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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程淺]情挑惡女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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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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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03:39: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情挑惡女心
程淺


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氣焰囂張的女人?!  
個性橫沖直撞的,說話直率的不得了  
老愛擺起剽悍的姿態對待人,簡直是個惡女  
連從不與女人一般見識的他都忍不住與她對峙  
把這輩子的怒氣一古腦地發泄而出  
這樣任性刁蠻的千金小姐誰娶到她誰倒楣!  
但她盎然的生命力卻鮮活得令人不容忽視  
甚至他平淡無奇的生活都因她而起了色彩  
教他的眼光情難自己地不停追逐著她  
他到底是中了什麼蠱?心情有如青澀少年般  
總是對如多刺玫瑰的她有“偷香”的欲望  
明知道愛上這種女人勢必會招來楣運  
他還是一頭栽下去,弄得傷痕累累  
只因她孤寂脆弱的一面也是他心靈深處的寫照  
唯有抱著“我入地獄”的情意才能挑逗惡女心…  

  序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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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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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03:45:4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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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的告白

  夜深人靜,程淺依舊不得好眠——
  “程淺,奶一天到底要睡多久?”沈小姐不滿地叉腰質詢。
  “小姐,我只有在十二點過後才有辦法寫作,然後幾乎每天早上八點都有課,你說我能睡多久?”其實……我常利用白天的空當補眠啦!
  “那……我的故事何時會有結局?”沈小姐的口氣和緩了不少,似乎還有點未泯的良心。
  “你……說到這我就有氣,從沒見過像你們兩個那麼難纏的,我不如另起爐灶算了!”
  “九萬字了耶,你捨得?”沈小姐不以為意地甜甜笑著。
  “怎……怎麼會捨不得?”被說中心事的程淺頓時惱羞成怒,“你們再不乾脆一點,我就……”
  “就怎樣啊?”即使晃著一張有恃無恐的小人嘴臉,沈小姐依然是個大美人。
  “我就壯士斷腕!反正在我心裏排隊的故事還多著呢。”覺悟吧,沈小姐!握有籌碼的人才有資格囂張,奶最好給我安分一點。
  沒想到她登時笑得花枝亂顫,“壯士斷腕?喲,不曉得哪個人被玻璃瓶割破了手指頭,還自己坐公車去台大醫院掛急診的?”(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沈小姐為了這句話,在書中付出了什麼代價。)
  我好想哭。“我怕會感染破傷風、怕會神經壞死嘛!難道健康教育讀得太好也是一種錯?”
  “你念得最熟的不是這一章吧?!”沈小姐似笑非笑地瞅著程淺。
  “沈寒!”作者是好欺負的嗎?“你到底想怎樣?”向來溫柔婉約的程淺不自覺地疏忽了淑女氣質,幾近歇斯底里。
  她倒是嬌羞無限地絞扭著衣擺,“也不想怎樣啦!你什麼時候讓我們在一起?”
  前踞後恭,好惡心!
  “你想跟他在一起啊?”不敢置信地瞟了她一眼,程淺困倦地爬下床,從抽屜裏翻出一疊草稿。
  “有點啦……你再幫我考驗他一下,然後安排他向我求婚好了。”
  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來寫!”
  這段長達五個月的噩夢,終于在元旦淩晨四點五十分這值得慶祝的一刻畫下句點……不,應該說是逗點才對,之後的修稿也很費事啊!
  程淺的耶誕假期、元旦假期全砸在這本書上頭;印象最深的是寒冷的耶誕夜,從電影院看完“鐵達尼號”出來,還隱隱抽搐著的程淺大有今夕是何夕之感,差點找不到回家的路。(別懷疑,我就是那種連逛百貨公司都會找不到出口的女人!)但是身心俱疲的我,回到家後還是乖乖打開電腦,一字一血淚地熬到清晨六點。修稿的那幾天,我更是精神衰弱得睡到一半,會突然想到某個字用得不妥,非得爬下床,開燈、開電腦,把那個字改掉後才能安心地繼續睡。
  慘絕人寰的是期末考接踵而來,積壓如山的課本要在一個禮拜內念完,嗚……程淺直念到眼睛發炎兼脫皮,(沒聽過眼睛會脫皮的吧?!嗚……人家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個晚上念的比過去一個月還多。
  啦啦啦,可是我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一過完年就收到《禾馬》的姊姊們寄來的錄取通知,成績也差強人意地allpass。一邊傻笑一邊寫著這篇序的程淺,開始覺得虐待自己是件過癮的事——當然,虐待別人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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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3-30 03:4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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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沈寒複職的第一天。
  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嬌柔婉約、渴望愛情的純情女。情字傷人太深,男人更是世界上最自私、無情的東西,她絕不會笨到重蹈覆轍!
  沈寒站在市中心的一棟辦公大樓前,抬頭仰望著爸爸一手創立的公司,她知道公司的規模比她離去前大多了。聽說張子揚陸陸續續投資了不少錢,哼,反正他錢多嘛。
  沈寒一向對她姊夫沒什麼好感,他根本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他若真愛姊姊,當初就該無條件地幫助她才對,結果,他用金錢交換婚約,占盡了便宜不說,竟然遠和姊姊那麼好相處的人鬧離婚。最氣人的是,姊姊最後還是回到了他身邊。這個不折不扣的傻女人!
  每當姊姊微笑著告訴她自己很幸福時,她的心都在淌血。這輩子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我行我素,可是她永遠不會忘了欠姊姊的那份情。
  重回公司,她的新職位是副總經理,算是被降了一級。姊姊為難地開口時,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她一定會努力替公司工作,以彌補自己曾犯下的過錯,職位高低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不過,聽著姊姊不厭其煩地稱贊她未來的上司,她不禁心生反感,天底下沒有男人是好東西,更何況他是張子揚介紹來的,八成也是個人渣。
  “永昌”的辨公室位於這棟辦公大樓的最高三層樓,搭電梯也得花上好幾分鐘。沈寒踏出電梯時,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意亂,公司裏不曉得還有多少人記得她的過去……唉,這種事怎麼可能有人會忘?說不定一聽到她複職的消息,大家又會忙著把她不堪回首的過往事述拿出來炒作一番呢。
  低著頭強作鎮靜的她,冷不及防地撞上迎面而來的一副堅硬身軀。她漫不經心地丟了句“對不起”,連頭也沒抬就繼續往前走。
  “沈寒?”那個男人有些遲疑地叫住了她。
  她驚詫地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她確定從來沒見過他,為什麼他會認得自己?
  “你的禮貌有待加強。”那個男人沒有自我介紹,只是淡淡的嘲弄。
  他是聾子啊?剛剛不都說“對不起”了。沈寒狠狠瞪了他一眼,冰冷銳利的眼神卻絲毫影響不了他臉上那份該死的氣定神閒。
  “閣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初次見面就直呼別人的名字,沒水準的莽夫!
  那個男人冷笑了一聲,“你懂不懂得職場倫理?”
  沈寒愣了一下……原來他是趙之愷?!難怪敢這麼氣焰高張地對她大呼小叫。給她下馬威啊?她不吃這一套。
  直到此時,她才提起興致打量他——他長得並不高,身材倒看得出很壯實,一張臉說不上好不好看,就是有幾分像討人厭的日本鬼子,一頭略鬈的濃密黑發勉強算是全身上下唯一比較能入眼的地方。
  哼!一個長得很可笑、很可恥的男人,沈寒心中下了結論。
  “我是‘永昌’的大股東!”她收起輕蔑的眼光後,義正辭嚴地請面前的男人認清自己的身分。她的聘書是掛名董事長的姊姊下的,他憑什麼凶她?
  “上班時間,你就得歸我管。”趙之愷沒想到沈靜那麼溫柔可人的女子,居然會有一個渾身帶刺的妹妹,不可理喻到了極點。
  沈寒冷靜地點了點頭,揚起一個刻意讓人看得出很虛偽的笑容。“幸會了,趙總經理!”她咬牙切齒的嘲諷語氣,大有此仇不報非君子的意味。
  “很多人比你適合你坐的那個位子。”趙之愷壓根看不起這株溫室裏的仙人掌,出身幸福家庭的她,言行舉止卻充滿了暴戾之氣,自以為是、缺乏自我檢討的能力、一點教養都沒有!他這輩子從沒看哪個女人這麼不順眼過。
  “沒錯,你就比我適合。”她跟他結定梁子了!
  趙之愷當然聽得出她話中的意思,她一個只會紙上談兵、沒見過大場面的弱女子,竟然有臉說自己該坐他的位子?
  “我會讓你後悔說過這句話。”他冷冷地撂下話後,隨即搭電梯下褸。今天早上有一筆很重要的生意要談,他可沒時間和她窮磨菇。
  沈寒氣得握緊了拳頭,她最痛恨別人威脅她了。終有一日,她會讓他見識到她在工作上的手腕和能力。
  “姊,你怎麼來了?”沈寒望見推門面入的人,瞬間揚起了甜美的笑顏。
  “探班啊。”沈靜拉著妹妹坐到沙發上,頗為不舍地責備她,“怎麼午休時間還在工作?”
  沈寒在同事面前,一向板著臉,不苟言笑;再加上她兩年前沉溺於愛情陷阱時,一意孤行地放任情人為所欲為,釀成了公司經營上的大危機,風評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因此,她雖貴為副總經理,在公司裏可是一點都吃不開。
  然而見到了姊姊,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卸下偽裝的她,就像個天真嬌俏的小女孩。
  “好多業務都生疏了,大環境變得可真快呢。”沈寒輕蹙著眉頭抱怨。
  “辛苦奶了。”沈靜溫柔地投以鼓勵的微笑,隨即出言提醒好勝的妹妹,“對了,不是跟你說過有不會的事可以問之愷嗎?免得你自己摸索,多費一番工夫。”
  “天啊!”沈寒無力地拍了一下額頭,“他根本不像你說的那個樣子。又矮又肥又醜,連國語都說不標准,難怪心理不正常!”
  “沈寒!”沈靜瞪了妹妹一眼,“你亂講,他長得不錯啊!人既能幹又和善,公司能起死回生,他是第一功臣呢。”
  姊姊說的和她所認知的簡直是南轅北轍嘛!非但沒改善她對趙之愷的印象,反而加了一條“偽君子”的罪名。再說,公司能存活至今,犧牲自己一生幸福的姊姊才是第一功臣。
  這時,兩聲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們的談話。沈寒轉頭一看,才發現趙之愷倚在門旁看著她們。姊姊剛才沒關門,他八成什麼都聽到了。哼!能幫助他早日認清事實,也算功德一件。
  “趙先生,請進啊。”沈靜有些尷尬地起身招呼他坐下,沈寒卻依舊大剌剌地坐著。
  沈靜滿臉堆笑地開口請托,“沈寒就拜託你多多指導了。”老天保佑,他可千萬別聽到沈寒的批評。
  “哪里,沈副總是芝加哥大學的高材生,我才得靠她多多指點呢。”趙之愷在門外聽了沈寒評論他的話,氣得想狠狠揍她一頓;但一見沈靜笑臉迎人的,只好客套幾句,他可不認為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瓶能教給他什麼。
  “總經理太客氣了,我要向你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沈寒怕姊姊操心,一反常態地扮起誠懇受教的模樣,大說違心之論。
  趙之愷明知她在作戲,一時間竟也迷惑了心神。她微仰著頭,漾著清清淺淺的笑容,像是夏日裏初綻的新荷,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要駐足欣賞。一個女人怎能作假得這麼出色?
  沈靜看他們一派和氣,才放下心中大石,禮貌地起身告辭。
  她一走,辦公室裏馬上風雲變色——
  “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最沒格調!”趙之愷不知自己怎麼了,他從小生活就很刻苦,再加上打滾商場好幾年,早已習慣了把氣往肚裏吞,沈寒這個女人卻一再地讓他失了平日的沉穩內斂。
  因為她是他所見過最差勁的女人,他如此對自己解釋著。
  “喲,原來趙總經理喜歡被人當面評頭論足,我不介意復述一遍。”沈寒毫不留情地反擊他的不友善。“你又矮又肥又醜,連國語都說不標准,難怪心理不正常!”
  這個女人真的很可能打破他絕對不打女人的原則!他的身高好歹比她穿了高跟鞋後還高一點,身材壯了些是他從小打架、做苦工鍛鏈出來的。他不是美男子,卻也和“醜”字沾不上邊,稱贊他很有男性魅力而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可不在少數。至於國語說不標准也怪不得他,他自小在鄉下長大,身邊沒幾個人說標准的國語,更何況他從不認為有必要把話說得字正腔圓的,語言能表情達意不就行了?!
  “我開始覺得韓樹誠幫天下男人出了一口氣!”他氣得口不擇言,只希望能讓她不好過,其實他一直很痛恨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
  沈寒臉色頓時一變,韓樹誡就是當年那個騙得她人財兩失的大混帳!公司裏的長舌一族可真不少,連在她出國後才走馬上任的趙之愷都對她的過去知道得那麼清楚,她這輩子根本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所以你第一眼就瞧不起我了。”她淡淡地下著推論,口氣裏的火爆霎時褪得幹幹淨淨,像是生氣盎然的嬌艷花朵在瞬間枯萎。
  他原以為她會破口大罵,沒想到一個女人真被傷到了內心最深處,竟然會是那麼靜默、那麼楚楚可憐。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那為什麼他會覺得……覺得心疼?
  “我……”他很想說“我沒有瞧不起你”,但是他實在不習慣輕聲細語地哄女孩子。
  “找我什麼事?”她悶悶的問話打斷了他的猶豫。
  “下星期五,美國艾華奇公司的談判代表會來台和我們簽訂合約,資料在這裏,你先做一下准備。”
  “我去?”她的好勝心很強,當然不會直言自已經驗不足。她從來沒和艾華奇那麼大的公司打過交道,看來趙之愷這個可恨之人尚有那麼一點可取之處,能為公司搶到這種大客戶。
  “我們一起去。”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永昌”,去創立自己的一番事業,但在這裏獨當一面的經歷讓他學到了很多,他在走前得先把沈寒該學的教給她,算是報答她姊姊和姊夫的知遇之恩……雖然她看起來像是個問題學生。
  “為什麼要一起去?”沈寒挑著眉瞪他,一臉防備的神情。
  她終於又回復些生氣了,趙之愷不知怎地松了一口氣。
  “我想,你剛回國,英文應該比柯秘書流暢。”他就是沒辦法好言好語地同她說話。
  沈寒瞪大了水靈的雙眼,差點氣炸了心肺,這個天殺的王八蛋,居然叫她去當翻譯?
  “原來你不會說英文。”她一臉訕笑。哼,連國語都說不標准的人,英文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該死的女人!遲早有一天,他會好好教訓她。
  “我沒必要會。”他平穩的口氣中明明白白地帶著輕蔑。
  沈寒不禁開始為自己的青春容顏擔憂,不好好打擊一下這只沙豬,她會老得非常非常快。
  “不學無術。”她低耳咕噥著,卻故意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無理取鬧!趙之愷再也不願同她耗時間,起身就往門口而去。將要跨出門口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別穿得太漂亮。”他的話不帶一絲感情,甚至連頭都沒有回,把沈寒給氣個半死。
  艾華奇公司的談判代表約瑟夫素來對東方女人有特殊的偏好,連長得不甚漂亮的柯秘書都讓他垂涎不已,不時要做個小動作碰一下,他絕對不會放過沈寒。想到約瑟夫騷擾沈寒的可能性,就讓趙之愷莫名地煩躁起來。
  什麼叫不要穿得太漂亮?十足的命令口氣,根本沒有一絲一毫該有的尊重。沈寒把他的話記得一清二楚,因為她一定不會如他所願!
  “映雪,你覺得趙之愷那個人怎麼樣?”在公司待了幾天,看著大家對趙之愷一臉崇敬,仿佛他有三頭六臂似的,實在讓沈寒不爽到了極點。她左看右瞧的,就是找不出他的優點,所以向她的特別助理打聽打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你對他有興趣啊?”羅映雪曖昧地眨了眨眼,全公司也只有她敢跟沈寒說笑了。
  羅映雪是沈寒的大學學妹,當年為了賺學費,死纏爛打地拜託沈伯伯讓她進“永昌”工讀,畢業後又順理成章地賴下來。不過,事實證明她物起所值,工作成績十分耀眼。可惜,沈寒遠走美國兩年,她這個忠實的心腹班底居然成了大家打壓的對象,只因沈寒差點害公司同仁們得另謀出路。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又順利調回沈寒身邊做特別助理,樂觀開朗的她也不禁為這番曲折一灑感歎之淚。
  “別侮辱我的人格!他哪一點配得上我?”沈寒嗤之以鼻。
  “那你問他做什麼?”羅映雪一屁股往舒適的沙發上重重地坐下,為主子解惑,不能算不務正業吧?!
  “身家調查,免得我家的公司被他搞垮。”沈寒對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感到很滿意。
  “問我就沒錯了。”羅映雪一臉得意,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開始她詳盡的報告,雖然她並不認為趙總有搞垮公司的可能。
  “他三十歲,未婚,很有男性魅力吧?!至於他會進‘永昌’,你也知道是張子揚介紹的。張子揚在高中時創了一個‘談判社’,他是小張子揚三屆的社長,所以才被找來收拾你留下的爛攤子……”
  “喂,要說就好好地說,別摻雜個人意見和人身攻擊!”沈寒對羅映雪的措詞非常不滿,粗魯地打斷了她的話。
  “Yes,sir。”羅映雪不以為意地做了個敬禮的手勢。沈寒為人直率,因此她一直很喜歡待在這個學姊身邊做事。反正她生平也沒什麼大志向。
  “我們趙總從小是個孤兒,在臺北縣海邊小鎮的一所育幼院長大。他到現在還常回院裏去,聽說這些年捐了不少錢,很有良心吧?!他……”
  “是個孤兒?難怪看起來沒血沒肉沒感情的。”沈寒忍不住插話。
  天啊!不曉得誰比較冷血?人家公司裏好多女同事都被他坎坷的身世激發出高度的母性,恨不得能代他的父母盡盡義務,好好地照顧這個優秀靦腆的男人。只有狼心狗肺的沈寒才說得出這種話!
  “沈小姐,麻煩你想像一下一個小孩子無依無靠、有一餐沒一餐的可憐狀好嗎?”羅映雪翻了個白眼,揚高聲調為人人愛戴的趙總經理打報不平。
  好吧,是有點可憐!沈寒不得不承認。“你繼續說。”
  沒把話頂回去已表示她略有悔意,羅映雪勉強接受她不怎麼有誠意的妥協。
  “他在‘永昌’兩年,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去年還並購了新竹科學園區的一家電子公司,讓‘永昌’得以進軍高科技產業的市場。另外,他也把‘永昌’本業外的投資做得有聲有色的,還讓沈靜姊能還她老公錢。”
  “媽的,張子揚那只豬!得了我老姊的人,還敢把錢要回去?”沈寒失聲辱罵起她姊夫。姊姊從沒對她提過這件事,否則,她更加不會給張子揚好臉色看。
  “沈副總,”羅映雪的語調平緩得讓人心驚,“你知道外頭那些人背地裏怎麼叫奶的嗎?”
  “誰曉得?”她以滿不在乎的口吻掩飾心裏的難堪與好奇,反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聽的稱謂。
  “他們叫你冰山女。”不用慣用的“冰山美人”一詞而用“冰山女”的用意很明顯——沒有人肯承認她長得漂亮。她的美貌被刻意地忽略,甚至還惹人憎厭。
  “我懷疑他們不是視力有問題,就是腦子受過傷。”羅映雪搖了搖頭,為大家對她主子的“誤解”感到痛心疾首。“你簡直比維蘇威火山更火爆嘛。”
  “是,我比維蘇威火山更火爆。”沈寒沒好氣地接下話,“麻煩位於龐貝城範圍內的你識相些,以免死不瞑目。”
  據說維蘇威火山在西元一世紀爆發的時候,滾滾而出的岩漿瞬間埋住了整個龐貝城。遺跡被挖掘出來時,考古學家看到的仿佛就是電影裏古羅馬時代夜夜笙歌的定格畫面,可見當時的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沉入了歷史洪流,怪嚇人的!她沈寒何德何能,得以和維蘇威火山相提並論?
  “好啦!”羅映雪乾脆脫掉高跟鞋,像蘋貓咪似的蜷伏在真皮沙發上。“趙總會定期請專家來為我們上課,他親自為大家介紹公司新涉足的業務範圍時,相關主管更是從沒人缺席過。一個大學畢業生只要在‘永昌’待兩年,一出去身價鐵定翻倍。”
  這麼有本事?沈寒很不服氣,早知如此,她寧可留在台灣讓眾人恥笑,也不要出國念書兩年,讓那個可惡的男人有可趁之機,在公司裏這麼呼風喚雨。
  羅映雪臉上浮起了一抹近似疼惜的笑容,“而且,他好可愛喔!平常沈默寡言的,從不多說話,女同事嗲聲嗲氣地向他撒嬌,他還會不好意思耶。你別看外頭那些女人,長舌歸長舌,工作士氣多高昂啊,有什麼case大家都嘛搶著做。”
  害羞?沈默寡言?
  沈寒覺得惡心又不平,她是招誰惹誰了,怎麼每個人對趙之愷的認知都和她不同?他每次罵她可都是溜得很,好似永不會有詞窮的一刻。映雪這個瞎了眼的大白癡,居然說他可愛?
  沈寒凝神細思往後的自保與反擊之道,腦中突然閃過疑點。
  “喂,你怎麼知道那麼多?”該不會她出國兩年,映雪也成了IBM之一吧?!她可不希望道人長短成了“永昌”的組織文化。
  羅映雪聳了聳肩,“以上所言,一半乃本人觀察所得,另一半是聽柯秘書說的。”
  “你什麼時候跟那個廣播電台搭上線的?”沈寒皺了皺眉。男人負她就算了,映雪可千萬別傷她的心。
  “拜託,全公司我看她最不順眼了。”羅映雪極力表明自己的清白,“你就不知道她有多覬覦趙總?老愛說些他的事來顯示自己和他的關系非比尋常。上餐廳吃飯說,上洗手間補妝也說,別人想不聽都不行!”
  沈寒冷笑了一聲,“原來他們有一腿。”王八配綠豆,絕配!
  “沈副總,人家趙總才看不上柯秘書呢!”羅映雪彎身穿上鞋子,口氣頗為不悅。“你該不會是嫉妒趙總能力比你強吧?!你要記得親賢臣、遠小人啦。”
  這句話要是出自別人口中,沈寒老早就翻臉了。這分明是影射她當年信任韓樹誠的愚蠢嘛!
  “那麼,我第一個就該疏遠你。還不快滾出去工作!”她知道得夠多了,羅映雪再無利用價值。
  “鳥盡弓藏!”羅映雪扮了個鬼臉,一針見血地道出主子的心眼。
  沈寒狠狠地瞪著她,冷冽的眼神警告她最好速速離去,免得自己一時控制不住脾氣。
  “等等。”沈寒出人意料地叫住乖乖離開的羅映雪,“下次……他演講時,你幫我錄下來。”
  “你可以共襄盛舉啊。”羅映雪倚在門旁打量著沈寒,嘴角還掛著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才不紓尊降貴去聽那些沒營養的東西!”可惡的映雪,幹嘛一直盯著她瞧?
  “那你還叫我錄?”主子也未免太硬氣了,有心向學不是壞事啊。
  “叫你錄就錄,哪來那麼多話好說?”沈寒不禁惱羞成怒。
  “是——”羅映雪拖長了音調,無法抑下調侃沈寒的壞念頭。“你放心!東窗事發時,我寧可一死也不會供出幕後主使者。”
  “羅、映、雪!”沈寒氣得拿起桌上的檔案夾作勢扔她。羅映雪手腳俐落地閃出門外,那副得意的小人嘴臉卻還印在沈寒心版上,不停地嘲謔著她。
  該死!要是讓趙之愷知道她錄他的音,那她豈不是不用做人了?
  唉!和一個把自己摸得那麼清楚的人共事,不知是幸運還是悲哀?她會記得,這輩子絕不讓映雪有反叛她的機會。
  “柯秘書,今天穿這麼漂亮,要約會啊?”一大早,柯虹穎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進了公司,馬上有人半真半假地挪揄著。
  事實上,全公司上上下下都曉得她對總經理傾心已久,無奈總經理似乎對情愛不感興趣,一心專注於工作上,更何況,柯虹穎的氣質一點也配不上她精明卻樸實的直屬上司。
  “沒有啦,還不是要陪趙總去應酬。”她嬌嗔地應了一句,恨不能把“趙總”兩字替換成“老公”之類的詞語。
  沈寒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冷冷地打量著這幅景象,歎息著搖了搖頭。或許公司該考慮訂做制服,柯虹穎的品味連酒家女都不如,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充斥整間辦公大廳,在炎炎夏日裏格外熏得人頭昏腦脹。不像她的映雪,每天都穿得端莊秀麗的,多麼賞心悅目。
  這也難怪,柯虹穎的主子亦是個不會穿衣服的人!
  “柯小姐,你進來一下。”一向很早到公司的趙之愷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喚著他的秘書,眼角餘光掃了沈寒一眼。
  很好!她今天穿了一套保守的淺灰色套裝,裙子及膝……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如果穿長褲就更好了,她露出的一截小腿太吸引人了。
  柯虹穎輕擺著腰肢,興高采烈地應了聲,他才收起遠楊的心思,重新坐回辦公桌後。
  “今天晚上和約瑟夫先生的飯局,你訂位了嗎?”趙之愷低頭批閱著文件,不疾不徐地
  “訂了。就我們上回去的那家飯店,我記得約瑟夫先生對那裏的菜很滿意。”唉,為什麼趙總不抬頭看看她今日精心的打扮呢?
  趙之愷點了點頭。柯虹穎是個很細心的秘書,雖然有些做作、小心眼,不過和工作能力無關的事,他沒有必要去計較。
  “對了,你今天不用出席,沈副總會和我一塊去。”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柯虹穎在片刻間從雲端摔落,枉費她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梳妝打扮。
  “你要帶那個大冰塊去?!”沈寒和趙之愷不和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公司,沒有人覺得驚訝,畢竟自古以來正邪都是不兩立的,趙總實在沒理由帶沈寒去啊!
  趙之愷不悅地抬眼瞪她,“請注意你的措詞。”
  “她根本什麼都不會!”柯虹穎以為上司只是說說場面話,依然不知收斂地批評著。
  “她不會,我可以教她。”話語未經思考地脫口而出後,趙之愷不禁愣住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出言維護沈寒,他不是也認為她一無是處嗎?
  柯虹穎知道上司是真的動氣了,只好識相地出去做自己的工作。
  一定是沈寒吵著要跟去!她一整天都喃喃抱怨著沈寒剝奪了她和趙總共進晚餐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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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03:46: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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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女人是故意氣他的!
  早上明明見她穿了一套很低調的套裝,現在卻換上一件暴露的晚宴服。小腿是遮住了,但露出來的整片肩頸和臂膀卻更加引人遐思。
  趙之愷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說,等沈寒一上車就猛踩油門,企圖摔她個七葷八素。可惜,臺北市下班時間的交通狀況讓他不能快意太久,他的臉色因此難看到了極點。
  一進飯店,連工作人員都放下手邊的差事猛盯著沈寒瞧,使得趙之愷更加不高興。這種場所出人的美女還少得了嗎?可她偏偏有本事凝聚眾人的目光。
  他愈想愈不妥,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進了飯店附設的服飾店,口氣凶得不得了地要她買件衣服換。
  “你付錢啊?”沈寒自然不會任他擺布,他憑什麼老對她頤指氣使的?
  “對。”他只簡短地回了一個字。
  “為什麼?”她是故意和他唱反調才盛裝赴宴的沒錯,可是他到底在氣什麼?成功得來的不明不白,她絲毫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悅。
  “你穿這樣,待會兒就等著和約瑟夫去樓上開房間!”他承認他也貪戀她頸下那一片白裏透紅的嬌嫩肌膚,也愛看她走路時款擺著的纖細足踝,但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雙色迷迷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流連不去。
  粗人就是粗人,話說得那麼難聽!既然約瑟夫是個老色鬼,那當然該換件衣服較為妥當,但要她乖乖和他合作,門都沒有。
  沈寒不計形象地把性感的領口又拉低了點,“那我等一下對約瑟夫撒個嬌,合約不是更容易到手?”
  她很行,說的都是他最不想聽的。趙之愷咬緊了牙根,很想動手打掉她臉上的得意。
  “你不換,我馬上找柯秘書來替你。”他下了最後通牒。
  “喲,隨傳隨到啊?”這麼說著的同時,沈寒心裏居然有點酸。原來她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取代的!
  老天,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氣歸氣,她卻不得不聽他的指示。要是臨時讓柯秘書來替她,明天公司裏不知道又會傳出什麼荒謬的流言?那些八婆實在比廣告公司的企畫人員更有創意。
  她飛快地翻看著目錄,很快地選定了一套白色的褲裝。她根本沒細瞧樣式,只顧著挑價格最貴的試。
  沈寒高挑的身材和不馴的神色把那套中性化的褲裝穿得很帥氣,售貨小姐討好地對趙之愷道:“先生,你過來看看,你女朋友穿這套衣服多好看,連目錄裏的外國模特兒都沒有她出色。”她話裏有難掩的興奮,像她們這種店,一天做一個顧客的生意就夠了。
  “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呢!”沈寒惡狠狠地瞪著趙之愷,被人這麼誤解,真是她生命中的一大恥辱。
  趙之愷一語不發,不知怎地,對她急於撇清兩人關系的態度感到有點失望。
  售貨小姐有些尷尬,卻還是笑臉迎人地為自己的業績努力,“小姐,你要不要順便帶個白色皮包?我們前兩天才進了一批新貨喔。”反正,大美女身旁的男人已等著付帳,就算他們是姦夫淫婦也與她無關。
  沈寒還來不及考慮要不要,趙之愷就開口了,“你挑一個,白色套裝配你的黑皮包很奇怪。”
  這個大白癡!他八成搞不清楚行情。
  沈寒沒好氣地拿起離自己最近的白色真皮皮包,把換下來的衣物托給售貨小姐保管。
  趙之凱顯然對她最後的裝扮很滿意,如釋重負地簽了帳。
  沈寒湊過頭去瞧帳單,這個牌子還沒下折扣,一套衣服加鞋子、皮包總共……五萬多!
  “走吧。”
  趙之愷連眼皮都沒眨,她卻心疼了。映雪說他是孤兒、說他自幼窮苦,他穿的不是名牌、開的也只是國產車,卻在一個晚上為她刷了那麼多錢。
  “喂,你是不是少看一個零?”沈寒心慌意亂下,連句“謝謝”都說不出口,趕忙追到他身旁問著。唉,現在不知道還可不可以退貨?這種衣服應該是張子揚那種豪門少爺買給姊姊穿的才對。
  “沒有。”他冷淡地回答她可笑的問題,腳步沉穩地繼續往前走。他每天審閱成疊的財務報表,對數字最是敏感不過,怎麼可能看錯?沈寒這個都市長大的嬌嬌女,將來一定要很有錢的男人才養得起她。當然,以她的條件,要找個像她姊夫一樣有錢的男人並不難。想到這兒,他不禁覺得心裏很酸。
  他很快地甩開這份不該有的感覺,沈寒根本不是適合他的女人。更正確地來說,他比較適合自己一個人生活。
  “我明天還你錢。”盡管那是她半個多月的薪水,她也認了。誰知道他會一聲不吭地照付?她可不想為了男人這種卑微動物的小恩小惠而感到愧疚難安。
  “不要!那是我逼你買的。”
  沈寒的心情頓時跌到穀底。現在同他搶付這筆帳,或許會傷了他的自尊呢。她平時雖然常對他冷言冷語、或者是惡言相向的,可是她自認善惡分明——在她心裏,趙之愷並不算是個壞人,她很想給他點顏色瞧瞧,但從沒想過要真正去傷害他。
  好吧!今晚暫且休兵,擇日再戰。沈寒和自個兒打了商量。
  因為換衣服而耽誤了點時間,約瑟夫早在柯秘書訂好的位置上落坐。本來有些不高興的他,一見了沈寒,什麼氣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誰會和美女計較區區幾分鐘呢?
  一整個晚上,約瑟夫都心不在焉的,大半時間都用英文同沈寒聊東聊西的,把真正的談判對象趙之愷完全冷落在一旁。
  偶有幾次,約瑟夫的言行舉止稍有失當,沈寒總會乾笑幾聲,帶著些許無措的眼神望向趙之愷,臉上隱隱約約亮著求救信號。趙之愷當然不會聽不懂英語,每回總選在約瑟夫講到最興高采烈時,要求沈寒翻譯他對合約的意見,惹得約瑟夫頗為不悅。
  最後,約瑟夫勉為其難地簽了草約,表示要將合約帶回去再和公司主管討論一番。他的用意很明顯,無非是想再同漂亮的中國寶貝見個面——最好是單獨見面。
  沒簽成合約又在言語上被吃盡豆腐的沈寒很沮喪,暗自慶幸自己沒穿那件性感的貼身長裙,不致養了那個老色鬼的眼。
  “約瑟夫會簽約的。”趙之愷瞥見沈寒憔悴的神情,很篤定地開口保證。
  “為什麼?”
  “這個合約的內容大部分都由艾華奇公司主導,而且我們雙方都已達成合作的默契。約瑟夫只是負責來簽字,不可能有權力動搖領導階層的決定。”
  沈寒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不早說?害我這麼委曲求全的!”
  “沒必要扯破臉。事情做漂亮一點,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事實上,他很訝異沈寒今晚的表現。倒不是她能力有多強,而是她乖得嚇人,氣質迥異於前。他甚至喜歡她頻頻回首暗示他解圍的那份依賴感,開始有一點點覺得沈寒並不是那麼討人厭的女人。
  “喔。”他算是在教她吧?!可是她的心思還一直縈繞在那張觸目驚心的帳單上。
  “喂,你對女伴都這麼大方嗎?”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他唇角揚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你這麼容易收買嗎?”一套衣服就能讓一個惡女改邪歸正?
  她不去理會他的嘲諷,很開心地說出自己即將採取的行動,“明天,我就以你的名義把這套衣服送給柯秘書,她一定會更賣命地替你做事。”借花獻佛,她就不會有罪惡感了,何況柯虹穎看來很需要幾套像樣的衣服。
  “你敢?”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生氣,本來也沒有存心買衣服給她的,誰穿有差別嗎?
  沈寒被他帶著狠勁的警告駭著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莫名其妙的男人,喜怒無常!
  可憐的她沒辦法把這一筆開銷“轉嫁”給別人,好像對他就凶不起來了。這是她感到最悲哀的一件事。
  趙之愷被她猜疑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如果手上有一面鏡子,他很想看清楚自己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究竟透露了些什麼?
  “反正,我做什麼你都看不順眼就對了。”粗線條的沈寒只能提出這個稍稍合理的解釋。
  趙之愷恨恨地別過頭去。像沈寒這種驕縱的女人,自然不會把一套衣服放在心上,他直覺地認定沈寒是因為討厭他,才連帶厭惡起他送的東西。
  他竟然沒回嘴?沈寒百無聊賴地用新皮鞋的鞋尖踢著飯店門口的水泥地,灰撲撲的塵埃毫不留情地沾染上白色的鞋面,看在趙之愷眼裏更加不是滋味。她非得把好好的一雙鞋子踢壞才甘心嗎?
  研究他冷硬的臉孔好一會兒,沈寒終於隱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大聲地嚷了出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趙先生?”
  她討厭看別人生悶氣。有什麼不高興就沖著她罵啊,她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
  “你說得很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他冷淡無情的話其實不是說給沈寒聽的。他只想向自己證明——沈寒於他而言,無足輕重!
  沈寒望著他認真的表情,難過地咽下喉頭的熱氣。為什麼像他這樣一個聰明能幹的男人也會和那些三姑六婆一樣,對她有那麼深的成見?
  看著她黯然神傷卻又拼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很後悔自己又傷了她一次。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隱隱約約有一種很不安的預感,仿佛自己不說那些難聽話,到頭來傷痕累累的會是自己。
  沈寒刻意咧開一個灑脫的笑容。“我早知道全公司除了映雪,每個人都瞧不起我……誰教我曾經傻到讓全世界的人看我笑話。”
  為什麼她貶抑自己的話語會讓他那麼不舍?為什麼她不大聲罵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在乎她的感受?趙之愷迷惑了。
  “你跟他上過床?”這……這不該是他問的話,他有什麼資格問?問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意義?他和沈寒不過是兩個合不來的同事,他憑什麼刺探她的過往情史?明知道這樣做會傷她的心啊……
  沈寒不敢相信他會對這種八卦消息感興趣,還問得這麼……順口?他從來不覺得像她這樣的女人需要被尊重吧?!
  “沒錯,我是跟他上過床,而且還不止一次!”沈寒想到自己曾做過的蠢事,不禁激動起來,“怎麼?更瞧不起我了對不對?我不像你們那麼精明幹練、那麼潔身自愛,不像你們從不行差踏錯一步!”她的眼角不爭氣地滾出淚水,倔強地用手背抹了又抹,卻徒然弄痛了雙眼。她氣沖沖地甩下他往前走,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這個討厭鬼!
  趙之愷愣住了。
  他問出口的時候,早已認定她不太可能還是個處女。韓樹誠既能騙得她團團轉,沒道理舍棄那副妓好的胴體。可是她的回答實在駭人,她……她怎麼那麼誠實?她應該拒絕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沈寒在公共電話亭打了通電話後,也不管身上穿了件嶄新的白褲,任性地往公共電話亭外的人行道上坐下。趙之愷追了過來,再也無心計較她如何糟蹋那一套衣服,只盼沈寒別生他的氣。
  “我送你回家。”看著她臉上未幹的淚痕,他突然有股摟她入懷的沖動,這是他三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想要去珍愛一個女人。
  “不用。”沈寒賭氣地甩開頭,不想看到那張可厭的臉。“我妹妹會來載我。”
  趙之愷知道她不會改變心意,不發一言地也在離她約一公尺的人行道上坐下。
  過了半個多小時,沈勻才騎著她的摩托車趕到。她瞥了沈寒一眼,興奮地伸出手在她的新衣服上東摸摸、西摸摸。“喂,你穿褲裝比較好看耶,而且這套衣服好有型喔。”
  “那送給你穿!”她沒好氣地白了妹妹一眼。
  趙之愷聽了覺得不好受,花了一筆錢買衣服給她,他一點也不心痛,甚至看她穿起來那麼好看,心裏還流動著難以名狀的成就感,可是她偏偏千方百計地想把衣服“脫手”。
  “唉!我平常那麼邋遢,穿這種名牌貨出門,不嚇死人才怪。”沈勻低頭看了看自己,寬松的T恤和運動短褲、一雙稍嫌破舊的休閒鞋,連襪子都沒穿。她是有一點自慚形穢啦,不過她只喜歡欣賞兩個姊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實在懶得花工夫在自己身上。
  這件衣服註定纏上她了!沈寒很無奈地在心底歎氣。
  “咦,趙大哥,你也在啊?”沈勻終於注意到一旁的趙之愷,驚喜地開口打招呼。“和我二姊一起來談生意嗎?”
  趙之愷點了點頭。
  “二姊,可見你多沒魅力,以前趙大哥和大姊一起恰商時,都會送她回家耶。”沈勻不過開個小玩笑,卻讓兩位當事人已然惡化的關系有如雪上加霜。
  趙之愷還沒想出要如何辯解,沈寒就悻悻然地回了一句,“大姊她討人喜歡嘛!”她很愛很愛姊姊的,此時此刻卻不免有些吃味。
  沈勻一向沒什麼心眼,自然沒發現他們兩人間的暗潮洶湧。她笑著對趙之愷告別後,便吆喝著沈寒上車。
  趙之愷看著沈寒一臉倦容,輕輕地倚在妹妹的肩頭上,有氣無力地說:“小勻,我們先繞去夜市買點吃的好不好?我今晚顧著說話,現在肚子好餓喔。”
  沈勻很爽快地答應了。
  目送她們遠去,趙之愷在心中歎息。
  是的,她受了傷還有個溫暖的避風港可以棲息,可是他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
  他是為了保護自己,才不經意地傷了一個好女孩的……
  不過即使理由再充分,他依然覺得自己很可惡。
  沈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幾不可聞的懺悔飄蕩在夜風中,恐怕只有天上未眠的一輪明月才聽得見吧?!
  羅映雪連著好幾天都憂心忡忡的。
  沈寒不知是吃了什麼炸藥,事事和趙之愷唱反調;而趙之愷對沈寒的意見則一律加以否決,好幾次把她氣得連午餐都吃不下。公司裏的同事一面倒地偏向趙之凱,沈寒簡直成了眾人撻伐的對象。
  “映雪,你好可憐喔!沈副總一定常給你氣受吧。”幾位同羅映雪交好的年輕女職員總是帶著同情的口吻安慰她,教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終于忍不住冒死進諫——
  “寒,你該對趙總客氣一點的。他的合約年底就到期,據說很多同行都出了高價,虛位以待。”
  “他最好趕快滾!等我升了總經理,副總經理的位子就讓你接。”太好了,明年就不會再看到那個人渣了。
  “你又不在乎職位,我不懂你什麼要意氣用事?”
  “我意氣用事?”老天,她真的眾叛親離了嗎?那只笨豬心機倒挺深的,人後把她欺負得淚漣漣,人前卻是一副道貌岸然、忍氣吞聲的模樣。“你難道沒看見不管我提什麼方案,他聯想都沒想就全盤否定嗎?”
  羅映雪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很不客氣地吼了回去,“你聽一聽那卷錄音帶就知道了!”她聽完外銷業務說明會的隔天,就把錄音帶交給沈寒了,她八成沒拿出來聽。
  沈寒被她的怒氣嚇著了。她一向只參加主管會議,那種由趙之愷唱獨角戲的報告場合,打死她也不肯出席。而且自從上回談生意發生摩擦後,她根本不想聽到他的聲音,那卷錄音帶便可憐兮兮地躺在抽屜裏,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映雪,你今天好凶。”沈寒氣弱地抱怨著。映雪又沒交男朋友,不知哪來那麼大的火氣?
  羅映雪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寒,從前你被韓樹誠騙得團團轉,身為你好友兼下屬的我,一直覺得自己該負很大的責任。我老是鼓吹你,那樣好的男人,無論如何要好好把握。事實證明我們兩個都看走眼了。你相信我,出了事後,我掉的眼淚絕不比你少。為了將功贖罪,現在我可是睜大了眼睛在幫你留意公司的一切動向,即使說了不中聽的話惹你生氣,我也在所不惜。”
  沈寒心裏好感動,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也偏向他那一邊呢。”
  “怎麼可能?”羅映雪上前摟住沈寒的肩膀,“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嘛。”她正經沒兩分鐘,又調皮了起來,曖昧地對她的主子猛拋媚眼。
  “你老是這樣!”映雪每次被問到怎麼不交男朋友,就說自己只愛沈學姊一人,不過像她這種一看到帥哥就魂不守舍的標准色女,會有人相信她的話才怪。
  羅映雪的臉色變得比春天的天氣還快,一下子又推開了沈寒,神色嚴肅地告誡著,“不管,你今天一定要乖乖地把那卷錄音帶聽完!”
  “好啦,好啦。”她好像在威脅小孩子吃藥喔!
  “喂,你相不相信打是情,罵是愛?”得了沈寒的允諾,羅映雪又好心情地開起玩笑。她好整以瑕地交疊著雙臂,帶著狡黠的笑容將眼神瞟向隔壁的總經理辦公室。
  沈寒一會過意來,拿起桌上的報表紙就往她臉上砸去,“我最愛你了!”
  ***
  沈寒猶豫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地打開抽屜,拿出映雪交給她的錄音帶。她戴上耳機,轉至適當音量,開始“折磨”起自己的耳朵。既然答應了映雪,再怎麼苦不堪言也只有忍耐了。
  其實,不看那張臉,那個人的聲音還算好聽。不過,他的講詞未免太無趣了,一板一眼的,都沒穿插任何笑話。
  沈寒忘了自己並不愛聽笑話。以前念書時,她最討厭的就是嘩眾取寵、只講笑話而不上正課的教授。唉,誰教趙之愷礙她的眼?她處處挑剔也是其來有自。
  可是……她愈聽愈臉紅。
  難怪她志得意滿提出的企畫案會一一慘遭駁回,因為幾乎每一個趙之愷所強調勿犯的錯誤,她都犯了嘛,方向更是與公司既定的目標背道而馳。同事們一定都把她當笑話看!
  可能是自己在外國念了兩年書,和台灣商界脫離太久了。沈寒無奈地歎口氣,拿出紙筆記下重點,又把企畫稿上的流程圖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她甚至覺得趙之愷講的比她在芝加哥大學的教授還要好。
  當然,他那種草莽鄙夫,一點學術氣質都沒有。哼!真是枉費了那一副好腦筋,要是他的腦子是長在她項上就好了……
  媽的!沈寒敲了一下自己的頭,什麼鬼念頭嘛!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更何況那個“他人”還是個敵人呢。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八成是映雪那個丫頭窮追不舍地前來視察進度吧。
  “請進。”她刻意裝出嬌滴滴的聲音,映雪喜歡聽嘛。
  沈寒一抬頭,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該死,進來的人居然是趙之愷!
  “沈寒,約瑟夫在會議室等你。”趙之愷聽到沈寒溫柔的嗓音,心情稍稍好轉。約瑟夫堅持要和沈寒直接用英文談合約,而他的英文的確沒有好到可以直接和外國人談判,一口氣只能憋在心裏。
  柯虹穎做了他兩年的秘書,他一直只叫她柯小姐;對于沈寒這樣一個位高權重、不好相處的女人,他反而打從一見面就很自然地喚她的名字。只不過,他自己並沒發現這個微妙之處。
  再者,他今天根本不必親自來傳話,簡直是跑到死對頭面前自取其辱嘛。
  “我和他單獨談合約?”果然,沈寒看趙之愷一臉土色,故意挑了挑眉,問了個心裏有數的問題。哈哈哈,終於也有他無法著力、非她出馬不可的時候了。
  “是,你毋需做任何讓步,千萬別簽一份喪權辱國的合約回來。”他沒好氣地打壓她的洋洋得意。好在他的辦公室可監控會議室的動靜,否則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沈寒一個人和約瑟夫談判。
  “就算你是慈禧,我也絕非李鴻章。”沈寒開心地抱起文件夾離去。
  趙之愷站在她的辦公室裏,瞪著她遠去的嬌俏背影。她很伶牙俐齒啊,擺明瞭諷刺他是庸君、贊揚自己是賢臣。真不要臉!辦起事情有耍嘴皮子的功力就好了。哼!上班時間還聽音樂,她以為自己還是個無憂無慮、不須對任何人負責的學生嗎?
  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很好奇像沈寒那樣一個講究品味的女人,究竟都聽些什麼音樂?
  他忍不住走到她的辦公桌前,戴起桌上的耳機並按下Play鍵——
  怎麼……怎麼會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驚愕之餘,不經心地瞥見沈寒攤在桌上的筆記本和企畫稿。或許她並不是個花瓶,只是她的外貌裝扮、她的言行舉止看起來都像是個一心追求享受的富家千金。
  他翻了和她的企畫稿,笑了。
  沈寒,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我現在所認識的是幾分之幾的你呢?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揭開你的神秘面紗。難得的,一個眼裏只有事業的男人對自己許下了個特別的承諾。
  ***
  糟了,桌上的東西沒收,該不會被趙之愷發現她在竊取他的智慧財產權吧?!
  沈寒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約瑟夫談話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匆匆離開辦公室,錄音帶、筆記本和企畫稿都沒收,心中不禁暗暗著急,就怕自己往後在那個討厭鬼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實在很抱歉,我三點還有個會要開,我想,合約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沈寒強顏歡笑地對約瑟夫撒了個謊,暗示他速速簽約。
  “和你談當然沒問題,晚上一起吃個飯吧。”約瑟夫故作瀟灑地簽了早就該簽的約,著迷地看著眼前的東方美人。一身仿德國軍裝的卡其布料衣裙,襯出她特有的野性美,而且她瘦歸瘦,該長肉的地方可是一點也不馬虎。嗯,她也許就是憑著這副身段才升上那麼高的職位,如果他也能一親芳澤就好了。
  “不行耶,我和趙總約好了一起去吃飯。”沈寒當然看得出那個老色鬼的意圖,狡獪地使出一石二烏之計,挑撥他和趙之愷的關系。
  “你和他不止是上司、下屬的關系嗎?”約瑟夫挑了挑眉。那個一點都不像出身上流社會的男人,憑什麼得美人為伴?八成是濫用職權,威脅兼利誘沈寒就範。
  “我們分得很清楚的。”沈寒嬌羞不勝的辯解,更加讓人想入非非。
  趙之愷,你休怪我手下無情!我至少教會你這輩子絕對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像我這般蛇蠍心腸的女人。
  約瑟夫冷笑了一聲,“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他一樣可以讓沈寒在文華奇坐擁一席之地。
  沈寒輕易地洞悉他齷齪的念頭。“事實上,‘永昌’是我家開的。比權力,他遠不及我呢。”
  看著約瑟夫鐵青了臉,她毫不遲疑地告辭離去。找一個不起眼的男人來氣一個自視甚高的男人,效果真是非同凡響啊!只怕趙之愷日後會死得不明不白,處處被約瑟夫刁難。
  話說回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對方若沒有合作的誠意而只是一心想佔便宜,這種錢不賺也罷!不過,到時候她不會忘了羅織趙之愷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沈寒帶著合約回到辦公室時,趙之愷已經不在了。她拍拍胸脯,松了口氣,心上的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可惜,她的笑容維持不了太久。
  桌上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像是沒被動過,但企畫稿已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筆記本上兩行工整的留言——

  沈寒:
  我拿走了你的企畫稿。大致來說,尚能符合我的理想。你不如想像中無能。
  留言沒有署名,但她百分之百確定是那個不尊重別人隱私權的王八蛋寫的!沈寒氣得握緊了拳頭,生平第一次見識到有人能把贊賞的話說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諷刺意味十足。
  但不可否認的,得到頭號敵人的贊揚讓她有些暈陶陶的,一顆心更是漾起了異樣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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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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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趙之愷共事了三個月,沈寒覺得只能用“工作狂”三個字來形容他。唉,像他那樣不苟言笑的男人,真是缺乏情趣到了極點,整天只曉得工作、工作、工作,她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含羞帶怯地向他示好?可能是看上了他很會賺錢吧?!時代新女性自然有辦法自個兒出門找樂子。
  相形之下,她姊姊活像上一個世紀的女人。現在的她把全副心力都奉獻給婆家的事業,再也不插手“永昌”的營運,今天兩姊妹聚餐時,姊姊還授權她出面找趙之愷談續約。
  “姊,你認為我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嗎?”沈寒一點都不想攬下這份差事。趙之愷的行情隨著“永昌”業績的攀升而水漲船高,她勢必得放下身段,好言好語地同他談條件、容忍他拿喬,平白辱沒了自己的人格。
  “你當然可以啦。只是公司有他在,你不是如虎添冀嗎?”沈靜一臉的諂媚。
  如虎添翼?她才是那雙欲振乏力的翅膀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幾時學了你那個花心老公油嘴滑舌的那一套?”沈寒不滿地嘀咕著。
  “小寒!”沈靜企圖端出做姊姊的架子,制止她的出言不遜。“子揚說你常欺負他。”
  天啊!這個男人有沒有種啊?在外頭受了委屈,回家找老婆告狀不說,還要她來替他出頭?
  沈寒吊兒郎當地搭上姊姊的肩膀,“他得了我們沈家的至寶,看點我的臉色也是應該的啊。”事實上,她給的臉色可不止“一點”,如果她是張子揚的父母,他一定寧可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小孩。
  “別這樣啦,人家子揚的弟弟、妹妹對我好好,他爸媽也把我當女兒疼……”沈靜的婉言被硬生生地打斷。
  “stop!”沈寒擺了個投降的手勢,“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談論的主題吧。”她在心裏暗自歎息,模範生姊姊被大惡魔姊夫帶壞了。
  “對喔。”沈靜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子揚說很多公司想挖趙之愷,你也知道職場上‘滾石不生苔’的定律,通常都是不停跳槽的人加薪加得快。我想,我們談判的底線就定在他原薪的兩倍,然後我讓出手中一半的持股。他若成了‘永昌’的老闆之一,我們就不用擔心他被挖走了。”
  姊姊雖及時迷途知返,轉回正題,但她何必拿她老公的名字當發語詞呢?張子揚到底對她下了什麼蠱?
  “你瘋了!”對于姊姊合情合理的分析,她只能下如此結論。沒有一家公司會出這麼高的價碼,因為他根本不值!
  “那種人喜歡的是工作而非錢,我們給他一大堆工作和可供三餐溫飽的薪水即可。省下來的錢不防替他保個人壽險,受益人寫上公司或我的名字,以便在他積勞成疾、鞠躬盡瘁時大撈一筆。”瞧,她多有遠見啊。
  沈靜被她驚世駭俗的建議嚇著了,小寒平時不是那麼刻薄的人啊!
  “小寒,傳言你們不合的消息是真的嘍?!”那麼,只怕再好的條件也不能引誘一個有志青年留下來受氣了。遺憾啊!
  沈寒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她優雅地招來咖啡廳的服務小姐,為她又添了杯冰開水。
  “不管如何,你先試試看。不行的話,我再請子揚出面為你們當和事佬,順便關說他留下來。”沈靜依舊不肯死心。
  問題在於她不想和他和好,也不想要他留下啊。不過,這些話自然不能在姊姊面前提。
  “拜託,只怕他們兩個男人聯手對付我。”話雖這麼說,卻也可見張子揚很護著姊姊。否則,他和他聰慧的老婆皆推崇備至的人才,他何不自己挖過去算了?競宇集團才是最出得起價的人,更別說他們兩人之間還有一段淵源了。張子揚不是對他沒興趣,只是忍痛割愛。
  “這件事我們暫且擱一邊,嗯……”頓住了話,沈靜小心翼翼地想用最婉轉的方式說出。
  沈寒一臉的戒慎恐懼,居然還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八成不是好事!
  “姊,我下午還有件case要談,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了吧。”
  “子揚想幫你介紹男朋友。”她可憐兮兮地低垂下頭,只因料准了性烈如火的妹妹會翻臉,果然——
  “他會安什麼好心眼?准是找些其貌不揚、腦袋不靈光的紈褲子弟來尋我晦氣!”可惡的張子揚,竟然使出這麼沒品的招數來報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對男人的信心、興趣都已蕩然無存,更別說是一匹素行不良的種馬替她介紹的人選了。張子揚的臉蛋、身材還過得去,可有錢的癩蝦蟆不在少數呢。
  她氣呼呼地繼續發飆,“回去幫我警告你老公少做無聊事,有時間的話和你生些小孩來帶,別多管他人的閒事!”
  沈靜霎時露出了嬌憨的笑容,“喂,我懷孕了。”
  “嗄?”沈寒還沒罵夠,就被突如其來的喜訊嚇到了。“……幾個月了?”姊姊也真是的,一點都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這種事應該先說的嘛。
  “兩個月。”
  “你老公知道嗎?”奇怪,姊姊的身材沒什麼變化耶。
  “當然知道啊,他陪我去檢查的。”子揚樂得什麼似的,還異想天開地想請全婦產科的員工吃飯,為他有孕在身的老婆和未來的小孩打好關系。
  “那你再幫我警告他,千萬別趁著你懷孕時在外頭亂來。”
  “小寒,你不能因他的過去而否定他一輩子啊。”沈靜溫柔的淺笑直是懾人心魂。
  沈寒因著她的話而愣住了。誰沒有過去?她自己不也常常難過別人因她不名譽的過往而輕視她嗎?
  這時,皮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趕忙拋下腦中的思緒,接起電話。
  “寒,你跑哪兒去了?那個人要你立刻‘滾’回來開行前會議。”雖然趙總破口大罵的人是沈寒,可是聽訓的人是她啊!羅映雪覺得自己實在有夠無辜。
  “告訴那個混帳,我馬上到。”趙之愷大概凶過映雪了,她的口氣委屈得緊。
  一收起手機,看到的就是姊姊憂心忡忡的面容。她一定是聽到電話的內容,擔心起她和趙之愷之間水火不容的局面。
  “喂,孕婦要隨時隨地保持愉快的心情喲。”沈寒扮了個鬼臉。
  沈靜實在笑不出來。“答應我,讓著點。”
  “好啦,我先走了。你小心點喔!”陪盡笑臉的沈寒一轉身,立時滿臉的殺氣騰騰。回到公司,第一要務就是找趙之愷替映雪出氣。
  ***
  “總經理,我們還要再等嗎?”柯虹穎看趙之愷一臉不悅,故作為難狀地開口。
  羅映雪狠狠地瞪向她,心裏暗自著急不已。寒也真是的,在人後認真盡職得不得了,偏生攤在臺面上的所作所為時常落人口實。
  “你先把資料發下去。”趙之愷頭都沒抬,繼續在手提電腦上修改新商品的介紹文案。為了業務機密的緣由,他特別把這份工作交給沈寒,她做是做了,卻沒先將作品呈上來,而他今天中午才想起來,親自去找她的特別助理要。明天就要呈案給顧客,時間緊迫,他只好自己動手修改,沈寒還太嫩了。
  “羅小姐,你聯絡上沈副總了嗎?”其實說到談生意,沈寒並不是非出席不可。他的目標在於把她調教至可以獨當一面,不止是繁瑣的專業知識,她的待人處事也亟須加強。
  “聯絡上了。”羅映雪點了好幾個頭保證著。
  “她怎麼說?”沈寒太過分了,讓那麼多主管等她一個人。
  “她說她馬上趕回來。”羅映雪當然不會笨到把沈寒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趙之愷聽。
  “沈副總真好命,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還沒吃完,該不會是和男朋友幽會去了吧?”柯虹穎的口氣尖酸得不得了。沈寒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到處勾搭男人,她早就看她很不順眼了。好在她為人很膚淺,沒把趙總列為目標。不過就算她喜歡趙總,趙總也不會看上那種潑辣的女人。
  趙之愷聽了柯虹穎的話,心情頓時變得很惡劣,她有什麼內幕消息嗎?他一直以為沈寒沒有男朋友,好幾次臨時通知她和客戶吃飯、簽約,她都是一口應允,從來不曾推說有約會。話說回來,她要怎麼談戀愛是她的自由,他在乎的應當是她不該耽誤了公事……但真的只是這樣嗎?他不敢捫心自問。
  不曉得沈寒的新任男友是什麼樣子,她應該不會倒楣到每一次都遇人不淑吧?!她是個值得珍惜的好女孩啊。趙之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照理說,她的優點寥寥可數,缺點倒是罄竹難書。
  “哎喲,柯秘書,我們沈副總嘴巴小,吃起飯自然慢了點,真羡慕你嘴大吃四方的本事耶。”羅映雪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柯虹穎老愛裝清純、扮清高,隨便臆測別人的私事,無聊透頂。
  “你……”柯虹穎氣得險些失了形象時,沈寒正好進入會議室。她立刻話鋒一轉,露出了莫測高深的笑容,“沈副總氣色好好喔。”
  沈寒聽得出她話中有話,但又不知道她在扯些什麼,不禁皺了皺眉,一臉茫然地望向羅映雪。羅映雪做了個莫可奈何的表情,示意她別同小人計較。
  “你遲到了。”趙之愷的聲音很平淡,在同事們面前,他須留幾分面子給她,尤其是素來與她不合的柯秘書也在場。
  “我今天中午陪大老闆吃飯。”她辯解得有些心虛。她和姊姊公事談不到幾句,大半時間都在敘舊。
  “對嘛!像沈副總這樣漂亮又有錢的女人,和韓樹誠那種人交往太自貶身分了,找個老闆級的人物才搭調嘛。”柯虹穎曲解了沈寒的意思,每一句話都極力明褒暗貶。她一點也不在意“永昌”是沈家開的,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和趙總同進退,“永昌”不會是他們久留之地。
  “柯秘書,這裏沒你的事了。麻煩你去把這份檔案列印出來。”趙之愷突然覺得柯虹穎很可憎。他從來沒見沈寒對她不客氣過,但是她卻已經不是第一次詆毀沈寒了。
  沈寒咬牙切齒地坐到羅映雪身邊的空位,她想要做到公私分明,是以稱姊姊為“大老闆”,壓根沒想到她的話有多容易教人誤會。而會議室裏的其他主管聽到柯秘書那麼不上道的話,都尷尬地低下頭,假裝翻閱手上的文件。
  沒有柯秘書在一旁,趙之愷只好自己關掉會議室的燈,將電腦螢光幕上的檔案投影在前方的白色牆壁上。會議室裏一片黑暗,但牆上幅射出的柔黃光束使得他將每個人的一舉一動瞧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聚精會神地在聽他介紹新產品的賣點,除了沈寒和羅映雪。她們兩人狀甚親昵地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既誇張又豐富。他很氣沈寒明明不笨的人,為何做起事來總是我行我素、漫不經心的?
  趙之愷出人意料地關掉電腦螢光幕、開了燈,在主管們面面相覷中望向始作俑者,“兩位小姐說夠了嗎?”
  “我們的音量不至於打擾到會議進行吧。”沈寒邊安撫慌張的映雪,邊攬下了回話的責任。
  她臉皮真厚!只要是稍稍有點羞恥心的人,早忙著找地洞鑽了。既然如此,他何必費心替她留情面?
  “這個case關系著未來兩年的業績,該死的你卻不當一回事?!”
  可憐的其餘眾人從沒見過趙總發火,動作一致地又低下頭翻閱手上的檔。等會議結束,恐怕每個人都能把文件內容默寫出來了。
  “映雪。”沈寒的口氣活像清宮劇裏尊貴的太后喚著小丫頭。
  “是。”羅映雪和她默契十足,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主子什麼事都替她擋著,今天就是她粉身碎骨以報的時候了。
  “今天的會議主要在討論我們公司新研發出的液晶顯示器。這個產品即將問市,首先要感謝研發部門李經理半年多來的努力……不!李經理,你實在太謙虛了……各位現在看到的這張投影片就是這個顯示器的剖面圖……”羅映雪卯足了勁模仿趙之愷的口吻,連他穿插的感謝詞也沒有省略,害得在場的主管們強咬著下唇,極力忍住快要泛濫而出的笑意。
  羅映雪足足唱了五分多鐘的獨角戲,才把趙之愷講過的內容復述完畢。趙之愷覺得好氣又好笑,好好的一個會議竟被她們搞成一出鬧劇。他無奈地繼續未完的會議流程,可恨的是,他的心神一點一滴地流散,腦海裏不停縈繞著一張閃著勝利光輝的臉龐,只剩沉穩的聲音無意識地講著熟得不能再熟的產品簡介……
  寬敞的會議室籠罩在如電影院般的幽暗氛圍中,羅映雪在大展長才後,忽地從恍惚的情緒中清醒。
  完了,鑄下大錯了!趙總什麼都沒說,可是這種冷靜自持的人一旦採取報複行動,才是最嚇人的。她羅映雪是死有餘辜、死得其所,就怕趙總嫌她不夠分量,拉著沈寒為她陪葬。沖動行事的快感不再後,她不禁害怕起來,天曉得她有多貪生怕死。
  “寒,你猜他心裏在想什麼?”她哭喪著一張小臉,輕顫地扯著沈寒的衣擺。
  “放心!有我罩你,你怕什麼?”沈寒貼近了她低語。
  “我猜他一定想殺了我。”就算趙總不會無聊到派她去掃廁所,她也沒有好日子過了。單單是想到每日相遇,他不友善的眼神冷冷地射向她,無聲地說著“羅映雪,你給我記住!”的畫面,就覺得她的未來一片黯淡,前景堪憂哪!嗚……天地良心,她一直很敬愛趙總的,今日的得罪實在是情非得已啊。
  沈寒微揚起漂亮的唇角,帶著笑意的聲音輕輕傳入羅映雪的耳朵,“我猜他一定很懊惱地想,怎麼我在‘永昌’兩年,沒注意到這個曠世奇才,沒將這個可愛的小美人攬為己用呢?”
  “少來!”羅映雪氣苦地推了一下沉寒。
  “不信我們來打賭。”沈寒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整個人都快飄了起來。
  “好,滬悅庭的晚餐。”主子太沒有人性了,在這種危急存亡之秋還挖苦她,好歹她也護駕有功。
  “一言為定。”看著他當眾顏面無光、一臉土色,花個幾千塊和映雪慶祝一下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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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結束了冗長的討論後,主管們陸陸續續離開會議室,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趙之愷收拾完成疊的資料,才發現會議室裏還剩兩個鬼鬼祟祟的女人。
  怎麼?風頭出得還不夠,非要再奚落他一番才甘心嗎?
  他冷漠地瞪了她們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出會議室,他才不會笨到去自取其辱。
  氣歸氣,但這個有趣的突發事件的確使得今天的會開起來有意思多了。羅映雪一心二用的本事固然厲害,她和沈寒一搭一唱的默契更是驚人。
  他邊回想著沈寒勝券在握的得意神情,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出人意料地,羅映雪怯生生地喚住了他,小步地跑到他面前站定。她欲言又止,回過頭遲疑地望著還站在會議室門口的沈寒,仿佛在祈求確切的指示。沈寒則優閒地把雙臂交疊在胸前,嘴角的淺笑帶著一份幸災樂禍的意味,直教羅映雪愈看愈心慌。
  趙之愷心裏很清楚,羅映雪絕對不是來道歉的。他定定地瞅著沈寒,她粲然的眼神卻逼得他不得不調開視線。
  “趙總,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羅映雪決定自立自強,欠缺血性的沈寒根本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觀。
  趙之愷不知道羅映雪可憐兮兮的樣子是不是在作戲,但兩軍交戰,不殺來使,一切的帳,他會記在沈寒頭上。
  “問吧。”他的口氣莊嚴卻不強勢,好像一點都不記恨她适才的失禮,羅映雪心中的罪惡感不禁成直線上升。天啊!她怎麼會助紂為虐、殘害忠良呢?
  她清了清喉嚨,才問出連自己都覺得很可恥的問題,“請問在我復述會議內容的那一刻,你心裏在想什麼?”要不是為了滬悅庭的晚餐,打死她都不會來丟這個臉。
  趙之愷雖然被她問得一頭霧水,還是一本正經地告訴她答案,“我在想,為什麼我在‘永昌’兩年,沒發現你這般能幹?否則我一定會找你當特助。”
  他誇人的話一說完,羅映雪的俏臉就垮了下來。她回過頭,拋了一個哀怨的眼神給沈寒,“你贏了!”
  她輸得不甘不願。這是什麼世界?竟教她一夕之間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提出這個賭約是想敲詐沈寒一頓的,而沈寒也擺明瞭要掏腰包請客,誰知會弄巧成拙?
  兩個八字相克、處處針鋒相對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相同的心思?唉,難不成她要怪自己太優秀了嗎?
  沈寒踩著輕巧的腳步晃過她身邊,笑得好溫柔地說:“我們凱悅見。”
  羅映雪嘟著嘴,垂頭喪氣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看似遙遙無期的座位。
  “沈寒是什麼意思?”趙之愷忍不住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們賭你心裏在想什麼,沈寒贏了。”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眼前好像飛舞著一張張長了翅膀的鈔票。心痛啊!
  趙之愷的心一下子揪緊了。沈寒猜中了他的心思?那個和他格格不入的女人?
  世上聰明的女人不少,卻只有沈寒在電光石火間和他心靈相通……如果他為著這種事而感動,算不算太過濫情?
  ***
  隔天,趙之愷和沈寒約了下午兩點去參加業界的新品發表會。
  這一次與會的科技公司都排定了次序上臺介紹各自的產品,會場還有區隔開來的展示空間。每家公司都會在現場提供下單的服務,當日的葉績高低被視為今年獲利能力的前哨戰,也是工商媒體不會遺漏的報導焦點,是以每家公司都嚴陣以待,不敢掉以輕心。
  “永昌”為了此次的盛會,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工作小組在上午就按照既定的計劃前往會場部署,總經理和副總經理連袂出席,也顯示了公司對這場發表會的重視。
  趙之愷在昨日的行前會議上,主動把上臺發表的機會讓給了沈寒。今天午休時,他特別把沈寒叫來演練一遍。看來她是下過一番工夫,把公司新推出的液晶顯示器的特點,钜細靡遺地記了個清清楚楚。
  “你和你的特助都像背書機器。”趙之愷戲謔地揚起唇角,搖了搖頭。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不假思索地流而出,完全遵循昨日會議上所決定的行銷策略。
  “沒辦法,年輕人就是記性好。”她挑釁地回應了他的嘲弄。其實她好緊張,她並沒有嘗試爭取上臺的機會,因為她根本不認為趙之愷會放心把這麼重大的任務交給她,他已經不止一次罵她是扶不起的阿斗。這回不曉得他吃錯了什麼藥?
  “對了,昨天你姊姊跟你說什麼?”大老闆交代的事,他應該有資格過問吧。
  “嗄?”沈寒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弄糊塗了。他怎麼知道她昨天和姊姊一起吃飯?
  “記性好?!”他冷哼了一聲,“你昨天遲到的藉口,不是說陪大老闆吃飯嗎?”
  沈寒愣了一會兒,對于他沒有誤解她的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些說不上來的欣慰感覺。
  “她叫我找你談續約。”總不能把姊妹倆的私房話和盤托出吧?!
  “條件呢?”他饒富興味地問著。這個公司的組織說來微妙,董事長不管事,還派出副總經理找總經理談合約。
  他很耶!好像她開口的數字若不是個天價會侮辱了他似的。
  “我說不用了!像你這種人,喜歡的是工作而不是錢,給你一大堆做不完的工作和可供三餐溫飽的薪水就很便宜你了。省下的錢就幫你保個人壽險,受益人寫上公司或我的名字,好在你積勞成疾、一命嗚呼時大撈一筆。”她硬是把昨日的玩笑話變本加厲地說給當事人聽。氣死他最好!
  沒想到他竟大笑了起來。變態的男人!
  “我不會續約的。”他老老實實地表明態度。他不會和沈寒討價還價,把她要得團團轉後再告訴她不續約;盡管那樣做准可把她氣個半死,但那不是他的作風。
  “已成定局?”她該額手稱慶的,可是心上卻沒來由地泛起了一股失落感。這陣子,她被他吼罵得習慣了,而他罵婦罵,卻也讓她跟進跟出地學了不少東西。他一走,她鐵定扶正,但日子一定會少了很多刺激。
  “對,已成定局。”他很肯定地點頭。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就不知他的下一站在哪里?以後還見不見得了面?
  怎麼現在就有點捨不得了?
  沈寒,你醒醒好嗎?那張可厭的臉還要在你面前晃蕩一季呢,多麼漫長的折磨啊,會捨不得才怪!沈寒努力地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務必要劃清敵我界線,才有勝出的一日。
  “我們該出發了。”趙之愷喚醒了沉思中的沈寒,自己也思索起一個問題——
  如果沈寒開口求他,他會留下嗎?
  應該不會吧?!開創自己的一番事業是他長久以來的夢想,更何況,沈寒巴不得他快快走人。
  不如從何時開始,他無可救藥地注意起沈寒的一切舉動。常常,他只是站在遠處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兩人之間像是隔著永難跨越的距離。她的美貌、她的時髦裝扮、她良好的家庭環境,甚至她姊姊的嫁入豪門,都讓他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和沈寒相處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自在——她有什麼說什麼,不曾同情過他的出身,還很認真地把他當成一個急欲打倒的競爭對手。
  她冷熱不定的個性,或許造成了她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的命運,但她永不妥協的旺盛生命力卻是他所欣羡的。愛恨分明的她篤定是個勇於追求幸福的人,等到上一段情傷結痂淡去,她破繭而出的美麗將會屬於那個擁有她的幸運男人。
  那個人不會是他,但他衷心盼望她幸福。
  兩個各有所思的男女一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就硬生生地被拆散了。
  “趙總,你為了調教沈副總上臺亮相,午餐都沒吃吧。這是我特別為你准備的,都是你愛吃的喔。”柯虹穎攔下了趙之愷,遞一個午餐盒給他。
  睜眼說瞎話!柯虹穎怎麼可能知道他愛吃什麼?他從不挑食。柯虹穎極盡所能地貼近他,他尷尬地望了沈寒一眼,她只笑了笑,逕自走到電梯口等他。
  他回了一句“我不餓”,便冷然地往前走。
  誰知道柯虹穎很有技巧地移位到他面前,伸手整理了下他的領帶,甜甜地仰頭一笑,“這樣好多了。”
  示威性的語氣彌漫了整層樓,除了她自己,每個人都看得出趙總的不悅,有志一同地埋頭猛做自己的工作。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他略顯狼狽地進了電梯,身旁的沈寒沖著他直笑。
  “喂,好貼心的秘書喔!我也沒吃午餐啊,就不見有人替我准備。”其實她十點多才吃早餐,現在一點都不餓。姓趙的若真是為了她才沒吃午飯,倒教人有點過意不去。她印象中,男人都是很會吃、很容易餓的。在美國念書時,看著班上男生午餐可以吃掉兩個巨大的雙層漢堡加超大杯可樂,就讓她胃口全失。中國人會吃,美國人一樣不含糊。
  “你很多嘴?”他討厭她話裏的曖昧成分。
  “你看不出她在喜歡你嗎?”她從來不是個碎嘴的女人,今天卻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你還說?”他忍不住朝她發火。這個女人八成不知道“識相”兩個字怎麼寫!
  “雖然我不太喜歡柯秘書,可是她幫你打領帶時,看起來好幸福喔。”她愈說愈心酸,“幸福”是離她很遠很遠的東西。而且,她也不會打領帶。“你們兩個挺配的耶,她……”
  她的話聲止於倏然覆上的兩片嘴唇。老天,她不敢相信趙之愷會吻她!他將她的身子緊壓在電梯裏的牆上,狠狠地掠奪她的唇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流竄著的欲望。這不是她的初吻,然而她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卻沒想到應該要推開他才對。
  這個可惡的女人!叫她別說了還說個不停。她說她討厭柯虹穎,又說他和柯虹穎很配,一個女人還能怎樣糟蹋一個喜歡她的男人?成千上萬的自製細胞同時罷工,他絕望地任情感主宰了他。早就知道喜歡上沈寒會萬劫不復,他還是陷了下去,不顧一切後果。
  隨著他的唇舌更霸氣的挑動,沈寒才突然從錯愕中清醒,用力地推開他後,心有不甘地甩了他一巴掌。
  像趙之愷這種看起來無情無欲的男人,居然也會侵犯她?!可悲的是,她要是說出去,別人一定會以為她忝不知恥地在造謠生事。她壓根沒想過他會接吻,而且吻的是她!並不是感覺不好,可是他的動機太過卑劣,他純粹在報複,報複她腦筋不對勁而說出的無聊話。
  趙之愷的膚色並不黑,清脆的響聲過後,平滑的臉上驟然浮現一個淺紅色的手印。他撫著熱辣辣的面頰,氣焰不減地回視怒瞪著他的沈寒。他承認自己做錯了事,可是他心底一絲一毫的悔意都沒有。
  “我要你馬上向我道歉!”沈寒氣急敗壞地吼著,試圖要扳回一點顏面。她竟然傻傻地讓他吻了那麼久才曉得反應,一想到這一點,她就無法原諒自己。
  “我不會道歉,”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因為我想做的不止這些。”是沈寒艷光四射的酡紅雙頰帶給他排山倒海的欲念,給了他一吐心聲的勇氣。
  電梯適時地到了一樓,稍稍舒緩了密閉空間裏劍拔弩張的氣氛。沈寒氣沖沖地跟在趙之愷身後出了電梯,恨不得能對他拳打腳踢一頓,問題在於她怎麼可能打得過他?若非今天的發表會十分重要,她早拂袖而去。
  恨恨地上了趙之愷的破車後,她才從車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唇被蹂躪得有多徹底,口紅整個暈了開來,唇瓣也略微紅腫,泛紅的臉龐上還有殘餘的激情在蕩漾。
  側過頭看了那個罪該萬死的男人一眼,才發現他的唇也沾染上重重疊疊的模糊唇印。她氣得渾身發顫,從皮包裏抽了兩張面紙,凶巴巴地遞了一張給他。
  “擦掉!你的嘴唇上有我的口紅。”她口氣嚴厲地要他毀減掉證據,措辭卻不免讓人心旌動搖。
  趙之愷接過面紙,擦掉自己嘴唇上的口紅。沈寒拿出小鏡子,仔細把口紅擦幹淨後,再從皮包裹掏出一條今年最新成色的口紅補妝。
  “你不擦口紅比較好看。”他說的是真心話。沈寒的唇水嫩而紅艷,何必塗上口紅,遮掩住天然的美色?
  沈寒白了他一眼,他這種不懂流行為何物的男人,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詞?一氣之下,她不及細思就搖開車窗把那支用沒幾次的名牌口紅往窗外扔。
  “你幹嘛?”她又在耍什麼大小姐脾氣了?
  “連你都嫌難看的口紅,我留它何用?”不是不心疼,但氣急攻心下,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一定得做些什麼來發泄怒氣。
  笨女人!他嫌的是脂粉汙顏色,又不是說那條口紅難看。她真的很任性,一條新口紅說扔就扔,眉頭都不皺一下。為什麼他會喜歡她?沒有道理啊!
  “你很浪費,更可惡的是不該亂丟東西,製造垃圾。”他面無表情地教訓完她才啟動車子上路,差點沒把沈寒給氣得跳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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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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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有惡報!那個膽敢占她便宜的大混蛋,車子開到一半就拋錨了。
  沈寒幸災樂禍地冷笑著,不一會兒就暗自叫糟,她興奮個什麼勁?趕不上發表會就慘了!
  趙之愷低咒了一聲,忿忿地下了車,卷起袖子就彎身到車下東弄西弄的,看起來駕輕就熟,可見他的破車一定常常出錯。
  “喂,趙總經理,”沈寒跟著下車,雙手叉腰,站在一旁睥睨著汗水直流的趙之愷,頗有居高臨下的氣勢。“你拿公司那麼高的薪水,居然開這麼爛的車,你存心丟公司的臉啊?!”說來就令人不服氣,她以前當總經理時,薪水還不及他現在的一半呢,物價上漲得再快也不到換不起車的地步啊!
  “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好命?”他低頭繼續修車,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又不需要養家活口。”他能多歹命?八成是把錢花到不正當的地方。像她,辛辛苦苦地上班賺錢,然後穿漂亮衣服、開部價位中等的進口跑車,她覺得很心安理得啊。
  此時,趙之愷已修好車,站了起來。他微眯的雙眼透著危險的警告訊息,他哪來的家好養?
  上了車,他用座椅下的濕抹布擦了擦手,沈默地發動車。
  沈寒對這樣寂然的氣氛很不能適應,忍不住孩子氣地說:“我又不是故意說你是孤兒。”
  他一個緊急煞車,將車停在馬路邊。這個女人,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去年,我小時候住的那家育幼院的地主急須用錢,有意把土地收回,我拿了一筆錢把地買下,其他賺的錢,我都做了投資,准備用來創業,所以才委屈沈小姐你坐這麼爛的車。”他一臉倔傲地瞪著她,“這個解釋,你還滿意嗎?”
  “你以為你是孤兒就很了不起嗎?我現在還不一樣是孤兒。”
  或許他的話是說得重了些,讓她氣苦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可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不能設身處地的幫別人想想?她至少曾經有父母百般呵護著,還一直有相親相愛的同胞手足互相扶持,她憑什麼認定別人有條件和她過一樣的日子?
  他看了一眼表,發表會就快開始了,沒時間讓他們耗在私人恩怨上,而且他也不想和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鬧脾氣。於是,他再度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喂,”沈寒終究沉不住氣,在將踏入會場時停下了腳步。“如果我剛剛說的話讓你受了傷……我向你道歉。”後面那句話說得囁囁嚅嚅的,她根本不習慣對人低聲下氣。
  “你待會兒好好表現。”他顧左右而言他,只因不願意去觸碰一直令他自卑的身分問題。
  “你要告訴我,有沒有原諒我?”她很堅持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如果我不原諒你呢?”他挑著眉直視她。她問話的方式好幼稚。
  這麼小心眼?!沈寒難得拉下臉卻得不到友善的回應,原有的罪惡感自動消逝得無影無蹤。“那我收回我的道歉!”她大聲嚷著。
  媽的,這個女人現實得可愛,一點虧也不肯吃。
  “我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說著便邁開大步往“永昌”的展示區走去。
  “我當然也不是。”沈寒急步跟到他身後,很慎重地保證。不知怎的,她想跟他言歸於好,就連他偷吻她的事,她都可以不去計較。
  他露出了一抹不被察覺的寵溺之情。沈寒怎麼像個小跟班似的?
  “沈寒!”一聲遠處傳來的呼喚讓趙之愷和沈寒同時回過頭,只見一個耀眼的男人輕松地朝他們而來。
  趙之愷明顯地發現沈寒的臉色為之一變,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我在節目單上看到你的名字,被降職了?”那個男人揚了揚手中的小冊子問著。
  他的口吻像是同沈寒多年熟稔,一點隔閡都沒有。而且他又高又帥,穿著料子上佳的西裝,想必是沈寒喜歡的類型吧?!趙之愷站在一旁等他們寒暄完畢,心裏很不是滋味。
  誰知,沈寒罔若未聞地撇過頭問他:“我們是不是先到展示區看看?”
  “你還記恨在心?”那個男人對她的刻意忽略,一派地不以為意。
  有愛才有恨,不是嗎?趙之愷誠心祈禱老天別殘忍到教他親眼目睹一幕金童玉女前嫌盡釋的感情戲。
  這時,一個打扮入時的女人妖嬈地走了過來,親昵地挽住了那個男人的手。“遇到老朋友了?”她的口氣分明是醋意橫生。
  一個急欲宣示主權的女人,沈寒打從心底同情她。
  “從前的同事。”他揚起了一個深具魅力的笑容安撫身旁不悅的女伴,“你會不會覺得氣悶?要不要先到隔壁的咖啡廳坐坐?”
  “你對找最好了。”她得意地回眸朝容貌遠勝於自己的沈寒炫耀她的受寵,才開開心心地倚著那名男子離去。
  “我認識那個女的,她父親王聿和是‘榮英’的董事長。”“榮英”是執他們這一行的牛耳,那個男人為了江山而棄美人嗎?
  “是嗎?”沈寒不甚感興趣地敷衍著。
  “那個男的是誰?”他不曉得為何自己總愛追問沈寒的私事,這無疑又是她的另一個傷口。“你可以不回答。”他連忙加了一句。
  偏偏沈寒老是有問必答。
  “韓樹誠。”沈寒好似怕他對這個名字沒印象,搬出了他以前說過的話,“你曾經稱贊他幫天下男人出了一口氣。”
  “那是氣話。”他的口氣很急切,深怕她不相信。
  沈寒虛弱地朝他一笑,“趙總經理,您對我說過的‘氣話’還真不少。”
  趙之愷比沈寒精明幹練許多,卻遠遠不及她伶牙俐齒,被她這麼一說,心底湧上了濃濃的歉疚。其實,沈寒對他說過的難聽話又何嘗少了?
  看著她一臉心不在焉,呆愣地望著遠去的兩個身影,他覺得沈寒實在很不爭氣。那種男人還有什麼好留戀的?或者,女人對于自己獻上初夜的男人特別難以忘懷?
  而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果然影響了她在介紹會上的表現,幾度都是低頭搜尋著手上的簡報內容,才勉強把話接上。不過,台下的眾人一點不耐頂的表情都沒有,大夥兒都忙著欣賞她清新脫俗的臉蛋和玲瓏有致的身材。學理工的女人即使長得不錯,舉止也難免偏於中性,而她卻散發著渾然天成的女人味,讓大家有如久旱逢甘霖般舒暢。
  “我知道我表現得很差勁。”一下臺,她很沮喪地主動認錯,免得聽到更不堪的批評。他一定悔不當初吧?!如果他親自出馬,也不致砸了公司的招牌。
  “小陳已接了不少訂單,也有不少廠商表明了想和我們合作的意願。”他難得地想要縱容她。
  她稍稍釋懷後,一抬頭才發現正在臺上做新品發表的人是韓樹誠——他是這一次最大參展公司“榮英”的代表。他仍和從前一樣,一貫玉樹臨風、自信滿滿的姿態。
  韓樹誠和沈寒無疑是今日會場上最閃亮的兩顆星。
  “喂,你覺得他講得怎麼樣?”沈寒偏過頭問趙之愷。
  “不錯。”他下了一個很中肯的評語。一個男人要興風作浪,多多少少得有點本事。
  “比起我呢?”韓樹誠灼熱的眼光一直朝著她射來,換成別的場合,她鐵定心亂如麻,可是因為有趙之愷陪在她身邊,她竟有一份有恃無恐的安心,仍舊站在原地同他攀談。
  “比今天的你好。”他很少對沈寒說話是這麼厚道的。
  “如果他也把‘榮英’弄垮了,我們至少可以瓜分掉那家公司一半的市場。”沈寒微微笑著,卻掩不住臉上的心酸與悲涼。
  “都過去了,你別放心上。”他不願意承認這個惡女的心酸模樣讓他不舍,卻不由自主地輕聲哄著她。
  沈寒頓覺感動萬分,想不到這樣一個一板一眼的男人也有善體人意的一面。仔細看了看他,其實滿好看的,膚色很均勻,不出色的五官擺在一塊還挺協調的。
  他被她心無旁騖的澄澈眼眸瞧得有些不知所措,沈寒到底在看什麼?
  之後,他們漫步到展示區幫忙。一旁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並肩而來,不禁有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趙總沉穩持重,要求嚴格但不會苛求大家有什麼過人的表現;沈副總孤傲冷漠,在工作上卻從不刁難下屬。他們兩個,哪一個來都好,偏偏天不從人願。誰都曉得他們兩個一向水火不容,講沒幾句話就會醞釀出翻桌的火氣,在公司也就罷了,至少還可提供員工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在外頭吵架就很丟臉了。將帥不和,仗還能打嗎?
  結果,他們一反常態地相安無事,大家反而覺得很不習慣。
  黃昏時分,展示會終於告一段落。其間有幾個記者前來采訪,趙之愷一律讓給沈寒發言。他們這家公司算不上最受矚目,但記者們很樂意拍張美人的照片,裝點一下嚴肅的報導內容。
  累人的一仗結束後,大家匆匆收拾好東西,便做鳥獸散。只剩動作遲緩的趙之愷和沈寒被潮湧般的人群擋在後頭。
  “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今天的沈寒好像不是那麼難以親近,他也不想在和她形影不離地處了大半天後,立時回去面對一室的冷清。更何況,今天他還吻了沈寒,那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仍留駐在他心上,久久不肯散去。
  “為什麼?”沈寒天真地問著。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要請她吃飯?
  “晚飯時間到了。”他心裏很為這種答非所問的說辭汗顏,正擔心沈寒會嘲笑他生硬的藉口時,一個撼著相機的記者朝他們快步走來。
  “沈小姐,晚上方不方便幫你做篇專訪?”那位記者在工商界甚具名氣,很多富商巨賈都主動送上資料,以求他在報導中提上一筆。如今,他主動找上門來做專訪,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知要羨煞多少人。
  “對不起,我晚上有約會。”沈寒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那個慣於被捧的記者吃了這麼直接的閉門羹,委實驚訝不已,但仍好風度地說了些客套話才離去。他會成功,不是沒道理的。
  趙之愷笑笑地望著她,“你在哪里有約會?我送你去。”罷了,沈寒自不愁良夜無伴,反正他一個人也習慣了。
  “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他很笨,真的很笨!
  一瞬間,他的心上像是吹過陣陣暖柔的春風,那麼的薰人欲醉。她說的“約會”原來是指他的邀約!失而復得的滿足和喜悅溫潤了他乾涸的心湖,他很意外沈寒會答應和他吃飯。
  看著他臉上閃過了幾不可察的溫柔與深情,沈寒不禁懷疑自己看錯了眼,一股奇特的感受前仆後繼地漫過她狂野的心跳……
  “我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敲詐你的機會呢。”她畫蛇添足地解釋著自己的動機。即使再動心,也不該是這樣的男人。
  如果你願意,我不在乎被你敲詐一輩子——他勉強壓抑下不該有的癡心妄想。不過是一頓飯,與一輩子何干?
  “想去哪兒吃?”臺北市能讓她好好敲詐一頓晚餐的地方還嫌少嗎?
  沈寒神秘地笑了笑,遞給他一張名片。
  “綠色沙漠”?他連聽都沒聽過,既是沙漠,怎麼會是綠色的?管它是什麼地方,去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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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03:47:5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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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色沙漠”原來是一家PUB,鮮明的招牌位於鬧區中,占地約有五十坪,趙之愷也不曉得這樣的規模算大還是小。斬石子牆上垂著爬藤類的綠色植物,室內的燈光調得很暗——一個適合都市人頹廢的地方。
  “坐哪里?”沈寒問著四下打量的他。
  他指了指角落裏孤立的一張石桌。
  沈寒笑了。那是她慣坐的位子,大概他們兩個都有些孤僻吧。
  坐定後,服務生送來兩本印刷精美的菜單。說是菜單並不太貼切,上頭大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酒名,簡單幾樣餐點只是點綴性質。
  沈寒點了一籃洋蔥圈,趙之愷則點了一客牛肉飯。
  “喂,你要喝什麼酒?”沈寒極有興致地翻閱著菜單,來PUB怎能不喝酒。
  “我一竅不通。”他毫不避諱地坦承自己的一無所知。什麼“紅色轟炸機”、“血腥瑪莉”,怪可怕的。
  “喝‘藍色夏威夷’好不好?你待會見還要開車。”沈寒很有禮貌地建議了一種很淡的調酒。
  “好。”他錯了,她偶爾也會替別人著想。
  服務生走後,他才開口道:“生意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沈寒笑了起來。“酒吧才剛開門呢,等一下會很熱鬧的。”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想帶他到這個和他的風格顯然格格不入的地方來。
  “喔。”趙之愷靦腆地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七點半。他根本不知道酒吧營業的尖峰時段是什麼時候。
  由於客人還很少,餐點和調酒很快地送了上來。沈寒邊喝著店內的招牌調酒“綠色沙漠”,邊用手抓起籃子裏的洋蔥圈蘸番茄醬吃。
  “你晚餐吃這個?”這店該不適合拿來當正餐吃,而她卻吃得津津有味。
  沈寒看了他面前的牛肉飯一眼,搖了搖頭。“那種調理包做出來的食物比我煮的東西還難吃。”
  奇怪的女人!偏要挑一個沒有好吃東西的地方共進晚餐。可是他的肚手實在很餓,很快地把一盤牛肉飯吃得一干二淨。
  “看你在吃,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沈寒目不轉睛地支頤瞧著他,“我可不可以也點一客?”她俏皮地詢問今日的東道主。
  他開始喜歡起這個地方,因為沈寒在這兒特別可愛。他揮手招來服務生,幫她點了一客牛肉飯。這時,小型舞臺上傳來音樂聲,一個男歌手唱起一首緩調的西洋歌曲,客人也明顯地多了起來。
  沈寒把新送上的牛肉飯推到兩人中間,“我們一人吃一半,好不好?”她吃不下這麼多,而且趙之愷午飯沒吃,他的肚子豈是一客牛肉飯就打發得了?
  “好。”他們兩個都沒顧慮到衛生問題,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也不覺得這種景象有什麼曖昧。
  “喲,沈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的?”一個紮著馬尾的男人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邊,一隻手親熱地搭上她的肩膀,嘴角則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研究起這對狀甚親密的男女。
  “光顧你的生意啊。”沈寒被他不懷好意的眼光點醒,狼狽地瞪著他。
  “從來沒見過你帶男人來這裏耶。”老闆無視于她警告的眼神,怪聲怪氣地嚷著。
  “他是我上司。”她很嚴肅地解釋著,怕趙之愷會氣別人把他們誤會為一對。
  “只是這樣嗎?”老闆挑著訕笑的眉,依舊不肯善罷甘休。
  “我們分得很清楚的。”在一旁一語不發的趙之愷突然插了一句話。
  他的回答讓老闆很滿意,別有深意地對著沈寒掀了掀眼皮,樂不可支地去招呼別的客人。
  這句話聽起來好耳熟。
  “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哪有什麼要分清楚的?傑臨去前那副了然於胸的表情教她頓感絕望,這下子,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對約瑟夫不是這麼說的嗎?”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寒的心眼也僅止於這個地步,老實說,沒什麼殺傷力。
  “你怎麼知道?”她大聲叫了出來,好在PUB本來就不是一個安靜的場所。
  “我辦公室的電腦可以監看會議室。”她以為他放心讓她和一隻流著口水的色狼打交道嗎?那天,看她一臉得意地誑騙約瑟夫和他的關系匪淺,明知她打的是什麼算盤,他就是生不起氣。
  天啊!他什麼時候裝的設備?沈寒臉紅心跳地撇過頭,為自己曾說過的厚顏無恥的話默哀。
  “喂,你沒帶別的男人來過這裏?”幽暗的光線、慵懶的音樂,真的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他很直接地想確定老闆那句教他心旌動搖的話。
  沈寒很清楚他想問的是什麼。“他喜歡安靜、有情調的地方。”女人在鮮花、香檳圍繞下,很難確保腦子不變笨。也是到了分手後,她才驚覺陷於愛情中的自己遷就他太多了。
  其實酒吧並不吵啊,而且可以不用壓低聲音說話,即使不是很美味的食物,吃起來也覺得自在。陷身於昏暗、偏僻的角落還讓他格外有安全感,或者是因他對生活一向沒什麼特別要求才會這麼想吧。
  舞臺上的歌手應客人點歌,唱起一首熱情洋溢的義大利情歌。吧台裏,紮馬尾的老闆和一個瘦削的酒保隨著樂聲,手腳很不安分地互相調情,教趙之愷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後,便停駐了目光。
  “喂,”沈寒伸出了纖纖素手遮在他眼前,“這樣子看別人很不禮貌。”
  “對不起。”他移開視線,自知理虧。
  “跟我說對不起幹嘛?”沈寒沒好氣地放下手。
  “難怪你們像哥兒們。”趙之愷若有所悟地發表心得。他剛剛看到老闆把手搭在沈寒肩上,只覺得很自然,並沒有什麼嫉妒或不舒服的情緒。
  “錯了!”沈寒神秘地眨了眨眼,“我們是姊妹淘。”傑比起阿奇,是比較女性化的一個。
  “喔。”他好一會兒才弄懂她的話。
  “你會不會不喜歡同性戀的人?”她低頭攪著玻璃杯裏的綠色液體,隨口問著。
  “不會啊,他們看起來很幸福。”那一對情侶的眼中似乎只容得下對方,他心裏還挺羡慕的。
  沈寒為他的答案感到錯愕,這好像不是一個生性保守的男人會說的話。以前有一次,她和韓樹誡上餐廳吃飯,正巧遇到傑和阿奇去用餐,她很開心地和他們打招呼,韓樹誠的態度卻很冷淡。
  “他們是同性戀?”她記得那時他一臉鄙夷地問,仿佛怕沾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你對同性戀有偏見?!”她馬上動氣了。傑和阿奇都是她的好朋友,她討厭看到別人歧視他們。
  “也不是啦。”韓樹誠很會察言觀色,立時轉了口風,“我只是不能想像世界上有你這麼誘人的美女,怎麼會有男人喜歡的是男人?”
  戀愛中的女人多麼盲目!當時她絲毫不疑有他地舒綻了輕皺的蛾眉。聰明一世的她,怎會糊塗一時?
  “沈寒,上臺唱一首吧。”傑在她心事重重時,突然繞到她身邊,嚇了她一跳。
  “你會唱歌?”趙之愷驚詫地看向她。她歌藝好到可以上臺?
  “沈寒,為了這句話,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上去唱。”傑一副責怪趙之愷不識貨的口氣,只盼能激她開嗓。
  “好久沒唱了。”她慵懶地歎了口氣。
  “哎唷,沈小姐,奶就賞我們個恩典吧。”傑哀叫地用手肘撞了撞趙之愷,暗示他幫腔。
  他是很想聽聽她的歌聲,可是要他怎麼說呢?
  臺上的歌手一曲暫歇,傑揮揮手示意他下臺,半拉半推地將沈寒送上臺。台下幾個時常光臨的老主顧見了沈寒,迷蒙於煙酒中的眼眸俱是一亮,忙不迭地豉掌叫好。
  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各位,今天難得沈小姐大駕光臨,來來來,開放一個點歌的機會,看看誰三生有幸啊?”傑拿起麥克風大肆吹擂一番,惹得沈寒怒目相視,她才沒把握剛好會唱客人點的歌呢。
  由於俊俏的老闆活力四射的推銷,台下頓時活絡了起來,一隻只手紛紛在空中舉起。沈寒點了一位獨坐的長發女子。
  “Becauseyoulovedme。”那位女子的嗓音低啞,桌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蒂,顯然是個傷心人。
  沈寒點了點頭。這首歌在她於芝加哥念書時,橫掃排行榜達數月之久,略略含悲的旋律傳唱在大街小巷,渲染出一片愁滋味。
  阿奇放下調酒的工作,向先前的歌手借了吉他,自動自發地上臺幫沈寒伴奏。沈寒不會彈吉他,他曾興致勃勃地想教她,她卻敬謝不敏,只為了怕一雙柔荑負荷不住。很可笑的理由,阿奇從此成了她的專屬搭檔。
  她清亮的聲音幽幽地唱起席捲全球的暢銷曲,宛如一個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正在大家眼前上演……
  “不錯吧。”傑坐在沈寒的位子上,與有榮焉地問。
  臺上全神投入的她,聲音裏多了一股歷練後的蒼涼,比起幾年前更適合詮釋這樣的曲子。PUB裏的客人不復喧鬧,出神地靜靜聆聽著;而那位點歌的女子已是眼角噙淚,泫然欲泣。
  “嗯。”他沒什麼所謂的音樂素養,只是單純地覺得她的歌聲很動聽。
  “你知道嗎?”傑和趙之愷素昧平生,卻自然而然地和他聊起沈寒。“幾年前有一天,有位歌手蹺班,沈寒也沒准備,便被我和阿奇架著上臺唱了一個晚上。”他的神色因回想起過往而變得溫柔,撚熄了手上的煙輕笑著,“隔天就有人捧了大把鮮花來店裏等著聽歌。結果,那天的客人一知道沈寒只是臨時客串,馬上逼我去聘她來駐唱。沈寒哪有那個時間?於是,可憐的我成了眾矢之的,被抱怨得耳朵差點長繭。更誇張的是,一個在唱片界頗享盛名的製作人還費盡心機地想要簽下她呢。”
  “後來呢?”像沈寒這樣才貌兼具,想不紅都難。
  “沈寒說她不想笑給不喜歡的人看。”傑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可以肯定的,她不喜歡的人是比別人多上一些。
  這樣的女人難怪處處難與人妥協!趙之愷心中一動,抬眼朝舞臺上的沈寒望去,深凝的目光恰好觸著了她的,她遠遠地朝著他嫣然一笑。
  他不禁愣住了。悠揚的樂聲更肆無忌憚地釋放著蝕骨銷魂的魅惑,變本加厲地侵佔著他逐漸沉淪的心……為什麼?為什麼她偏選在這一刻對著他笑?
  瞭解她愈多,他就愈難按捺住潛伏在心底對她不尋常的情愫。她對他發怒、對他淺笑、對他說起自己青澀的過去……然而,這都只是她無心的撥動,她根本不知道他對她的心。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像對沈寒這般,有那麼多難以自己的情緒。
  而她永遠也不會懂。
  沈寒收了最後一個音,趁大家深陷的思緒尚未恢復,沒來得及喊“安可”前,一溜煙地跑回角落裏的位子。
  “謝啦!”傑拍了拍她的肩,起身將座位歸還,重回工作崗位去處理店內的大小事宜。他得留點時間、留點空間給人家小倆口培善感情。
  “還可以吧?!”她氣息未穩,得意的問句沒一絲謙遜,擺明瞭在博君贊美。
  “比席琳狄翁差一點。”他笑了,就是不想順她的意、正面承認她唱得好。
  沈寒氣得不理他。她要有那麼完美的歌喉,早就揚名國際了,還需要待在公司看他臉色嗎?哼!他還知道這首歌是CelineDion唱的,真難得呀!連這麼好發音的名字都得譯成中文講,令人好生佩服。
  石桌上的杯盤早已見底,兩個人坐著也甚少交談,氣氛卻是怡人的自在與融洽,讓他們都沒有想走的念頭。
  此時,一個很年輕的服務生不經老闆指示,就送上了一大籃爆米花,說是要請他們的。
  “這家店的服務真不錯。”趙之愷真心地稱贊著。
  沈寒白了他一眼,“你少傻了!他是存心讓你吃到口渴,好再點酒喝。”這種伎倆也只能誑騙他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傢伙了。服務生八成看他們吃完東西、喝完酒,久久都沒有動靜,是以送上一籃爆米花,提醒他們別白白坐著,趕快加緊消費。傑手下的工讀生真是訓練有素啊!
  “是嗎?”好像有點道理。
  “我說的當然不會有錯。”她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式,看得他暗暗覺得好笑。“每一行做生意的手法不同嘛,不過賣酒可比我們賣那些科技產品好賺多了。”她有些感慨。
  她的“我們”說得順理成章兼同仇敵愾,直把他好不容易歸位的心神又勾引得亂七八糟。
  “那你要不要再點杯酒?”沈寒對這個花花世界的瞭解比他多出許多,在她眼中,他一定土得不知如何形容吧?
  沉醉不如時的沈寒被服務生的舉措推回了現實,她看了看表,才發現已經快十點半了。明天還要上班呢,她晚睡是無所謂,但不好意思拉著一個奉公守法的良民墮落夜生活。
  “好晚了,可不可以送我回家了?”她掙紮著拒絕了再多坐一會兒的誘惑。
  “好。”他略感失望地拿起桌上的帳單到櫃檯付帳,告別這個夜晚委實讓人依依不捨。
  一個美麗的夜晚所費並不多,他正打算付現時,傑伸手就把會計小姐手中的帳單給揉了。
  “今晚我請客。”沈寒這一次的男人看起來比上回好多了。
  “不行!”沈寒很沒氣質地嚷著。奇怪,傑明明很小氣的。
  “好歹你也是這家店的股東,‘偶爾’吃吃免錢的也是應該的嘛。”不收她錢還不爽?怪哉!
  “今天又不是我付帳。”說得冠冕堂皇!只有今天一次不收費,他就說成她偶爾吃免錢?這個虧她絕對不吃。
  “我就是不收,你能怎樣?有本事你來顧店啊!”傑自恃勞苦功高,吊兒郎當地挑釁沈寒。
  “阿奇!”她只好轉頭向他的親密愛人求援。
  阿奇苦笑著聳聳肩,這個忙,恕不相幫。剛剛傑指了那個男人給他看,他們一致認為沈寒的眼光突飛猛進。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杵在這兒礙著我做生意。晚上不是還有‘節目’嗎?快去,快去。”傑一古腦兒地推著他們出門,奸笑著向沈寒揮手道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你還安排了什麼節目?”趙之愷疑惑地問道。她不是才要他送她回家的嗎?
  沈寒漲紅了一張俏臉。好在天色黝暗,且有習習夜風為她發熱的臉頰降溫,要不然她一定會沖進店裏劈傑一掌以泄憤。趙之愷這個超級呆頭鵝,聽不出傑的話暗藏著無邊春色嗎?
  “沒有。”她只能屏氣凝神,迅速地否認。解釋這個太羞人了,她可擔不起污染純情男子的罪名啊!
  “原來你也是老闆,難怪你什麼都懂。”
  噢,他今晚怎麼變得那麼笨?她說的那些話哪有什麼深奧的大道理,幾乎每個都市人都懂吧?!
  “唉!本來想說敲你一頓,年底還能多分些紅的,誰知打錯了算盤。”人情是傑在做,她卻得付上一部分的帳。
  “我……我可以下次再請你。”他口拙了起來,神色赧然。
  “看看棉,我那麼忙。”和他吃飯其實出乎她預料的愉快,可是她依舊放不下身段,偏要擺擺架子。
  “或者我把錢付給你?”錢全部落入她的口袋,豈不比她打的算盤更精?
  沈寒扯動了一個虛假的甜美,“你很殺風景耶。”花前月下,他非得這麼沒情調嗎?還是他不想再和她出來虛度光陰?說不定他今晚原本只打算花半小時,和她隨便吃些東西、速戰速決的。
  靜夜的星子在朗朗晴空中眨呀眨的,若有所思的兩人坐上了車,揚長而去。
  良辰美景易逝,他們誰也沒把握一個晚上的甜蜜共餐能帶來日後的和平相處,但至少是個回憶,是個令人難忘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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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03:48: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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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業區的中午時分,各間餐廳裏是人潮洶湧,想找到位子坐下來輕松吃頓飯,還得靠運氣。
  “別看了,這家店只剩下我對面有空位。”趙之愷從他的午餐中抬起頭,淡然的口吻中隱隱含著嘲諷。方才見羅映雪點了餐後,左顧右盼地徘徊又徘徊,怒視著慢條斯理用餐的無辜人們,就是不敢在他對面落坐。
  自從上次開會得罪趙總後,羅映雪便費盡心機地避開每一個可能和他單獨碰面的機會。在公司,她都能僥幸地不與他碰頭,怎麼出來吃頓午餐反而躲不過?更糟的是,今天沒有沈寒給她撐腰!天啊,她能不能不吃?
  現在掉頭就走,恐怕會得罪他更深。唉!
  於是,她只好乖巧文靜地坐了下來,暗暗祈禱趙總趕快吃完閃人,千萬別和她搭話。
  “沈寒沒跟你來?”據他觀察,她們兩個一向是共進午餐的。
  老天!“沈寒”兩字由他嘴裏吐出,簡直成了“仇恨”的代名詞嘛。羅映雪渾身發麻,再美味的食物也讓她舉箸無力了。
  “她正在傳真一份海外文件,我等一下會買午餐回去給她吃。”她正襟危坐,不敢絲毫怠慢地回答了趙總的問題。
  少不更事的丫頭,比起沈寒更不濟事。瞧她戒慎恐懼的樣子,他又不是辦案的法官。
  “你請她去凱悅吃了?”拿自己多她數年的歷練,趙之愷不動聲色地想從她嘴中套知沈寒的事,遊刃有餘卻不免有以大欺小的罪惡感。
  羅映雪當場被一匙溫熱的濃湯嗆著,慘的是她連咳個幾聲都不敢,一張臉難過地漲成了紫紅色。
  完了,完了!趙總舊事重提且直指問題核心,不友善的口氣預告著他清算她的決心。
  “沒有。沈學姊知道我正在付房屋貸款,才捨不得讓我破費呢。”講到這兒,她一掃臉上的陰霾,眉飛色舞了起來,沈寒網開一面讓她省下好多錢。“嘿嘿,我一碗魯肉飯就把她給打發了。”
  話說完,她不禁驚呼著掩住口,自己的態度實在太不端莊了。
  趙之愷低聲輕笑,沒教羅映雪發覺。有時候,人緣好可能代表處事沒原則;沈寒得罪的人不少,朋友或許不多,但身為她的朋友一定很幸福。
  “你不用這麼怕我,我真的沒生你的氣。事實上,你的表現很優秀。”
  趙總應該不是那種會故意說反話的奸詐小人吧?羅映雪稍稍寬了心,對他的贊賞卻有點不好意思,忍不住抬出了沈寒,“其實,沈學姊才厲害呢。”
  “是嗎?看不太出來。”他存心誘羅映雪多說些沈寒的事,果然奏效。
  “你知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不等趙總搖頭,她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大二時,工數是我們的必修科目。我那一陣子蹺了太多課,根本不知道要期中考,當天還遲到了半個鐘頭。一到教室,看到一大堆人低頭猛寫考卷,再看到教授一臉‘當定你了’的得意表情,我差點就暈倒。結果,坐我隔壁的一個陌生女生大概發現了我的絕望,主動抄了一張答案給我,我一題都不會,所以也不管答案對不對就照著抄。隔周考卷一發下來,同學們都崇拜死我了,因為我遲到了那麼久,居然還從那位殺手級教授手中拿了滿分。而那位心地善良的女生,就是我最最崇拜的沈學姊了。”
  原來她們的友誼是從作弊開始的,實在稱不上光明磊落。
  “後來,我就覺得奇怪啦,像沈學姊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來重修呢?經過我多方打探,才曉得沈學姊上了大學後,經常到她爸爸的公司見習,有一次上課時太累,大大方方地就趴在桌上睡覺。那個教授很生氣,故意刁難她,要她重述他剛才的上課內容。因為那位教授的課有一本留傳數代的筆記,號稱本系的鎮系之寶,沈學姊事先預習過,所以條理井然地背了一大段。可惜,她多背了一個教授還沒講到的章節,連他精心安排的笑話都先幫他說了。那個教授惱羞成怒,揚言她不當眾道歉就死當。沈學姊當然不可能對那種沒水準的傢伙道歉,據說她當場就走人。”沈寒的事述聽在她耳裏簡直是傳奇,害她小小的心靈為之神往不已,千方百計也要纏上她做朋友。
  “難怪你們感情那麼好。”患難之情,自是歷久彌新。想到沈寒曾經很孩子氣地向他道歉過一次,他心裏突然湧上了一陣悸動。
  “對啊!”羅映雪很開心地點頭,努力想扭轉趙總對沈寒的偏見,“其實沈學姊人很好的。你別看她和你的柯秘書水火不容,前一陣子柯秘書生病請假的時候,都是沈學姊在幫她的盆栽澆水。”盆栽有那種主人已經很可憐了,我怎麼忍心讓它和它那該死的主人一起下地獄——雖然沈寒是這麼說的。
  羅映雪的話,少說要打個八折來聽。他心知肚明。
  “上回我和她去參加科技展的時候,遇到了韓樹誠……”他語氣一頓,等著讓羅映雪接話。沈寒啊沈寒,你哪一天被羅映雪賣了,恐怕還會幫著數鈔票呢。
  “喔。”羅映雪神色一黯,“那個混帳虧空了大筆公款都沒有留下罪證,聽說現在又釣上了王老闆的女兒。”
  “聽你形容,沈寒不是冰雪聰明嗎?”
  “她當然是!”羅映雪激動了起來。“只不過韓樹誠長得高大英俊,又懂得討女孩子歡心。”
  當年,沈寒心碎欲絕時,公司裏那些暗戀韓樹誠的女人們不知有多興奮,紛紛義正辭嚴地譴責沈寒隨便、沒大腦,罵也沒罵罪魁禍首一句。這樣子的女人要跟別人談什麼女權?!不如去撞牆死一死,看看自己下輩子能不能投胎做男人比較快。
  “她這麼膚淺?”
  “你不能這麼說她!”羅映雪一派的護主心切,“韓樹誡正好挑上了沈學姊最想談戀愛的時候嘛。她在大學時,功課頂尖、注重打扮又開車上學,哪有男同學敢追她?她朋友也不多,總是不免寂寞。”
  “她不像是不甘寂寞的人。”趙之愷的立場讓羅映雪一頭霧水,搞不清楚他到底對這件事持何種態度。
  “沈學姊本來有些猶豫的,我……”想起從前就讓她感到罪孽深重,她不知幫韓樹誠說了多少好話。
  “她沒有怪你。”趙之愷語帶安慰。
  羅映雪抬起低垂的眼皮看了他一眼,真要說冰雪聰明,趙總絲毫不遜色。“就是這樣,我更覺得對不起沈學姊,出了事後都不敢跟她說話。反而是沈學姊出國前一天還找我去吃飯,她說我那副樣子讓她比被騙財騙色更難過,還抱怨我都沒有安慰她。我……我那時候就決定了,這輩子要是沒看到她有一個好歸宿,我絕對不談戀愛。”
  她好像不該講那麼多沈寒的事給趙總聽,偏偏是在口舌不受控制好一陣子後才有此體悟。看著對面的男人不置可否,默不作聲地啜飲著咖啡,深邃的目光時而投向窗外的某處,很顯然地是在等她用完餐,羅映雪趕緊低頭把自己的午餐吃完,不想再去揣摩一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的心意。
  “可以走了嗎?”趙之愷很禮貌地征詢羅映雪的意見,順手拿走了她的帳單。
  “嗯。”她只能慌亂地點頭,跟在他身後到櫃檯付帳。
  “沈寒吃什麼?”趙之愷回過頭問羅映雪。
  “雞腿飯。”她一答完,便聽到趙總吩咐老闆要外帶一客雞腿飯,並掏出一張千元大鈔付了帳。她趕忙打開皮夾,把自己和沈寒吃的錢遞給他。
  “不用了,算是我對你的精神賠償。”他拿起櫃檯上打包好的雞腿飯,交到羅映雪手上,微笑著朝外走去。謝謝心無城府的羅小姐告訴他沈寒不為人知的那份體貼。
  羅映雪沒想到會被看來不苟言笑的趙總奚落,霎時漲紅了小臉。誰教她自小雖是凶婆娘一個,膽子卻奇小無比,標准的欺善怕惡。
  回到了辦公室,肚子大鬧空城計的沈寒已等在她的位子上。
  “你終於回來了。”沈寒一見羅映雪,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迎上前去,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塑膠提袋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錢等一會兒再給你。”她得先安撫頻頻抗議的胃腸。
  “不用了,趙總請的客。”
  “啊?”沈寒愣愣地回過頭,驚詫的表情讓羅映雪笑了出來。
  趙之愷請她?怎麼請得一聲不吭的?此刻,他正在對柯秘書交代事情,過去說聲“謝謝”似乎挺奇怪的。她聳了聳肩,沉吟著走回辨公室。
  趙之愷站在柯虹穎旁邊,從文件夾中抬起頭打量遠處那一抹纖瘦的身影,不自覺地揚起唇角,她終於又穿上那套衣服了。
  上回見她一屁股就任性地往人行道上坐下,可是今天看來,褲子還是嶄新似的潔白,一定費了不少工夫刷洗。當然,依沈寒的作風,這項艱巨的工程八成是由洗衣店代勞。
  柯虹穎正待請示一個簡報上的問題,卻發現上司的心神早已飄然遠去。她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怎麼可能?趙總居然一直盯著沈寒圓挺的臀部瞧?
  這……這怎麼行?她絕對不能讓他們兩個有在一起的機會!
  ***
  衣香鬢影的財經晚宴中,有一對俊男美女的組合格外吸引在場人士的目光。男主角高大英俊,舉手投足間流露著成熟、自信的魅力;他身畔的女人性感冷艷,絕俗的瓜子臉蛋卻透著不耐煩的神色。然而,最惹人注目的不是他們的出色外表而是他們的身分,那位男士早已使君有婦,卻帶著不明美女出席盛宴。
  “張子揚!”西裝筆挺的宴會主人喚住了那位元備受矚目的男士,吃力地穿過重重人牆,很不客氣地數落起來,“小靜才剛懷孕,你就不安於室了?!還帶著……出入公開場合?”張子揚不是疼老婆疼到骨子裏了嗎?枉費他們家青青還對他的改邪歸正贊不絕口,屢次要他見賢思齊,誰知他模範先生當沒多久就故態複萌。
  “看你風評多差!”張子揚的女伴白了他一眼,聲色俱厲,完全沒摻雜一絲嬌嗔的成分,倒教主人吃了一驚。
  難道是沈靜太過溫柔婉約,以致張子揚胃口丕變,非要找顆炸彈虐待自己?
  張子揚對好友的誤會,很有風度地一笑置之。“她是小靜的妹妹,現在在自家的公司工作,我帶她出來認識一下政經界的朋友。”
  做生意,廣結善緣才能備不時之需,這一點無疑是沈寒的致命傷。而且,她今年也二十六了,趁這個機會結識一些優秀的男士,或許可減去她的暴戾之氣。
  要不是姊姊半哄半求,加上她覺得有必要幫懷孕的姊姊盯緊她前科累累的花心老公,她才不會有興趣來看一大堆人虛偽地打躬作揖呢。
  宴會主人陳其佑聽了張子揚的解釋,馬上緩了臉色,打量起沈寒,“長得和小靜不太像,不過一樣漂亮。”江山代有美女出,能領風騷多少年就要各憑本事了。
  今天的宴會名目上是慶祝他和夫人結縭五年,天曉得結婚五周年有什麼好慶祝的?最主要的使命還不是為投身黨國選舉的丈人固票,順道討太座的歡心。
  “表哥,你在這裏啊。”一個操著洋腔國語的男子滿臉帶笑地加入他們的談話,一雙眼毫不掩飾地沖著沈寒放電,“這位是?”
  陳其佑苦笑了一聲。他這個表弟雖稱得上一表人才,偏生有些好高騖遠,一向最愛“個性美女”。沈寒話也不回一句,擺明瞭給他釘子碰,只怕更激起他非追到手不可的決心。
  張子揚無奈地擔當了小姨子的無禮,“她叫沈寒,是我太太的妹妹。”天啊,他何必自討苦吃?待在家裏幫老婆捶背,也比在這裏幫沈寒收拾爛攤子輕鬆快意多了。
  “幸會了。我叫萬康成,你可以叫我charles,我剛從英國牛津大學修完經濟學位回國。”他殷勤地伸出手,沈寒卻任著姊夫使盡眼色也不肯和他握手。
  無聊男子!初次見面就忙不迭地炫耀自己出身名校,有錢人的子弟什麼學校進不了?看他的樣子就像是草包一個。
  萬康成不以為意地收回手。“對不起,我在國外多年,忘了中國女子較為矜持,真是唐突佳人了。”
  媽的!她真想一句粗話罵出口,教他看看何謂中國女子的矜持。他的話一點內涵都沒有,每一句都惡心得教人受不了。
  “不知沈小姐在心裏高就?”他對沈寒的不友善不以為杵,根據他的經驗,這種女人一旦墜入情網,爆發力才是驚人呢。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眼前的大美人為他癡狂的模樣了。
  “我在‘永昌電子’工作,如果萬先生找不到工作,我們公司倒是很缺基層員工。”哼!這種不思長進的男人,應該讓他去看看趙之愷是怎麼拼命工作的。
  張子揚徹底地投降了。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咄咄逼人。萬家小開何愁找不到工作?好在他沒當真介紹男朋友給她,否則他的朋友豈不是被她得罪光?這位萬先生也不過尚缺人情世故的磨練,有些自以為是,她非得削盡人家的顏面嗎?
  “原來是位獨當一面的時代女性,我倒想代家父挖角呢。”男人啊,說什麼也禁不起被看扁,他趕素抬出殷實的家業做為追求佳人的後盾。
  “沈小姐是接掌自家的公司,往後你們也許會有合作的機會。”陳其佑趕忙打圓場。沈寒看來已耗盡耐性,隨時准備翻臉。
  “我們絕對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萬康成志得意滿,一語雙關地放了話。
  沈寒再也無法忍耐下去,她和他簡直話不投機到了極點!這種男人連和她吵架都嫌不夠格。她恨恨地撇下張子揚,自個兒走到食物區吃將起來。
  ***
  “啊!”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沈寒整個人摔倒在地。她穿著一貫偏愛的及膝窄裙,是以雙腿並沒有太大的應變空間,硬生生地重擊上冷硬的大理石地板。
  “你……你這個莽夫!”她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掙紮地想站起來卻又力不從心。最教人心疼的是散落一地的拼圖碎塊,這幅她嘔心瀝血的藝術傑作是要送給小勻做為生日禮物的,她正想趁午休時分大家外出用餐之際,把好不容易才完成的拼圖拿到車子裏,誰知道……
  足足七百五十片拼圖,全毀於眼前這個粗心又粗壯的男人!一想到重建工程,就讓她頭痛欲裂。
  趙之愷站在沈寒辦公室外欲敲門時,冷不防被打開木質大門的她一頭撞上,還來不及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挨了一頓好罵。他雖然心生不平,還是彎下身想拉她起來。一身狠狽的沈寒餘怒未消地甩開他伸過來的手,幾近歇斯底里地下了逐客令。
  莫名其妙的女人,把拼圖帶到辦公室玩,而且明明是她自己撞上他的,他可不是銅牆鐵壁,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她沒有悔意也罷了,居然還凶成那副德行?
  他悻悻然地一走了之,原本想和她商量的公事,他決定自個兒作主。沈寒從來不是個溫柔可人的小女子,徒然辜負了與生俱來的嬌美容顏。
  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女人。
  到了下班時間,趙之愷正打算回家時,卻看到副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框下緣透出一片光暈。公司裏早已空無一人了,沈寒一個人留下來加班?最近可沒有什麼勞心費神的case。
  或許是中午受了氣,他門也沒敲就轉動門把,想要一探究竟。
  只見沈寒背對著大門,雙腿並攏側坐在地上,彎著背脊將一片片的拼圖歸位。即使只對著她的背影,他都可以感受到她每一次下手前的沉吟與用心。拼圖真的那麼好玩嗎?
  他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仿佛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要不要我幫忙?”
  沈寒遲緩地抬起側臉瞪他,卻看到他一臉誠摯,態度不禁軟化下來。
  “本來就應該是你把拼圖拼好賠我!”她邊罵邊挪開一個位子讓他坐下。
  趙之愷說不上來心頭的感覺,興沖沖地挑了一片拼圖,往一個個的缺痕上試著,希望能盡快找到正確的位置。
  沈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蔑地盯著他瞧,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喂,你怎麼那麼笨?你不會先找有一邊是直線的從邊緣拼起嗎?”
  “我沒玩過拼圖。”他神色赧然,理直氣壯地試著為自己辯解。
  沈寒白了他一眼,“人笨就不要找藉口!我第一次玩拼圖時,就懂得這個道理了。”她玩拼圖的歷史要追溯至幼稚園時代,在她看來,這種雕蟲小技,無師就可自通。
  趙之愷被她指責得很難為情,正遲疑地縮回手時,她又凶巴巴地開口了,“你到底要不要學?”
  唉!她八成是長期處於被指導甚或是被指揮的地位,哀怨了很久,所以今天不一展身手就覺得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可以教你啊。”人家也沒說要學,她就很主動地拿起旁邊的一幀照片,滔滔不絕地解說起來,“你看,這是我妹的照片,這幅拼圖是請照相館特製的。你要照著每一片拼圖的大小、顏色和形狀來判斷位置……”
  說著,她熱心地示範起來,早忘了上一次這麼沒心機地和別人相處是多久以前的事。趙之愷小心翼翼地拼著,卻還是抓不著竅門,畢竟沈寒那些“秘訣”有說跟沒說是差不多的。好在她沒有再挑剔他緩慢的進度,兩個人還聊了起來。
  “羅小姐是不是有人追了?”他想起了羅映雪許下關于沈寒沒找到好對象,她就不談戀愛的誓言;沈寒八成一無所知。
  沈寒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對她有意思?”
  映雪是個好女孩,會喜歡她的男人有好眼光。趙之愷的人品還算可以,配映雪應該很合適……她該為映雪高興的,但為什麼心裏會有股莫名的酸楚?
  “沒有!”他心急地否認的樣子像是遭受了什麼不白之冤。“我看她桌上每天都插了一大束花,好像有人追得很勤。”
  沈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些花是對她窮追不舍的萬康成送的,她一看就不免回想起他那副惹人厭的嘴臉,乾脆做個順水人情,滿足一下老嚷著要提高自己身價的映雪的虛榮心,果然有人注意到了。
  “笑什麼?”他感染了她的愉悅,傻傻地問著。和她談話像對著老朋友一般自在。
  “沒事。”她斂起笑顏,佯裝正經地說:“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會追映雪。你想追她的話,可以先巴結我。”映雪遲遲未交男友,真令人擔心,若是為了工作而耽誤佳期,實在很不划算。一份死薪水有什麼好留戀的?
  “我沒有。而且,她很怕我。”沈寒的大方讓他很不是滋味,她幹嘛老愛把他和別的女人湊在一起?
  “誰教你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我可是警告你喔,映雪的膽子很小,你要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就沖著我來,千萬別去嚇她。”
  “那你為什麼不怕我?”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可以被形容為“凶神惡煞”。
  “因為……”她只是隨口損他幾句,這會兒不禁結巴起來,“……因為我比較有正義感。”這麼說也不為過吧?
  她以為她在打擊犯罪嗎?看著她靈巧的小手不停地動作著,他真希望眼前的拼圖切割得更加支離破碎,好讓他們多消磨些時候。
  沈寒由於有了拼過一次的經驗,再加上身邊的助手雖稱不上“得力”,多少也有點用處,因此很快地將整幅拼圖完成。她放下最後一片拼圖時,開心地舒展著雙臂對趙之愷說:“今天是我妹生日,她收到這份禮物一定會很感動。”她也是為了要給小勻驚喜,才把拼圖拿到辦公室來拼。
  “真幸福。”他落寞的口氣裏滿是欣羡之意。
  沒想到她覺得平凡至極的東西,竟是有人怎生企盼也得不到的。瞬間閃過心頭的悸動讓沈寒充滿義氣地開口允諾,“你生日時,我也送一幅給你好了。”
  “我從不慶祝生日。”像他這樣一出生就被扔在育幼院門口的人,根本不曉得自己生於何月何日。
  那她們一票一到生日就呼朋引伴、大肆慶祝的姊妹、朋友們,算不算罪大惡極?
  “身分證上總有個日子吧?!不過就是慶祝自己又大了一歲,哪一天不重要嘛。”這時候,她倒像個善體人意的大姊姊,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心靈受創的小弟弟。
  他羞澀一笑。“別送我的人像拼圖,我長得不好看。”他准是被沈寒三不五時的譏嘲洗腦了。不過,他也沒興趣在家裏擺一幅自己的人像天天瞧,怪難為情的。
  “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沈寒挑著秀氣的眉,驚訝地嚷嚷。“那我送你一幅沈大美女的拼圖。”
  “不好吧?”他猶疑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你姊姊都結婚了,或許張子揚會不高興。”
  沈寒的笑顏頓時僵住,氣呼呼地轉頭瞪他,“我說的沈大美女是我啦!”
  他愣了一會兒,隨即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訴說著純然的喜悅。他好喜歡好喜歡此時此刻的沈寒。
  他的表情看傻了沈寒,他長得一點都不難看嘛。突來的體認讓她的心在片刻間慌亂無措,只能呆呆地與他對視。
  多麼近的距離!多麼動人心弦的一刻!他在一片沉寂中欺身吻上了她的櫻唇,不復上回的粗魯、霸氣,每一次的輾轉烙印都帶著溫柔且慎重的試探。她僵挺著微顫的身子,沒有任何反抗,明亮的雙眸也知情識趣地閉了起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別說與他唇舌交纏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了。他情難自禁地愛撫著她吹彈得破的粉嫩臉頰,厚實的大掌順勢而下,滑進了她的衣襟,沉醉在大片冰肌玉膚的美好觸感中。
  “啊!”沈寒猛地驚喘出聲,推開了面前的男人,緊揪住略敞的衣襟。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就紅著一張臉奪門而出。
  她到底怎麼了?他每一個動作都留給她拒絕的餘地了,為什麼她會傻得任他予取予求?
  可悲哪沈寒,你輸得有多徹底!
  趙之愷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做過的事——他竟然撫上了她誘人的胸部!一瞬間的意亂情迷是不是讓她覺得很難堪?
  再怎麼說他都不該占她便直的,更何況她今天是好心教他玩拼圖,卻落了個“引狼入室”的局面。
  天啊!他該去哪兒找回失落已久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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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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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沒送我生日禮物?”沈勻在自家大宅,叉著腰質問遲歸的沈寒。
  “就告訴你是放在辦公室忘了帶回來嘛!明天送還不是一樣。”沈寒心虛地回著話,腦子裏不停重映著稍早於辦公室上演的旖旎畫面——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很隨便的女人,可以任他上下其手嗎?
  “當然不一樣!你難道不懂生日禮物這回事,精神意義大於實質意義嗎?”人家大姊多有心,送了她一件MichaelJordan親筆簽名的公牛隊限量發行T恤,真把她給樂壞了。
  “既然你都說精神意義大於實質意義,那我人到了就好,禮物不是那麼重要嘛!”沈寒雖然心神俱疲,口齒卻犀利依舊。
  沈勻狠狠白了她一眼,“人到了就好”是主人的客套話吧?!二姊有夠厚顏無恥的。
  “好啦,好啦!難得我們三姊妹聚聚,你們就別吵了。”沈靜將烤箱裏的蛋糕和小西點擺上舖著白色桌巾的方桌,溫柔地勸著兩個妹妹。她低頭拍了拍微隆的肚皮,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別給我的寶貝兒子做壞榜樣啊。”
  “這句話應該是說給張子揚聽的吧?”沈寒不客氣地挪揄著不被允許出席這個純女性聚會的姊夫。
  “還說呢!子揚說你個性暴躁,上回去參加宴會時很不給他面子。”小寒的脾氣不收斂點,會很吃虧的。
  “大姊,說老實話,張子揚在那堆有錢的公子哥兒中算是才貌兼具,有些人一看就是好吃懶做、不事生產的廢物,根本讓你連罵個幾句都嫌累。”
  沈靜聽了她對子揚的贊美,笑著拉她坐下,“我幫他向你說聲謝啦。”
  此時,惱人的門鈴聲打斷了一室的溫馨與和諧。沈勻皺了皺眉,自動自發地跑去開門,她明明沒有邀請別人呀。
  “趙大哥?!”門一開,站在眼前的竟是趙之愷,害她嚇了好大一跳。她美麗的大眼睛在瞄到他手上的拼圖時亮了起來,“我的生日禮物嗎?”
  “嗯。”他點了點頭,不能免俗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沈勻高興地硬拉著他進門坐坐,一點也沒發覺沈寒的臉色在看到趙之愷的一剎那垮了下來。他來幹什麼?
  “喂,你們看,趙大哥送我的拼圖耶!這是我今年收到最棒的生日禮物了。”沈勻大聲地炫耀著,手上的動作卻很輕柔,小心翼翼地把拼圖捧到矮櫃上擱著,怕一不小心弄翻了趙大哥的心血結晶。明天,她就要去買個框把拼圖裱起來。
  趙之愷聽了她的話,一下子變得坐立難安。他和沈勻不過數面之緣,她怎麼會以為這麼費心的禮物是他送的?“不,這是沈寒送你的。她……她忘在辦公室裏,我幫她送過來。”
  沈勻幼小的心靈覺得疑點重重,可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
  “二姊,我本來以為這是你的藉口呢,沒想到你是真的有准備,怎麼辛辛苦苦拼好,會忘了帶回來呢?”
  “我……”她拼命穩住急如擂豉的心跳,怕竄上臉頰的紅暈會洩漏了心事。“我今天和他大吵一架,一氣之下就跑了回來,所以……所以才把拼圖留在辦公室裏。”
  趙之愷並沒有揭穿她的謊言,他想起自己對沈寒的侵犯,尷尬地低下頭,更為她的話增添幾分可信度。
  “喔。”沈勻對二姊合情合理的解釋深信不疑,眼角帶笑地戲謔著她,“准是你欺負趙大哥!”
  “欺負”這個字眼好敏感,問題在於她才是那個被欺負的人。
  沈寒還來不及辯解,沈靜就憂心忡忡地接了話,“你們……該不會常常吵架吧?”從沈寒和趙之愷不約而同撇開頭的情況看來,答案是呼之欲出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緊繃著的太陽穴,安撫隱隱作痛的腦神經。
  “大姊,你可千萬別動了胎氣,我們……我們去切些水果好了。”沈勻胡亂出了個主意,緊張兮兮地拉了大姊到廚房避難。識時務者為俊傑,二姊和趙大哥看來梁子是結大了,她們沒必要在一旁充當炮灰。
  “你來幹什麼?”客廳裏只剩他們兩人,沈默良久後,沈寒先聲奪人地凶了起來,使得自覺理虧的男主角更落居下風。哼!他最好搞清楚現在是在誰的地盤上。
  “我不希望你認為我是個好色之徒。”他很認真地說著,卻提不出有利的說辭為自己脫罪。
  “難道不是嗎?”她興師問罪的口氣多多少少是為了掩飾心底的慌張。趙之愷要是敢說她也渾然忘我於那個吻的話,她絕對會立刻讓他死得很難看。
  “不是,我……”他當然不會想到要反將沈寒一軍,滿心的罪惡感已經讓他手足無措了。
  “小寒——”沈靜端著水果到了客廳,看到的就是趙之愷被沈寒凶得說不出話來的景況。她看著這個桀驁不馴的妹妹的眼神已蘊含著警告,“怎麼不請客人吃東西?”
  “不用了。”趙之愷搖著手推拒,起身就想告辭。
  沈靜含悲帶怨地瞅著沈寒,逼得我行我素慣了的她也不得不買帳。
  “吃塊蛋糕!”她僵硬的聲音根本像是在命令他非吃不可。真不懂大姊為何要留他,這個聚會連張子揚都來不成,她親愛的姊姊、妹妹都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嗎?
  “謝謝。”迫於倩勢,他只好接過蛋糕,食不知味地吃了。他不想害沈寒挨罵。
  “小寒,你向大姊保證,以後在公司要乖乖聽之愷的話,和他好好合作。”長姊若母,沈寒已經欺壓善良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了,她再也無法袖手旁觀。如果沒有趙之愷,“永昌”哪有今日?她和子揚也不可能那麼順利地破鏡重圓!
  “對啊!二姊,你別對趙大哥那麼凶嘛。”沈勻也在一旁幫腔。
  趙之愷想幫沈寒說幾句好話時,她就搶了個先。“我以後會和你好好合作。”她只能承諾到這個程度了。反正“好好合作”之於各人的定義不同,她不至於喪失轉圜的空間。
  “還有呢?”偏偏大姊不肯輕易饒過她。
  她咬著下唇,極不甘願地扮演低聲下氣的角色,“我不會的,你要教我。”她求救般地看向大姊,別再要她說些很難做到的事了。
  “我會的。”沈寒這種小女兒似的撒嬌,讓他的心為之一緊,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
  他大方的允諾讓沈寒氣得七竅生煙。她居然會在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蠢男人面前顏面盡失、受盡屈辱,一切都怪他不請自來!
  ***
  “你好,我找沈寒小姐。”萬康成站在“永昌”公司的櫃檯前,對著年紀輕輕的櫃檯小姐露出帥哥式的標准笑容。
  “請問有預約嗎?”櫃檯小姐嬌滴滴地問著。櫃檯工作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要是每天都有這麼英俊的紳士光顧,那該有多好。
  “有的。”在表哥宴會那一晚,他就預約她一輩子了。萬康成在心裏肉麻兮兮地曲解了櫃檯小姐的語意,並遞上一張寫著眾多頭銜的名片。
  “麻煩你稍等。”櫃檯小姐撥了通內線電話到副總辦公室通報後,唯唯諾諾了幾句才掛上電話,狐疑地看向眼前顯然是個重要人物的男人。“副總說她沒空見你,而且她也沒有約你。”事實上,副總一聽到他的名字,火氣就很大。
  “貴人多忘事!”他故作漫不經心地聳聳肩,維系一個身價不凡的男子該有的風度。“那請你幫我轉交一份禮物。”他遞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給她,不忘發揮情聖本色來證明自己的魅力依舊。
  “像你氣質這麼高雅,想必已經名花有主。”他的表情帶著相逢恨晚的遺憾,“這是一張五星級飯店的貴賓卡,那個幸運的男人一定捨不得虧待你吧。”
  懾服於他氣派作風的櫃檯小姐,正想開口解釋自己仍孤身一人時,從她一臉癡傻中找回自信心的萬康成,早已得意地進了電梯。
  櫃檯小姐有氣沒力地將禮物交給羅特助後,繼續回到自己乏味的工作崗位上。人海茫茫,徒留悵惘啊!
  ***
  “寒,一位萬先生送你的禮物。”羅映雪眨了眨眼,興奮地提高了音調,“人家知道你的生日耶。”
  “那又怎樣?”她意興闌珊地埋首于桌上成疊的報價單中,連看都懶得看禮物一眼。她和小勻的生日相差一個月,或許是因為星座不同的關系,兩個人雖是同胞姊妹,個性卻南轅北轍。
  興高采烈的羅映雪被潑了一盆冷水,還是不減好奇心,“我幫你拆好不好?”
  “隨便。”好煩!新竹擴廠的工程報價單,各家的估價方式天差地遠,有混淆視聽的嫌疑嘛!想到還要捧著報價單去和趙之愷商量,就讓她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羅映雪略嫌粗魯地扯破進口的雪銅包裝紙,打開心型的絨布盒子,登時倒抽了一口氣。
  “哇,卡地亞的鑽石項鏈耶!”盒子裏還附了張小卡——
  美鑽贈佳人。
  仰幕你的人
  她大聲且用盡感情地朗誦出來,沈寒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喂,很凱耶,這顆鑽石至少有三克拉。”羅映雪硬把盒子平伸到她的視線前,炫目的光芒讓她覺得很刺眼。
  這時,趙之愷正好敲門進來,她自然不敢再待下去。和他擦身而過時,她很不服氣地喃喃自語:“如果有人送我卡地亞的鑽石項鏈,我才不會那麼冷感呢。”
  沈寒翻了個白眼,合上珠寶盒,隨手扔到抽屜裏。
  他來得正是時候,她一古腦兒地把報價單推到他面前,問了一大堆問題。
  趙之愷隔著辦公桌與她對坐,審視著各家的報價單。沈寒倒還挺精明的,看得出某些廠商的報價格式過於花俏,隱含著很大的解釋空間。他挑了幾家信譽卓著且報價平實的廠商,要沈寒找負責人談清楚,所有細節務必明定於契約條文中。
  “對了,找我幹嘛?”解決掉自己頭痛的問題後,她才想到他不會無緣無故晃來這裏。
  “我也有份禮物送你。”他有些別扭地放了一個盒子在她桌上。自從上回的親吻後,沈寒見了他都不理人。她還在生氣嗎?他想自己大概永遠也搞不懂女孩子的複雜心思。
  “你怎麼知道我生日?”沈寒的口氣充滿了戒心,他會送自己生日禮物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佈告欄會公佈當月的壽星名單。”其實,他早就從電腦裏調閱過沈寒的個人資料。
  “可以現在拆嗎?”她對他送的禮物比對那個紈褲子弟送的禮物有興趣多了。
  “好。”他點了點頭,又怕她會失望,在她拿出盒子裏的禮物之際,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自然比不上卡地亞的鑽石項鏈值錢。”
  沈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專注地看著手上裝著螺旋狀大貝殼的玻璃罐,悶哼了兩聲,“的確差很多。”
  他難堪地撇開頭。卡地亞的鑽鏈,他並不是送不起,他只是覺得把自己很喜歡的東西送給她比較可貴。就在此時,他看到沈寒竟把那個外殼光滑、夾繞著白色和褐色花紋的大貝殼放在耳邊,側著頭細細聆聽著。
  “那不是海螺,不會有海浪的聲音。”他強忍住笑意,對她解釋。
  掛不住面子的沈寒霎時板起了臉,硬是強詞奪理,“我……我也沒說這個是海螺……我知道這是貝殼!”
  他漾開了一抹淺笑,但沒有開口嘲笑她。她生在都市,不懂這些是正常的;而且她好奇、賭氣的樣子好可愛。
  “這是我在海邊撿過最大、最漂亮的貝殼。”他已經珍藏了很多年呢。
  “小時候撿的?”聽他這麼一說,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貝殼變得好漂亮。
  “嗯。”他點了點頭。他小時候很孤僻,甚少和別的小孩子成群結伴,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拼圖、玩具之類的可以玩。所以他沒事就往海邊跑,老是弄得滿身泥沙。育幼院裏的老師都很忙,總是由著他一身髒兮兮的,因此很多膝下無子的夫婦來過育幼院好多次,卻是誰也沒想到要領養他。
  “那你會游泳?”她對他的童年生活充滿了興趣。
  “會,不過我都亂遊。”他玩水玩久了,自然而然地學會了游泳也不懂什麼式的區別。
  沈寒被他坦率的措辭逗笑了,開始在腦海裏刻劃出一個小男孩在海邊玩耍的景象,忍不住又問道:“你小時候住的海邊很漂亮嗎?”
  “有空我帶你去看看。”他很誠心地對沈寒提出邀請,根本忘了他們不該在上班時間談論私事,而且他也從未在上班時間和別人說些與公事無關的話題。
  他說得自然,沈寒卻不自在地紅了臉。他這麼說好像和她的交情有什麼特別似的,可是他們明明什麼也不是啊。
  “好不好?”他居然不怕被拒絕地又問了一次。
  “呃……好啊!”她難得的靦腆看在他眼裏更添嬌媚。不,不可以再對沈寒不禮貌了。
  ***
  “喂,你們知不知道沈副總和萬家的小少爺過從甚密啊?”柯虹穎在公司寬敞的化妝室裏一面補妝,一面挑起公司內“廣播電台”應盡的責任。
  她對沈寒又恨又妒,盡管沈寒不會找她碴,但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屑輿小人計較的姿態更教人氣結。再者,趙總對她的忍讓與留心讓她愈來愈不是滋味。不過是個殘花敗柳,哪比得上她二十八年來守身如玉呢?
  “難怪櫃檯小姐說萬康成送了她一份很名貴的禮物,好像是求婚戒指之類的喲。”出納小姐也不甘示弱地炫耀著消息來源。
  沈寒此刻正待在一間廁所裏,飽受生理痛的折磨。那些高分貝的談話教她想好風度地充耳不聞都不行。哼!一享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求婚戒指?該死的空穴來風!
  “傳聞萬家小少爺風流又多金,不曉得上了沒?”沈寒認得出這聲音是秘書室的何助理。
  這群女人,千萬不要指望她會以德報怨。
  “哎喲,這還用說嗎?沈副總還不就巴望著和她姊姊一樣,靠著幾分姿色飛上枝頭做鳳凰。”柯虹穎張大不算小的嘴巴,邊補著鮮紅色的口紅,邊口齒不清地譏笑著。
  冷不防地,她手中的口紅被狠狠地拍落在洗手盆裹,細長造形的口紅登時折成兩半,畫染得白瓷質地的洗手盆一片觸目驚心。她錯愕得無以複加,一轉過頭,剛好迎上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沈寒真的忍無可忍!這個八婆怎麼侮辱她,她都可以忍耐;但扯上她姊姊,還暗示得那麼難聽就實在是罪該萬死。姊姊雖是公認的大美人,可她向來純情又潔身自愛,也不曾自恃美貌而荒廢了在學業或工作上的努力。柯虹穎連給姊姊提鞋都不配!
  在場的其餘兩人噤聲不語地呆在原處,怎麼會倒楣到這種地步呢?以後要三姑六婆地說閒話時,一定要先堅壁清野。
  “柯小姐,你真是讓我見識到了何謂‘醜人多作怪’!”沈寒冰冷的嗓音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敵意,微眯的眼神仿佛利刃般地宰割著柯虹穎忐忑不安的心。“如果再讓我聽到你侮辱我姊姊一言半句,你信不信隨便是我或張子揚,都有辦法教你在台灣無法立足。”
  警告完那個沒品的女人,她打開水龍頭,用力地搓洗著手心。有夠惡心的女人!她是在擦粉還是在塗牆壁?
  “你……”小鼻子、小眼睛又不識相的柯虹穎氣急敗壞地追出化妝室,在辦公大廳裏叫囂起來,“你仗勢欺人!”這口氣她絕對沒辦法咽下去。反正這裏她是待不下了,也不怕和沈寒撕破臉。
  “你確定我欺負的是人嗎?”沈寒罵人不帶髒話,笑吟吟地挑了挑眉。
  柯虹穎被這麼惡毒的話嘲弄,一氣之下,當眾嚎啕大哭起來,試圖博取大家的同情。大夥兒都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誰敢出面勸架,又不是不要命了。
  “怎麼了?”趙之愷接到好事者偷偷以內線電話通報後,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他一出辦公室就不禁皺起眉頭,那兩個女人當這裏是菜市場嗎?
  “她打我!”柯虹穎撫著紅腫的面頰,氣憤地伸出食指指著沈寒。趙總總該看清楚她是怎樣一副蛇蠍心腸了吧?
  趙之愷以詢問的眼神掃過沈寒,而她連解釋都懶得解釋,輕輕松松地把雙臂交疊在胸前,滿臉的倔傲。“那又怎樣?”早知道,昨天在健身房就該請教練教她如何打沙包,非讓那個到處惹是生非的女人十天半個月不能見人才甘心。
  當著眾目睽睽,趙之愷不能不出面解決這場紛爭,而他真的很氣沈寒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沈寒,道歉!”他以權威的口氣命今著,沒注意到柯虹穎唇角的冷笑。沈寒為什麼不能把脾氣收斂點?在上班場所打人,成何體統?
  “錯不在我。”她很不服氣地拒絕他的要求,看向他的目光帶著仇視和不諒解。為什麼他要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是她不對?擠得出眼淚的人才是受傷的人嗎?
  “副總,二線有你的電話。”羅映雪匆匆忙忙地切入戰場,強顏歡笑地打斷趙總和沈寒的爭執。哪有什麼見鬼的電話!可是,他們兩個再說下去,場面可想而知會更僵。沈寒不肯道歉,趙總硬要她道歉,這不是慘絕人寰嗎?
  沈寒當然清楚羅映雪的苦心,她也不願再攬和下去,轉身就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沈寒!”趙之愷的低喝讓羅映雪的眼皮不規則地狂跳起來。
  好……好危險的工作環境喔!常常被嚇會不會得心髒病啊?
  “我說了——錯不在我!”沈寒失控地對著趙之愷吼了起來。這會兒不只是羅映雪,幾乎每個人都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無論如何,你動手打人就是你不對。”他的口氣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旁的職員已經有人伸出顫抖著快要不聽使喚的手,悄悄地從抽屜裏摸出降血壓的藥。
  “我不道歉,你又能怎樣?告我啊!”沈塞滿不在乎的挑釁激起了趙之愷骨子裏的好勝心,總是有辦法要她認錯的。
  “你忘了你在你姊姊面前對我的承諾嗎?”她何時才會聽話些呢?
  急遽的心痛朝著沈寒席捲而來,他怎麼可以把他們私下的談話搬上臺回來威脅她?枉費她一直那麼信任他。而如果道歉的對像是他也就罷了,他為什麼非要替柯虹穎出頭?對姊姊的歉疚是她心中經年不散的陰霾,他卻狠得下心拿姊姊來逼迫她低頭?她毫無招架之力了。寧可拋棄一切做人的原則,她都不能讓懷了孕的姊姊還為她操心。
  看著沈寒臉色丕變,他已經確定她會道歉,也確定她會恨自己了。他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千錯萬錯,他也是出於無奈啊!
  沈寒呆立良久,淡淡地對柯虹穎丟下一句“對不起”,給了趙之愷一個“你該滿意了吧”的自嘲眼神,讓他莫名地感到心慌。
  柯虹穎有意中人幫她討回公道,內心竊喜不已,然而她小人得志的嘴臉已無法引起沈寒的心緒波動。哀莫大於心死哪!
  當不成程咬金的羅映雪,小嘴張成了一個大大的O字型,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目睹的人間慘劇。寒居然對那個下三濫的女人道歉?完了,完了!趙總這次是徹底得罪她了。莫怪寒會心冷,她也很失望啊,趙總看似明理,到頭來還不是偏著自己的手下。
  她該如何彌補兩位頂頭上司間的裂痕?如何在夾縫中求生存?她拍了拍發暈的頭,急急追上了沈寒的腳步。
  ***
  “寒,你還好吧?!”羅映雪怯生生地跟進副總辦公室,機靈地奉上一杯茶,希望沈寒能消消氣。沈寒會對柯虹穎道歉,在她看來,簡直是使得天地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
  “非常不好!”沈寒惡聲惡氣地接過茶,喝了一口,才勉強平復了些許怒氣。那個王八蛋,休想她會跟他去看海。
  “反正他就快要走了,你別和他計較嘛。”羅映雪嘻皮笑臉地提醒沈寒姑且再忍耐一陣子。
  是嗎?他就快走了?今年的十一月,驕陽依舊熾盛,一點初冬該有的氣息都沒有,讓沈寒差點記不起趙之愷要離職的事。
  “是他在和我計較!”沈寒忿忿地攤開一份公文批著。心情不好時,挑人語病的興致最高昂。
  “你知不知道‘榮英’放出風聲,說他們已經和趙總談好跳槽的初步條件?”羅映雪轉移了讓沈寒動氣的話題,報告著自己從大學好友那兒得來的消息。
  “王老闆不管事了?”一時之間,沈寒對這個傳聞並不是很提得起興趣。
  “嗯。”羅映雪遲疑了一會兒才又說:“據說韓樹誠年底和王老闆的獨生女完婚後,會被安排進入董事會。挖趙總的主意,就是由他提出的。”
  韓樹誠的算盤未免打得太精了!從“永昌”挖走趙之愷確實是使得敵消我長的一步棋,問題在於他有那個能耐讓趙之愷為他效勞嗎?
  “你猜趙之愷會不會去?”沈寒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頭問羅映雪,嘴角隱約漾著胸有成竹的冷笑。
  “我……我覺得趙總不像那樣的人耶。”趙總若被韓樹誠挖角,無異是公然與老東家為敵;但“榮英”出的價又的確是大手筆,她實在無法肯定趙總會不會去“榮英”。
  “他根本禽獸不如!”沈寒順著羅映雪的話討伐過趙之愷後,很篤定地對她說:“他一定不會去‘榮英’的。”
  “為什麼?”沈寒的話鋒轉得那麼快,真是讓她無所適從。
  “他在我們公司作威作福慣了,到了‘榮英’,即使是一樣的職位,也不會有一樣的權力。”沈寒還不至於氣昏了腦袋,條理井然地解釋理由給羅映雪聽。對趙之愷那種野心勃勃的男人來講,錢絕不會是最重要的考量因素,更何況,他自行創業也不見得賺不到那些錢。
  羅映雪受教地點了點頭,盡管她覺得沈寒用“作威作福”來形容趙總實在不太恰當。
  沈寒輕巧地旋過座椅,冷冷地眺望著玻璃窗外壯觀的林立高樓。往後,她、韓樹誠和趙之懂之間的競爭,已經有人註定墊底。
  ***
  沈寒公式化地應付著與趙之愷不可避免的公事會談,心裏還在氣上回被他逼著道歉的事,說什麼都不肯看他一眼。毫無預警地,趙之愷合上了橫在兩人間的公文夾,終于讓沈寒抬起了頭,盡管是一副橫眉豎眼的模樣。
  搞什麼鬼?心情已經不好了,他還挑在這個節骨眼惹她?
  “我上次要你道歉,是不想你在同事面前難做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他向來懶得多費唇舌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而且對沈寒說這樣的話分外折騰人,一來他好端端地,何必為了她不高興而委屈自己?二來她八成不會領情。
  “那是我和柯虹穎之間的私事,你不該濫用職權。”
  果然,她根本不能體會他的用心良苦。雖然她的話不無道理,但是她為什麼不學著擺出弱者姿態,讓輿論的力量去制裁柯虹穎,而偏要直來直往地弄個遍體麟傷?
  趙之愷無奈地繼續适才的討論。沒一會兒,害得他們吵架的導火線就匆匆忙忙地拿著一份文件進來。
  “總經理,‘聚成’傳真過來說因為我們下單太晚,他們在明年第一季之後,才有記憶體晶片可以提供給我們。”柯虹穎刻意挑沈寒在的時候進來,卻又故意忽視她的存在,連個基本的頷首都沒有,就逕自對著趙之愷報告起來。
  “沈寒,你什麼時候下單的?”趙之愷滿心疑惑地轉頭問沈寒。不該出錯的,他早看准了存取記憶體晶片在短期內會有供不應求的情形,不是要她盡其可能地搶貨了嗎?
  “昨天。”她聳聳肩,慵懶地回答著。那是她加班一個晚上才趕出來的進度,買不到原料又不是她的錯。
  “不是早把資料交給你評估了嗎?”趙之愷提高了音量,對她漫不經心的態度非常不滿。
  “趙總經理,我不是超人。前天拿到資料,昨天下單,我不認為我有失職之處。”沈寒對他的怒氣無動於衷,語氣依舊慢條斯理。
  趙之愷轉而看向柯虹穎,她很理直氣壯地為自己澄清,“我上禮拜二就把資料送去給沈副總了。”
  “你騙鬼!”沈寒的氣定神閒被突如其來的訊息打散,錯愕的她一回過神就氣得拍桌而起。她到底哪里惹到柯虹穎了?她三番兩次造謠生事不說,還有膽子當著她的面誣陷她?
  “總經理,你要相信我。那一天你把資料交給我之後,我真的立刻就送到副總辦公室了。”她急切地向趙之愷辯解,隨即又委屈萬分地對著沈寒開口,“沈副總,你不能因為上次的事就誣賴我,我明明親手把資料交給你的。”
  他相信的是沈寒,可是這種事沒憑沒據的……
  沈寒看著心生為難的趙之愷,冷冷一笑,“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一定設法把貨補齊。”一轉身,灼熱的氣息霎時由喉頭漫上眼眶。
  她如何敢指望趙之愷會站在她這一邊?如果他肯用點心去瞭解她,哪怕只是一點點,他都絕對能分得出事情的真偽。為什麼她對他那麼沒有保留的信賴、尊重,甚至有著在她而言十分難能可貴的友善,所換得的竟是如此不堪的對待?
  柯虹穎得意地感受著兩人間沉重死寂的低氣壓,這樁陰謀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兼備的完美傑作呀!她就不信沈寒有能耐補得到貨。
  趙之愷咬著下唇,臉色陰沉地看著傳真。受限於立場,沈寒能期待他說什麼?她要認定他與柯虹穎同聲出氣,他有什麼辦法?既然她要逞強,那也由得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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