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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語冷] 歡笑如此容易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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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1: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歡笑如此容易

作者:林語冷
  她不可小覷,記憶力超強,背東西一流,即使數學很差,學校考試從未低於八十分,因為她熟背參考書、講義、筆記、考古題,一看到題目就可以直接作答,不求甚解,具有此「特異功能」的千金小姐能幹啥?間諜。不會吧?!從事這個特種行業?
  都怪命連作弄人,父母雙亡,家道中落,一夕之間,掌上明珠變成了「灰姑娘」,她被安排在橫跨黑白兩道的「鬼使」身邊,熟記有三十個數字的內層保險櫃密碼,但功虧一簣,她不得已的任務傷透他的心,都說「美麗的女人是對付男人的最佳武器」,他叫做「鬼使」,那麼她是「神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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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1:37 |只看該作者
序曲


  陰暗幽靜的長廊上,迥漾著一串足音,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聲響,段宜光心驚膽戰地走在青石地板上,隨著腳步的移動,心跳愈來愈快,思考能力愈來愈差。

  她的未來就如同這條長廊一樣,令人未知的變數、令人憂慮的因子。她從來不曾這麼害怕過,也從來不曾這麼緊張過,更糟的是,對於目前這種情況,她竟沒有絲毫改變的能力,只能任由一陣陣驚恐莫名的情緒,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到底,長廊盡頭有什麼樣的危機等著她?

  經過一個轉角往右,再經過一個轉角往左,三名戴著青銅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看起來陰森神秘的人等在那兒接她,段宜光忍住掉頭逃跑的衝動,勉強自己跟在他們身後往內走。

  唉!能逃她早就逃了,怎麼可能讓自己陷入這鬼地方活受罪?既然不能逃,又何必做這種無謂的掙扎?

  幾盞藍綠色的燈火,鑲嵌在廊壁凹陷處,散發出詭異的光芒,段宜光身子發顫、手心冒汗,低著頭不敢迎視那邪氣妖異的色彩,還沒進「罪惡之城」內部就怕成這樣,真的見到首領,她不當場昏過去才怪。

  走在她前方的怪人,突然整齊劃一用力三擊掌,嚇得她差點跌倒,幸好及時穩住腳步,否則以這雙高跟鞋的高度,肯定摔得慘不忍睹。大約經過五杪鐘,一道厚重的石門往左右兩邊敞開,登時出現一個偌大的廳堂,陰森的氣息不減反增,她感覺自己像是來到地獄的孤魂野鬼,正等著接受閻王審判。

  異常寧靜的空間裡,只聽得見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響,段宜光心中的不安到達頂點,她可以感覺一道陰冷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讓她無處逃脫、無處閃躲。似乎經過一個世紀之久,她終於來到首領跟前,此刻,當真一點聲音都沒有,段宜光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你就是段宜光?」不可思議的甜美嗓音,輕輕柔柔飄進她耳中,段宜光驚訝地抬頭,乍見首領廬山真面目那一刻,她嚇得雙腿發軟,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發抖。

  「怎麼?被我嚇到了嗎?」笑聲依舊甜美,但卻令人頭皮發麻。

  「不……」段宜光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她確實被嚇得很慘,但是這種話,打死她也不敢說出口。

  「既然如此,把頭抬起來。」

  她只好硬著頭皮,勉強自己迎視坐在上位的人。雖然這一次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仍免不了嚇得臉色發白。首領的臉細看之下更令人膽寒,這不是張醜陋的臉,但無疑是張可怕的臉,左半邊皮膚細膩美麗得像天使,右半邊僵硬烏黑邪氣得像惡魔。

  正常人怎麼可能擁有這樣一張臉?

  「你這身裝扮可以換下了。」首領笑著對她說,臉部肌肉一邊動一邊不動,實在比哭還難看。

  「不……不是要……這樣穿……嗎?」難道這一襲綴滿水讚的禮服還不夠隆重、不夠奢華?

  「我改變主意了,你不必去參加『宏雅』的宴會,另外有任務派給你。」而新任務是用不著盛裝打扮的。

  「喔……」原來如此。

  「你不必高興得太早,我指定給你的新工作,是混到一個比鬼還精明的男人身邊,取得我所需要的相關訊息。」首領冷冷地說明。

  「不……不行的……」她只不過是個生手,哪有能耐擔當重任?

  「我說過,他是個非常精明的男人,派老手去反而容易壞事,因此我要你去。」她做事一向深謀遠慮、設想周到。

  「可是……可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吧?目前為止她根本沒有任何經驗。

  「當然不會就這樣叫你去,我會安掛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帶你。」以她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成不了大事。

  「我……我還是……」唉!怎麼說才好?

  「兼具美麗與柔弱特質的女人,是對付男人的最佳武器,你應該對自己有點信心。」依她看,沒人比段宜光更適合這項任務。

  「我……」

  「你該不會想退出吧?!」加入「罪惡之城」的人,沒有權利選擇Case,若想退出,必定得付出慘痛代價。

  「不是……」她當然知道沒有選擇的餘地,只不過在做垂死掙扎。

  「我相信你不是傻瓜,只要好好做,三年後,你和你弟弟就可以重獲自由,並且擁有一筆可觀的財富。」威脅與利誘同時並進,讓人不就範也難。

  「我明白。」她只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有什麼權利反抗被指使的命運?除了認命,她還能如何?

  「下去吧!明天開始訓練爐程,我希望半個月之內可以執行任務,其他細節我會要人對你詳加說明。」

  「是。」段宜光恭敬地在地上行叩首禮,之後站起身低著頭,等人將她帶出去。同樣的三個人領她走出廳堂,石門又重新密合,段宜光心情況重地穿過長廊,美麗的俏臉上,一片愁雲慘霧。直到脫離這座陰沉古怪的建築,才虛脫似地癱在地上。

  事到如今,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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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2: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叮咚……叮咚……」

  門鈴聲持續響著,站在外頭的人似乎不打算停手,待在屋裡的人似乎也打定主意耗上了,不開門就是不開門。但是,這種爭執到最後還是得分出勝負,而耐心是決走輸贏的關鍵。

  段宜光沒什麼特殊本領,但是要比耐心,能羸她的人不多。

  將近二十分鐘過後,除去鈴聲之外,又多了一串腳步聲,門內人終於決定放棄這種令人疲勞的僵持局面,不再讓噪音困擾他。

  「你最好有天大地大的理由,否則小心我對你不客氣。」怒氣沖沖的男人頂著一頭亂髮猛力拉開鋁門,朝面前的「小人」大聲咆哮。

  「我……我……」沒什麼膽量的段宜光,被他的氣勢嚇得口齒不清。

  「說!為什麼一直按我門鈴?」倘若這女人是推銷員之類的欠扁傢伙,他肯定把她的頭扭下來當皮球踢。

  「對……對不起……我……請問戚拓遙先生在不在?」唉!真是個苦差事,這人的脾氣似乎糟透了。

  「我不認識你吧!」他不可能與這窮酸鬼有任何牽扯。

  「我……我是來投靠的,你就是拓遙堂哥吧?」段宜光說出演練不下一百遍的台詞,雖然早有預習,仍是不夠流暢。

  「開什麼玩笑!誰是你堂哥?」簡直荒謬透頂,他哪時候多出一個堂妹?

  「我……我是說真的,你應該還記得玉寧姑媽吧?她是我乾媽,前些日子因病去世了,臨走前她告訴我,要我來投靠你。」拜託拜託,請相信吧!

  「玉寧姑媽?」嗯……好像真有這麼一個親戚。

  「是啊!多年前她不堪丈夫虐待離家出走,一直躲著不敢出現,她是你父親的姐姐,你應該還記得吧?」不記得就糢大了。

  「她的親戚又不只有我一個,你幹麼不去找別人?」他和玉寧姑媽並不特別親,也有許多年沒見面了。

  「她和夫家早就不來往,除了你父親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兄弟姐妹,你父親多年前就已經過世了,所以……所以……我只好投靠你。」這個理由應該不至於太牽強。

  「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義務收容你。」他的同情心一向少得可憐。

  「拜託!我真的沒地方去,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的作息,只要給我一個棲身之所……」段宜光低聲下氣懇求他。

  「隨隨便便跑來就要我收留,我這兒又不是難民營。」就算她是姑媽的親生女兒,他也不見得會善心大發讓一個女人住下來。

  「求求你!這對你不會有什麼壞處的,我可以做很多事,隨便你要怎麼差遣我都沒關係。」這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說什麼也不能被他排拒在門外。

  「對不起,我不缺女傭。」懶得和她多說,他打算返回床上補個眠。

  「拜託嘛!你總不能眼睜睜看我流落街頭……」他不會那麼殘忍吧?

  「老實說,你沒地方住干我屁事?」既不缺手又不缺腳,她應該設法自力更生,而不是妄想別人接濟。

  「我……」的確,是不干他的事。

  「事先警告你,你要是敢再按一次門鈴,我絕對要你好看!」他可不希望這女人故計重施,讓他不得安寧。

  堅固的鋁門重重關上,將不速之客隔絕在外,段宜光挫敗地盯著那一扇門,唉聲歎氣。這個名叫戚拓遙的男人,果真不是好對付的小角色,剛硬、冷酷、不近人情,連她這可憐無依的「小孤女」也不能激起他一絲一毫的憐憫。

  到底是她演技不夠精湛?還是,他本來就沒有一點同情心?

  不論如何,她已經沒有後路可退,放棄這項任務一定會遭受可怕的懲罰,與其待在那不見天日的「罪惡之城」受折磨,不如在這裡與他繼續耗。她一向堅信「有恆為成功之本」,這時候就必須靠毅力來完成。

  看看自己這身窮酸貧寒的扮相,段宜光不由得搖頭苦笑,原先的任務是扮成富家女,混進官蓋雲集的宴會中當花瓶,掩護另一名「師兄」取得情報,工作既輊松又愉快。沒想到此刻「身價大跌」,責任卻加倍,非但得從舊衣回收箱撿人家不要的衣服穿,還得像只流浪狗在此席地而臥,等人施捨一個安身的地方。

  段宜光無奈地將一個破舊褪色、有蟑螂咬過痕跡的手提式旅行袋放在牆邊,用力扯開卡住的短鏈,取出一件洗得泛白的薄外套當棉被,將頭枕在旅行袋上,打算好好睡一覺。

  為了刷乾淨這些舊衣服,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剛由烘乾機拿出來,「師姐」就通知她立即行動,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

  雖然現在是晚餐時間,還不到就寢時刻,她仍決定先睡再說。

  唉,這地板真硬!唉,別挑了吧!

  她睡得非常克難,但由於連日來的訓練太苦太累,竟睡得比躺上羽絨床還沉,因此,當她被人揪著領口提起來之時,還茫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媽的!你哪個地方不睡,跑到我門口來睡!」怒吼猶如平地響起一聲雷,轟得她混沌模糊的腦袋登時清醒。

  「我……我……」哦,天啊!他在做什麼?她快不能呼吸了。

  「你到底想怎樣?」從來沒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人,竟想賴定他!

  「我……我……」段宜光柔軟的小手,拚命抗拒戚拓遙那雙粗暴的大掌。

  看她那副快斷氣的模樣,他終於放鬆鉗制,讓她得以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

  「我不需要女傭,更不需要看門狗,可不可以請你馬上離開?」戚拓遙惡毒地說道,就不相信這種情況下,她還可以死皮賴臉待在這裡礙眼。

  段宜光壓抑被屈辱的感覺,強迫自己將他的話當耳邊風。她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千萬不能因此打退堂鼓。

  「幹麼不說話?」難不成她想裝死裝到底?

  此時無聲勝有聲,她還是保持沉默靜觀其變比較妥當。

  「你真的是我姑媽的乾女兒?」說實在,他非常懷疑,已經這麼久沒聯絡了,他不信姑媽還記得他的地址,並要她前來投靠。

  「當然是真的。」段宜光點頭如搗蒜,如果不想繼續睡地板,就必須取得他的信任。

  「哦,是嗎?」利刃般的目光飽含審視意味。

  「啊!對了,我有證據可以證明,請稍等一下,我馬上拿給你看。」真是太糊塗了,居然忘了把最重要的「信物」拿出來。

  不過這人也真是精明過了頭,非得看到真憑實據才肯相信。

  段宜光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在旅行袋中東翻西找,將舊衣服一件件取出來,尋遍裡裡外外,好不容易終於在底層夾縫找到一張「看起來」很舊的泛黃相片。

  「你看,你看!這是五年前我和乾媽的合照。」正確地說,應該是她五年前的舊照,與那位玉寧姑媽的近影,經電腦合成的「假」合照。

  戚拓遙約略看了一眼,大致相信她的說辭,說實在,這女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騙子,一個高明的說謊者,哪可能像她這樣吞吞吐吐、慌慌張張?真正的騙子說起謊來,應該面不改色、流暢無比。

  他將她的笨拙解釋成內心惶恐、憂懼不安。倘若段宜光每個眼神、每個表情、每次動作、每句說辭都完美得無懈可擊,他必然對她打一個大大的問號,就因為她出的紕漏實在太多,反而取得他的信任。

  「我相信你真的需要幫助,嗯……你等我一下。」戚拓遙轉身進屋,不一會兒之後返回原處。

  二話不說將整疊紙鈔塞進她手中,段宜光茫然地盯著那疊厚厚的千元大鈔。

  「為什麼給我錢?」她不記得曾經向他要過錢。

  「這裡是十萬元,夠你租個小房間,生活也暫時不成問題,你必須想辦法自己養活自己,不能一輩子靠別人。」給她一筆錢已經算仁至義盡。

  「可是……可是這……」這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呀!

  「我要出去了,你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就自行離開吧!」戚拓遙手指著一旁散落的舊衣服,交代完之後頭也不回地走進敞開的電梯門。

  才剛睡飽,現在的他精神飽滿、體力充沛,正可享受繁華奢靡的夜生活,前陣子工作忙得焦頭爛額,不好好犒賞一下自己怎麼成!

  段宜光目瞪口呆地看他消失在電梯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已經相信她,為什麼不乾脆收容她?既然他給了錢,還有什麼借口賴著不走?接下來她該如何是好?

  這情況和「師姐」說的完全不同,和原先的計劃也大相逕庭,天啊!天啊!她該怎麼辦呀?

  清晨時分,戚拓遙帶著微醺的酒意返回住處,方才和酒國名花、浪蕩女王打得火熱,說不累是騙人的,但是那種酣暢淋漓的滋味,讓他全身舒適又快活。

  嗯……進屋之後,先把身上的煙味、酒味、香水味、汗臭味洗乾淨,再躺回床上大睡一覺,養足精神準備今天晚上的獵艷行動。

  咦?腳下似乎踢到什麼東西。戚拓遙漫不經心地低頭看,當他看清楚那個「不明物體」時,放鬆的神經登時緊繃,舒緩的情緒立刻沸騰。

  「他媽的!你這女人實在莫名其妙得令人抓狂!」他粗魯地將她從地板上硬拖起來,怒氣沖沖,吼得段宜光無力招架。

  她被他嚇得臉色發白、身子發顫,空靈的大眼盛滿恐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天啊!他會不會殺了她?

  「我不是給你錢了嗎?我不是叫你滾了嗎?你這該死的蠢女人還杵在這裡搞什麼鬼!」八成活得不耐煩,想請他送她去見閻王。

  「我……我……我不能……」段宜光怯懦地開口。

  「不能?!說什麼屁話!怎麼來的就怎麼滾回去,別唬我說你是殘廢,根本不能走路。」她真以為他的智商還停留在三歲階段嗎?

  「我……乾媽說……會被壞人騙……會被強暴……還會……被殺掉……」完了,完了!被他嚇得語無倫次,好不容易想到的借口,這會兒說得殘缺不全,根本沒一點說服力。

  「別開玩笑了!」戚拓遙不屑地冷哼,將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打量一遍,視線停留在她急切憂慮的臉上。

  「我……不是開玩笑……」都什麼節骨眼了,她哪來這種閒情逸致?

  「哦,是嗎?」她的確不像在開玩笑,而且他突然發現,這女人看起來非常好騙。

  「我一個人……會發生意外……沒有人救我……」這麼悲情的哀求,他應該不會無動於衷吧?

  她說的話倒有幾分真實性。像她這樣一個窮酸、貧寒、舉目無親、孤苦零丁,而且長得還不壞的年輕女孩,最容易引人覬覦。以「不壞」來形容她的長相或許太過保守,應該是「非常不壞」,不,還是不夠帖切,總之,她百分之百是個可以賣到很好價錢的「貨色」,這樣的女子若是落單,肯定危機重重。

  知道這個可能性,他還能狠心趕她走嗎?

  「拜託……讓我留下來,好不好?」段宜光拚命擠出眼淚增加效果,清麗可人的臉上佈滿憂愁與苦澀。

  「我想想。」她臉上的淚水,不知道為何讓他覺得胸口很悶。

  「求求你!我絕對不會干擾你的生活作息,還會幫你做很多很多事,洗衣、煮飯、整理環境、跑腿買東西……什麼工作都沒問題。」看出他似乎有點動搖,段宜光更加積極說服。

  說得也是,讓她住下來對他又沒妨礙,反而多一個免費傭人,何樂而不為?再說,玉寧姑媽好歹也是父親唯一的親姐姐,他若是硬要趕走她,未免太無情無義。

  「你就留下來吧!」考慮的結果是答應她的請求。

  「啊!真的嗎?」原本打算裝得更可憐,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

  「廢話!不過我可是先警告你,你要是惹我不高興,隨時可能被我趕出去睡大馬路。」他一向以己身舒適為前提,尤其在他專屬的地盤上,造成他不便的人,只有滾蛋一途。

  「太棒了,太棒了!」段宜光根本沒聽進他的警告,為自己奮戰不休的成果高興得開懷大笑。

  戚拓遙無奈地搖頭,這女人八成腦筋有問題,寄人籬下還笑得出來。噴!他也真是畸形,人家笑,他幹麼跟著笑?發神經!

  打開門,迎接她與他共同生活,老實說,這感覺還不壞啦!

  終於有床可睡、有被可蓋,雖然髒了點、灰塵多了些,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段宜光呈大字形倒在床鋪上,模糊地想著。雖然在門外已經睡了好一會兒,但她還是累得很,過不了多久就沉沉睡去,熟睡的程度可能連天塌下來都毫無所覺。

  直到中午時分,她才因為飢腸輒輥而轉醒,昏昏沉沉下床,跌跌撞撞往外覓食,她需要食物補充體力,恢復元氣。距離上次用餐時間早巳超過三十六小時,再不吃點東西,可能會餓死。

  打開冰箱,她找到半條乾硬的吐司、半瓶過期的鮮乳,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將就點吃吧,反正才過期一天而已應該吃不死人。段宜光困難地嚼著抹布似的吐司麵包、喝著略帶酸味的「發酵乳」,民生問題終於獲得解決。

  填飽肚子之後,她才正視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房子坪數滿大的,空間既寬敞又明亮,傢具擺設應有盡有,照理說應該是個舒適的居住環境,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天啊!這裡簡直像幾百年沒住過人似的,伙塵厚到幾乎可以蓋住腳踝,天花板上的蜘蛛網綿延千萬里,也許這樣的形容有些誇張,但這屋子荒廢的程度,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不得不佩服那個名叫戚拓遙的男人,居然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而不被灰塵嗆死,難道他練過龜息大法?可惜她沒有這種「特異功能」,想活著住下來,只好負責「終結」這些讓她呼吸困難的灰塵。也好,可以藉此表現自己,讓他知道決定收容她,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段宜光找遍裡裡外外,就是找不到清潔用具,這也難怪,主人既然從不打掃,自然不需要這些東西。幸好櫥櫃裡有幾條未拆封的新毛巾,可以充當抹布使用。

  提了一桶清水,開始進行整潔工作,乾淨的毛巾輕輕一抹上立刻變成黑色,可見灰塵多得嚇人,一會兒功夫,水已經變髒了。她突然發現應該從天花板先著手,否則等會兒塵垢落下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儲藏室裡有些長短不一的金屬棍,段宜光選出最長的,在一端琅上毛巾,OK!終於大功告成,這麼一來就可以對付那些高高在上的蜘蛛網。仰高頭,她瞇著眼睛攪亂那一大片噁心的東西,突然間,一個黑色的東西由上頭掉下來,準確無誤落進她的胸口。

  「哇!救命啊!啊!」段宜光扯開喉嚨大聲尖叫,拚命拍打在她身上爬行的害蟲。

  「你到底在鬼叫什麼東西!」戚拓遙氣憤地打開房門,咬牙切齒瞪著那名發瘋似的怪女人。

  「蜘……蜘……蛛……救命……救命……啊」她被嚇得口齒不清,指著衣服又叫又跳。

  戚拓遙不耐煩地走向前,拉開她的衣服,拎出早已被打爛的蜘蛛「屍體」,若無其事丟在一旁,雙手環胸冷冷地望著她。

  段宜光虛脫似地倒抽一口氣,雙腿發軟、身子住前仆跌,戚拓遙眼明手快接住她,解救這個突然產生的危機。

  「只不過是一隻小蜘蛛,居然嚇成這副德行!」沒用的傢伙。

  「我……我……」胡說,明明是只「大」蜘蛛。

  「如果怕就不要去碰它,你要是敢再吵,小心我把你從窗戶丟出去!」警告完畢,他自顧自地回房,不再搭理她。

  段宜光跌跌撞撞走向浴室,立刻脫掉上衣,打開蓮蓬頭往身上直衝,香皂抹了一遍又一遍,洗到皮膚發紅還不肯罷休。

  簡直噁心透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全身癢得不得了。噢!不好!怎麼突然間肚痛如絞?段宜光急急忙忙衝向馬桶,彎著身子忍受一波接著一波難捱的痛楚,噢,天啊!劇痛何時才能平息?她怎麼會這麼倒楣、這麼可憐、這麼不幸?

  噢,天啊!

  殺了她吧!

  一定是過期的吐司、牛奶害慘了她,早知道會這樣,她寧可餓死也不碰那些東西一口o彷彿過了一千萬年,終於拉得乾乾淨淨,可怕的、痛不欲生的拆磨終於告一段落,段宜光虛弱地移向床鋪,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在乎剛洗完澡的身體,是不是會被床單上的灰塵弄髒。

  仰躺在床上,她的思緒暫停,四肢無力,連動都不想動,躺了好一會兒之後意識漸漸模糊,進入睡眠狀態。

  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況,這回飢餓的程度比起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段宜光使出剩餘的力氣爬下床,從旅行袋拉出一件衣服胡亂套上,冰箱裡沒有其他食物了,只好靠那個男人施捨。

  「拓遙堂哥,呃……你餓不餓?」段宜光輕敲他的房門,小小聲開口o「拓遙堂哥,我肚子好餓,你可不可以請我吃飯?」過了老半天沒反應,她只好硬著頭皮再度開口,音量也加大了些。

  「拓遙堂哥,你在家嗎?」還是沒回答,無可奈何之下,她決定開門瞧瞧。

  果然,裡頭沒有半個人,在她睡著這段期間,他出門去了。現在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回到房間把旅行袋拿出來,她找到一些零錢,算了一下總共是四十五元。

  唉!早知道就不該把錢還給他,倘若身邊有十萬元,想吃什麼山珍海味都不成問題,沒事裝什麼清高嘛!這下可好,只剩四十五元,可能會吃不飽。

  不管啦!就算吃不飽也要吃。段宜光將零錢放進口袋,出門覓食去。

  戚拓遙住的地方是一棟綜合大樓,二十層以下是百貨公司、商店街、美食街,另外還有高價位的法式、德式、義式餐廳。二十層以上專供辦公之用,律師事務所、雜誌社、旅行社、模特兒經紀公司、補習琉……各種行業應有盡有。這種地方並不適合當住家,偏偏他住得理所當然。

  方纔打開他房門時,原以為會看見一片亂象,結果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的房間非但寬敞舒適,並且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和其他地方有若天壤之別,起初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見,他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唉!餓得半死,居然還有精力研究他?雖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還是必須先有充足的體力,才能應付未知的變數。

  身上僅有四十五元,她當然只能到較低價位的美食街碰碰運氣,到高級餐廳恐怕連喝杯水都不夠。搭電梯直往地下樓層,段宜光悲慘地發現,在這裡符合她需求的餐點依然沒幾樣。日式定食要一百五十元、拉麵要七十元、韓國烤肉要兩百五十元、鏤板燒要一百二十元,繞了一大圈,只有四十元的蚵仔煎、三十五元的肉燥飯可供選擇。

  軻仔煎可能會吃不飽,所以她決定吃肉燥飯。

  數了一堆零錢給店家,換來一碗非常「迷你」的飯,段宜光歎了口氣,安慰自己有總比沒有好。稍微填一下胃,她覺得好多了,雖然還是餓得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吃完最後一粒米,她「依依不捨」地離開座位搭電梯上樓。

  站在門口,她發現一個非常嚴重的事實!她沒有鑰匙!也就是說,她被關在外頭進不去!

  沒關係,說不定戚拓遙已經回來了,可以請他開門,頂多只是被罵一下。段宜光努力不懈直按門鈴,按了好久好久,事實證明她的希望落空了,他不在家,這表示她必須等他回來才能進得去。

  罷了,罷了!反正她最近運氣背得很,加上這一項也不嫌多,況且說不定他馬上就回來了。

  段宜光一會兒坐、一會兒站,不知經過多久,還是不見他的蹤影。靠在牆上的頭顱一直傾斜,眼皮也愈來愈況重,苦候不到她要等的人,她終於因為體力無法支持睡著了。

  春季的夜晚,氣溫還是滿低的,段宜光蜷成蝦球狀,試圖抵擋寒氣的侵襲,單薄的身子微微發顫,她睡得非常不安穩。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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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2: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午夜時分,倦烏歸巢,戚拓遙終於回來了。一踏出電梯門口,就發現段宜光倒臥在地上,他訝異地走向前去。

  「喂!你幹麼睡在門口?」莫非她有自虐傾向,睡不慣舒服的床?

  「你回來了。」段宜光睜開矇矓的雙眼,對上他疑惑的臉龐。

  「廢話!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戚拓遙耐著性子再問一次。

  「我在等你呀!」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實嗎?

  「等我?」戚拓遙警戒地盯著她。這女人以為她是誰,居然在這裡等他!他早回來晚回來似乎不干她的事吧?

  「我到樓下吃飯,回來之後才發現沒鑰匙,所以……所以進不去。」段宜光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出真相。

  突然,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從她肚子裡發出來,氣氛登時變得有些尷尬。

  「你去吃飯,是嗎?」戚拓遙冷冷地睨著她,擺明了不肯相信。

  「真的啦!因為我只吃一碗肉燥飯,而且又過了很久,所以……」這又不能怪她,他幹麼擺出那種臉色?

  「你不會多吃點嗎?」他怎會收容這個白癡?

  「我也想啊!可是……可是……我身上只有四十五元。」心有餘而「錢」不足呀!

  「真是受不了你!」戚拓遙打開鋁門將她拉進去,推她坐在沙發上,拿出買回來的消夜分給她,自己則坐在唯一一張乾淨的單人椅上。

  「我……可以吃嗎?」段宜光饞涎欲滴,直宜盯著那一袋散發誘人香味的燒烤。

  「吃啊!」他還不至於小氣到連這點東西都請不起。

  「謝謝,謝謝!」段宜光感激涕零地望著他,隨即拿起雞腿開始狼吞虎嚥。

  「喂!吃慢點,又沒人跟你搶。」非洲難民吃相都比她優雅。

  被他這麼一說,段宜光美麗的悄臉微微泛紅,吃東西的速度放慢多了。她總共吃了兩隻雞腿、一枝米血糕、一串花枝丸。

  「再吃啊!你不是很餓嗎?」才吃那一點怎麼夠?

  「不了,我已經飽了,謝謝你。」他這個人其實還不壞嘛!

  「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哦!半夜肚子餓,可別怪我沒警告你。」說著,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段宜光坐在對面目不轉睛望著他,突然發現他的臉好性格哦!原本以為脾氣暴躁的人,必定長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結果他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也許這項任務不如她想像中艱難,他並不是個可怕的人。

  「你幹麼一直盯著我瞧?」戚拓遙奇怪地打量她,他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沒什麼,我要進去睡了。」段宜光窘迫地站起身,逃回房間去。

  戚拓遙無所謂地繼續吃他的消夜,吃完之後返回房間,從櫃子裡找出一份備用鑰匙。打開她的房門後,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於是他將鑰匙放在床頭櫃上,從皮夾抽出五張千元大鈔壓在下面。

  伸了個懶腰,轉回自己房間,戚拓遙洗個舒服的熱水澡,放鬆自己躺在大床上,此刻他的精神反而比剛才好,一點睡意都沒有。

  腦海中想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姑媽的乾女兒。

  真的沒看過比她更白癡的女人,身上沒鑰匙還敢出門,就算要出去也不必關上門啊!若是小偷闖空門,損失的又不是她。也沒看過比她更智障的女人,明明窮得連飯都吃不飽了,還把錢還給他,一個腦筋正常的人,會做出這種事嗎?

  然而,他最搞不懂的還是自己。

  他是個居無定所的人,這房子已經有三、五年沒住過人,前陣子心血來潮搬回來住,屋子裡裡早已佈滿灰塵,但他卻不曾想過請鐘點女傭或清潔公司來整理,倒不是在不起那一點錢,只是他一向與不相干的人保持距離,寧可放任灰塵佈滿整個空間,也不讓外人在裡頭走動。

  因此,他會答應讓那女人留下來,實在有點不可思議。如果他想,至少有五種辦法可以安置她並擺脫她,所以說,他對自己實在非常不能理解。

  怪了!幹麼淨想那女人的事?她只不過是個無聊的低等生物,他甚至連她姓啥名誰都不知道,何必浪費腦筋去思考?反正他不會經常在家,就當是百年難得一次善心大發,施捨她一個棲身之所,於他來說不會有任何差別。

  還是趕緊睡吧!養足精神才能應付全新的任務。

  這夜,他作了一個好夢,一個百分之百甜蜜的夢,一位不知名的美麗女子,朝他綻放著既純真又可愛的笑靨。

  也許,他從不對人開放的心,已經出現一扇窗,也許……

  暗夜的酒吧,昏黃的燈光,嘈雜的聲音,寂寞的單身漢。

  戚拓遙獨坐在角落一處單人卡座裡,舉杯品嚐威士忌獨特的香醇,這種時刻不需要人作陪,更不容人打擾。

  長久以來,他養成這個習慣,完成任務之後到這裡獨酌一番,在最混亂的環境中沉澱心情,單純地享受這種喧鬧中奇特的寧靜。

  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其實他根本什麼都沒想,也從來沒有人試著去干擾他自成一格的世界,但是這一夜有了不尋常的變化。

  首先,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充斥著莫名的渴望,向來清晰無比的思緒盈滿難解的苦惱。接著,一個打扮入時、丰姿綽約的女子,搖曳生姿趨近他,流轉的眼波漾沬著無限春情,讓人不飲自醉。

  若是在平常時候,他會毫不考慮斥退她,但是今夜,他需要女人的身體讓他獲得解放,因此,他接受了,一把將女人拉進懷中,恣意品嚐那紅艷的雙唇、飽滿的酥胸,放縱情慾愈來愈來沸騰,讓竄升的熱情淹沒理智。

  變故的發生令人碎不及防,待他驚覺之時,女郎掌中的利刃已經刺入他胸膛,血濺了出來。戚拓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遠度奪下那把蝴蝶刀,反手一揮在她裸露的胸前留下長長一道血痕,沒有人可以在傷他之後遠能全身而退。

  「不愧是『鬼使』,警覺心果然夠強。」女人輕柔地笑了笑,刺失敗似乎沒能對她造成困擾。

  戚拓遙苦笑了下,差點沒命還叫警覺心夠強?要不是他自己的心先亂了,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出手,更別提還能在他胸口上刺一刀。

  「像你這麼好的身手,『罪惡之城』隨時歡迎你,只要你答應加入,必然可以享有無盡的財富、至高無上的權力,甚至掌控全世界,就連我……都是你的。」還有什麼比權力、財富、女色,更令一個男人心動?

  「別白費功夫了,我不屬於任何人、任何團體,只屬於我自己。」這些人到底何時才肯放棄?他實在被他們搞得煩不勝煩。

  「你實在太固執了,如果你堅持不答應,總有一天會逼得我們不得不毀了你,和我們作對於你有什麼好處?還是加入吧!」對於他,他們志在必得,倘若「鬼使」加入「罪惡之城」的陣營,征服世界的希望將不再遙不可及。因此,他們前前後後與他交涉不下數十次,想盡各種方法拉攏他,段宜光也是這個計晝中的一部分。

  「你再囉嗦,下次這把刀劃破的將是你的喉嚨。」戚拓遙沉聲說道,手一揮,蝴蝶刀飛過她的臉頰,削落一綹髮絲。

  女人嚇得臉色發白,她真的太天真了,以為自己的美貌可以使他動搖,現在,她毫不懷疑他可以在一瞬間殺了她。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光看他那冰冷、不帶感情、有如利刃般的雙眼,她就可以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打動他,難怪「首領」說什麼也要得到他,為了他費盡心思、想盡辦法、不計一切代價,這樣的男人千萬人之中找不出一個。

  「鬼使」是名響叮噹的人物,在黑白兩道上沒有人不知道這位富含傳奇色彩的英雄,自從他接下第一樁案子至今已有五年的時問,這段日子以來沒有人能出其右,「鬼使」無疑是野心人士心目中最理想的成功踏板。由於他的本事高、能力強,不論是何種疑難雜症,只要到了他手中就變得非常容易,任務成功率幾乎達到百分之百,他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是他「好用」的程度卻勝過千軍萬馬。

  因此,不管是哪一方的人,無不使出渾身解數,以各種手段吸收這名難得一見的鬼才為己用。只可惜這男人的傲慢是出了名的,他是自己的主人,沒有人能強迫他做任何事,即使開出的條件再好再誘人,都無法動搖他堅定的自由意志。

  他是這樣一個驕傲、自負、強悍、危險的男人,以自成一格的生存理念在這麼一個身不由己的時代活出最忠於原味的自我,如同一抹悠遊於藍天中的白雲,更似一頭傲然立於蒼松上的孤鷹,沒有人能干擾、阻撓。

  她的任務理所當然會失敗,早在走向他的座位之前就已注定,紅衣女子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目送他走出視線之外。

  戚拓遙寒著一張臉,頭也不回地走出酒吧大門,原應寧靜的夜晚早已不復寧靜,他突然有股想回家的衝動。

  加緊腳步接近跑車,他啟動油門奔馳在人車稀少的馬路上,寂寥的星空、沁涼的夜晚、黯淡的明月,夜歸人正要踏上返家的路途。

  屋子裡光線陰沉,戚拓遙打開門邊的電燈開關,室內登時大放光明。看見房間裡的擺設之後,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原先佈滿灰塵、蜘蛛網的客廳,此刻居然明亮又潔淨,袲有一縷淡淡的香草氣息。

  才不過十天的功夫而已,就有這般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真讓人吃驚啊!

  廚房的燈亮著,戚拓遙未經思考就舉步向前。他看見一個女人趴在餐桌上,好像就是他收容的那名「堂妹」。

  「你怎麼睡在廚房?」這女人八成有病,老是睡在不該睡的地方。

  「嗯……你回來了……」段宜光含糊不清地低語。

  「你到底在這裡搞什麼鬼?」戚拓遙坐在她對面,朝她皺眉。

  「我在搞什麼鬼?噢!沒有啦,我只是煮了一點東西,等你回來吃。」段宜光微笑著,十分靦腆,有種小女孩的純真與羞澀。

  「哦?你還會煮飯?」看來她並非一無是處。

  「我也不是很會煮啦!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說實在,這是她第一次下廚,她對自己沒有多少信心。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回來?」他並沒有事先告知她。

  「我不知道啊!突然心血來潮想做點東西吃,等看看你會不會回來,結果不小心睡著了。」她好像常常發生這種事,挺丟臉的。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等?」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吃吧?

  「我也不知道,大概六、七點吧!」反正就是晚餐時間。

  「你真的沒救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白癡自己都管不了,還想等別人一起吃,哪天因為這樣餓死了,沒有人會同情她。

  「我沒救了啊?」有這麼嚴重嗎?

  「算了,算了,添一碗飯給我。」看在她為了等他到現在都還沒吃的份上,他就委屈一下自己捧捧場吧!

  「我把飯菜熱一熱,只要等一下下就好。」涼掉的東西不好吃。

  「不必了,這樣就可以。」看不出來她還真有心。

  「噢!好吧。」段宜光從鍋子裡「挖」出一碗略帶焦黑、乾硬結塊的東西,看起來隱約有飯的樣子。「對不起,瓦斯開得太大,飯有點燒焦。」第一次嘛!難免因為經驗不足,導致作品失敗。

  「你智障啊!煮飯不用電子鍋,用瓦斯?!」這年頭哪還流行用火炊飯?如此簡單的常識,恐怕連三歲小孩都知道。

  「喔,原來煮飯要用電鍋,我還以為煮板就是把米放在瓦斯爐上用火去煮。」段宜光恍然大悟失敗的原因,她根本用錯了方法。但是這不能怪她呀,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煮過一頓飯,也沒人告訴過她如何使用電子鍋,她當然不曉得這麼「深奧」的道理。

  「笨!拙!呆!你的智商是不是零啊?」這種丟臉的事,她還好意思說出來?

  「我……我……」他怎麼這樣嘛!說話好毒。

  「算了,算了,把碗給我。」幸好他的胃很堅強,吃下這團硬塊應該還不會肚子疼。

  段宜光怯怯地將碗交給他,等會兒他不知道又要如何批評、如何嫌棄,她有預感這人一定會嫌東嫌西,甚至破口大罵,倒楣!早知道就不要等他一起吃。

  戚拓遙夾了第一道菜,番茄炒蛋看起來還不壞,先試試看味道再說,嗯,還可以啦,只不過太甜了些,哪有人放糖放那麼多!

  太噁心了,吃點青椒炒牛肉壓壓味,但不幸的是,這道菜居然比上一道更甜,搞什麼鬼嘛!再試試煎魚好了,更令人吐血的是,這道菜依然不能逃過被砂糖侵襲的命運。

  戚拓遙不信邪地舀了一匙湯試試味道,終於承認自已被打敗,這湯居然和糖漿差不了多少,他到現在還沒吐,真是天大的奇跡。

  「你上輩子是螞蟻嗎?煮這些東西全都是甜的!」把碗往桌上一擺,他真的無法再吃下任何一口。

  「甜的?不會吧!」段宜光驚訝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送進嘴裡,吃下之後立刻臉色大變,她嘔心瀝血、費盡心思做成的菜餚,居然是這般令人反胃!天啊!該是鹹的怎麼會變成甜的?」你居然連鹽或糖都分不出來!你腦子裡裝的是垃圾嗎?要煮之前不會先嘗嘗看嗎?這種東西還好意思拿出來請別人吃?拿來餵豬,搞不好連豬都不屑吃!」枉費他願意賞臉捧她的場,也不煮些好料的孝敬他。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宜光小小聲念著,雖然東西的確難吃,但他也不必這麼傷人啊!這種行為算是人身攻擊吧!廚藝好不好,和智商似乎沒有絕對關係,再說她又沒有求他吃,更沒有逼他吃,是他自己要求的,怪誰呀!

  「我懷疑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說不定裡頭還放了老鼠屎、蟑螂蛋之類的調味料。」戚拓遙非常惡劣地說。

  「我哪有?」她怎麼可能做這種不衛生的事?這人實在太過分了!

  「你幹麼這麼認真?」他說話就是這副調調,她有意見嗎?

  「我拿去倒掉好了。」段宜光強忍怒氣,端走兩盤礙眼的夫敗品,倒在流理台旁的垃圾筒內,再將另一盤及整鍋飯、整鍋湯處理掉。打開水龍頭,倒了一大堆洗潔精,憤怒地刷洗這些鍋、碗、瓢、盆,彷彿它們和她有仇似的。

  這傢伙算什麼東西嘛!憑什麼這樣侮辱人!非但把人家說得一文不值,更過分的是,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又不欠他什麼,更沒有義務為他料理食物,他實在沒資格對她頤指氣使。

  好說歹說,這頓飯也花了她不少時間,沒煮成功已經夠教人傷心了,他居然還落井下石,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簡直惡劣透頂!

  也不想想看她花了名少時間整理他這間荒廢的屋子,為了和那些蜘蛛網作戰,一共死了多少細胞,這些辛勤工作的成果他沒看見,反而對她的小缺失嚴加撻伐,從沒見過比他更畸形、更變態、更不可理喻、更討人厭的傢伙!

  家裡還沒遭逢巨變之前,她和弟弟是父母捧在手心呵護的寶貝,幾時做過這種下人的事,幾時被人評為一無是處?從來不知道如何掃地、拖地、整理環境,更遑論煮好一頓飯,所以她應該被諒解的,不是嗎?

  哎呀!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失去控制,絕對要沉得住氣,早就不是往日的千金小姐了,哪還有資格抱怨一大堆?她現在的身份是來這裡臥底的「間諜」,應該學會處變不驚,應該學會忍辱負重。

  人家不是常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有「小不忍則亂大謀」、「忍人所不能忍,成人所不能成」?她千萬不可自亂陣腳,雖說「忍」字頭上一把刀,要學會實在不容易,但只要她堅持下去,戚拓遙總有一天會栽在她手上。

  嘿嘿,等到那一天,她必定連本帶利討回來。

  想得太入神,手上的盤子不小心滑掉,敲碎另一個盤子,段宜光手忙腳亂地處理碎裂物,深怕招來另一頓罵,卻因為心太慌而讓尖銳的瓷器邊緣割傷手指。

  戚拓遙一直注意她的舉動,包括她怒氣騰騰刷著碗盤的模樣,以及她傷了自己那一幕,沒有多加思索,他立刻走向她所在之處一探究竟。

  不小心腳下一滑,他整個人往前仆跌,順勢倒向段宜光所在的方位,佔據她整個後背。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搞不清楚狀況的段宜光嚇了好大一跳,手中另一個完好無缺的盤子跟著跌碎,製造出來的噪音比上回更大聲。

  戚拓遙從她眉頭望過去,觀察她的傷勢,看樣子好像沒什麼大礙,不過是個小傷口,既然如此,他可以起來了吧?可是不曉得因為什麼緣故,他突然覺得有點醉,完全不想移動,只想就這麼賴在她身上。

  唔,她身上有著淡淡的甜香,恰如春風中綻放的野薑花,絲絲縷縷的幽香知人心弦,他已經醉了,醉在她獨特芬芳的氣息之中。

  他到底在搞什麼?趴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原本以為又要捱一頓罵,結果等了半天還是無聲無息。

  「堂哥,你在做什麼?」段宜光試探性地問。

  「堂哥!你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快點放開啦!」難不成這是對於她打破碗盤的懲罰?

  她背上的男人就像死人一樣沒知覺,段宜光氣得火冒三丈,扭過身子想擺脫他硬加在她身上的重量,一個不小心,她的腳步沒站穩,受到他體重的牽制,整個人往地板栽倒,正好壓在他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壓在我身上,才會造成這種悲劇,不能怪我啊!」段宜光立刻從他身上爬起來,慌張地撇清責任,怕他把罪過全數歸咎在她身上。

  他還是沒反應。段宜光發覺事情非常不對勁,依戚拓遙那種「凶暴」的個性,重重摔了一跤沒道理不發怒,但是從剛剛開始,他好像一直沒反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段宜光仔細觀察躺在地上的男人,驀然驚覺他胸前染了一大片血跡。天啊!他居然受傷了!難怪他沒有暴跳如雷,原來他已經昏了過去。

  這下糟了,她完全沒有急救常識,不知道如何處理傷患,但是他的傷看起來很嚴重,如果不盡快治療,說不定隨時會死掉。

  雖然他對她無情,她卻不能對他無義,再說如果他死了,這項任務自然失敗,所以她一走要確保他的生命安全無虞。決定了,就由她來為他進行治療,至於成效如何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倘若真有個萬一,只能說他運氣不好,遇上她這個蒙古大夫。

  段宜光嘗試著攙扶他,卻發現他的體重不是她所能負荷,搞了老半天,弄得滿身大汗,仍不能撼動他一分一毫,沒辦法,唯今之計只有將他拖著走。

  纖弱的手臂穿過他的胳肢窩攀住肩頭,段宜光使出渾身解數,拚著手被折斷的危險,拖著他往房間方向移動,噢!這真不是人做的事,雇一頭象來拖還比較合理。

  「嘿咻!嘿咻!只剩沒幾步了,加油啊,段宜光!」她一邊努力,一邊為自己加油打氣。

  聽見她的自言自語,戚拓遙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幸好她太專注於搬運他,沒發現他嘴角微彎的弧度。其實他一直是清醒的,打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被段宜光不小心翻倒的沙拉油弄得站不住腳,只是不想穩住腳步,故意順勢往她身上撲過去,爾後,更故意喬裝虛弱,好讓她為他服務,只不過她實在太遜了,居然連用拖的都拖成這副德行。

  好不容易,她終於抵達目的地,接下來就是移到床上讓他躺下。

  噢!這是個高難度動作,段宜光考慮半晌,決定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以她細瘦的手臂攪住他厚實的胸膛,並努力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為了使力量發揮到最大,兩人之間勢必不能有一點點空隙存在。

  直想著救人第一的段宜光自然不會心存「邪念」,但這可不包括假裝昏迷的戚拓遙,她柔軟、富含彈性的胸部緊緊帖著他,她甜美、誘人的氣息深深蠱惑他,以致於他必須發揮畢生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讓自己不受影響。

  段宜光拚盡全力一次又一次將他往上拉,好不容易才使他沉重的身驅上半部置於床上,她立刻滾下床緣將他那雙長腿抬上去放好。

  呼!終於大功告成!

  接下來要進行的工作是處理傷口,段宜光小心翼翼地為他解開襯衫鈕扣,露出染血的胸膛,他的傷乍看之下似乎很嚴重,其實不然,長度不長、深度也不深,但是流的血挺可觀的。

  段宜光沒注意到傷口的狀況,光是那些觸目驚心的血,就教她差點因為恐懼而不支倒地,自己受傷流血還不至於害怕到噁心想吐,可是看別人流血就不一樣了,到現在還沒暈過去,她自己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她不敢看太久,轉身尋找可用的藥品,從床邊的櫃子中找出一個急救箱,裡頭有一瓶雙氧水、一罐綠色藥膏、一包棉花、一捆紗布,以及一卷透氣膠帶。

  只有這些東西不知道夠不夠?唉!管他的,先用再說。

  段宜光撕下一團棉花沾了些雙氧水,半閉著眼睛在他血跡斑斑的胸膛上塗擦,一下子乾淨的棉花不再潔白,她立刻換上新的。重複擦了幾遍,她終於將傷口處理乾淨,也看清他的傷勢。位於右胸上方,大約三公分長的傷口,看起來似乎不太嚴重,她安心多了,尤其他的心跳聲強而有力、呼吸頻率正常、傷口也不再流血,看樣子他應該不會突然「翹」掉。

  抖著手拿起藥膏在傷口上塗著,再將紗布折疊成方塊狀覆在上頭,最後以透氣膠帶固定。目前為止這樣算是完成了,但她實在非常不確定,實在非常害怕他半夜突然暴斃,可是她能做的只有那麼多,頂多再幫他祈檮,希望上帝賜福給他。

  「如果你不小心死掉了,千萬不能找我算帳哦!不是我害死你的,我已經盡全力搶救了,所以說,你應該去找害你受傷的罪魁禍首。」段宜光認真地說著,語氣及表情彷彿已將他當成死人。

  聽見她的話,戚拓遙簡宜哭笑不得,這女人真是烏鴉嘴!

  話一說完,段宜光恭謹地在他床邊跪下,輕聲細語著祝禱詞,閉上眼睛,臉部表情虔誠且柔和,她的祝禱百分之百真誠。

  看見這一幕,戚拓遙簡宜傻眼了,這女人居然會為他做出這樣的舉動!嚴格說來,他對她並不好,雖然提供了一個棲身之所,但他幾乎不曾搭理她、任由她自生自滅,甚至沒給過好臉色、極盡批評之能事,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能以這麼虔誠的態度為他祈禱?

  他真的很迷惑、很不解,最覺納悶的是,他居然有種深受感動的感覺,整顆心既舒服又溫暖,就像是沐浴在陽光下清澈的溪水裡,這實在不像他,不像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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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唔,太陽好亮、好剌眼,這教人怎麼睡得著?

  段宜光拉起棉被蒙頭,企圖以此阻絕陽光的侵擾,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打算好好睡個過癮,咦?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她怎麼可以睡著?

  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起來,環視自己所處的地方,天啊!她怎麼會睡在戚拓遙的床上!這還不算什麼,最嚴重的是,應該躺在這張床上的人,居然憑空消失了!

  她太糊塗了,非但沒有好好照顧傷者,反而喧賓奪主佔了人家睡覺的地方,說來奇怪,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爬到床上與他「分一杯羹」,這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大概是地板太難睡,休息中的腦袋早已罷工,身體脫離控制自動追求舒適感受,於是她在意識模糊的狀況下,爬上他的床,這種「無心之過」應該值得原諒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戚拓遙到底跑哪兒去了?就算她「不小心」與他同床共枕,他也沒必要因為害羞而躲得不見人影,算了吧!那種人恐怕到死都不懂害羞為何物,那麼,他幹麼不好好躺在床上養傷?

  段宜光扶著昏況的腦袋下床,拖著慵懶的步伐在屋子裡搜尋戚拓遙的人影,連最不可能的地方都找過了,就是沒看見他。這人當真是個大怪胎,老是神出鬼沒教人無從追蹤。算了,算了,既然他不顧傷勢妄自行動,就算出了事也與她無關,她不必替他操心。

  可是,她的確有點擔心,昨天晚上昏迷得不省人事,今早就到處亂跑,難保不會發生任何危險,要知道,意外是無所不在啊!

  真搞不懂這些從事高危險工作的人,日子過得提心吊膽有什麼好?她是迫不得已被牽扯進來,但他應該不是吧?像這樣隨時可能發生事故、身受重傷,甚至送掉性命,他不覺得累嗎?

  要是能夠選擇,她寧可一生過著平平凡凡、清清淡淡的日子,這種大風大浪不斷的生活過久了是會短命的,她可不想早早去向閻王爺報到,但……唉!此時此刻,她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夢想平淡卻不可得。

  奇怪,他為什麼還不快快出現?連累她跟著不得安寧。

  昨夜為了等他,段宜光幾乎整晚沒睡,他回來之後,為了處理傷口更是忙得焦頭爛額,此時她的精神正處於極度耗弱狀態,想回房間補個眠卻沒辦法安心入睡,這都是他害的。

  從昨兒個中午開始就沒吃東西,想吃些食物填肚子卻沒體力下樓買,更別提自己煮來吃了,真的好餓哦,餓到前胸帖後背,餓到四肢無力兼渾身發軟,這都要怪他,不怪他怪誰?

  段宜光無力地躺在沙發椅上,心情差到極點,基本生理需求無法獲得滿足,任誰也高興不起來。正當她覺得自己快暈厥的時候,門適時被打開了,段宜光撇過頭去,看見戚拓遙走了進來。

  「你跑到哪兒去了?」段宜光有氣沒力地問著,這令人操心的傢伙,此刻倒是優閒得很,非但如此,精神還好得不得了。

  「去醫院縫傷口。」雖然傷勢不嚴重,但若不縫合就不易痊癒。

  「喔……醫院……我怎麼沒想到可以送醫院?」真是笨啊!這麼簡單的常識,不用人提醒就應當明瞭,她怎麼會忘了?害她白白操心一整夜;心不安寧、寢不安眠,簡宜笨過頭了!

  「這下你總該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戚拓遙不忘挖苦人,這真是要不得的個性。

  「我……」算了,沒體力和他爭辯,況且她確確實實是個大蠢蛋。

  「你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從剛剛開始,就見她一直躺在沙發上,說起話來有氣沒力。

  「我的確快死了。」這年頭死於飢餓過度,會不會遺「笑」萬年?

  「你胡說八道什麼!好好的怎麼會死?」戚拓遙不悅地朝她大皺其眉,這三八兮兮的小妮子,說話口沒遮攔。

  「真的,我快蛾死了。」他會看她可憐,去為她買吃的嗎?

  「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只是肚子餓,這包東西拿去吃吧!」戚拓遙拿出一個裝著食物的塑膠袋,往她臉上放下去。

  段宜光當然不會計較他把食物放在她臉上,雖然這種行為極不可取,但現在首要之事,是填飽自己空虛的胃,就算他是窮兇惡極、罪無可赦之人,只要為她帶來了食物,就是她的再造恩人。

  「哇,是麥當勞早餐!堂哥,你真是太帥了!」取出袋子裡的食物之後,她開心地大叫出來。

  「大驚小怪!這種便宜的速食,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她到底有沒有見過世面啊?

  段宜光致力於解決食物,不將他的諷剌放在心上,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麥當勞了,雖然速食價格低廉,但是卻比山珍海味更吸引她。

  「你吃慢點行不行?」她不怕噎死,他還怕替她收屍。

  「好……吃……」段宜光含糊不清地說著,漢堡、薯餅塞了滿嘴。

  「真容易滿足。」這種女人在現今社會上當真罕見,簡宜像個還沒長大、心思單純的小女孩。

  「堂哥,你……不要緊吧?」這時候才想到該問問他的「病情」。

  「廢話!我看起來像有事嗎?」這問題太侮辱人了,他戚拓遙是何許人也,那一點小傷就和蚊子叮到差不多,豈能對他造成傷害?

  「可是,你昨天晚上明明昏倒了。」逞強是不行的。

  「拜託!你真以為我那麼遜!從頭到尾我可是清醒得很,包括你把我摔在地上、把我拖進房間、幫我上藥……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還聽見你那可笑的加油聲。」

  還從她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是段宜光。

  「為什麼?我不懂。」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故意要看她笑話嗎?

  「不為什麼,只不過不想動。」有人免費服務,他當然樂於享受。

  「不想動?你怎麼這樣!害我擔心死了。」太過分了!居然用這種不足以構成理由的理由,來解釋他突然倒地的原因。

  「奇怪了,我有要你替我擔心嗎?我高興躺在地上不行嗎?我可沒請你幫忙,你自己太雞婆干我屁事?」指責他的過錯?她還早得很咧!

  「我……」段宜光氣得說不出請來,他實在太卑鄙了,這種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口。

  「你怎麼樣?」戚拓遙得意洋洋地盯著她脹紅的俏臉,她生起氣來的模樣真可愛,雙頰鼓鼓的像兩顆小鰻頭。

  「我……我要回房間去了!」再看一眼他那令人憎惡的嘴臉,她會忍不住想在他臉上吐口水。

  段宜光怒氣騰騰地拋下剩一半的早餐,現在她完全沒有食慾。

  「你還沒吃完呢!」這麼快就打退堂鼓?真沒志氣。

  「不想吃了。」與其吃這個賤男人買的東西,她寧可餓死算了。

  一陣風似地飆進房間,段宜光顧不得淑女形象,「砰」地一聲猛力關上房門,她氣憤地倒向床鋪,猛捶枕頭出氣。

  愈想愈不甘心,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有違人性的事來?他根本把她當成白癡加以侮辱,她的擔心、害怕,她的恐懼、憂慮,她的無助、驚慌,在他眼中看來,是再可笑不過的傻子行為。

  過分又惡劣的人!怎麼可以讓別人為他操心,自己卻在一旁看笑話?!哪天他要真有個不測,她一定會在他面前幸災樂禍,祝他早日昇天。

  噢!他一定也聽見她的禱告了,可能在心裡偷笑到腸子快打結,而她居然那麼虔誠、那麼恭敬、那麼煞有其事,說實在,她快被自己愚蠢的行徑氣死了。

  光捶枕頭還不夠,她要狠狠捶牆壁,以發洩滿腔的怒火。沉悶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響起,雖然掌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的手像是快報廢,段宜光仍不打算就此停手。

  「你在裡頭搞什麼鬼?」戚拓遙的聽力何等靈敏,立刻察覺不對勁,衝到門口猛力敲打。

  她沒有回答,捶牆聲卻依然不停傳出。他轉動門把,門由裡頭鎖住了,不多想,他立刻用肩膀撞門,門應聲而開。

  「住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看見她瘋狂的自虐行為,戚拓遙立刻衝上前,制止她再度擊上厚實的牆壁。

  「放手!你走開、走開、滾出去、滾出去!」早顧不得她的任務,只知道這男人讓她氣得失去理智。

  「你有病啊!無緣無故幹麼拿自己的手出氣!」他的憤怒不下於他,看不慣她這樣傷害自己,更不滿她對他頤指氣使的態度。

  「我高興!我就是有病,我就是白癡、智障、無可救藥的笨蛋,你高興了嗎?我這神經病要拿自己出氣,你有意見啊?!」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他不喜歡她反抗的態度,在這個屋簷下,他是主人,也就是擁有權力的人。

  「我偏要,我就是要捶牆壁,甚至還要拿頭去撞牆。」段宜光說著真住牆上撞過去,戚拓遙沒想到她來真的,只來得及接住她反彈的身子。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簡直快被她嚇破膽,抱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你放開我,我討厭你、討厭你……」段宜光突然崩潰似地哭了出來,哭得驚天動地,哭得風雲變色。

  「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戚拓遙胡亂安慰她,她一哭,讓他整個人慌了手腳。

  「你……過分……好……過分……」段宜光抽抽噎噎地指責他,其實比較想做的是朝他破口大罵。

  「對,我是很過分,你別哭了吧?」要他承認自己是豬都沒問題,只要她的眼淚別像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

  「我……很擔心……你……」段宜光委屈地訴說著,含淚的眼瞳、動人的言詞、柔弱的姿態,讓人不淪陷也難。戚拓遙覺得自己受到某種程度的牽動,心湖漾起陣陣波瀾。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道歉的話自然而然脫口說出,他必須取得她的原宥,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看見她傷心流淚的模樣。

  認識他、知道他的人若是看見這一幕,肯定會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就是還沒睡醒,像戚拓遙這樣一個驕傲、自負、目中無人的男子,怎麼可能低頭道歉?!而對方竟是他一向最不以為然的女人!

  也許,他並非全然無藥可救。

  他向她說對不起,是她聽錯了嗎?段宜光無暇分辨聽見的話是否出於自己的想像,實在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是誰的胸膛這麼溫暖?是誰的氣息這麼教人心安?段宜光倦極地闔上眼睛,安靜地倚在戚拓遙堅實的懷抱中,任自己僵硬的肢體、緊繃的情緒,安適地在他懷中放鬆。

  戚拓遙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姿態護衛著她,心中盈滿異樣的情愫,從來不曾有過憐惜一個人的感覺,此時此刻,卻是出自內心想好好保護她、讓她不受一點點委屈、永遠不再無助地哭泣。

  原來,他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自從那一天過後,他們之間有了不太明顯但確實存在的改變,雖然,他說起話來還是一樣惡毒得令人難堪,但他對她的態度不若先前冷淡,罵人的時候也比較不凶了,偶爾罵到一半還會忍不住笑出來。

  她出的紕漏也實在夠多,難怪他要罵人了,哎呀,反正習慣就好,她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耳」,捱再多罵也不怕。

  說起那一天,還真是心有餘悸,不顧一切發了一頓脾氣,事後她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也未曾以傷害自身的方式發洩怒氣,戚拓遙這男人,當真徹底讓她迷惑了。

  要是他一怒之下將她趕出門,她一定會走投無路、淒慘潦倒,幸好,他沒有計較她不馴的態度,這算是他眾多缺點中,唯一可取的優點。

  「你又在搞什麼?水都滿出來了!」戚拓遙一走進廚房,就看見她站在瓦斯爐前發呆,他立刻上前切掉開關,阻止滾沸的熱水澆熄瓦斯引發災害。

  「我……忘記在煮東西。」看見灑在爐台四周的湯湯水水,段宜光羞愧地解釋。

  「我真想把你的腦袋剖開來瞧瞧,看看裡頭的構造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樣。」明明就站在爐前,她居然會忘記自己在做什麼。

  「只不過……只不過想事情想得太出神……」為什麼只要她一出錯,立刻就被他逮個正著?

  「不管怎樣,我不是叫你別碰這些東西嗎?」敢情她將他的話當放屁?

  「我只是……想弄個水煮蛋。」結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我真的會被你氣死!」她難道不能仔細點、專心些?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宜光嘟著嘴巴喃喃自語,他一天不教訓人會怎樣?

  「算了,算了,我帶你去吃好料的。」這小妮子一定是餓慘了,才會違背他的命令,他再繼續責備她好像有點殘忍。

  「真的嗎?去哪裡吃?」說到吃,她的精神全來了。

  「囉嗦!去了不就知道?」只是吃個飯,沒必要問東問西。

  「好嘛!那我們現在就去。」段宜光自然而然牽著他的手,拉他往門口走。

  戚拓遙怪異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非常不適應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向習慣與人保持距離,即使是和他發生過關係的女人,也不敢隨意對他表現親匿的舉動,然而,她為何能如此自然地牽著他的手?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討厭別人牽你的手。」看見他緊蹙著眉頭,段宜光立刻放開手,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有說討厭嗎?想牽就牽啊!」他才沒那麼小氣呢,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其實說不上討厭。

  「真的嗎?」既然如此,他的表情為什麼好嚴肅?

  「廢話!」他說過就算,不需要再重複一遍。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走吧!」段宜光原本略顯失望的臉,瞬間綻放著燦爛的笑顏,挽住他健壯的手臂,像是得到天下間最珍貴的寶物。

  她的好心情影響了他,讓難得一見的微笑,撥開眉層烏雲的障蔽,展露一線曙光。

  和她在一起,歡笑變得如此容易,為什麼會這樣,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感覺真的是非常不錯。

  帶著段宜光來到韓家,早已熟識的管家莊嫂為他們開門,戚拓遙逕自穿過室內走向飯廳,不用人招呼。

  「你終於來了,我們剛剛才在說,有好一陣子沒看見你。」韓家女主人之一的尹繪昀首先發現他們。

  「你們還沒吃吧?」若是來晚一步沒吃到,就太倒楣了。

  「你不會寒暄一下嗎?一來就問吃的。」這傢伙真令人不敢恭維,韓家二主人韓砌對他的態度頗不以為然,雖說早就習慣了,仍免不了要數落他一番。

  「哪來這麼多廢話。」戚拓遙絲毫不以為意,自動自發拉著段宜光坐在空位上,他生平最厭惡客套的禮儀,那些繁文縟節比狗屁還不值。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你的什麼人呀?」從來不曾帶女性參加朋友聚會的戚拓遙,今天很反常喲!好奇心過於常人的巫霽月,立刻進行盤問。

  「不是堂妹的堂妹。」這種回答真教人摸不著頭緒。

  「什麼跟什麼嘛!你說清楚點好不好?」誰知道他說的是哪門子鬼話。

  「吃飯啦!」他才不打算浪費口水扯些沒意義的東西。

  「哎喲,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快點啦!」她是擁有追根究柢之美好德行的人,尤其對這種隱晦不明的情事恃別感興趣。

  戚拓遙根本不理會她,端起飯碗夾菜就吃。

  「欸!老實說,她是不是你的『地下』女朋友?」巫霽月壓根不相信,他會突然冒出個堂妹來。

  「不……不是啦!他真的是我堂哥,我乾媽是他姑媽,所以說……我不是他的親堂妹,但是也算堂妹啦!」這個女人膽子好大,居然敢質問戚拓遙,為避免他發脾氣,段宜光只好將他們的關係解釋清楚。

  「哇!好複雜,不過幸好你們沒血緣關係,不會有『近親相奸』的困擾。」也就是說,這一對不會有大問題。

  「你……不是啦、不是……」段宜光急著想解釋,這種要命的誤會,不澄清不行。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尹繪昀扯開話題,化解她的慌亂。

  「我……我是段宜光。」好奇怪,她有種被人秤斤論兩的感覺,這個看起來很溫和的女人,眼神似乎帶著審視意味。

  「哇!你的名字好特別哦!你和拓遙什麼時候結婚?你們現在是不是住一起?他有沒有對你做出不軌的舉動?」巫霽月有一肚子問題,不問不快。

  「沒沒沒沒有啦!我不是……沒有……沒有啦!」段宜光臉上泛著潮紅,說起話來結結巴巴,這種問題真教人困窘。

  「別理她,她一向唯恐天下不亂。」戚拓遙處變不驚,仍然津津有味吃著飯菜,這時候他如果反駁,這群人一定更加不肯善罷甘休,還是聰明點保持沉默,免得愈描愈黑。

  「喂!人家是關心你耶!在座的人就只有你還沒結婚,身為好朋友的我當然得幫你注意點,免得幾年後你『人老珠黃』、氣血兩虛,沒有女人肯嫁給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的一番好意他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如此褻瀆她?!

  「你實在有夠雞婆。」就算他老年孤獨、無人作陪,也與她無關吧?

  「鎮淩,你看他啦!說人家唯恐天下不亂,還說人家雞婆。」巫霽月轉向丈夫尋求支援,要求她的「阿娜答」為她出一口氣。

  「難道你不是這樣?」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自己的老婆,她過度熱心的待人方式,往往令他又愛又恨,她如果能專心點只對他雞婆,他就不會老是自己生悶氣了,不過話說回來,她正是這一點最吸引人。

  「你怎麼這樣!不幫人家說話也就算了,還幫他扯我後腿。」這種老公一點價值都沒有,哪天她一氣之下「休」了他,算他活該。

  「各位,口舌之爭該告一段落了吧?現在是吃飯時間,請將嘴巴用來咀嚼食物,謝謝。」場面似乎有愈來愈火爆的趨勢,韓礎只好出聲調停。怪了,每次大夥兒聚在一塊,總是爭執不斷,非得要他出面他們才會安靜些。

  韓家大主人說話果然有份量,身處別人屋簷下,囂張跋扈的人最好收斂些,免得被驅逐出境。被冷落的飯菜再度贏回眾人的心,由於韓砌的老婆柳曦雨廚藝實在太棒了,讓他們專心一致享用美食,沒有空閒作無聊的爭吵。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眼睛會閒下來,帶著打量與好奇的目光,戚拓遙與段宜光成了他們研究的對象。瞧瞧,那個冷冷的男人此刻正做著類似獻慇勤的舉動,將菜不斷夾往身旁女子飯碗中,而那名害羞的小女人,因為吃不了那麼多而一一夾回他碗裡。

  若說這兩人之間沒有曖昧的關係存在,就算打死他們,依舊無法教人相信。說實在,這兩人還真相配,傲慢的大男人與怯懦的小女人,這種組合大概就是所謂的互補吧!

  他們挺訝異的,戚拓遙從不對人表現冷淡、漠然以外的態度,即使是相交多年的友人,也極難見他顯露關心的神色。倒不是說他這個人太冷血,而是他經常以怒氣作為掩飾,不讓真實的情緒為人知曉,不是知他甚深的至交,無法明瞭在他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熾熱無比的心。

  但,他對段宜光是特別的,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她的關心,這是否代表他已經一步步走向感情的漩渦?

  在座的人之中就屬段宜光最緊張,她沒想到戚拓遙會有這麼多朋友,看樣子不是泛泛之交,而是真正的好朋友,她還以為他是個沒有人際關係的獨行俠哩!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困擾的事,真正令她如坐針氈的,是那一雙雙彷彿想將她洞穿的雷射眼,他們到底如何看待她?

  段宜光食不知味地吃著菜,好不容易才將碗裡的食物解決乾淨,婉拒莊嫂為她再添一碗飯的好意,她垂首斂眉坐在椅子上,只希望這頓飯局快點結束。可惜事與願違,餐桌上的氣氛好得不得了,他們似乎沒有盡快結束的意願。

  她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處在這種情境之下,有著極度不自在的感覺。好漫長的一頓飯啊!

  「宜光,我煮的菜是不是很難吃啊?」看她似乎吃得很痛苦,柳曦雨忍不住想問一問。很少人會皺著眉吃她做的菜,是不是她的廚藝退步了?

  「沒有,沒有,沒這回事。」段宜光連忙搖手,她實在太失禮了,讓主人自覺招待不周。

  「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乾脆到內室聊聊天如何?」看出段宜光的緊張,尹繪昀提出這項建議。

  「好、好、好,這是我們女人家的聚會,你們這幾個大男人就自行打發時間吧!」

  巫霽月立刻表示贊同,熱情地拉著段宜光走。

  搞不清楚狀況的段宜光,被動地跟著巫霽月的腳步,在座女士隨後跟上,遺棄各自的伴侶。素來自命為護花使者的賀淨元自然也跟了上去,只有這時候,她才會承認自己是個女人,擁有參加女性聚會的權利。

  「你不用這麼緊張啦!我們又不會吃了你。」賀淨元輕拍段宜光的肩膀,安撫她不穩定的情緒。方纔她只顧吃飯,沒時間「搭訕」,現在已經「酒足飯飽」,可以積極展開獵艷行動。

  「抱歉,我沒有認為你們會吃了我。」段宜光不好意思地低垂著頭,其實她們的態度非常友善,只是她「作賊心虛」,不太能坦然面對戚拓遙的友人。

  「沒關係啦!反正以後大家混熟了,就不會覺得彆扭。」巫霽月拉開和室木門,將段宜光帶了進去。

  「宜光,我覺得你好可愛哦!」柳曦雨情不自禁地讚美,段宜光擁有一張十足的娃娃臉,清純自然又不失女性柔美的風韻。

  「沒沒沒有啦……」得到讚美雖然高興,卻也教人不知如何應對。

  「真的耶!好可愛,好像洋娃娃。」賀淨元發現新大陸似地直盯段宜光俏麗的小臉,只差沒流下口水表示她的「垂涎」。

  「哇,好可愛,好可愛,讓我親一口。」巫霽月湊上去「偷香」,不愧是行動派女王。

  「嫂子,我要向老哥打小報告,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竟敢染指良家婦女!」最可恨的是搶在她前面捷足先登。

  「有什麼關係?誰都喜歡美麗的事物,我只是以行動表示欣賞,難道這樣也不行?」再說她又不是找帥哥親熱,貞潔不會蒙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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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4:10 |只看該作者
  「要是讓老哥知道你對女人表示『欣賞』,你想他會怎樣?」誰都知道賀鎮淩對愛妻的獨佔欲有多麼強烈,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老婆居然學會「尋花問柳」,肯定火冒三丈加暴跳如雷。

  「你們之間的姑嫂問題回去再解決,不要把人家教壞了。」尹繪昀無奈地調停紛爭,她和老公韓礎有著相同的使命,真不愧是夫妻呀!

  「就是嘛!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你們再爭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柳曦雨點出明顯的事實,真搞不懂這兩個女人,為了別人的「收藏品」爭得頭破血流,有必要嗎?

  「也對,我倒把正經事忘了,你跟拓遙到底是不是一對啊?」巫霽月突然想起拉段宜光進來的目的,那當然不是為了吃她豆腐,而是探問她與好友之間是否有任何「不可告人」的關係存在。

  「不是……他只是看我沒地方去,暫時收容我。」她們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誤會?她明明已經解釋過與戚拓遙之間的關係。

  「哦,是嗎?他哪時心腸變得這麼好?」戚拓遙獨來獨往慣了,即使是他們這群好夥伴,也經常見不到他的人影,這種人會收容無家可歸的小孤女,真是本年度最不可思議的怪事。

  「呃,是我一直纏著他,他被我煩得受不了,只好勉為其難讓我住下來。」段宜光吞吞吐吐地解釋著。

  「這麼說,我可以追你羅?」嘿……機會終於來了,有這麼個可愛的女朋友,她可以帶著她到處現,順便打發那些煩人的蒼蠅,專屬於她賀淨元的幸福終於降臨了。

  「淨元!你別鬧了!」眾人異口同聲指責她不當的言行,段宜光則目瞪口呆望著賀淨元。她是開玩笑的吧?

  「我哪有鬧!我是很正經的。」誰說女人沒有追求女人的權利?想追就追,哪來這麼多限制?

  「小心你被拓遙砍成十七、八段,要是你堅持不聽勸,發生任何不幸的悲慘事件,我們可不會替你收屍。」尹繪昀煞有其事地警告。

  「人家已經表示和拓遙沒發生什麼『超友誼』的關係,我何必擔心因為奪人所愛而慘遭分屍?」說來說去,都是這群女人不肯讓她交女朋友,已經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八股的封建思想?

  「你難道看不出來拓遙對宜光很有意思?」誰說女人天生擁有敏銳的直覺與不可思議的第六感?賀淨元的遲鈍,正好可以推翻這一個謬論。

  「有嗎?」她可是一點都不覺得。

  「唉,以後娶到你的人真倒楣。」巫霽月無奈地歎了口氣。

  「拜託!我會嫁人才怪。」她已經不只百次聲明自己的「屬性」,這些人實在有夠煩,一天到晚告誡她女大當嫁的道理。

  「總之,你不要招惹宜光,拓遙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你就行行好,別來攪局。」她的搗亂功夫柳曦雨是領教過的,這一次,可別又是因為她,使得有情人心存芥蒂,各自傷心。

  「不是啦……你們……你們……真的誤會了。」話不是她們說了就算,妯與戚拓遙哪稱得上是情侶,這些人的想像力實在太豐富了。

  「我們是旁觀者清,你是當局者迷,聽我們的準沒錯。」尹繪昀堅定地告訴她,像極了獻策的軍師。

  「真的沒有啦!他……他對我凶得很,常常有事沒事對我大呼小叫,我覺得……他反倒是有點討厭我,不可能……不可能喜歡我……」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只有她自己最明白,如果這種態度叫喜歡,那麼被他討厭的人想必淒慘得很。

  「這就對了,他肯定對你非常有感覺。」想也知道戚拓遙會如何看待自己喜歡的人。像他這種奉行死鴨子個性的硬嘴男人,怎麼可能對令他心動的女子悉心呵護、溫柔疼惜?怒目相視,破口大罵才是他的「表白」方式。

  「你知道我們是怎麼變成好夥伴的嗎?剛上高中的時候,我和繪昀、阿砌沒多久就變成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那時候我不怎麼喜歡拓遙,因為他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自以為了不起,教人看了就討厭。」巫霽月回想著那一段初識的時光。「有一次,他不小心撞到我,連句對不起都沒說,還瞪了我一眼,我實在氣不過,當下要他向我道歉,你猜猜看他怎麼回答。」

  「大概是罵你不長眼睛吧!」段宜光胡亂猜測,戚拓遙就是有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

  「No、No、No,他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既然是他撞了我,就不會故意推卸責任,但是他的回答讓我差點嘔死,他居然說:「被我撞到是你的榮幸,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很難想像世界上居然有這麼厚臉皮、自戀兼不懂禮貌的怪物。後來,我跟繪昀、阿砌提到這件事,他們兩個笑得差點沒斷氣,害我也跟著覺得好笑,甚至笑得比他們還誇張。」這就是他們「結仇」的緣起。

  「我們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忍不住想認識他,所以從那天起,就經常去煩他、鬧他,讓他不得安寧,一開始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後來也漸漸習慣了,有時候還會主動找我們打屁,我們就是這樣變成好朋友。同理可證,你只要一直煩他、纏他,總有一天他會甘心就縛,千萬別被他兇惡的態度嚇著了,我想他其實是喜歡你的,只是不會表達。」尹繪昀非常看好這兩人的未來。

  「你可能不知道,拓遙小的時候,雙親就已經過世了,他的母親是孤兒,父親那邊也只有一個姑媽,所以他從小就是自己一人過活。雖然父母留下的財產足以供應他經濟上的需求,但是在孤獨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實在很難要他敞開心胸去對別人表示關懷。「」尹繪昀向她說明戚拓遙成長的背景,會產生這種性格,不是沒道理的。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段宜光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太舒服。想起他失親的孤獨,想起自己此刻與他是同病相憐,一顆心實在無法平靜。

  「因為他不若你想像中冷酷,如果你不是他在乎的人,他根本不會對你發脾氣,頂多只是不耐煩地瞪你一眼,然後對你不理不睬。拓遙就是這樣的個性,以非常奇怪的方式表達關心,但是只要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值得信賴的好夥伴,當然,也必定會是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獨自一人生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該是他尋獲幸福的時刻。

  「我……」他是不是個好男人,好像不干她的事吧?

  「呃,也許他的職業是有點不尋常,不過我想他一定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所以你不必擔心。」也許段宜光是害怕住後的日子將不得安寧,所以才一副想快快撇清的模樣,畢竟戚拓遙從事的工作,當真令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我在想,也許他會為你放棄這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如果真能如此就太好了!」

  尹繪昀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著,大夥兒不知道已經勸過戚指遙幾百遍,不管他們怎麼勸,他就是不肯安定下來,非要做那種賣命的工作。也許愛情施展的魔法,可以使他放棄堅持,願意為了家人保重自己。

  「雖然我不知道拓遙是怎麼想的,但我相信在他內心深處,一定也期待著愛人與被愛,雖然他從不讓人窺伺他的心、不讓人牽動他情緒的起伏,但這並不表示他不需要愛、不需要關懷,也許,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個可以真心相待的伴侶。」因為自己幸福,期望別人也幸福。柳曦雨真心希望段宜光能走進戚拓遙的世界,為他建構一個愛情堡壘。

  「我……我不能……」依照目前的處境,要如何對未來抱持希望?倘若有朝一日,他發現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會如何對付她?真的不敢想像啊!

  「哎呀!你怎麼哭了!」賀淨元驚訝地叫了出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說哭就哭?她們應該沒欺負她吧?

  「對不起……對不起……」她實在太失控了,事情並不會因為她的軟弱而出現轉機,但是她為什麼覺得好難過?難道她心中真的期望能與他長相廝守、共譜浪漫的愛之曲?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



第四章


  眾人正待追問段宜光哭泣的緣由,這時候木門被拉了開來,戚拓遙挺拔的身形佔滿整個門框。

  「宜光,我們回去了……該死的!你們怎麼可以欺負她?」他萬萬沒想到打開門之後會看見這一幕,急急忙忙衝到段宜光身邊,不悅地瞪著眼前一票娘子軍。

  「我們哪有欺負她?你腦筋有問題啊!我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巫霽月不甘示弱地反駁,認識這麼多年,他不該對她們產生這種誤解。

  「不然她為什麼哭?」從剛剛開始她就和這些人在一起,不是被她們欺負的話,會是什麼原因?

  「不是……大家都對我很好,沒有……沒有欺負我……」是她自己太軟弱,放任無助的淚水盡情奔流。

  「那是為什麼?你說啊!」她哭泣的模樣,讓他覺得渾身不對勁,心中充滿莫名的難捨情緒。

  「沒什麼,真的,我已經不哭了。」段宜光慌忙抹去頰上的淚水,怎能說出她哭泣的原因?

  「快點說!你到底為什麼哭?」他已經打定主意問到底。

  「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孤單,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說出一部分事實。因為她的孤單,所以什麼事都只能往心裡藏,沒有人可以幫助她逃脫身不由己的命運。

  「我當是什麼嚴重的大事哩!真是個傻丫頭,這種事不必擔心的,如果你願意,她們都可以成為你的好朋友,對吧,各位?」戚拓遙一邊安撫她,一邊詢問在場眾人。

  「是啊!我們隨時都歡迎。」女士們異口同聲回答,原來她是為了這點小事傷心,她們還以為自己不小心犯了滔天大罪。

  「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家,改天要來隨時可以來,不要再哭了。」戚拓遙伸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殘淚,將她從榻榻米上拉起。

  「他果然對她有意思,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只好另尋目標羅!」連神經特粗的賀淨元,都看得出他對她的態度不同。

  雖然戚拓遙的動作稱不上溫柔,但他充滿安撫意味的語氣,是眾人從未聽聞過的。

  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的沙文主義豬何時開竅了?看樣子,他這回難逃情網的圍捕。

  所以說,做人不要太鐵齒,子日:「毋臆、毋必、毋固、毋我。」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當真愛來臨時,你能說不要就不要嗎?

  他對她有意思?別笑死人了,如果這種冷淡漠然、不理不睬的態度叫做對她有意思,那她真要可憐被他喜歡上的女人了。

  幸好一開始就沒將那天她們說的話當真,可是,非常奇怪的,她覺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原以為戚拓遙的確對她很特別,或許……還存有一點點心動的感覺也說不走,可是,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

  戚拓遙已有足足十八天的時間沒回家,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麼,他連一點消息都沒給她,整個人就像是突然失蹤一樣,讓她不由得產生他可能不會再回來的感覺。

  唉,無聊啊!一個人守著空洞的屋子,成天發呆、無所事事,這種生活模式像是來臥底的間諜嗎?可這實在不能怪她呀!他趁她熟睡的時候「溜」得不見人影,根本沒讓她有機會追蹤。

  「嘟……嘟……」段宜光手上的表突然發出一連串細微的聲響,她忙不迭壓下右側一個紅色按鈕,噪音消失了,卻傳出更教人頭痛的「魔音」。她腕上這表非但可以計時,還可做為通訊之用。

  「宜光嗎?我是師姐。」柔媚的女子嗓音,低沉和緩地道出身份。

  「師……師姐……有什麼事嗎?」到現在她還不太能適應自己是「罪惡之城」一分子的事實,一接獲組織方面傳來的訊息,就緊張得說話口齒不清。

  「你的任務進行得如何?」段宜光是她帶出來的,就由她負責聯繫與探問執行進度。

  「還沒……還沒開始……」事情哪有想像中容易,她只不過是個生手,到現在還沒被發現已經很了不起。

  「什麼!你過去那裡一個多月,居然還沒開始行動?!」她的膽子還真大,居然敢混水摸魚!

  「他……他不好對付,我已經很多天沒看見他了,而且……而且他也沒有交代行蹤,我……不可能有天大的本事知道他在哪裡,所以……不曉得該從何下手。」其實她一點都不急著完成任務,抱持能拖則拖的想法,她倒希望戚拓遙永遠不要給她機會,直到三年後,契約終止了,她就可以回到往日清靜無憂的生活,與「罪惡之城」不再有瓜葛,不必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不過,她心中存有的「妄想」當然不可以讓師姐知道。

  「誰管你有沒有機會!我們一向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少給我找借口推卸責任。」要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罪惡之城」老早就關門大吉了。

  「可是,他那麼精明,一定很容易看穿我的居心,所以我必須先取得他的信任,而取得信任這件事是急不來的,你一定也不希望前功盡棄吧?」古人云:「欲速則不達。」太過躁進反而容易壞事,這道理她應該不會不懂。

  「話是沒錯,但首領如果問起,我要怎麼回答?」她也不過是別人的手下,做不得主啊!

  「想想看,以戚拓遙超級敏銳的直覺與過人的機智,我有可能連續兩次得手嗎?既然不可能,當然得選擇對我們最有利的情報下手,所以說現在不宜打草驚蛇,我必須等待時機,在他放鬆對我的戒心、在我充分掌握情勢之後,才能萬無一失地達成任務。」

  這的確是她設想過的進度,她一向閒散慣了,任何事都不能引起她高度關切,能夠慢慢來就不必緊張,反正她有的是耐心。

  「好吧!反正首領也沒規定得在什麼時間之內完成,可是我警告你,別混得太過分。」她接受了段宜光的說法,但仍不能讓她太逍遙、太自在。

  「不……不會啦……」段宜光說得有點心虛,因為她心裡正是打著這種如意算盤。

  「不會最好,有事再聯絡,BYE!」說完切斷通訊,表上紅色的燈光跟著熄減。

  段宜光整個人癱倒在床上,短短不到幾分鐘的談話,幾乎耗盡她所有體力。

  奇怪,她怎會覺得這麼熱?體內像是有把火在燃燒。天氣預報明明說最近這幾天因為鋒面過境,氣溫會略微下降,怎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像是熱浪來襲,讓她恨不得躲進冷凍庫,把自己冰起來。

  去洗個澡吧!也許冷水可以把體溫降低些。段宜光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讓清涼細小的水柱灑在軀體上,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任由冷水將她淋個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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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4:51 |只看該作者
  洗了好一會兒,段宜光裸著身子走出浴室,全身濕淋淋地滴著水,她沒有費心擦拭,貪戀水珠停留在身上帶給她的舒適感。可是,為什麼還是覺得熱?這見鬼的天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整個屋子裡,就只有客廳和戚拓遙房裡有冷氣。客廳那部已經故障了,吹送出來的風一點都不冷,而且聲音大得足以與戰車媲美,因此,她只好選擇「堂哥」的房間「安身立命」,反正他不在嘛!借一下應該不算侵佔。

  「呼,好舒服!」進入房間,將冷氣開到最大,段宜光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口氣,躺在戚拓遙那張冷灰色的大床上,拉過薄被覆住一身嬌嫩的肌膚,感覺上,彷若置身於天際雲端最令人眷戀的角落。

  被褥、枕套上有著一股淡淡的男性氣息,令人心安,且情不自禁沉醉在其中,盡情呼吸那獨特美好的味道。何以如此,她不願深究,只知道專屬於他的體味,比世界上任何一種香味更令人著迷。

  好想睡……好想睡……她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這項「秘密」?原來,他的味道比何一種安眠藥更容易使人入睡。

  他不在家這段期間,他的床就由她不客氣地獨佔了,反正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不起還他就是。

  唔……真困呵……明明每天無所事事,怎麼還是這般貪睡?呵……不管了,先睡再說……先睡再說……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當他回到家,看見一個女人侵佔他的床、他的被,居然會覺得心被填得滿滿的,好似她在他的床上本是天經地義,好似他在外奔波回家後,等著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腦筋秀逗啦!還是忙昏了頭?居然會有這種怪異的聯想。

  戚拓遙胯步向前,打算聲討主權所有,她要睡應該回自己房間睡,一個女人家跑到男人房裡來,真是成何體統!

  「段宜光,你給我醒過來!」戚拓遙沒好氣地在她耳邊喊著,從來沒有人能侵佔他專屬的領域,她當然也不例外。

  「不要嘛!」她非但對他的話置之不理,並且「得寸進尺」地拉起薄被蓋住頭臉。

  「你給我起來!」規勸無效,他只好以行動表示抗議。當他拉開她身上的障蔽物時,整個人驚得呆住了,她……她居然未著寸褸躺在他床上!

  戚拓遙覺得自己即將因為太激動而噴出鼻血,這種時候,他應該理智點把頭搬開,但天知道他根本做不到!原以為她的身材平板、沒什麼可看性,結果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她曼妙的胴體美得不像真的!

  雖然段宜光不是挺豐滿,但身上的曲線搭配得完美無瑕、恰到好處,有如凝脂般嬌嫩的肌膚,在晚霞微弱光線的映照下,散發著不屬於人間的誘惑之美。她側著身子,雙手圈圍著圓潤的胸部,纖細的雙腿微微彎曲,有如胎兒在母親體內孕育時維持的姿勢,潔淨無邪、純真自然,卻比風華絕代的性感尤物更能引發男人體內最原始的渴望。

  揮不去胸中翻湧沸騰的情潮,捨不得眼中所見不可思議的美麗,想用手去碰觸她,卻又不願干擾這份安寧與靜謐。如果她沒有動的話,他可能就這麼看下去,但是,她動了,細微的咳嗽聲驚醒他的神智,他強迫自己收回心神,恢復理智的思考。

  「段宜光!你還不快給我回房去!」非得惹他「色」心大發才高興嗎?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呵!你回來了呀!」真煩,借睡一下也不肯!小氣鬼,喝涼水,喝了涼水變……變……色鬼!發現他燃著慾望的雙眼,直盯她一絲不掛的身軀,段宜光驚得不知所措,飛也似地逃出他的臥室,羞得渾身發顫,恨不得即刻化成一縷輕煙,消失在空氣中。

  戚拓遙目送她離開視線之外,心情呈現前所未有的沮喪,真想觸摸她那一身細皮嫩肉的肌膚,緊緊擁住她,與她帖合得密不透風。唉,怎麼突然覺得身體熱得像是有把火在燒?剛才還在奇怪她開什麼冷氣,現在才知道就算把他空投到冰天雪地的北極,那股燥熱依舊無法平息。

  真他媽的,八成是太久沒女人,導致「欲」火一發不可收拾!偏偏他又累得要死,提不起勁到外頭找尋獵物,如果能物盡其用,撿現成的美食來享受一番,肯定是妙極了。

  該死的!他居然動這種歪腦筋,也不怕殘害國家幼苗!再說好兔不吃窩邊草,他何必自找麻煩,惹上一個清純可人的少女?她的身材雖然姣好,卻不夠豐滿,看起來不像是個成熟的女人,萬一和她有了親密關係之後,她要求他負責,到時候可真是吃不完兜著走。

  唉!別想了,別想了,沒有女人又不會死,了不起改天找十幾二十個過過癮,等著讓他「恩寵」的女人還會少了?只要他想,隨手一招就是一卡車,個個性感又帶勁,何必找個尚未發育完全的黃毛丫頭?

  可是,他這好色的身體硬是不肯擺脫她對他造成的影響力,反而更加蠢蠢欲動,讓他煩躁不堪。沒辦法,事到如今他只好「自行解決」。

  走進浴室,他做著每個男人在沒有女伴又慾火焚身的狀況下都會實行的動作,以紆解體內緊繃火熱的慾望。

  噢!他奶奶的!真他媽的有夠不爽!這會兒自己簡直和發育期的思春少年沒有兩樣,蠢得可以、笨得徹底。

  氣憤地扭開蓮蓬頭開關,讓冰涼的水溫沖刷他異常興奮的身體,這方法是有點效果,可惜只要想到她那副曼妙的胴體,他就忍不住血液沸騰、心癢難耐。真是見鬼了,「自我安慰」無效,外力的衝擊也不夠,他真是愈來愈好色了!

  還是睡一覺吧!醒來之後再設法滿足身體的飢渴,已經有許多天沒好好睡一覺,他最需要的不是做那檔子事,而是恢復自己流失的體力與元氣。

  移向床鋪,他臉朝下癱在大床上,一縷淡淡的香氣進入鼻端,那是她髮際縈繞著的溫柔氣息,有如野薑花般甜蜜可親。

  咦,不對呀!雖然他沒有擦拭身上的水珠,但臉上的水不可能多到在頃刻間將枕頭弄濕一大片,這些水是打哪兒來的?剛才睡在這張床上的是段宜光那迷糊蛋,想必是她的傑作。

  「段宜光!你給我死出來!」他突然想到什麼似地,急急忙忙衝出房間,來勢洶洶地飆向她所在之處。

  「你這笨女人,快給我醒過來!」一把將她由床上拉起,他的臉色及眼神像是恨不得將她的笨腦袋扭下來。

  「不要……不要吵……」已經還他床了,這人還來尋晦氣?噢,天啊,饒了她吧!

  「你光著身體沒穿衣服、洗完頭也不會用吹風機吹乾,還跑到我房間吹冷氣!你不要命我還不想替你收屍,你最好給我說清楚,誰准你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嗎?你以為這樣很行嗎?如果真的活得很不耐煩,請到別處自行了斷,不要在我的地方給我添麻煩!」戚拓遙怒不可遏地吼了一長串,搞得段宜光頭昏腦脹,原本就已經夠神志不清了,這下她更是暈得徹底。

  「該死的!你說話啊!少給我裝死!」她居然敢對他的訓話置之不理!八成是皮在癢,欠揍了。

  奇怪,她好像不是裝的。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她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體溫高得驚人,皮膚上佈滿汗珠,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天啊!她該不會是發燒了吧?這下可好,他又不是醫生,怎麼對付這種突發狀祝?

  笨!拙!呆!不會送她上醫院啊!想不到智障道種病也會傳染,他一向思慮清晰、行動力強,怎麼她生場病他就急成這副德行?

  他得立刻送她就醫,寓一燒壞腦子成了真正的白癡,連累他照顧她一輩子,就真的倒了八輩子楣。

  戚拓遙急忙衝向自己的房間,找出一件T恤、一條長褲胡亂套上,立刻又奔回她身邊,以被單將她整個人裹住,然後打橫抱起她,加快步伐往外走,動作乾淨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電梯停在地下樓,他跑向座車將段宜光平放在後車廂,並用安全帶牢牢繫住。坐進駕駛座,他立刻發動引擎,跑車有如離弦之矢向外疾馳,趕著將她送往醫院,他從來不曾如此焦急、不曾如此無措,這種感覺是陌生的、教人理不出頭緒的,他真的慌了手腳。

  老天!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今天沒回家會發生什麼嚴重的後果,也根本不知道她已經病了多久,該死的!她早就不是個未斷奶的嬰兒,怎麼還是學不會照顧自己?生了病也不看醫生,竟然還做出讓病情加重的蠢事!

  連續闖了好幾個紅燈,他一點也不在乎朝他猛按喇叭的駕駛人,就算交通因他而陷入混亂,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她就醫。

  飆了一陣,他終於抵達一家規模夠大、距離最近的醫院,打開後座的門將她抱出來,才發現一件非常嚴重的事!他忘了幫她穿上衣服!他可不願讓醫生將她看遍、摸遍,就算是為了治病也不行,看來只好脫下自己的衣服借她穿。這女人果真是天生的麻煩精,讓他像只無頭蒼蠅還不夠,居然連累他到「衣不蔽體」的地步,等她清醒過來,不把她罵到臭頭他就不姓戚!

  脫下T恤套在她身上,長度剛好到膝蓋,應該不至於春光外洩,勉勉強強可以見得了人,總不能要他把褲子也脫下來讓她穿吧?雖然他很想那麼做,很想將她整個人包得密不透風、不讓別人有機會目睹她一身細柔的肌膚,但為了不被當成暴露狂,並以妨害風化之罪名移送法辦,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啊!糟了!這幾天鋒面過境,全省各地陰雨不斷,此刻正下著傾盆大兩,他居然沒考慮到這一點!事到如今,只好以被單充當雨具,她已經病得神志不清,再淋雨還得了!於是他用被子將她從頭到腳仔細包裹,以跑百米的速度往醫院大門口直衝,這床被子厚度不足,他擔心雨水會滲進裡頭凍著了她。

  這幅景像是怎麼看怎麼怪,一名打著赤膊的男子抱著一捆「不明物體」,氣急敗壞地在雨中狂奔,逃命的難民態度恐怕比他還從容。幸好停車地點就在距離門口不遠處,戚拓遙呼出長長一口氣,直接趕往急診處,沒耐心先掛號,再慢慢排隊等著看病。

  急診室病患不少,他非常跋扈地要求醫護人員先為段宜光診療,他那副心急的模樣使他們嚴陣以待,心中認定這名病患的情況肯定非比尋常。他一刻不離手地抱著她接受醫生看診,十足十的護衛姿態實在引人注目。

  「把她的衣服拉上來。」醫生掛上聽診器,指示戚拓遙加以協助。

  「老色狼!你想幹什麼!」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要是男人必然對她產生覬覦的心理。

  「你在說什麼?不把衣服拉上來,我要怎麼聽診?」被罵得有夠莫名其妙。

  「不行,說什麼都不行,隔著衣服一樣可以聽。」騙肖仔!明明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還找借口推托。

  「好吧!」遇上這種不講理的土匪,真是有夠「衰尾」,光看他那兇惡的眼神及一身結實健壯的肌肉,就知道這人非常不好惹,為避免惹禍上身,還是照他的意思做比較穩當。

  量過體溫、觀察心跳頻率、診視呼吸情形,並探看咽喉部位的狀況,最後判斷她只是感冒了,打過針並按時服藥,即可在短時間內恢復健康。戚拓遙不放心地一問再問,要求醫生診視仔細一點,再三確定之後,他終於肯饒過那名可憐的、快被他嚇破膽的醫生。

  接下來只要打針就可以了,經驗還不是很夠的護士一看見戚拓遙那身肌肉,隨即緊張地猛嚥口水,拿針筒的手微微發顫。

  護士小姐以酒精塗擦段宜光手腕處的皮膚,真要命,這女孩的血管細到幾不可辨,加上那個男人正虎視眈眈望著她,她實在不太敢「輕舉妄動」。哎呀!管不了那麼多了啦!早點弄完才可以早點「脫離苦海」,護士小姐硬著頭皮往段宜光纖細的手腕處紮了一針。

  大概真的太緊張,愈想做好就愈做不好,她非但沒有找到血管,還將段宜光刺得手上冒出血來。

  「他媽的,你這臭女人在搞什麼鬼!」戚拓遙怒不可遏地朝她大聲咆哮,她竟敢如此「凌虐」他的宜光!

  「不要吵嘛!」段宜光埋進他懷中,阻絕噪音的干擾。

  「對……對不起……我……我再試一遍……」膽怯的護士結結巴巴地道歉,此時此刻她後悔選擇白衣天使為職業。

  戚拓遙沒有繼續炮轟他認為罪不可赦的欠揍女人,倒不是他變仁慈了,而是不想驚擾懷中人的安寧。護士小姐帶著恐懼的心情上陣,第二度執行任務,緒果非常不幸————重蹈覆轍。因為手抖得太厲害無法正確控制力道,造成比上次更嚴重的「災情」。

  「好痛!」這回段宜光不像上次一樣沒知覺,忍不住痛楚而大叫出聲,眼淚也不受控制流了滿腮。

  「你這該死的女人,她和你有仇嗎?你幹麼拚命拿針刺她?」他簡直氣得想殺人,這家醫院實在有夠破,連打個針也會出紕漏!

  「我……再試一遍……」這實在不能怪她,如果不是這人太凶,她不可能連著兩次出錯。

  「免了,你去找最有經驗的護士來,否則小心我把你殺了,把醫院拆了!」他會再讓她試一次,就是不折不扣的呆子。

  護士小姐嚇得魂飛魄散,頭也不回地奔逃而出尋找支援,她還年輕、沒活夠本,可不想因為這微不足道的罪名葬送一條寶貴的性命。她以最快速度找來一位護士長,好不容易才將應該是件小事的大事擺平。呼!這工作真不是人做的,經常眼見各種傷殘疾病,不時還有生命危險,真累呀!

  治療終於告一段落,戚拓遙「借用」醫院的公物,更換原先裹著段宜光的那條微濕被單,醫護人員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當然不敢表示意見,只得裝作沒看到。

  抱她走出醫院大門,此時雨勢已經減緩,只剩一點點毛毛雨,戚拓遙鬆了一口氣,還是加緊腳步將她帶回車內。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巳經暗了,他為她擔著的心,卻沒有因為太陽下山而沉寂,異樣的心情、矛盾的感受,在這麼一個透著濕氣與微涼的仲春夜晚,他徹底地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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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3-30 18:35: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場突如其來的病,卻意外地讓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一大步。

  戚拓遙發現自己的目光經常不由自主繞在段宜光身上打轉,就算是勉強移開視線,也會在下一秒鐘故態復萌,所以到最後他也懶得自我掙扎,想看就看,誰敢多說一句話?

  放著賞心悅目的美景不看?他又不是白癡。雖視段宜光的生活智能低了些,又常常出紕漏讓他氣得七竅生煙,但她真是他見過最具魅力的女人,明明像個孩子似的,一顰一笑卻惹人愛憐,讓人不由自主想呵護她。

  他喜歡她穿著他過大的T恤在房子裡晃來晃去;他喜歡她低頭道歉時喃喃自語、不甚甘願的模樣,他喜歡看她像只慵懶的貓咪窩在沙發上睡覺;他喜歡她挽著他的手臂,以甜甜軟軟的嗓音喊他「堂哥」;他喜歡看她吃著他做的菜時,臉上那種滿足、愉悅的神情……喜歡她,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疼愛她,是再美好不過的事。

  打從段宜光生了那一場病,他再也沒有將她獨自留在屋子裡,不論到哪兒,總是帶著她,不讓她有機會做出危害自身安全的行為,沒辦法,她實在令人放心不下。也因此,他已經好久沒到外頭尋歡作樂,噴上濃濃香水的塑膠花,怎能跟散發自然幽香的嬌嫩花兒相比美?

  戚拓遙一向痛恨成為注目焦點,兇惡的眼神也從來不容他人造次,但是身旁有段宜光的時候不一樣。帶她上街時,旁人盯著他們的目光一點都不對他產生困擾,當一個個飽含欣羨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流連,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虛榮心與滿足感,迅速地在心底發酵。

  驚訝嗎?是的,他的確非常驚訝,但他一點都不想阻止這種喜歡她、疼愛她的感覺。歷經長久的孤單,好不容易遇上他真心想照顧的人,那種不可言喻、無法理解的保護欲,牽繫著浪子飄蕩已久、期待歸屬的靈魂。

  她甜蜜的笑臉,如同細柔的絲線一圈又一圈縈繞在他的心頭上,如同沁涼的微雨進入他渴望解脫的每一個細胞。怎麼可能拒她於心門之外?就算他想,恐怕也力不從心吧?和她在一起,歡笑變得如此容易,有人會笨到拒絕這種美好又充實的感受嗎?

  「堂哥,你最近怎麼都閒在家,不怕餓死嗎?」段宜光奉上一杯清涼的鮮果汁,坐在他身邊,笑盈盈地望著他的側面輪廓。她好像愈來愈不怕他了,戚拓遙有時候雖然凶得很,但他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她。標準的面惡心善、「表裡不一」,漸漸明瞭他性格的取向,也漸漸丟失一顆從來不為人所擁有的芳心。

  「我如果餓死,肯定拉你作陪。」這小妮子,也不想想她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的開銷,哪一樣不是靠他?

  「好啊!如果到時候我們沒錢吃飯,我就和你一起去撿破爛。」段宜光說得煞有其事,拉著他的手臂,小小的頭靠在他厚實的肩膀。

  「笨蛋!要撿你自己去撿。」戚拓遙被她逗笑了,揉著段宜光一頭細柔的髮絲,毫不排斥她親匿的舉止。

  「不行,我負責撿,你負責踩三輪車。」其實撿破爛也不是個太糟的行業嘛!如果有他陪,她一定甘之如飴。

  「說得跟真的一樣,你很瞧不起我喔!」戚拓遙故作不悅狀,打了她的額頭一下。

  「不是啦!人家只是認為不管你做什麼工作都無所謂嘛!」老是罵她天生蠢笨,依她看八成是被他打笨的。

  「你對我的工作好奇嗎?」她說不管他從事什麼行業都無所謂,真的嗎?倘若知道他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她還會這麼想嗎?

  「是有一點啦!」說實在,到如今她還不知道他究竟以何種方式謀生,只曉得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至於厲害到什麼程度,她完全「莫宰羊」。

  「好吧!今天就破例讓你看看我的工作場所。」將她從沙發上拖起,挾持她往外走。

  「哇!好棒,好棒!」終於能夠滿足長久以來存有的好奇心。

  「真是受不了你。」不論做什麼事,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以往她到底處在怎樣一個封閉的環境?

  跑車駛出大樓停車場,段宜光直盯窗外,專心地記憶行經路線,也許有朝一日可以派得上用場,她可沒忘了接近戚拓遙的最終目的。唉,為何人生總是如此這般無奈、這般令人歎息?

  她的臉朝向窗外,因此戚拓遙沒注意到她落寞的神情,只當她又無聊地研究起街道上琳琅滿目的招牌。

  車子行走的路線還不算太曲折,前前後後「只不過」轉了十九次彎「而已」,幸好她強記的功夫硬是到家,要記下這一條路線不是挺難。倒是轉過來轉過去,搞得她頭昏腦脹,好像有點暈車的樣子。

  戚拓遙將車駛進一個半舊的公寓住宅區,在一排胡亂停放的各色車輛之間尋得一處空位停放車子。

  「到了。」他率先打開車門跨出車廂。

  「哈?就這地方?」和她想像中差好多哦!她還以為會是一棟新穎的大樓,不然也該是一處偏僻、不為人知的獨立建築,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地方,好像沒什麼可看性嘛!

  「你還不下車嗎?」她又在發呆、作白日夢了。

  「哦!好的,我馬上下車。」她立刻打開門,繞過車頭站在他身邊。

  戚拓遙走進其中一棟公寓,樓梯間的門早就壞了,根本用不著拿鑰匙去開。段宜光跟在他身後拾級而上,階梯上有著一個個黑色的口香糖印子,以及暗紅色的檳梆渣,看起來沒什麼水準。此外,牆壁上選用油漆寫著一些例如「李大明愛陳小花」、「張阿狗到此一遊」……等無聊又可笑的字句。

  天啊!他怎麼會「墮落」到這種地方來?住得起黃金地段高級大樓頂樓的人,在這種地方工作,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戚拓遙走上三樓,停在一扇紅色縷花的俗氣鐵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鐵門及另一扇有點斑駁的木門。她以為立刻可以瞧見裡頭的風光,豈知不然,在木門之後還有一道鋁合金製成的門,上頭還附著電子鎖。

  段宜光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她立刻湊上前去一探究竟。戚拓遙按下一連串的密碼,一共十二位數,這些數宇彼此之間沒有順序關聯,也與西元紀年無涉,因此不是挺容易記,幸好只有十二個數宇,還不至於難倒她。

  堅固的鋁合金門板嗶地一聲打了開來,段宜光好奇地跟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可這看起來還是不怎麼樣嘛!陽台上圍著藍色的鐵窗、種著幾株仙人掌,與社區中其他住家看起來大同小異。

  戚拓遙拉開鑲著毛玻璃的鋁門,再度出現一扇鋁合金含電子鎖的厚實鋼門,段宜光興致又來了,急忙走到他身邊探看他又按了哪些數宇。一樣是十二個數宇,順序剛好是方纔那一串倒過來。

  有趣,太有趣了,門內的風光千萬別謙她失望才好。

  「哇!天啊!這是什麼世界啊!」段宜光不由自主高呼出聲,這地方比起科幻片的拍攝場景,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銀色的空間,充滿難以言喻的神秘,令人心跳頻率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

  「真令人難以置信,太不可思議了!」誰能想到在平凡到讓人不想注意的外觀之下,竟隱藏著如此出人意表的高科技設備。

  六、七部外形略呈橢圓、連著線路的銀灰色機體應該是電腦,閃著紅色燈號的應該是發送器,看起來像衛星小耳朵的應該是接收器,不對呀!那種東西不是要裝在室外嗎?天啊!連這幾項比較眼熟的設備她都無法肯定它們真正的用途,更何況那些她沒見過的東東!這男人怎麼不會被這些稀奇古怪的複雜玩意兒弄瞎眼睛、搞昏腦袋?

  「堂哥,你究竟從事哪一行啊?這些東西看起來怪嚇人的。」不小心碰到,會不會被電死呀?

  「你會怕?」她畢竟還是無法接受他的職業。

  「怕是不會啦!可是光看這些複雜的設備,我就一個頭兩個大,你真的好厲害,居然做得來這種工作,要是換成我呀,下輩子看有沒有可能,這輩子是絕對無望的。」好崇拜喲!從今天起,她要把他當偶像看待。

  「憑你這笨腦袋,的確不可能。」戚拓遙好心情地調侃她,原來她說「嚇人」是指這些東西的難度對她來說太高,而非排斥他的職業。即使看過他的工作環境,她對他的工作性質可能還是不大瞭解,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不想明說,也許是怕她從此與他保持距離吧!

  「別小看我,我在背東西方面的才能不容小覷喲!雖然我的數學很差,可是學校考試從來沒有低於八十分,因為我可以把參考書、講義、考古題、筆記上所有的題目、數字、運算過程、公式一字不漏背下來,甚至一看到題目就可以直接作答,根本連算都不必。」段宜光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豐功偉業」。

  「這算哪門子厲害,隨便改個數字你就陣亡了。」這款「跌股」事跡也好拿來說嘴,他真替她感到不好意思。

  「不會的,參考書背多了,就會發現天下題目一大抄,抄來抄去就那幾題,即使偶爾改個數字,也不會損失超過二十分,而且有時候被我蒙對了,就算沒背到還是有分數。」一路上不就是這麼走過來,她很有經驗的啦!

  「聯考的時候怎麼辦?聯考考題總不會從參考書抓出來唬人吧?」生平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念數學。

  「呃……所以……我大學聯考數學只有八分。」段宜光紅著臉招認,那一次是她有史以來拿過的最低分。

  「哇哈……哇哈哈……笑死我了……啊哈哈……實在太好笑了……八分……你居然只考八分,哈……哈……」虧她剛才還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沒想到一下子就變回原形。戚拓遙放肆地笑著,只差沒倒在地上打滾。

  「你……你別笑嘛!那一年數學考題真的很難,有很多人考零分耶,我還有八分,算是不錯了啦!」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知足常樂是美德呀!

  「你真是傻得可愛。」而且坦白得教人生憐。戚拓遙一把將她抓到身前,狠狠咬了一下她嫩嫩的臉。

  「好痛!」他果然不懂何謂憐香惜玉,老是以欺負弱女子為樂。

  「痛呀?我親一下就不痛了。」說著就在她留著他齒痕的頰上重重吻了一下。

  段宜光粉嫩的臉龐,霎時燃起瑰麗艷紅的色彩,讓戚拓遙看了幾乎遺忘該怎麼呼吸,天啊!她含羞帶怯的模樣真美,讓人心癢、激動,低垂的眉睫、羞怯的神色、花瓣似的雙唇,在在引誘他向前去一親芳澤。

  「宜光……」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更有一股難言的情感波動,緊緊如住段宜光思維的每一個部分。

  她抬起迷濛氤氳的雙眼,迎向他灼熱真切的瞳眸,眼神交會時,強力電流貫穿他兩的身軀,敢動彼此不曾為別人運作的真情。

  戚拓遙動情地彎低他高人一等的身材,輕觸她柔軟中帶著甜蜜的唇瓣,一開始是輕柔得不可思議的吻,而後慢慢加深、慢慢加沉,直到淪陷在對方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美妙氣息中。

  充滿疼惜、深情、熱愛,緊攫住對方的唇瓣,緊擁著對方的身軀,時光在這一刻停止。

  「堂哥,請用水果。」段宜光捧著一盤削得像狗啃過的蘋果,帶著一臉笑意獻給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的大男人。

  「我不想吃水果,只想吃你。」戚拓遙接過盤子往旁邊一擱,順手將她拉進自己懷中。

  「我又不能吃。」段宜光傻傻地回答,聽不出他的音外之意。

  「你該不會還未成年吧?」果真如此,他可得收斂些才行。

  「才不是呢!人家巳經滿二十三歲了。」他未免太瞧不起人,好過分!

  「是嗎?如果你已經這麼『老』了,那麼……我就可以為所欲為羅?」既然她已經成年,不論他做了什麼,都不必擔上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你說什麼呀?」突然覺得他的眼神有點邪惡,好像真的要把她吃下肚似的。

  「我說你話太多了,應該把嘴巴閉上。」封住她唇舌這項任務,就由他來進行。

  戚拓遙毫無預警地攫住她嫣紅的唇瓣,恣意放縱滿腔狂熱的情潮,持續不斷焚燒兩人著火似的身軀。喔,天啊!她的味道真好,就算是吻上千遍也不會感到厭倦。

  以舌尖描繪她完美的唇形,接著侵人她微微開歇的口中,強硬地索取回應,這次的吻不似上回「純潔」,激狂的程度差點使空氣也跟著燃燒。段宜光完全沒有能力反抗,只能笨拙地回應他濕熱且令人屏息的吻。

  狂野的電流在她全身上下四處亂竄,她從來不首體驗這般燒灼似的激情,嬌弱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一股由小腹深處延燒向四肢百骸的異樣情潮,撩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交換位置將她壓在身下,戚拓遙展開另一波更為強勁的攻勢,企圖激發她體內所有的熱情,使兩人一同陷入絕無僅有的熾愛狂潮中,領會一種前所未有的肉體歡愉。段宜光實在太誘人了,比從前見過的任何女人更能觸動他的心弦、讓他的理智全盤崩潰,迫不及待想與她合為一體。

  「宜光……可以嗎?」戚拓遙附在她耳邊喃喃細語,深切地渴望她幾乎到達瘋狂的地步。

  「不……不可以……」虛軟無力的抗拒聲,連說服自己都不太可能。

  「為什麼?」她如果不答應,誰來澆熄他滿腔慾火?

  「我們……還沒結婚……不行……」噢,天啊!他的手在摸哪裡?應該阻止他不規矩的大手探人她衣襟之內,覆上圓潤飽滿的酥胸,可是……

  「結婚?」她的話藉由聽覺神經傳入戚拓遙混沌模糊的腦中,登時驚醒他,但勃發的慾望、奔騰的情緒卻依舊持續侵蝕他單薄脆弱的意志力。

  「是啊……沒結婚,不可以的。」好女孩不可以隨便與男人發生肉體關係,這是不對的,可是天知道,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這種行為是不對的。

  「我的天!」戚拓遙強迫自己放鬆對她的鉗制,轉過身子背著她。

  不可否認段官光的確吸引他,然而為了一時歡愉付出一生的代價未免過大,她的魅力還沒有強到讓他甘心守著婚姻的誓言,與同一個女人攜手走過每個黃昏,雖然那的確是個挺誘人的主意。現在的他簡直被激情沖昏頭了,但他還不至於為了滿足自身慾望,做出欺騙純真女子的齷齪行為。既然無法給予承諾,就別破壞目前這種簡單、純粹的關係。

  段宜光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她說了什麼話惹他不高興嗎?他為什麼背封著她?方才一場熱情的擁吻,難道是出自幻想而非實境?

  「堂哥,你在生氣嗎?」段宜光怯怯地開口,他的態度令人感到不安。

  「沒有,小白癡!」戚拓遙轉過身,輕掐她泛著紅霞的臉蛋兒。他怎麼會生她的氣呢?明明知道自己給不起承諾,就不該去招惹她,段宜光是個值得男人全心呵護、仔細疼愛的好女孩,不能被他糟蹋了。

  「沒有就好。」段宜光釋然地綻出一抹笑,看樣子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幾天我有事要出一趟遠門,你自己在家沒問題吧?」都是她太「好吃」,讓他一時之間忘了正事。

  「你要出門啊?我可不可以跟?」她才不想一個人在家當看門員。

  「當然不可以,我是去辦正事,又不是去玩。」帶她在身邊反而麻煩。

  「我保證乖乖的,絕對不會妨礙你,好不好嘛?」段宜光拉著他的手臂撤嬌,期盼以柔情攻勢打動他。

  「NO!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別白費功夫了。」不帶她去是為了她好,倘若碰上槍林彈雨的實況,她不嚇暈過去才怪。

  段宜光一張俏臉頓時垮了下來,好似被倒了幾千萬的會。依戚拓遙頑固的性子,她根本別指望他會改變主意。

  「我這回要到歐洲去,回來的時候會幫你帶很多好吃而且台灣沒賣的糖果,你說好不好?」實在看不過太她一臉失望的表情,戚拓遙只好以「利益輸送」的方式作為交換條件。

  這丫頭最愛吃些雜七雜八的餅乾糖果,每吹到樓下生鮮超市採購糧食,她挑的不是蔬菜、水果、肉類,而是一大堆各式各樣包裝精緻的零食。段宜光愛吃零嘴的程度幾乎走火入魔,以這種方式打發她肯定萬無一失。

  「好啊,好啊!我要各種口味的巧克力、餅乾、糖果,愈多愈好,我不會介意的。」看門的代價倒還不錯。

  「你當然不會介意。」戚拓遙沒好氣地咕噥,他的魅力居然敵不過一堆無用的垃圾食品!剛才這傢伙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愁苦樣,一聽見有得吃,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可是……」揚著的笑臉瞬間褪色,眼裡的光彩消失殆盡,她又是一臉落魄失意的消極頹廢相。

  「又怎麼啦?」原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還是比糖果略勝一籌。

  「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吃到。」他幹麼先說嘛!害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你這白癡,我真的會被你活活氣死!」好個不解風情的蠢丫頭,居然說出這麼令人髮指的廢話。

  「該生氣的是我吧?你每次一出門就十天半個月,一點都不考慮人家的心情,我會好想好想你的耶!」他根本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也不掛念她是否會孤單,好過分哦!

  「你會想我?」戚拓遙聽見她的話,簡宜是心花朵朵開,他從來沒聽過比這更動人的言辭。

  「當然會啊!事實上我從現在就開始想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欠罵,倘若一天沒讓他炮轟個幾回,她肯定會非常不習慣。

  「我頂多只去一星期,如果事情提前解決,說不定過個三五天就回來了。」被她這麼一說,他好像也開始有點想她了。嘖!婆婆媽媽的成何體統!又不是到了生離死別的悲劇時刻,他沒必要如此依依不捨吧?

  「你說的哦!不可以黃牛,一定要快點回來唷!」她還等著吃美味可口的歐式餅乾及精緻多變的法國巧克力呢!

  「你以為在叮嚀兒子啊?笨蛋!」忍不住動手揉她一頭略顯凌亂的髮絲,這女孩實在太可愛了。

  「頭髮打結了啦!」段宜光忙著搶救她命運多舛的秀髮,不讓他繼續「為非作歹」。

  「小白癡,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要乖一點,知不知道?」說實在,要放任這個「散仙」獨自在家,他還真是牽掛,天知道她又將捅出什麼樓子來。

  「我本來就很乖的。」被他罵卻不還口,這種偉大的情操,已經無人能出其右,足以列入金氏世界紀綠。

  「要記住,不可以碰廚房裡面的任何東西,如果肚子餓了就到樓下買現成的吃。」

  以她的迷糊性格極有可能引發火災,五十層高褸要是著火就完了,雲梯車、消防車水柱根本到不了。

  「知道了。」失敗經驗如此多,她已經不敢造次。

  「睡覺前要記得鎖門,現在的治安不好。」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子,根本不是歹徒的對手。

  「我瞭解。」

  「零食不要吃太多,正餐一定要吃。」不叮嚀不行,她一走會趁他不在家,大吃特吃。

  「呃……好吧。」先答應再說,只要不被他發現就好。

  「洗澡的時候不要睡著了,還有,洗完頭一定要把頭髮吹乾,不然會感冒。」她犯這些「劣行」的次數多得數不清。

  「OK!」

  「我把錢放在電視底下的櫃子裡,如果不夠用,還有一張提款卡,密碼是二九五一,不要忘記了。」他非常清楚,她是個毫無謀生能力的蠢丫頭。

  「YES,SIR!」記數字她最行了。

  「不要隨便跟陌生人交談,如果有人按電鈴,你就裝作沒聽見,不准你去開門。」

  這傢伙太好騙了,三歲小孩也能讓她上當。

  「遵命!」他的規矩還真多。

  「出門不要忘記帶鑰匙,到時候可沒人替你開門。」他絕對不希望回來的時候,看見家門口橫著一具女屍。

  「沒問題。」這種糢事發生一次就夠多了,不得其門而入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

  「怎麼不論我說什麼你都全盤接收?你到底有沒有把話真正聽進去?」她最好不要隨便跟他打馬虎眼。

  「我當然聽進去了。」她又不是聾子,加上他說話聲音這麼大,不想聽進去都不行。

  「那好,你把我說過的話重複一遍。」她實在太不值得信任了。

  段宜光無奈地將他交代的事項從頭到尾一字不漏說一遍,什麼嘛!這麼不相信她,為何不乾脆讓她跟?好囉嗦喔!

  「記是記住了,但最重要的,是別忘了親身實行,知道嗎?」他又不是考她記憶力,目的是為了讓她知道該如何照顧自己。

  「是、是、是,我都清楚,大爺還有什麼事沒交代嗎?」段宜光意興闌珊地應著,他到底還要不要出門啊?

  「應該沒事了,如果你嫌太無聊,可以去找繪昀她們打發時間,電話號碼我抄在本子裡,打個電話過去,她們就會來接你。倘若有什麼事沒辦法自己解決,也可以找她們商量。」如此一來,他應該可以放心了。

  「堂哥,你乾脆讓我跟嘛!」他交代東交代西的,不累呀!

  「不是說不行了嗎?」這笨女人將他說的話當放屁。

  「唉,還是不行。」真是的,做人何必太認真,一點都不肯妥協。

  「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之後再帶你出去玩。」實在對她夠好了,換成別人呀!他哪來閒功夫廢話連篇?更別提還有附加條件讓她佔便宜。

  「好吧。」反正她的命運就此決定,多說無益。

  「我該走了,交代過的事不要忘掉,我盡量快點趕回來。」他會發揮前所未有的辦事效率,以求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完成任務。

  「好吧。」除了這兩個字,她還能說些什麼?

  「不要愁眉苦臉的嘛!想想你的巧克力,嗯?」戚拓遙輕拍她憂鬱的臉孔,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後,他起身走向門外,瀟灑乾脆地朝她揮手,臉上還帶著一抹可惡的笑容。段宜光不甘示弱地朝他扮鬼臉,氣憤地轉身不再理會他。

  聽見鐵門關上的聲音,段宜光心跳漏了一拍,不爭氣地回過身子想看看他的身形,即使是一點點影子也好。

  「你怎麼還沒走?」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戚拓遙帶著一抹興味盎然的笑,悠然倚靠在門板上,盯著她一臉訝異的神情。

  「過來。」戚拓遙像在呼叫寵物朝她招手,段宜光摸不清他的意圖,傻傻地聽從使喚,移動步伐朝他靠近。

  一把拉過她,四片熱湯的唇瓣隨即膠著在一起,段宜光實在太吸引人了,戚拓遙對她著迷的程度,恐怕深到連自己都無法想像。

  他知道她是在乎他的,當段宜光驀然回首時,眼底眉間佈滿一股難言的失望與落寞,戚拓遙看得一清二楚。臨時起意試探她的反應,其結果令他心中滿足與雀躍,恰如初嘗情滋味的少年,為這微弱不明、難以察見的小小舉止感動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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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5: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戚拓遙離開未滿五天,她就已經患起厲害的相思病,嚴重到茶不思、飯不想、愁眉深鎖、唉聲歎氣的地步,處境淒慘的她,只好啃著一包接一包的零食,藉以宣慰孤單無依的寂寞芳心。

  唉!她到底怎麼了?像個花癡似的,成天淨是想男人。莫非她在不知不覺中,「不小心」愛上那名一天不罵她、一天不訓她,全身會發癢兼睡不著覺的大怪胎?看樣子有毛病的人應該是她才對,要找對象談戀愛,也該找個溫柔體帖、把她當寶貝捧在手心呵護的新好男人,而不是「煞」到一頭瀕臨絕種、碩果僅存的沙文主義大豬公。

  從小到大,她一直非常有異性緣,逢上園遊會、西洋情人節、七夕情人節、畢集典禮……各種適合饋贈裡品的日子,她總會收到一大堆花束、禮物、巧克力、情書……各式各樣表達情意的東西。可是,她從來沒有太多感覺,反而對這些名目避之唯恐不及,每次一到「敏感」時刻,她乾脆躲起來不見人影,省得還要花費體力與時間處理對她來說是負擔的無用之物。

  真是犯賤,有這麼多對她好的人讓她挑,她一個都看不上眼,偏偏對老是朝她惡言相向的戚拓遙動了心,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唉!愈想心情愈爛,心情愈爛嘴巴就愈饞,嘴巴愈饞零食就吃得愈多,零食吃得愈多就愈不想吃飯,愈不想吃飯體力就愈差,體力愈差就愈容易胡思亂想,愈想心情就愈爛……這真是標準的惡性循環。

  「嘟……嘟……」腕上的計時器毫無預警地突然發出聲響,段宜光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滾落,幸好及時穩住身子。她立刻按開通話器,準備聆聽「教誨」。

  「宜光啊!你到底開始行動沒?」帶領她的師姐一出口就問她執行進度,不扯其他廢話,連寒暄都不必。

  「我……快了。」她怎能說此刻她正待在戚拓遙的地方混吃等死,兼著想些有的沒的,根本忘了她是有任務在身的人?

  「首領對你的辦事效率非常不滿意,你最好不要混得太凶。」就算是新手,也不能混到這種程度,都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還沒有一點成效出現。

  「我知道。」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打算拖到不能再拖為止。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弟弟出任務的時候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首領氣得把他關進『罪惡淵藪』,現在正受著非人的折磨,如果你能獲得重要情報,首領也許會網開一面,不再計較他的過錯,一切都看你了。」傳遞完整消息之後,通訊跟著切斷,突兀的緒束恰如突兀的開始,一樣令人措手不及。

  「師姐,師姐!」段宜光朝通話器喊著,喊了半天依然不見回音。

  怎麼辦?他們到底會以何種手段對付千城?天啊!她真不敢想像那樣一個恐怖的地方,會把她樂觀開朗的弟弟折磨成什麼樣子!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如果不是因為她,此刻千城必能好端端地過生活,根本不會捲入這場邪惡糾葛的交易、過著不見天日的晦暗生活。要救他!弟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怎麼忍心看他受苦受難而不聞不問?

  她和戚拓遙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結果,之前的胡思亂想根本無濟於事。不小心愛上他又如何、淪陷了一顆芳心又如何,等戚拓遙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正式宣告結束,所有的曾經終將成為過眼雲煙。

  噢,不!這樣的想法太樂觀了,也許他不會放過她,讓她得以全身而退。

  唉!如今想這些又有什麼益處?早就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多想只不過讓心情更不能平靜。

  天知道她多不想成為背叛者、多不想辜負他對她的信任,但情勢卻逼她不得不踏上自己最不願走的路。不能再逃避了,她無法依從自私的情感,顧弟弟的死活,即使戚拓遙得知她的背叛之後一輩子不原諒她,她也認了。

  段宜光臉上閃著壯士斷腕般的決心,開門走了出去,她一定要盡快取得可以讓弟弟脫困的情報,至於後果,現在她已經顧不得了。

  搭電梯直下一樓,段宜光隨手招了一部計程車,指示司機依循她記憶中的路線前進,即使只到過一次,路線又曲折不易辨認,她還是憑著超強的記憶力,尋得那一處毫不起眼的住宅區,當然,她也如願找到那一棟隱藏著秘密的公寓。

  登上三樓,她這才發覺事情不如想像中容易,雖然記得電子鎖上的號碼,卻不知道要如何打開最外頭那一扇雕花鐵門,以及中間那片斑駁的木門。

  啊!對了,戚拓遙給她的那一串備份鑰匙中,有幾支從來沒有用過,會不會有她需要的在裡頭?段宜光取出鑰匙一一試過,終於以最後一把打開鐵門,再依照這個方法打開木門,接下來就靠她的記憶力將密碼開歇。

  順利進入那一片高枓技產物的天地,琳琅滿目的設備真教她不知該從何下手,她是個電腦白癡,根本別想從電腦裡面讀取重要的檔案,因此,她只能由文件下手。

  整個空間偏右側的地方有一個大型保險櫃,戚拓遙為了考驗她的記憶力是否如同她吹噓的一樣好,曾經告訴她一組二十個數字的外層保險櫃密碼,以及另一組三十個數字的內層保險櫃密碼,她到現在還記得。

  依序按下數字鍵打開外層,她看見裡頭有一些散落的紙張、磁片及精巧的模型物,另外還有一個附鎖的小型黑色箱子,想必這裡頭的東西,就是最重要的資料。段宜光按下那一組三十個數字的密碼,取出好幾份完整的文件。

  她非常慎重地考慮著,到底該不該把這些機密檔案走漏出去?萬一真是非常要緊之物,甚至會危及他的生命,她把消息傳遞給組織,豈不是害了他?

  不行!她不能這麼做!雖然不希望弟弟受到脅迫,可也不希望戚拓遙受到傷害,雖然她不知道「罪惡之城」要這些東西何用,但顯然不會有好事。

  段宜光將文件重新收好,放進黑色箱子中,鎖上內眉及外層,她決定找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矇混過去。誰都知道她是個新手,而新手經驗不足,當然無法判斷情根的重要與否,發生這種情形是很正常的。

  書櫃上擺著種類繁多的原文書籍,內頁夾著分散的紙張,上頭寫著一堆密密麻麻的專有名詞、運算公式、數字符號,段宜光看得頭昏,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吧!就決定「走私」這些文件,看起來那麼複雜難解,應該可以用來魚目混珠,說不定首領還會肯定她的努力,賜給她一個假期。

  唉!天知道她是存著何種居心,她根本不想太早離開戚拓遙,偷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或許不會被發現,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多爭取與他相處的時日。就算總有一天要分離,她也寧可放任自己深陷進去,要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談何容易,也許,他是她一生中絕無僅有的愛人。

  拿起一個牛皮紙袋,放了十多張紙片進去,以這些東西交差,希望能讓弟弟免受皮肉之苦,至於往後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他們姐弟兩的命運真是多舛啊!一夕之間家中遭逢巨變不說,如今又淪落到此番身不由己的境地,唉,這些苦難要到何時方休?

  一回到家,戚拓遙迫不及待呼喚著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叫了老半天沒人回應,他的眉立刻蹙了起來。

  這該死的小王八蛋!他為了她特地提前結束工作,飛行長達十幾個小時,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她居然跑到外頭遛達,不乖乖在家等他!

  氣憤地將一大袋為她採購的零食扔在荼兒上,將自己拋在沙發上並呼出長長一口氣,這時候他才看見桌子上、地板上、他坐著的沙發上,到處是糖果紙、包裝盒,以及空的飲料罐。戚拓遙感到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將自己身下的洋芋片包裝掃到地上,與其他垃圾同流合污。

  等她回來非好好訓她一頓不可,只不過出門五天,就把他的地方搞成垃圾堆!明明叫她不可以吃太多零食,這丫頭非但沒聽進去反而變本加厲,依他看,她八成沒吃過一頓正餐,全靠這些東西維生。

  非給她一個教訓不可,帶回來的這些東西經過三天之後再給她,就是最好的欲罰,他已經可以想見她可憐兮兮向他哀求的模樣,嘿……到時候他一定不會心軟的。

  那傢伙到底死到哪兒去了?這時候還不回家!戚拓遙無聊到想扁人,而他最想扁的那名混蛋到現在還未現身。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了,戚拓遙矯健的身子從沙發上躍起,迅捷地走向門口o這笨女人實在呆得有夠徹底,又忘了帶鑰匙!如果此刻他還沒回家,她按這門鈴有屁用!等鬼幫她開門啊?

  大門敞開,他看見了最不可能看見的人,戚拓遙不敢置信地直盯來人,下巴差點沒掉下來。他眨了眨眼睛,仔細地再看一遍,果然是真的,真的是玉寧姑媽站在他而前!

  他認為早已經過世的人居然好端端地活著,近期之內碰上的異事,就屬這樁最離奇、最古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拓遙,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玉寧姑媽啊!」臉色蒼白灰敗的老人,略帶驚慌與怯懦地開了口。

  「我當然記得。」前些日子才看過她的相片,他怎麼會記不得?

  「我……我有事……」

  「進來再說吧!」戚拓遙退開身子讓姑媽進門,有些事非得向她問個明白不可。

  「請坐,我想先問你一些問題,請老實告訴我。」招呼她坐下之後,他面色凝重地坐在另一張椅子上,說話的語氣不甚熱絡。

  「噢,好的。」多年不見,侄子變了好多,和他說起話來顯得極不自然。

  「你是不是有一個相依為命的乾女兒,名字叫做段宜光,前陣子要她來投靠我?」

  這是第一個疑點,如果段宜光真是姑媽的乾女兒,怎會謊稱她已經過世了?

  「沒有啊!姑媽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哪有能力認乾女兒?」戚玉寧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稍等一下。」戚拓遙走進段宜光的房間,從衣櫥桌找出那一幀泛黃的照片,遞到姑媽眼前,讓她瞧個究竟。

  「這照片是哪時候拍的?我沒看過這個女孩啊!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呢?」戚玉寧納悶地盯著照片,想不出自己何時同那名陌生女子拍了這樣一張相片。

  「你不認識她?」他心中的猜測成真了,段宜光果然是個不相干的人。戚拓遙拿回那張相片,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張經過電腦合成的假照片,可恨的!該死的!她居然騙了他!

  打從一開始,段宜光就是懷著目的前來,而他居然到這時候才發現?!媽的!那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又有什麼不良企圖?不得不承認那女人是個高明的騙子,居然可以瞞過他的耳目不被察覺,如果不是姑媽來找他,恐怕此刻他還被蒙在鼓裡。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應該認識她嗎?」看見侄子一臉鐵青,戚玉寧心中充滿強烈的不安。

  「沒事,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這是第二個疑點,他也曾經質問過段宜光,當時她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沒繼續追問,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認定她不可能說謊,他輕易地相信她,豈知這天殺的欠揍女人竟將他把玩在手掌心,耍得團團轉。

  「前陣子我在這棟大樓清運垃圾,有一次正巧在地下室碰見你,起初我還不怎麼確定,畢竟我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但是你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實在太像了,連雙手環胸的姿勢都一模一樣,我幾乎可以確定你就是拓遙。於是我裝作要去收垃圾,跟在你身後搭電梯上樓,才知道你住這裡。」戚玉寧說出得知他住處的經過。

  「你當時為什麼沒認我?」早讓他知道姑媽還健在,就不至於上了那該死女人的當。

  「一方而是我不敢肯定,萬一認錯人就不大好,加上我怕你看不起我,所以……所以我沒認你。」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如今她不會來。

  「我怎麼可能會瞧不起你?好歹你也是我父視唯一的姐姐,我不可能對你不鋰不睬。」拜託,這是什麼可笑的理由!

  「姑媽是真的迫不得已才來找你,從我離家那一刻起,就發誓要靠自己的勞力養活自己,十幾年來我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可是……我住的地方是違建,市政府已經下令拆除,加上我的體力大不如前,又遇上疾病纏身,光是看病就幾乎花掉我所有的積蓄,我實在沒有能力另外租房子。」台北市房價高得驚人,加上租房子通常一租就是全年或半年,她實在沒辦法一下子拿出大筆訂金與契約金。

  「姑媽,別擔心,我會替您想辦法。」他這姑媽也真是執拗到了家,非得等到這種時候才肯來找他,換成別人,八百年前就依附上來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一見面就要求援助,怪不好意思的。

  「這是我能力範圍內做得到的事,您別跟我客氣。」戚拓遙婉轉地截斷她的話,省得她當真向他道起謝來。

  「我……」戚玉寧聲音哽住,半晌說不出話來,有親人的感覺真好,在危難的時候不至於孤單無依、彷徨無助。

  「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可不可以請您先離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要趕您走,而是真的有難言之隱。」他還得先解決段宜光欺騙他這檔子事,有姑媽在場不方便。

  「我知道,我現在就走。」戚玉寧急著起身,生怕自己成為他人的困擾。

  「等一下,這些錢你先拿去用,二天之後來找我,我會幫你把一切事情安排好。」

  戚拓遙從皮夾裡取出一疊紙鈔,塞進姑媽手裡。

  「拓遙,謝謝你。」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決堤而出,侄子真的沒嫌棄她,也不是隨便打發她。

  「您不必客氣了。」不過是件小事,何足掛齒?

  「那我先走了。」既然他有事,她也不好意思打擾。

  「好,我不送了,順便幫我把門邊的電燈開關按掉。」此刻他的心情爛得一塌糊塗,沒興致扮演盡責的主人。

  戚玉寧依他所言將燈熄減,室內登時呈現一片黑,她還以為他會開另一盞燈,沒想到他就坐在黑暗中毫無動諍。看樣子拓遙的心情非常不好,她還是別過問太多,讓他有個安諍思考的空間。戚玉寧帶上房門走了出去,偌大的房子裡不但沒有絲毫光線,更沒有一點噪音。

  他在等她,等她將這一切說個明白。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接著有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他知道,他等的人已經回來了。

  段宜光進門之後首先打開門邊的電燈開關,室內登時大放光明,她幾乎在同一時間看見戚拓遙端坐在沙發上的身形。

  「嚇死人啊!天色巳經暗了,你怎麼不開燈?」段宜光撫著急速跳動的胸口,還以為遇上小偷強盜之流哩!

  「你作賊心虛。」戚拓遙冷冷地開口,眼中寒意更甚。

  「哇,你真的幫我買零食回來啦!」只顧看茶兒上那一大包東西,段宜光笑得滿足又開心,沒有察覺出他眼中的冷漠與疏離。

  「夠了!」戚路遙看不過去地怒吼出聲,她這種神情拿去唬別人吧!對他來說巳經不管用了。

  「你怎麼了?」這時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戚拓遙臉色非常難看,憤恨不平的模樣,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你手上拿的那袋東西是什麼?」好傢伙,偷東西竟敢偷到他頭上來!那個鑲著藍邊的牛皮紙袋,分明是他擺在工作站的物品,這名宵小未免太膽大妄為了,偷東西之後還敢在「失主」眼前光明正大地展示「戰利品」。

  「啊!沒沒沒什麼,這不過……不過是些不關緊要的東西。」只是拿他一點不用的廢紙,他應該不會計較吧?真糟糕,一看見他回來就興奮地過了頭,居然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贓物」,希望他不要追究才好。

  「拿出來給我看。」休想打馬虎眼,他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真的沒什麼嘛,你何必一定要看?」段宜光不肯認命地交出文件,猶在作垂死掙扎。

  「我叫你拿出來!」他簡宜要噴火了,從來沒遇過比她更教人生氣的女人,也從來沒有人敢不將他說的話當一回事!一股殺人的衝動冒了上來,他氣得幾乎喪失理智。

  「不要。」段宜光將文件護在身後,再次抗拒他的命令。如果讓他知道她做了什麼好事,一切都完了,非但救不了弟弟,和他之間的關係也必將畫下句點。不要啊,不要這麼快啊!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還沒調整自己的情緒,捨不得這麼快與他分道揚鑣,真的捨不得啊!

  「該死的你!給我交出來!」他沒耐心等她自動棄甲投降,向前跨一大步,奪過她手中的牛皮紙袋。

  「不!不要看,不要看!」段宜光驚慌莫名地試圖阻止他將文件取出,但她終究慢了一步,也敵不過他的力氣,戚拓遙拿出那疊紙張,臉上倏然變色,比方才更加難看。

  段宜光頹然坐倒在地板上,巳經造成的事實無法挽救,她被迫提前面對她遲早得面對的結果。

  「好個厲害的女人呀!連我用的障眼法都能看出來,我真是低估你了。」她知這保險櫃的號碼,卻不偷那裡頭的文件,反而偷他夾在書頁中的真品,就算是學有專精的科學家,也無法立刻判斷出這些武器設計圖的真偽,她比他想像中要老謀深算。

  「什麼障眼法?我不懂。」段宜光一頭霧水地望著他,這些東西不是沒啥用途的廢紙嗎?

  「少裝蒜了,到現在還想騙我?你猜,今天誰來拜訪我?是玉寧姑媽,是那個早該『過世』的玉寧姑媽!」戚拓遙粗魯地將她從地板上拖起來,恨不得一拳捶爛她那故作純潔、假裝無辜的臉。

  「天啊……」那麼他都知道了?

  「你接近我只是為了偷這些設計圖嗎?還是你有其他更見不得人的目的?」如果不是他發現得早,損失的恐怕不只這筆交易,說不定連命都會葬送在她手裡。

  「我沒有……我不知道這是重要的文件,我真的不知道……」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做出對他有害的舉動,只能說是誤打誤撞把事情搞大了。

  「快說,是誰指使你來的,到底有什麼目的?」戚拓遙將她的領口揪得更緊,強迫她屈服。

  「我……我不能……」段宜光困難地開口,臉色脹得通紅。

  「說!我的耐心不多,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快點回答我的問題。」她以為悶不吭聲就可以解決事情了嗎?未免太天真了,被騙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實在不甘心,更有一骰鬱悶之氣無處發,她若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絕不輕易饒過她。

  「別逼我……」段宜光淒涼地笑了笑,早巳放棄掙扎,活在這苦痛的人世間是多麼累呀!倒不如死了落得輕鬆,也好和在九泉之下的雙親重逢,況且,死在他手中也算得上是一種幸福。

  「叫你說你聽懂沒?」這女人根本不將他的話放在眼裡。

  「我……不能……」她可以不在乎生死,卻不可不顧弟弟的安危,洩漏組織機密必死無疑,就算不是弟弟走漏的消息,也可能因為她的關係受到牽連,「罪惡之城」的法令規章之中有些蠻橫得不可思議,她不敢輕易觸犯。

  「你不要命了嗎?都已經到這種時候還不肯說實話,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戚拓遙瞇緊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動手……吧……」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與悔恨,只希望在她死後,他多多少少還能記得她。

  「你想得美,我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揪住她領口的手登時放鬆鉗制,奮力將她甩在地上。

  段宜光撫著胸口猛喘氣,並沒有因他的舉動而安心,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的,接下來,他會怎麼對付她呢?

  「你寧可死也不願把實際情形告訴我?」她擁有將最冷靜的人逼瘋的本事。

  「求求你不要逼我……如果我能說早就說了。」全世界她最不願欺騙、不願背叛的人是他,她怎麼會刻意瞞他?實在是情非得巳呀!

  「不逼你可以,你只要告訴我,如果這次我沒發現你偷了文件,你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竊取我的東西嗎?」他灼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彷彿想從她眼中讀出最真實的想法。

  段宜光低垂著頭,不敢迎視他那雙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利眼,在這樣的注視之下,她根本說不出真話,更不敢說假話。

  「說啊!會或不會,給我一個答案。」他的語調中多了一絲不耐煩,堅持要她回答自己的問話。

  「我會。」他一定早就將她看穿了,說謊只不過讓自己更難堪。

  戚拓遙眼中閃過一抹複雜難解的光,她證實了自己的臆測,卻讓他的心情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難道他真能傷害她?如果放了她,又怎麼對得起自己?

  不明白自己希望她如何回答,她若說「不會」,他也許可以念在初犯且無其他存心而不予計較,可是現在她承認了,就當一切不曾發生過未免太沒原則,連說服自己都很牽強。況且她會怎麼想他呢?說不定會把他當成是個可以玩弄在股掌中的傀儡。

  但她說了實話啊,至少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將他視作低能的白癡,難道他不可以因為她的誠實網開一面?

  他到底是怎麼了?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存著婦人之仁?解決這種事不是最不花腦筋嗎?他可以極盡所能折磨她,動用各種刑罰通她供出幕後主使者,可是他為什麼不這麼做?一向篤信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鬼使」,怎麼會對這件事的處理沒了主張?

  沉默降臨在他們之間,場面不同於先前的火爆,一種譫異的氣氛籠罩著兩人。矛盾糾葛的思潮在心中翻轉縈繞,剪不斷,理還亂,無法在天平的中央取得一個平衡點。

  「你走吧,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戚拓遙以低沉的嗓音打破一室寂靜,他終於做出決定,只是,連自己也不敢肯定,說出的這句話是不是他心靈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段宜光黯然地從地上爬起身,沒人能形容她此刻心中的失望到什麼程度,她也弄不清自己的感覺為什麼不是鬆了一口氣,只知道「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這句話對她來說,沉重得彷若千斤之石,緊緊壓在她的胸口上,使她幾乎無法呼吸,整個人痛得無以復加,只想就此死去。

  她以極緩慢的遠度移動,渴盼著聽見他說一句要她留下的話語,即使留下的結果是受罰也無所謂,然而他終究保持著沉默,連再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段宜光頹然走出居住了兩個多月的地方,她沒有將門帶上,那種隔絕的空虛感,會讓她夫去離開的勇氣。不爭氣的淚如潮水般洶湧而出,這是她給他最後的告別曲,今後,也許不再相見,她的淚為了他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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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0 18:3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來不曾有過心動的感覺,所以當她走入他的生命中,為他帶來歡笑與色彩時,他也釋放了自己,真心想疼惜她、想與她分享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因此,當他得知她的背叛,除了憤怒之外,更有一份深況的失望與落寞。

  在這充滿謊言的年代,在這積非成是的世界,他以為自己找到濁世中一股清流,一個純潔美麗的靈魂,他以為和她相處的時候,可以不必戴著假面具,可以盡情歡笑,沒有顧忌。

  但是,他錯了,錯得非常離譜、錯得非常徹底,打從一開始她就帶著謊言,帶著一身的謎,只有他這個呆子,對她傾注所有的信任,全不設防。

  如今,她走了,不知由何處來,不知往何處去,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也該告一段落,但他的心卻不受控制地記掛著她,不論費了多少心思、多少努力,一切徒勞無功,他根本沒辦法要自己不想她。

  不該如此的,她是個叛徒、是個騙子、是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他不該對她念念不忘,她不值得!

  但他為什麼總是無法將她的影像排除在腦海之外?為什麼對她的離開難以釋懷?買給她的零食為什麼不乾脆扔了?難道他還在等她回來?

  去他媽的!那女人到底哪裡好?!再繼續這樣下去,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待在這房子裡,他的心一刻不得安寧,還是走吧!反正這地方沒什麼好留戀,離開亦無妨。

  駕著車,他意興闌珊地在街道上閒晃,沒有特定的地點,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駛向何方。夜深了,他是不是該找個地方歇息?戚拓遙將車轉往韓家的方向,決定暫時借住在好友家中,長年的飄泊早讓他習慣四處為家,但是,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夜裡,他不想獨自一人度過。

  寂寞是個可怕的東西,足以卸下一個人最堅強的外衣,足以摧毀一個人最精良的防備,足以拆穿一個人最完美的偽裝。人,都是害怕寂寞的,尤其是曾經活過充實美好日子的人,特別害怕那猛然來襲的空虛與彷彷徨。

  以往的他習慣了孤獨,也能充分享受孤獨帶給人的寧靜與平和,以一雙冷眼看世人,讓他在滾滾紅塵中,釐清許多平常人看不見的事實。為什麼如今一切都變了?他會感到害怕,也會感到惶恐,這樣的轉變,讓他都快不認得自己了。

  跑車停在韓家旁院的停車場,戚拓遙慵懶地繞至前門,深深吸進空氣中自然淡雅的茉莉花香,這幢宅院愈來愈有家的味道了,這種安定的氣息,竟讓一向習慣飄泊的他起了羨慕之心。

  按下門鈴,不一會兒之後莊嫂前來開門,戚拓遙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只見韓砌一個人獨坐在沙發上。

  「拓遙,你怎麼那麼晚來?離吃飯時間巳經過很久了。」韓砌放下手中的育嬰叢書,笑著同好友打趣。

  「你要當爸爸了?」戚拓遙看見書名,隨口問道。

  「只是在計劃中。」親愛的老婆一天到晚吵著要小寶寶,他只好先研究研究,才能有最健康的下一代。

  「陪我喝一杯,如何?」他知道自己的心態有問題,但他就是沒辦法不嫉妒好友的幸福,此時此刻,他只想藉酒澆愁。

  「那個小丫頭呢?你怎麼沒帶她來?」相交多年,他當然看得出拓遙的反常,那一臉沉鬱不同於以往的淡漠,依據他的判斷,問題肯定出在那名「堂妹」身上。

  「你提她幹什麼?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戚拓遙不悅地蹙緊眉頭,他到這裡來不是為了想起她,而是為了遺忘。

  「是嗎?」他可不這麼認為。

  「到底喝不喝?」要不要一句話,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同樣可以大醉一場。

  「當然陪,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我義不容辭,決定捨命陪君子。」韓砌搭著好友的肩走上階梯,前往二樓附設的酒吧。

  「喝什麼?」韓砌當東道主,招呼老友共進一杯酒。

  「伏特加,純的,不加水。」

  「好傢伙!」韓砌斟了一杯酒,重重地放在戚拓遙面前,酒液濺出一大半,杯中的液體仍晃動不已。

  戚拓遙拿起酒直住喉嚨裡灌,一瞬間,杯中空空如也。

  「再來。」將杯子湊向酒瓶,他開口要了另一杯。

  「你喝慢一點行不行!」又不是在灌蟋蟀,他幹麼喝得那麼急?這種喝法不但傷肝、傷胃,更傷心。

  「你別管,整瓶都給我。」一杯杯地倒,根本不過癮。

  「你沒聽過『舉杯消愁愁更愁』這句話嗎?拚命灌酒,真的可以把所有不愉快的事都忘掉嗎?」韓砌看不慣這種消極的作法,戚拓遙一向擁有無人能及的理性與冷諍,極少感情用事,今天到底怎麼搞的?就算是小兩口吵架,也沒必要捨棄一向遵循的原則啊!

  「你知道個屁!把酒給我,廢話少說。」戚拓遙的瞳眸裡散發著野性,他最痛恨別人對他說教,即使是多年知交,他同樣不當一回事。

  「我是不知道,但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應該是他吧?

  「總之你別管,讓我大醉一場,明天我就恢復正常了。」他才沒有閒情逸致傷春悲秋,只想在此刻大醉倒地,完全不省人事,等明兒個他一恢復意識,又將是個全新的自己。

  「神經病!我不管你了,要醉自己去醉,我回房去陪老婆。」看出他真有大醉一場的強烈慾望,韓砌不想阻止,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讓他自己去釐清腦中的混亂。很多時候外人的勸說無濟於事,只有當事人自己醒悟才能真正脫離擾人的情緒。

  接過酒瓶,他大口大口灌著,不到一會兒功夫整瓶酒全進到他肚子裡,戚拓遙並不以此為滿足,開了另一瓶繼續灌。數不清一共喝了多少瓶,直到不勝酒力醉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他才停止發瘋似地狂飲。

  沉人睡鄉之際,他堅定地告訴自己,這樣的放縱已經結束,該是振作的時候了。

  悠揚的樂音回漾在金碧輝煌、裝飾考究的宴會廳中。富麗的水晶吊燈懸掛在挑高的天花板上,映出滿室耀眼的光華,「萬氏企業」舉辦的大型舞會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戚拓遙身穿正式的燕尾服,高雅合宜的精工剪栽,襯得他結實的身形更加挺拔出眾,舉手投足之間,散發令人難以抵擋的魅力。手捧一杯紅色雞尾酒,他悠然佇立在窗邊,唇畔閃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似乎正等著好戲上演。

  他將右手放進口袋裡,以拇指和食指捏著一個超薄晶片,裡頭的內容正是段宜光沒偷成的武器設計圖,他已經等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等到合理的價碼。與他交涉的那一方決定在這個宴會上交貨,並要求將所有文件經過掃瞄,縮錄進超薄晶片裡,他當然沒意見,付錢的人是老大,就算對方指定在沙漠中交貨,他一樣可以騎著駱駝前往目的地。

  一名身穿白色緞質露肩長禮服、佩戴名家設計鑽石首飾的女子,微笑地朝戚拓遙走近。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今天好帥呀!親愛的。」

  戚拓遙故作親熱狀地摟著她,在她耳邊說著讚美的話語。

  「親愛的,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女子嬌滴滴地抬首問他。

  「當然有羅!我把我熱情的吻獻給你。」說著將她拉到牆角,湊上自己的唇,結結實實地吻住她。「表面上」看來,這對男女熱情得不可思議,男人的手飢渴地在女人身上游移,場面離限制級鏡頭相去不遠。

  戚拓遙的手「不經意」滑過女子渾圓飽滿的胸,趁機將晶片落入胸衣內側,這一招瞞天過海之計使得巧妙,就算有隱藏式攝影機將他們的一舉一動錄下來,也看不出任何破綻。

  兩人又纏綿了好一會兒,他才拉開距離,放鬆對她的鉗制。

  「我們……何不……繼續下去?」女子臉上染著激情的紅霞,熾熱的情慾巳經被挑起,她話中顯露出無限春意,期盼能與他更進一步體驗親密關係。

  「抱歉,我可不是應召的牛郎。」戚拓遙帶著一抹嘲諷的笑,禮貌地微微躬身,之後轉向另一處繼續「尋芳」。

  他才不管身後的女子會不會氣得跳腳,別以為他不知道那女人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先是以高價買下武器設計圖,約定在宴會上交貨,藉以炫耀自身的財富,妄想延攬他為入幕之賓。他要是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就別在這一行混了,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和一名姿色平庸的女子舞完一曲,他發覺這冠蓋雲集的宴會實在無聊得緊,沒事的話他可要走了,省得在這裡浪費時間。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他的目光,會是她嗎?會是那個日日夜夜令他不得安寧的女妖精嗎?戚拓遙不由自主地接近,退到一旁集中注意力觀察。

  誰都知道這次宴會舉辦的目的,萬氏企業的總裁萬壹同今天過七十大壽,有鑒於來日方「短」,萬老頭打算在壽宴上選擇他的第三春。老頭子雖然面目可憎、老態龍鐘,但他的銀子無疑是非常可愛的,分佈全球的股票、房地產、極具遠景的跨國企業集團,加上他沒有繼承人,哪怕妙齡女郎不會趨之若鶩地趕著送上門去讓老頭「耽誤青春」?

  莫非段宜光也是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眾麻雀之一?戚拓遙的眉頭立刻打成死結,為這個可能性氣得七竅生煙。

  看看,那個不要臉的女人,衣服背後露了一大片,那老傢伙還親熱他挽著她的手,她不覺得噁心嗎?他都替她感到羞恥了!看樣子老頭似乎對她情有獨鍾,其他鶯鶯燕燕所得到的注意力,不及她百分之一。

  今天的她的確很美,脫去稚氣的裝扮將髮絲盤在頭上,樣式簡單,卻極具女性柔美的風情。她線條優雅細緻的頸項,襯托出高雅不凡的氣韻,一身散發動人光澤的細嫩皮膚引人遐思,由側邊看過去,她臉上淺淺的酒窩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總之,她很美,非常美,美得令人屏息,美得令人衍生出據為己有的衝動。

  該死的!她居然容許那個變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那見鬼的老色狼,活到這把歲數了還不知檢點,也不怕縱慾過度,提前去向閻王爺報到!他媽的,他如果繼續縱容這種敗德的行為發生,「戚拓遙」這三個字就讓人倒過來寫!

  憤怒地大跨步走向前,他一把將段宜光扯到自己身邊,趁著一片混亂之際揍了那名不知死活的臭老頭一拳以洩忿,在大夥兒尚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之時,迅捷地將段宜光擄到戶外無人花園的角落。

  「你要做什麼?」他的表情委實嚇人,段宜光怯懦地倒退一大步。

  「我要做什麼?你這該死、無恥、淫蕩的賤女人!居然敢問我這種話?」戚拓遙惱怒地逼近,方纔如果沒將她帶出來,她恐怕整個人都黏到老頭身上,和那無恥之徒傚法連體嬰,演出有礙觀瞻的戲碼。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段宜光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冷氣,他惡毒的話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進她的心。

  「難道你不是這樣?剛才是誰任由那個噁心的傢伙在身上吃豆腐?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別想否認!一個老頭也值得你巴結討好,你到底要不要臉!」她以為別人都是瞎子嗎?還做作地扮無辜、裝可憐。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段宜光裝作不在意,漠然地別過頭去。

  「他媽的!我看不過去不行啊!」是,這的確不干他的事,他也沒權管她會不會墮落在物質慾望造成的深淵中,但他就是看不過去,他就是無法忍受她在別人的懷中。

  「憑什麼?你自己還不是跟別的女人躲在角落卿卿我找,還動手動腳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如果旁邊有一張床,你早就滾到上頭去大做特做了,像你這種好色到不知檢點的性飢渴混蛋,有什麼資格說別人!」段宜光被激得口不擇言,她比他早到會場,只是躲起來不敢讓他見到自己。但不表示她對他的一言一行毫不在意,當她看見那激情的畫面,全身血液似乎逆流了。

  「啪!」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迥漾在空氣中,時間與空間似乎靜止了。

  段宜光錯愕地撫著腫脹的臉,愣愣地望著他,從來沒人打過她,眼前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天大地大的理由,在她臉頰上留下屈辱的印記?

  「我曾經警告過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這算是給你的第一個懲罰!」戚拓遙無情的語調在她耳畔冷冷地響起,他的怒氣猶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是她逼得他施加懲罰,怨不得他。

  粗魯地將段宜光拖向跑車停放處,饒了她一次,不代表會饒過第二次,是她不顧警告,膽敢出現在他眼前,在他心湖裡掀起滔天巨浪,他絕不會輕易罷休,讓她輕鬆逍遙過日子,讓他不好過的人,他必定加倍奉還。

  除了憤怒之外,心中更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有點酸酸的、有點苦苦的、有點澀澀的,對於她的再次出現,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呢?還是僅僅為了報復?

  她就坐在他身邊,帶著一臉茫然與無助,她是如此脆弱,好似風一吹就會飄散在空氣中,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影子。

  不!絕不容許她再次消失在他的生命中,這該死的女人要為欺騙他付出一輩子的代價。是的,他要一輩子拘禁她,讓她認清得罪他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這段糾葛,就用一生的時間來償,誰也別想逃脫。別想將一切輕描淡寫地不當一回事,他纏她,纏定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放過我?」她的視線始終不肯與他交會,淡淡地問起他將如何執行對她的懲罰。

  「你沒有過問的權利。」可恨的!她難道那麼希望擺脫他?他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的。

  「我是沒有權利過問,但至少請你快點決定好嗎?」他對她的厭惡徹底傷了她的心,只求他能盡快結束這種令人難堪的折磨。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嗎?你是不是想回到那個老頭子身邊,把自己獻給他?」胸中溢滿苦澀的妒意,他恨不得衝到會場上砍了那老頭。

  「是的,我打算嫁給他,當他的第三任夫人,所以請你快點決定吧!」只要是人都有基本的防衛能力,她不假思索脫口說出違心之論,不讓他知道她的心正淌著血。

  「你這女人還真是賤,為了金錢不惜出賣肉體!你跟娼妓簡直沒有兩樣!」戚拓遙一把攫住她細弱的雙肩,極想不顧一切將她全身骨頭拆得支離破碎。

  「我就是賤,就是只要錢,為了錢我可以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毀了你!」他只看見表相,可曾設想過她是否有著無法向外人道出的苦衷?難道她願意讓不喜歡的人對自己上下其手?他可知道她費了多大心力才能忍住翻騰欲嘔的衝動?他只知道指責她,只知道以尖如利刃的話刺傷她!

  「你這爛女人!既然如此,就以你的身體償付欠我的債,反正這種事對你來說司空見慣,說不定以你淫蕩的性子還會享受我的『服務』,這樣的『懲罰』夠仁慈了吧?」

  他的眼中交纏著怒火、妒火,以及狂野的慾火,灼熱地焚燒她的四肢百骸。

  「不要,你放開,放開!」段宜光嚇得拚命扭動掙扎,爭取逃出他魔掌的契機,她無法接受這種事,她不要他帶著恨意佔領她的身體。

  「由不得你!」他的理智急速崩潰,任由體內狂猛的野性主導一切。

  「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他怎能這麼待她?怎麼能?

  「我偏要。」一把撕碎靛藍色雪紡長紗禮服的前襟,毀去她胸部的束縛,露出她圓潤飽滿的酥胸。

  「放開我,求你放開我……」她的淚淌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宣洩出她心中受的屈辱。

  戚拓遙對她抗拒的淚水根本不予理會,制住她的手腳將她帶進房間,誰也不能阻止他佔有她的身體,就算要以強硬的態度取得妥協也不在乎,誰教她總是一再地辜負他,將他當成白癡耍,造成今日的結果只能說她自作自受。

  蠻橫地將她壓倒在床上,他粗暴地扯去她身上破碎的衣物,戚拓遙退開身子,以迅捷的速度脫掉身上的禮服。

  「到現在還裝清純,你省省吧!」以往他是瞎了眼才會被她蒙蔽,如今他已經看清真相,這種純情伎兩再也不管用。

  「不要……」段宜光泣不成聲,過度的掙扎讓她全身力氣消耗殆盡,她根本沒有餘力反抗他。

  一幕令人驚恐的回憶突然呈現在她腦海之中,猙獰可怖的面孔在她眼前不斷放大、放大、再放大,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淫猥笑聲朝她逼進,撕破她的睡衣前襟,令人作嘔的舌在她身上游移。她不斷地尖叫、不斷地哭泣,期盼能在瞬間給束生命,突然,他倒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溫熱的液體流到她身上,她嚇得幾乎昏厥。

  身上的人被推開了,千城拉著她往外狂奔,他的手上染著血,她的身上染著血,一對雙胞胎姐弟,惶惑地奔跑在暗夜無人的郊區道路上……

  這是她一直不願回想的往事,她以為自己可以忘得一乾二淨,她錯了,這般令人心膽俱寒的夢魘,早已根植在她心中,難以拔除。

  「你別以為裝裝樣子我就會放過你。」不理會她那一臉無助與驚慌,更不理睬她顫抖不已的身子傳遞出恐懼的消息,戚拓遙認定她是個演戲功夫一流的女人,更加執意蹂躪她、踐踏她,以消除滿腔鬱結不堪的情緒。

  雙手繞過她的頸背將段宜光整個人往上提,他盡情欺凌那柔嫩如花瓣的紅唇,獨斷且具攻擊性地侵佔她所有呼吸,意欲將她焚燒殆盡。

  不!他不是那個嚇得她渾身發抖的胖傢伙,他是她此生唯一深愛過的男人,段宜光由夢魘中倏然清醒,他的氣息、他的味道都是她所熟悉的,他的觸摸、他的親吻都是她所依戀的,然而,她能接受這樣扭曲的親密嗎?

  最愛的人卻傷自己最深,她能承擔他加諸在身上的折磨嗎?不要啊!不要這樣對她!不要把她視若可以隨意凌辱、侵害的娼妓,她受不了!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段宜光抽抽噎噎地告饒,冀望能喚起他一絲一毫的憐惜。

  她的哀求他聽若罔聞,將她推倒在大床上,隨即覆上自己的身子,戚拓遙舌尖沿著她細緻的頸項往下滑,停留在段宜光柔軟的胸前,懲罰性地啃咬那含苞似的蓓蕾。流下受屈辱的淚水,任由他為所欲為,不論她怎麼哀求都是沒用的,他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她,一點都不關心她的感受。

  戚拓遙見她一點回應都沒有,著實惱火得徹底,不顧一切將自己灼熱的慾望挺進她體內,這一個動作之後,他驚訝地忘了反應。她居然還是個處女!那緊得不可思議的窄小幽谷讓他幾乎崩潰。

  段宜光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叫喊出聲,點點鮮血綴在口唇之間,難以承受的痛楚正在她體內肆無忌憚地爆發。淚水在眼眶中凝聚,由眼角無聲地滑落,她的夢滅了、心碎了,曾經存在的溫柔情意隨著他的入侵早已蕩然無存,這是她一生中最感痛苦的時刻。

  戚拓遙心疼地吻著她的淚、她的唇,品嚐著淡淡的鹹味與淡淡的血腥味,想懲罰她,卻又狠不下心傷害她。段宜光把頭撇開,明白顯露出拒絕,她的排拒登時燃起他的慾火,促使他不顧一切地在她體內狂野衝刺,藉以平撫自己受創的感情。

  她不但欺騙他、玩弄他,更偷走他的一顆心,在他想不顧一切將她留下的同時,她卻恨不得將他一腳踢開!從來沒有人能傷他這麼深,只有她,只有她能把他的自尊踩在腳底下,只有她不將他的感情放在眼裡,他好恨!

  猛烈狂暴的折磨似乎永無休止,段宜光靜靜躺在他身下,沒有掙扎沒有呼叫,就像一具無生命的玩偶,隨著主人的擺弄而移動,這是可悲的宿命,也是一場無法避兔的風暴,不論她如何抗議,一切就是這麼注定了。

  受虐與施虐僅是一線之隔,受虐的一方同時也傷害了施虐的一方,恰如憐愛與折磨總是相互伴隨著產生,誰也理不清這其間的分際。

  這一場靈與欲、愛與恨的拔河賽,終究難以分出勝負,誰是勝的一方?誰是敗的一方?恐怕沒人能說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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