭馬上提及品儷今天的糗事。

  品儷滿肚子的苦水根本吐不出來。

  她當時腦子一片混亂,會場又吵得要命,她哪聽得到司儀說了什麼,直到紀爾開朝她走來時,她身邊的人早就已經退開了,只剩她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原處。

  「那位小姐,你站在噴射口,請你馬上離開那個地方。」司儀的話這時才透過廣播鑽進她腦袋裡。

  直到紀爾開過來將她拉走,她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發現她的所在位置,而且不只是他,就連在場的所有群眾和來賓們,也同時都把目光對準了還站著發呆的她,真是太丟臉了!

  「其實你還得感謝欣喬,把你拍得多美啊!今天雜誌才發行,一個早上就有一大堆電話來詢問照片中的女子,『台灣最美麗的雜誌社社長』這頭銜還不賴呢!」

  就是這樣才丟臉……

  一等紀爾開將她帶離噴射口,緊接而來的就是一連串閃得她睜不開眼的鎂光燈,這下想不出名都沒辦法了,她被紀爾開直帶往台上,原本被安排在最邊側的剪綵位子,一上台主持人竟把她安排在紀爾開身側,和紀爾開並居正中央,一旁的出版界大亨老爸蕭和揚不過被安排在第六位而已,所有人都認出那個傻里傻氣呆站在噴射口的笨女人,就是那個巨幅海報裡與紀爾開一同合照的女子。

  「品儷現在哪有心情去管那些啊!」欣喬十分滿意自己的攝影作品,也認為自己的確百分之百的抓住了兩人的神韻和特色,只不過此刻應該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問清楚。「我們的杜長大人好像對我們不是很老實?」

  「嗯哼!」茴蘭頗有同感的點頭,三個娘子軍一時全圍了上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品儷,要不要自己招認?」眼看著大家全不懷好意的瞪著自己,品儷還沉浸在丟臉的情緒裡,哪有心情去猜她們在想什麼。

  「坦什麼白?抗什麼拒啊?」

  「那就招認吧!」正宜拿起雜誌,直指著封面上的男子。「你跟他到底是怎麼了?」

  紀爾開?品儷睜大了眼,結巴了起來。「我……我……我跟他有什麼?」

  「她結巴了。」

  「一定有鬼!」

  「你們不要亂猜啦!我跟他的事你們再清楚不過了,哪會有什麼?」品儷打死不認帳。

  「不見得吧?」欣喬回想起他們初見的那晚,品儷無理頭的問了紀爾開一些怪問題。「你當初對人家開什麼車很有興趣呢!」

  「那……那只是隨口問問的而已,更何況我問的是他開不開車,不是開什麼車。」品儷還義正辭嚴的糾正。

  「不可能這麼單純吧?」美儒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喝!品儷馬上倒抽一口氣。

  「你怎麼來了?」完蛋!小朱一出現接下來她要是想說話可能會逃不過她的法眼。

  美儒指指手上的卡迪亞女表,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五點半,早就已經下班了,順便繞過來看你被屈打成招沒。」

  損友!品儷在心中暗罵。

  「對嘛。」茴蘭眼角帶戲的望天看地,硬是裝出疑惑萬分的表情,嬌聲嬌氣的說:「真奇怪,剪綵活動是中午舉行的,據說有兩個人相偕離開,可是卻有人到五點才回到雜誌社來,中間那段空檔不曉得跟誰上哪鬼混了?」

  「我……我……才沒有!」品儷冷汗直冒。

  「那一下午你都上哪去了?我打了電話去山上沒人接,手機也沒開。」

  品儷不自在的咳嗽,「大概……大概是收不到訊號吧。」

  「你跑去偏遠山區嗎?現在除了偏遠山區,應該沒什麼地方是收不到訊號的吧?」美儒馬上戳破她的謊言。

  「因為我怕被你們笑,所以關機。」算了,還是說實話吧。

  「你老爸說剪綵完畢他親眼看見你跟紀爾開一起離開。」

  「然後他就送我回來這裡了啊!」這是事實啊!

  「雜誌社離那會場就算是塞個車也用不了一個小時。」朱美儒實事求是地精確計算,馬上引來眾人的一陣點頭。「我在樓下的速食店裡坐了一下午。」因為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糗了,她得鼓足勇氣,強化好社長的威嚴才有辦法上樓來。

  「我不信。」

  「我也不信。」

  「我更不信!」

  「真的嘛!」品儷不由得哀叫連連。「我只跟他吃過兩次飯,外加今天在會場碰了一次面,就這樣而已!」

  「哈哈!」美儒一臉像中了樂透的模樣。「逮到你了吧!第一次見面時我們都在,是在咖啡廳,第二次見面時是你們一起接受訪問,在他的辦公室,怎麼會突然冒出兩次飯約?」

  眾女子一陣狂歡,朱大律師出馬果然讓品儷自投羅網說漏嘴了。

  「快講、、快講!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大家馬上脫去了剛才那種團體逼問的態度,進而露出夢幻般的神色,想聽聽這對才子佳人的羅曼史。

  「只是吃了兩次飯而已,哪有什麼進展。」

  美儒可不這麼認為。「每回幫你介紹你更多只肯跟人家吃一頓飯就沒了,這回紀爾開有幸讓你跟他連吃上兩頓飯,可見你對他另眼相待哦!」

  「對啊!」正宜點頭如搗蒜。「承認又沒什麼不好,再說紀爾開條件那麼好,可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頭號夢中情人,要是真能跟他在一起應該會樂歪了吧?」

  「夢中情人」四個字突然出現在對話裡,品儷頓時愣住了。

  「怎麼了?」大家發現了她突來的異狀。

  只見品儷眼神一黯,嬌容也跟著沾染了輕愁。

  「不是他,紀爾開不是『他』……」

  「總經理,拍賣會的目錄我放在您桌上。」周秘書準備好資料一同擺上原木大書桌。

  她不明白紀爾開怎麼突然會對名表感興趣上?這陣子她已經收集了不少名家打造手錶的目錄,包括這一次的名表拍賣會,以紀爾開的身家,這些千百萬的小東西,他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

  「好的,你可以下班了。」紀爾開合上桌上的文件道。

  「那我先走了。」周秘書欠身離去。

  一等辦公室門關上,他抽出其中一份有照片的型錄,細細的看著。

  翻到第十三頁時,果然出現了一支純黑色的手錶。

  紀爾開不禁露出了微笑。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順手接起。

  「我是紀爾開。」

  「爾開啊,我是媽媽。」

  一聽是母親,紀爾開馬上一改公式化的語氣,放軟聲音道:「媽,有事嗎?」

  「你還在公司啊?」

  「嗯,還有些文件要處理完。」

  「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別累壞了身體。」

  「好,我知道。」紀爾開點著頭。「您吃過飯了嗎?」

  「已經吃過了。」

  「媽,我上回跟您提的身體健康檢查,周秘書幫您預約下個星期三,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請人去接您。」

  「這個時間可以,你不用派人來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去,要不然我可以請品儷送我去。」

  品儷……紀爾開腦子裡馬上出現了她清麗的身影。

  「嗯,如果她不方便送您到醫院去的話,您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會再派人去接您。」

  「好。其實我今天打電話來,還有別的事。」紀老太太突然謹慎了起來。

  「什麼事?」

  「你跟品儷……你是不是對她有好感?」

  為什麼母親會這麼問?

  「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紀爾開小心的回答。

  紀老太太笑了起來,「你在避諱些什麼?」

  顯然他那打太極似的回應,讓母親見笑了。

  「其實我也說不上是否對她有好感。」

  夢裡那個老是躺在他懷裡撒嬌的女子是目前唯一能擄獲他的人,而他對蕭品儷不是那樣子,雖然現在他對她的印象已不是當初那恍神女王的刻板認知,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偶爾她講了些自嘲的話語,總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也許他當初對她的印象不佳,不過跟她多聊上幾回,吃了兩次飯倒也發現,恍神女王也不是真的那麼差。

  「她在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噢。」紀爾開狀似無意的應道,其實在那雜誌裡早已經寫了。

  夢中情人,呵……沒想到他跟恍神女王竟然有著相同的境遇。

  「我在想……那個人可能是你。」

  「哈哈哈……」這一說倒是讓他笑開懷。

  聽見兒子的笑聲,紀老太太覺得有些遺憾。「也許你會覺得那只是我這個老太婆的胡思亂想。」

  「媽,我不是故意要笑,但是……我想我應該沒有那個榮幸。」

  就算蕭品儷再好,要是她不改改她那天馬行空的幻想習性,當她的夢中情人可能會很苦。

  「真可惜,我喜歡品儷那女孩,要是你們兩個能配成對,我還滿樂觀其成的。」

  也許叔叔上回說得是,母親一個人寂寞太久了,也想要有個伴,如今出現了一個蕭品儷,好不容易才讓她的生活豐富了些,而他這個做兒子的,倒是沒她那能耐可以討母親歡心。

  「媽,我手邊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讓我處理完事情,我改天再到山上看您好嗎?」

  「好吧。」紀老太太輕歎道。

  掛下電話,紀爾開有些罪惡感,也許他是真的忽略了母親。

  不過母親怎麼會把他跟蕭品儷配在一塊?這著實讓他摸不著頭緒。

  夢裡那個溫柔體貼的女子才是他心儀的女性典範,至於蕭品儷……

  紀爾開也說不上來,每一回見著她,他一向賴以為傲的理性就有滅絕的危險,更荒唐的是恍神女王壓根沒對他放過電,只消她眉兒一皺,露出那想要裝作不以為意卻又常常失敗的表情時,他就會自投羅網的提起邀約,至今他們已經莫名其妙的一同吃了兩次飯,還看了一場電影。

  還有那天在開幕典禮上,他根本就不用走上前去,可是他又見不得她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那兒。

  他一定是有哪根筋不對。

  對一個他應該不會喜歡的女人,他應該要跟蕭品儷多保持一點距離。

  認真想想夢裡的女孩吧!

  也許下一次夢見她,他們應該試試把夢境反應到現實生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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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51:35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她用大毛巾揉幹著他的發,剛洗過澡的他髮絲被她撥得凌亂不堪,看著自己胡搞出來的髮型,她笑開了嘴。

  「頑皮。」他驕寵的說,隨手撥撥微濕的發,豐厚的髮絲立刻乖乖的回復正常造形。

  「以後讓我來幫你吹頭髮。」她自告奮勇的接下這工作。

  「想把我的頭再弄成鳥窩?」他喜歡她窩在他懷裡的感覺,手停在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又拉近了點。

  她仰起臉吻上他的下巴。「我只想幫你做點事,讓你高興。」

  「那你呢?你希望我也幫你吹頭髮?」

  「好啊!」她俏皮的眨眨眼。「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受寵的妻子。」

  「你想結婚?」他突然問道。

  他的語氣怎麼有點怪?「你不想嗎?」

  「我比較想先見到你……」

  跟警衛點了頭,紀爾開將車子開出地下室,才一進入車道,街上滂沱大雨馬上朦朧了車窗,打開兩刷,左右移動了幾回,車窗的一角竟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紀爾開眼尖的認出了那個影子。

  他大可不管那人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可是手腳就是不聽控制,找了一處空位將車子停在路邊,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騎樓下,發現了全身濕透的蕭品儷。

  她的髮絲不停的滴著水,濕答答的衣物正黏貼在身上,全身上下唯一還算是乾燥的是她懷裡那一袋東西。

  「品儷。」他直覺的叫喚她的名字。「你怎麼在這裡?」

  紀爾開的出現讓品儷有些怔然,打從四點她就來到廣全集團大褸,在對面的速食店裡枯坐了好幾個小時,就是等不到紀爾開出現。

  她原本是想帶著送洗好的衣物直接還給他,順便做個了結,要不然他們兩個繼續牽扯下去也不是辦法,雜誌社的姐妹們已經把他們兩個想成是一對了,不管她再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她不會被紀爾開迷惑。

  加上……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再夢見夢裡的男子了,這會是因為她突然對紀爾開有了好感才導致的嗎?

  她很難不將兩者聯想在一起,可是卻告訴自己,紀爾開不過是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子,怎麼比得過她已經夢了十年的愛人。

  索性快刀斬亂麻,趁著她還有勇氣時,趕緊把他上回借給她御寒的外套拿來還,也斷了日後聯絡的借口。

  可是一到廣全集團,抬頭看了這棟雄偉的大樓一眼,她的勇氣就跑得無影無蹤了,直闖紀爾開辦公室的計劃也隨之煙消雲散,她只敢躲在速食店裡等著下班時間的來臨,怎知她等了又等,眼看整棟大樓裡的人都快走光了,時間也已是晚上七點多,卻怎麼也不見紀爾開現身。

  而原本的好天氣竟在剛才突然嘩啦啦的下起傾盆大雨,她這才想到也許紀爾開早就在她沒注意時開車離去了,要不然這麼大的雨,就算她眼力再好一定也分不清雨中的車號及特徵,所以她才離開了速食店。

  沒料到從速食店到廣全大樓也不過是過一個紅綠燈的路途,才短短幾秒之間,這場大雨竟然就已經讓她從頭濕到腳。

  她只能頂著這副狼狽樣在一樓徘徊,門口的警衛已經懷疑地看了她好幾眼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再說她也不希望自己這副慘樣讓紀爾開撞見。

  原本她想要不然乾脆把衣服交由紀伯母,請她幫忙拿給紀爾開就好了,可是紀伯母也被雜誌社裡的好友們給帶壞了,不時把她跟兒子配成對,要是她拿著紀爾開的衣服請紀伯母交還給他,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扯出什麼聯想來。

  但是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正當她想離去時,摸摸口袋,這才發現她竟然把鑰匙和皮包都鎖在車子裡,身上帶著的只有口袋中的幾塊錢和那一袋已經洗好要物歸原主的外套。

  她著急的尋找電話,放眼望去,唯一的公用電話竟然得使用電話卡,她原想再冒雨奔回對街找尋投幣式公共電話,怎知腳還沒移動,紀爾開就自動在此時出現。

  「我……」她小心翼翼的遞出懷裡那半干的袋子。「我是來把衣服還給你的。」

  紀爾開接過袋子,連忙將裡頭的外套拿出來,看也不看的便用衣服密實的裹住她。

  「你全身上下都濕透了,為什麼不上樓呢?」他一邊動作著,一邊說道。

  「我不曉得你還在不在樓上。」

  「你可以跟警衛說一聲啊!」

  「你好像很忙,我想沒有經過事先預約就上樓,好像很唐突。」

  她又提「忙」這個字,紀爾開歎了口氣。

  「我不是那麼忙,你下次來的話只要直接上樓找我就行了。」

  紀爾開在說這話的同時也想起他以往禁止女伴前往他辦公室的不成文規定,但……蕭品儷應該不算吧?

  他不會對這女人感興趣,蕭品儷跟他以往的那些女伴完全是不一樣的類型。

  「哦……」原本預定要送還給他的外套,此時又按回了她身上,看著昂貴的衣料盡情的吸收她身上滴落的水分,這衣服應該只能幹洗吧!這下子她得買一件賠他了。

  「我車子停在那兒,我送你回去。」

  「不……哈啾!」接連而來的噴嚏讓她的話中斷了好幾次。「不用了,我有開……哈啾!我有開車,只是我的鑰匙跟皮包被我不小心……哈啾!鎖在車子裡,我……」

  他神情奇特的聽著地斷斷續續的解釋。「我懂了,先跟我走。」

  他二話不說的將她帶離騎樓,在大雨下護著她來到自己的車旁,再進入車內。

  車內直撲而來的冷氣,讓品儷又連打了幾個噴嚏。

  紀爾開一坐入車內馬上關掉冷氣,回頭檢視她,他的黑髮微濕,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會兒,轉身拾起了後座的面紙遞給她。

  「為什麼不把衣服穿上?」他注意到她一直用身體護著他的衣服,所以全身才都濕了,而那衣物袋卻是乾的。

  「我想把衣服還給你……」她的音量微弱。「可是……現在我可能得賠你一件全新的了。」

  她的舉動讓他有些窩心,紀爾開溫和地揉揉她濕透的長髮笑了。

  「別管衣服的事,我先帶你到我那兒整理一下,再來想辦法處理你的車子好嗎?」

  「不用麻煩了。」品儷試著忽略因他的動作而湧上心頭的感動,抽起一張面紙損著鼻子,一雙大眼無辜的望著他。「你只要借我電話,我請人來幫我開鎖就好了。」

  「不行,這樣你會感冒。」

  不容她拒絕,踩下油門,車子已在行進當中。「吃過飯了嗎?」

  下午四點就待在速食店裡,她連半杯可樂都沒喝完,早被忐忑不安的情緒搞得胃口盡失,如果她早點感覺到飢餓的話,也許她還會提早發現自己沒帶皮包和鑰匙的事實,也犯不著在下起大雨後才搞得自己進退不得。

  紀爾開用眼角餘光看了她一眼,明白她又沉進她的思緒裡頭。

  轉進速食店的車道,他買了一些食物,直到車子停進他住所的大樓地下室,她還在發呆。

  「可以下車了。」經過紀爾開輕聲的提醒,品儷才倉皇的跨出車外,戰戰兢兢的跟著他步入私人電梯,直升十五樓。

  室內擺設華麗筒單的風格,在隱沒的巧妙燈光映照下,更顯品味卓越。

  紀爾開的住所和他給人的感覺十分相似,剛毅又疏遠,換言之,整個屋子裡就是少了家的溫馨感。

  在寬敞的浴池裡享受溫水的洗禮是件幸福的事,可惜這裡不屬於她的領地範圍,總讓她有些神經緊繃,一陣梳洗後,鼻子搔癢的感覺漸緩,也不再噴嚏連連,稍稍吹乾頭髮,裡著他的浴袍,她小心翼翼的踏出浴室。

  紀爾開已經換上了家居服,很顯然已經在另一間浴室裡洗過了澡,電視正播放著新聞,客廳的桌面上有幾份文件,他還在電話那頭與人討論。

  「好的,明天早上可以交給我嗎?」他發現她走到客廳,朝她招了手,指示她過去。

  做完最後的確認,他放下電話,用筆在文件上寫了幾個字。

  品儷選定了一個離他較遠角落坐下,不安的拉著身上大了好幾個size的浴袍。「我已經把衣服放進烘乾機了。」「先吃點東西。」他沒有回應她的話,只是指指桌上的炸雞和薯條。

  「我可不可以先打電話?」品儷望著他身旁的電話,彷彿那是救她離開危難的明燈。

  「我已經打電話跟我媽說了,她說山上雨勢很大,冒雨開車回去太危險,要你在這兒留一晚。」

  不會吧?她轉往窗外一看,雨絲不停的打上窗戶,看來是有點大,可是應該不至於會危險到哪裡去才對。

  「這樣……不方便吧……」畢竟他們兩個孤男寡女,通常遇到大雨的夜裡好像都會發生什麼曖昧情事,在這些女性雜誌裡的「女追男勾引十大法則」裡頭都有寫過,她忖度了一下。「而且我的車還停在路邊,我總得……」

  「這種大雨應該不會有小偷想冒雨偷車,你大可放心,而且你的車就停在大樓附近,我已經交代警衛幫你注意了。」

  「哦!」她不過才進去洗了一個澡,怎麼他在短短二十分鐘之內就已經把所有事都處理好了?

  像紀爾開這種忙碌的男人,可能早已習慣用最少的時間去處理所有的事務了吧?要不然他哪來那麼多空間去處理感情問題,尤其在他根本抽不出空來談戀愛的時候,當他的女友一定也挺悲哀的。

  拿起桌上的炸雞,品儷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新聞頻道裡的主播嘴巴一張一合,她什麼也沒聽進去,紀爾開就坐在離她只有兩步遠的沙發裡,拿著文件細細的查閱著。

  他剛洗過澡,身上不時傳來沐浴乳的味道,而她的身上也散發著和他同一品牌的氣味,每一口呼吸裡,都有著兩人共同的氣息。

  「哈啾!」本以為止了的噴嚏,突然在她偷看紀爾開時冒了出來。

  他鷹眼一瞥,她馬上捂著嘴,噤若寒蟬。

  隨之他站起,步入浴室,出來的時候手裡卻多了一把吹風機,她轉動著頭顱,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將插頭插進插座裡,嗡嗡聲響起,他已經站立在她身後。

  察覺他想做什麼之前,她已經急急的放下了手邊的炸雞。

  「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動作輕巧的撩起她半干的長髮,命令道:「先把東西吃完。」

  品儷彷彿坐上了針氈。這情況教她怎能安心的吃得下任何東西,拿起炸雞草草吃了幾口便假裝吃飽,她伸手想拿吹風機,可是紀爾開卻不肯交給她,她只好乖乖的坐著,感受他的手指輕拂過她的髮絲,由這小小的碰觸裡,感受到些許自己彷彿是被寵愛著的驚喜。

  落地窗裡反射出兩人的影像,品儷偷瞄著紀爾開。他的頭髮不像白天時那般整齊,有幾絲垂在他的額側,而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專注,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

  大名鼎鼎的商業才子紀爾開竟然在幫她吹頭髮?真是件奇怪的事……

  品儷出了神地望著他,感受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輕柔地碰觸她的頭、她的頓、她的頸項……

  這場景好像……

  窗子上反射出來的兩個人影突然都靜止了。

  紀爾開震驚的看著她。怎麼可能!蕭品儷不可能會是他夢裡的女子!

  可是……這場景分明是在夢裡出現過的。

  品儷也用著一樣驚訝的眼神望著他,兩個人的目光在窗子上的玻璃面對了上,紀爾開不自在的轉開了視線,並關掉吹風機,離開她的身後坐進沙發裡。

  吹風機的聲音一滅去,整個室內靜得彷彿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品儷。」他與她面對面的平行注視,用著正經且禮貌的口吻說:「我知道你有個夢中情人。」

  品儷雙唇微開。他是怎麼知道的?

  「楊小姐有次來採訪我時帶了一本,我看過你們的雜誌。」

  哦……品儷頓時覺得有些失望。

  「不過……」他頓了頓。「我希望你能瞭解,我不是你的夢中情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品儷,我煮了午飯,你要不要過來一塊吃?」

  紀伯母出現在家門口,和藹的笑容一如往昔,只可惜……她是生出那殺千刀的紀爾開的女人。

  「我現在還不太餓。」品儷客套的點頭。

  「多少得吃點東西吧,你好幾天沒下山了,家裡還有東西嗎?」紀老太太很明白品儷的生活作息,也很瞭解她屋子裡有多少存糧,這麼多天都躲在屋子裡,能吃的應該也都吃完了。

  「我……我不太餓。」她明白紀伯母是好心,可是心中的怨氣就是無法發洩,讓她整整鬱悶了好幾天。

  「那好吧。」紀老太太銳利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她沒猜錯準是那晚品儷去爾開那兒避雨碰上了讓她不高興的事,所以她這幾天才深居簡出,完全變了個人。「我把東西留著,你肚子餓了自己過去熱一下就能吃了,我要下山買點東西。」

  「呃……」以往都是她自願當紀伯母的司機的。「需不需要我載你下山?」

  紀老太太笑開了嘴。其實品儷還是一樣的善良,她得去問問爾開究竟是怎麼把品儷給氣著了。

  「不用了,我去拜訪老朋友,可能會很晚才回來,你還是先忙你的吧。」

  看著紀老太太離去,品儷關上門後忍不住用頭輕撞起門來。

  「都是紀爾開害的!」

  如果他不是紀伯母的兒子,此刻她還可以跟紀伯母大吐苦水,告訴她紀爾開有多麼無恥!可是他們偏偏是母子,這教她怎麼去面對紀伯母,即使紀爾開的錯跟紀伯母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她就是……忍不下那口鳥氣!

  紀爾開竟然當著她的面親口告訴她,請她不要妄想他是她的夢中情人!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好吧,就算她當時真的有那種感覺好了,那場景正好跟她夢裡的情況一模一樣,她只是突然遲疑了一下,讓紀爾開那混球發現她望著他發呆而已,不過只是這樣,他憑什麼講那種臭美的話!

  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原本對他還存有的一點點好感也隨之化為烏有,她現在很確定紀爾開不可能是她夢裡的愛人,「他」才不會像紀爾開那無賴一樣,之前她會搞錯,純粹是因為她昏了頭。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事,眼看自己二十七歲的生日就要到了,她竟然花了十年的時間在「夢中情人」上頭,到頭來唯一讓她覺得有可能的人還侮辱了她,這簡直是場噩夢!

  女兒當自強!她決定從今以後要回歸現實面,就算她再怎麼愛她的夢中情人又如何?

  這十年來她一直都是形單影隻,眼看著身邊的友人談著戀愛,說著跟男友之間的話題,她卻只有一個夢中情人可供她參考,在夢裡見到他的確是生活裡最讓她高興的事,但……十年來,她每一回醒來都得面對被現實的孤獨影像啃蝕的痛楚。

  而那種失落感一次比一次還要來得強烈!

  她有辦法避開現實中那個總是讓她生氣的紀爾開,她也有辦法避開夢境裡那個總是讓她失望的夢中情人。

  「你跟品儷怎麼了?」

  除了那位讓母親疼入心肝的蕭品儷以外,也沒有人有那能耐足以讓母親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紀爾開眉頭一皺,「沒怎麼啊。」

  「可是她看起來不像是那樣。」

  「我只是跟她說清楚了。」

  紀老太太狐疑的問:「說清楚什麼?」

  「告訴她我不是她的夢中情人。」

  「爾開,你……」紀老太太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衝動到這地步,這根本不是他的個性,他從來不會對女人如此無禮。「你怎麼會跟她說這種話?」

  「媽,總得有人去告訴她吧。」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即使近日每一想起蕭品儷當時絕望的神情總是會有點不忍,但沒有人可以永遠活在夢境裡,就連他自己也是。

  「你一定傷到她了。」

  紀爾開聳聳肩,「或許吧,但我不想誤導她。」

  拆穿她的夢,總比讓她錯認自己就是她的情人來得好。

  「難道你一點也不喜歡品儷嗎?」她若不是真瞭解自己的兒子是不會這麼問,再怎麼說爾開也曾私下和品儷約過會吃過飯,若不是他喜歡的人,爾開這自視甚高的孩子是不會約對方出去的。

  「我只當她是一個朋友。」

  一個常讓他想起夢中的「她」的朋友……

  「那紀爾開可真凱!」

  為什麼最近紀爾開這三個字老是在她身邊不斷的被提起刀品儷不耐煩的低下頭專心的看著最新一期的自家雜誌。

  「這支表可不便宜。」欣喬舉著雜誌細細端倪。

  「全世界出產五支,物以稀為貴嘛!」正宜也加入了話題。

  「不過他買的那支表的確滿特殊的,純黑色的手錶也滿少見的。」

  純黑色……品儷震了一下。

  「品儷,你看看。」雜誌被遞到她眼前,正宜指著雜誌上那張照片。「你覺得這表好看嗎?」

  當那支熟悉的手錶映入她眼裡時,品儷只覺腦中一片轟然。

  「不……不錯,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介紹起拍賣會的事了?」

  「上流社會玩的把戲,這期介紹世界知名拍賣會,而紀凱子以天價買下那支表,剛好可以當個話題。」

  「哦……」品儷不穩的站起,隨手拎起皮包。「我要先走了。」

  「怎麼?又趕盲目約會?」全社的人都曉得品儷最近開始約會了。

  「只是想有多點機會認識好男人而已。」她不自在的笑笑,像逃難一樣的逃出了雜誌社。

  那支純黑色的手錶怎麼會是紀爾開買的?

  不!那手錶雖然是限量生產,全世界只有五支,紀爾開不過是剛好擁有其中一支而已,那根本不算什麼!只是巧合罷了!

  但……真有那麼巧的事嗎?

  一支價值近千萬的手錶……他要那手錶做什麼?

  蕭品儷!你管他要那手錶做什麼,他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你,他不會是你的夢中情人,你全都忘了嗎?

  「……多好玩,你應該跟我一塊去參加!」

  耳邊嗡嗡的聲響拉回了她神遊的思緒,品儷將目光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

  對面的男子講話不時還手舞足蹈著,彷彿像個嗑藥過度的瘋子,向她訴說著近日流行的搖頭派對狂歡夜裡發生什麼事。

  「還有那個×××,是個大明星不是?在那裡還不一樣哈草哈得凶!還有那個×××也是,我們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了!」

  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個被他點到名的影視明星了,這男人似乎老喜歡把他認識不少明星的事搬上來說個不停。

  他的話題沒有紀爾開那般有品味,他的言語用得不如紀爾開那般高級,最近她總是拿紀爾開跟自己約會的男子做比較,她真不明白自己這樣是在做什麼。

  「要不然這樣吧。」他終於收起揮動的手臂,認真的看著她。「過幾天我們還有一場Party,等下我送你回家,我們再好好討論,你覺得怎麼樣?」

  品儷看著他手臂的刺青發呆,那刺青紋在一隻肥胖的水腫手臂上,隨著他每一次的動作,肉也跟著晃個不停,老讓她想到屠宰場裡被宰的豬隻身上也會蓋上印記。

  坐在對面的男子得不到回應又轉換了語氣和姿勢,用著更曖昧的眼神,更加低級的語調又重複了一次。

  「寶貝,等一下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品儷抬起眼看了他。這頭「待宰豬」是某某國代之子,據說在美國喝過幾杯洋墨水,細皮嫩內的外表充分顯露出公子哥兒的氣質,說話時中英文夾雜,加上又經常出入明星聚集場所,好像要表現出一個處在上流社會中的雅痞形象,偏偏又紋了個豬頭標記趕流行。

  為什麼她會跟這種男人出來吃飯?

  這陣子她已經趕了不下數十次的盲目約會,看來今晚的約會又是屬於瞎了眼的那種。

  她不禁懷念起之前和紀爾開共進的那兩次飯的,她一定是中了紀爾開的毒了!

  「呃?先生請問貴姓?」飯都快吃完了,她竟然還記不住對方的姓氏。

  待宰豬臉上有著受辱的表情,不過仍期待著美女的回應,也沒讓心中的不悅表現得太明顯。

  「我姓陳,你可以叫我Jacky。」

  「哦!陳先生。」品儷一手拿起自己的皮包,一手拿起桌上的帳單。「抱歉,我想先離開了,這頓飯算我請客。」

  當著待宰豬驚訝的表情,她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廳。

  時間不過是晚上九點,早點回去也好。

  也許她該放棄這種無趣的約會,原本是想讓自己多認識一些人,多給自己一些外出的機會,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那些不愉快,也忘記紀爾開當面讓她難堪的事。

  他竟然嘲笑她……每回只要一想起這件事她就忍不住的歎氣。

  也許……紀爾開真的不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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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9:52:41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她離他很遠,大約有十步遠的距離,並且頭一次背對著他。

  「你好一陣子沒出現了。」

  他的聲音粗啞,她突然變得很遙遠,這令紀爾開有些心慌。

  她的表情有些猶豫,他上前一步想靠近她,但她卻開口阻止。

  「別過來!」

  「為什麼?」他不明白她忽然消失了近一個月,出現後卻不肯讓他靠近。

  「我……」她的聲音裡帶著啜泣。「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他故意挑她的語病。

  她悵然的笑出聲。「我們不可能見面了。」

  「為什麼?我想見你。」紀爾開急了,印象中她從來沒有這樣過。「我們見面吧!我們約個地點,你不是一直很想見我嗎?」

  她微微的轉過身,但他這一回連在夢裡都瞧不清她的臉孔,這情狀讓他慌亂不已,匆忙的上前幾步,也不管她的警告。

  「不要過來!」她大叫著。「這只是夢!你不也一直這麼說嗎?」

  「但是……」她愛他啊!紀爾開不顧她的堅持硬是上前想抓住她。

  手還沒碰到她,她的身影竟然像空氣一樣逐漸的透明,慢慢消失。

  「不!」紀爾開想緊緊的抱住她。

  「這是夢,我不要再做這種虛幻的夢了……」

  在她消失的最末一瞥,紀爾開與她的眼神對望,並發現「她」那褐色的大眼,竟和品儷一模一樣……

  品儷原本以為自己只要打開心房,多接觸其他的男人,也許會有機會認識更好的人,哪知道這幾次約會下來,只讓她更覺失望。

  「黃先生很好啊,你怎麼還是不喜歡他?」美儒一肚子火的問,那個黃至強明明對品儷很感興趣。

  「我對他沒感覺。」她甚至完全不記得剛剛一起吃飯的那個男人的臉孔。

  「下回別再叫我介紹男人給你,我看你除了那個夢中情人以外,對別的男人根本不會有任何感覺。」

  「感覺的事我自己也說不上來。」她不願去承認小朱說得一點也沒錯。

  和好友並肩走到停車處,她低著頭找尋車鑰匙,不知何故她突然覺得背脊發涼。

  「咦……這麼巧?」美儒突然說。

  品儷跟著轉身,只見離她三個車位的地方,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一輛剛停好的車子步出。

  紀爾開一踏出車外,隨即發現了品儷的存在。

  兩人四目交接了幾秒,打從那日她夜裡不告而別地離開他的住所至今,他們便再也不曾碰過面。

  「那不是紀爾開嗎?」美儒和紀爾開有過幾面之緣,手跟著就舉起來朝他揮了揮。

  「朱小姐。」紀爾開走過來禮貌性的點頭,轉過頭看向品儷。「蕭……」

  正當紀爾開遲疑著是否要開口喚她時,他的車子裡走出了一名女子。

  品儷也在猶豫著要不要和他點頭打個招呼,禮貌上好像應該要那樣,但是當一名女子從他車內走出來,她連忙將視線移開,暗罵著自己:瞧!他老早就跟你說過他有喜歡的人了!

  「小朱,我們先走吧!」

  她手忙腳亂的將車門打開,一坐進車子裡就急著發動車子行進,沒聽見紀爾開急喚著她的聲音,便匆忙的將車子開離。

  紀爾開耳尖的捕捉到品儷的話語。

  蕭品儷叫朱美儒「小朱」?夢裡的她也有個叫「小豬」的朋友……紀爾開皺了皺眉。

  會有這麼多的巧合嗎?而且剛剛蕭品儷離去時,那眼神……

  「爾開,你認識她啊?」

  魏菁菁小心翼翼地問。紀爾開週遭的女人她全請人查得一清二楚,剛剛那女人竟然讓紀爾開當著她的面失神,這可是她第一次看見。

  「菁菁,我叔叔他們就在這裡,你先進去吧,我還有事。」

  紀爾開滿腦子裡只有品儷對他視而不見的舉動,她那逃難似的模樣甚至讓他有點不快,還有她的眼神很不尋常。

  「可是……紀伯伯說要你要到場。」

  她好不容易今晚逮著了紀爾開怎能如此放過?她可是足足求了紀廣義好幾個月,才在他人從中牽線下有機會可以和紀爾開獨處,那女人還沒出現前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現在這個金龜婿就要走了,那她今晚的戲要怎麼唱下去?

  「我臨時有事,麻煩你幫我向我叔叔說一聲。」

  不等嬌嬌女多說什麼,紀爾開已經坐入車內,緊跟著另一輛車離去的方向追去。

  他一定得弄清楚心裡那異樣的怦動是怎麼來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打從第一次要到咖啡廳去見蕭品儷之前,他就已經感應到一次,再來便是上回她在他家,他幫她吹乾頭髮時,兩人四目交接所傳來的震顫。

  他從未對任何女人有這種感應,卻每在遇見她時得到驗證。

  那天一早醒來蕭品儷已離開,但在他心裡卻留下不知名的失落,而接下來他也沒有機會和她見面,更無從去瞭解心頭那種迷亂從何而來。

  尤其……最近和夢中女子相見的情景,更讓他覺得不安。

  那答案會是在蕭品儷身上嗎?

  送美儒回家後,品儷開著車打算回到自己的住處,車子緩緩的駛上山路,除了幾處路燈仍是亮著,四周已經少了許多住戶。

  紀爾開和另一名女子同游的景象,不停出現在她腦海,她怎麼也沒想到那畫面竟會讓她感到心痛。

  品儷隨意將車停在一處山坡的轉角空地上,坐在車子裡居高臨下的看著城市的燈火。

  夢中情人……終究只是一場空,如果她認真的活在現實裡,就算她找不到真正適合她的男子,至少這十年來也不會白費掉,她的夢中情人從來沒有出現過,而她頭一次喜歡上現實生活裡的真實人物,那個人卻不喜歡她。

  紀爾開有喜歡的人了……

  也許她該學著習慣這就是現實,即使現實和夢境一樣讓她感到心碎。

  正當她想得出神時,她的車子旁邊竟多了一部車,品儷吸吸鼻頭冒出的酸意打算離去。

  她隨意的一瞥,驚訝的認出了那是紀爾開的車。

  他為什麼要跟上山來?他身邊的女件呢?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呢?

  紀爾開步下車,看見她坐在車裡,臉上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原先他還不確定這輛白色的小車就是她的車,不過現在看著她就坐在車裡,他又有了一些些的惶惑。

  「品儷?」

  聽見他喚她,知道他已經走到車窗旁了,品儷卻忍著不願回頭看他,只是直直的看著夜景,一句話也不說。

  想必自己那天的話一定傷到她了,紀爾開感到有些侷促不安,她仍坐在車內,沒有任何想與自己交談的意願。

  「我們談一談好嗎?」

  她搖著頭,眼睛仍看著遠方。

  「品儷,我真的想跟你好好談談,我知道我那天說得有些過火。」

  紀爾開心頭一直有著不祥的預感,尤其是恍神女王不再恍神,而是根本不想理他時,他竟然覺得很不好過。

  品儷深吐一口氣,像是下了一個極大的決定似的,面無表情的打開車門,紀爾開退開一步,看著她步出車外。

  她的嘴角抿緊,再也不似以往那樣的微笑著。

  「我知道我那天說得有些過火。」他又重複了一次。

  品儷點點頭,沒做什麼表示,眼睛仍盯著遠方的燈火。

  「你……還是很氣我嗎?」

  他不懂他怎麼會突然在意起蕭品儷對自己的評論,就算她氣得想殺了他,那應該也不關他的事,可是他就是想聽見她說幾句話,證明她不是在為他火大。

  「你說得沒錯,人不應該活在夢境裡。」她冷然的說。

  這感覺就像在夢裡遇見「她」,和「她」對自己不理不睬時所引發的憂心一模一樣。紀爾開心裡突然漫起一陣恐慌。

  「品儷……」他走近她,不料對上了那對和夢裡無異的褐眸。

  這下他啞然無語了。他竟然一直否定了這個事實,當他開始心慌意亂的時候,才看清楚了那雙眼根本就是屬於同一個人。

  「你說得很對,我年紀已經不小了,要是我活在那夢裡,我一輩子都不會有希望,也不會有結果。」品儷滔滔不絕的說:「所以我清醒了,我現在活在現實裡,從今以後我再也不靠那夢境給我什麼慰藉了!我還要謝謝你一棒打碎我的夢,要不然我不曉得還得迷失多久,我已經足足為那個夢浪費十年的時間,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我再也沒時間好浪——」

  就在她義正辭嚴的說著話時,紀爾開突然欺身向前,在她還不及反應的時候,吻住了她不停開合的小嘴。

  她還渾沌的分不清楚怎麼了,身上溫柔的擁抱,提醒著自己是紀爾開在抱著她,品儷連動都不敢動,只是看著他。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他應該是不喜歡她的,他甚至瞧不起她,他那天明明是那麼說的啊!

  「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的唇貼著她的臉頰,她不應該讓紀爾開這麼親近自己,可是大腦所發出的命令身體卻不肯執行。

  「你是……紀……爾開。」隨著說話的動作,她的唇輕擦過他的唇。

  她的身體被往前緊擁,納入他的懷裡,他溫熱的唇印上她的耳後,細細的說:「對,你要記清楚,我是紀爾開。」

  紀爾開的吻綿密的落在她的臉上是那麼的醉人……但是她不能這麼做!

  「我已經……」她已經從夢境裡脫離了,紀爾開不是「他」,就算他是,她也拒絕活在夢裡。「我不——」

  一個堅定的吻吞下了她欲解釋的話語,有力的臂膀不許她抗拒,這感覺是那樣的熟悉……就像在夢裡一樣。

  她心裡也有著渴盼,即使內心掙扎不已,但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怯然的攀住他寬厚的肩。

  紀爾開獲得了他所要的回應,猛然抱緊她柔軟的嬌軀——

  她在他懷裡,而這是真的……眼前的畫面不再朦朧似霧,蕭品儷,他認出她了!

  唇瓣稍稍的分離,馬上爆出猛烈的喘息,他們注視著彼此,呼吸之間淨是充滿曖昧旖旎。

  眼與眼之間有著意志的僵持拉鋸,嬌弱的女子仍有幾分不確定。

  「是你!」紀爾開用著極度渴望的眼神看著她。

  怎麼可能!品儷腦中一陣轟然。紀爾開明明說他有了喜歡的人,他現在為什麼跟她說這樣的話?他的話是什麼意思?莫非……

  不可能!不可能!她像是觸了電似的奮力掙脫了他的懷抱,一面用著極為恐慌的眼神注視著他,像是見了鬼似的。

  「是我!品儷,你認不出我嗎?」紀爾開對著她叫喚。

  品儷不停的往後退,魂不附體的搖著頭。

  「品儷,是我。」紀爾開急切的解釋。「我們兩個在夢裡的事,你不記得了嗎?你難道還認不出我嗎?」

  「不是你!不是你!」她大吼回去。「你明明看不起我的夢,你嘲笑我!你奚落我!現在你怎麼可以……」

  「我錯了,是我一直在否定那感覺,我現在很確定……」紀爾開極力的想解釋。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品儷搖晃著頭不願相信。「你騙人……你說謊……」

  紀爾開那天明明告訴她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怎麼現在又……他騙人!

  可是剛才他親吻著自己的感覺,跟夢裡的又是那麼的相似。

  品儷整個人陷入錯亂裡,眼看著紀爾開又朝自己逼近,她想也不想的便火速的躲進車內,在他還來不及阻止前關上車門,活像顆子彈般的倒車進入車道內,飛快的將車開走。

  紀爾開只想追上她,也趕緊回到自己的車內,跟著她的車高速的追趕。

  兩輛飛車驚險的在山路上追逐,紀爾開馬上驚覺到自己開車追趕她是個錯誤,品儷開車的方式已經近乎不要命,他不停的向她閃著黃燈,希望她能降低車速,在這彎曲的山路飄速簡直危險得令人捏把冷汗,但品儷始終沒將車停下來,反而見了他緊跟在後,只是越開越快。

  突然,一切都像慢動作一樣。

  白色的小車因車速過快失控擦撞到山壁……

  「爾開,怎麼回事?」

  紀老太太氣喘吁吁的趕到醫院來,只見兒子一臉的茫然,額頭上甚至還布著一層薄汗,那失魂的模樣幾乎不像她熟悉的紀爾開。

  「是她……」

  「你在說什麼?品儷怎麼了?」紀爾開的模樣嚇著了紀老太太,她從未見過一向穩重自持的兒子露出這種驚惶的表情。

  「品儷是她。」

  「爾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紀老太太的心臟病快被他嚇出來了。

  紀爾開把頭埋進雙手裡,低啞的喊著:「老天在開我玩笑。」

  「爾開,你不要嚇媽媽。」

  紀爾開連續深呼吸了幾回,想穩住自己的情緒,但他怎麼能?

  不只是品儷無法接受這件事實,連他也被這事實駭住。

  可是他們是相屬的啊!

  現實蒙蔽了他的眼,讓他認不出她來,在她幾乎要認出他時,他一個失言便把她推得遠遠的,等他發現實情時,她早已經不相信他了。

  「你先跟我說品儷怎麼了?」

  紀爾開忍住心中的起伏,語氣顫抖的說:「在休息,醫生說她撞傷了頭,可能有腦震盪的情況。」

  「怎麼會撞得那麼嚴重?」紀老太太急紅了眼眶。

  「都怪我……」

  如果他當時能忍住,如果他當時不要一時情急開車追她,她就不會在情緒失控之下……

  「我如果早點認出她就好了。」

  頭很暈……

  隱約聽見有人喚著她的名字,可是她不想醒過來,好想繼續閉著眼,到夢裡……找「他」。

  她想告訴「他」這輩子不要見面了。

  不論「他」究竟是什麼人,這十年的夢境很美好,總讓她在傷心難過時就想逃到夢裡頭告訴「他」所有的事,從「他」溫柔的懷抱裡得到安慰。

  但是她終究得醒過來,她得活在現實裡,就像紀爾開那天告訴她的,每個人都應該要活在現實裡。

  可是紀爾開說他是「他」……真是錯亂!

  還是醒來吧……

  她緩緩張開眼,手上傳來微微的刺痛,想舉起手看看,隨即有一張大掌制止了她。

  「別動,你手上插著點滴。」這聲音雖然有些嘶啞,但很熟悉。

  紀爾開的臉出現在她眼前,他的目光流露著關懷,也帶著些許自嘲。

  他竟然為了一個他以為他不會感興趣的女人,守在醫院裡一天一夜,甚至當她醒來時他竟然有些手足無措……紀爾開,你真的淪陷了。

  她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少了平日的幹練,多了幾分讓她無法承受的牽念。

  「頭痛嗎?」隨著問話,他的手來到了她的額角輕觸。

  是有一點,但她不想回應。

  「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這幾天可能會很不舒服。」

  難怪她會感覺暈眩,她疲累的合起眼,想請他離開。

  「你不應該待在這裡。」

  紀爾開忍著被拒的不悅,提醒自己她是因為車禍前的不愉快仍嘔著氣。

  「我要接你回去。」

  「回哪去?」她諷刺的一笑。「回到夢裡去?」

  他突然笑出聲。

  品儷生氣的睜開眼瞪視他,紀爾開只是傾身向前在她鬢邊落下一吻。

  「別裝出譏笑的嘴臉,那一點都不適合你。」

  品儷不服氣的看著他,「你憑什麼這麼說?」

  「需要我解釋給你聽嗎?我以為你應該很明白為什麼。」

  他眼裡的瞭解和包容正中品儷脆弱的心坎,她閉上眼忍著不因他的溫柔攻勢而投降。

  她當然明白,如果紀爾開是「他」的話,那麼他也必定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被人瞭解其實應該是件不錯的事,但在這曖昧不明的時候,她分不清紀爾開究竟是在逗她還是真愛著自己,被這樣的男人所瞭解,就變得有些讓人困惑了。

  她早該想到紀爾開絕對會將一切處理得如他所願,醫生同意她可以離開醫院後,她不容反駁的被紀爾開帶回了他的住處,她老爸甚至還親自來醫院裡要紀爾開好好照顧她,一副早已將他當成自家女婿般。

  「爾開,品儷她不太懂事,你凡事就忍著她一點。」

  紀伯母也是三天兩頭的往市區跑,把她當媳婦般地照料,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滿室全是她的私人物品,她平日用的電腦、常穿的幾件衣物、慣用的一些日常用品竟然全被移到紀爾開的地盤。

  「別拿、別拿。」一見品儷想搬動電腦,紀老太太馬上出聲制止。「那麼重的東西等爾開回來要他幫你弄就好了。」「紀伯母,我又不是懷孕的人,我不過是撞著了頭。」

  她才一開口,就驚覺自己用錯了比喻。

  只見紀老太太一臉笑意盈盈。「也許已經有了也不一定啊!」

  「我們根本沒……」天地良心啊!她還是黃花大閨女,怎麼大家都把她當成了紀爾開的親密伴侶?

  「別不好意思了啦,我可是很開明的婆婆,爾開已經在挑日子了,我下午跟你爸約了時間,過幾天我們就會去提親的。」

  「可是……」哪有這種事!他們在講的不是結婚吧?她這個被預定的新娘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檔子事。

  「別可是不可是了,我知道你怕羞啦,把雞湯喝了,身子養好才可以漂漂亮亮的當新娘。」

  品儷真是無話問蒼天。這些人都怎麼了?撞傷腦袋的是她,又不是他們,怎麼他們都像被紀爾開下了符似的全忙起了結婚的事?

  「正宜,我想到雜誌社去。」品儷覺得太悶了想找點事做。

  「你不用來了。」

  楊正宜竟然叫她不用去了?

  她好歹也是掛名的社長,連去雜誌社一趟都得經過他人同意嗎?

  「你說什麼?」

  「哈哈!」茴蘭接過電話。「社長大人,大頭目下令,你已經被留職停薪了,三個月內不用交稿也不用上班。」

  「你們說什麼?!」她老爸竟然把她開除了?「我老爸說的?」

  欣喬接過電話。「不是,是新老闆說的。」

  「哪來的新老闆?」

  「蕭大頭目已經把雜誌社經營權交給紀大頭目管理,我們這一期的新頭條可是紀大頭目拉的線,專訪美國亞裔電腦奇才霍寧為,我們怎麼也想不到可以訪問到他,這回他來台灣只停留一天,要不是紀大頭目牽了線我們根本連想都不敢想……」正宜搶過電話難掩興奮的說著。

  「你們全給他洗腦了是嗎?」怎麼又是紀爾開?

  「反正你就等著當紀太太吧,其他的事就不用你操煩了,我們大家都過得很好,莎喲娜啦!」

  可惡!她竟然被掛了電話!沒關係,她還有小朱這個多年的好友。品儷懊惱的又撥了另一個電話號碼。

  「小朱,你一定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真是氣死人了!

  「品儷,恭喜啊!夢中情人有著落了。」

  「她們不讓我去出版社,也不讓我——」

  「紀先生下的令嘛!」

  「對!就是他!」品儷一臉的光火。「我現在在××西路,你快來救我出去,我不要留在重裡。」

  美儒遺憾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可惜,恕難照辦。」

  「你說什麼?!」這話是從她同窗好友嘴裡冒出來的嗎?

  「紀先生剛剛才從我這兒離開,據說正要回家,你這時候逃亡可能會被逮個正著,勸你還是少做傻事。」

  美儒話一落,大門便傳來輕響。

  「你……」紀爾開就要進門了,品儷一時也不知怎麼開口好。

  「我得去忙了,紀先生今天交了一個大案子給我,幫我謝謝他。」

  很好!這下她孤立無援了。

  紀爾開進門朝她咧嘴一笑。「打電話給誰!」

  話筒的另一端早已收了線,剩下的嘟嘟聲好像在嘲笑她的無助似的。

  「我還能打給誰?」她沒好氣的反問他。

  他幾乎打通了所有管道,斷了她所有去路。

  車子撞爛了,她連個交通工具也沒有,皮包不在身邊,她想逃都沒金錢支援,想偷紀老兄的銀兩,那又不符合她光明磊落的人生原則。

  「生氣什麼?」他笑著問道。

  可惡!品儷真想轉過去狠狠瞪他一眼,不過這幾日的相處告訴她,要是她真的那樣瞪他一眼,保證會惹來他的哈哈大笑,這傢伙根本不把她的憤怒當一回事,甚至是帶著些許寵溺的包容,而她每回對上他那帶笑的眸子,總是會隨即變得癡呆。

  「品儷。」他總是這樣喚她,然後就和夢裡一樣的抱著地,如她以前所幻想過千百次般的哄著。「認清事實不是很好嗎?」他再一次勸道。

  連日來的親密相處,她已經快要習慣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擁抱,有時甚至一個不注意也會回抱住他,當她發現自己伸出手不再只是抓空而是觸及一個溫暖的實體,這應該是她夢寐以求的,但是……

  「我不確定這樣是好的。」極力忍住回擁住他的衝動,她冷淡的說。

  紀爾開將她轉過身,面對著自己。「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幫你確定?」

  她怎麼知道呢?要她活在現實的是他,叫她從夢中醒來的也是他,如今她夢中情人竟然就是他,沒想到夢竟然真的成真,反倒是他深信不移,她卻不確定起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輕皺起眉。

  「你沒有一點點的愛上我嗎?」

  愛上他?品儷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那你為什麼不確定?」他有些不明白。

  她無奈的一笑。「因為我不確定我愛的是哪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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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3-29 09:53:36 |只看該作者
第10節


  滿月的光霞和城裡的燈火映照出一室的微亮。

  時間已是子夜兩點,品儷仍然無睡意,車禍過後頭總是偶爾會莫名的傳來輕疼,但這卻不是最讓她難受的。

  「竟然有點想他……」

  她站在窗前自言自語,吐出來的熱息在玻璃窗上變成輕霧。

  再也不曾夢見「他」了,而「他」此刻正在隔壁的臥房,多奇怪……

  他們離得這麼近,感覺卻比以前還遙遠。

  她撫著額頭,決定摸黑去廚房倒杯水,把不能成眠的原因歸咎於頭疼,也許吃了藥好過些,她能順利入睡也不一定。

  倒了水回房,要關上門之前,紀爾開的房門也跟著開啟,他倚在房門,看著正要進入自己房內的品儷。

  「怎麼還沒睡?」

  「為什麼還不睡?」兩個人同時發聲。

  然後你看我、我看你,紀爾開低沉的笑出聲,也化解了她的尷尬。

  他一派自然的跟著她走進她房內,摸摸她的頭。

  「已經很晚了,你應該要休息一下吧?」

  紀爾開只著了一條睡褲,光裸的上身讓她有些不適應,在夢裡曾經看他裸過上身,但現實裡真的見著了,卻只有讓她臉紅的份。

  「我……我想吃個藥。」品儷舉起手中的水杯。

  他接過她的水杯,執住她的手將她帶往床邊。「頭疼是嗎?」

  「有一點。」

  他聲音裡的關懷總讓她覺得難以承受,任他握著自己的手,乖乖的依他的指示上床,只見他坐在床邊打開小夜燈檢查櫃子上的藥包。

  「你呢?為什麼還不睡?」

  她明明十二點半時還看到書房裡亮著燈,一點多才聽見他房門輕做的輕微聲響,怎麼兩點多了他還沒睡呢?

  紀爾開原本低著頭檢查藥包,聞言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因為你不肯出現在我夢裡。」

  「我是真的睡不著。」他真的因此而未眠嗎?品儷歉然的望著他,拉了被單往身上蓋。「別找了,我不吃了,你快回房睡吧!」

  他看著她的舉動笑出聲。

  「你要我回房去夢見你?」

  「要不然……」難道還有別的嗎?

  紀爾開放下手裡的藥包,很自然的就掀開被單擠上床,在她還來不及跳開前便摟住了她。

  「別動,就讓我這麼抱著你。」他傾在她耳畔輕語。「你不覺得我們能在一起,比各自回房做夢好嗎?」

  這的確是矯情了些,畢竟夢了他十年,在夢裡他們是那樣親密的伴侶,一想及此,她情不自禁的偎進他的懷裡,找著她在夢裡依靠的角落。

  紀爾開輕撫著她的發,吻落在她額角。

  一時之間品儷也忘了要拒絕,反而露出了淺笑。「就跟夢裡一樣。」

  「但這是事實。」他出聲提醒她。

  品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早已貼上他結實的胸前,手心底下傳來他的心跳。

  「我們住在一起好幾天了,你還不能習慣我的存在嗎?」他輕聲的問。

  「這是你把我留在這裡的原因嗎?」她仰起頭問他,黑暗中他的眼眸仍是那般炯亮。「要我習慣你?」

  他低吟了一會兒,「也許是想讓我自己習慣你。」

  「可是你表現出來的似乎好像已經很習慣我的存在了。」

  原來他並不像外表那樣的鎮定。

  「如果我不沉著點,你怎麼辦?」

  是為了她嗎?品儷埋首在他頸窩偷偷的微笑,他的話讓她安心了不少。

  輕憐蜜意的吻落在她露出的潔白頸項,品儷悄悄的倒抽了口氣,但卻閉上了眼,享受這以往只有夢裡才體驗得到的感覺。

  他的大手一緊,她的身子鑲入了他的,猶如兩片分散已久的拼塊,結合成一體。

  她輕喘出聲,小臉一移,正對上他索吻的唇。

  和那夜在山上的吻不一樣……

  他的唇強佔了她的語言能力,她早已無力抗拒,只能任著他的吸吮帶領她的情慾,而他的手不再是輕微的觸及她,而是不容祗制的在她身上游移製造出火熱的感覺。

  在奪取她每一次呼吸的同時,卻也安撫著她因生澀而湧起的心慌意亂,細碎低吟讓他理解她已經受到了催引,可是她的動作卻處於矛盾不前的困境。

  她想推拒,可是身體卻沉淪在因他的碰觸所傳遞的歡愉,他的吻落在她的頸側,隨著忽輕忽重的吸吮伴隨若輕微的痛楚留下印記。

  身體因為極度的渴盼傳來不知明的疼,讓她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們……」品儷抓住了呼吸的空檔。「會那樣嗎?」

  他舔著她的紅唇,像是在告知她答案,溫熱的手掌滑進她衣物的空隙,輕巧的握住她的胸房,另一手則扯落她身上的遮蔽,將柔軀壓在身下。

  她該認出這個為她火熱的男子,否則他也會以實際行動來證明。

  「我不知道……」他的手來到了敏感的地域,挑弄著她的熱情,將她的言語化為一陣喘息。

  「要活在現實裡……」他吻掉她的存疑,用身體侵進最後的關卡。

  她該知道,有時候現實會比夢境更美麗……

  每一回醒來,總是會再度陷進情慾的糾纏風暴,在疲倦的睡去前隱約發現天色已經微亮,而真正清醒過來時陽光早已照亮了室內。

  腰上的男性手臂佔有性十足的摟抱,告訴品儷自己仍在他的懷裡,而她倚著他的肩頭,偎在他的身側,額頭輕靠著他的下巴,小手則是貼在他赤裸的胸膛。

  睜開眼時,她還不太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這也是頭一次她在夢醒之後,不再有空虛的感覺,反而覺得整顆心被填得滿滿的,而她手心底下的肉體……是溫熱的。

  她的情人還在,這個事實讓她露出了微笑。

  瞥見牆頭的鐘,時間竟然已是早上十點!

  「啊!」她猛地坐起。

  紀爾開要工作吧?他是個大忙人,今天又不是假日,他怎麼可以和她賴在床上?她這下拖累了他。

  「怎麼了?」他的大手撈回脫離掌握的纖軀,眼睛仍閉著。

  「你上班遲到了!」她驚慌的看著他。

  他的嘴角竟然出現了笑,在她額上輕吻一記,還是動也不動。

  「你不上班嗎?你一定還有很多事要做,你——」

  「我今天只想跟你在一起。」他睜開眼,慵懶的眼神看得她臉紅心跳。

  「可……可是,你很忙……」

  印象中的紀爾開總是忙得不可開交,所有人想見他都得預約排隊,他怎麼會有時間跟自己瞎混?

  「對……」他翻過身子壓上她。「又要開始忙了。」

  他的嗓音流露著挑逗,整夜的放縱仍不能滿足他,他需要更多的填補。

  「你愛我嗎?」趁著還有說話的能力,她輕問著。

  他伏在她胸前,依著前一晚留下的粉紅印記再溫柔的灑上親吻。「我能不愛嗎?」

  什麼意思?!

  她急忙的推開他,一臉倉皇。

  紀爾開沒想到她會有這種回應,只見她不停的往後挪移,一副受了極大刺激的模樣。

  「怎麼了?品儷。」

  「你不是真的愛我?」

  「我當然是。」她細白的肌膚怖滿了他留下的吻痕,在光線的映照底下更加的清晰,像是個被深深愛過的女人,可是此刻他卻無暇去欣賞,只因眼前的人兒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為什麼你這麼說?」

  品儷察覺他眼裡氤氳的情潮,手忙腳亂的拉起被單遮住自己,掩去春光。

  「因為……你說話的話氣,好像……」好像他是不得不愛上自己,而不是因喜歡自己的某些個性才愛著自己。

  是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那麼少,她根本不曉得現實生活裡的紀爾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唯一的記憶都是在夢裡,難道……那就足以當成是愛了嗎?

  「彆扭曲我的話,我真的喜歡你。」紀爾開試著用微笑化解她的緊繃。

  「我沒有。」但她很難不去注意他用的詞是「喜歡」而不是「愛」,回想起前些時候的相遇,紀爾開總是對她的一些言論有著不以為然的態度,他根本不認同她的想法,像紀爾開這麼理性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會以認真的態度去看待她所想像的一切,莫非只因她與他有了肉體之親,所以他才勉強說些應付地的話語?

  「品儷,」他認真的望著她。「別破壞我們現在的情況。」

  為什麼他們不能像夢裡那樣?

  既然已經認出彼此了,也確定了彼此的情意,為什麼還要搞些愛不愛的問題來煩惱呢?

  「我不是……」她不確定的看了他許久。

  「你到底還在不確定些什麼?」這麼多天來他對她的好難道她還看不出來嗎?她到底還要懷疑些什麼?「把你的夢挪開!我們現在活在現實裡,我們兩個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們如果喜歡彼此,就應該好好的在一起,而不是在不確定裡摸索著夢境的蛛絲馬跡。」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品儷仍在意那句「我們如果喜歡彼此」。還是只有「喜歡」而已,不是愛……

  她的回答讓紀爾開惱怒的站起身,拎起外衣隨意披上。

  「你……」

  「你慢慢想吧!我以為我們可以很快樂的在一起,像你我的夢一樣,我們能把夢境反映到現實上,不過要是你仍然遲遲不能確定,就等你能夠確定了再說!」

  「你就這樣走開嗎?」

  她不能相信紀爾開竟然當著地的面起身就要走了,前一刻他還溫柔的擁著她,他怎麼可以說翻臉就翻臉,一點溫存也不留?

  「我一定得離開這兒,要不然我快被你氣瘋了。」紀爾開頹然的抓了把臉,快速的傾身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在我回來之前好好想想好嗎?」

  「等他回來?他瘋了嗎?」品儷一邊罵一邊收拾著東西。

  原本他還抱著自己親吻,下一秒他就不耐煩了。

  擦去臉上的淚,鏡中的自己雙眼早已紅腫不堪,一看到自己的慘樣,品儷更是火冒三丈。

  「男人!得手以後就什麼也不是了!」虧他前幾天還對她那麼好,看著她的時候也是不時面帶著微笑,那些溫柔體貼一夕之間就全不見了!「我的夢中情人才不會對我那樣!」

  一不做二不休,她抓起他抽屜裡的現鈔,數也不數的就裝進袋子裡。

  「我一定要離開這裡!看你回來以後跟誰講話去!」

  走下樓梯,她打算就此頭也不回的離去。

  什麼爛夢中情人!她早就要清醒了,結果出了車禍撞了頭,還傻傻的來這裡被他耍了一頓,要是一開始她拿了他的錢就跑,不管什麼良心譴責問題,她現在也不會落了個被玩弄的下場!

  哪知她的逃亡還沒開始竟然就被逮了個正著!

  大門一開,紀爾開像座山似的擋在門外,一臉冷峻的看著她一副外出的裝扮,加上那一大袋隨身衣物包,想也知道她要溜了。

  他一到公司就心神不寧,很難相信他的夢中情人在現實生活裡竟然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不知道是他還沒發掘出品儷在夢裡那可人的模樣,還是她天生就那副德行。

  他承認他早上那番話是有些殘忍,尤其是對於她那種滿腦子幻想的女人來說,大概足夠讓她幻滅十次!

  他當時是有些衝動沒錯,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為了這女人失去他一向自豪的理性,不過當他恢復理智時很快便發現自己就這麼離去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尤其是一想起她看著他離開時,那小臉上受挫的表情一直讓他很不安,而且不停的扭痛他的心。

  也不管十一點才抵達公司,不到十二點他就又丟下了所有事務,當著周秘書驚訝的臉交代今天他不回來了。

  他承認品儷是有著成熟女性的外表,卻懷著一顆未發育完全的心,反反覆覆便成了她的習性。如果他不去引導她走上正常路線,而只是這麼丟下她自己去想就走人,那就算讓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什麼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難怪他開車回來時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這傢伙真的打算要趁他不在時偷偷的溜走。

  逃避如果能解決所有事的話,現在兩個人就不會陷入這種進退不得的窘狀了!

  而如今他面對了,她卻只想逃,這讓他心裡非常非常的不平衡。

  即便她臉上掛著兩道淚痕,眼睛也有明顯哭過的跡象,那都不能讓他原諒她想不告而別的行為。

  「進去!」他從齒縫裡逼出兩個字。

  品儷早已經被他的出現嚇呆了。眼前的人絕不是她原本想像中的阻礙,紀爾開不應該在這時候回來,他不是才出門沒多久?

  「你為什麼要回來?」

  「我要是不回來的話,你就可以順利的走了嗎?」

  哼!品儷不甘心的瞪他一眼,完全沒有要回頭的意思,反而側過身想擠過他身旁的縫隙離去。

  不到一秒她就被拎回來,而且毫不憐香惜玉的給扔進屋裡。

  「紀爾開!」眼看著自己的背包被奪走,她僅有的身家財產全在裡頭,想搶回來又敵不過他的人高馬大,品儷忍不住光火。「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除了不告而別以外,你難道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嗎?」

  「我為什麼還要想辦法?我只想離開,我不想待在這裡不行嗎?我要回我的家去!」

  「你敢!」紀爾開警告意味十足的道。

  原本打算好好跟她談談,一聽她這麼說火氣也跟著上揚。

  「你看我敢不敢!」那些衣物她都可以不要,她用走的也要走回自己的小屋去。

  「蕭品儷,你最好別惹我生氣!」他氣憤的扯住她的手。

  他竟然威脅她!「紀爾開,你最好別擋路!」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敢就這麼走出我的屋子!」

  這男人不用發狠,光是臉上的表情就足以讓人不由自主的發起顫。

  可惜她現在正在冒火,完全感受不到他言語裡的寒意。

  「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男女之間早就沒有附屬關係,你別拿那套大男人主義論來壓我。」

  他最好別忘了她可是女性雜誌社的社長,就算她只是掛名的,看多了新女性主義論調,隨隨便便也是可以背出幾條來嚇唬不肖的男性。

  「如果你記性夠好,我們昨天沒做預防措施,你休想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走掉!」紀爾開陰冷的提醒她。

  「我……」這一提果然讓品儷噤聲了三秒,不過她還是鼓起勇氣甩開他的手,「現在坊間到處都有在賣事後避孕藥,我不需要為了一個荒謬的夢、一個荒謬的夜晚,跟著製造出一個荒謬的生命!」

  勇氣十足的說完,下場就是被紀爾開毫不客氣的一個提抱,抓進昨夜兩人繾綣了一晚的臥房,慘兮兮的被丟上床。

  「你也知道這很荒謬?你要是曉得你現在的行為有多荒謬就好了!」他不明白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去掉夢裡的一切不說,品儷正常的時候仍是有她溫順善良的一面,為什麼她面對他時就偏偏要擺出那副不討人喜歡的模樣來惹他生氣。「你就不能跟夢裡一樣可愛嗎?」

  他竟然把她丟到床上……而且……他還說她不可愛!

  她還來不及說話,眼淚已經大顆大顆的往外掉了。

  「我說過如果……」紀爾開還想再繼續說下去,哪知一個細看,那位剛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已經淚如雨下了。

  滿肚子的怒火一瞬間便被眼淚給澆熄。

  「品儷……」打從上了國中以後他便沒再看過女孩子當著他的面哭,沒想到現在當著他的面哭得淒淒切切的竟然還是他所喜歡的女人。

  一時之間他跟著失了分寸,也明白剛才自己的力道是過猛了點,所有的道歉淹到了喉頭,卻塞在舌尖。

  「你……也不像夢裡……對我那麼體貼……」她發出嗚咽的抗議。

  紀爾開翻著白眼。算了!投降好了。

  他坐到她身邊,扳過她的肩頭。

  「因為我們是活在現實裡啊。」適才的火爆語氣全換為溫柔。

  「我只要『他』……我不要你,你……對我一點也不好。」她仍然捂著臉哭得斷斷續續。「我們……不適合在一起,還是活在夢裡……比較好,免得兩個人……都受委屈。」

  「你還要我向你證明多少次?」他的火氣又要升起來了,每次她一提起要離開,他就忍不住要火大,可是他得是兩個人中保持理智的,非得按捺下自己的情緒不可。「我沒有受委屈。」

  「我不像你想的那樣……我不是你喜歡的……」他剛剛說她不可愛,他竟然討厭自己,這讓她好難受。「也許……我們根本就弄錯人了,你跟我想像的差好多,『他』從來不會這樣子對我。」

  「我們只是還在適應彼此,是你一直不確定你的感情,你如果真愛我的話,你不會老是拿夢和現實做比較。」把啜泣的她往懷裡抱,他有些心慌自己無法平息她的哀怨。

  「但是你不喜歡我……」一想到此,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紀爾開也沒想過自己會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哄著自己心愛的女子。「你忘了我們昨天晚上在這張床做了什麼嗎?我有可能跟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做那種事嗎?」

  一提及此,她原本哭紅的臉馬上漲得更紅。

  「男人做那種事時是不用大腦的。」她怨懟的說。

  「親愛的,你可以生我的氣,但是你不能說那些假話。」儘管他已經擺了低姿態,不過他也不給她得寸進尺的機會。

  「你對我好凶……」他稱她為親愛的,這三個字讓她消了不少氣,加上他的擁抱,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跟他吵架。

  「那是在氣頭上,難道你要我無情的看著你走嗎?」

  品儷吸吸鼻子,看著他委屈的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真的認錯人了,你跟我夢裡想的完全不同。」

  「除了我剛才因為一時氣憤對你凶了點以外,還有哪裡不一樣?」他溫柔的幫她撥好黏在臉上的髮絲,只要她這麼乖乖的窩在自己懷裡,他什麼都可以為她做。

  他現在搖身一變又跟夢裡一樣好說話,如果他一直保持這樣,就算他不是夢裡的男子,她也甘心就這麼和他共度一生,不過她還是硬想出了理由來。

  「你沒有戴著夢裡的手錶。」她說得理直氣壯。

  紀爾開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麼驚人的條件,一時間真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那好,你幫我戴上。」他一把抱起她。

  「要去哪?」她趕緊攬住他的脖子。

  紀爾開笑而不答,來到書房裡拿起一個搖控器按下,牆壁縮了進去,一旁推出了一個絨布盒子,在投射燈的照明下上頭排列整齊的手錶不時發出耀眼的亮光。

  他放下她,讓她站在那些名表前,輕咬著她的耳垂,低喃道:「好了,該你了。」

  品儷一眼就認出那些全黑的手錶,眼角還掛著剛才痛哭的殘淚,卻在看到那些表時笑開了嘴,驚喜的轉過身來對著他說:「你為什麼買了五支?」

  他竟然把那五支限量生產的手錶全買齊了!

  「我怕你認錯人。」他低頭吻掉她的淚,她笑的樣子很美。

  「你……」品儷握住他環抱住她的手,他還記得她在夢裡所說的話。

  「你還要靠這手錶認出我,要是其中一支流落到別人手上,你大概會把別人當成我。」

  「你不會剛好也有收集機車吧?」第一次夢見他時,他騎著一輛哈雷載著她在兜風。「我十六歲第一次夢見你時……」

  紀爾開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她當初見到他時會問他開不開車的問題。

  「山上的車庫裡好像有幾輛。」

  品儷眼淚掉個不停。她竟然真的找到他了!

  「別老是在我面前掉眼淚。」他幫她擦去淚水。

  「沒辦法……」她只能緊緊的抱住他。「我等了你十年……」

  「我親愛的夢中情人,也許我們該完成夢裡沒做的事。」

  還有什麼沒完成的?品儷張大著淚眼看著他。

  「你說要幫我生一打小孩。」他提醒道。

  「一打?」她神色緊張的看著他。

  「想食言嗎?」紀爾開逗趣的望著她。

  「可是我們只有一座鞦韆啊!這樣他們會打起架來。」

  「放心好了,爸爸會下令那是媽媽的寶座,任何人都不能搶。」

  「可是……」她喃喃的說。

  唉,她到底還有多少疑問?

  「還有什麼可是?」

  「你還沒跟我說……你愛我……」她有時會需要那種話來滿足她小小的虛榮心。

  「我愛你。」紀爾開深情款款的說。

  「我也愛你,紀先生。」

  誰說夢中情人永遠不會成真?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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