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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蕭逸]鐵筆春秋[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18:14     標題: [蕭逸]鐵筆春秋[全書終]

鐵筆春秋 作者:蕭逸

第01章 白馬紅妝   第02章 僧俗之交   第03章 異人天降  
第04章 一代盟主   第05章 風雲人物   第06章 春秋戰史  
第07章 千里孤騎   第08章 天女散花   第09章 一夜風雨  
第10章 柳暗花明   第11章 師徒相逢   第12章 焦孟雙將  
第13章 狹路相逢   第14章 追魂老翁   第15章 女人女人  
第16章 惡魔再現   第17章 初臨虎穴   第18章 畫屏觀竹  
第19章 絕巖窺奇   第20章 南樓會客   第21章 天從人願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4 03:19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19:43

第01章 白馬紅妝

  斜陽夕照,芳草如茵,一陣歸鳥,投向遠處的叢林。
  這裡是青海的「哈拉湖」,碧波如鏡,水面之下,倒映著山坡、浮雲,像是夢境裡的景色,美得出奇。
  「哈拉湖」的正前方,有一座百十丈高的小山,名叫「木蘇」,在青海人的土語中,是「神奇的禮物」之意。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在「木蘇」山上,建築了一座頗具規模的佛寺,紅牆綠瓦,使週遭愈加顯得絢麗如畫。
  可是現在,這座佛寺卻沒落了,荒廢了。
  原來碧綠的瓦,殷紅的牆,由於風雨冰雪的侵蝕,都失去了它們原來的光彩,像是一張蒼老的面孔,正在低聲地唱歎著,沉暮之情,一眼便可看出。
  不知是什麼緣故,青海的佛教徒,永遠不再來了!
  在昔日,這座佛寺的香火很旺盛,這可以由殿內陳設眾多的香爐得到證明。
  可是此刻,人們都忘記了它,偶爾有些牧人到來,也沒有一個人進去看它一眼,彷彿那是一塊罪惡之地。
  一陣徐徐的晚風吹來,它的影子,伴著彩霞、叢樹和落葉,在湖水中輕輕地浮動著……遠遠傳來一聲輕微的馬嘶,接著蹄聲也可以聽見了。
  在金紅色的陽光下,馳來了一匹烏黑色的駿馬,馬上的人,只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衫,未曾持韁,雙手都掩在長長的袍袖中。
  他生得英俊而健壯,雙眉飆揚,墨黑如漆,挺秀的鼻子,嘴唇很薄,紅潤光澤。
  最俊的還是他那雙眼睛,亮得賽過午夜的寒星,可是並不可怕,因為其中含蘊著智慧和熱情,仍然有一種柔和之美。
  由他古銅色的皮膚看來,他必然飽經風塵,在江湖上遊蕩了很多年了。
  他似乎很沉靜,臉上除了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外,看不出什麼表情。
  直到馬兒在湖邊停了下來,他才抬起頭,望著那殘破的寺院,嘴角泛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在晚風中,似乎聽見他在低語:「不錯!達木寺!我終於找到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伸出了兩隻手掌,撕碎了一片小紙條,紛紛地拋進了「哈拉湖」中。
  他很細心,把紙片撕得粉碎,也許這張紙片上有什麼秘密,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他的目光,循著地勢,打量著「達木寺」的四周,以及附近的地形。
  在「達木寺」的周圍,有十七個殘破不全的石翁仲,七倒八歪地陳列著,他仔細地看著,臉上又浮現出笑容,自語道:「看來也許不虛此行!」
  自語著,他腿腕略一用力,那匹駿馬立時揚蹄奔馳,踏著一人多深的荒草,向「達木寺」奔去。
  馳行中,這少年人隨手拔起幾根野草,自語道:「可惜這麼一塊人間勝地,卻荒廢了!」
  駿馬奔行如飛,時而發出一聲長嘶!殷紅的夕陽,映照著這一人一騎,沉靜之中,頓顯一種風雲之氣。
  不一會的工夫,已到了廟前,他飄身下馬,表情顯得更為深沉,佇立在廟門口,沒有發出一些聲音。
  夕陽很快地落了下去,暮色漸漸地濃了,他跪在一座石像之前,低聲地祝禱著:「爹娘保佑,孩兒已經找到了『達木寺』……」
  祝禱到這裡,他一雙俊目之中,充滿了熱淚,但是他強忍著,不使它流出眼眶。
  他緩緩地站起身子,走近一座石像,張開他的雙臂,把這座石像緊緊地擁抱著,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古浪,你有此奇遇,總該技驚天下,力除十惡了……」
  翌晨,天邊才露出曙色,山木的倒影,在湖面上已然看得很清晰了。
  怪的是,那十七尊石翁仲都豎直了,它們的倒影,在湖面上浮動著,像是十七個生命的影子。
  當太陽出來的一霎那,古浪已然立在湖邊,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顯得神武和豪邁,看來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他全神貫注地,盯視著湖面石像的倒影。突然,他身如飄風般地,在湖邊來回地縱躍,帶起了呼呼的風聲,快疾無比!
  他身形快得出奇,像是一片飛雪,又像是一粒迸珠,才前又後,倏左忽右,遠遠望去,恰似一個飛舞若電的黑球,簡直使你看不出是個人來。
  可是,當你仔細看時,又不禁為之驚訝了!
  原來他只是不停地換著十七個招式,而這十七個招式,與湖面那十七個石人浮動的姿勢完全一樣。
  古浪一遍遍地重複著,絕不稍停。
  就在他全心練習之際,突然一聲蒼老而深沉的長歎,由那破落的廟院中傳了出來。
  古浪不禁大吃一驚,這時他正縱起空中,身如雕鵬,只見他雙臂一環,猛然把身子擰了轉來!
  緊接著他身子猛然一長,「長風萬里」,身如狂風一般,在空中一個大盤旋,雙足向空一蹬,宛似一隻巨鳥一般,撲上了山坡!
  他毫不遲疑,腳才點地,又再次騰起,這一次竟比上一次更快疾!
  一連七八個縱身,已經撲到了廟門,其神速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他像一陣風似的,撲進了神堂,雙目似電,四下略一掃射,沉聲問道:「什麼人?」
  問過之後,四下靜寂如死,除了微風吹動著四周的野草,發出一陣陣「沙沙」之聲外,別無一絲聲息。
  古浪的一雙劍眉微微蹩起,緩緩地移步走到神堂的側門。
  他低頭察看了一下,目光接觸到一物,精神不禁一振,連忙彎身拾起。
  他拿在手中細細觀看,是一個很小的白玉佛像,雕刻得極好,光澤溫潤,顯然是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古浪把那尊玉佛緊緊地抓在手中,立時由側門走出,來到天井之中。
  這天井的範圍倒也不小,全用白色的方塊大石鋪成,由於荒廢日久,已是落葉遍地,隨風飛舞。
  除了天井的正北方,是內殿之外,東、西兩排廂房,倒也有十幾個房間。
  古浪略一察看,自語道:「這些大概是以前僧人的禪房。」
  他說著,已經把每一間禪房察看了一遍,絲毫沒有發現異常。於是,他緩緩地走向內殿。
  走上了石階,便開始用手去推那兩扇紅木雕成的大門。
  當他的手,才接觸到那兩扇紅木大門時,突然一股斜來的勁風,向他的雙腕擊了過來!
  雖然這股勁力離他還很遠,但是古浪已經覺得非同小可,他猛然把雙掌收回,身形一晃,向旁閃開了五尺。
  他身形還未站定,便把身子擰了過來,饒他轉得快,仍然沒有發現什麼。
  天井之中,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古浪臉上不禁微微變色,忖道:「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誤的話,此人的功夫就太高了!」
  他很快地圍著天井轉了一圈,一無所見。
  古浪心中想道:「如此看來,這內殿之中,必然有些名堂……」
  他更下定決心,非要到內殿中尋找出一個結果來。
  他把那尊白玉佛像很仔細地放進衣袋中,再度走向內殿。
  這一次他全神貫注,但是卻沒有絲毫警兆,那兩扇紅木大門,很容易地便被他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隨著這聲輕響,落上了一片塵澤和一些斷落的蛛絲。
  古浪用衣袖掃開,跨進內殿。
  這間內殿,早已荒廢了多年,然而供桌上的兩隻蠟燭竟然亮著。
  由於蠟燭擱置太久,落有蛛絲,這時火頭搖曳,劈啪響著,昏黃色的光芒,不住地晃動。
  古浪不禁吸了一口氣,說道:「怪事!誰點的蠟燭?」
  他目光向四下巡掃,朗聲說道:「是哪位朋友?請出來一晤!」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回答他,於是他把內殿之中,每一個角落都搜了一遍,除了灰塵蛛絲之外,仍然一無發現。卻在案頭之上,找到了很多殘破的經卷。
  古浪很小心地,把它們收集在一起,夾在脅下,一掌打熄了燭火,走出內殿。
  他把那些經卷送到自己寄居的禪房之內,壓在皮褥之下,這才又走出房來。
  他自語道:「既然他跟定了我,遲早總會出現!」
  說完,如飛向寺外奔去。
  他像是弓弦上的一隻疾箭般,射到了山下。
  這時太陽的位置已經移動,那十七個石像浮影的姿勢也跟著變動了,於是古浪又展演開一套新的拳腳。
  直到日正當中,他才收住了勢子,全身已然汗濕透盡了。
  古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把上身衣服脫下,露出雄壯結實的胸脯,在烈日下發出古銅色的光澤。
  他擰乾了濕衣,擦拭著身上的汗水,搖著頭,苦笑著自語道:「老天爺,練了半天,一點要領也沒有啊!」
  說罷又搖搖頭,匆匆地趕回廟中,拿出乾糧,卻發覺方桌之上,平放著一大塊風乾了的鹹羊肉!
  古浪不禁霍然一驚,猛然站了起來,把那塊羊肉拿在手中,自語道:「怪了!此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知道,一時之間是無法找到那人的形跡的,於是也就毫不客氣,用乾糧夾著羊肉吃了起來。
  他匆匆地吃過了午飯,急忙又趕到山下。
  他看了看湖面的石人倒影,並沒有什麼變動,這才放了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說道:「我就先洗個澡吧!」
  好在曠野荒郊,四下無人,古浪脫去了衣服,足尖輕點,拔起了六尺多高,身子彎成弓形,活像一隻巨蝦。
  當他凌空落下,距湖面只有三尺時,猛然身子一繃,成了一條直線,緊接著「噗」的一聲輕響,已然沒入了「哈拉湖」中。
  他好高的水性,湖面只不過蕩出了一圈水紋,竟連一絲水花也未濺起!
  雖然烈日如火,但是湖水仍然寒涼透骨,侵入肌膚。
  古浪展開身形,宛似一隻蛟龍般,在「哈拉湖」中翻撲沉浮,激得浪花點點,在日光中閃爍不已。
  古浪興致大起,忖道:「此地真個可愛,如果不是有事,我真願永遠在此!」
  他取過了髒衣,略為洗滌,平鋪在岸上,然後盡情地戲水。這兒只有他一個人,他不住狂笑大叫,好不高興,把水中的魚兒,嚇得紛紛逃開。
  良久,他發現太陽的位置又移動了,這才慌忙地爬上岸,像個原始人般,又開始他的功課。
  直到夕陽西沉,暮色轉濃時,古浪才停了下來,因為太陽已經落山,那些石像的影子已經不會有什麼變化了。
  古浪又洗了洗身子,把曬乾的衣服穿上,由於過度疲勞,他把身子平躺在芳草地上,讓柔和的清風,輕輕地拂過,只覺得舒適極了!
  古浪望著天邊的彩霞,一雙俊目中,射出兩道奇異的光彩,自語道:「我的任務太重,我一定要不怕任何艱苦,把這套奇絕的功夫練成!」
  古浪說著,面上露出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接著說道;「青海人真笨!平白地放過了這種天下難求的神技!」
  這個孩子的思想,遠比他的年紀成熟,沒有任何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會像他這麼深沉穩靜。
  當月亮上升之後,他又開始忙碌了,這時的招式,與白天恰恰相反,因為月亮的光是由相對的方面照來的。
  一直到二更時分,他才疲累地停住了手腳,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覺得很高興,因為這一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他的收穫是無價的。
  但是由於過度的疲累,他又禁不住發出了怨言:「創始這套劍法的人真缺德,簡直是折騰後學的人!」
  雖然這麼說,可是他仍然深深地感激那個人。
  匆匆十天過去,十天以來,除了陰天和中夜以外,他從沒有停止過練習。但是他很灰心,因為十天來晝夜地苦練,他居然得不到一點要領!
  然而他師父蒼老的聲音,總是在這個時候,迴繞在他的耳邊:「孩子!學會它!一定要學會它!」
  於是,熱血又開始在他心中沸騰,也更堅定了他原來本已經很堅定的信心。
  第十一天的傍晚,古浪發現自己的糧食快完了。
  恰好今天夜晚月亮不曾出來,也許她也疲倦了。
  古浪心中很高興,想道:「正好!趁今天沒有月亮我去辦些糧食,順便買些紙筆,把這些姿勢變化畫下來,以後就省事多了!」
  他帶了些銀兩,由廟後拉過那匹黑馬,騰身而上。
  那匹烏黑色的駿馬,顯然不耐長期的閒居,古浪才一上馬,它已閃電般地向山下馳去。
  古浪撫著它的頸子,笑道:「黑兒,今天你可以痛快地跑一陣子了!」
  在「哈拉湖」之南,百里之內有一小鎮,名叫「多玉」,這時古浪便是朝那個方向駛去。
  馬蹄踏在黃土地上,發出輕脆的「得得」之聲,如畫的景色,由古浪的眼邊,飛逝般地向後退去。
  儘管白日裡炎熱異常,只要太陽一落山,立時判若兩個季節。
  古浪身在馬上,寒風習習,有一種深秋的感覺。
  他心中默默地想道:「我一個人生活在這裡,雖然很寂寞,可是將來也只有我一個人,獨享這份成功的滋味!」
  「多玉」鎮位於「哈拉湖」與「伊克別爾旗」之間,是一個很小的鎮。
  大約還不到二更,古浪已經抵達了。
  由於這一帶森林遍野,盛產木材,所以「多玉」鎮便成了一個小小的木材集散地,倒也十分繁榮。
  古浪先尋了一家馬店,著他們為馬辦草料,然後一個人向鎮上惟一的一家「百樂」酒館走去。
  青海人隆鼻凹目,身材高大,有些像新疆人,他們都有很大的酒量,所以這時酒館之中,已經擠得滿滿了。
  古浪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立時有夥計趕了出來,嚷道:「客人請進,牛羊肉青稞酒全有!」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這麼多人我往哪裡坐?」
  夥計笑道:「不要緊,我給你找!」
  說著把古浪讓進了酒店,不少青海人因沒有坐位,都站著吃喝。他們站著喝酒聊天,往往是一兩個時辰,不足為奇。
  小夥計很快便請人移出了一個座位,古浪坐下之後,點了些酒菜,獨自吃著。
  由於他裝束儀表與眾不同,大家都看他出奇,他是由中原來的,於是不少人來找他聊天,但是他卻很少答話,顯得非常冷漠。
  時間一長,那些青海人也就不再尋他談話了。
  古浪飲食之際,突見眾人紛紛閃開,心中很是奇怪,抬目望去,不禁心中一動。
  原來門外進來了一個灰衣老僧,這老僧髮鬚皆白,但是紅通通的一張臉,精神極佳,很難判斷出他的年紀。
  那老和尚進來之後,一般青海人紛紛施禮,老和尚也含笑合十。
  他略一張望,便向古浪這邊走了過來,用青海話問一個當地人道:「朋友,可否為我讓出個坐位來?」
  那青海人連聲應諾,讓了開去,老和尚便在古浪對面坐了下來。
  古浪見他所點菜食,葷酒皆有,心中想道:「我當他是雲遊高僧,卻原來是個喇嘛!」
  因為一部分西藏喇嘛是葷酒不忌的。
  那老和尚自從酒菜來了之後,便專心吃喝,不再與別人交談。
  古浪細心地打量他,見他長得甚是清秀,雙目雖然淨潔,但缺少練武人的那一分光彩。
  他雖然吃的是大酒大肉,但是吃相文雅,很有幾分書卷氣。
  古浪察看他良久,心中暗笑,忖道:「他不過是個普通喇嘛,我卻把他誤會作古廟中燃燭之人!」
  等到古浪酒飯已過,吩咐夥計辦了十天的乾糧,那老和尚突然對古浪說道:「小兄弟,請問你貴姓呀?」
  古浪聽他說的是青海話,便也用青海話回答道:「我姓古!」
  這個少年人的天性中,似乎有一分冷漠存在,所以他對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從來沒有一絲笑容。
  老和尚微微一笑,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說道:「老僧法號門陀。」
  古浪一聽他的法號很是奇怪,不禁望了他一眼,仍然不發一言。
  門陀和尚淺淺地喝了一口酒,又接著說道:「古施主,老僧是個游四方的野和尚,無家可歸,你知道哪兒有什麼空廟,可供老僧棲身麼?」
  古浪心中一動,冷冷說道:「哈拉湖有座達木寺,老師父不嫌偏僻,不妨去該處寄宿!」
  門陀老和尚高興異常,用力地搓著一雙乾枯的手掌,說道:「阿彌陀佛!有這等去處,老僧自是不會放過。施主,你也在達木寺棲身麼?」
  古浪望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這時小夥計已把乾糧送來,馬店的夥計,也已把那匹駿馬牽到門口,並且代辦了一大包草料。
  古浪付清了帳,把人、馬的兩大口袋食料,掛在了馬屁股上,然後上了馬。
  這時已是三更時分,酒店內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那個老和尚。
  古浪上馬之後,向他遙遙拱了一下手,說道;「老師父再見!」
  門陀和尚卻追了出來,說道:「施主!如果順路,你可否把我載到『哈拉湖』去?」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不順路!」
  一言甫畢,跨下駿馬已一聲長嘶,如飛而去。
  古浪回到了「達木寺」之後,一切均無異狀,第二天起,他又開始了艱苦的工作。
  清晨,太陽還沒有出山,古浪在湖邊散步,他望著清澄的湖水,被微風吹起了陣陣漣漪,心中不禁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和任務。
  他很焦急,恨不得一天就把這種功夫學會。
  那十七具殘破不全的石翁仲,默默地站立著,這十幾天來,雖然經過了他的搜集和修補,但是仍然有一具石像缺了一顆頭顱。
  古浪心中很難過,因為這十七具石像,就如同他的師父一樣,他對他們充滿了摯愛和尊敬。
  他已把這一帶都找遍了,但是始終尋不著那顆失去的頭顱。
  這時東方漸紅,天已經亮了,突然,一個念頭像閃電般,由古浪的腦際掠過,他忖道:「這十七個石人雕塑得栩栩如生,我何不逐個詳細看看以增進對他們的印象?」
  於是,他走向最左方的一具石像,那具石像與他差不多高,古浪細細地觀察著。
  這尊石像,是個七旬以上的老者,生得甚是枯瘦,頷下長鬚垂胸,可惜面部殘破不全,無法看清他的相貌。
  古浪看了半天,忖道:「他一定是個奇人,只可惜不知道他是誰。」
  古浪想著,正要提步離開,突然發現這石像的內脅下,刻著幾行小字,如果不用心去看,幾乎看不出來。
  古浪連忙低下了頭,仔細看去,只見上面刻的幾行小字是:「莫雲彤,河北人,擅『千佛指』。」
  古浪不禁驚喜交集,失口道:「啊,莫雲彤!」
  莫雲彤是江湖上一大奇人,直到現在,偶爾還在江湖上出現,什麼人為他塑下這尊石像呢?
  古浪百思莫解,再向第二尊石像走去。
  這座石像是一個老年的道土,身子很瘦,頭部大得出奇,兩個大眼睛深凹進去,看來很是恐怖。
  古浪又在脅下尋著了他的名字,那是:「婁弓,湖北人,擅『萬手琵琶』。」
  古浪大吃一驚,因為這婁弓也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人物!
  他疑惑了一陣,又走向了第三座石像。
  這第三座石像,也就是缺了頭顱的,看他的穿著,像是一個文弱書生,長袖墜地,右手還拿著一隻短笛,體態修長,雖是一座石像,仍然有著很濃的書卷氣。
  古浪仔細地尋找,只在他胸前找著一個「琴」字,此外別的什麼也沒有。
  這具石像,似乎有極強的吸引力,使古浪徘徊不去。
  他心中想道:「這人一定也是個武林奇人,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也曾把自己所知道的厲害人物,在腦中想了一遍,但是始終想不出一個名字中有「琴」的人物。
  第四個石人是一個古稀的老婆婆,生得很是醜陋,身上的小字,寫的是:「況紅居,河北人,擅『青袖八閃』。」
  這也是個不可一世的人物,古浪一年前曾經見過她一次,所以認得她,卻不知為何被人塑了像,遠放在青海的「哈拉湖」邊。
  接著,他依次地看完了所有的石像,都是他所熟悉的人物,其中有十二人,身上都刻了「已死」兩個字。
  未死的六人,除了前面四人外,另外兩個是:
  谷小良,河南人,擅『雲天劍』;
  石懷沙,四川人,擅『無相神功』。
  古浪滿懷疑惑,他沒有想到,這十七個人,全是他所知道的人物,更不瞭解是誰為他們塑了像,來研究他們的功夫。
  這時旭日東昇,嬌紅如玉,映透了半邊天。
  古浪取出紙筆,準備把這十七座石像的倒影的各種變化,一一畫下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古浪已經畫下了將近三百種不同的變化姿勢,雖然未能把它們每一種變化畫全,但已經相差無幾了。
  今晚又沒有月亮,古浪把所有的畫仔細收起,回到了廟中。
  睡下之後,他不禁想起在「多玉」遇見的門陀和尚,他原以為門陀和尚是個非常人物,一定會尋到這裡來的,想不到卻是多疑了。
  一陣陣的夜寒襲來,悶雷隱隱作響,古浪忖道:「想是要下雨了!」
  他起身把窗戶關好,再度睡下,這時霹靂一聲,銀蛇般的一條閃電一閃而逝,緊接著落下了雨點。
  不一時,狂風大作,甚是恐怖,但是古浪卻睡得很香甜。
  三更時分,古浪醒了過來,悶雷正殷,古浪突然想起一事,不由一驚,忖道:「啊!那些石像可能會受到雷雨的摧損,我得趕快把他們放好!」
  想到這裡,立時披衣起床,推開房門,閃身而出。
  他才落到天井中,全身已然濕透,這時恰好亮起一道閃電,眼角只見人影一閃,很快地便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驚,足下一點,掠過了西廂房,緊緊地追了下去。
  狂風暴雨,吹得他口鼻難開,那黑影已經出去了十餘丈,正向山下狂奔。
  古浪提足了氣,大聲喝道:「朋友!何不留下來與我作作伴?」
  他口中喊著,人如驚鴻一般,一掠七八丈,由一叢矮樹上越過,快速已極地緊追不捨。
  這時風強雨疾,雷電交擊,整個的天地好像要崩坍了一般!
  前面那條人影,御風飛行,快得出奇,古浪一連三四個起落,已失去了那人的影蹤。
  再向前去,便是大片樹林,古浪站在暴雨之中,忖道:「他必然跑到林子中了,會是什麼人呢?」
  在這種情況下,古浪知道,再要想找出此人,已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他便轉身向「哈拉湖」撲去。
  等他趕到湖邊,目光所及,不禁又驚又痛,原來那十七具石像,已經碎成了許多小塊!
  古浪撲過去,就近觀看,發現那些石像分明是被人以掌力震碎的!
  古浪不禁大怒,咬牙道:「好匹夫,下次可不容你輕易逃走了!」
  古浪巡視著這十七具石像,每一個石人的人頭,都裂成了兩半。
  他心中很詫異,忖道:「看情形此人似是有為而來,並非專來對付我的……」
  他想著,拾起了兩半人頭,在閃電之下,略一察看,心中又是一驚,失聲說道:「啊!我卻不知道人頭之中.還藏有東西!」
  雖然他尚不知道,人頭之中藏了些什麼,但可以想像得到,必然是些極不平凡的東西。
  古浪不禁懊喪得很,這些寶物,都是由於他自己的疏忽而平白放過了。
  他丟開手中的兩爿人頭,又拾起了另外兩爿,飛快地向廟中奔去。
  古浪進入房中,顧不得渾身濕透,尋出火種,匆匆燃上了油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0:07

  燈火昏黃,古浪略一掃視,不禁又是一驚,原來他就寢的那張床上,竟是一片泥水,並且被翻得亂七八糟。
  這情形很明顯,是有人在他出房之後,乘虛而入,查他的底。
  古浪心裡明白,那人翻搜的目的,是他昨日所畫的那些圖形。
  他緊張萬分,匆匆把床板翻起,所幸畫片還在。石像已毀,現在這些畫片,便是無價之寶了。
  古浪小心地把他們收好,然後把身上濕衣換去,他心中很是納悶,由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看來,那人似乎一直在暗中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方纔的追縱,顯示那人有一身卓越的輕功,必然是一個棘手人物。
  古浪警告自己,在下一次的行動中,自己要盡全力,把那鬼魅般的人物擒獲。
  他正在思忖著,突然,遠處傳來一曲笛音!
  古浪劍眉一揚,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行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聆聽。
  風雨,雷電,雖然震耳欲聾,但是那曲笛音,卻如天外仙樂,清晰悠長,每一個音符,都深深地打入古浪的心中。
  笛音哀婉,有如巴峽猿啼,杜鵑泣血,當此雷雨之夜,空山古廟,聽來更是不勝淒涼。
  不知不覺間,古浪被這曲笛音引入了化境,他彷彿感覺到,那是自己的親人在呼喚,心中有一股不可開脫的悲慼,眼角也流出了幾點熱淚。
  良久,良久,笛音戛然而止。
  雷雨仍殷,古浪已經不知流了多少淚了。
  他用衣袖擦拭著,忖道:「好蠢!我竟被它騙出了眼淚!」
  由於方纔的笛音,使古浪想起了那缺頭的石人,他的手中不是拿著一支笛子麼?
  翌晨,風雨已停,大地恢復了平靜,昨夜的大雷雨,把萬物洗刷一清,但是「哈拉湖」的湖水,卻變成了渾沌一片了。
  古浪走到湖邊,十餘天來,與他為伍的那些石人,四分五裂地散佈一地。
  古浪心中很是難過,他痛恨那個破壞石人的人。
  滿地均是成半爿的人頭,向內一面尚留有嵌物的痕跡,這些都是古浪事先疏忽,所未發現的。
  那些破碎的石像,已經毫無用處了,古浪把他們拾起來,丟入湖水中。
  費了很多的時間,古浪才把那十七具石像的破塊丟完,這時「哈拉湖」邊,已經空無一物了。
  古浪忖道:「我的緣分就這麼多麼?十幾天的時間我卻是一點要領也沒有得到!」
  他感歎了一陣,取出自己所畫的圖片,然後在湖邊看著自己的影子,苦練起來。
  正午時分,古浪才歇了手,突聽一聲脆鈴之聲,隨風傳來,甚是悅耳。
  他心中很奇怪,立時把畫片收起,沿著湖邊,迎著聲音走去。
  不一會的工夫,一騎雪白的駿馬迎風馳來,馬的頸子上掛著一串銀色的小鈴當,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古浪停下腳步,馬兒已經駛近了,馬上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她穿著一身黑衣,背後背著一把寶劍。
  這種情形看在古浪眼中,不覺很是詫異,忖道:「她會是什麼人?怎麼……」
  念頭還沒轉完,那女孩已發出了一聲嬌喝,把馬兒停了下來。
  古浪仔細打量她,只見她身材窈窕,一張瓜子臉,雲發拂亂,一雙秀目,宛如清澄的湖水一般。
  她的鼻子挺秀,小小的嘴,秀美之中,另有一種剛強之美,由此看得出,她也有著剛強的性格。
  古浪正在打量她,那女孩子已經說道:「朋友,你貴姓?」
  古浪翻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樂地說道:「我叫古浪,你呢?」
  那女孩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道:「古浪,古浪……」
  古浪有些不耐煩,說道:「你是誰?到這裡來作什麼?」
  那女孩微微一笑,露出編貝似的牙齒,面頰上也掀起了兩個酒窩,美得出奇。
  她笑著說道:「我叫童石紅,來找人的。」
  古浪別過臉,目光投向湖面,冷冷地說道:「你找誰?」
  他的冷漠和稚氣,引起了童石紅的興趣,她雙手輕輕一按鞍橋,人如巧燕般地落下馬來。
  古浪似乎不願與她接近,向旁邊移開了幾步!童石紅逼上前來,說道:「我要找一個人,他住在廟裡。」
  古浪緩緩地說道:「他叫什麼名字?」
  童石紅說道:「他是一個出家人,法號阿難子。」
  一聽這句話,古浪不禁大吃一驚,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阿難子是青海第一奇人,也是整個武林的頂尖人物,已經有五年沒有下落,但是武林中,仍然傳誦著他一些驚大動地的事跡。
  古浪望了她良久,才說道:「這是一座空廟,除了我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你到別處去找吧!」
  童石紅似乎很失望,輕輕地啊了一聲,說道:「那麼你知不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
  古浪有些不耐煩,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是一座空廟!」
  他說著,逕自走到湖邊坐下,拾起地上的碎石,投向湖心,發出「通通」的清脆之聲。
  這時四下很是靜寂,古浪只顧投他的石子,連看也不去看她一眼。
  突然,他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童石紅竟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也抬起石子,一顆顆地投向湖心,古浪也不理她,仍舊投著自己的石子。
  沉默了一陣,童石紅終於打破了寂寥,說道:「你住在這裡作什麼?」
  古浪望了她一眼,說道:「不作什麼!」
  童石紅秀眉皺了一下,說道:「你這人真奇怪,好像不太喜歡理人。」
  古浪說道:「我就是這個脾氣!」
  他說話的神情,就如同一個小孩子在生氣一般,不禁惹得童石紅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一如她馬頸上的小鈴當。
  古浪氣道;「不要笑!你來找阿難子作什麼?」
  童石紅用雙手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髮,藉著湖水照著自己的容顏,好半晌才說道:「我找阿難子要一樣東西。」
  古浪問道:「他是個出家人,你找他要什麼東西?」
  童石紅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找他要一支筆……」
  說到這裡,她似乎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停住口,並且臉上微微地變了顏色,叱道:「你到底是誰?問我這些作什麼?」
  古浪將身站起,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找他是要那支筆!」
  童石紅也站了起來,叱道:「我找他要什麼筆?你說!」
  古浪哼了一聲說道:「春秋筆!對不對?」
  童石紅面色大變,驚道:「啊!你也知道春秋筆!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說著,竟由背後撤下寶劍,彷彿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似的。
  古浪含笑搖手,說道:「快把寶劍收起來,嚇不倒我的。」
  童石紅反而把寶劍握得更緊,如臨大敵一般,提高了聲音喝道:「你要不說出你是什麼人,可別怪姑娘不客氣!」
  古浪撫著一雙虎掌,哈哈大笑道:「你一個女流之輩,就能把我嚇住麼?」
  童石紅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以寒光閃閃的寶劍,指著古浪說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是幹什麼的?」
  古浪含笑說道:「問也是白問,還是省省力氣吧!」
  童石紅大怒,手中寶劍一揮,叱道:「好小子!我要你知道姑娘的厲害!」
  一言甫畢,身如清風一般,撲了過來,招出「蓮子吐心」,劍身挾著一道寒光,直向古浪前胸刺去!
  這一招來得好神速,轉眼寒光閃閃的劍鋒離古浪前胸已不過數寸,敢情她是真的不留情了!
  古浪一聲輕笑,身子一晃,童石紅寶劍刺空,他已在三尺以外。
  他的臉上,掛著幾絲惡作劇的笑容,說道:「姑娘,你還差得遠,省點力氣吧!」
  童石紅一聲急叱:「我叫你狂!」
  第二劍又出,只見她身如巧燕,一陣風似地捲到,劍身一橫「量地為舟」,挾著凌厲的劈空之風向古浪頭顱劈來。
  她的招式既猛且狠,還是毫不留情。
  古浪身子一旋,鬼魅般地閃了開去,壓低了嗓子,笑著說道:「第二劍!」
  童石紅大怒,腕子一帶,寶劍倏然轉回,隨著古浪的身形,刺向古浪的「肩井穴」!
  古浪喲了一聲,說道:「好劍法!」
  肩頭一扭,劍尖由肩旁滑過,再一進步,已經欺近了童石紅,笑著說道:「已經第三劍啦!」
  童石紅叱道:「還有,你等著吧!」
  劍隨聲出,直取古浪前胸。
  童石紅這一劍於憤怒之中,使出了全身功力,寶劍來勢雷霆萬鈞,劍身顫動,發出陣陣龍吟之聲!
  古浪不禁有些詫異,他想不到這姑娘小小年紀,居然有這麼高的功夫,心頭暗暗吃驚。
  這時寶劍已經刺到前胸,古浪凹腹吸胸,身子立時退後了半尺,童石紅第四劍又落了空,她不禁大怒,叱道:「我讓你逃!」
  隨著這句話,她腕子一震,寶劍如龍口之舌,急如沉雷般劈下!
  這一次古浪不再躲讓了,他一聲喝叱道:「你真不知道好歹!」
  這時劍尖已然逼到,古浪不但不讓,反而猛翻右掌,二指如電,竟捏向童石紅的劍身!
  他這裡二指還未遞出一半,童石紅已經感覺到一股勁力,心中吃驚,哪裡還敢讓他捏住?
  她急忙把寶劍撤回,但身子已然欺近,只得右手猛抬,玉指直點古浪「眉心穴」!
  古浪見她身手靈活,所出招式,每一招都是向致命之處下手,好似彼此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他心中甚是惱火,猛然偏頭讓開,喝道:「看樣子要給你點苦頭!」
  他猿臂一伸,五指如鉤,向童石紅的右腕抓去!
  這雖然是屬於小巧的擒拿功夫,但是經古浪施展出來,卻是威猛難當。
  童石紅猛覺勁風襲來,古浪的右掌已經遞到,芳心大震,急亂之中,足跟用力一蹬,身子如同疾箭倒射,向後退開了五尺。
  古浪腳下未動,身子已經迫了過去,笑道:「惹怒了我,想逃也來不及了!」
  說著右掌像閃電一般,追著重石紅的身形,二指如電,點向童石紅的額頭。
  童石紅見他身形如風,出手勁疾,小小年紀,指力卻是十分驚人,不禁嚇得花容失色,慌忙又倒退五步。
  古浪方才是一味逃避,這時卻反了過來,一招接一招,逼得童石紅連連後退。
  她揮動著手中的寶劍,連連地叱道:「你要是再逼我,我可要使絕招了!」
  古浪聞言大笑,說道:「我正要等著看你的絕招!」
  童石紅柳眉一豎,右手之劍猛劈下來,口中嬌叱道:「你再接姑娘這一劍!」
  這一劍來得好不凌厲,直逼古浪面門,古浪微微一笑,說道:「還是這一套!」
  他向左一閃,已然讓開劍鋒,正要出招,不料童石紅這一招竟是虛招。
  古浪尚未躲讓之前,她便已把寶劍收了回去,緊接著劍尖一轉,「袖裡乾坤」,寒光閃閃地向古浪右肩砍來。
  這一招倒是出乎古浪意料之外,他身形才移開,寶劍已經砍到身前!
  在這種情形上,古浪想要施展別的招式,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向外移開一步,拚命地把身子一擰,想躲過她這一劍。
  誰知童石紅這一劍仍是虛招,就在古浪欲動未動之際,她的劍勢倏然又變!
  只見她長劍猛然向下一沉,由上式改為下式,寶劍夾著劈空之聲,向古浪的雙足砍到!
  這第三招真個驚人,古浪萬沒有料到,她竟有這麼一手出奇的劍法,更想不到她竟連使兩次虛招,而全力在此一劍!
  這時眼看就要被寶劍砍上,古浪已無暇思索,他雙足一蹬,身子向上拔起了七尺多高,雖然逃過了,但是劍身緊貼腳底滑過,也算是異常驚險了。
  古浪身在空中,不禁又羞又怒,大喝道:「好丫頭!我要你知道厲害!」
  但是等到他落下了地,正準備給童石紅一個厲害時,卻見童石紅已經收了寶劍,坐到一旁去了。
  古浪頗為奇怪,忍著怒氣說道:「你怎麼把寶劍收起來了?」
  童石紅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說道:「我已經佔了上風,自然不願意再打了!」
  古浪聞言不禁一怔,說道:「這就算佔了上風了?」
  童石紅點頭道:「我動手的規矩是,對方只要被我逼起空中,就算是敗了!」
  古浪啼笑皆非,說道:「這是哪門子規矩,你可敢再與我較量幾招?」
  童石紅哼了一聲說道:「有什麼不敢?不過現在我不願意動手了。」
  古浪心裡雖然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
  於是他走得遠遠的,在湖邊坐了下來。童石紅默默無言,只是對著水面整理自己的容顏,好似坐在梳妝台上一般。
  古浪看著心裡有氣,把頭轉過一旁。
  但是童石紅好像有吸力似的,不大會的工夫,他的目光又轉了回來,偷偷地打量童石紅。
  她大約只有十五六歲,紅通通的一張臉,像是熟透了的蘋果,正以雪白的兩隻玉手,編結著自己的一頭烏髮。
  不一會的工夫,她編成了兩個大辮子,對著湖面照了半天,搖搖頭,好似不太滿意,又把編好的辮子打散了。
  古浪看得希罕,心中忖道:「費了這大的事編好,為什麼又打了開來?」
  他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自然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深以為怪。
  童石紅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頭髮上,不知弄成了多少種怪模樣,最後又不滿意地恢復了原狀。
  時間一長,古浪也不禁看得津津有味,忘記了方纔那場打鬥。
  童石紅一直弄著頭髮,直到累了,才把目光移到古浪身上。
  只見古浪雙手抱著膝,下巴貼在膝蓋頭上,一雙俊目注視著自己,好似看出了神。
  童石紅不禁面上一紅,啐了一口,說道:「呸!不要瞼!看人家梳頭!」
  她這幾句話,把古浪說了個大紅臉.趕緊坐直了身子,氣道:「誰看你梳頭?」
  童石紅把滿頭秀髮甩向腦後,說道:「這裡的景色好美啊!」
  古浪聞言心中好笑,忖道:「你弄了半天頭髮,卻贊起景色來了!」
  童石紅見他不答,又說道:「你一個人住在廟裡,到底是做什麼?」
  古浪氣道:「你管我?喂!你還不走做什麼?」
  童石紅說道:「這裡是荒山野廟,又不是你家,告訴你,我今天不走了。」
  古浪瞠目而視,說道:「什麼?你今天不走了?」
  雖然古浪怕她耽擱了自己練功夫,但是奇妙得很,心中卻有一種希望她留下的慾望。
  童石紅在湖水裡洗洗手,說道:「哼!這裡景色美,我要多玩幾天。」
  說完,站起身子,牽著那匹白色的駿馬,沿著山徑,竟向那座破廟走去。
  古浪吃了一驚,趕忙站起來,想要攔住她,但卻不知被一種什麼力量阻止著,看著她苗條的背影,消失在紅色的院牆裡。
  古浪用手摸著自己胸前的圖冊,忖道:「糟糕!她在這裡,我就不能練功夫,非得讓她走才行!」
  想著,立時趕了過去,等他走進廟門,一看之下,不禁氣得半死!
  原來童石紅竟擅自取了他所辦的馬料,餵著她那匹駿馬。
  古浪趕緊把那一口袋豆子搶了過來,說道:「你怎麼隨便拿我的東西?」
  童石紅若無其事,拿出一塊雪白的絲絹,一邊擦拭著馬身上的灰土,一邊道:「有什麼了不起,吃了多少給你錢就是了!」
  古浪氣得發抖,說道:「去你的!我又不是賣馬料的!告訴你,吃完了趕快離開這裡!」
  童石紅回過頭來,說道:「我要是不走呢?」
  古浪正色說道:「我不是與你開玩笑,你要是不走,麻煩可大了!」
  他說完之後,提著那一袋子豆子,向殿內走去,當他走到了邊門之時,又轉過身來,說道:「我少時再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看正午已過,便取出乾糧吃。
  但是他的心中,始終放不下童石紅,忖道:「她可能會真地走了……」
  好幾次,他想去把她留下來,但是每次都強自忍著,因為他不願意為她而誤了自己的正事。
  古浪食不知味地,把肚子塞飽,前院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息。
  古浪心中有些惋惜,這時,他彷彿才感覺到童石紅的美。
  他正思忖著,突然,前院大殿之中,傳來一陣篤篤的木魚聲。
  古浪不禁大為驚奇,這深山荒寺,久已人獸無跡,和尚也都死絕了,哪裡來的木魚聲?
  他打開房門,忖道:「莫非是那門陀和尚來了?」
  想到這裡,他加快了步子,向前院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0:22

  前院之中,靜悄悄的,童石紅和那匹白馬,都已不見蹤跡,大概是走了。
  大殿之內,木魚陣陣,並且夾雜著經文,古浪雙手推開殿門,只見一盞孤燈之前,坐著一個灰衣老僧,一手敲著木魚,口中唸唸有詞。
  這唸經的和尚,正是他在「多玉」所遇見過的門陀和尚。
  古浪不禁又氣又笑,忖道:「真是個怪和尚,專程跑來唸經了。」
  由於老和尚經聲不絕,古浪也不好與他講話,靜站了一會,轉身走出正殿。
  他站在廟前的大石上,向下望去,童石紅果然騎著她那匹駿馬,沿著「哈拉湖」邊向北行去。
  古浪心中有些空虛,這一霎那,他又後悔不該趕她走的。
  一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古浪還站在大石之上遙望,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古施主,她走遠了!」
  古浪回過身來,不知何時,門陀老和尚已經來到身後,銀白色的鬍子,被風吹得不住飄動。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她走遠了,老師父到來為何?」
  門陀和尚把手背在背後,眺望著遠處的景色,說道:「我是出家人,難道不該到廟裡來麼?」
  古浪不再說話,望著童石紅的去處,他希望能再看到她一點影子,但是很失望,童石紅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
  門陀老和尚仍然在古浪的附近,來回地踱著步子,他似乎很關心這個少年人,望著他的背影,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良久,門陀老和尚又問道:「古施主,你還要在此盤桓多久?」
  他的話把古浪由幻想中驚醒過來,回過身,說道:「我還要待些時候,老師父你呢?」
  門陀和尚在廟門口一塊大石上坐下,含笑道:「老僧行遍天涯,從未見此勝地,說不定便要以此為歸根之地了。」
  古浪一雙劍眉微蹙,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因為自他第一眼看到這個老和尚之後,便有一種異常的感覺,所以便容他在這廟裡住下。
  一晃眼之間,又是七天過去了。這七天之中,古浪每日照例到湖邊練習招式。
  門陀和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大殿內唸經,偶爾也和古浪談談天,但是古浪練習功夫時,他從不出現,好似故意躲開似的。
  這麼一來,更引起了古浪的疑心,決心要探明這個老和尚的底細。
  這一天,黃昏時候,古浪正在湖邊苦練,老和尚由半山走了下來,他雙手攏在袖筒中,一路觀賞著風景,顯得悠然自得。
  古浪立時停下了活動,老和尚已經緩緩走了近來,半月形的眉毛微微一揚,笑道:「小施主,你在練功夫麼?」
  古浪點點頭,說道:「只是為了強身,練著玩的。」
  門陀和尚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小施主,我看你身手矯健,不知你練的是什麼功夫。」
  古浪心中一動,反問道:「老師父,你也會武功麼?」
  門陀和尚微微含笑,說道:「我是出家人,焉會學那些兇殺玩藝?不過我活的時間太長,跑遍了天下,也見過不少會武功的人,所以倒看得懂。」
  古浪劍眉微揚,說道:「老師父,你看我的武功如何?」
  門陀和尚笑道:「看你人倒是聰明得很,想來你的武功必然不錯,你可願讓我試上一下?」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願意領教!」
  老和尚摸著垂胸長髯,笑著說道:「呵呵……我是不會武功的人,說什麼領教。你看,那是什麼?」
  古浪隨著他的手勢望去,只見湖畔右方,有一株三人合抱大樹。
  這株大樹並不像一般樹木生得那麼筆直,而稍有斜度,好似斜著生長的,足有二十餘丈高。
  古浪回過頭來,說道:「那株大樹如何?」
  老和尚慢條斯理地,指著樹下道:「你再看樹下有什麼?」
  古浪又依言看去,不知何時,樹下竟多了一個二尺多高的帶耳大花瓶,古色古香,似乎甚是名貴。
  門陀和尚接著說道:「現在你如果能用一隻手,提著瓶耳,裝滿了『哈拉湖』水,以輕身功夫,走上這株大樹,便算是一流功夫了!」
  古浪覺得有些稀奇,自己估計著,大約可以做到,於是點頭道:「好的!我就試試看。」
  說著向樹下走去,門陀和尚又道:「注意,上樹之時只能用腳,不能用手!」
  古浪回頭道:「我知道啦!」
  門陀和尚又道:「如果瓶中之水,濺出了一滴,還算不得功夫。」
  古浪笑道:「我想還不至於!」
  說著已然走到了樹下,他低頭望了望那隻大花瓶,只見上面浮雕著山水彤雲,色彩深綠,非金非石,試用二指彈了一下,發出清脆之聲。
  古浪單手握住瓶耳,向上輕輕一提,竟是紋絲不動,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以古浪的一身功夫,連一隻小小的花瓶全提不動,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古浪面上一紅,暗運三成勁力,作勢向上一提,那只瓶子,雖然微微搖了一搖,但是仍然未曾離地。
  古浪心中又驚又奇,忖道:「怪了!這瓶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他暗吸一口氣,運起八成力,這一次總算把瓶子提了起來,但是仍覺非常吃力。
  門陀和尚已經笑道:「孩子!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啊!」
  古浪面紅耳赤,氣道:「笑話!這算得了什麼,一隻小小……」
  才說到這裡,氣鬆了一些,立時覺得花瓶向下墜,奇重無比。
  古浪的身子,竟也被花瓶帶得歪向一旁,幾乎站立不穩。
  他大驚失色,連忙加了一成勁力,才算是把花瓶穩住,人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門陀和尚笑道:「總算不錯!現在去裝水吧!」
  古浪已顧不得說話,極力地提著氣,向岸邊走去,盡量地平衡著身子。
  奇怪的是,這隻小小的花瓶,足有千鈞之重,竟使得他有些步亂。
  門陀和尚含笑旁觀,像是在看戲一般。
  古浪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走到了湖邊,頭上已經冒出了汗。
  由於要取水,他不得不把左腿跪在地上,身子又是一衝,險些落下湖去。
  古浪嚇得一陣心跳,他又猛吸了一口氣,把右臂平伸,那只花瓶,在空中不住地顫抖。
  這時古浪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窘相,把勁力貫在右臂,探入湖水之中。
  立時一陣「咚咚」之聲,瓶中裝滿了湖水,由於瓶在水中,重量立時大減,古浪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已經知道,這件差事,不是自己的功夫可以勝任的。
  但是他天性好強,咬緊了牙,用力地把瓶提上來,並站起了身子。
  門陀和尚又道:「等瓶身上的水滴流盡再走,不然就弄不清是否濺出水來了。」
  古浪無奈,只好站在那裡,手裡好像提著一座山,重得要命。
  等到瓶身上水珠滴完,門陀和尚才道:「好了,現在上樹吧!」
  古浪這才舉起千斤之步,向大樹走去。
  古浪提著花瓶,裝滿了湖水,向那棵古怪的大樹走去。
  那隻大瓶,本來就重得出奇,裝上湖水之後,越發不可支持,古浪心中大為奇異,忖道:「只不過灌了這麼一點水,怎會就又重了這許多?」
  他咬緊了牙,把全力貫注在右臂上,但是那只花瓶,已然微微地顫抖,根本沒有辦法走快。
  至此,古浪才知道厲害,但是心中亦有一種憤怒,以他這身卓越的功夫,竟連一隻瓶子都提不動,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門陀和尚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面上帶著一絲笑容,靜靜地望著古浪,看他的表情,他似早已斷定古浪無法作到似的。
  古浪這時面紅耳赤,心中又驚又怒,一條右臂酸痛不已。幾乎就要支持不住。
  他強自忍耐著,慢慢地,總算走到了那株大樹前。
  古浪抬頭望了一下,雖然這棵大樹斜向一邊,但是陡度仍然極大,若要走上二十餘丈,空身當然沒有問題,提著這只瓶子,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古浪打量了一陣,覺得右臂奇痛,不敢久捱,當時氣貫丹田,雙足一點,躍上了五六尺,落在樹幹上。
  他才落上了樹幹,瓶中之水,已由瓶口濺出一大片來。
  門陀和尚大笑道:「好了!你已經輸了!」
  古浪面紅耳赤地躍下樹來,把那隻大瓶放在樹下,用力地喘息著。
  只不過是這麼一會工夫,古浪的感覺,竟比與別人拚了半天命還累,心中好不駭然。
  門陀和尚拍著身邊的大石,笑道:「坐下來歇歇吧!」
  古浪還在生著悶氣,站在那裡不動。
  門陀和尚含笑望著他,半晌又道:「自己功夫不濟,生什麼氣?」
  古浪雙目炯炯地望著門陀和尚,問道:「你是不是武功很高?」
  門陀和尚搖頭道:「我告訴過你,我只是個走方的和尚,根本不會武功的。」
  古浪瞪著他說道:「我不相信,這只瓶子這麼重,你不會武功怎麼拿得動?」
  門陀和尚笑道:「這瓶子又不是我拿來的。」
  古浪走到他面前,說道:「不是你拿來的還有誰?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就沒見過它。」
  他一雙目光,炯炯逼人,好像在問口供一般。
  門陀和尚說道:「是我一個朋友拿來的,他聽說你在練功夫,要我考驗考驗你。」
  古浪搖頭道:「我不相信!」
  門陀和尚說道:「你不相信算了!」
  古浪轉過身,望著那只古怪的花瓶發怔,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門陀和尚突然問道:「小施主,你習武有多少年了?」
  「十二年了!」
  古浪說這句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只花瓶上,一臉的不憤之色。
  他的話使得門陀和尚驚奇起來,他站起身子,說道:「啊?你練武已有十二年了?你今年多大?」
  古浪說道:「我十八歲了,你不信麼?」
  門陀和尚雙手握住古浪的膀子,仔細地看了一陣,搖頭道:「你雖然練了十二年的武功,可惜卻沒有什麼用處?」
  古浪一雙俊目閃了一下,說道:「為什麼沒有用處?」
  門陀和尚放開手,說道:「練武的人,最基本的是先把筋骨氣練出來,然後練別的工夫才有用。」
  古浪聞言,挺起了胸脯,說道:「難道我的身體還不夠強壯嗎?」
  門陀和尚笑道:「你的身子是夠壯了,可是內力不夠,不然你為什麼提不動那只花瓶?」
  古浪聞言不禁為之語塞。
  門陀和尚又接著說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在練一種很深奧的功夫,這麼多天來還沒有得到要領,就是因為內力不夠。」
  古浪心中若有所悟,說道:「若是我內力夠了,就能夠練成了麼?」
  門陀和尚笑道:「譬如一個人,會走之後方能學跑,練武也是同樣道理,你多想想吧!」
  說過之後,雙手套在了肥大的袖筒中,轉身上山而去。
  古浪一個人,癡立在湖邊,思索著門陀和尚的話。
  由於方才提瓶的失敗,加上門陀和尚的幾句話,古浪不禁有些茅塞頓開之感。
  這十幾天來,練習那套神奇的功夫,總是不得精髓,原來都是因為內力不夠,而致舉手投足,均無法進入化境。
  他從沒有想到,是因為自己內力不夠,如今門陀和尚一語道破,他總算大徹大悟了。
  於是,他決心先由內功練起,那隻大瓶放在那裡,正好利用。
  這時他不禁對門陀和尚生出了敬佩之心,也把他當作是一個身負奇技的奇人。
  整個一天,古浪一直在練那只花瓶,可是總覺得力氣不夠。累出滿身大汗,每次還是把花瓶中的水濺了出來。
  但是他並不氣餒,相反的,他心裡充滿了喜悅,因為一個善心的奇人在栽培他,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他坐在那株大樹根上,望著地上的花瓶,心中忖道:「最多十天,我一定要把內力練足!」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又射到山上那座古廟,想道:「看來這個和尚對我倒是很好,以後我要對他客氣些!」
  這時已是落日時分,紅日彩霞,映在湖心,顯得多彩多姿,分外美麗。
  古浪不禁又想起了童石紅,奇怪的很,自她離開之後,古浪時時想念她,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覺得自己太寂寞了,如果有童石紅在這裡,他們可以聊天,一同騎馬,或者在「哈拉湖」中戲波……那將是多麼有趣啊!
  古浪想著,不禁笑了起來,當他發覺,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時,不禁又感到幾分惆悵。
  他歎了一口氣,仰首望天,紅紅的太陽,已掛在山頭之西。
  門陀和尚自從上山之後,就沒有再下來過,但是古浪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一陣陣的木魚和誦經之聲,隨風飄傳過來。
  古浪心中想道:「出家人真是奇怪,唸經一念就是一天!」
  想著,他起身回廟,希望能夠接近門陀和尚,多知道他一點底細。
  一路走來,山風吹著他汗透了的身體,感到一陣寒涼,由於過分疲勞,他也懶得去洗澡了。
  當他走近院牆之後,門陀和尚的誦經之聲,聽得更清楚了,使人有一種超然出塵的感覺。
  門陀和尚就住在院旁一間小禪房中,這時房門敞開著,古浪身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他想道:「我且到他房裡去看看。」
  古浪想著,已然邁步進了那間禪房。
  房內的佈置簡潔異常,一張山木桌上,放著一隻小香爐,厚厚的檀香,正冒著青煙,室內充滿了香味。
  一張小木床,上面只鋪了一張蓆子,案頭擺了幾本佛經,牆上掛著一小張「釋迦牟尼」的水墨像,雖然筆觸簡單,但是寶像仍極威嚴。
  另外在靠窗的一張小桌上,擺設著文房四寶和一本絹紙的詩集。
  古浪隨手翻了翻,那本詩集全是門陀和尚自己的作品,內容也只是他學佛的心得,寫得平和空靈,不愧是個看破紅塵的高僧。
  古浪心中有些失望,他原想發現一點與武學有關的東西,可是一無所獲。
  當他正要離去之時,一陣清風,吹落了幾張白紙,古浪俯身抬了起來,在這些白紙之中,卻有一張水墨畫成的人像畫。
  古浪一看之下,不禁大為奇怪!
  原來這張畫,畫的是一個無頭之人,分明就是那尊缺了頭的石像!
  古浪好不驚異,這張畫與那無頭石像一模一樣,手中也拿著一支短笛,在畫紙之上,並且也寫了一個「琴」字。
  古浪心中想道:「這個人到底是誰?門陀和尚為什麼單把他畫下來?難道門陀和尚也與這十七具石像有關?」
  這一串問題,在古浪的心中湧起,他百思莫解,越發覺得事情蹊蹺。
  這時門陀和尚的唸經之聲,突然停止了,古浪連忙把畫放好,走出禪房。
  過了一會,門陀和尚由大殿走出,念了一天的經,他似乎很疲倦,伸了一個懶腰。
  古浪迎上去,說道:「老師父辛苦了。」
  門陀和尚望了他一眼,說道:「我一點也不辛苦,倒是你辛苦了!」
  古浪接口道:「我……我有些問題要請教老師父。」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到我房裡來吧!」
  古浪隨在老和尚身後,又進了禪房,門陀和尚指著一張木椅道:「你坐下來,有話慢慢講!」
  古浪依言坐下,門陀和尚提起桌上銅壺,倒了兩杯冷水,遞過一杯,說道:「有什麼問題要問?」
  他說著,仰頭喝了一大口水,白色的眉毛一皺,又道:「可惜未帶茶葉來。」
  古浪端著那杯冷水,心中的問題極多,一時卻不知如何問法,半晌才道:「老師父,我們在此相會也是緣分,請你實在告訴我,你是否武功很高?」
  門陀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一點武功也不會!」
  古浪皺著眉頭道:「可是你對武功很內行,我的毛病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門陀和尚又喝了一口水,說道:「我說過我有很多會武的朋友,長久與他們在一起,耳儒目染,也就懂得了不少,至於我本人確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的。」
  古浪知道這麼問他,是絕不會承認的,便道:「老師父,這裡以前有十七個石頭人,你可曾見過?」
  門陀和尚含笑自若,說道:「那十七個石頭人,在這裡已經擺了好幾年了,卻不知怎麼不見了。」
  古浪緊接著說道:「就在不久之前,一夜雷雨,把他們全打壞了!」
  古浪說這話的時候,不住地觀看門陀和尚的面色。
  門陀和尚搖了搖頭,說道:「或許是他們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0:37

第02章 僧俗之交

  古浪在說出那十七個石頭人被一夜雷雨打壞了的話之後,便目注門陀和尚,看他的臉色變化。
  門陀和尚搖搖頭,說道:「或許是他們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古浪又追問道:「那十七個石人,你可曾仔細看過?」
  門陀和尚點點頭道:「好像一年以前,我曾看過它們,雕工確是不錯。」
  他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說來平淡自如,以至於古浪在他臉上,什麼也沒有捕捉到。
  古浪接著又說道:「那十七個石人,都是名震天下的奇人,我也曾詳細看過,其中有一個無頭巨人,手中拿著一支笛子,卻不知道他是誰!」
  門陀和尚面上展出一絲笑容,說道:「啊,那個人我認識,聽說他功夫最高。」
  古浪目光一閃,急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門陀和尚笑道:「此人怪異得很,不但武功奇高,就是人品、相貌、醫術,以至於琴棋書畫,也無一不精,只可惜脾氣怪了些,所以無人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叫琴先生。」
  古浪皺著眉頭,就自己記憶之中的人物思索,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叫「琴先生」的人來。
  門陀和尚接著說道:「他就是這十七個人中的領袖人物,聽說以前曾來過這裡。」
  古浪不覺興趣大增,問道:「怎麼會只有他的石像沒有人頭呢?」
  門陀和尚站起了身子,把窗戶放下了一扇,這才說道:「據我所知,石像剛造好之時,十七個人全有人頭,可是半年之後,那琴先生的人頭,卻突然失蹤了,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古浪聽得稀罕,又問道:「到底是誰塑下了這十七個石像,為了什麼呢?」
  門陀和尚笑了笑,說道:「你問得太多了,這些事的詳細情形我也不太清楚,現在我卻要問問你,你是哪裡人?」
  古浪答道:「河南。」
  門陀和尚又道:「你年紀輕輕,有一身功夫,你師父是誰?為什麼萬里跋涉,到這裡來練功夫?」
  門陀和尚問過之後,古浪臉上立時有為難之色,他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師父叫桑青,他已經死了!」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桑青這名字我聽說過,倒也是個有名氣的人物,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麼到青海來呢!」
  古浪遲疑著,說道:「我……我是來尋找一件東西,還要找一個人」
  門陀和尚竟不再追問下去,說道:「最近我遇到很多人,都說到青海來尋東西,真是怪事!」
  一聽門陀和尚這麼說,古浪不禁有些緊張,張口欲問,但又忍了下來。
  門陀和尚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好了,我要睡覺了,明天再談吧!」
  走出了門陀和尚的禪房,天上已掛滿了繁星,月亮卻不肯出來,四下裡顯得異常昏暗。
  回想剛才門陀和尚的一番話,古浪心中疑惑不已。
  他覺得門陀和尚對自己如此友善,必然有些道理,否則以這等天下奇人,焉會無緣無故地,陪著自己住在這裡?
  「這麼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他知道我來青海的本意,是為的那只春秋筆?」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又感到緊張,因為他所負的任務是極端重要而神秘的。
  「我一定要先把他的身份查明!」
  古浪決定之後,回身向後院走去。這時他又想到了那奇怪的「琴先生」以及若干年前,「達木寺」所發生的事情,這些不可解釋的疑團,困擾著他。
  夜涼如水,古浪毫無睡意,在後院散著步,遐想不已。
  不遠處的樹枝,突然發出一陣響聲,古浪一言不發,身子如箭一般,射出院牆,隱在一株大樹之後。
  他心中想道:「今夜我一定要把你找出來!」
  不一會的工夫,十餘丈外,一條黑影,鬼魅般地撲了出來。
  黑夜無光,古浪看不清對方的面貌,不過可以依稀看出,他穿著一身勁裝,身手甚是矯健。
  那人引頸觀望了一陣,然後一扭身子,向前院撲去,快速已極。
  古浪怕他發覺,不敢逼得太緊,遙跟在後。
  等到古浪越過一片林子時,那人已在二十丈外,轉向了「達木寺」的正門。
  古浪幾個起落,趕到拐角之處,正要向正門轉去,突聽一聲厲吼,震盪夜空,令人不寒而慄!
  古浪一提氣,飛過了院牆,只見正門不遠的地面上,倒臥著一個人,正是自己跟蹤的夜行人。
  他急忙撲到近前,略為察看,只見那人口吐鮮血,已然死去。
  古浪不禁大為驚恐,這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何人竟把他殺死了?
  這時門陀和尚的房間燃起了燈,古浪心中一動,忖道:「莫非是他?」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兩下相隔十餘丈,這人又不是死於暗器,就算功夫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在二十丈外,把一個身負奇技的人震死!
  這時門陀和尚推門而出,他端著一台殘燭,用手遮著風,問道:「什麼事呀?」
  一眼看見了古浪,立時走了過來,邊道:「古施主,發生了什麼事?」
  話未說完,發現地上的死屍,嚇得身子一震,險些摔倒,驚道:「啊!你……你殺死人了……阿彌陀佛!」
  古浪由他手中把蠟燭接了過來,說道:「人不是我殺的!」
  他低下身子,藉著燭光,才看清了這具死屍的模樣。
  只見這人年約三十餘歲,身子長得很彪壯,滿面的虯髯,濃眉大目,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
  古浪細看他的死相,甚是慘厲,胸前已被鮮血染遍,嘴角也掛著血絲,雙目怒瞪,極是悸人!
  由他死亡的情形看來,分明是被人以極厲害的內家掌力震死,出手之人手法既快且狠,未容他有還手餘地!
  門陀和尚側著身,用一種異常的聲音說道:「他……到底是不是你殺死的?」
  古浪站起身,說道:「我與他素不相識,為什麼要殺死他?」
  門陀和尚搓著一雙枯手,連連說道:「怪了!怪了!誰跑到佛門善地來殺人?」
  古浪也有些想不透,最初他曾懷疑是門陀和尚,但以門陀和尚神情看來,顯然是另有其人了。
  門陀和尚見他還在發怔,催道:「你快把這屍體弄出去……」
  這時蠟燭已然被風吹熄,一片昏暗,涼風吹過,揚起一股血腥之氣,倍增恐怖!
  古浪俯身,在屍體身上搜了搜,除了兵刃暗器外,別無他物。
  對於這個人的來歷,得不到一絲線索。
  古浪雙手把他托了起來,說道:「先放在院外明天再處理吧!」
  門陀和尚拾起蠟燭,說道:「明天給他造個墳……」
  他說著,姍姍地回房去了,沿途不停地搖頭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古浪把那具沉重的屍體,放在大門外左側,星光之下,依稀看到他的慘狀,心中很不舒服。
  他低頭凝望了半晌,感覺到「達木寺」血腥的往事又要重演了,自己的任務,也將會更加艱巨了。
  古浪走進門來,門陀和尚的房中靜悄悄的,想已重又入睡了。
  對於這個和尚,古浪百思莫解,然而他深信,日後一切的事情,都必然與這個和尚有著極大的關係。
  但是就目前的情形看來,門陀和尚一切表現都很平凡,不過他越是這樣,古浪越是對他存有戒心。
  古浪回房之後,遲出的月亮方始露出,慘白色的月光,照在那具恐怖的屍體上。
  翌晨,古浪趕到了廟前,意料之外的,那具屍體已然不知去向,地上的血漬也全被沖洗一淨。
  古浪心中好不奇怪,忖道:「難道這是門陀和尚打點的?」
  大殿中傳出一陣陣的木魚和唸經之聲,門陀和尚已在做他的早課了。
  古浪在大殿外徘徊了一陣,門陀和尚早課完了,推門走了出來。
  古浪立時迎上前去,問道:「老師父,那具屍體可是你清理的?」
  門陀和尚滿面驚奇之色,說道:「沒有呀!難道不是你清理的麼?」
  古浪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不是我!我剛才出來看,屍體已經沒有了,地上血跡也被洗乾淨。」
  他說著,不住地引頸四望,好像想尋出什麼人似的。
  門陀和尚說道:「怪了!我晨起之後,屍體已然不在,只當是你清理了,便把地上血跡洗掉,為他念了幾段超生經。」
  聽門陀和尚這麼說,古浪越覺事情離奇,沉吟著說道:「這麼看來,確實有人在暗中作祟,卻不知他所為何來?」
  門陀和尚口念佛號道:「阿彌陀佛!不論他是誰,若是歹惡之輩,總是要遭天報的!」
  古浪靜靜地望著他,儘管門陀和尚一切表現都平凡無奇,但是古浪總不信他是個普通的和尚。
  古浪思索了一陣,知道此事絕不會就此過去,必然還有變故接踵發生,也就不再想它,說道:「老師父,我要去練那提瓶的功夫了,你可願意去看看?」
  門陀和尚笑道:「我正好沒事,去看看也好。」
  說著,跟在古浪身後,一同向山下走來,來到湖邊,那隻大瓶子仍然擺在那裡,絲毫無異。
  古浪心中又是一動,忖道:「這只瓶子來得好古怪,如此名貴,卻無人偷盜……」
  這時門陀和尚已經又坐在那塊大石上,微笑著說道:「讓我看看你,是否已有了些進步。」
  古浪笑道:「不過是一夜之隔,哪裡來的進步?」
  他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內力貫到右臂,這一次他不貪功,平靜著心情,把那隻大瓶提了起來。
  那隻大瓶雖然沉重仍舊,但是比起昨日,感覺上像是好了一些。
  古浪舉步走到湖邊,彎身取水,那株大樹的倒影,在水波之下閃漾。
  突然,古浪發現樹枝之中,隱著一個頎長的人影,隨波浮動!
  古浪不禁大吃一驚,慌忙提起花瓶,放在一旁,返身抬頭望去!
  那株大樹就在身後,空空蕩蕩,根本不見一個人影!
  古浪心中好不驚詫,忖道:「莫非此地有鬼不成?」
  正在思索,門陀和尚已然說道:「怎麼,你想起什麼事情來了?」
  古浪偏過頭,面帶驚詫,說道:「這……這樹上剛才有人!」
  門陀和尚笑道:「哪裡來的人?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如果有人,這時到哪裡去了?難道他會飛不成?準是你的眼睛花了!」
  古浪想想,如果有人,絕不可能就此消失,但是剛才看到的分明是個人影,這事真有些費解了!
  門陀和尚接口道:「不要胡思亂想了,快練你的功夫吧!」
  古浪想不出所以然,也就拋開一旁,回身提起了瓶子,緩緩走向大樹。
  由於方纔的事使他心神不定,那隻大瓶也就愈顯沉重,在手中搖晃不已,好幾次都差點濺出水來。
  門陀和尚似乎很失望,輕歎了一聲,說道:「唉,你這個年輕人真差勁,怎麼越來越退步了!」
  古浪面上一紅,全神貫注,才把瓶子穩了下來,可是當他走上樹幹之時,瓶中之水,依然濺了出來。
  門陀和尚立時站起身子,說道:「你繼續吧!等到有進步的時候再叫我好了。」
  說罷,轉過身,緩緩向山上行去。
  古浪心中很是難過,想不到這個小小的瓶子,居然有如此的重量,簡直教人不敢相信。
  他把花瓶中的水倒出,坐在樹下,雙手捧著它,仔細地察看,只見那花瓶非金非石,不知何物鑄成,用手指彈起來錚錚作響。
  古浪忖道:「我定要在七天之內做到!」
  他下定決心之後,回頭望望那株大樹,忖道:「我先隻身上去一趟看看!」
  他放下手中的大瓶,提氣輕身,雙手不動,向大樹上邁了上去。
  這株大樹又直又長,雖有斜度,仍然高可沖天,如果不用雙手,只靠一雙腳攀登,非要有出奇絕頂的輕身功夫不可。
  古浪極力提著氣,但是只不過走上三丈,身子再也無法穩住,只得又落了下來。
  他心中忖道:「這株大樹樹幹光滑,要這樣上去,豈是人之所能?」
  但是他覺得門陀和尚要他如此做,必有深意,在以往,他以為自己是江湖上第一少年奇人,卻不料門陀和尚交待的兩件事,一件也辦不到。
  由於這棵大樹生得太怪,加上方才水面上所見人影,古浪決心上去看看。
  於是他手腳並用,不一會兒,就爬上了二十丈高,到了樹枝分杈之處。
  他坐在樹杈上,向下張望,如同坐在半天一樣,別有一番奇趣。
  古浪觀賞著樹下的風景,手觸處,覺得樹幹上流有黏液,轉頭一看,原來樹幹上刻有幾個小字。
  古浪心中一動,仔細看去,只見那幾個字是「少年須惜身,謹防和尚計!」
  這十個小字,字體猶新,顯然剛刻不久,由此可以證明,方才確實有人來到樹上,而此人的功夫,也就可想而知了。
  古浪心中好不驚詫,忖道:「啊!天下奇人真個不少!」
  他仔細琢磨這兩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警告他提防門陀和尚。
  古浪不禁有些不解,忖道:「門陀和尚對我有什麼需求呢?這刻字之人又是誰?」
  他想了一陣,用指甲把那十個字刮去,然後滑下樹來。
  他細思與門陀和尚結識以來的情形,雖覺這個和尚怪異而莫測高深,但是對自己並無惡意,就以叫自己提瓶上樹之事,也是有意栽培自己,算得什麼惡計?
  一切的事情都是這麼不可理解,古浪決定不理會刻字之人,他想道:「門陀和尚指示我練功夫,對我總沒有害處的。」
  但是這兩句留字,卻也使他心中多了一分疑慮,對於門陀和尚,增加了幾分戒意。
  他練功並沒有停頓下來,上午單練提瓶,下午則空身上樹。
  時光如流,十天很快地過去了,這十天來,沒有再發生什麼事,那童石紅姑娘,也是一去沒有再回來過。
  這十天的日夜苦練,古浪的功夫極有進步,這時他已可以提著花瓶,走上樹幹十丈左右了。
  門陀和尚十天不曾下山,除了唸經外,便是在院中散步,有時與古浪聊談一些佛家的道理,和他行遍天涯,所歷經的趣事,所以古浪也不覺寂寞,對這個和尚的感情也越加深了。
  這日清晨,古浪照例地下山練武,門陀和尚站在門口等他,見他來了,迎著笑道:「古浪,這十天來你的武功可有進步?」
  古浪說道:「雖然有些進步,但是仍然達不到你所說的境界。」
  門陀和尚道:「我隨你下山去看看吧!」
  這時夏日將殘,邊地早秋,太陽已很少露面,倒是寒風不停,吹起遍地沙土,使得附近的林子都蒙上了一層黃塵。
  門陀和尚與古浪下得山來,他仰面望了望天,說道:「你的功夫要加緊苦練,有太陽的日子不多了!」
  古浪聞言心中一驚,忖道:「我練這十七石人劍法,日影是不可缺少之條件,他怎麼知道?」
  他心中想著,面上並未露出神色,只是漫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二人來到了湖邊,那只綠色的古瓶,仍然擺在大樹之下。
  門陀和尚仍坐到那塊石頭上,說道:「好了,開始吧!」
  古浪答應一聲,氣納丹田,雙目如炬,緩緩走往樹下,以二指輕輕夾住花瓶之耳,提將起來。
  由他的氣勢看,顯然已大有進步,門陀和尚臉上浮出一絲笑容,頻頻點頭。
  古浪走往湖邊,彎身灌滿了水,然後走回大樹。
  門陀和尚見他步履輕盈,不帶絲毫勉強,足證他已深得要領,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更濃了。
  古浪沉住氣,向大樹上走去,當他走上七丈左右,目光接觸到樹幹上,一行小字觸目驚心,刻的是:「遠離此僧!」
  古浪中氣一洩,人由樹幹上落了下來。
  古浪落下樹幹,瓶中之水潑了滿身,他深深地被那突然出現的小字震驚了!
  門陀和尚立時站起身來,奇怪地說道:「怎麼了?你可是不舒服?」
  這時古浪已經沉下了氣,說道:「沒什麼!我只是中氣把持不住,落了下來。」
  門陀和尚搖了搖頭,說道:「唉!你的進展太慢,據我的估計,以你的體質,現在應該能走上十丈才是,怎麼只有七丈?」
  古浪心中又是一驚,忖道:「這老和尚的算計果然絲毫不差!」
  門陀和尚對古浪的表現頗為失望,說道:「重來一次,如果再走不上十丈,就是不可造就了。」
  古浪心中還想著那幾個字,心中疑惑不定,聞言答道:「我昨日還能走十丈,今天不知怎麼的,中氣突然洩了。」
  門陀和尚冷笑道:「哼,可是有什麼事分了你的心?」
  古浪又是一驚,強自鎮定著,說道:「沒有……這一次我一定要走十丈以上!」
  他說著,再次把古瓶裝滿了水,往樹上走去。
  這一次,他用盡了平生功力,提足了氣,一鼓作氣,竟然走了十二丈高,然後才落了下來,瓶中之水,也一滴未濺出。
  門陀和尚笑著鼓掌道:「行了!行了!現在你已深知要領,再有七天,就可以全功告成了!」
  聽門陀和尚這麼說,古浪也很高興,他坐到門陀和尚的身旁,說道:「老師父,你如此栽培我,實在使我感激,恕我冒昧,請問老師父到底可會武功否?」
  門陀和尚面上現出不悅之色,說道:「你這孩子是怎麼了?我再三告訴過你,我是不會武功的人,你怎麼還要問這個問題?」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可是你對這類最高的內家功夫瞭若指掌,我怎能相信你是不會武功的人?」
  門陀和尚面色稍霽,說道:「我只是懂得武功的道理,別的毫無所知,你不要胡思亂想!」
  說完這話,他轉身而去,留下了古浪,對著他的背影發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0:53

  直到門陀和尚消失在廟院之內,古浪才爬上樹,重新端詳那幾個字。
  這四個字的筆跡,與上次所見字體相同,顯然是同一人所留,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古浪把這四個字塗掉,然後落下樹來,提高聲音喊道:「哪位前輩的留字示警,請顯俠蹤,容古浪謁見!」
  他大聲地說了兩遍,不遠的叢林中,傳出了一聲輕笑。
  古浪一驚,急忙趕了過去,說道:「是哪位前輩?」
  話才說完,一片林木聲響,緊接著一聲嬌笑道:「幾日不見,你怎麼叫起我前輩來了?」
  古浪一望之下,不禁又驚又喜,說道:「啊……原來是你!」
  破林而出的,正是古浪心中不時索繞的童石紅。
  她穿著一件淺青色的長衣,頭上包著一塊青絹,笑如春風,婀娜多姿。
  童石紅笑著走過來,一邊說道:「你一個人發什麼怪病,像猴子一樣,一會上樹,一會下樹,還在這裡自言自語。」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躲在樹後面偷看?」
  童石紅叫道:「偷看?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就不能來麼?」
  古浪又道:「要來就光明正大的來,何必偷偷摸摸的!」
  童石紅漲紅了臉,叱道:「去你的!你才偷偷摸摸,像個賊一樣!」
  這兩個大孩子,見面就爭吵,鬧得很不愉快,一時都沉默下來。
  童石紅好像有毛病一樣,又跑到湖邊去照鏡子,在那裡搔首弄姿,毫無顧忌,顯得一片天真。
  古浪說道:「你又來作什麼?」
  童石紅一面照著自己的影子,一面說道:「我家搬到這裡來了!」
  古浪不禁一驚,說道:「什麼?你家搬來了?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童石紅轉過身子,嬌笑著說道:「我家裡只有一個婆婆,我是來請你去吃飯的。」
  她說話的姿態自然美好,語音又悅耳動聽,古浪聽在耳中,只覺無比的舒適,驚喜道:「真的?你真的來請我吃飯?」
  童石紅笑道:「誰騙你?天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她說著,竟來拉古浪的手,古浪嚇了一跳,連忙閃開。
  童石紅連聲催著,古浪還有點猶豫,但是童石紅好似有一股無比的吸力,古浪終於點頭答應了。
  他隨在童石紅的身後,路上問道:「你們什麼時候搬來的?為什麼搬到這裡來?」
  童石紅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外婆要搬來的。」
  古浪說道:「你外婆一定很老吧?」
  童石紅白了他一眼,說道:「廢話!」
  他們沿途拌著嘴,已然走入一片林子。
  在「哈拉湖」之西不遠,有一大片林木,由於年久無人開伐,還是原始森林。
  古浪跟著往林中走,越走越深,忍不住問道:「你到底住在哪裡呀?」
  童石紅說道:「我們快些走,大約再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古浪咋舌道:「啊!還這麼遠!」
  童石紅不再說話,專心向前走,古浪緊緊跟著,也不再開口,一陣急奔之後,已然到了那片林子的深處。
  古浪問道:「還沒有到麼?」
  童石紅用手指著前方,說道:「馬上就到了。」
  他們同時三四個起落,來到了一處林中空地,古浪目光所及,只見樹叢之中,有房屋一角。
  他問道:「你外婆叫什麼名字,告訴我等會好稱呼。」
  童石紅說道:「我外婆叫況紅居!」
  古浪聞言大吃一驚,霍然停下了腳步,說道:「什麼……她叫……況紅居?」
  童石紅奇怪地說道:「不錯,她叫況紅居,你認識她麼?」
  古浪連忙強笑道:「我不認識她,不過久仰況老前輩的大名了!」
  童石紅笑道:「原來這麼回事,知道婆婆名字的人太多了!」
  古浪心中驚駭不已,他想起了那十七具石像中,就有一具是況紅居的石像,想不到她本人也來到了「哈拉湖」!
  況紅居移居到此,足見此處將有極大的事件發生,古浪暗下戒心。
  不一會的工夫,已經到了一間小茅屋之前,童石紅老遠就叫道:「外婆,客人來了!」
  屋內立即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啊!這等快法,你們在外面等等,少時再進來。」
  童石紅答應一聲,對古浪說道:「你看我們這裡如何?」
  古浪定了定心神,說道:「風景倒是不錯,只是太昏暗了些。」
  童石紅撇了一下嘴,說道:「要那麼亮做什麼?又不繡花!」
  正說著之際,況紅居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好了!請你的客人進來吧!」
  童石紅對古浪道:「我們進去吧!」
  古浪點點頭,隨著童石紅走進屋內。
  這是一間很大的草堂,地上鋪著編織甚佳的竹蓆,一旁擺著四把竹椅,以及竹桌、竹几,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竹子製成的。
  在最裡面的一張竹椅上,靠臥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古浪一眼就看了出來,正與那座石像一模一樣,心中不禁暗驚,忖道:「那雕刻之人,真是鬼斧神工啊!」
  況紅居穿著一件葛黃色的麻紗衫裙,左手端著一隻茶杯,手腕上戴著一隻碧綠的玉鐲,閃閃發光。
  她的一雙眸子,也是亮如寒星,平靜之中,顯出一種威嚴。
  古浪向她施了一禮,說道:「況婆婆,後輩古浪拜見!」
  況紅居臉上展露出笑容,把茶杯放向一旁,雙目射在古浪的身上,上下觀看。
  古浪感覺到,況紅居的一雙眼睛,像是閃電一般,不禁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況紅居看了半天,點了點頭,說道:「唔……我時常聽紅紅提到你。」
  古浪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不禁轉頭看了童石紅一眼,童石紅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他們談話。
  況紅居又接著說道:「你一直住在『達木寺』麼?」
  古浪點點頭,說道:「是的,我現在住在『達木寺』。」
  況紅居又道:「你為何住在『達木寺』?」
  古浪心中一驚,但是表面鎮靜,答道:「我是到『達木寺』訪人,不料卻是座空廟。」
  況紅居微微一笑,說道:「那麼你準備在『達木寺』住多久呢?」
  古浪早料到她有此一問,立時答道:「沒有想到『達木寺』有此好風光,我準備多住些時候,空閒的時候練練功夫。」
  況紅居只是不住地點頭,令人難測她的心意。
  她又接著問道:「既然你在『達木寺』住了不少時候,應該看見有十七個石人了?」
  古浪心中一動,點頭道:「是的,我看到了十七個石人……」
  話未說完,況紅居已然接口道:「你可曾仔細看過那些石人?」
  古浪立即答道:「那十七個石人七零八落,我未曾細看。」
  況紅居似乎有些失望,道:「今天回去以後,你可以仔細看看,也許會發現什麼。」
  古浪笑道:「那十七個石人已被雷電擊毀,我已把他們拋入『哈拉湖』中了!」
  況紅居聞言面色一變,霍然站了起來,說道:「啊!有這等事?」
  古浪點頭道:「那已是多日前的事了。」
  況紅居在室內踱了兩轉,回過頭來,問道:「除了你以外,『達木寺』還有什麼人去過?」
  童石紅好似嫌況紅居的話太多,有些不耐煩,正要說話,況紅居已搖手道:「不要插嘴!」
  童石紅只好停了下來,顯得很不高興。
  古浪望了童石紅一眼,說道:「除了童姑娘以外,沒有什麼別的人去過。」
  況紅居的目光如電,一直注視著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我們吃飯吧!」
  古浪心中納悶不已,不知況紅居為何來到此處,更不知她為何要請自己吃飯。
  這時況紅居已經對童石紅說道:「紅兒,你帶他到飯廳去吧!」
  童石紅答應了一聲,帶著古浪,逕往飯廳而去。
  飯廳之內,已經擺了很豐盛的酒菜,香氣噴鼻,古浪心中更是詫異,忖道:「她們祖孫請我到此,到底有何用意呢?」
  況紅居這時也走了進來,說道:「坐!你很久沒有吃過熱食,趕快趁熱吃吧!」
  古浪客氣幾句,也就跟著吃了起來,菜餚極為精美,他久食乾糧,這時吃到如此佳餚,特別覺得可口。
  席間,他們彼此談笑,就好像是一家人一般,非常融洽。
  古浪與童石紅,更是談笑風生,這麼短短的時間,他們二人的感情,好似增進了很多。
  飯後,他們又回到了客廳,談了一陣閒話,古浪雖然很希望與重石紅相處,但是又惦記著自己的事,急著要趕回去。
  他正想伺機告辭時,況紅居卻突然說道:「古浪,我想與你商量一件事。」
  古浪心中一動,表面鎮靜答道:「況婆婆有什麼話,請儘管吩咐。」
  況紅居笑了笑,說道:「我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不知你意下如何?」
  古浪暗暗吃驚,忖道:「果然有事了,真個是宴無好宴……」
  他嘴上答道:「請況婆婆說出來,如果我能夠做到,一定盡力!」
  況紅居收起笑容,正色說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是為『春秋筆』而來……」
  古浪心中一驚,極力地鎮定著,不使形之於色。
  況紅居又接著說道:「我到此地來,也是為取『春秋筆』,如果你願意,我們共同查尋,無論誰得到,『春秋筆』我只用一次,然後就歸你!」
  古浪立時答道:「晚輩確也知道一些有關『春秋筆』的事,但是晚輩此次到青海來,並非為了『春秋筆』,故而……」
  況紅居面色一沉,說道:「古浪!我是一番誠意,你可不能騙我!」
  古浪正色道:「況婆婆,我確實不是為『春秋筆』而來!」
  況紅居冷笑一聲,說道:「哼!你千里迢迢,來到青海寄居在『達木寺』,如果不是為了『春秋筆』,那就太巧合了!」
  古浪尚未答言,童石紅已在一旁插口道:「『春秋筆』到手之後,我們只用一次,然後就歸你,對你一些妨礙也沒有,你還顧忌什麼呢?」
  古浪故作焦急狀道:「我根本不是為『春秋筆』而來,就算你們把春秋筆給我,我也沒有什麼用!」
  童石紅一怔,況紅居已然走了過來,注視古浪瞼上說道:「你真的不是為『春秋筆』而來?」
  古浪面不改色,說道:「我絕不說謊!」
  況紅居又道:「即使『春秋筆』給了你,你也毫無用處?」
  古浪略為遲疑,說道:「我……我根本不知道『春秋筆』有何用處,只不過是聽江湖傳聞,知道有這樣一支筆而已。」
  況紅居略為遲疑,點頭道:「好,你隨我去看一樣東西!」
  古浪心中一驚,站了起來,隨著況紅居祖孫,直向房後走去。
  出了後門,靠山根之處,有一個大石洞,一扇石門大開,那扇石門厚足五尺!
  古浪見了好不吃驚,忖道:「乖乖!這麼重的門,誰能推得動?」
  這時已走到了洞口,洞內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況紅居轉身對童石紅說道:「紅兒,洞內可有蠟燭?」
  童石紅點頭道:「有的。」
  況紅居又回身對古浪說道:「好,咱們進去吧!」
  古浪不知她們要做什麼,跟在況紅居身後,進入了洞中。
  童石紅剛要跟入,況紅居卻突然轉身走出洞來,說道:「紅兒,裡面可有火種?」
  古浪接口道:「我身上有火種……」
  況紅居說道:「不用!我們去拿。」
  古浪感覺到有些不對,立時向洞口移動,說道:「況婆婆……」
  話未說完,況紅居已一聲厲喝:「你給我進去!」
  只見她雙袖一拂,一股勁力,排山倒海般湧到,逼得古浪只有後退。
  古浪驚怒交加,大喝道:「好無恥!我與你們拚了!」
  他正要向洞外衝出,「轟隆」一聲巨響,眼前一黑,那扇重逾千鈞的大石門,已然合了起來!
  古浪大驚,跳足罵道:「兩個無恥賤人!毒計害人,不怕江湖恥笑?」
  洞外傳來了況紅居的聲音,說道:「古浪!以我早幾年的脾氣,早已把你斃於掌下了!現在你好好地想一想,明天早上告訴我,不然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緊接著重石紅也道:「我們並不想害你,你好好想想吧!」
  古浪怒火填胸,他本是個孩子,用掌力拚命地打著那塊大石頭,破口大罵。
  良久,洞外傳來況紅居的笑聲,說道:「紅兒,我們走!他累了自然會停口的。」
  古浪更怒,又提高了嗓門,大罵起來。
  但是洞外沒有一點聲音,想是況紅居祖孫已經走了,古浪氣得胸口發漲。
  他萬想不到,童石紅竟會定下這等詭計,誘自己上鉤,更想不到以況紅居這等天下聞名的人物,竟會施出這等下流的手段來。
  他在地洞之中,怒罵了一陣,自己也知道白費力氣,只得停了下來。
  他試探著向洞底摸索,發覺這石洞深不過十丈左右,空空洞洞,不見一物,也不見一絲天光。
  於是又回到門口,雙手貼住大石門,運盡全身功力,拚死推去,但是那扇大門太重了,只不過稍微有些晃動。
  古浪只好收手,知道除了況紅居自動開門外,自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他坐在濕涼的地上,乾生氣,把況紅居及童石紅恨之入骨。
  由況紅居祖孫的這些作為,使他感覺到,『春秋筆』的事,已再次震動青海,不久就將有不少奇人趕來。
  在這種情形下,自己反而被困在了石洞之中,真個急煞人也。
  時間過得很快,古浪也不知被關了多久,據他估計,大約是到了晚上了。
  這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況紅居或童石紅,都沒有再來過一次。
  古浪雖然焦急,但是除了耐心地等待之外,卻是別無他法。
  他心中忖道:「明晨她們問我之時,我不妨先假裝答應,等他們放我出去後,我就與她們拚命!」
  古浪這麼下了決定,心情才稍微安靜下來,他背靠著陰冷的石牆,想著童石紅,心中惱怒不已。
  他想:「我以為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卻不料是這等人,如此看來,況紅居雖有俠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他正想到這裡,突聽石門響起「扎扎」之聲,聲音很是輕微。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莫非她們改變了心意,要把我放出去了?」
  接著,石門「扎扎」之聲連續不斷,古浪立時站起身子,緊貼在門邊,準備不管是誰進來,就先給她一掌!
  不久石門已經開了一個二寸寬的空隙,射出了昏暗之光,果然已是夜晚了。
  古浪正想看看是誰,突聽一個啞澀的口音說道:「古浪,你在裡面麼?」
  古浪聞言不禁大驚,原來這說話的人,正是門陀和尚。
  他萬萬沒有料到,連忙說道:「老師父,是我!你快把門打開。」
  門陀和尚低聲道:「不要急,我在想辦法。」
  過了不一會,石門打開了兩尺,古浪一閃身擠了出去,黑夜之中,只見門陀和尚正不住地在喘息。
  古浪緊握著他的一雙手,說道:「謝謝你,老師父!你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門陀和尚喘息著,說道:「這石門有開啟的機關,你快回去吧!」
  古浪說道:「況紅居呢?」
  門陀和尚說道:「就因她們不在,我才能把你放出來。」
  古浪又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門陀和尚四下望了望,說道:「先別問這些,回去再告訴你。快走!」
  古浪說道:「老師父你呢?」
  門陀和尚道:「我不要緊!我還有些事要辦,你先回去等我!」
  古浪心中有很多疑問,但是門陀和尚連聲催促,只得先行離去。
  他循著來時的路途,在黑暗中急行,不一會,已走出數百丈遠。
  古浪正行之際,突聽前面有腳步聲,連忙隱到一株大樹之後。
  不一會,便聽見了談話之聲,正是況紅居及童石紅。
  古浪只覺一股怒氣上衝,如果不是門陀和尚再三囑咐,他真想衝出去與她們拚個死活。
  遠遠只聽童石紅的聲音說道:「婆婆,難道古浪的話是真的,『達木寺』中就沒有別人了?」
  況紅居答道:「就剛才所見的情形確實如此,不過古浪這小子來此久住,絕不簡單!」
  童石紅又道:「明天如果還是不願與我們合作,那怎麼辦?」
  況紅居冷笑一聲道:「哼!我自有辦法叫他服氣的。」
  古浪氣得不得了,暗罵道:「放你的屁!」
  接著童石紅又道:「那麼除了古浪以外,我們是來得最早的了?」
  況紅居說道:「就目前情形看來是如此,不過是否有人隱伏著按兵不動就不知道了,所以你以後白天不可亂跑,太露形跡不好。」
  童石紅答應一聲,況紅居又接著說道:「我們雖然來得早,但是什麼也沒有看到,真使人不解!」
  童石紅道:「那十七個石人的事怎麼樣?」
  況紅居道:「我也在奇怪,雷電再大,也不會把十七個石人打碎,古浪的話裡定有隱情,明天我一定要問他個明白!」
  他們談著越走越近,古浪躲在樹後,心中怒火萬丈,不禁用力地捏起拳頭,向空揮動了一下。
  不料,一小節樹枝被碰了下來,況紅居立時沉聲喝道:「誰?」
  古浪心中大驚,正準備應變,誰知況紅後與童石紅卻像兩隻飛燕一般,穿林疾縱,向相反的方向追去。
  古浪由樹後轉出,望著她們的去路,心中很是納悶,忖道:「奇怪!她們怎麼反而往那邊去了,莫非那邊又發現了什麼?」
  他本想追去看個究竟,但是不願違背門陀和尚的囑咐,同時也想急著趕回『達木寺』,向門陀和尚問個詳細。
  於是他仍然按著原路,一路飛奔,向「哈拉湖」趕來。
  路上,他回想著況紅居祖孫的談話,暗暗忖道:「她們到底為何而來?『春秋筆』又到底有什麼威力,以至於像況紅居這種人物,都來捨命尋求?」
  雖然他自己的任務,也是來取「春秋筆」,但是他對「春秋筆」並無絲毫瞭解,只知道江湖中人,談「筆」色變。
  一個時辰之後,古浪回到了「達木寺」,寺中靜悄悄的,沒有什麼異象。
  古浪為了小心,先在寺外把附近查看一遍,沒有發現什麼,這才進入寺內,在天井中等候門陀和尚回來。
  匆匆匆又過了一個時辰,山坡上才出現一個黑影,慢慢地向上爬著。
  雖然黑夜無光,但是古浪仍然可以一眼看出,來的人正是門陀和尚。
  古浪迎了出來,門陀和尚不久也就爬近,不住地喘息,似乎累極。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哼!這老和尚裝得倒是怪像。」
  他才要說話,門陀和尚已揮了揮手,說道:「我們到房裡再談。」
  說著,還伸出一隻手來,搭在古浪的肩膀上,一路喘息著,走進寺院,說道:「唔,可把我累壞了,這些江湖人可真難惹……」
  古浪扶著他進了禪房,燃上了燈,門陀和尚端過杯子,一連喝了好幾口水,又咳嗽了一陣,才說道:「那況老婆子好厲害!」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你也認識她?」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我以前在湖南就見過她,不想她還沒有死。」
  古浪焦急地說道:「你快把情形告訴我!」
  門陀和尚突然道:「快熄燈!有人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1:07

  古浪心中大為奇怪,因為學武之人,對於這等事情最是注意,但是他卻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
  他還在遲疑,門陀和尚已連聲催促道:「快!快熄燈,到大殿內去,來人由我來應付!」
  古浪只好一掌打熄燈火,匆匆趕到大殿之內,坐在窗前,由窗縫中向外張望。
  他暗暗想道:「門陀和尚這麼一來,不是等於已承認有一身絕技嗎?」
  他同時也奇怪,因為以他的功夫,如果有人來了,絕不可能一點都覺察不到。
  正在疑慮不定,突見正門之處,有人影一閃,好似才由山下爬上來。
  古浪不禁大為驚奇,忖道:「門陀和尚真是神人,來人還在半山他就知道了!」
  一念方畢,來人已推開半掩的廟門,跨進了廟中,依稀地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年逾古稀的瘦老頭。
  由於黑夜無光,所以看不清他的面貌,他進入天井之後,四下不停地觀望,身子卻是一動不動。
  良久,他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自語道:「唉!又是多少年過去了。」
  他的語聲顯得蒼老、低沉和傷感。
  古浪心中納悶,忖道:「看樣子他並不是第一次到此,不然他感歎些什麼?」
  才想到這裡,突聽門陀和尚在房內打了一個呵欠,那夜行人驀地一驚,壓低嗓子道:「哪位朋友在此?」
  說完之後,門陀和尚在房內含含糊糊地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來?」
  古浪不禁又是一驚,因為門陀和尚一向與自己說青海話,這時所說的,卻是江南口音。
  那人聽了門陀和尚的話後,似乎一怔,隨即說道:「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請出來一晤。」
  不大一會的工夫,門陀和尚抱著肩膀,跨出了禪房。
  古浪看在眼中,心中想道:「這個老和尚倒怪會做戲的……」
  剛想到這裡,又聽那老人說道:「啊,想不到這裡還真有和尚!」
  門陀和尚仔細地打量著那老人,說道:「施主,『達木寺』多年沒有香客,你半夜三更到此,莫非借宿?」
  那老頭兒怔了一怔,也仔細地打量著門陀和尚,說道:「我只是路過此處,一個朋友走失了,不知老師父可曾見到?」
  門陀和尚連連搖頭說道:「老僧已在此居住了不少時候,並未見任何人來過。施主,你尋什麼人?」
  那老頭遲疑了一下,說道:「只是一個朋友……敢問老師父法號如何稱呼?」
  門陀和尚笑道:「老僧法號門陀,施主你上姓?」
  那老人略為遲疑,說道:「我姓莫……」
  古浪一聽這老人姓莫,不禁心中一動,忖道:「那十七個石人之中,有一個叫莫雲彤的,難道就是他?」
  那姓莫的老人,只說了「我姓莫」三個字,下面就未再說下去。
  他一雙明亮的眼睛,不住地向這邊禪房掃視,門陀和尚說道:「莫施主,天很晚了,你就在此過夜,明日再走吧!」
  姓莫的老人搖了搖頭,說道:「不怕老師父見笑,我有個毛病,在廟裡面睡不著。若是老師父不介意,我想把這一帶禪房看一看,我那朋友是個怪人,說不定就睡在哪間房裡呢。」
  門陀和尚笑道:「可以!可以!施主請便。」
  姓莫的老人,這才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輕輕地說道:「打擾了。」
  說著,目光如電,由窗縫中射到古浪臉上,古浪暗吃一驚,忖道:「難道他發現了我?」
  想到這裡,姓莫的老人,已經向大殿走了過來,古浪連忙縮身,離開了窗戶。
  他知道這姓莫的老人,必然會進入大殿,於是輕輕移動身形,躲到佛像後面。
  他剛躲好,大殿之門果然被人推開,姓莫的老人,一步跨了進來。
  姓莫的老人進來之後,不見移動,雙目如電一般,向大殿的四周掃射。
  古浪未等他的目光與自己接觸,便把目光避向了一旁,因為他知道,這類武功高強的人,在黑暗之中,大半均能借對方的目光和呼吸之聲,來發現敵人。
  於是,他靜氣屏息,等待著可能的變化。
  出乎意料之外,那姓莫的老人,目光只來回轉了兩轉,便退出殿外。
  接著,他把這一帶的禪房都查遍了,然後又轉往後殿而去。
  門陀和尚則在他之前,先往後殿去了。
  古浪心中猜忖道:「門陀和尚是不願他知道我在此地,故先去收藏我的東西了。」
  不大會的工夫,門陀和尚與那姓莫的老人,談著話走了回來。
  只聽那姓莫的老人說道:「真個打擾,真個打擾!我那朋友往何方去了……」
  門陀和尚的聲音接口道:「莫施主,如此晚了,你就在這歇歇吧。」
  二人談話間,又回到了前院,黑夜之中,兩個枯瘦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
  姓莫的老人辭謝了門陀和尚的好意,走出廟門。
  不料他才走到廟門口,古浪那匹千里良駒,突然在後院發出一聲長嘶。
  姓莫的老人,如觸急電一般驀然地轉過身子,雙目閃出奇光,射在門陀和尚的臉上。
  門陀和尚含笑自若,說道:「那是老僧收服的一匹野馬,施主可要看看?」
  姓莫的老人略沉吟,搖頭道:「不必了,再見!」
  說罷,向門陀和尚拱手一揖,閃身出門,一晃已無蹤跡。
  門陀和尚慢吞吞地跟著走出廟門,好半天才轉了回來,當他回來時,古浪已現身站在殿前。
  古浪問道:「他是作什麼的?」
  門陀和尚笑道:「我們進房再談!」
  二人一同進了禪房,重把蠟燭點上,門陀和尚笑道:「你年紀雖小,在江湖上也跑了不少時候,連他都不知道麼?」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聽你這麼說,難道他就是莫雲彤?」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不錯,他就是莫雲彤。此人武功高強,一套『千佛指』震撼天下!」
  古浪心中暗驚,忖道:「怎麼這些石像上的人物都出現了?」
  門陀和尚見他發呆,問道:「古浪,你在想什麼?」
  古浪答道:「我在想,這些天下聞名、不可一世的人物,怎麼都到青海來了?」
  門陀和尚點點頭,笑道:「不錯,這些人物,平常在江湖上想見上一面都不容易,現在都來到了青海,只不過是為了一件東西而已!」
  古浪一陣心跳,忍不住說道:「是不是『春秋筆』?」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不錯,都是為『春秋筆』,現在莫雲彤和況紅居都來了,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來!」
  古浪頗為納悶,問道:「他們為什麼都要『春秋筆』?這『春秋筆』有什麼用處呢?」
  門陀和尚把身子靠在竹椅上,說道:「江湖上有關『春秋筆』的傳說太多了,主要是因為執有這支筆的人武功太厲害,加上他為人正直,行俠仗義,數十年來,每一個走江湖的人,全被他用這支筆記上了帳,善惡分明……」
  古浪插口道:「他記下這些做什麼?」
  門陀和尚說道:「這支筆的主人,如今還健在無恙,他宣稱,在他逝去之前,將用這支筆,把一切為惡之人除去,像況紅居、莫雲彤這等人物,在江湖上多少也有些劣跡,都將在這支筆下,昭彰於天下人面前,所以他們要竭盡一切努力,得到這支筆,凡是得到這支筆的人,可以抹除他以往的惡跡。」
  古浪皺眉道:「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如果一個萬惡的人,得到了這支筆,難道他的罪惡就不存在了嗎?」
  門陀和尚笑道:「當然不會那麼簡單,要『春秋筆』的主人把『春秋筆』交出來,除了武功之外,還得有其他條件。」
  古浪聽得莫名其妙,門陀和尚又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一定聽不明白,先不要問,事情發展下去,你就會明白了。」
  古浪問道:「那麼現在『春秋筆』在誰手裡呢?」
  門陀和尚笑道:「你千里迢迢來到此地,自然也是為了『春秋筆』,據你所知,『春秋筆』在誰那裡呢?」
  古浪面上一紅,遲疑了一下,說道:「聽說在阿難子手裡!」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不錯!據說『春秋筆』在青海阿難子的手中,所以他們紛紛趕到青海來!」
  古浪心中立時緊張起來,因為他此行的任務,也是在求取這支『春秋筆』。
  門陀和尚本是很平淡地談述這段往事,這時突然翻起身子,目光閃閃地望著古浪,說道:「古浪!你倒聰明得很,知道學這十七石人武技,你可知道這十七人武技彙集的經過麼?」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他怎麼知道我在按石人姿勢學技?」
  不過對方既說了出來,他知道否認也是枉然,同時他對這事的究竟也充滿了疑惑,便道:「我不知道,請老師父明示!」
  門陀和尚說道:「在好幾年以前,這十七個人,除了那個叫『琴先生』的人外,其餘的十六個人,都敗在阿難子的手下,當然,阿難子不會把『春秋筆』交給他們。」
  「於是,這十六個人,在琴先生的指導下,針對阿難子的武功,練成一套『十七明劍』,在『哈拉湖』打敗了阿難子……」
  古浪不禁大為驚恐,說道:「啊!阿難子這麼厲害?」
  門陀和尚接著說道:「阿難子是青海第一奇人,自然不同凡響,那一次他們雖然打敗了他,但是仍沒有得到『春秋筆』。」
  「阿難子落敗之後,非常不服,就自己的印象,雕下十七個石人,按照各石人因日影移動所生的變化,詳加參研,以求破解之道,在此一共留住了三年,後來就不知去向了。」
  古浪聽得興趣盎然,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問道:「他悟出破解之道沒有呢?」
  門陀和尚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古浪沉吟了一下,說道:「你一定也是個奇人,不然你怎會知道這麼清楚?」
  門陀和尚笑道:「我說過我不會武功,只是交遊甚廣,認識不少天下奇人就是了。」
  古浪說什麼也不相信,一再地追問,最後門陀和尚才笑道:「我確實會一些武功,只是身有隱疾,無法施展,這你總該相信了吧!」
  古浪雖仍是半信半疑,但知道再問也是白問,乃改問道:「老師父,你此來莫非也是為『春秋筆』麼?」
  門陀和尚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孩子!你的話太多了!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的情形,對你太不利了,你一定要在七天之內,把『十七明劍』練熟,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古浪為之一驚,說道:「這是為何?」
  門陀和尚笑道:「傻孩子!你也不想想,那十七具石人,為何會無故粉碎,自然是因為有人與你作對;現在這麼多高手,紛紛來到了『哈拉湖』,豈能容你慢慢練功夫?」
  古浪不禁皺起了眉頭,說道:「那怎麼辦?我一點要領還沒有摸著。」
  門陀和尚笑道:「好在你已經畫下了石人的各種姿勢,如果有我指點,七日可成!」
  古浪聞言大喜,納頭便拜。
  門陀和尚把他扶起來,說道:「你練這套功夫,確是聰明之舉,至少可以摸清這一群老人的底子,再者現在這十七人中,生存的已只有四人,少了不少勁敵。」
  古浪說道:「話雖如此,要想勝過這四個老人,也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門陀和尚搖頭道:「非也!這四人之中,最難惹的是琴先生,要想以武功勝過他們,固然很難,但總有辦法可想。」
  古浪不太明白他的話,門陀和尚又接著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同時勝過兩個人,一個是琴先生,另一個就是阿難子了!」
  古浪不禁嚇了一跳,這兩個都是驚天動地的人物,要想勝過他們,豈不是等於作夢麼?
  門陀和尚看出了他的心意,說道:「你不要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有我指點,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對於阿難子的武功,我最瞭解,我可以把他的絕學全部教給你。」
  古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難子已是天下數一數二的人物,門陀和尚居然對之瞭若指掌,他究竟是什麼人物呢?
  門陀和尚白色的眉毛向上一聳,顯出一股豪邁之氣,說道:「你一定又在懷疑我是什麼人物了,將來或許會告訴你,且看我們的緣分吧!」
  古浪心中興奮得很,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曠世奇人,這種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他很恭敬地說道:「請老師父多指教我……」
  才說了一句話,門陀和尚已截住道:「看你的樣子,好像是要拜我作師父了,好吧,我雖說過我的武功有限,但活了一輩子,專門研究別人的武功,能傳給你的確也不少,暫時就收你作個記名弟子,以後看你表現再說吧!」
  古浪聞言大喜,立時納頭拜下。
  拜過之後,門陀和尚正色說道:「既然是師徒,便是一家人了,現在的情勢很緊,你的『十七明劍』還未練好,我們這就開始吧!」
  古浪忽然憂慮地說道:「師父,現在沒有月亮呀!」
  門陀和尚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等不得了,不要緊,我就等於太陽和月亮一樣,快走吧!」
  古浪興沖沖地跟在門陀和尚身後,一同走下山來,今天晚上天色特別黑,天上連一顆星都沒有,寒風嗖嗖,吹得人有些發毛。
  門陀和尚望了一下天色,說道:「秋天快來了,但願這事能夠在秋天來到以前結束,不然可就討厭了!」
  古浪不解他言中之意,亦未追問,二人來到「哈拉湖」邊,門陀和尚問道:「那十七個石人隨著日光月影的變化,所生出的各種架式,你可都記得?」
  古浪點頭道:「我都記得,但是施展時發不出什麼威力來!」
  門陀和尚笑道:「只要你把那些架式記住就成,少時回去把你畫的那些圖譜都燒掉!」
  古浪答應著,門陀和尚又道:「現在開始吧!」
  於是,古浪重新開始練習這一套十七奇人聯成的劍法,這次由於有門陀和尚從旁指點,他體會出了不少要領。
  這一套劍法,好似是門陀和尚編創的一樣,有時古浪忘了架式,他立時提出,並詳加講解,只一個晚上,就勝過古浪苦思三月!
  古浪心中好不高興,他覺察得出,門陀和尚不下於這群老人中任何一個。
  他也奇怪,門陀和尚為何收自己為徒,但是對方是一個得道的高僧,總不會有什麼惡意的。
  直到天光大亮,他們才停止教學,一同回廟。
  一連十日,他們每天夜晚苦練不輟,竟是平靜得很,沒有任何人來過。
  最初,古浪還擔心況紅居祖孫或許會來,但是她們也沒有出現,反使他掛起心來。
  門陀和尚仍然是白天唸經,夜晚授技,雖然他對武功穴道無一不精,但卻從未見他顯露過一點,連走路也是那麼慢吞吞的。
  十天下來,古浪對這套出奇的劍法,已經完全悟徹了,只是運用起來,火候還不夠精純罷了。
  這一天,傍晚時分,門陀和尚忽然把他叫到面前,說道:「古浪,這套劍法的要領你都會了,只要再加苦練就成了,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古浪連忙問道:「什麼工作?」
  門陀和尚正色道:「我以前告訴過你,對阿難子的武功,我最瞭解,現在我要把他的功夫傳給你。」ˍ
  古浪聞言驚喜交集,門陀和尚遲疑了一下,說道:「這麼些日子來,我詳細地考察過你,老實告訴你,在你沒有到達青海之前,我就暗跟了你好幾個月了,你的行事為人深合我心,所以我準備把衣缽傳給你。」
  古浪欣喜欲狂,嚅嚅道:「謝謝師父……謝謝師父……」
  門陀和尚燃起一根香,輕輕地吹著,把香頭吹得火紅。
  古浪奇道:「師父,這是做什麼?」
  門陀和尚道:「把手臂伸過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1:35

第03章 異人天降

  古浪不知門陀和尚意欲何為,但是見他面色凝重,不敢多問,便把右臂衣袖捲起,伸了過去。
  門陀和尚也不說話,用左手握住古浪的手臂,然後右手的香頭,突然下沉,「嘶」的一聲,已然燒在古浪的手臂上。
  古浪未防之下,只覺一陣奇痛,差點沒有叫了出來,強自忍著。
  門陀和尚並未放手,一直燒著,古浪雖然剛強,頭上也不禁冒了汗。
  門陀和尚一直把他的手臂燒了一大塊,這才住手,奇怪的是,那香頭居然仍是火紅紅的。
  門陀和尚把香頭捻熄之後,由口袋中取出了一隻小瓶,倒出一些紅色的藥粉,抹在手臂上的炙痛處。
  說也奇怪,藥粉抹上之後,疼痛立時停止。
  古浪低頭看時,已然留下了一個深紅的印子,皮肉完好,如同蓋上去的一個印子一般。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高興,說道:「師父!這……我也沒有犯罪!」
  門陀和尚說道:「這是我門中的規矩,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衣缽傳人了。」
  古浪雖然高興,但是心裡總有些不太自在,因為門陀和尚透著一種神秘,使他心中疑惑難解。
  於是,古浪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拜了個師父,在門陀和尚的教導下,苦練阿難子的獨門功夫。
  令古浪感到驚奇的是,門陀和尚由基本的口訣傳起,極為詳盡,連運氣訣竅,也一絲不漏,好似在傳授他本門的功夫一樣。
  古浪也探問過他,但是門陀和尚除了傳技之外,別的事絕口不談。
  一晃又是十天過去,說也奇怪,這十天平靜異常,連一點事故也沒有發生。
  古浪奇怪地說道:「師父,怎麼前一陣鬧得很厲害,現在反而一點事都沒有了?」
  門陀和尚笑道:「你不用急,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總是特別平靜的,三天之內,『哈拉湖』就會熱鬧起來了。」
  古浪心中更是奇怪,因為門陀和尚足不出廟,對於未來的事,卻能知之甚詳。
  這天夜晚,古浪練過了功夫,回到房中,正準備就寢,突然房後響起了一聲輕微的折枝之聲。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師父已經休息了,定是來了外人!」
  他想到這裡,立時熄了燈,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古浪所住的禪房,靠近後山,那一片茂密的叢林,由於秋之將至,邊地早寒,有些樹木已然落了葉,露出了不少空隙。
  古浪隱在屋簷之下,向上凝望,不一會的工夫,發現一個瘦弱的影子,在林隙之間,緩緩向前移動。
  他看得很清楚,這人不是外人,竟是師父門陀和尚。
  古浪覺得奇怪,正想出聲叫喚,突然想道:「也許師父發現了夜行人,我不可驚動他!」
  於是,他偷偷地跟蹤過去,兩下相距約有三丈左右。
  門陀和尚步履甚快,看他的模樣,分明不像追敵。
  古浪心中忖道:「怪了,深更半夜,師父一個人往山上爬做什麼?」
  由於古浪對門陀和尚一向有著一種神秘感,他立時作了一個決定,忖道:「我何不偷偷地跟著他,看他做些什麼?」
  跟蹤門陀和尚,古浪可說是加倍的小心了,他把距離拉成四丈多遠,黑暗之中,只依稀看見一個身影。
  門陀和尚似乎沒有發現古浪跟在後面,但是他的身法,仍然慢吞吞的,就像上山揀柴一樣。
  古浪心中忖道:「難道他真的沒有什麼武功?這可就太奇怪了!」
  門陀和尚向上又走了三十餘丈,站到一塊小崖頭之上,向遠處瞭望。
  古浪躲在一株大樹之後,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門陀和尚望了一陣,席地坐了下來,他嘴皮微動,發出喃喃的經聲。
  古浪不禁啼笑皆非,忖道:「這真是怪事!半夜三更,跑到山頂上來唸經了!」
  過了一會,古浪正要轉身返回,門陀和尚卻突然站了起來,向著遠方,目光如炬,好像一隻獵鷹,突然發現了什麼小動物似的。
  古浪不禁為之一凜,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門陀和尚的眼睛中,發出這等奇光。
  他心中忖道:「我的天!我果然沒有猜錯,由他的目光看來,只怕他的功夫還在況紅居之上!」
  這時突然聽見門陀和尚自語道:「為了達到我的願望,即使是血染『哈拉湖』,殺盡來犯之人,也在所不惜!」
  靜夜之中,聽來更覺真切,古浪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忖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門陀和尚神情異常,給人一種完全不同的印象,古浪若是未與他相處這麼久,必然會以為他不是善類!
  門陀和尚說完那幾句話以後,目光又漸漸地收斂起來,但是他的身形卻仍不移動,一直向遠處張望。
  古浪心中明白,他必然發現了什麼人,可惜自己處在一片林子之中,無法瞻望山下。
  像這樣又沉默了許久,門陀和尚始終一動不動,古浪漸漸地不耐煩了,正想換個地方,與門陀和尚採取同一方向,向山下展望時,突聽自己身後,起了一陣輕響。
  古浪連忙把身子隱好,忖道:「莫非是師父約了什麼人來?」
  他才想到這裡,十餘丈外,一條人影,已疾如弩箭一般,穿越樹林,向前飛馳而來!
  剎那之間,那人已來到古浪附近,相隔約有三丈左右,黑暗之中,古浪打量這人,身材甚是魁梧,年紀大約五旬左右。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精神奕奕,一雙明亮的眼睛,顯示出他深湛的內力。
  這時,門陀和尚仍然不言不動,照樣站在那裡。
  那夜行人一眼看見了門陀和尚,立時身形一晃,一陣風似的,由古浪眼前掠了過去。
  哪消一兩個縱身,已經翻上了那片崖頭,站到了門陀和尚身後。
  門陀和尚真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人已經來得這麼近了,他仍渾然不覺。
  那夜行人低聲咳嗽一聲,說道:「老師父,恕我來遲了!」
  古浪心中想道:「果然他們是約好了……」
  一念未畢,門陀和尚已經轉過了身子,以他一貫平靜的聲音說道:「江施主,老僧等你多時,怕你不來了呢!」
  姓江的漢子一笑說道:「老師父,與你約好,我怎會不來!」
  門陀和尚點點頭,道:「來了就好,江施主,前天的話你可曾想過?」
  那姓江的夜行人走近了些說道:「我已經想過了。」
  門陀和尚面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很好!你作出決定沒有?」
  夜行人提高嗓子道:「我江十念一向快人快語,老師父,我不能離開此地!」
  門陀和尚啊了一聲說道:「江施主,那你太不聰明了!」
  古浪心中暗暗吃驚,因為江十念在江湖上雖非一流,但是在北五省,也是威名赫赫,非比等閒的人物,卻不知他為何到來了青海,又怎會與門陀和尚相約?
  江十念似乎有些不悅,說道:「老師父,你一再地干涉我的行動,至少你要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門陀和尚冷冷說道:「我告訴過你,我法名門陀,是個走方的和尚!」
  江十念冷笑道:「哼!既然你是個走方和尚,那麼我勸你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說罷,轉身欲去,門陀和尚把聲音提高了些,說道:「江施主,老僧的金玉良言,你不再考慮,就這麼草率而去麼?」
  江十念霍然轉過身子,喝道:「老師父,我念你不是等閒人物,如有別的意思,請儘管明說,我可沒有這麼多時間與你打啞謎!」
  門陀和尚平靜如恆,說道:「江施主,『哈拉湖』不久就要成為血腥之地,我勸你還是趕快離開吧!」
  江十念勃然大怒,喝道:「我若是執意不走呢?」
  門陀和尚冷笑道:「我不騙你,假使你不答應我明日一早離開青海,那麼今夜你就別下山了!」
  古浪聞言不禁一驚,他料不到門陀和尚會說出這種話來。
  江十念哈哈笑道:「老師父,你這麼說,我可越發地不肯走了,我到青海來,就是想會會天下人物。」
  門陀老和尚,仍然冷得像塊冰似的,慢吞吞地說道:「我看你還是少會的好!老僧是出家人,所說都是實話,你在江湖上小有名聲,也是得來不易,若是這麼白白地斷送了,實在犯不著!」
  門陀和尚語態誠懇,好似長輩在規勸弟子一般。
  江十念怒道:「哼!到底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不過你說了半天全是白說,我是在青海住定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又轉過了身,大踏步地走向山下,根本就不把門陀和尚放在眼中。
  當他走到山坡邊沿時,門陀和尚這才說道:「江施主,我說過你若是不離開青海,就不必下山了!」
  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他是要動手了!」
  江十念又轉過身去,怒喝道:「我行遍天下,無人敢擋,老和尚你試試看!」
  說完之後,再次轉身,剛剛啟步,突聽門陀和尚厲聲喝道:「回來!」
  他這一聲怒喝,直如平地焦雷,震耳欲聾,連古浪也嚇了一大跳。
  這一來可把江十念激怒了,他又轉過身,厲聲喝道:「門陀和尚!你到底意欲何為?」
  門陀和尚面如寒鐵,緩緩地跨前兩步,用一種異常的語調說道:「江施主,我最後一次勸告你,如果你答應我明日離開青海,現在還來得及……」
  話未說完,江十念已指著門陀和尚的鼻子說道:「住口!老和尚,你這大把年紀,我不願先動手,你就先來吧!」
  門陀和尚搖頭道:「我生平行事,向來厚道,不願仗技欺人。江施主,如果你一定不肯走,還是你先動手吧!」
  江十念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狠狠地咬著牙,怒氣沖沖地說道:「好!我便會會你!」
  一言甫畢,只見他目射奇光,雙臂緩緩地舉起,雄壯的胳膊,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響。
  一旁窺視的古浪,心中不禁暗驚,忖道:「看來此人的內功,已經有了相當的造詣,卻不知師父如何……」
  才想到這裡,江十念已經大喝道:「老和尚,我下手可是絕不容情的!」
  門陀和尚依然慢吞吞地說道:「我和尚又豈是容情之人?」
  江十念大怒,口中說了個「好」字,身形一晃,一雙虎掌帶起震耳的風聲,向門陀和尚撲去!
  他的身法好快,有如猛虎一般,當他到了門陀和尚面前,兩下相隔只有兩尺之餘,雙掌猛然一分,右掌「秦王擊缽」,向門陀和尚的頂門按下。
  就在同時,他左掌由下往上,「翻天大印」,五指如鉤,奇快地抓向門陀和尚的前胸!
  這兩招可是有龍虎之威,好不驚人!
  古浪暗自驚心,引頸觀望,只見這兩招遞出,門陀和尚仍舊是老樣子,連動也不動,好似根本就不會武功似的。
  古浪方自一驚,突聽一聲慘叫,緊接著「砰」的一聲大響,江十念龐大的身子,已鐵塔般平倒在山坡上!
  這只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古浪簡直什麼也沒看清楚!
  門陀和尚不但姿態未曾改變,就連他的雙手,也仍然是套在袖筒中,江十念好像是突然發了暴疾,自動倒了下去似的。
  那個古怪的老和尚,低頭看了看,自語道:「阿彌陀佛!這是你自尋死路,怨得誰來?」
  聽了門陀和尚這幾句話,古浪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簡直不能相信,江十念就這麼死了!
  他忖道:「我的天……師父這麼厲害……」
  門陀和尚又自語道:「讓你到谷底去尋那春秋之筆吧!」
  說著,便彎身去搬那具屍體,古浪驀然驚醒過來,忖道:「我要趕快回去,不然被他發現了不好!」
  他想著,提足了氣,往回飛奔。
  剛才發生的事,極度地震撼了他的心靈,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真個是死也難信!
  他心中除了極度地震驚之外,還交織著一種矛盾,他萬萬想不到,一個慈眉善目的出家人,竟會殺人於眨眼之間,並且毫不憐憫!
  古浪一路狂奔,回到了廟中,立時脫衣上床,睡到被窩裡。
  他的心一陣陣猛跳著,忖道:「如此看來,不久之前,廟中那個人,也是他殺害的了……」
  一個出家人,竟這麼心狠手辣,並且又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奇技,真是太可怕了!
  古浪心中想著,一陣沉濁的腳步聲,遠遠傳來,顯然是門陀和尚回來了。
  古浪極力地平靜著自己的心情,那嚇人的腳步聲,一聲聲地傳來,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古浪感覺到,門陀和尚的腳步,彷彿踏在自己的心房上一樣。
  他真是個奇怪的和尚,由他走路的聲音聽來,他分明是一步步地走下來,沒有施展任何功夫。
  就是他剛才殺人的時候,也沒有看見他動過一個手指。
  門陀和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古浪心中也越感到恐怖,彷彿他是鬼魅一般。
  他走到了古浪的門前,壓低了聲音叫道:「古浪!古浪……」
  古浪用被子壓緊了耳朵,一聲不響,緊接著「吱」的一聲輕響,門陀和尚已經推門進來。
  古浪立時大為緊張,忖道:「莫非他發現我跟蹤他?」
  這時門陀和尚已經走到他的床前,低頭看了一下,古浪極力地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門陀和尚低頭看了片刻,又轉身走了出去。
  接著,他沉著的腳步聲,漸漸地消失了,剛才發生的事,如同是一個夢。
  古浪身上一陣陣地發寒,但也感到奇怪,江湖上兇殺之事,他見識了很多,但是從沒有像今天晚上,這麼受驚過。
  他不住地想道:「像這種人,我怎麼隨他學藝?我又怎能知道,他對我安的是什麼心?」
  可是,他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想要擺脫門陀和尚,已不是簡單的事。
  但是他仍下了決心,即使是犧牲了性命,也絕不能再跟著他!
  下定了決心之後,古浪的心情略為平靜,他想道:「明天一早,我就向他說明,看他怎麼動作!」
  他胡思亂想到半夜,才沉沉地入了夢鄉。
  古浪的生命,將因他的決定,發生極大的改變!
  當早來的秋風吹盡了樹上的枯葉時,一個夜晚又過去了。
  翌晨,古浪還在昏睡之中,覺得有人輕輕地搖著自己的肩頭。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古浪心中一驚,睡意全消,立時翻身坐起,揉著睡眼。
  在他面前,坐著一個七旬以上的老人,他白髮蒼蒼,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衫,足下卻是一雙草履。
  他有一雙明亮而又深邃的大眼睛,直鼻大口,生得甚是清秀,頷上無須,上唇卻留著短短的鬍子。
  他含笑望著古浪,說道:「小友,吵你睡覺了!」
  他的官話說得很生硬,一聽便是青海人的口音。
  古浪奇怪地說道:「老先生,你……你是誰?」
  那老人微微一笑,說道:「你先不要問我是誰,趕快起來,我有要緊的事情告訴你。」
  古浪莫名其妙,匆匆爬了起來,穿衣洗漱,那老人一直坐在旁邊,不言不語,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古浪心中詫異萬分,暗存戒心,忖道:「這幾天的怪人怪事可真多!」
  古浪洗漱完畢,坐在老人對面的椅子上,說道:「老先生,有什麼事你快說吧!」
  老人這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說道:「小友,你陷入了魔掌,我是來救你的!」
  古浪不禁嚇了一跳,說道:「老先生,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你已看到了,我想你心中一定很不好受吧?」
  古浪越發驚奇,說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老人接著說道:「昨天的事並不是第一次,這一個月來,在青海已發生了十四次了!」
  古浪聞言大驚,道:「你是說……他已經殺死了十四個人?」
  老人點點頭,說道:「不錯!這十四個人,都是同樣的死法,不久之前,你夜半跟蹤的老人也在內。」
  這老人的話,使古浪感到萬分駭異,他料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這個老人都瞭如指掌。
  老人望著發怔的古浪說道:「你心中必然有很多問題,我會慢慢地告訴你,現在先談談門陀和尚的事。」
  古浪睜大了眼睛,問道:「他人呢?是不是在唸經?」
  老人搖搖頭,說道:「他下山去了,不到天黑不會回來,我們可以暢談一番!」
  古浪雖然感覺到事情過於蹊蹺,但是非常高興能知道門陀和尚的一些情形,以解自己多日的疑惑。
  同時奇怪得很,這個老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使古浪對他產生一種好感。
  老人說道:「你對門陀和尚的來歷,一定有很多猜疑,我首先告訴你,他並不是出家人,並且他是青海人!」
  古浪大感驚奇,這兩點都是他料想不到的,尤其說他不是出家人,更是不可能的事。
  老人接著道:「他姓哈,名叫哈門陀,由於他五十歲後,頭髮脫得一根不剩,加上他的名字有些像出家人,所以就以『門陀和尚』自居了!」
  古浪全神貫注,每次想插嘴都忍著。
  老人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握在一起,繼續道:「哈門陀自幼得異人的傳授,加上他天賦極好,所以練成了一身驚天動地的功夫,在江湖中可以說是沒有敵手!」
  古浪輕輕地啊了一聲,老人又道:「但是他卻怕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是青海的阿難子,另一個是中原的琴先生。」
  古浪再也忍不住,插嘴道:「對了!我知道阿難子,可是琴先生是什麼人呢?」
  老人笑道:「琴先生的事,我以後再詳細告訴你,現在還是談哈門陀吧!」
  說話之際,一陣輕風,吹翻了老人的衣擺,古浪目光接觸到一個字,他如觸電般,大驚失色地站了起來,叫道:「啊!你就是阿難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1:52

  原來那老人,正是聞名天下,「春秋筆」的持有者,青海第一奇人——阿難子!
  古浪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怔怔地站在老人面前。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討厭的風!這麼快就告訴了你……不錯,我就是阿難子。」
  古浪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面對著這江湖第一奇人,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阿難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我知道你一定驚奇的,少時我自會把全部因果告訴你,你先坐下。」
  古浪這才冷靜了些,依言坐下,說道:「你……好多人都在找你。」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不錯,他們都在找我,可是在我不願意見他們之前,任何人也找不到我!」
  他的語氣非常肯定,令人深信不疑。
  他接著又說道:「我們剛才談到哈門陀,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明白地告訴你吧!這哈門陀並非別人,乃是我的同門師兄!」
  這幾句話更使古浪震驚,但是他還沒有說話,阿難子已經接著說道:「當我拜師之時,哈門陀已經學藝三年,由於他為人機靈狡猾,所以先師一直未察其奸,直到十年之後,才慢慢地覺察了他的機心,可是全部的絕技已經傳授給他了。
  十年之後,我的武功造詣,超過了他,成了青海第一奇人,使他大為惱恨,表面對我親近,暗中卻是百般陷害,可是均未得逞。
  有一年,我無意中得遇天下奇人秦昆,他把「春秋筆」傳給了我,並收我為記名弟子,之後哈門陀就更不是我對手了。
  最近數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這支筆,可是知道我不好惹,直到最近,我與江湖群老相約之期將至,他仍又在這裡積極地展開了工作,他收你作了徒弟,在你身上必然用了心機,至於他將如何利用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古浪身上暗暗地冒汗,說道:「那麼我現在怎麼辦?」
  阿難子笑道:「不要緊,我所以出面會你,就是為了解救你,我知道你對他已有反感,但不可操之過急,暫時順從他,時機到了,自有脫身之法。」
  古浪見他不肯深說,正要詢問,阿難子又道:「你現在把右臂伸過來!」
  古浪遲疑地伸出右臂,阿難子把他衣袖捲起,古浪低頭看時,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以前門陀和尚所燒的紅印子,這時清清楚楚可以看出,現出了一朵紅色的菊花。
  阿難子用手指著那朵紅色的菊花,說道:「這是哈門陀的標記,他門下的弟子,如果不是這朵菊花自然消失,至死也不能脫離他。」
  古浪驚道:「那麼要多久這菊花才能脫落呢?」
  阿難子笑道:「傻孩子!他這紅香焚膚,一輩子也不會退落的!」
  古浪霍然站了起來,說道:「那……那怎麼成?我是被他強迫的!」
  阿難子搖頭說道:「他雖然有收你之心,一天不得手就一天不會罷休,但是你何嘗不是自願跪拜?」
  古浪面上一紅,急道:「可是我不知道他是惡人,看他慈眉善目,又是個出家人……」
  阿難子搖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這自然不能怪你,不過你也太糊塗了。」
  他說著,由身上掏出了一個小瓶,裡面裝的是白色的液體,滴了一滴在那紅色的菊花上,立時被吸收進去。
  古浪問道:「這是做什麼的?」
  阿難子把小瓶收好,放開手,說道:「半月之後,你這朵菊花就會自然退去,哈門陀雖然心狠,可是菊花自動退去,他也無可奈何。」
  古浪大喜,再三稱謝,阿難子又道:「在菊花未退去之前,你還是他的弟子,不可違抗他的意思……他是一定要置我於死才甘心的。」
  古浪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師兄弟,他為什麼要害你?」
  阿難子輕歎了一聲,說道:「他為人極是狂妄,不容許有任何人超過他,我雖是他的師弟,可是武功高過他許多,自此他埋名隱姓,絕不施展武功,所以江湖上知道他的人極少。」
  古浪又道:「這『哈拉湖』十七個石人又是怎麼回事呢?」
  阿難子站起身,在斗室之中踱步,回憶著說道:「這話說來可就太長了,一般人認為,我敗於他們十七人聯手,所以雕下十七個石人,取影參研,其實我並未與他們十七人合力交過手,只是為了應付近日的大劫,才雕下那十七個人像。
  如今這十七人已經死了十三個,『十七明劍』成了『四明劍』,你想必是聽了江湖傳聞,來此習練『十七明劍』對付我的吧!」
  古浪臉上一紅,說道:「不瞞你說,我只是想由你這裡借得春秋筆一用,為我先師……」
  話未說完,阿難子已插口道:「我剛由中原回來不到兩個月,這次遊歷中原,為的是為一些死去的朋友洗罪,令師的墳頭我已經留下了字,還他清白了!」
  古浪聞言驚喜交集,立時納頭就拜,雙目流下了淚,說道:「多謝老前輩大恩……」
  阿難子歎了一口氣,把他扶起來,說道:「難為你小小年紀,有這番孝師之心,可惜令師去世得太早,以後的天下,要你自己去闖了!」
  說著,他走出禪房,古浪緊跟著走了出來,說道:「老前輩,你要走了麼?」
  阿難子回頭笑道:「我不走,不但不走,以後每天上午都會來看你,我們大概還可以相處一段時日。」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不太瞭解他的意思。
  阿難子在天井中踱著步,感歎著自語道:「唉,這『達木寺』又要成為血腥之地了……」
  古浪正要詢問,突見阿難子目光一閃說道:「奇怪!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說罷,轉對古浪說道:「哈門陀提前回來,我要迴避一下,記住我的話,少時對他順從些!」
  古浪未及置言,阿難子大袖一擺,已然飄過了院牆,失去蹤影。
  古浪心中疑惑不定,忖道:「我一些聲音也沒有聽到,他就知道門陀和尚回來了,這麼看來,我的功夫差得太遠了!」
  他正在癡想著,已聽得哈門陀的聲音,由前院傳了過來,道:「古浪,你到這裡來!」
  古浪記著阿難子的話,把對哈門陀不滿之意,藏在心中,走了過去。
  只見哈門陀坐在正院天井石階上,雙手撫著膝蓋,面色凝重。
  古浪走到他面前,說道:「師父,你到哪裡去了?」
  這「師父」二字,他真不願意出口,但是又不得不叫,顯得非常勉強。
  哈門陀鐵青著臉,說道:「跪下!」
  古浪大出意外,說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哈門陀仍然寒著臉,說道:「跪下!」
  古浪一身傲骨,哪裡肯,道:「什麼事要我跪下?」
  哈門陀不禁勃然大怒,他霍然站了起來,厲聲喝道:「我叫你跪下!你敢不從麼?」
  古浪卻把頭一揚,說道:「士可殺不可辱,我是絕對不跪的!」
  哈門陀氣得臉上變了色,雙目怒射在古浪的臉上。
  古浪昂立不懼,挺著雄壯的胸脯,對哈門陀的疾言厲色,直如未睹。
  但是他心中也有些恐慌,忖道:「難道他發現了阿難子來的事?」
  哈門陀見古浪執意不跪,臉上的怒容卻又漸漸消失了,說道:「好吧,我不是你開蒙的師父,不跪也就算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到哪裡去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啊!原來是為的這件事!」
  他知道要想瞞也瞞不過去,很爽快地說道:「我到後山去了!」
  哈門陀緊接著問道:「你為什麼到後山去?」
  古浪答道:「我看到你去,就跟了過去!」
  哈門陀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問你,你可曾看見了什麼?」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我看見你殺了一個人!」
  哈門陀面色微變,一雙白色的眉毛高高吊起,但是很快地又放了下來,說道:「我殺了人?你可曾看見我動手?」
  古浪微微一怔,說道:「我沒有看見你動手,反正那人是不會好好地突然死去的!」
  哈門陀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懷疑,我也不想作何解釋,不過我要你知道一點,我從不殺害無惡之人。」
  古浪心中有很大的反感,但是並沒有表露出來。
  哈門陀停了一下又道:「以後關於我的事,除了我自動告訴你之外,你不可追問,更不可跟蹤我,否則我就不傳你功夫了!知道麼?」
  古浪強抑著不滿之情,說道:「知道了!」
  哈門陀面色稍霽,說道:「好了,開始練功吧!」
  這一天,古浪在極度不耐煩之下,被哈門陀逼著練功夫。
  他練的是「阿難子」的功夫,心中不禁好笑,忖道:「阿難子本人我都見過了,你還教我練他的功夫,真個可笑!」
  但是由於哈門陀與阿難子是同門師兄弟,所以他等於在傳本門的功夫。
  古浪練了一天,真個是筋疲力盡,累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了起來,不出阿難子所料,哈門陀又出去了。
  古浪正在廟門口張望之際,阿難子的聲音由背後響起道:「古浪,他已經走遠了!」
  古浪嚇了一跳,阿難子來到他身後不到三尺,他竟一點也未發覺到,這等功夫果真是驚人已極了。
  古浪連忙迎了上來,把昨天發生的事,告訴阿難子,他才說了幾句,阿難子已笑道:「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以後你盡量順著他些,不然反而誤了大事。」
  古浪點頭答應,阿難子又道:「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相托。」
  古浪連忙說道:「老前輩有事請吩咐,弟子萬死不辭!」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我要托付你的事,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如果你答應了,可能會給你帶來一生的煩惱和危險,所以你在答應我之前,必須仔細地考慮一下!」
  古浪詫異萬分,說道:「到底是什麼事,請前輩示知!」
  阿難子說道:「我自然要詳細地說明白,現在先把我的決定告訴你!」
  說到這裡,面色嚴肅,提高了聲音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將把『春秋筆』傳給你,由你保留!」
  這簡直是意料不到的事,天下學武之人的最高榮譽,就是得到這只春秋筆,得到「春秋筆」的人,不但是武林中的霸主,同時也被武林中視為最正直無私的領袖人物!
  現在,前一輩的執有人,竟要把它傳給古浪,這怎不令他驚疑?
  他簡直不敢相信,整個地呆住了。
  阿難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道:「你不要懷疑,我說此話絕非戲言,現在讓我告訴你詳情。」
  古浪雙目大張,仍然在那裡發呆。
  阿難子接道:「春秋筆所以被江湖人士視為異寶,固然是由於它本身為一種價值連城的奇珍,更重要的是,它是江湖中的正義之筆,可以評斷江湖上一切事物,這也是當初鑄造此筆的本意!」
  古浪點頭道:「這一點我知道,我所以來到青海,就是為的要尋這支筆,在我先師的墓碑上,為他洗刷污名。」
  阿難子又接著說道:「除此之外,它在江湖中還有很多力量,可惜近年來,一般學武之人,不能領會這支筆的寓意,反而用盡一切手段,奪取此筆,以至弄得腥風血雨,真是始料不及。」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說道:「按照當初傳筆者的遺諭,我保管此筆應到上月止,時期屆滿後,我必須要把此筆,交給一個可靠的人接管。」
  古浪不禁插口道:「可是……我的能力太差了!」
  阿難子道:「你天賦異稟,我已考察過你好幾個月,武功比起一般老輩,雖然相差甚遠,但是來日可期大成,遠在他們之上。」
  「再說江湖上老一輩的人物,有的隱居山林,不問塵事,有的已然為此事種下了惡因,竟找不著一個人接管此筆,所以我只有大膽地做此決定了。」
  古浪在極度興奮之下,也感到無比的惶恐,深覺以自己的能力,實在無法接受此一殊榮。
  阿難子突然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古浪答道:「十七歲過了。」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就算你十八歲吧!我既把『春秋筆』交給你,自然會給你安排,現在你告訴我,到底願意不願意接管此筆?」
  古浪恭恭敬敬地說道:「弟子願意竭盡所能,全力以赴!」
  阿難子非常高興,笑道:「年輕人理應如此勇於承當責任,你現在才十八歲,未來遠景無量,『春秋筆』交給你,也許是一種冒險,但我相信你必會發揚此筆的精神,為江湖中留下空前的典範!」
  古浪不禁熱血沸騰,連連地點頭。
  阿難子又道:「當我將『春秋筆』交給你的時候,還有一點簡單的儀式,現在我還要告訴你一些江湖中所不知道的事情。」
  古浪不禁伸長了頸子,他感覺到,與阿難子談話,獲益殊多,很多自己所不瞭解的事情,都會得到答案。
  阿難子由懷中摸出了一支木製的小筆,形狀與毛筆一般無二,筆身黑油油地發光,毫毛則是雪白。
  古浪一驚,問道:「這就是『春秋筆』麼?」
  阿難子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春秋筆,乃是我另制的模型。春秋筆另有一套極玄妙的筆法,凡是接管此筆的人,都必須習會,所以我先要傳你『春秋筆法』。」
  古浪又驚又喜,說道:「啊!這一點我還不知道!」
  阿難子笑道:「不要說你,就是哈門陀、琴先生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武功與我不相上下,但是如果我施展出這套筆法來,他們就遠非敵手了!」
  說著,他先把這套筆法的基本招式,詳細地講解給古浪聽。這時天色已經近午了。
  然後,他以十個枯瘦的手指,為古浪活血過穴,很顯然的,他是想在有限的時間內,把自己的全部奇技,傳給古浪。
  直到正午之時,古浪出了一身大汗,衣衫全濕,阿難子說道:「他快回來了,你去換換衣服,不可被他察覺,我們明天再見!」
  說完之後,又如一陣風似的,飄然而去。
  古浪趕緊回到房內,把濕衣脫去,換上了乾衣。
  就在他才打點結束時,門陀和尚已經回來了,古浪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阿難子果是奇人,每次哈門陀才到山下,他就知道了。」
  自此,每天上午,哈門陀必然外出,古浪知道,這必然是阿難子使的門道。
  他每日上午隨阿難子練「春秋筆」法,目前他只是活血運氣,以及背口訣,還不曾實際練習招式。
  下午則隨哈門陀練功夫,人雖累得筋疲力盡,武技卻也突飛猛進。
  有這兩個天下奇人分別傳技,可說是千載難逢的奇緣。
  自從阿難子說明要將「春秋筆」交古浪接管之後,古浪的心靈上,便壓上了一個重擔,他感到自己未來的責任太大,發奮苦練,進展自是特別迅速。
  古浪的表現,使阿難子及哈門陀非常滿意,但是他們從不誇獎他。
  這天上午,阿難子又依時到來,說道:「浪兒,這十天以來,你的底子已經打好了,口訣也都背熟,今天開始,我要正式教『春秋筆法』了。」
  古浪很是興奮,說道:「謝謝師父!」
  阿難子又取出那支黑管毛筆,放在案頭上,說道:「在練習之前,你必須在此筆之前立誓,這雖然是支代替的筆,但你把它當作『春秋筆』好了。」
  古浪恭恭敬敬地答應一聲,跪在那支筆前,誠心誠意地說道:「弟子古浪,蒙前輩師尊阿難子以『春秋筆法』相傳,自願在藝成之後,行俠仗義,如有一絲不軌行為,願遭天雷之報!」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好了!現在起來吧!」
  古浪站起身,隨阿難子出房來到天井之中,阿難子把那支毛筆,托現於古浪的面前,說道:「這只是一隻普通的毛筆,比『春秋筆』要輕得多,但是你只要把招式練熟即可!」
  「在武林中,使用毛筆的人極少,尤其是最近百年,根本無人使用,可是練成之後,卻有無比威力,不輸任何兵刃,現在你且看看!」
  只見他手掌一翻,那支筆便在他手中打起轉來,轉得極快,緊接著一道烏光,脫掌而出,打在三丈以外的一株大樹上,整個地沒入樹中,那株大樹,竟被震落下大片枝葉!
  本來,這不過是一種「摘葉為鏢」的功夫,江湖上有這種功夫的人也不少。
  不過,像阿難子這樣,把滿樹的枝葉都震落下來,江湖中還沒有見過,再說筆頭之毛,何等柔軟,一擲之下,竟能整根沒入樹中,這等功力,在江湖中也是鳳毛麟角。
  阿難子只露了這一手,古浪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驚癡地望著他,說道:「啊!想不到一支筆,居然有這麼大威力!」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這支筆不過是個代用物,那支真正的『春秋筆』才是威力無窮呢!」
  阿難子說著,緩緩走到那株大樹之前,只見他手掌平伸,在那支筆陷入之處輕輕一按一帶,隔著還有老遠,就好像有一股莫大的吸力一般,那支筆已被吸了出來。
  古浪向阿難子手中看時,見那筆頭潔白如新,沒有一點毀損,心中好不佩服。
  阿難子把那毛筆平托在掌心裡,對古浪說道:「這幾個月來,你在哈門陀的指點下,內功已經大有進境,省了我不少事,現在你且站到一丈外去。」
  古浪不知何故,但是仍然照他的話去做。
  等古浪站好之後,阿難子又說道:「當我把筆丟過去的時候,你要好好地接著!」
  古浪問道:「這是做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2:08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是學習『春秋筆』的一個規矩,你想,你要練『春秋筆』法,最低限度,總應該接得住這支筆才行吧!」
  古浪這才恍然,忖道:「想不到有這麼多名堂!」
  於是便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快丟吧!」
  阿難子又笑道:「你不要把這個看得太簡單了!」
  說著,把那支筆托過頭頂,微微一抖,那支筆便在他掌心裡打起轉來,黑白光華相映,甚是好看。
  突然,阿難子叫道:「你注意,我丟過來了!」
  一言甫畢,那支小筆已脫手而出,在空中仍然盤旋不已,活像一個轉動的風車,發出嗚嗚的聲響。
  古浪不禁看得眼花繚亂,不知如何去接,而那支小筆已經到了面前。
  阿難子喝道:「還不快接!」
  古浪不暇思索,右掌電閃般一伸,二指如鉗,向筆桿捏去。
  卻想不到,手才伸出去,突覺一股莫大的勁力,由那小筆上逼了過來。
  古浪只覺得手腕一震,如同著了電一般,嚇得他連忙把手縮了回來,那支筆落在他的腳前。
  阿難子笑道:「什麼事都是看起來容易,你要學春秋筆法,這接筆之技是一定要練的!」
  古浪皺著眉頭說道:「前輩可是在筆身上加了內力?」
  阿難子笑道:「我只不過加了一成內力。」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他只用了一成內力?難道我連他一成內力都受不住麼?」
  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功夫實在差得太遠。所幸如今遇上這等曠世奇人,可得要好好下苦功才是。
  古浪由地上拾起了那支小筆,雙手遞給阿難子,說道:「弟子功力實在差得太遠,還請前輩栽培!」
  阿難子伸手接過,笑道:「只要你肯下苦功,我是樂意造就你的。」
  古浪大感興奮,再三稱謝不已。
  阿難子擎著那支黑白分明的毛筆,說道:「這不過是『春秋筆』的代用物,真正的春秋筆的威力更是非凡,剛才我那一擲之勢,乃是春秋筆法的第一招,名叫『雪花繽瑩』,凡是習我春秋筆法的人,都必須先行學會!」
  古浪全神聆聽阿難子講解,阿難子又接著說道:「方纔那一擲絕非普通的暗器手法,所以你當暗器去接,是絕對接它不住的。而且我還未運使真力,否則你定要身受其害。」
  古浪心中不禁暗驚,忖道:「他還沒有運使真力,我就接它不住,若是運了真力那還得了!」
  阿難子又道:「你現在注意,這支小筆離手之後,只是旋轉不停,別的也沒有什麼,但是其中含了三個出奇的變化,你要仔細地看。」
  古浪心中很是納悶,忖道:「只不過是憑空旋轉,怎就會含有三個變化呢?」
  阿難子又已接下去說道:「你現在走出二丈去!」
  古浪依言作了,阿難子又道:「我這一次手法慢些,也丟得高些,看你能領會多少。」
  他說著,右掌向上輕輕一托,那支小筆又翩翩而起,在空中盤旋不已,向古浪這邊落來,速度比上一次,果然慢了許多。
  古浪全神貫注,希望能看出些名堂,但是他還沒看清,那支小筆又已到了近前。
  他連忙伸手去接,卻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小筆頓時無蹤,原來阿難子已經躍了過來,把筆接住。
  古浪根本沒有看見他有所動作,卻不料他居然就把筆接了過去,心中好不吃驚。
  阿難子笑吟吟地說道:「你看出什麼端倪沒有?」
  古浪面上一紅,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阿難子臉上的笑容立時消失,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好吧!我再詳細地解說一次,這一次你可要好好地聽著了。」
  古浪紅著臉答應了一聲,心中很是慚愧,說道:「這一次弟子一定用心。」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其實也不能怪你,只是我性急了些,這等深奧莫測的功夫,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瞭解的。」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口,目光如電,向古浪身後望去。
  古浪連忙回過身子,循著他的目光搜視。
  身後是一片林木茂密的斜坡,野花迎月,因風搖曳,別的什麼也沒有。
  古浪正要開口詢問,突見阿難子搖了搖頭,然後轉身走開。
  古浪心中明白,知道必然來了什麼人物,也就不再多說話,要看阿難子如何應付。
  阿難子走出兩丈,又轉過身子,若無其事地對古浪說道:「這一次你一定要把這支筆接住啊!」
  古浪不知他心意如何,答了一聲,阿難子再度把小筆拋起,仍然像前兩次一樣,在空中旋轉著飛了過來。
  不過這一次那隻小筆旋轉得更快,古浪簡直無法看清。
  古浪正猶豫是否伸手去接,突聽身後「刷」的一聲急響,緊接著一條黑影,閃電般飛越到前面。
  來人身法好不神速,古浪剛剛發覺,他已一把抓住了那支小筆。
  古浪大驚,怒叱一聲:「什麼人?」
  還來不及出招擊敵,那人足下一點,已然飄開了兩三丈遠,向斜坡上落去。
  古浪驚怒交加,正要猛追,不料那人身子一歪,突然由斜坡上滾了下來,手中的小筆飛甩出一丈多遠,人也昏死過去!
  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急如電光石火一般,簡直令人眼花繚亂,古浪站在當地,癡癡地望著那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昏倒在地的人,是一個身穿勁裝的年輕人,年約十八九歲,生得魁梧英俊,一雙劍眉緊鎖著,似乎非常痛苦。
  古浪心中好不詫異,不知他好端端的,怎會突然自動滾下山坡來。
  這時阿難子已然彎身拾起了那支小筆,古浪睜大著眼睛,望著阿難子說道:「老前輩,這……這是怎麼回事?」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這支筆是不好接的。」
  古浪這才恍然,原來毛病出在這支筆上!
  但這事也實在匪夷所思了,難道這只筆中,還藏有什麼特殊的暗器不成?
  阿難子又走了過去,向那昏倒的少年略為觀看,說道:「這又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
  他看出古浪有著深深地疑惑,接著說道:「我方才只是加了一成勁力,當他把小筆接到手中,勁力已然逼到了他的『玄機穴』上,所以他才昏了過去。」
  古浪聞言又是一陣驚懼,忖道:「這支筆上的武功,當真是不可思議!」
  阿難子又低頭望了望那人,把他扶起來,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那人「啊喲」一聲,頓時醒轉,一雙凌厲的大眼睛,向阿難子及古浪一掃,身子猛然一挺,由阿難子的懷中掙了出去。
  他像是一個受傷的野獸一般,縱出了一丈多遠,然後轉身望著他們二人,面上的表情非常怪異。
  阿難子向他招招手,說道:「不必害怕,你且過來!」
  那少年人卻是一動不動,目光閃閃,恰似兩顆光芒四射的寒星。
  阿難子說完之後,靜靜地等著他,但是他像是聽不懂話一般,古浪接口說道:「兄台既然到『達木寺』來了,何妨明白談一談!」
  那人聞言之後,仍然不動不語,但是他的目光,已然向四下游動。
  阿難子笑道:「小兄弟,我只不過問你幾句話,你還是過來的好!若是想一言不發就離開此地,恐怕不很容易呢!」
  那少年的心事被阿難子說破,似乎有些無可奈何,這才移動身子,緩緩地向他們走來。
  古浪由於與他年紀相仿,不禁仔細地打量他。
  只見他生得一表非凡,劍眉入鬢,一雙大眼睛極是深邃明亮。
  他年紀看來比古浪大上兩三歲,可是身軀卻高了許多,生得健壯結實,皮膚微黑,真是堂堂一表。
  他來到二人之前,冷澀的目光向他們一掃,吐出低沉、帶有川腔的口音說道:「喚我作啥子?」
  古浪還未答話,阿難子已經說道:「小兄弟,你先告訴我姓名,也好稱呼你。」
  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叫石明松,你……你可是門陀和尚?」
  阿難子笑道:「我若是和尚,焉會有這麼長頭髮?」
  石明松滿臉疑惑之色,目光射在阿難子手中的那隻小筆上。
  阿難子玩弄著手上的小筆,笑道:「你以為這是春秋筆麼?錯了!我若得了春秋筆,何必還在青海逗留?」
  石明松說道:「那麼你叫什麼?」
  阿難子搖了搖頭,說道:「我雖不是出家人,不過名字對我也是毫無意義,多年不用,連我自己也忘記了!」
  石明松轉身對古浪道:「你叫什麼名字?」
  古浪答道:「我叫古浪!」
  石明松望了他好一陣,說道:「你們若是沒有事,我可要走了。」
  阿難子說道:「且慢!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師父是哪一位?」
  石明松臉上湧上一層惱怒之色,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說道:「我沒有師父!」
  阿難子頷首一笑,說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古浪及石明松都很詫異,阿難子卻連連揮手道:「去吧,去吧!」
  石明松遲疑了一下,轉身而去,他才走出了一丈多遠,阿難子突然又道:「小兄弟,且慢行一步!」
  只見他三指向前輕輕一點,石明松如受敵襲,雙臂一振,拔起了七尺多高,身法姿勢,既美且速,很是驚人。
  他在空中一個轉身落了下來,阿難子呵呵笑道:「好了!我已經知道了!」
  石明松莫名其妙,沉聲問道:「老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阿難子笑道:「你有一身極好的武功,絕不是沒有師父的人,剛才你出來搶筆之時,我已略有所悟,現在出手一試,就更是明白了!」
  古浪這才恍悟,阿難子原是來試探人家的門戶。
  石明松臉上有一層憤怒之色,以懷疑的口吻說道:「依老師父看來,晚輩是屬於何門何派?」
  阿難子把那隻小筆放入懷中,笑道:「如果我老眼不花,你師父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石明松面色一變,說道:「是誰?」
  阿難子說道:「看你方纔的起縱之術,應該是琴先生的傳授才是!」
  阿難子此言一出,古浪及石明松均是一驚,石明松更是面色大變,怔怔地望著阿難子。
  阿難子笑道:「怎麼樣?老夫說得可對?」
  不料石明松滿面怨憤,狠狠地咬著牙齒,說道:「我不認得什麼琴先生!我更不是他的徒弟!」
  阿難子一笑說道:「好吧,算我猜錯了好了!」
  石明松面上的神情,仍然充滿了憤怒,好似他與琴先生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狠狠地一頓腳,人如飛鴻,極快地越上了那片山坡,一連幾個起縱,消逝在林木之中。
  古浪問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阿難子說道:「我說的一點不錯,此人正是琴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我在十年以前,就聽說琴先生收了一個神童,接受他的衣缽,今日一看果然不差!」
  他的話不禁引起了古浪很大的興趣,又問道:「他為什麼要否認是琴先生的徒弟?」
  阿難子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一點我也非常不解,剛才我提到琴先生的時候,他滿面憤容,好似他們師徒間有什麼仇恨。」
  他們談論了一陣,阿難子說道:「琴先生的弟子已經來了,想必他本人也會來,我們的時間不多,趕快練功吧!」
  古浪連聲答應著,心中卻止不住疑忖道:「看樣子,阿難子對琴先生也不敢輕視,難道琴先生能與他抗衡不成?」
  阿難子再次取出了小筆,說道:「這一次我動作更慢些,你要用心了!」
  古浪連忙又答應了一聲,阿難子提高了聲音說道:「我說過這一招之中,含了三式變化,第一式變化名為『百鳥朝鳳』!」
  他說著右掌向上一托,小筆盤旋而起,但是這一次起得極慢,好似有一股力量在支持著它一樣。
  古浪全神貫注,由於這次速度較慢,他本就聰明,又經阿難子事先把招式告知,所以很容易便看了出來。
  那隻小筆雖然筆頭亂轉,但是每轉向一處,便向外伸吐一下,好似有人在操縱。
  古浪看得很清楚,這正是「百鳥朝鳳」之式,心中好不駭然。
  突然,小筆猛然向前飛出,耳旁已聽得阿難子大聲喝道:「注意!第二式變化『鳳尾迎風』!」
  古浪連忙注意望去,只見那隻小筆筆頭已然不動,但是筆桿卻是左右掃蕩,烏光油油,亂人心神。
  緊接著又聽阿難子喝道:「第三式『銀燕千啄』!」
  古浪便見那支小筆驀然下沉,這一式變化與上一式恰恰相反,筆頭卻是一片亂閃,古浪耳旁聽得一陣陣勁疾的破空之聲。
  這時阿難子又喝道:「快把它接住!」
  古浪一時福至心靈,驀然悟透,他右臂一伸,以「雲拂手」的功夫,二指如電,向筆尾抓去。
  這一次果然奏了效,那支小筆被他穩穩地接在手中,絲毫不感到吃力。
  至此,古浪不禁大為感歎,忖道:「我真是福分不淺,遇上天下第一人了!」
  阿難子見他把小筆接到手中,顯得很是高興,笑道:「孺子可教!果然你已經領會到了,現在我再詳細地給你講解一下。」
  於是,二人就坐在樹旁,阿難子把剛才的三式變化,詳詳細細地講解給古浪聽。
  古浪有些奇人傳授,心中既緊張又興奮,全神貫注,阿難子所說的要點,他很快地便都吸收了。
  阿難子見古浪已完全領悟,站起身來,說道:「好了,現在你自己練習吧!」
  在阿難子從旁指點之下,古浪開始練習這使天下群雄側目的「春秋筆法」。
  至於這一代怪傑,為何如此匆忙地把「春秋筆法」傾囊傳授,那就無人知道了。
  他們一直練習到天近黃昏,阿難子才收起了那支小筆,飄然而去。
  古浪自己又複習了一下,也就回房休息。
  不一會的工夫,哈門陀就回來了。
  他一回來之後,立時把古浪叫了出來,面色嚴肅地說道:「古浪,這些日來你的武功雖然很有進步,但是與我的要求還相差很遠,現在時間不多,你要加倍努力才行!」
  古浪口中答應著,心裡很是奇怪,忖道:「阿難子也說時間不多,難道為『春秋筆』的大戰,就要發生了麼?」
  他才想到這裡,哈門陀又接著說道:「你也許很奇怪,這幾天表面上看來平靜無事,事實上,很多討厭的老傢伙都已來到青海了!」
  古浪聞言不禁很緊張地「啊」了一聲。
  哈門陀接著說道:「哼!他們雖然不露面,但是誰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古浪忍不住問道:「那個叫琴先生的人來了沒有?」
  哈門陀雙目一閃,兩道白眉向上吊起,說道:「他……我想他是來了,就算沒有來,也已在來此途中,因為我已看見了他的徒弟!」
  古浪心中一動,脫口問道:「是不是石明松?」
  哈門陀白眉一吊,說道:「你怎麼知道?」
  古浪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接口道:「我以前在江湖上,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嗯,就是石明松,他是琴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他既來了,琴先生必然也會來!」
  古浪心中納悶,忖道:「看樣子哈門陀先生也是頗有戒心,那琴先生果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古浪想著,不禁對琴先生興起了莫大的好奇之心,又忖道:「我見不著琴先生,總可以先會會他的徒弟!」
  想到這裡,他下定了決心,要與石明松一會。
  哈門陀又接著說道:「在『哈拉湖』以東不遠,有一處叫『土丘』的地方,你可知道?」
  古浪對這一帶地形非常熟悉,立時點頭道:「我知道!」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好的,你現在即刻出發,趕到土丘去,為我打探一下情形!」
  古浪奇道:「打探什麼情形?」
  哈門陀面上現出一種異樣的表情,略為遲疑,用急促的聲音說道:「我知道石明松住處在那裡,但不知琴先生是否也來了,我因為有別的事情要處理,所以只好讓你代我去打探一下。」
  古浪正想看一看琴先生是何人物,同時石明松對他有一種吸引力,當下立即答應下來。
  門陀接著又說道:「琴先生若是來了,你一去就會被他發現,但是你不必害怕,好好地應付,必然無事!」
  古浪點點頭,心中想道:「看樣子哈門陀也怕那個琴先生……」
  一念未畢,哈門陀又道:「如果琴先生尚未來,你就設法由石明鬆口中打探一下!」
  古浪又點了點頭,返身欲行,哈門陀又道:「三更時分,我們在『哈拉湖』會合,你快去吧!」
  古浪離開了「達木寺」向「土丘」方面飛馳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2:22

第04章 一代盟主

  古浪懷著一顆充滿了驚疑和好奇的心,離開了「達木寺」,轉眼間,就繞過了哈拉湖。
  一直到現在,古浪仍然在疑惑不安之中,這兩天來,由於阿難子及哈門陀都在加緊授技,使他意識到,不久便將有重大的事故發生。
  由「哈拉湖」至「土丘」不過只有幾里之途,該處只有一片土墟,並無房舍,古浪心中忖道:「奇怪!石明松怎麼會住在那裡?」
  他一路上施展輕身功夫,快似飄風一般。
  今夜沒有月亮,卻有滿天的星星。
  古浪猶如鬼魅般,在黑夜之中,御風而行,所過之處,草木不驚。
  不大會的工夫,古浪已經來到了「土丘」,這只是一座小小的土坡,方圓不過兩三里,沒有一棵樹木。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忖道:「這裡怎麼會有人住?」
  他正在猶豫,不知由何處找起,突然,一陣清越的笛音,隨著夜風,遠遠地傳了過來。
  聽到這一曲笛音,古浪如同觸了急電一般,腦中立時浮現出那無頭石人的影子!
  「啊!琴先生果然來了!」
  古浪心中想著,精神為之一振,立時貫注全神,注意聽去。
  但是那笛音卻消失了,一陣陣清涼的夜風,使人有一種夢幻的感覺。
  方纔的笛音清清楚楚,古浪絕不會聽錯,他回想是由北面飄來,於是他提足了氣,一陣急行,已繞過這座小土丘,轉到了北面。
  出乎他意料之外,在土丘的半腰,一片窪地之中,居然搭著一小間茅屋,圓形的小窗戶之中,透出了一片昏黃的燈光。
  古浪不禁看得呆了,如果是江湖上的人,在此搭室而居,實在是件頗為怪異的事。
  他注意地打量,由那圓形的小窗之中,並沒有看見一個人影,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心中不禁頗為懷疑,忖道:「莫非室中無人不成?」
  但是剛才明明有笛聲,所以古浪仍不敢貿然進入。
  他在夜風之中靜立了一會,突然,一曲極為高昂尖銳的笛音,破空響起。
  由於古浪這時立處甚近,猛然之間,不禁嚇了一大跳,忖道:「這是什麼曲調,為何如此怪異?」
  那笛音起音極高,聽來極為刺耳,所吹曲調又極度的淒厲,令人不寒而慄!
  古浪又在心中忖道:「這吹笛之人,到底有何悲慘的遭遇,因何吹出這等傷心絕望的曲子來?」
  古浪才想到這裡,那笛音又突然中斷,恢復了剛才的寧靜,可是古浪的心情,已經大大地受了激動,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在夜風之中,他足足地站了一盞茶的時間,那笛音也未再吹起,小茅屋也是一片死寂,好像根本就沒有人一樣。
  古浪的心情完全平靜之後,這才想到自己此來的任務,不禁一驚,忖道:「我是來探底的,何以在此發起呆來!」
  想到這裡,他壯起了膽子,提起了全身之氣,慢慢地向那小窗走去。
  他很快地接近了那個小窗戶,由小圓窗中向內望去。
  一望之下,不禁大為驚異,室中的景象,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室中一盞昏燈,一個年輕人,坐在一隅,正是石明松。
  他坐在地上,雙腿半曲,把頭埋在了兩腿之間,右手反抱著自己的頭,左手拖地,手中拿著一支烏黑色的竹笛。
  看他這情形,像是一個牢囚,又像是一個傷心極度的人,淒清之情,令人黯然。
  古浪心中好不奇怪,忖道:「如此看來,他必定有一段極傷心的身世,我又何嘗不是?可是我並沒有像他這樣呀!」
  石明松一直匍匐在那裡,雄壯的肩膀,不時地聳動一下,好似在哭泣。
  俗云「惺惺相惜」,古浪莫名地對他產生了一股同情之心,鼻頭酸酸的,幾乎落下淚來。
  他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明松兄,因何在此獨守孤燈?」
  石明松驀然一驚,霍然站起,昏黃的燈光,照著他冷澀的面孔,一雙明星似的眼睛,注視著古浪。
  他面上浮現著一種令人難解的笑容,說道:「哼!你好俊的功夫,我一些也沒有發覺!」
  古浪微微一笑,說道:「並非我輕功好,乃是你沉思入夢了!」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也許是吧!你來此作什麼?」
  古浪見他神情冷漠,有使人難以親近之感,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明松兄,你可容我入室一談?」
  石明松略為沉吟,說道:「你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古浪立時離開圓窗,轉到正門前。
  這間小茅屋並無門扉,只掛了一塊布簾,古浪掀簾而入。
  屋內只不過丈餘見方,除了幾件細竹編成的桌椅之外,只有一張木板搭成的床,別無他物。
  古浪入屋之後,石明松擺了擺手,說道:「請坐!」
  他的神情,依然是冷冰冰的,目光也顯得很死寂,好似有著極深的心事,而無法開脫。
  古浪坐到一張椅子上,石明松卻走到桌邊坐下,說道:「古兄,有什麼事情直說無妨。」
  古浪一時之間,反倒說不出話來,石明松閃亮的目光,一直注視在古浪瞼上,使得古浪感到微微的不安。
  石明松又說道:「怎麼,古兄此來只是為了欣賞夜色的麼?」
  這時古浪已經想好了要說的話,微微一笑,說道:「今晨一晤,未暇暢談。小弟一人久居古廟,實感無聊,所以乘夜來訪。」
  石明松露出一絲微笑,說道:「你如何知道我住在此地?」
  古浪一怔,隨即道:「我只是隨便找找,想不到果然碰到了。」
  石明松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古浪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勉強,於是道:「石兄在此居住多久了?」
  石明松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三天以前來到此地。」
  他說話之時,一雙明亮的眼睛,始終注視在古浪的臉上,古浪感覺很不自在,一時再想不出什麼話來。
  沉默了一陣,始又道:「如果我猜測得不錯,石兄你來青海,大概是為的春秋筆吧!」
  石明松嘴角帶起一絲淺笑,說道:「不錯!目下不少的江湖人,都是為了『春秋筆』來到青海,你大概也不會例外吧?」
  古浪一笑說道:「不錯,我也是為了春秋筆而來。」
  石明松冷冷說道:「那我們是一樣了?」
  古浪點頭而笑,然後說道:「恕我多問,剛才你吹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石明松面色二變,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半晌才說道:「那叫『恨天曲』!」
  他語氣冰冷,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雙目斜挑,星目含威,充滿了一股怨氣。
  古浪心中一凜,輕輕地重複道:「恨天曲?恨天曲……石兄,你可否再吹上一遍,讓小弟一飽耳福。」
  古浪的要求,頗出石明松意料之外,明亮的大眼睛閃了閃,沉沉說道:「恨天之曲,無非是一腔悲憤,有何好聽?」
  古浪含笑說道:「恨天怨地,並非閣下一人,石兄若真是傷心人,我們不妨同聲一哭!」
  古浪的話,使石明松頗為驚訝,他癡癡地望了望古浪,然後取過那支竹笛,湊在口邊,開始奏起來。
  這一次,他吹的聲音極低。
  古浪若不是看見他一笛在手,真懷疑聲音是由地底發出來的。
  但聞一縷笛聲,低迴旋轉,嗚嗚咽咽。
  古浪閉上了眼睛,只覺這一曲笛音,與方纔所聞者大不相同。
  方纔所聞者音韻剛強,如今卻是低沉婉轉,令人為之鼻酸。
  曲調漸漸地高起來,斷斷續續,猶如怨婦夜泣,又如巴峽猿啼,淒淒慘慘,撼人心弦。
  古浪沉入笛音之中,回憶起自己悲慘的身世,一時悲從中來,雖然一再地強持,仍然止不住淚水長流,不可自禁!
  須臾,曲音又改,由悲轉憤,音韻鏘鏘,宛如敵寇入侵,殺家擄人,妻號兒啼,慘絕人寰。
  古浪心情激動,若不是強力支持著,早已大放悲聲了。
  音調越來越高,恢復了剛才的怨恨之情,古浪沉迷在笛音之中,又情不自禁地興起滿腔悲憤。
  他彷彿感覺到,整個的世界,都虧欠了他,每一個人,都欺凌過他,一腔熱血,如潮沸騰,想要把每一個人都殺死!
  突然,笛音戛然而止,大地恢復了靜默。
  古浪淚濕衣襟,悲不自勝,久久不能恢復過來。
  良久,石明松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唉,如此看來,古兄,你也是傷心人啊!」
  古浪這才驚覺過來,睜開了眼睛,見石明松坐左床側,手持竹笛,面上掛著一絲淺笑,似乎一些也沒有感懷身世。
  古浪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用衣袖拭去淚痕,尷尬地說道:「石兄吹得好笛,小弟衷心佩服!」
  石明松搖了搖頭,不發一言,令人難測他的心意。
  古浪問道:「石兄,你這吹笛之技,可是琴先生傳授的麼?」
  不料石明松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我不認識什麼琴先生!難道你以為,天下之人,只有琴先生能吹笛不成?」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怎麼一提起琴先生,他就如此暴怒?」
  這時石明松的表情非常怕人,只見他劍眉飛挑,一雙星目閃閃發光,好似古浪提及之人,是他的生仇死敵一般。
  古浪見狀說道:「不是琴先生所傳就罷,石兄何必如此憤怒?」
  石明松的怒氣,仍然未能平息,他咆哮著說道:「以後你在我面前少提琴先生!」
  古浪不禁有些不悅,說道:「石兄,你年紀輕輕,為人卻是如此怪異,真使小弟不解!」
  古浪話才說完,突聽屋外一個蒼老的聲音接口道:「孩子!這多年了,你那怨憤之氣,還未消滅麼?」
  古浪及石明松聞聲同時一驚,二人不約而向地雙雙一晃身子,由小門之中搶出屋外。
  靜靜的黑夜之中,並沒有一個人影,古浪提高了聲音,說道:「什麼人?」
  未見有人回答,古浪正要再次喝問,石明松突然低聲說道:「不必問了,此人我認識!」
  古浪心中甚是詫異,石明松又道:「就在前面大樹之上,難道你看不見麼?」
  古浪連忙舉目望去,只見五丈以外,有一株半枯的大樹,這是這座土丘上,惟一的一棵樹。
  在樹桿之上,坐著一個白衣老人,由於光線太暗,只看見他一頭白髮,面貌卻是一些也看不清楚。
  古浪大為驚訝,注目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老人沒有立即答話,向古浪揮了揮手,古浪只覺一股莫大的勁風,撲面而至,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向旁閃開。
  老人以不耐煩的聲音說道:「沒有你的事!我是來找我兒子的!」
  古浪驚詫萬分,望著石明松,忖道:「原來他有父親,為何還要如此感傷身世呢?」
  只聽石明松說道:「老先生,你恐怕認錯了,我乃是無父之人!」
  那老人發出一聲長笑,說道:「孩子,人生天地之間,焉能沒有父母……」
  話未說完,石明松已然怒喝道:「老先生,你我素不相識,若再戲言,恕我要無禮了!」
  古浪在一旁看著,心中好生不解,忖道:「這是怎麼回事?世上豈有強認兒子之理?」
  老人聽了石明松的話,沉默了一下,最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千里迢迢跟你到此,一路上諸般照料,難道你的心是鐵石鑄成的不成?」
  石明松的臉,依然不帶一絲感情,他冷冷地說道:「你不必多說了,多說也是枉費口舌!」
  老人的身子,在樹枝上動了一下,說道:「你……你以為我不忍向你下手?」
  石明松一言不發,倒背著手,目光射向遠方,對老人所說的話,好似沒有聽見一樣。
  古浪很想問他兩句,見狀也問不出口來,不料那老人突然對他說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古浪仰起了頭,說道:「我叫古浪,你是什麼人?」
  老人把古浪的名字,低聲地念了一遍,說道:「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名字做什麼?」
  古浪心想:「怎麼這些老人,都是這般古怪?」
  老人接著又說道:「古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在此多有不便,還是趕快離開吧!」
  古浪甚是不悅,說道:「我才來不久,還有些話要與石兄交談,你憑何趕我走?」
  老人大怒,提高了嗓子叱道:「快走!不要惹我生氣!」
  古浪也是烈性之人,聞言不禁更氣,說道:「你們若是父子,他為何不認識你?」
  老人聽了這話,立時暴怒起來,叱道:「大膽的小子!如果你再不離開,我可要教你吃些苦頭了!」
  古浪不禁大怒,正要反駁,石明松突然壓低了聲音,向他說道:「古兄,你我萍水相逢,犯不上為我得罪他,還是離開此地吧!」
  古浪搖搖頭,說道:「不成!現在已經成了我的事了!」
  石明松還未說話,樹枝上的老人,已經叱道:「好狂野的小輩!你真要惹我發怒麼?」
  石明松面上有了焦急之色,低聲道:「不必與他爭,快走吧……」
  古浪大聲說道:「我從未見過這等無理之人,有什麼本事,儘管讓他使出來好了!」
  古浪話出如風,石明松想攔也攔不及,不禁皺著眉頭,說道:「這是你惹出來的事,我可幫不了忙!」
  古浪心中很是憤怒,說道:「自然不關你的事,你進房去好了!」
  話才說完,老人在樹上一聲喝叱,說道:「松兒少與他嚕囌!」
  說著,霍然站了起來!
  他偌大的身子,站在小樹枝之上,夜風吹動著他白色的衣袍,發出了忽嚕嚕的聲響。
  他的上半身,整個地隱在枝葉叢中,看來很是恐怖。
  古浪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由他的身手看來,想必是一個厲害無比的人物。
  這時的空氣突然緊張起來,石明松退至一旁,一雙明亮的眼睛,不時地望望老人,又望望古浪,好似在為古浪擔心。
  古浪雙目注視著老人的一舉一動,防備他的突然出擊。
  那老人由於頭臉隱在枝葉叢中,所以看不清是何表情。
  這情形維持了約有半盞茶的時間,那老人始終是一動不動,但是石明松的表情卻越來越緊張,古浪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突然,一聲長嘯發自頭頂,古浪便聽石明松急道;「古兄留意!」
  古浪抬頭望時,老人有如巨鶴凌空一般,疾如閃電,由樹幹上向自己撲來。
  只看他這來勢,古浪就嚇了一大跳,還末端詳,老人已然來到當頭,兩隻巨掌,直向他頭頂按下!
  古浪不禁大驚,一時之間,競不知如何化解。
  老人的一雙巨靈怪掌,離他的頭頂尚有半尺之遙,一股驚人的勁力,已經湧逼而至。
  石明松在一旁大叫道:「快向左遁!」
  但是古浪已經來不及照著他的話去做了,百忙之中,想起自己在湖畔所習的功夫。
  於是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身子猛然向下一沉,矮下了半尺。
  他並未向左閃避,身子一個圓轉,竟然閃向了右邊,右邊掌力最厚,但是由於古浪身法很快,所以絲毫未曾受傷。
  古浪躲過了這一招,石明松大感意外,輕輕地啊了一聲。
  那老人也很驚訝,身子一旋,落下地面,口中「咦」了一聲,說道:「孩子,你的武功是何人傳授的?」
  「我沒有師父!」
  老人發出一聲怪笑,說道:「你們二人,一個自稱無父,一個自稱無師,都是自欺欺人!」
  這時古浪才看清了老人的面貌,一張長長的臉,雙目如鈴,鼻子極塌,卻有著一張大嘴,雪白的牙齒在星光下閃閃發光。
  他的相貌很是凶狠,不見一絲祥和之氣,古浪心中暗驚,忖道:「以他這等相貌,要說是石明松的父親,也確實令人難信。」
  古浪想到這裡,那老人又說道:「你如果說出了師門來歷,我或能放你一命,小子!你可別糊塗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一身武藝,均是無師自通,你若不信,我也無可奈何!」
  那老人聽了,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立時又睜大了許多,令人感到一股寒意。
  他用經過壓抑的聲音說道:「我是看你出手,有故人之風,故才想問明一下,你若再執迷不悟,少時就要後悔了!」
  古浪向石明松望了一眼,見石明松一再在向自己使眼色,好似在勸自己依從似的。
  老人又接口道:「你若真是故人之後,我或許還可給你一點好處,現在快告訴我,你師父是何人?」
  古浪一笑,說道:「定要我說出師父也可,但你得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物?」
  那老人的兩道白眉,本來已經放下來了,聞言不禁又吊起老高,叱道:「好個狡猾的小子!」
  他一言甫出,巨靈般的手掌,再次拍出,排山倒海般的勁力,立時向古浪當胸湧到。
  古浪哪敢硬接,身子一擰,向右方閃出一丈多遠,躲過了這招。
  但當他身子才站定時,老人居然又到了身前,冷笑著對他說道:「看你能逃我幾招?」
  語畢,二指如電點向古浪的「眉心穴」,手法快得出奇。
  古浪心中大驚,因為這是他生平僅遇最厲害的點穴法。
  二指離他還有老遠,已然強風壓頂。
  古浪被逼得只有後退,但是老人何等神速,一步跨上,五指箕張,又抓古浪前胸,這一招更有龍虎之威,古浪幾乎被他那顆大白頭嚇昏了!
  這時石明松也嚇呆了,大叫道:「你還不快躲?」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古浪上身猛然向後一仰,足下不動,整個的身子已經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卻突又好似流星錘似的,貼地直射,飛出一丈以外。
  這一招可謂神妙快速,出人意外,老人面上霍然變色,說道:「啊!又是一招故人之技!孩子,告訴我,你師父到底是誰?」
  原來剛才古浪施展的,正是他日夕苦練的「石影之技」,危急之下,自然而然地應用出來。
  石明松顯然也被古浪的身手所震驚,他睜大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又驚又奇地望著古浪,一瞬不瞬。
  老人見古浪不答,沉聲喝道:「我問你話,你沒有聽見麼?」
  古浪心中一動,答道:「好!既然你一定要問,我就告訴你!我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琴先生!」
  老人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發出一陣狂笑,說道:「哈……就你剛才那兩招看來,倒確有些像是琴先生的弟子,不過我還要試你一試!」
  古浪知道,對方再次動手,比起方纔,必然更要厲害得多。
  他加強戒心,全神注意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老人說完了那句話,雙目如明燈一般,注視著古浪,好似在等他說出實話似的。
  古浪仍是一言不發,注視著老人,心中暗思應付之策。
  老人等了一陣,見古浪仍沒有實說之意,兩道白色的眉毛又漸漸向上聳起,眸子裡也閃出了一點凶光。
  最後,冷冷地說道:「好小子,我定要你說出實話來!」
  話聲一落,身如狂風一般,疾撲面前。
  這一次他的身法更快,一雙巨掌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古浪頭頂壓下!
  威勢之猛,真個是驚天動地,彷彿山河倒傾,日月為之昏暗!
  古浪如果不是身受,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麼渾厚的掌力,一時驚嚇得不知所措。
  在老人的預料之中,古浪是絕對難逃這一擊的,但是古浪自幼習武,天賦異稟,應急才能,每出一般想像之外。
  只見他身上猛然一個旋轉,足下「八風步」,竟轉到老人背側。
  接著,一舒猿臂,二指如電,反而點向老人的「志堂穴」!
  這一來,老人更是又驚又怒,他暴喝道:「你居然敢還手!」
  一語才畢,古浪的二指,已經點在他的背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2:36

  古浪正要加點勁力,突覺老人穴道之中,一股極強的力量反彈出來,心中不禁大吃一驚。
  他連忙收掌側步,已然不及,腰眼一麻,再也支持不住,撲地栽倒。
  古浪倒地之後,便聽老人一聲冷笑道:「小子!這番要讓你多吃些苦頭!」
  說罷,二指一併,便向古浪脅下點到!
  古浪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看老人二指如電,點了下來,只有閉目暗歎:「唉!想不到……」
  不料他一念未畢,突然一股急風來自後方,同時響起一聲喝叱道:「老頭兒,你好大的膽子!」
  緊接著,古浪但覺全身一麻,人便昏死過去。
  天色將明之時,古浪悠悠醒了過來,發覺自己睡在禪房之中。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胸間微微有些酸痛。
  窗外淅淅瀝瀝落著細雨,寒風一陣陣地透窗而入。
  古浪閉上了眼睛,默思了一陣,才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
  他心中很是詫異,忖道;「是誰把我救回來了?那個怪老人究竟是什麼人物?」
  正在疑思之際,哈門陀推門進入,他身上盡被細雨淋濕,進房之後,隨手取過一塊白布,擦拭著身上的水漬。
  他一面擦身,一面說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和他動手!」
  古浪乘機說道:「他到底是誰呀?」
  哈門陀哼了一聲,顯得很氣惱地說道:「鬧了半天,你連他是誰還不知道?他就是琴先生!」
  古浪不禁驀然一驚,由床上翻身坐起,說道:「什麼,他就是琴先生?」
  哈門陀坐到椅子上,說道:「我騙你做什麼?」
  古浪心中感到很是失望,他原以來,琴先生必定是個文雅的書生,沒有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怪人!
  這時哈門陀又道:「我辦完事之後,見你還沒有回來,便趕了去,幸虧我有此一行,不然你就沒命了!」
  古浪甚是氣憤,說道:「琴先生既是江湖上知名之士,難道他就這麼隨便亂殺人不成?」
  哈門陀哼了一聲說道:「這年頭誰還講這些?你快起來,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古浪匆匆下床,隨著哈門陀來到了前殿。
  他們分別坐下,哈門陀正色地說道:「現在時間非常緊急,各路人物都已趕到了『哈拉湖』,為春秋筆而起的一場大戰很快便將暴發了!」
  接著又說道:「據我所知,阿難子也該到哈拉湖了!」
  古浪一驚,脫口道:「啊!你可曾見到他?」
  哈門陀臉上掛上一絲仇意的笑容,說道:「哼!我不必見到他,他今日不來明日必來,這一次,春秋筆的主人,勢必要易人了!」
  古浪強自鎮定著,說道:「江湖上這麼多人,都是來搶春秋筆的嗎?」
  哈門陀接口道:「你來此練武功,不也是為的『春秋筆』?他們又何能例外。」
  他說著,霍然站起,來回地踱著步子,情緒顯得很是不穩。
  古浪見這情形,知道他有重要的話要說,耐著性子等聽下文。
  哈門陀踱了一陣步子,接著說道:「我現在告訴你一個事實,無論來了什麼厲害人物,那支春秋筆都必將為我所得!」
  古浪聞言又是一驚,哈門陀又繼續說道:「我告訴你,阿難子是我的師弟,我們二人的武藝是一師所傳!」
  古浪雖然已經知道,但也裝出驚訝的樣子,說道:「啊?原來他是你的師弟!」
  哈門陀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接道:「多年前,我因犯了師門之戒,被先師懲罪,十五年中,不准與人動武較技,所以『春秋筆』才落到他的手中!」
  古浪驚道:「十五年……現在過了幾年了?」
  哈門陀目光望著簷前雨絲,說道:「十三年了!這十三年來,我受盡了欺凌,從不反擊,因為我緊守著先師的遺訓……」
  古浪聽到這裡,忖道:「如此看來,他倒是個頗有信守之人。」
  哈門陀接著又道:「所以上一次『達木寺』之戰,我沒有參加,這一次我本來也不想參與,因為距我戒期屆滿之日,已不過只有兩年時間,我不願為了春秋筆,而毀了我十三年的苦守!」
  古浪問道:「那麼你現在怎麼到『達木寺』來了?」
  哈門陀目光一閃,說道:「我正要告訴你……因為我有一件未了之事,十三年來,無時不牽掛在心,現在事情有了變化,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等兩年了!」
  古浪睜大了一雙俊目,問道:「那麼你是要毀戒了?」
  哈門陀踱到門口,望著灰濛濛的天,搖了搖頭,說道:「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不毀戒的!想不到我初來『達木寺』的時候,就遇見了你!」
  古浪聽到最後一句不禁精神一振,因為哈門陀即將說出傳他武藝的原因和目的了。
  哈門陀回過頭來,一雙閃電般的目光,盯在古浪身上,半晌才說道:「我一生未曾收徒,所以在此緊要關頭,找不著為我效力之人,那天我一見到你,便知道你必也是為『春秋筆』而來,所以臨時想到了辦法,傳你絕技,由你動手,事成之後,『春秋筆』借我一用,然後永遠歸你!」
  古浪這才明白,原來哈門陀打的這個主意。
  哈門陀見古浪沒有什麼反應,又接著說道:「可惜時間不夠,我無法把你造就出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動手之時,我在暗中助你,不過這樣做仍是很困難的……」
  他說到這裡,皺了一下眉頭,思索了一下,又道:「因為這次所來的人雖然不多,但無一不是拔尖的厲害人物,尤其是琴先生,如果我自己能動手,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借你之手的話,就大不相同了!」
  古浪心想:「若是沒有你,我也要為春秋筆拚死呀!」
  想著,脫口說道:「我不怕困難!」
  哈門陀嚴肅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會盡力的!屆時他們一發現我出現,必定大為吃驚,每一個人都會緊緊地看著我,那時將是你的機會,不過……你得了春秋筆之後,若是不念我相助之情,另生二心的話,那你就……」
  古浪裝出氣憤的樣子,說道:「你把我看低了!」
  哈門陀道:「但願如此!現在惟一令我頭痛的,就是我師弟阿難子了!」
  提到了阿難子,古浪心中一動,問道:「阿難子怎麼樣?」
  哈門陀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唉,若說阿難子,對我倒是很好,他的一身武功,還在琴先生之上,自從得了『春秋筆』之後,比我也還要高上許多……」
  古浪聽到這裡,不禁又驚又喜,但對哈門陀也增加了不少戒心,忖道:「如此看來,哈門陀的武功僅次於阿難子,而在琴先生之上了!」
  哈門陀又道:「我與他同門學藝,自幼一起長大,雖然性情不投,他對我倒是很敬重的,十三年來,恪於師命不相往來,但我亦不便為『春秋筆』……」
  他說著,似乎發覺自己說得太多,突然停了下來。
  但是古浪原是聰明絕頂之人,已然悟知了哈門陀的意思,是想借自己之手,把阿難子害死。
  他暗中這樣想,表面一些也沒有露出,仍聚精會神地聽哈門陀繼續講下去。
  哈門陀說道:「好了,大致的情形你已知道,往後一切看我指示行事,昨日你已與琴先生交過手,應該知道厲害,此外況紅居等人,也無一不是江湖上極厲害的人物,弄不好便要把性命送掉,萬萬不可大意!」
  古浪口中連聲答應著,心裡卻盼望哈門陀趕快離開,好與阿難子會面,聽取對策。
  但是哈門陀今日卻不外出,命古浪練習所傳功夫,並特別不厭其煩地詳細講解。
  古浪著急也沒有辦法,只得耐下心來。
  一直到了正午,哈門陀才叫他停止,說道:「休息休息,吃完午飯再來!」
  一上午的時間,古浪不但複習了「石影之技」,同時也把哈門陀所傳功夫,練到得心應手,心中很是高興。
  但是他一直惦念著與阿難子見面,有哈門陀在此,阿難子是不會出現的。
  古浪正要除去濕衣再行進食,哈門陀說道:「做什麼?換了乾衣服,少時還不是淋濕?不要換了,快吃飯吧!」
  說著取出乾糧,古浪無奈,只好穿著一身濕衣,坐下啃食乾糧。
  哈門陀才咬了兩口,突然停了下來,說道:「有人來了!你不要動,我去去就來!」
  說完,身子一晃,已經出了門,其快如矢,這是古浪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見他顯示武功。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哈門陀還沒有回來,古浪心中甚是詫異,忖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琴先生尋來了不成?」
  正自猜測,哈門陀卻忽在門口露面,說道:「古浪!我有事,下午你自己練習吧!」
  古浪不知何事,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哈門陀擺了擺手,說道:「不必等我!早則二更,遲則天明!」
  最後一句話未落,人已去得無影無蹤。
  古浪趕到門前,細雨之中,不見一個人影,寒風陣陣,帶著雨絲,把門內地上都淋濕了。
  他連忙關上了門,脫去濕衣,換上一套黑色的勁裝,越發顯得精神奕奕,一表人才。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推開,閃進一人。
  古浪定睛一看,連忙施禮道:「老前輩!我正在等你!」
  進來之人,正是阿難子,他身上一件葛黃色的長衫,足下一雙半舊的草鞋,雨中而來,竟未沾一絲水漬。
  阿難子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多禮,事情已經很緊急,我不得不改變計劃了!」
  古浪先已聽哈門陀如此說過,這時阿難子也如此說,足見事情確是很緊急了。
  阿難子坐在床沿,雙手套在袖簡內,說道:「哈門陀大概已經告訴了你,他的話倒是不假!這一次到『達木寺』來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江湖上極厲害的人物!」
  古浪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我已經會過琴先生和況紅居了。」
  阿難子嗯了一聲,說道:「從明天開始,他們都會到『達木寺』來,後天早上,我就要公開露面了!」
  古浪聞言問道:「你為什麼要公開露面呢?」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春秋筆』主人定的規矩,總之,他們此來,為的是奪取春秋筆,而又深知我不很易與,所以必然會生出一些新奇的花樣來!」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我本來有一套完整的計劃,現在由於時間,已無法進行,因此只有提前在今天就把『春秋筆』傳給你,以後你就是『春秋筆』的主人了!」
  古浪乍聞此言,不禁嚇得呆了,兩目圓瞪,望著阿難子,說不出一個字來。
  阿難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道:「你未來的任務是極艱巨的,不知你有這個勇氣沒有?」
  古浪這時已清醒了,躬身道:「晚輩誓必竭盡所能,維護此筆的威譽!」
  阿難子臉上浮起一層安慰的笑容,說道:「我知道我不會看錯的……」
  他說著,由袍袖之中,取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小盒子,上面刻有三個綠色小篆——「春秋筆」!
  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力量,震撼著古浪的心靈,他雙目都發了直,一顆心幾乎跳出口腔來。
  阿難子慢慢地把小盒子打開,那支震驚天下,被武林人目為第一至寶的春秋筆出現了!
  那是一個六寸多長的金色小筆,通體發亮,晶瑩光滑,照人毫髮。
  筆頭是白色的狼毫,整整齊齊,平貼成錐形,在根部有著血紅色的一圈淺紋。
  阿難子雙手把它拿起,端放在書桌上,然後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古浪立時也跟著跪了下去。
  阿難子跪下之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春秋筆第四代主人,敬告歷代筆主,春秋筆已屆轉手之時,謹將傳予第五代弟子古浪!」
  他聲音極低,但是字字清晰,含有無比的威力。
  古浪只覺全身熱血沸騰,緊張到了極點,他這時的情緒過於複雜,但是「興奮」佔了極大的成分。
  阿難子說完便站起身來,說道:「古浪,現在聽我傳訓!」
  古浪已經稍微冷靜下來,畢恭畢敬地答應了一聲,阿難子道:「春秋筆原是分辨善惡之筆,執筆之人,若是本身為惡,必遭天譴!現在我宣讀門規,你仔細聽著!」
  說完,便把門規一條條地宣讀出來。
  門規內容包括極廣,凡是稍涉罪惡之事,一概禁絕,足有數十條之多。
  等到阿難子宣讀完畢,古浪發下誓言,這才站了起來。
  阿難子收起了「春秋筆」,並未交給古浪,說道:「門規你都清楚了,我另外還抄寫了一份留給你,現在且再聽我交代幾件要緊的事!」
  古浪躬身答道:「弟子恭聆諭示!」
  阿難子用深沉的聲音說道:「第一件事,你掌筆二十年後,必定要尋一品技雙絕之人,把筆傳給他,你應記好日子,二十年後一定要傳下去!」
  古浪點頭道:「弟子知道!」
  阿難子又道:「另外一件事也是目前最重要的,這是我的過錯,因為我尋到你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春秋筆法』你一招不會,只學了發筆接筆之法。」
  古浪睜大了眼睛,說道:「那麼現在怎麼辦呢?」
  阿難子道:「春秋筆的始祖創下規例,永遠不許將筆法畫製成圖譜,所以我也無法留下圖譜讓你慢慢參研,而如今江湖之上,全曉這『春秋筆法』的只有兩人。」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其中一人自然是我,另一人是上一代筆主之妻,名叫桑九娘。」
  古浪並未聽過「桑九娘」其名,問道:「這桑九娘還在麼?」
  阿難子點頭道:「她還健在,所以你的『春秋筆法』,只有請她代傳,我已留有書信,以後你持函去尋她!」
  古浪奇道:「可是……以後你老人家不能傳我麼?」
  阿難子一笑道:「達木寺這一會,便是我飛登極樂之時了!」
  古浪不禁大驚失色,急問道:「師父!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難子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你不必著急,坐下來待我慢慢地告訴你。」
  古浪滿懷疑惑地坐了下來,無限焦急地望著阿難子,關懷之情,溢於眉宇。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我們雖然相識不久,難得你有這等真摯之心,我在臨去之前,能收你為徒確是快事!」
  古浪聽他這種口氣,好似臨終之人說話,不禁著急地說道:「師父!我決定盡全力來保護你!」
  阿難子淡淡一笑,說道:「你以為憑哈門陀、琴先生、況紅居等人,就能把我置於死地麼?」
  古浪怔怔地望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阿難子笑著又道:「非也!憑他們幾人,就是聯起手來,也不能傷我分毫!」
  古浪又不禁大為驚訝,暗忖:「這幾個人沒有一個不是威震天下、技壓群雄之輩,難道他老人家真有托天之能麼?」
  這時阿難子又接口道:「你大概也知道,練武之人,到了最高的境界,便可白日飛昇……」
  古浪聽到這裡,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也曾聽說過這類傳說,但一直認為不可能,想不到居然真有此事。
  阿難子說道:「這並不是無稽之談,我塵事交待完畢,五日之後,便要飛昇了!」
  古浪望著這個仙風道骨的人,不禁有幾分相信。
  阿難子接口道:「所以我很遺憾,不能親傳春秋筆法,不過桑九娘見了我的手諭,一定會傳授給你,當然她會很刁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的。」
  古浪見要阿難子親傳武藝,已是不可能之事,只得說道:「師父放心,弟子半年之內,一定要學會『春秋筆法』。」
  阿難子搖頭道:「以你根基,半年之內學成春秋筆法並非難事,但是要桑九娘傳你,卻不是容易之事,我給你一年半的時間,一年半內若是再學不到,那算是我把你看錯了!」
  古浪聽阿難子如此說,知道去尋桑九娘必定困難重重,但是他有著堅定的信心,且不願有負阿難子所望,於是說道:「師父放心!弟子就是性命不要,也要學會『春秋筆』法!」
  阿難子笑道:「你有此志甚好!明天起,我就不再來找你了。」
  古浪一驚,問道:「為什麼?師父你……」
  阿難子道:「我還有很多要緊的事情要趕著去辦,再者,我把『春秋筆』傳給你之事,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
  古浪點點頭,想到未來的艱苦任務,不禁暗暗自己勉勵著自己。
  阿難子站了起來,又道:「以後見了我,不可露出一點相識的痕跡,哈門陀聰明絕頂,讓他懷疑到我與你相識就不好辦了!」
  古浪連聲答應,阿難子又道:「我飛昇之時,你亦不可露出悲傷之情,我的屍體留下,你亦不可理會,那一群老怪物,憤恨之餘,也許會毀我的軀體,你也千萬不可阻攔。」
  古浪口中答應著,心中卻是非常難過。
  這時阿難子由懷中取出了那只裝著「春秋筆」的金盒,又把三個折疊得甚好的小封套,一併放在金盒之中,說道:「這三隻封套,一封裝的是歷代筆主傳下的門規,另一封裝的是我留給你的遺言,很多細節都寫下了,等我飛昇之後,你再拆閱。」
  這時雨點加大,天色陰沉,古浪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傷感。
  阿難子又道:「另外一封信是給桑九娘的,我已寫下了地點,這邊事情一完,你就立時趕去,知道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2:51

  古浪低頭答應,心中卻無法開脫那股悲傷之情,顯得很是黯然。
  阿難子看在眼中,作色道:「江湖男兒,怎可作此女兒態?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飛昇,不同一般死亡,你再如此,為師就要不高興了!」
  古浪凜然一驚,說道:「弟子只是覺得師恩如山,竟無法報答,所以感到難過。」
  阿難子正色道:「只要你行俠江湖,不辱我『春秋』門規,豈不勝於報答千百倍?」
  古浪連忙收起戚容,連聲稱是。
  室內沉默下來,房外雨聲瀝瀝,阿難子似在思索什麼,古浪則靜靜地坐著,有些呆癡。這事實在發生得太突然、太驚人了!
  少頃,阿難子打破沉寂,說道:「我不放心的只是一個人……」
  古浪問道:「師父不放心誰?」
  阿難子目光透向窗外,說道:「我擔心石明松那孩子可能會對你不利!」
  古浪大奇,說道:「他武功未必比弟子高,師父何必擔心?」
  阿難子搖頭道:「我並不是擔心他加害你,而是那天我太大意,在傳你筆法時被他撞見,一旦他知道我就是阿難子之後,必然會聯想到我們的關係,他若是向你糾纏,豈不被其他人看出破綻?」
  古浪也覺有理,說道:「那麼弟子該怎麼辦?」
  阿難子思索了一下,道:「我看那孩子也是絕頂聰明,只可惜我沒時間查訪他的為人,不然倒可點化他幾句……」
  古浪接口道:「若是他跟著我,琴先生必然也會跟著我,他們不是師徒麼?」
  阿難子搖頭道:「他們名為父子,其實不是……他人的私事,我也不必告訴你。現在我們只有弄點玄虛,等眾人來齊後,你可在他面前故意對我表現些仇恨態度……」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道:「能夠騙過他最好,否則你要多加小心,他是聰明人,心裡有什麼事,不會露出痕跡來的。」
  說完,把那隻小金盒遞給古浪。
  古浪雙手接過,小心地藏在懷內,外面絲毫看不出來。
  阿難子說道:「最後要告訴你的,哈門陀傳的武功,不可荒廢,日後必有大用,他對你有傳技之德,不論他將來如何,絕不可傷害他!」
  古浪稱是,阿難子看了看天色,說道:「我要走了,哈門陀被我騙了出去,一時不會回來,你可以休息休息,記著我的話,好自為之。我去了!」
  古浪連忙叫道:「師父……」
  兩字喊出,阿難子已不見影蹤!
  古浪走到門前,遙望雨地之中,回想這些日子的事,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樣。
  這個傳奇的人物,極快地闖進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一件至寶、一片摯情,和一個沉重的擔子,然後又像風一般地消逝了!
  傍晚時,雨勢漸小,恢復了牛毛狀。
  哈門陀一身透濕,滿面怒容地走了回來。
  古浪連忙迎出,問道:「老前輩,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哈門陀怒沖沖地道:「跑了一個下午,屁事也沒辦……」
  說到這裡,似乎感到不該與古浪說這些話,立時停了下來,接道:「你自己可曾複習武功?」
  古浪說道:「我一直在練習,剛剛才歇手!」
  哈門陀點了點頭,在室內走了兩轉,突然說道:「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況紅居與那個小女孩,你們到底有何瓜葛?」
  提到童石紅,古浪不禁心中一跳,說道:「我與她只是兩面之緣。」
  哈門陀哼了一聲說道:「那她為什麼一直在廟外打轉?見了我馬上就逃開了!」
  古浪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哈門陀閃了一下眼睛,說道:「你出去看看去!」
  古浪聞言正合心意,立時答道:「好,我去去就來!」
  一面說,一面已向房外奔出。
  哈門陀搖了搖頭,自語道:「這小子的歲數也差不多了!」
  且說古浪出了禪房,奔向廟門口,心中尋思道:「這姑娘來找我做什麼?」
  思忖之間,已經出了大門,一雙俊目四下張望,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心中很是詫異,忖道:「莫非她已經走了麼?」
  想到這裡,不禁略感失望,牛毛細雨,直打他臉上,癢癢的,但他一點也不覺得。
  他腦中浮現著那女孩的影子,嬌美天真,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他感到些微的焦急,踏著石階,向山下奔去,沿途不住地巡視。
  但是始終沒有見到她的影子,不禁又失望地忖道:「她定是走了,可惜哈門陀不早些告訴我……不知道她有什麼事沒有?」
  「她冒雨前來,必定有要緊的事……」
  正想到這裡,突然一個細柔的聲音說道:「喂!你在找我嗎?」
  古浪猛然吃了一驚,連忙回身望去。
  只見童石紅立在一株小樹之下,滿頭秀髮披散下來,已然被雨水淋得濕透,貼在臉上。
  古浪不禁訝然問道:「咦!姑娘你是怎麼了?」
  童石紅翻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奇怪地說道:「我沒有怎麼呀?」
  古浪道:「這麼大的雨,你為什麼站在這裡,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童石紅又翻了一下眼睛,說道:「誰說我是來找你的?」
  古浪不禁面上一紅,說道:「那……那麼姑娘來此作甚?」
  童石紅伸出了水濕的手,拭了拭臉上的水漬,抬目望著達木寺,說道:「我想到廟裡去玩玩。」
  古浪說道:「既要到廟裡去玩,為何在廟外徘徊?」
  他說著,一雙俊目盯著童石紅,童石紅垂下了頭,略顯不安地說道:「我……我怕!」
  古浪不覺笑了起來,說道:「那不過是座空廟,有什麼可怕的?」
  童石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誰說是空廟?剛才我就看見一個老和尚走進去,我就是怕那個老和尚!」
  古浪說道:「一個老和尚又有什麼可怕的?」
  童石紅面上一紅,說道:「那老和尚樣子好凶,我本來要進去,就因看見他就不敢進去了!」
  古浪見她一片稚氣,心中更覺好笑,說道:「姑娘既有興趣,我就陪姑娘進去看看好了,不過這廟院早已敗落了!」
  童石紅聞言怔了一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向古浪一掃,突然問道:「你恨不恨我?」
  古浪知道她是為那天關閉自己之事,當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恨你!」
  童石紅非常高興,臉上現出了笑容,向前走了一步,說道:「那天本來是請你吃飯的,誰知婆婆反而把你關起來,真不好意思……」
  提起了況紅居,古浪立即想起況紅居對自己說的話,她要自己與她合作,奪取春秋筆,就好像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得到「春秋筆」似的。
  古浪心中存下這個疑問,想由童石紅口中探聽,於是笑道:「看!雨又大了,我們趕快上去吧!」
  說罷當先而行,童石紅跟在後面,踏著被雨水沖洗一新的石階,緩緩而上。
  古浪走在前面,偶然抬頭一看,只見哈門陀的身影,在廟門口一閃而逝。
  他不禁心中一動,忖道:「哈門陀又在弄什麼鬼?」
  古浪暗中存下了戒心,自己警惕著:「少時與童石紅談話的時候,我可要注意些,不要提及『春秋筆』之事。」
  他一路思索著,童石紅也未發一言。
  不一會的功夫,已經到了廟門前,二人先後跨了進去,童石紅順手把門關上。
  入廟之後,不見哈門陀,古浪目光四面掃去,似見正殿一角,有一身影微微一晃。
  他心中好笑,忖道:「這真是怪事,我們二人談話,有什麼好偷聽的?」
  才想到這裡,童石紅突然在身後碰了他一下,以很低的聲音說道:「喂,我們到正殿去看看好不好?」
  古浪好不奇怪地回過頭來,說道:「你為什麼這麼小聲說話?」
  童石紅手指了一下殿角,低聲說道:「我怕那個老和尚偷聽。」
  古浪頗為驚異她的目光之靈,說道:「我們又不談什麼背人的話,怕他何來?」
  二人說著,一同來到正殿,不料古浪才把門推開,突然「吱」的一聲怪叫,一物撲面而至。
  古浪大驚之下,急忙揮袖一拂,並加了幾成功力。
  那黑色的異物,又是一聲怪叫,由古浪的頭頂掠過,拍翼而去。
  古浪及童石紅一齊抬頭望去,原來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已然凌空飛去。
  古浪脫口道:「唔,這裡哪來的蝙蝠?」
  童石紅在旁接口道:「這廟久無人居,自然會有這類東西,沒有什麼奇怪的。」
  古浪卻仍覺奇怪,忖道:「我住了這麼久,就沒見過一隻蝙蝠,今天怎麼突然有了?」
  他心中如此想著,但嘴上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便跨進殿內。
  童石紅跟著入殿,這座大殿正面供的是如來佛的全身大像。
  由於哈門陀每日來此唸經,所以香燭不斷,這時正燒著陳香殘燭,香氣充斥全殿。
  童石紅走到了佛像前,彎身跪下,雙目半垂,低聲地禱念起來。
  古浪見了暗笑,忖道:「想不到她倒如此虔誠!」
  他想著也就坐到一張木椅上,思索剛才發生的事。
  童石紅這一跪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古浪無聊之餘,竟差一點睡著了,身子向前衝了一下才醒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睛看時,不禁一驚,原來童石紅已經不見了!
  古浪連忙站了起來,四處尋找,不見人跡,若說她出殿而去,他就坐在門口,絕不可能不知道,再說,她也沒有理由偷偷地溜走。
  他提高聲音叫道:「童姑娘!童姑娘……」
  滿殿迴響,卻聽不到童石紅的回應。
  古浪用手摸著頭,自語道:「這真怪了,我只不過打了個瞌睡,這麼大的人怎就不見了?」
  自語間,目光偶掠側殿,心中不禁一動。
  原來側殿供著一座觀世音菩薩,當古浪的目光掠過時,那尊觀世音像,似乎微有晃動。
  他尋思道:「如此看來,廟中必定有了外人,卻不知為什麼要向童姑娘下手?」
  他心中疑思著,立時提高了戒心,注意著四面八方,真所謂是耳目並用,無論哪方有一點警兆,也逃不過他的視聽。
  全殿之內,只點了兩截殘燭,光線暗淡,頗為恐怖,那些堅立著的佛像,影子在滿室晃動。
  古浪這時已緩緩走到那觀世音像之前,口中故意自語著道:「童姑娘真是孩子氣,與我作耍……」
  他如此做作,目的在抽空子撲到佛像之後一看究竟。
  不料就在他還未有所舉動之時,那座觀世音像,突然筆直地倒了下來!
  古浪一驚,連忙伸出雙掌,把那佛像扶住,同時雙目如電,向佛像之後看去!
  奇怪的是,佛像之後,什麼也沒有,古浪手托佛像,生怕有人施行暗襲,不好閃躲,於是匆匆把佛像扶好,鬆開了手。
  所幸這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古浪既驚且疑,冷笑了一聲,又故意說道:「哼!童姑娘,你真會開玩笑……」
  話未完,身如飄風一般,又向觀世音旁邊一尊羅漢像之後撲去。
  他的身法不可謂不快,但是仍然一無所見,心中好不憤怒。
  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這暗中之人,決不是哈門陀,而是另有其人!
  這間大殿倒是不小,足有十餘丈見方,立有不少佛像,古浪斷定這暗中之人,必然是躲在某個佛像背後作祟。
  他伸手入囊,摸出了三粒石子,身子一閃,反而躲到觀世音像之後。
  他這一著果然奏了效,半晌之後,一個羅漢像後,探出了半個人頭,古浪立時抖手打出了兩顆石子,喝道:「我看你出不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3:13

第05章 風雲人物

  古浪在「達木寺」大殿之內,突然發覺失去童石紅的下落,心中甚是奇怪,由於「觀音」像的晃動,使他明白殿中來了外人。
  他躲到「觀音」像之後,不一會的工夫,果然由一尊羅漢像後,探出半個人頭來。
  他手中早已扣了一把石子,當時抖手打去,同時喝道:「我看你出不出來!」
  飛蝗石帶起凌厲的破空之聲,流星一般,向那半個人頭打去!
  那人頭向後一縮,幾枚飛蝗石頓時落了空,打在牆壁上,發出一片聲響,震下了陣陣塵埃。
  就在飛蝗石出手之後,古浪已經閃電般的由觀音像後閃了出來,身子一晃,撲向那尊羅漢像。
  但是當古浪才到了羅漢像旁邊,耳旁似聽一陣風聲,再轉到羅漢像後面一看,空空洞洞,那人早已不見了。
  古浪好不驚異,忖道:「這人好快身法!」
  他心中很是氣憤,但是敵暗我明,卻是無可奈何。
  環顧這間大殿,除了些佛像之外,別無藏身之處,心中不禁想到:「我且把這些佛像都扳倒,看你何處藏身!」
  想到這裡,立時順手把那尊羅漢像搬起,平放在地上。
  接著,又把其餘的十幾個羅漢像,完全放平下來。
  奇怪的是,仍沒有一個人影,既看不見那暗中隱匿之人,也見不到童石紅。
  現在,只剩下了如來佛的金身大像了,古浪忖道:「莫非他躲在那後面?」
  於是,身形一晃,又撲到了如來佛像旁邊,正要探身向後望去,突然一聲極大地推門之聲傳了過來!
  古浪吃了一驚,急忙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傴僂的背影,雙手托著童石紅,由殿門口飛快地撲了出去,一閃而逝。
  古浪不禁驚怒交加,大喝一聲:「匹夫!哪裡走?」
  他急怒之下,身如一陣狂風似地撲了過去,當他逼近殿門時,那人早已越出廟牆。
  古浪怒火燒天,「砰」地一腳把殿門踢開,身子一閃來到院中。
  他毫不停留,腳下點了一點,身如怪鳥一般,就上了牆頭,細雨之下,向前望去。
  風雨交加,草木呼嘯,「哈拉湖」水被細雨打出了千環萬線,那人早已去得毫無影蹤。
  古浪氣得頓足而歎,自語道:「罷了!我古浪自詡為少年奇人,想不到來到『哈拉湖』後,竟是連番受挫!」
  他才說到這裡,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起自身後,說道:「不要緊,師父為你出氣!」
  古浪回頭一望,見是哈門陀,正要詢問,哈門陀已經接著說道:「他跑不了的,回頭我擒回來由你發落!」
  說罷,身子一晃,一陣風似地向山下落去,古浪連說一句也沒來得及,連忙追了下去!
  哈門陀的身法快速已極,古浪拚命地追,卻是趕他不上。
  哈門陀回過頭來,低聲叱道:「你別跟著我,以免打草驚蛇!」
  古浪雖在擔心童石紅的安危,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停下腳步,忖道:「有哈門陀出手,總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哈門陀幾個閃身,已經到了山下,古浪再望時,已經失去了他的影蹤。
  過了一會,遠方似乎傳來幾聲輕微地喝叱之聲,古浪很想趕下去看看,可是想到哈門陀脾氣古怪,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山下的喝叱之聲,已經停止了,古浪正在焦心地等待結果,突聽樹梢一陣輕響,緊接著一條龐大的身影自天而降。
  古浪大吃一驚,雙掌一錯,便自閃開!
  可是那條人影,有如一陣怪風似的,緊迫著古浪的身形撲了過來。
  古浪大喝一聲,丹田之氣猛提,雙掌倏然自胸前推出,「蓮子吐心」,帶著一股極大的勁力,向來人前胸猛擊過去!
  但是仍然落了空,那人像是一隻蒼鷹般,已飄到了他的身後。
  古浪一慌,左旁已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徒兒莫驚!是我!」
  古浪聞言不禁驚喜交集,已見一個瘦弱的老人轉到了面前,正是阿難子。
  阿難子面容嚴肅,向山下望了一眼,對古浪說道:「隨我來!」
  說罷身子一晃,已然到了林中,古浪連忙跟了進去。
  阿難子一陣急走,來到叢林深處,停下腳步,回身說道:「古浪,我還有些事囑咐你!」
  古浪能夠再次見到阿難子,高興非常,拉住了他的手,說道:「師父,可是你把童姑娘帶走的?」
  阿難子不回答他的話,說道:「明日開始,便是群雄畢集,奪取『春秋筆』的時候,我還有些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你。」
  古浪見他說得如此嚴重,連忙說道:「師父有事請吩咐!」
  阿難子卻又突然沉吟起來,目光望著遠方,似在沉思,古浪頗為奇怪,說道:「師父,你有什麼心事?」
  阿難子的目光回到了古浪身上,半晌說道:「我在想,我交給你的擔子太重了!」
  阿難子突然說出這種話來,古浪更感驚異,但是也感到很惶恐,怔怔地望著他,不知說些什麼好。
  阿難子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似乎要把古浪看透,半晌才又道:「我在想,我如此草率地把『春秋筆』托付給你,給你留下了一生的危難,或許太不公平了。」
  古浪惑然說道:「師父,能夠得到『春秋筆』,是曠世的仙緣,我不怕什麼危難!」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話雖如此,可是你這一生在江湖中,恐怕是不得安寧了!」
  古浪昂然說道:「師父放心!只要是維護正義,我古浪是不懼任何艱險,不怕任何犧牲的!」
  古浪語氣堅定,態度誠懇,阿難子很高興地點了點頭,說道:「你有這等志向就好,我現在抽出時間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一消息,明日一早,大批的江湖客都要趕來了。」
  古浪還沒來得及開口,阿難子已經接著說道:「這一次來的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厲害的人物,你的處境至為危險,在他們這些老傢伙面前,可是一點破綻也不能露出,否則我交給你的任務,就很難完成了。」
  他說到這裡,引頸四望,古浪正要接口,他又說道:「哈門陀快回來了,我沒有多少時間耽擱,現在我交給你一件信物,萬不可遺失!」
  他說著,由大袖之中,取出了一個紅色透明的圓珠子,用三指夾著,揚了起來,說道:「我留下信,要你去見一個異人,若是沒有這個信物還是不成的。」
  古浪舉目望去,只見那粒珠子通體透明,紅光照人,在珠子之上,刻著一朵金色的梅花,美麗無儔。
  阿難子又接著說道:「這類珠子,一共有二十八粒,流傳到外面的,只有這一粒,以後你去見那人的時候,若是沒有這粒珠子,必然有很多麻煩!」
  他說著把珠子遞了過來,古浪謹慎地接過,忍不住問道:「師父,這珠子的主人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呢?」
  阿難子微笑搖頭,說道:「這人的詳細情形,我都已寫在信上,你以後自然會知道……」
  他說到這裡,又引頸向山下看去,接著說道:「哈門陀上來了,我也該走了!」
  古浪正要多問他兩句,但是阿難子已經像一陣風似地走了。
  古浪向他的去處瞭望,已是杳如黃鶴,不禁深深感歎,自語道:「真是奇人如風啊!」
  他正在感歎,身後傳來腳步之聲,回身一看,哈門陀滿面怒容地走了上來。
  古浪迎上前問道:「怎麼樣了?」
  哈門陀面罩寒霜,揮了揮手,說道:「不必多問,隨我回廟去!」
  看這情形,古浪知道他是沒有把童石紅追回,童石紅準是被阿難子帶走了,所以古浪也就不再為她擔心了。
  但是他卻想不透,如果是阿難子把童石紅帶走,為什麼不向自己說明呢?
  古浪才想到這裡,哈門陀已經回頭叱道:「還不走?在這裡發什麼呆!」
  古浪心中很是不悅,嘴上答應了一聲,心中忖道:「他一定在山下吃了虧了!」
  哈門陀怒氣沖沖地向上疾走,雖然未見他縱躍,但是行動如飛,古浪連忙緊緊追了上去。
  不一會的工夫,就回到了廟中,古浪知他不悅,所以也不提剛才的事。
  哈門陀突然轉身面對他,沉聲說道:「明天就要開始了,你可不要再給我找麻煩了!」
  古浪有些不服,哈門陀又接著道:「以後要是那個姓童的女孩再來,你少答理她,知道了麼?」
  古浪忍著怒氣,點了點頭,哈門陀又道:「可惜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傳你武藝,現在時不我予,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了,明天一早你不要離我寸步,知道了麼?」
  古浪到現在為止,還弄不太清哈門陀的用意,但是因為有阿難子的囑咐,仍然連聲地答應下來。
  哈門陀又道:「若是沒有我的吩咐或暗示,你絕不可輕舉妄動!」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一夜,古浪處在極度的緊張和興奮之中。
  明天一早,將有一群江湖上極厲害的老人,到「達木寺」來爭奪「春秋筆」——而這只筆現在正在他的懷裡。
  哈門陀一直在古浪耳旁煩絮不已,半夜方休,古浪唯唯諾諾,只知道他囑咐自己不可妄動,一切要聽命於他。
  翌晨,濛濛細雨居然停了,更怪的是,天邊竟掛上了一輪旭日,金紅色的陽光,照耀著被雨水新洗的山林、廟宇,景色煥然如新。
  古浪一大早起來,趕到前面禪房,卻找不到哈門陀,他室中的物件,均已全部不見,好像已經離去。
  古浪心中頗為詫異,走到廟門口,望著新洗無塵的石階,一直通下山去,「哈拉湖」碧如古玉,如此美景,令人心曠神恰。
  這一剎那,古浪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忖道:「這些江湖上的人,為什麼不享清福,而要互相爭殺呢?」
  古浪想著,不禁探手入懷,摸著那只春秋筆,心中想道:「眼前就有一大群人為了這『春秋筆』,要拚死拚活了……」
  才想到這裡,突聽身後一聲沉深的咳嗽之聲。
  古浪嚇了一大跳,急忙跳開一步,下意識地、用手緊緊地握著懷中的「春秋筆」。
  回頭一看,原來是哈門陀,古浪受了一場虛驚,不禁暗笑自己庸人自擾。
  哈門陀一雙凹目閃閃發亮,說道:「你為何如此緊張?」
  古浪噓了一口氣,笑道:「我當是來了暗襲的人呢!」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嗯,能夠提高警覺最好,你的手放在口袋中,莫非要取什麼厲害的暗器?」
  古浪心中一驚,極力地鎮定著,說道:「我……我只是想取出金錢鏢防範一二……」
  哈門陀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在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古浪心中暗自戒備著,他彷彿感覺到,哈門陀已經漸漸地疑心自己了。
  哈門陀走進廟門之後,說道:「他們就快來了,如果有人問你,不可說我在此!」
  古浪答應一聲,哈門陀又道:「這一次聚會並無主人,來的人也都很怪異,如果他們不來找你,可以不必理會,我隨時在你身旁,必要的時候自會出現!」
  說完之後,施施然地向廟後走去,古浪雖然一肚子疑惑,但是他知道問也問不出結果,所以也不再追問。
  霎時間哈門陀已經去得無影無蹤,偌大的一座古廟,只剩下了古浪一個人。
  他極力地平抑著自己緊張的情緒,等待著那一群古怪老人的到臨。
  旭日高昇,但是仍然冷嗖嗖的,古浪等得有點不耐,不知道究竟有些什麼人物要來,更惦念著阿難子的安危和日後自己的重任。
  對於一切都感到惶惑和不解,空山古寺,更令人有一種如夢的感覺。
  古浪正在癡想之際,突見山下一團灰影,如箭矢般地射了上來。
  他心不禁一驚,忖道:「果然有人來了!」
  一念未畢,那人已上來了十餘丈,由於相隔尚遠,古浪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卻被他的出奇的身手所震驚,暗自想道:「此人的功夫真高!」
  這一瞬間,那人又上來了十數丈,肥大的衣衫,隨風飄搖,活似一隻巨大的蝴蝶。
  古浪已可看清他的面貌了,只見他身子瘦小,頭部奇大,雙目深深地凹了進去,發出炯炯的光芒。
  他穿著一件葛黃色的道袍,或許是頭髮過於稀少,所以光禿禿的,像是個和尚。
  古浪心中一動,立時想起了那十幾具石人中,有這麼一個人物,名叫婁弓,他所擅長的功夫是「萬手琵琶」。
  就在古浪驚異不定的當兒,婁弓已經爬上了山坡,站在廟門外。
  他用手摸著滿是皺紋,卻無鬍鬚的下巴,抬起一雙老鷹般的眼睛,望著「達木寺」三個大字的橫匾。
  古浪心中暗想:「這人長得真可怕!」
  一念方畢,那人頻頻地點著頭,用濃厚的兩湖口音,自語道:「還是老樣子……」
  說著,慢吞吞地走進了廟門。
  他上了山坡之後,與古浪相距不過數尺,進廟之時,又從古浪身旁經過,但是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古浪一般,連目光都沒有瞟他一下。
  古浪心中很是奇怪,忖道:「這個人真怪!」
  他在門口張望了一陣,不見有別人來到,便也轉身走進廟來。
  只見婁弓坐在正殿門口的石階上,雙手套在肥大的道袍中,曬著太陽,好似非常舒適。
  古浪走進來,他仍然是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好像是一隻懶貓。
  古浪記著哈門陀的囑咐,雖然好奇,也未去找他攀談,卻在他身旁不遠之處坐了下來。
  古浪坐下之後,側面望著婁弓,見他雙目半睜半閉,兩條腿伸得直直的,身子靠在一根柱子上,一動也不動。
  偌大一座古廟,冷冷靜靜,婁弓及古浪各坐一隅,彼此一言不發。
  古浪心中想道:「天底下真是什麼怪人都有,像婁弓這樣視人若無的,也實在太少有了!」
  他好幾次忍不住想說幾句話,可是想到哈門陀隨時在暗中監視,只得忍下來。
  他們二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足有半盞茶的時間,婁弓別說說話,就是連坐著的姿態也沒有改變一下。
  古浪實在有些不耐,正想起身再到廟門口去走走,突聽一陣輕微的腳步之聲,傳了過來。
  古浪連忙抬頭望去,並未見人,但是腳步之聲由遠而近,分明是又有人來了。
  婁弓仍然倚靠著柱子,一動也不動,像個半死的人。
  古浪望了他一眼,暗想:「稍時又有人來了,我看你是否還是如此!」
  才想到這裡,一個人已然到了廟門口,他也像婁弓一樣,抬著頭,望著廟門上的橫匾,輕聲地自語道:「達木寺!又來了……」
  古浪細細打量他,不禁又是一驚!
  這新來的老人發須均白,長髯垂胸,身材高而瘦,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袍子,足下是一雙黑布面的薄底鞋。
  他的臉龐,就像他的身材一樣,消瘦露骨,半禿的眉毛,緊緊地壓著眼皮。
  古浪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人正是十七個石人中的第一個——莫雲彤!
  連續地來了這樣兩個非凡奇人,使古浪不禁緊張起來,少時將會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敢想像。
  莫雲彤在廟門口稍事逗留,便也進得廟來。
  他早已望見了婁弓和古浪,走到婁弓身旁時,向他拱了一下手,一言不發走向了一旁。
  婁弓也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們二人雖是打過了招呼,但是沒有說一句話。
  莫雲彤打過招呼之後,便倒背著手,在前院之中緩步蹀踱,打量著這座破落的寺院。
  古浪見他們二人如此怪異,忖道:「難道他們都是啞巴不成?」
  才想到這裡,婁弓突然開口道:「怎麼人才來了這幾個?」
  由於他說話時並未看著古浪,古浪也不知他是在向誰說話,弄得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這時莫雲彤接口道:「急什麼?路上都碰見了,還怕他們不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3:30

  他們二人隔著老遠說話,彼此誰也不看誰一眼,真是怪極了!
  說過這一句之後,二人又沉默下來。
  古浪乾脆也靠在了柱子上,一言不發,靜靜望著他們。
  婁弓突然站了起來,雙手由袖袍中抽出,伸了一個懶腰,說道:「今天的事情不太妙!」
  他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弄得古浪莫名其妙,但聽莫雲彤接口道:「怎麼,可是你又算過卦了?」
  婁弓微微一笑,說道:「剛才無事卜了一卦,今天的事情必敗呢!」
  莫雲彤回過身子,大笑道:「哈……你那套卜卦的功夫還是少來的好,誰要信了你,可就遭殃了!」
  婁弓冷笑一聲道:「你不信就等著瞧吧!」
  莫雲彤又道:「既然你說事情必敗,你何必還呆在這兒?不如回家算了!」
  婁弓面現不悅,但並未回他的話,反向古浪招了招手,說道:「孩子,你過來!」
  古浪一怔,站起身子,走了過去。
  婁弓與古浪站在一起,卻幾乎矮了一個頭。
  他一雙深邃的眼睛,望著古浪,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古浪答道:「不幹什麼!」
  古浪的話,似乎使婁弓生了氣,他由鼻中哼了一聲,說道:「哼!不幹什麼?那你跑到廟裡作什麼來了?」
  古浪很是不悅,說道:「我住在廟裡,你們來做什麼?」
  婁弓上下望了古浪好幾眼,說道:「你在廟裡住了多久了?」
  古浪說道:「好幾個月了!」
  婁弓還未說話,莫雲彤突然走了過來,說道:「道爺!你與這毛孩子扯什麼?他若是多事,也不過是白送死!」
  婁弓翻了一下眼睛說道:「白送死?照我的卦,今天的事要敗在小孩子的手裡!」
  他的話又引起了莫雲彤的一陣大笑,古浪卻暗暗驚心。
  古浪心中暗驚,因為婁弓的話,已經顯示出,他對古浪存有戒心了。
  莫雲彤仰天大笑,態度輕狂已極,古浪心中憤怒萬分,恨不得給他一掌。
  莫雲彤的狂笑,顯然也激怒了婁弓,但是他並未發作,一雙精光四露的眼睛,緊緊地盯在莫雲彤的臉上。
  莫雲彤正笑得高興,門口走進了一人,莫雲彤的笑聲突然停止,與婁弓二人同時回頭向來人望去。
  古浪好不詫異,回身望時,進來的人卻是琴先生的傳人石明松。
  石明松的精神很是沮喪,無精打采地,向婁弓及莫雲彤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師伯,你們早來了?」
  婁弓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才到不久,令師呢?」
  石明松冷冷說道:「不知道!」
  說過之後,走到古浪身旁,拱了拱手,說道:「古兄你好。」
  古浪含笑答道:「山居倒也舒適,石兄可要到我房中小坐?」
  石明松這時才展露出一些笑容,說道:「不必了。我們就在此處談談吧!」
  古浪彷彿感覺到,石明松有著滿腹心事,他那一雙劍眉,始終微微地皺著,使得他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大了許多。
  婁弓和莫雲彤,對石明松都顯得很親切,古浪心中想道:「這必然是因為琴先生的關係。」
  這時婁弓和莫雲彤,已經推開了正殿之門,入內觀賞佛像去了,天井之中,只剩下古浪和石明松二人。
  石明松低聲地問道:「古兄,那天傳你武功的老人,可是阿難子?」
  古浪心中一驚,想到阿難子不久就要現身,知道瞞他也瞞不過,便道:「我不知他是什麼人,只是在廟中遇見的。石兄,以你看他是什麼人呢?」
  石明松俊目一閃,說道:「我想他不是阿難子就是門陀和尚!他怎麼會傳你武功的呢?」
  古浪謹慎地答道:「有一天晚上,我在後院練武功,那老人突然出現,他告訴我,春秋筆早已有人取去,叫我不要再存幻想,我當然不肯相信他的話,他就說,我看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量,不應為了貪圖春秋筆而送了性命,我現在傳你一點功夫,你趕快離開此地吧!」
  古浪說到這裡,石明松忍不住問道:「就是我碰見的那一次麼?」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就是那一次,由於你中途出現,攪散了局,到現在我還沒有再見過他!」
  古浪編造了這一套假話,心中很感歉疚,但是阿難子一再吩咐,要自己小心石明松,所以不得不如此。
  石明松靜靜地聽完,點了點頭,說道:「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他傳你春秋筆法呢!」
  古浪心中又是一驚,笑了笑說道:「莫說他不可能是春秋筆的主人,就算是的,又豈肯這麼輕易地傳授給我?」
  停了一下,石明松又問道:「上次我問過你,你沒明白表示,你為何到『達木寺』來?」
  古浪不答他的話,反問道:「你為何來?」
  石明松一笑說道:「如此說,我們都是為春秋筆而來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都是為春秋筆而來,可是我卻不然……我與阿難子有血海深仇,此來是報仇的……」
  說到這裡,殿門咿啞一聲敞開,莫雲彤走出殿來了,古浪乘機停了下來。
  石明松將信將疑,啊了一聲,怔怔地望著古浪。
  恰好這時,莫雲彤走過來,古浪便藉著望他,把頭扭了過去,莫雲彤走近,目光閃閃地望了古浪幾眼,對石明松說道:「明松,這人是誰?」
  古浪冷冷說道:「我姓古,叫古浪!」
  莫雲彤把古浪的名字,輕聲地重複了兩遍,撇著嘴說道:「古浪……這名字真是古怪!」
  古浪好生不悅,頭一扭走了開去。
  莫雲彤又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道:「年紀輕輕,已是這樣驕傲,將來還得了!」
  古浪實在忍不住了,正要回口頂撞,突然想到哈門陀的吩咐,便又忍下,負氣走出了廟門。
  莫雲彤便與石明松聊起天來,婁弓進殿之後,一直未見出殿,敢情這個人竟在殿裡參起佛來了。
  古浪在嶺頭之上,向下瞭望,便見一個醜陋的老婆婆,與一個極美的少女,一同上山而來。
  這二人熟得很,正是況紅居與童石紅。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昨天童石紅突然失蹤,究竟是不是阿難子所為呢?」
  不一會的工夫,她們祖孫二人,已經上了山坡,童石紅一見古浪,本要走過來,卻被況紅居一把拉住,說道:「別理他!」
  說過之後,拉住童石紅的手,由古浪身前昂然而過,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古浪心中好不憤怒,忖道:「這一群老怪物真是可恨……」
  這時山下又來了兩個人,一路好像賽跑一樣,跑得比飛還快。
  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兩人已跑上了山頂,一齊停下了步子,恰是不先不後。
  其中一人操著濃厚的河南腔,說道:「奶奶的,你的輕功越來越好了!」
  另一人用川語說道:「你還不是一樣!」
  古浪打量這二人,見那河南人也有七十以外,身子矮胖得如同一個圓球般,滿臉的肉擠在一起,神情非常怪異和滑稽。
  此人就是威震武林的谷小良。
  另外一人中等身材,皮膚黑得如同鍋底,穿著一件兩截式的夏裝,手中拿了一把竹扇。
  古浪也看過他的石像,知道他就是武林奇人石懷沙!
  這兩個人的同時出現,好像是一陣怪風似的,使人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現在,十七個石人之中,未死的除了琴先生以外,都到齊了。
  他們二人說了這幾句話後,目光一齊轉到古浪的身上。
  谷小良說道:「這就是琴先生的弟子,叫石明松的麼?」
  石懷沙搖了搖頭說道:「石明松我曾見過一次,不是他!」
  谷小良眨了眨眼睛,對古浪說道:「那麼你來這裡幹啥?」
  這些老人說話都非常難聽,古浪氣得不得了,沒好聲地說道:「我是來出家的!」
  古浪信口胡說,倒把兩個老人弄得一怔,互相對望一眼。
  谷小良提高了聲音道:「你說啥?到這兒來出家?」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是來出家的!」
  石懷沙睜大了一雙眼睛,說道:「這麼說,這廟裡有和尚了?」
  古浪答道:「和尚多著呢!快進去看吧!」
  谷小良及石懷沙顯得更為驚異,二人對了半天目光,又打量了一下廟宇,這才匆匆地進入廟中。
  古浪心中不禁暗笑,忖道:「這兩個天下奇人,都像孩子般的天真,這麼輕易便被我矇騙了!」
  他又在廟門口張望一陣,始終不見阿難子出現,心中很是失望,正要回身入廟,卻見谷小良及石懷沙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古浪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卻了無怯意,站在那裡等著他們。
  谷小良及石懷沙匆匆地走到了古浪的面前,古浪含笑問道:「二位前輩有什麼事?」
  谷小良瞪目說道:「什麼事?你的頭!」
  古浪故意裝傻,用手摸著自己的頭,說道:「我的頭怎麼樣?」
  谷小良氣為之結,怒喝道:「放屁!你說廟裡有和尚,哪裡來的和尚?」
  古浪道:「怎麼沒有?還有些女和尚!」
  谷小良一怔,說道:「怎麼,這小子有毛病不成?」
  他說著,用目光徵求石懷沙的意見,石懷沙搖了搖頭,說道:「難為你這麼大歲數,竟栽在孩子手裡!」
  谷小良這才明白受了古浪的愚弄,不禁氣得面如土色,身子一晃,一隻肥胖的短手,已經抓住古浪的衣領,厲聲喝道:「小子!你真是找死不成?」
  古浪覺得他臂力奇大,扯得自己頭頸生痛,但是他決不驚慌,雙目炯炯地望著谷小良。
  這時石懷沙搖了搖手,說道:「老谷!你還是這脾氣,對一個小孩子,值得如此嗎?」
  谷小良好似氣憤已極,呼嚕呼嚕地說道:「奶奶的!真是瞎了狗眼,居然敢戲弄我,可能這小子不知道我是……」
  話未說完,古浪已接口道:「你是谷小良,我怎麼不知道?」
  谷小良一驚,鬆開了手,冷笑了兩聲說道:「小子!如此看來你是有心人了?」
  正說到這裡,突聽廟內一陣紛亂。
  谷小良、石懷沙與古浪三人,同時轉身,向後望去。
  天井之內,那些老少奇人都站了起來,正殿的門口,站著一個青衣老人。
  古浪第一眼看到那個老人,不禁驚喜交集。
  那老人一襲薄衣,隨風飄動,正是這一群天下奇人所要尋找的阿難子。
  谷小良及石懷沙這時也顧不得再與古浪鬥氣,匆匆地趕進了廟中。
  古浪也跟了進去,只見阿難子含笑自如,坐在一張預先備好的竹椅上。
  一大群江湖人,團團地把他圍住,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阿難子的目光,飄過他們每一個人,然後微笑著說道:「能夠再見各位,我真是高興得很,只是昔年老友缺了幾位,很是遺憾。」
  他說話之際,目光始終不向古浪一瞥,古浪滿腹心事,極欲與阿難子一談,卻是無可奈何,心中焦急不已。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阿難子的再三囑咐,心中一驚,連忙平靜下心情,不使焦急外露。
  阿難子說完之後,眾人有一段極短暫的沉默,莫雲彤接著說道:「只要你還健在,我們就夠高興的了。」
  阿難子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既與各位好友約好了,自是不能叫你們失望的。」
  他說到這裡,目光向四下遊巡一匝,然後接著說道:「今年突然少了好幾位老朋友,卻多了幾位年輕的朋友,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恰好停在古浪的身上,古浪接觸到他那一雙充滿了慈愛的眼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由於阿難子的話,那一群江湖老人,便對三個年輕人注上了意。
  尤其是谷小良,當他的目光與古浪接觸時,狠狠地瞪了一下。
  古浪避開了他的目光,發覺石明松也一直在注意著自己,暗生戒心,忖道:「阿難子的推測果然不錯,石明松一直在注意我,我可不能落些什麼在他眼中。」
  他想到這裡,立時偏過頭,也將一雙俊目緊緊地盯在石明松的臉上。
  這麼一來,石明松的目光才算移開了,古浪心中暗笑,忖道:「現在總算有法子了,下次只要你再看我,我就看你。」
  童石紅在人群之中,好像有些不知所為,她的一雙秀目,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難子很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他兩隻手攤了一下,笑著說道:「近年來身體不好,時常感到腿軟,恕我坐著與各位談話……這荒山古廟,缺少桌椅,各位若是不拘小節,就請隨地而坐吧!」
  他說完之後,谷小良第一個坐了下來,說道:「對!站著怪累的,大家坐下來聊聊,總不能見面就拚命呀!」
  他人本來就矮,坐下之後只剩了一團,看來非常滑稽。
  其他的老人,目光都向谷小良射去,看得他很是不安,口中喃喃道:「看啥!坐呀,坐呀!」
  可是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坐下,他氣得低聲地罵了一句:「奶奶的!」
  這時阿難子又說話了,他道:「除了琴先生以外,恐怕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話才說完,莫雲彤已經接口道:「恐怕不對,除了琴先生之外,還有一個本地的和尚!」
  他的話引起了眾人的驚異,阿難子也面露詫異之色,說道:「怎麼,出家人也參與此事?」
  谷小良坐下之後,被眾人擋住視線,一些也看不見,他又匆匆地站了起來,找了一個空隙,叫道:「老莫!你說是誰?」
  莫雲彤笑了笑,說道:「青海我很少來,阿難子師父大概知道,此處可有個和尚叫門陀的?」
  他提出了門陀和尚之後,眾人都紛紛猜疑,因為他們行走江湖數十年,就沒有聽說過「門陀和尚」其人。
  阿難子卻是一言不發,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靜坐椅子上,聽著眾人的討論。
  那一群老人交換了一會意見,彼此都沒有聽說過此人,這才把注意力又轉回到阿難子的身上。
  阿難子笑著說道:「不錯,我倒認識門陀和尚,但他仍是個不會武功之人,不足為慮。但不知莫師父怎會提起此人?」
  莫雲彤陰陰地笑了笑,說道:「我前此不久在廟中遇見過。」
  阿難子接口道:「哦?門陀師父何時來過此地?這倒怪了!」
  沉默了半天的婁弓,此時發話道:「少談這些不相干的事,春秋筆到底怎麼樣了?」
  他聲若洪鐘,與他瘦小的身形不大相配,但由於他提到了春秋筆,立時把眾人的注意力引集了起來。
  眾人突然沉默下來,空氣顯得很靜,但卻隱伏了危機。
  十數道目光,一齊射向阿難子的身上,靜待他的回答。
  阿難子面上仍帶著那絲和善的微笑,用著平靜的聲音說道:「婁師父,多年都等了,何必急在一時?按時間算來,明天早上才到呢!」
  婁弓聳了一下狹小的肩膀,說道:「既然人都來了,何必還要等?」
  阿難子笑道:「我倒無所謂,不過琴先生未來,我們不等到明天早上,恐怕有些說不過去吧!」
  婁弓的眼睛,向石明松一瞥之後,嘴唇蠕動了一下,似想說話,但又忍住了。
  提到琴先生之後,這些老人臉上的表情都怪異得很,古浪看在眼內,忖道:「難道琴先生真是厲害無比麼?」
  阿難子又道:「我個人也想早些把此事結束,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還是等琴先生到來好些,今夜大家久別重逢,恰好借此機會話舊一番,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況紅居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接口道:「我不反對!」
  阿難子笑道:「況老師既不反對,我想別位也是一樣了,我們由現在起,直至明日之前,請莫提春秋筆之事!」
  谷小良聽了這話,首先感到不滿,可是其他的老人均未開口,所以他也只好忍了下來。
  於是,這一群老人慢慢地散開了,各人作各人的事情,況紅居與童石紅在一旁閒聊,婁弓靠在柱子上打盹,谷小良則拿出了乾糧大吃不已。
  古浪很希望趁這個機會,與阿難子談談,可是莫雲彤及石懷沙正在與阿難子聊天,自己無法插進去。
  童石紅雖然在與況紅居談話,但是一雙妙目卻不時地溜到古浪的身上。
  只有石明松,他獨自跑到了廟門口,坐在石階之上,雙手抱著膝,遙望「哈拉湖」發怔。
  古浪獨自站了一會,覺得很是無聊,便走出了廟門,來到石明松身旁。
  石明松好似想出了神,古浪來到他身邊,他仍然沒有發覺。
  古浪輕輕地咳嗽一聲,說道:「咳!石兄,你在想些什麼?」
  石明松這才抬起頭來,望了古浪一眼,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只是些自身的事,與他人無關。」
  說完之後,又垂下了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3:44

  古浪彷彿感覺到,石明松心底蘊有極大的憂傷,不禁生出一種莫名的同情。
  他坐在石明松的身旁,目光也投向了山下的「哈拉湖」。
  這時太陽已經高昇,萬里晴空,湖中碧波如鏡,如被偶爾刮來的秋風,吹出了千萬紋線,越發顯得引人。
  他們二人並坐了半晌,石明松既是一言不發,古浪也想不出什麼話說。
  那幾個老人的談話聲,不時地傳了出來,古浪也被這情景勾起了往事,默想著自己十幾年悲愴的歲月,心頭慼慼。
  他正想得入神之際,石明松突然開口道:「那天傳你功夫的人,果然是阿難子!」
  古浪驀地驚覺過來,連忙接口道:「是呀!真是沒有想到!」
  石明松露出一絲淺笑,說道:「這類奇人,別人想謀一面都難如登天,他怎麼會自動傳你武藝呢?」
  古浪心中一驚,知道那天的事落在石明松的眼中,已經使他起了很大的疑心。
  石明松說過之後,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古浪,靜待古浪的回答。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他要我不要參與這件事吧。」
  石明松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古浪也知道自己的解釋太勉強,但除此之外,也想不出什麼話說。
  古浪心中忖道:「我何不問他幾句,省得他一直問我。」
  古浪想到這裡,便道:「石兄,那天在小茅屋前所見的老人,莫非就是琴先生麼?」
  石明松冷冷說道:「你明明知道,何必問我?」
  古浪一怔,續道:「恕我多問一句,你與琴先生到底是父子,還是師徒呢?」
  他的話才說完,石明松突然站了起來,他面上有一層冷霜,用異常的聲調說道:「此事不勞費心!」
  他說過之後,返身走入了「達木寺」。
  古浪倒被他弄得氣惱不已,他本來想與石明松多親近一些,但是對方好似一塊冰似的,與人格格不入。
  古浪心中忖道:「我來此也是為了自己的事,既然無緣,還是少來往的好。」
  才想到這裡,突聽廟內一陣大吵,一個粗暴的聲音叫道:「老莫!你當我是瞎子不成!」
  古浪心中一驚,連忙趕了進去,只見谷小良暴跳如雷,繼續罵道:「奶奶的!我老頭子眼睛裡可是揉不進沙子的!」
  古浪心中忖道:「怎麼又是他?」
  想著,匆匆趕到了近前。
  只見在谷小良及莫雲彤二人的腳下,有白粉畫的一隻棋盤,已經被踩踏得一片模糊。
  原來谷小良及莫雲彤二人,是為了下棋而爭吵起來的,古浪不禁覺得好笑。
  這時谷小良暴跳如雷,莫雲彤臉上掛著一絲鄙夷的笑容,雙手抱著肩,一言不發。
  谷小良叫道:「奶奶的!沒種就不要來,來輸了竟這麼沒出息,當我三歲孩子麼?」
  這時石懷沙跑了過來,問道:「老谷,啥子事情?」
  谷小良用手指著地上的棋盤,把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大叫道:「奶奶的!我坐得好好的,他定要找我下棋,下了一半,他不是對手,竟發了脾氣,把棋盤踩成這個樣子,你看!」
  說著又用手連連指著地上殘破不全的棋盤,頭上的青筋跳個不住。
  古浪差點失聲笑出來,忖道:「這麼點屁事也值得如此亂叫?」
  再看莫雲彤,仍然老樣子,斜著眼望著谷小良,冷冷在說道:「輸了怎麼樣?難道還犯死罪不成?」
  谷小良又跳了起來,大叫道:「這是什麼話?你們聽!這是什麼話?」
  他這一次叫的聲音更大,震得古浪耳鼓發痛,不禁大皺眉頭。
  莫雲彤有些不耐煩了,提高了些聲音道:「你發什麼瘋?」
  谷小良更不得了,張口又要大叫,卻被石懷沙攔住,對莫雲彤道:「老莫!事情是你不對,就讓他罵兩句算了。」
  莫雲彤翻了翻眼睛,說道:「讓他罵兩句?誰這麼賤骨頭?要罵你讓他罵好了!」
  這句話一出,石懷沙也被他激怒了,睜眼道:「老莫,這話怎麼說,到底是誰輸了棋?」
  莫雲彤冷冷地說道:「我輸了,怎麼樣?輸棋又不是從我開始,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莫雲彤的話可謂是真正的不講理,石懷沙也罵道:「媽的!我好心好意……」
  才說了兩句,莫雲彤已接口道:「好心好意?誰不知道你們兩個狼狽為奸,臭氣滿江湖!」
  石懷沙及谷小良俱皆暴怒,眼看就要動手,婁弓突然大叫道:「吵什麼?你們來此是為了吵架麼?」
  這句話提醒了他們,莫雲彤放下了手,甩了一下袖子,說道:「媽的,懶得跟你們嚕囌!」
  說罷快步而去,神態、語氣,莫說谷小良及石懷沙,就連古浪看著也生氣。
  谷小良及石懷沙二人狠狠地罵了幾句,這才停了下來。
  在他們爭吵之時,阿難子始終是含笑旁觀,表情很是平淡,好似司空見慣一般。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這一群老人,都像孩子一般!」
  爭吵之事告一段落,石懷沙、谷小良、莫雲彤三人都在生悶氣,均不言語。
  況紅居仍然和童石紅聊天,好似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婁弓靠在柱子上,看著遠天發呆,石明松還是老樣子坐在地上沉思。
  古浪看到這些情形,自己也不知道做什麼好,他忖道:「阿難子為什麼不利用這時間,與我多談談呢?」
  他又想到了哈門陀,忖道:「莫非他一直不出面,在暗中注意我麼?」
  古浪想著,緩緩地走近阿難子身旁,只聽他對婁弓說道:「婁老師今年多大了?」
  婁弓答道:「我七十六了,你呢?」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我比婁老師大些……」
  古浪感到失望,忖道:「想不到他們盡談這些閒話!」
  才想到這裡,突見阿難子對自己道:「小朋友請過來談談!」
  古浪喜出望外,連忙迎了上去,笑道:「老師父有何指示?」
  阿難子笑著問道:「你也是為春秋筆而來麼?」
  古浪一怔,搖了搖頭說道:「不!我不是為春秋筆而來!」
  古浪的話,使所有的人都驚奇起來,他們的目光,全部射向古浪的身上。
  阿難子表情也顯得很驚詫,古浪不知他是裝作還是真個驚詫。
  阿難子用沉靜的聲音問道:「那麼你來此為何?」
  古浪用牙齒咬了咬嘴唇,說道:「我是來復仇的!」
  這句話又驚動了所有的人,阿難子接道:「莫非找我復仇?」
  很多人都等著古浪的答案,古浪停歇了一下,說道:「我的仇人就在你們這一群人之中!」
  說完,轉身走開。
  他說的當然是謊言,但是他故意這麼說,為的是要這群老人減少對自己的疑心。
  古浪走開之後,不再看他們一眼,顯得有些怪異。
  這一群老人,又低聲地交談起來。
  古浪正冷眼旁觀,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
  古浪轉過了身,見是石明松,心中一動,故作勉強的笑容道:「石兄有何見教?」
  石明松深沉地說道:「阿難子真是你的仇人麼?」
  古浪面色一變,拉著他的手,走向一旁,壓低了聲音說道:「石兄!請別聲張,方纔你問我,我便已直言相告,你可不能告訴他人!」
  因為方才古浪造了謠,告訴石明松自己是來復仇的,所以現在多了一番做作。
  石明松微微一笑,說道:「我自然不會告訴別人,不過我卻有些懷疑,怕你不是來復仇的吧?」
  古浪正色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既是復仇,為何要張揚開來?」
  古浪面色一沉,說道:「石兄,你我不過數面之緣,原不必告訴你這麼多,既然告訴了你,信不信就由你了!」
  說罷之後又轉身走開,但才走出了一兩步,便又被石明松抓住了膀子。
  古浪故作不悅,說道:「石兄還有什麼事?」
  石明松一雙俊目含有隱語,低聲道:「古兄隨我來,我們商量件事。」
  說完拉著古浪向山下急馳而去。
  古浪不知何事,但已感覺到自己的謊言有了效力,心中很高興。
  石明松拉著古浪一陣急奔,來到了半山,尋了一僻靜處,說道:「古兄,我們在此談談。」
  古浪故作驚詫道;「怎麼回事?」
  石明松遲疑了一陣,突然道:「古兄!我幫你復仇,你也幫我一事如何?」
  古浪問道:「什麼事?」
  石明松沉聲道:「殺死琴先生!」
  石明松此言一出,古浪不禁大吃一驚,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著他。
  石明松臉上有一種莫大的痛苦,他雙目望著遠天,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吃驚,現在你有什麼疑問儘管問,我一定回答你。」
  古浪望了他一陣,問道:「琴先生與你到底是何關係?」
  石明松轉過臉來,雙目注定在古浪臉上,說道:「我們名為師徒,其實是……」
  他說到這裡,沉吟了一下,用白色的牙齒,咬著嘴唇,不再發言。
  古浪追問道:「實在是什麼關係?」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不必談了,總而言之,他害了我一生……還不止害了我,還害了……」
  或許是他情緒過於激動,以至語無倫次,說了半天古浪都不明白。
  但是古浪知道,他與琴先生之間,必定有著極微妙的關係。
  石明松停口之後,不再說話,表情很是沉痛。
  古浪接道:「如果你不是琴先生的對手,我何嘗不是一樣,怎麼能夠幫助你呢?」
  石明松沉吟了一下,由懷中摸出一個小竹管子,說道:「他週身均有奇功,只有雙鼻乃是弱處,這管中乃是苗疆飛針,一發五支,奇毒無比,只有趁他疏忽之時,才有成功希望。」
  古浪面色一變說道:「啊!五羊飛針!」
  石明松說道:「古兄見多識廣,不錯,這就是五羊飛針,也是惟一能夠在他體內生效之毒!」
  古浪不禁吸了一口涼氣,說道:「如此說來,除了五羊飛針以外,任何劇毒在琴先生體內都不起作用麼?」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就我所知道的毒藥之中,除此之外,他都不懼,是否還有其他的毒物可以治他我就不知道了。」
  古浪心中好不驚詫,忖道:「如此看來,琴先生的功夫真是高不可測了。」
  石明松又接著說道:「我想請你幫忙的,就是在我暗示之時,把這五羊毒針吹出。」
  古浪搖手道:「你與他日日相處,下手的機會正多,為何要我代勞?」
  石明松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我實在有難言之隱,只請你幫這個忙,你若有任何事情,我都一定捨命而為!」
  古浪搖頭道:「石兄此言差矣,我們江湖中人,講究正大光明,若是有仇,就該當面講明,再說此類毒物,乃是我生平痛恨之物,萬無取用之理!」
  古浪說得正氣浩然,石明松不禁愕然相顧,良久才說道:「古兄,你……你實在不能……」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無論如何我是萬難從命,請石兄原諒。」
  石明松見古浪拒意堅決,無可奈何,只得把那管毒針收了起來,長歎了一口氣。
  古浪見他如此,不禁說道:「石兄,除此之外,有任何事我一定效力。」
  石明松又歎一口氣,說道:「唉,古兄你是好朋友,我知道……我不強求,請便吧!」
  古浪幫不上這個忙,自己也覺歉然,望了他一陣,也就轉身走開。
  當古浪將要走到路口之時,石明松又道:「古兄!方纔的話,請不要對任何人講起!」
  古浪含笑道:「石兄放心,我絕不是多舌之人!」
  說完之後,走出了這片林子,跨上石階,才走了幾步,突見右側林中,一人正向他招著手。
  古浪見是哈門陀,不知他又有什麼事,心中雖不高興,但也只好走了過去。
  哈門陀一面招手,一面退走,古浪一直走了很遠才把他追上,說道:「什麼事呀?這麼神秘……」
  話未說完,哈門陀突然伸出右手,向古浪腰間探來,古浪大驚,閃身讓開,說道:「你作什麼?」
  哈門陀道:「我要看看那五羊毒針!」
  古浪又是一驚,想不到方纔的談話,全被他聽見了,便道:「我未拿什麼五羊毒針。」
  哈門陀笑道:「那麼你見我探手,為何如此緊張,急急閃躲?」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我自己有些私物,不願人知。」
  他心中忖道:「莫非他已知道,阿難子把『春秋筆』交給了我?」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大為緊張,但是表面卻不敢露出。
  哈門陀陰沉地笑了笑,說道:「啊!你還有些私物,那就算了。」
  古浪略過此事,說道:「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沒有?」
  哈門陀說道:「當然有事,否則我找你做什麼?」
  古浪才要說話,哈門陀突又閃電般撲過來,一手按在了他的嘴上。
  古浪大驚失色,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袋囊,耳旁已聽哈門陀低聲道:「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他說著放開了手,古浪這才知道怎麼一回事,心中稍安。
  不一會的工夫,便聽見一陣談話之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只聽得一個深沉的聲音說道:「我看莫雲彤那傢伙必然有鬼,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這是石懷沙的聲音,原來他們來此密談。
  接著是谷小良的聲音說道:「我看還不止莫雲彤一人,婁弓和況紅居也都古古怪怪,對我們冷淡得很。」
  石懷沙的聲音接著說道:「既然如此,乾脆一不作二不休……」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小了下去,古浪用盡了耳力,也聽不清一個字。
  過了好半天,二人的談話才告一段落,谷小良吁了一口氣說道:「奶奶的,這就叫『無毒不丈夫』!」
  石懷沙的聲音接著說道:「我們快回去吧!時間長了他們又要疑心。」
  說著,二人很快地走出了林子,古浪隱約看見他們的影子,如飛向寺中奔去。
  哈門陀冷笑了兩聲,說道:「他們自相殘殺,正是我們的好機會!」
  古浪還是有些不解,說道:「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他們講好了『春秋筆』歸他們二人不成?」
  哈門陀說道:「不必問這麼多了,你現在快回去,晚上我自會來找你,到時再詳細交待你。」
  古浪還要問,哈門陀道:「快走!快走!」
  說完之後,他自己像一陣風似的,越林而出,快似箭弩!
  古浪忙也飛快地跑出林子,已不見了哈門陀的蹤跡。
  這時已過午甚久,古浪覺得腹中飢餓,這才想起還未用飯,忖道:「我先吃飽了飯再說!」
  他飛快地奔上嶺頂,正院之中已沒有一個人,想是都到禪房中休息去了。
  古浪回到自己的房內,發現自己的東西,好像被人動過了,心想:「什麼人會來查我?」
  好在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身上,當時取出了乾糧,就著隔夜涼水吃了起來。
  他吃完之後,和衣躺在炕上,心中想著這件事,明天一早,將不知會如何演變。
  他很想去找阿難子,但是又怕引起別人疑心,忖道:「我想他總會再交代我幾句……」
  才想到這裡,突然一陣敲門之聲響起,顯得很是急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4:06

第06章 春秋戰史  

  古浪回到自己房中,發現諸物都被移動過,心中大為奇怪,忖道:「會是什麼人來翻我的東西呢?」
  正思忖間,門外突然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古浪心中一動,沉聲喝道:「什麼人?」
  門外急促的敲門聲立時停住了,但卻改為以指輕彈,發出噦噦音響。
  古浪很是詫異,說道:「到底是誰?」
  說著伸手拉開了房門,只見童石紅在門外,面上滿是焦急之色。
  古浪想不到童石紅會來找自己,說道:「啊……童姑娘,找我有什麼事麼?」
  童石紅閃身進入房內,說道:「你快關上房門,我有話告訴你!」
  古浪感到有些不便,正猶豫之際,童石紅已經把房門推上,狀甚神秘。
  看到這種情形,古浪不禁更是詫異,說道:「童姑娘,你這麼緊急,莫非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童石紅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能耽誤太久,只告訴你一件事情,明天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弄不好就有殺身大禍!」
  童石紅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幾句話,把古浪弄得一頭霧水,說道:「童姑娘,這話怎麼說?」
  童石紅這時稍微平靜下來,但是仍顯得有些顧忌,她含糊地說道:「你不必問這麼多,明天你特別小心就是了。」
  古浪追問道:「姑娘,你要是不說清楚些,豈不有存心嚇我之嫌麼?」
  童石紅搖了搖手,說道:「我來此只能告訴你這句話,別的我也不知道!」
  她說罷便要推門離去,但是古浪很快攔住了她,說道:「姑娘!你若是不說清楚,只怕我會辜負你的好意呢!」
  童石紅無可奈何,頓了一頓,說道:「好!我就多告訴你一句:小心這一群老人!」
  說完之後,她從古浪身旁掠過,一伸手推開了房門,閃身而出,飛快地向前院奔去。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中驚詫萬分,這一群老人都是為春秋筆而來,為何要加害於我?莫非他們已經知道了春秋筆的下落?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一陣心跳,他意識到,這支春秋筆,已經給他帶來了麻煩。
  童石紅的匆匆趕來送訊,也使古浪疑惑不定,這個姑娘的本意真是使人難測啊!
  古浪想了一想,突然想道:「童石紅怎麼會知道?必定是況紅居也有害我之意!」
  想著,古浪不禁怒氣填胸,他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況紅居,以至三番兩次地要加害自己。
  古浪靠在床頭上,室外靜悄悄的,偌大一座古廟,像是沒有一個人,那一群老人,一個也不見,不知到何處去了。
  他不停地思索,由於並不知人家將如何謀算自己,所以也想不出什麼應付的辦法。
  過了一陣,古浪已快入睡,突然一陣陣掌風交擊之聲由後面傳了過來。
  古浪立時驚醒,挺身而起,他連門都來不及開,就由窗口躍了出去。
  出了窗口,便是後院天井,那陣陣掌風,便是由後院一隅傳來。
  古浪放輕了腳步,循著發聲之處,慢慢地走了過去,似見牆外樹木枝葉微顯晃動。
  古浪心中忖道:「什麼人會在這裡動手?」
  他掩住身形,慢慢地向前欺過去。
  一直到了院牆根下,才見二人在院牆之外,激烈地拚鬥著。
  古浪隱在一株樹後,仔細一看,原來是石明松和琴先生在動手!
  這真大出古浪意料,琴先生怎麼會與石明鬆動上了手?
  這時琴先生大袖一擺,人已飛出了三丈以外,笑吟吟地說道:「孩子!你武藝也高了,膽子大了,再過些年,只怕我真不是你的對手了!」
  石明松靜立不語,雙手撫著胸,不住地喘息,好似疲累異常。
  琴先生又接著說道:「我對你多年教誨,恩重如山,想不到為了幾句謠言,你便立時反目成仇,真令人寒心,唉……」
  他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石明松仍是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非常沉痛,眸子發出了冷澀的光芒,注視著琴先生。
  琴先生搖了搖頭,接著道:「孩子,你以為得了春秋筆,學成春秋筆法就可置我於死地麼?你錯了!」
  石明松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嘴唇微動,但是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琴先生又道:「春秋筆法,雖然是江湖上不傳之秘,可置任何人於死命,但我卻有自保之法!」
  聽了這話,石明松睜大了眼睛,目光閃動,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古浪不太瞭解琴先生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正思忖間,琴先生又道:「古浪,你出來一談!」
  古浪心中一驚,便走了出去,向石明松拱了一下手,說道:「二位又有什麼爭執?」
  石明松只向他點點頭,仍是一言不發,琴先生用手摸著下頷,微笑道:「古浪,聽說春秋筆已經不在阿難子的手中了,你可知道?」
  古浪極力鎮定著,說道:「啊,有這等事?這麼說,春秋筆是在你這裡了?」
  琴先生微微一笑,說道:「你倒很會說笑話,春秋筆在我手,我焉會再來此處?」
  古浪淡淡地說道:「反正我此來並非為春秋筆,這事與我無關。」
  琴先生冷笑一聲,對石明松說道:「松兒,我們到別處去談那末了之事吧!」
  石明松沉默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以低沉的聲音說道:「好的!」
  說過之後,身形一晃,撲上了後山,再幾個縱身,已經消失不見。
  琴先生扭過頭來,對古浪說道:「我們明天再談!」
  說完也幾個縱身,立時無蹤。
  古浪因為弄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有心想跟去看個明白,但他們此舉分明是為了避開自己,只好忍了下來。
  他在後院徘徊了一陣,也就回房休息。
  古浪方一進房,不禁驚喜交集,原來阿難子竟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頭。
  古浪立時掩上了房門,翻身就要跪倒,卻被阿難子伸手攔住,說道:「不必多禮,我最後有幾句話交待你!」
  古浪壓低了聲音,說道:「師父,哈門陀還在暗中監視著我……」
  話未說完,阿難子已笑道:「不要緊,我已經把他調走了。」
  古浪這才放心,說道:「師父,我有好多話要問你!」
  阿難子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可是我已沒有很多時間與你細談,現在先聽我說!」
  古浪只得按下性子,坐在一旁,阿難子說道:「我知道,你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這麼多人都來搶春秋筆,為什麼春秋筆在江湖上被目為第一至寶?它到底有什麼作用?」
  古浪連連點著頭,說道:「是的!是的!」
  阿難子接口道:「春秋筆之所以揚名天下,主要是由於江湖中正派人物,把它奉為金科玉律。」
  阿難子說到這裡,頓了頓,接著說道:「在二百年前,江湖上的三大盟主,為了懲治不法之徒,聯合所創這套『春秋筆法』,他們各人傾其所學,融會貫通,費了三年的時間,才把這套筆法創成!」
  古浪啊了一聲,說道:「那三位高人是誰呀?」
  阿難子微一思索,說道:「談起這三個人你一定也聽說過,就是沈燕山、單夢古、施沁。」
  對於這三人,古浪確曾在傳聞中聽說過。
  阿難子又接著道:「這三個人,每一個都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人物,他們三人聯合研究出的這套筆法,自是天下無敵了!」
  古浪問道:「後來呢?」
  阿難子道:「他們研究好了筆法之後,特往衡山,請出天下鑄兵之祖金老壽,費了一年的時間,鑄造出這支『春秋筆』來。」
  古浪不禁暗自咋舌,阿難子接著說道:「春秋筆造好之後,他們三人各執往江湖行道一年,三年之後,春秋筆聲名大噪,成為江湖第一神兵!」
  古浪這才知道春秋筆出世歷史,神往不已。
  阿難子白色的眉毛鬆了,回憶著說道:「在春秋筆聲名大噪之後,不但一般黑道人物聞之喪膽,就連一些守身不嚴的正派人物也惶恐終日,因為春秋筆把一切罪惡都記下了,情形嚴重的,立時由春秋筆主人處死,情形輕微的,也由執筆人予以適當處分!」
  古浪心中很感敬佩,但也感覺這是一件很不容易執行的任務。
  阿難子接道:「五年之中,被他們懲治的不肖之徒,至少有三十以上,於是春秋筆威信確立,成了江湖第一信物,所過之處,無人不服!」
  古浪睜大了眼睛,問道:「後來呢?」
  阿難子把身子向後仰了仰,說道:「那時三老年紀已經很大了,於是決定選出一人繼承春秋筆,行道江湖,最初決定在三人後裔中選出一人,後又決定由江湖中挑選,結果選中的是時村,也就是春秋筆第一代筆主!」
  古浪詫異地問道:「春秋筆二十年轉手一次,到現在怎麼才換了五個人呢?」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這個規矩,傳到第三代筆主,才定下這個規矩,每隔二十年就要另傳一人。
  春秋筆歷代筆主,遍查天下惡人惡事,一一記下,集成一本惡名錄,然後依照名錄,分別懲戒,就是天下一流高手也不敢不懼,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能在春秋筆法十招內逃生!」
  古浪聞言好不吃驚,忖道:「春秋筆法竟有這等聲勢!」
  阿難子又接著說道:「春秋筆傳到我手之後,由於我篤信佛教,不願傷生,所以上代筆主留下的名錄,我還有一半的人未作懲治呢!」
  阿難子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現在這個責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你接掌了春秋筆之後,要代我執行未完的任務。」
  古浪問道:「可是你未將名單留給我。」
  阿難子笑道:「名單當然不會放在身上,我把它留在一處地方,留給你的信上已寫明,以後你自然會知道。」
  古浪又問道:「我還是不太明白,這些江湖上的人,爭奪春秋筆有什麼用處呢?」
  這時院外似有輕聲,阿難子把窗門推開一些,向外望了望,古浪低聲說道:「有人來了麼?」
  阿難子搖了搖頭,又道:「春秋筆有一個規定,每五年接受較技一次,若有人可以在春秋筆下走過十招,則其名可由惡名錄上消除,所以每隔五年,便有不少江湖強人追蹤此事,有的根本沒有罪行,只是不服氣,想見識一下春秋筆法。」
  古浪這才有些明白,說道:「原來他們為此而來!」
  阿難子笑道:「還不止此!春秋筆第三代筆主之妻桑九娘,通曉春秋筆法,但她已退隱多年,不理江湖之事,有些人為了與我為敵,都去向她求教,桑九娘卻向他們說:『若要我傳授春秋筆法』,除非執春秋筆來見我!」
  「所以江湖群雄,想盡了辦法,想把春秋筆弄到手,然後去求桑九娘傳授筆法,如果成功,他們就可以在江湖上為所欲為了!」
  古浪這才恍然,說道:「啊!原來如此!」
  阿難子點頭道:「桑九娘就是我的師母,這次傳筆與你,因為時間緊迫,不能親自傳你筆法,所以明日事畢,你要執信去見桑九娘,以春秋筆為證,她一定會傳授予你,不過她脾氣過於古怪,要經過不少波折呢!」
  阿難子說到這裡,站起身子,接道:「這是江湖群雄奪取春秋筆的重要原因,此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我都寫在信上了,以後你可以詳閱,本來這些我不願這麼早告訴你,可是你如此著急,我只得提前告訴你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說道:「他們謀奪春秋筆都是為了任意胡為?」
  阿難子笑道:「再正派的人,在氣盛之餘,也難免作些不當之事,不過江湖上無人敢予評斷罷了,但是春秋筆卻不放過,正因為如此,才不辜負『春秋』之名,也正因為如此,江湖上不分正邪,都欲得之而後安。」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了,可是春秋筆法真是天下無敵麼?」
  阿難子笑道:「自然!否則春秋筆還有什麼權威?」
  他說到這裡,雙目一閃,壓低聲音說道:「小心哈門陀、琴先生二人,我要走了!」
  話才說完,房外哈門陀的聲音已傳了過來:「浪兒在房內麼?」
  古浪大驚,脫口答道:「我……在!」
  房門推開,哈門陀一閃入內,古浪心中暗喊:「糟糕!他們碰上了!」
  但是大出古浪意料之外,阿難子早已無影無蹤,窗戶還是原樣,竟不知他是怎麼出去的。
  古浪好不駭然,忖道:「師父真是神人,他由窗戶出去,竟連哈門陀都沒有發現!」
  哈門陀進房之後,說道:「你今天的表現還不錯,尤其是你佯稱與阿難子有仇,使他們對你減少了疑心,這對你奪取春秋筆很是有利!」
  古浪搖頭道:「這批老人都那麼厲害,我怎麼奪得過他們?」
  哈門陀雙目一閃,不悅道:「有我在暗中助你,他們誰也不成!」
  他說到這裡略為停頓,又道:「琴先生這個老兒真個可惡!這麼多人他不注意,偏是對你盯得很緊!」
  古浪心中一動,故意問道:「他說春秋筆已經不在阿難子身上,此話當真麼?」
  哈門陀淡然一笑,說道:「哈!那個老兒,存心極深,想各方刺探,若是春秋筆不在阿難子手中,他還在此作甚!」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如此一來,他便不會懷疑我已經得到春秋筆了!」
  哈門陀坐在靠椅上,端起一杯冷茶,喝了一大口,說道:「這一群老傢伙,都練就了金剛不壞之體,現在我把他們的弱點告訴你,你要仔細聽著!」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連聲答應著。
  哈門陀閉上眼睛,以平靜的聲音說道:「婁弓的致命之處,在他頷下一寸處的『天突穴』!」
  古浪牢記心中,哈門陀又道:「莫雲彤的死穴為左眼眼窩!」
  古浪心中暗驚,忖道:「哈門陀真厲害!這些人物的死穴,都被他找出來了。」
  哈門陀接道:「況紅居的死穴,在她後腦『玉枕骨』下二分處!」
  他說著站起了身子,走到窗前,以低沉的聲音接著道:「谷小良死穴為腹下『開元穴』,石懷沙致命處為『巨闕穴』!」
  他把這一群老人的致命死穴,都告訴了古浪,對古浪來說,真是一種莫大的收穫。
  練武之人,無論武功多高,必然有一兩個致命之處,但是若非武功奇高之人,絕難察出。
  古浪把這幾個老人的致命之處,牢牢記住,心中突然想起一人,問道:「琴先生的致命處在哪裡呢?」
  哈門陀轉過身子,面色凝重,說道:「這個老兒過於機靈,他每次與高手較技,總是護著前胸,但我斷定他致命處決不在胸部,我想明天之後,就可以察出來了!」
  古浪心中暗暗驚異,忖道:「以哈門陀這等有心人,居然也一時無法把琴先生的致命處查出,可見琴先生是個非常人物了。」
  才想到這裡,哈門陀又道:「明天你盡量不要先動手,只要琴先生與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動上手,我就可以看出來了。」
  古浪答應一聲,這時他心中突然掠過一個念頭,說道:「師父,是不是每個練武的人都有致命處?」
  哈門陀點點頭,說道:「武功高如阿難子者,也有致命處,他的致命處在足心!」
  古浪暗驚,說道:「師父!那麼我的致命穴在何處?」
  哈門陀啞然失笑,說道:「你這孩子說話真個可笑,像你這種功夫,全身各處都是致命處!」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那麼師父你呢?」
  哈門陀笑道:「我自然也有致命處,不過我像阿難子一樣,把致命處逼在不顯露的所在,就是……」
  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古浪一驚,鎮定著答道:「我只是隨便問問!」
  哈門陀接道:「等你取到春秋筆,練完了春秋筆法後,就知道我的致命處何在了!」
  古浪大為詫異,說道:「春秋筆法與此有何關係呢?」
  哈門陀笑道:「春秋筆法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我知道,春秋筆法第三章,有專門觀察強敵致命穴的方法,所以江湖上的人才拚命地奪取它!」
  古浪這才明白,春秋筆還有這一層妙用,江湖中人為了報仇、奪寶,往往不能如願,難怪要來爭取春秋筆以遂願了。
  如此看來,任何一件事物,都是利弊各有,春秋筆法雖是正義之筆,卻也會造成許多廝殺。
  哈門陀走到門前,說道:「記好我剛才的話,明日動手時伺機下手,你現在好好休息,我就在近處,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
  說罷推門而出。
  古浪在室中細思阿難子和哈門陀的話,愈加感覺到「春秋筆」給自己帶來了一生的煩惱,但維護春秋筆的令譽,執行春秋筆的任務,也正是自己一生的事業。
  他回想那一群老人的致命死穴,突然想起石明松之言:「琴先生週身都有奇功,只有鼻子是其短處……」
  心中不禁大喜,忖道:「啊!琴先生的致命處我也知道了!」
  他靠在床頭上,細想明曰之事,忖道:「如果一切如阿難子所料,事情完了之後,我將如何擺脫這一群老人?尤其是哈門陀,只怕擺脫他是一大難事……」
  古浪靠在床頭沉思,不大會的工夫,便沉沉欲睡,彷彿夢見了一場大戰。朦朧之中,忽聽房外一聲低沉的叱喝。
  古浪立時驚醒過來,一躍而起,推開房門,來到後院之中。
  出乎他意料之外,況紅居站在一隅,扶著右手的膀臂,面色極為難看。
  古浪詫道:「啊,原來是況婆婆,有什麼事麼?」
  況紅居怒氣衝天,叱道:「怎麼,我不能隨便走走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4:29

  古浪一見就知道況紅居吃了暗虧,必然是哈門陀暗中出的手,如此看來,況紅居顯然是來暗算自己的了。
  面對著這個古怪的老婆婆,古浪真是有些莫測高深,在這個古廟之中,有著這麼多老輩奇人,可是況紅居為什麼要向自己這個後生晚輩下手呢?
  況紅居一直扶著自己的手臂,輕輕地揉撫著,顯然她剛才吃的暗虧還不小。
  她閃動著一雙光芒凌厲的眼睛,說道:「這裡還住有什麼人?」
  古浪搖搖頭說道:「除了我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住宿!」
  況紅居冷笑一聲,說道:「哼,你這孩子真會扯謊,莫雲彤明明告訴我,除了你以外,還有一個老和尚住在此地!」
  古浪含笑答道:「那是個苦行和尚,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呢!」
  況紅居半信半疑,狠聲道:「這麼說來,難道達木寺有鬼不成?」
  古浪笑道:「老婆婆你說什麼?」
  況紅居叱道:「沒什麼,我來此就是要告訴你,以後你少與石紅來往!」
  古浪詫然道:「我根本就沒有與她來往,況婆婆何出此言?」
  況紅居點了一下頭,說道:「沒有來往更好,以後可得注意點!」
  古浪有些不悅,說道:「這是為何?」
  況紅居放開了手,冷冷說道:「她已經有了人家了,你少打她的主意!」
  古浪聞言又驚又怒,正色道:「況婆婆,你把我看錯了,我古浪豈是好色之徒!」
  況紅居冷笑一聲,說道:「那可不一定,總而言之,以後你要檢點些,否則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可決不客氣!」
  說罷拂袖而去,弄得古浪怒氣滿胸,氣得說不出話。
  他與童石紅不過數面之緣,雖然當他寂寞之時,偶爾會想到她,但是仍非常陌生,彼此間並無感情可言,想不到況紅居竟為此提出了警告。
  古浪回到房中,奇怪,童石紅的影子,卻一直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思索著況紅居的話,忖道:「想不到童石紅已經許配了人,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什麼樣子……」
  他想著這些渺茫和不著邊際的事,漸漸就進入了夢鄉。
  翌晨,是一個清朗的好天氣,旭日東昇,彩霞滿天,照耀著被雨水沖洗過的達木寺。這破落多年的廟宇,在紅日映照之下,也發出了一片光輝,甚是迷人。
  古浪被百鳥喧聲驚醒,匆匆爬起,洗漱已畢,吃了些東西,便趕到前院去。
  才一到前院,古浪不禁嚇了一跳,原來那一批老人早已到齊——連琴先生在內。
  他們都坐在四周的石階上,七零八散,彼此誰也個講一句話,安靜得出奇。
  在天井之中,擺著一張椅子,想是為阿難子準備的,但是阿難子並不在場。
  古浪尋了一個地方坐下,在他身旁不遠,便是琴先生,這時他雙目微閉,似在小睡,又似養神,看他鼻息均勻,似甚舒適。
  童石紅坐在況紅居身旁,不時把目光偷偷瞟過來,由於昨日況紅居的那番話,古浪立時把目光避開,不願再去看她。
  況紅居雙手套在抽筒內,仰著頭,望著大樹上一對嬉戲的小鳥,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看得入了神。
  婁弓坐在她的右方不遠,手中拿著一根細細的枯枝,在階前的泥土地上,輕輕地劃著。
  古浪注意看去,才知他畫著圓、方、三角各種不同的圖形,如同孩童塗鴉一般。
  谷小良和石懷沙居然已分開坐了,石懷沙雙手抱著膝,兩隻手輕輕地拍著膝頭,口中低聲地哼著四川小調,雖然很滑稽,但是也很悅耳。
  谷小良竟脫下了鞋襪,把右腳架在了左膝上,兩隻手抱著腳丫子,正在撕腳皮,皺著禿眉咧著嘴,其狀醜怪,令人作嘔。
  古浪看著噁心,便把目光轉向一旁,莫雲彤兩隻手掌貼在一處,貼著又分開,然後又合上,好似要比較哪一隻手大一些似的。
  石明松遠遠地坐在一隅,一言不發,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這些人的神態各異,不一而足。
  古浪心中奇怪,不知他們為何沒有一個人講話,也不見阿難子出現。
  他心中忖道:「暴風雨來臨之前,必有一段出奇的平靜,如此看來,少時就要有一場流血之戰了!」
  才想到這裡,突見正殿之門打開,阿難子含笑走了出來。
  阿難子的現身,立時驚動了這一批人,大家全把目光集中過去。
  谷小良也慌得放下了腳丫子,拚命地往鞋裡面擠,其狀可笑已極。
  阿難子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衣衫,足下一雙新履,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他一走入院子,立時向眾人拱了拱手,含笑說道:「諸位早!諸位早!」
  眾人有的還禮,有的一言不發,但他們的目光,卻始終集中在阿難子的身上。
  古浪知道他們的心意,都是在查看,春秋筆是否已經帶來,但是由於阿難子的衣服寬大異常,所以很使他們失望。
  這一剎那,古浪可以由這一群老人的目光之中,看出他們的貪婪之情。
  阿難子走到天井中間,看了看那張擺好已久的椅子,笑道:「難為各位老朋友,對我阿難子如此愛護,十分感激。」
  說罷,將身坐到椅子上。
  古浪心中詫異著,忖道:「我且看這一場奪筆之戰如何開始?」
  這時阿難子又發話道:「各位老友,今天時間已經到了,不知各位是如何商量的?」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把目光射向琴先生身上,彷彿是眾人中的領袖。
  琴先生緩緩站了起來,提高了聲音說道:「春秋之筆,天下奇兵,得者可昌可亡,我們這一群人,前數年為了此筆,已經喪命了好幾個,我想人一多,事情便難安排……」
  琴先生說到這裡,其他的老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莫雲彤首先站起說道:「琴先生之意,莫非要單獨行動?」
  阿難子也問道:「琴先生,這一次不聯合行動麼?」
  琴先生微微一笑,對莫雲彤說道:「莫老師,人一多難免良莠不齊,春秋筆若落入野心人之手,難免造成江湖浩劫,不但有損此筆令譽,也辜負了阿難子傳筆之意,莫老師以為如何?」
  莫雲彤的眸子中,滿是驚訝,但很快便即消逝,微微一笑,說道:「啊!琴先生有先見之明,我莫雲彤無話可說!」
  說罷坐回原處,這時谷小良霍然而起,睜著一雙怪目說道:「啥,你們啥時候作的決定?我小谷一點也不知道!」
  他一口河南土腔,古浪差點笑了出來。
  由於他名叫谷小良,所以自稱小谷,江湖上有些缺德的人,乾脆把他谷小良三字重新排過,稱之為「小姑娘」(小谷良)。
  谷小良話未說完,琴先生已說道:「算了吧!你少說兩句,我琴先生作事,難道必須事先通知你不成?」
  谷小良大怒,正要爭辯,石懷沙已經站了起來,說道:「小谷,我們聽聽下文再說!」
  谷小良這才憤憤地坐了下來。
  阿難子說道:「不論怎麼說,我是誠意來陪各位的,至於各位怎麼行動,但憑各位自己決定。」
  琴先生接口道:「我已說過單獨行動,現在哪一位先上場,請自便!」
  莫雲彤立時站了起來,說道:「我先向阿難子老師請教!」
  說著走到了阿難子面前,相隔三尺左右站定。
  阿難子笑道:「莫老師怎麼說?」
  莫雲彤一笑,說道:「這事好辦,只請老先生先把春秋筆拿出來讓我瞻仰瞻仰!」
  阿難子一笑,道:「恐怕沒有這個先例吧!」
  莫雲彤道:「有人說春秋筆已經不在你身上,你何不取出一解眾疑?」
  眾人立時顯得緊張起來,雙目大睜,注視著阿難子,靜觀他的反應。
  阿難子淡淡道:「莫老師,春秋筆若是不在我身上,你說會在誰身上?」
  莫雲彤不禁為之語塞,面上一紅,向眾人望了一眼,又對阿難子說道:「難道我看看都不成麼?」
  阿難子搖頭道:「恐怕不成!」
  莫雲彤漲紅了臉,說道:「為何?」
  阿難子笑道:「莫老師,你難道不知道,春秋筆出手,就有不幸之事發生麼?」
  莫雲彤冷笑道:「如此說來,你還是慈悲為懷了?」
  阿難子笑道:「我一向慈悲。」
  莫雲彤點了點頭道:「好!那麼請問,我想要春秋筆,老師父你如何才能給我?」
  阿難子站了起來,說道:「簡單得很,只要能在我春秋筆下走過十招,立時奉送,絕不食言!」
  莫雲彤冷冷道:「還是老規矩,那就請你亮筆,我莫雲彤願意先接你十招!」
  阿難子把椅子拉向一旁,谷小良立即跑過來,把椅子送得遠遠的。
  阿難子笑道:「這時亮春秋筆還太早,我就先以掌上功夫,向莫老師請教!」
  莫雲彤臉色難看已極,說道:「這也是規矩?好,我陪你!」
  他說著退後幾步,雙目如炬,狠狠地盯在阿難子的臉上。
  阿難子含笑退向一旁,若無其事地向眾人望了望說道:「五年以來,莫老師功力想必更驚人了!」
  莫雲彤面罩寒霜,說道:「不必說這些廢話!」
  說罷之後,雙目微閉,好似在調息暗運內力。
  阿難子笑吟吟地望著他,一言不發,古浪在一旁暗想:「看來莫雲彤不是師父的對手,不然師父為何如此不在意?」
  他正想著,忽聽身旁琴先生說道:「古小弟,這是一場好戰,不要放過了學招的機會啊!」
  古浪瞟目過去,看到琴先生那張醜惡的面孔,感到十分討厭,冷冷道:「我知道!」
  琴先生又道:「莫雲彤最拿手的功夫你知道麼?」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琴先生一笑不語,這時但見莫雲彤雙目已經張開,朗聲道:「恕我得罪了!」
  阿難子笑道:「儘管來!」
  莫雲彤大喝一聲,怪鳥般地撲了過去!
  莫雲彤的身形快過飄風,閃電般向阿難子撲出,一雙蒲扇般的虎掌,以雷霆萬鈞之力,向阿難子的前胸擊了過去!
  阿難子大袖一拂,人似清風,飄出五尺,呵呵一笑說道:「莫老師,我們這麼動手豈不太江湖氣了麼?」
  莫雲彤停下手,說道:「本就是江湖中人,你還有什麼高見?」
  阿難子微笑說道:「雖是江湖中人,我卻不喜歡像一般武夫般的動手,再說莫老師之後還有這麼多老師,我們這麼打,豈不是太耽擱時間了?」
  莫雲彤雙手插在腋下,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那麼你說怎麼辦吧!」
  阿難子說道:「莫老師的『千佛指』震驚天下,聽說一共十二招二十四式,不知可肯賜教麼?」
  原來莫雲彤最成名的功夫,就是「千佛指」,他行道江湖數十年,沒有人能在他「千佛指」下走過三招。
  可是一聽阿難子之言,卻大吃一驚,因為他一向自稱九十七招,而實際上只有十二招,連他最親近的朋友也不知道。
  阿難子一口說破了他的秘密,莫雲彤臉上立時變了色,他強笑了一下,說道:「你真是高人,我這點壓箱子底的功夫也逃不過你的眼目。好吧,我就以千佛指向你討教!」
  阿難子拱了拱手說道:「抬愛!抬愛!」
  說著又退開一步,雙手平垂,溫和的目光平射在莫雲彤的臉上,接道:「莫老師請賜招吧!」
  莫雲彤說道:「既是以千佛指向你領教,我們文打如何?」
  阿難子一笑說道:「正合我意!」
  於是二人再不開口,互相對立著,相隔約有六尺左右。
  古浪知道他們所謂的「文打」,就是武家最狠的打法,一般所謂的「內功較量」。
  其他的老人,都是全神貫注,注意著他們二人,因為莫雲彤是江湖一流高手,阿難子更是傳奇人物,這種較技在江湖中也是百年難見的。
  這時雖然是風光綺麗,但是達木寺中的空氣卻是無比的緊張。
  阿難子和莫雲彤四目相對,良久不見行動。
  古浪雖然知道他們都在運氣待發,一旦發招猛不可當,但仍不禁等得心焦。
  半晌,莫雲彤開聲說道:「來了!」
  阿難子一言不發,含笑點了點頭。
  莫雲彤雙掌本來是下垂的,這時突然閃電般地揚了起來,一雙大袖發出了「呼」的一聲悶響。
  眾人不禁同時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但卻不見一點動靜。
  原來莫雲彤只是把雙臂揚了起來,他的第一招並未發出,害得眾人虛驚一場。
  這時只見他一雙蒼白的手,在日光之下微微地顫動。
  古浪仔細看他的雙手,只見他的一雙手,似乎比一般人的手要大上了五分之一,十個指頭微微顫動,看來很是恐怖。
  阿難子仍然是老樣子,雙目平視,目光射在莫雲彤的鼻樑上。
  如此又相持了一陣,只見莫雲彤的一雙手掌,漸漸地向上翻起。
  緊接著,他十個指頭微微分開,發出一陣格格之聲。
  怪異的事情立時出現了,只見阿難子如同立在風口一般,全身的衣服一齊向後飄去。
  但是他的身形,卻絲毫沒有移動,他含笑吟吟,右掌平舉當胸,如同扇子一般地微微地擺搖著。
  這一群練武之人,立時都看出來了,莫雲彤的第一式,名為「佛陀洗手」,表面看來輕鬆平常,實際上他十指之力不下萬鈞!
  而阿難子一掌當胸,乃是佛家真傳的「上元掌」,雖然只是那麼輕扇著,卻已經把莫雲彤的萬鈞之力撥開了。
  他們二人這一接觸,都已感覺到對方渾厚的內力,但是他們仍是平靜如恆。
  莫雲彤十指不住地顫動,勁力一成成地加上去,威勢愈發驚人。
  只見阿難子如遇暴風,寬大的衣服一齊吹向身後,並且在掌風中搖擺,發出了「啪啪」之聲。
  古浪心中好不驚懼,忖道:「啊!這些老人的功力都如此驚人,如果換上我的話,豈不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想到這裡越發心寒,因為他接掌了春秋筆,日後必然要與這些人為敵!
  古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下苦功,練出驚人之技,以保春秋筆威譽。
  莫雲彤的指力已經加到了十成,阿難子的掌力也加強了,那一隻單掌在胸前不住地搖擺,每一擺動,便與莫雲彤的指力相馭,發出了一陣裂帛之聲。
  古浪、石明松、童石紅等小輩人物,無不看得張口結舌,這才知道這批老人並非徒有其名。
  莫雲彤見第一招不能奏效,立時雙掌一錯,左手托著右手手腕,右手五指猛然向外一張,「春花怒放」,一股突然來的勁力霍然湧出,發出了「波」的一聲輕響。
  阿難子不敢輕視,他肥大的衣袖立時由身後飄起,在胸前閃電般地一拂。
  這一手功夫名叫「鐵袖拂雲」,莫雲彤那股銳不可當的勁氣,竟被他這一掃之力立時化解!
  莫雲彤面上微微變了色,強笑道:「好俊的功夫!」
  阿難子微微含笑,說道:「過獎了!莫老師,你的千佛指真個名不虛傳!」
  莫雲彤臉上浮現出一片陰雲,說道:「比起你來差遠了!」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古浪聽得琴先生自語道:「唉,老莫的功夫還是沒什麼進步。真怪!」
  古浪聽了,目光瞟了過去,只見琴先生一雙光彩熠熠的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
  古浪立時把目光避開,心中很是詫異,忖道:「奇怪,琴先生自從見面之後,好似就對我特別注意,莫非他有什麼詭計不成?」
  想到這裡,不禁對琴先生增加了幾分戒心。
  莫雲彤已連出了一招兩式,不但阿難子的皮毛沒有傷到,就連他的身形也未能逼出半步。
  他輕咬著嘴唇,一雙手掌握在一起,搓來搓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
  古浪知道他正在暗中思索,想以奇招致勝。
  就在古浪轉念之際,莫雲彤的雙掌已突然分開,十指如鉤,一陣亂彈。
  阿難子只覺一團團的勁力,如同流星彈一般,連綿逼到,周圍一丈以內的空氣,都受了極大的震動。
  霎時間,阿難子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他輕輕地翻起右掌,向外一托,一股驚天動地的掌力,立如排山倒海般,迎著莫雲彤指力撞來。
  莫雲彤指力尚未盡出,突覺大股勁力迫來,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大喝道:「好!我們比比看!」
  隨著這聲大叫,他化點為擊,一雙手掌當胸平推,自掌心之內,湧出了一股勁氣,抵住阿難子的掌力。
  這兩股驚天動地的掌勁才一接觸,二人的身形同時向後一仰,但是雙方的腳步卻沒有絲毫移動。
  他們二人隔空相推,就好像中間有著介物一般,始終保持一定距離。
  莫雲彤面上微現血紅,他長吸了一口氣,雙臂奮力向前推出。
  阿難子的雙臂立時被壓退了!
  只見莫雲彤的雙掌寸寸逼進,阿難子的雙掌漸漸向後退縮。
  古浪見此情形,心中忖道:「師父一定有出奇之招……」
  才想到這裡,阿難子的雙掌,已經退縮到離胸前不過數寸。
  古浪這時不禁有些擔心,因為這類名家較技,若是一方手掌被逼到胸前,便非常危險了!
  阿難子的手掌仍是一寸寸地向後退,但是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什麼表情。
  莫雲彤雖然運著全力,但是他的臉上,已浮現出幾絲喜悅之色。
  就在阿難子的雙掌,快要退到貼胸之際,莫雲彤突然又是一聲大喝:「下去吧!」
  他運盡全身之力,猛然向前一推,其勢如山。
  但見阿難子一笑道:「忒也討厭了!」
  雙掌向外一抵,莫雲彤偌大的身子,竟一連退後了三步,一陣嗆咳,吐出了一口熱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4:47

  眾人不禁一陣混亂,莫雲彤早已用大袖把嘴上的血漬拭去。
  阿難子拱著手,說道:「啊呀!誤傷了莫老師,真是罪過,罪過!」
  莫雲彤面色煞白,頹然說道:「想不到我的千佛指,在你手上過不了四招,真是慚愧得很……」
  話未說完,阿難子已接口道:「比武較技,勝負難免,莫老師何出此言?」
  莫雲彤接著說道:「可笑我不自量力,竟想覬覦春秋筆,真是自取其辱,恕我先告辭了!」
  說罷向群老拱了一下手,大踏步走出廟門,一閃而逝。
  莫雲彤走了之後,群老都有些微的驚恐之情。
  因為莫雲彤這種人物,在阿難子手下也不過兩招就敗,看來自己也是差不了多少!
  古浪見阿難子技業如神,心中好不高興,忖道:「像師父這等神技,恐怕天地之間,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阿難子這時說道:「諸位老友,莫老師竟先告退了,真是遺憾……」
  才說到這裡,突聽一個粗啞的聲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古浪循聲望去,見是谷小良,心中忖道:「此人真個討厭,最好師父給他個厲害!」
  阿難子見是谷小良,笑道:「谷老師自然另有驚人之技了!」
  谷小良大步走到阿難子面前,說道:「我谷小良行走江湖也有數十年了,奇功絕技確也不少,你就隨意挑一樣吧!」
  他說起話來驕狂異常,令人討厭。
  阿難子望了他幾眼,笑道:「谷老師的武技我是久仰了,可惜很少機會瞻仰,現在借了春秋筆的光,我要請教你幾手『雲天劍法』!」
  眾人都知道谷小良震驚武林的拿手絕學,就是一套雲天劍法,施展起來,神鬼莫測。
  谷小良雙目睜得圓圓的,說道:「行!咱是十八般武藝,件件俱通,使劍更是拿手!」
  他的話引起眾老人一陣輕笑,他立時顯得有些不自然,紅著臉縮了一下脖子。
  阿難子笑道:「谷老師真個快人快語,那麼就請谷老師亮劍賜招吧!」
  谷小良雙目一閃,說道:「要我亮劍可以,你以什麼接招?」
  阿難子一笑道:「我若以春秋筆應接,豈不對不住莫老師?谷老師你說可是?」
  谷小良大聲道:「那麼你用什麼兵刃?」
  阿難子雙手一攤說道:「老朽願以一雙肉掌,接你幾手高招!」
  谷小良聞言不禁勃然大怒,瞪口道:「好狂妄的老兒,你把我谷小良看成後生晚輩了!」
  阿難子搖手道:「谷老師誤會了,我阿難子一向沒有稱心的兵刃,不得不以雙掌對敵啊!」
  谷小良搖頭道:「不行!你不亮兵刃我就不動手!」
  眾人都知道,阿難子如果空手對敵,谷小良面上太不光彩,這時琴先生又對古浪說道:「古兄弟,你看江湖上這些臭規矩多麼討厭?谷小良也太作態了!」
  古浪望了他一眼,口中嗯了一聲,忖道:「少時你與阿難子對敵時,且看你如何做法!」
  這時阿難子面色一沉,對谷小良說道:「谷老師既然不願賜招,就請站去一旁!」
  阿難子說出這句話,谷小良更是氣得滿面通紅,他矮小肥胖的身子用力地搖晃一下,球般的腦袋隨著身子打轉。
  他怒喝道:「好!我就看看你這青海第一奇人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功夫!」
  他說到這裡,反手向後一拍,只聽得「嗆」的一聲輕響,一柄光華閃閃的寶劍,已然掣在手中。
  谷小良仗劍微微一抖,發出一陣龍吟之聲。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谷小良如此醜怪,卻用了這麼一把好劍!」
  思忖之間,只見谷小良手中寶劍一揚,說道:「怎麼樣?你還等什麼?」
  阿難子雙手合十,狀如老僧,說道:「還請谷老師先賜招!」
  谷小良又氣紅了臉,大叫道:「阿難子!你不要太藐視於我……」
  一言未畢,閃電般向阿難子撲了過去,掌中劍「萬里來歸」,夾著凌厲的破空之聲,向阿難子當胸刺到!
  練武之人有一句俗話,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谷小良這一招甫出,立時可以看出他功力非凡。
  古浪見他身法、招式、速度,無一不及於至高的境界,心中好不吃驚,忖道:「想不到他人如此粗魯,卻有這等高超的身手!」
  谷小良劍尖帶著寒光,眼看就要刺到阿難子的前胸,阿難子一聲沉喝:「好劍法!」
  高瘦的身子,如同一面風旗一般,一個疾轉,已經到了谷小良身後!
  但是谷小良也是快若神龍,他長劍尚未吐盡,猛然向後一撤,矮胖的身子已滾球一般轉了過來。
  阿難子雙掌還未襲出,谷小良的長劍又已揮出,「玄鳥劃沙」,劍身帶著輕嘯,寒光閃閃,好不驚人!
  谷小良長劍遞出,冷笑著道:「我早知你有此一招!」
  寒光劍矯若飛龍,斬向阿難子雙腕,阿難子身形猛向後挫,雙掌倏分,「大鵬展翅」,谷小良的長劍,貼著阿難子的前胸劃了個空。
  就在谷小良劍落臂沉之際,阿難子右掌突伸,二指如電,點向谷小良的「華蓋穴」,快速絕倫!
  口中同時喝道:「我也早知你有此一招!」
  阿難子這一指之力何止萬鈞,莫說被他點上,就是稍被觸及,谷小良也要肝腦塗地。
  谷小良慌忙向後退出半步,掌中寶劍「平地飛揚」,自下而上,反削阿難子的手腕!
  這一式變化得也是神速無比,阿難子二指才遞出,谷小良的長劍已然反削過來,他只得把身形帶開,飄出三尺。
  谷小良緩了一口氣,掌中劍一擺,「飛渡關山」,身如鬼魅一般又逼了過來。
  這兩個老人一交上手,當真是驚天動地,風雲變色!
  古浪見谷小良的劍法使得出神入化,心中也很欽佩!
  他想起初來「哈拉湖」時,曾在湖邊,利用石像之影,研習諸老本門的絕技,這時對證起來,有很多絕妙的招式,湖影之中根本未曾出現過。
  於是古浪全神貫注,把自己所習心得,參照谷小良的招法,用心參悟,果然心領神會,得到不少啟示。
  古浪心中一高興,愈加專心觀摩。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突聽耳旁有人低語道:「古小弟,這等曠世劍法,可要用心學啊!」
  古浪聞聲一凜,那說話的又是琴先生,不知何時竟坐到了自己身旁。
  琴先生指著谷小良道:「這老兒別看他長得醜怪,功夫比莫雲彤還高呢!」
  古浪不知他為何對自己說這些話,心中厭惡已極,立時站起身子,目光仍然注視著谷小良。
  琴先生見他不予搭理,一笑不再說話。
  谷小良越戰越勇,一柄寶劍如同神龍一般,忽前突後,倏左忽右,把阿難子罩住劍幕之中。
  阿難子雙掌如同一雙飛蝶,在谷小良的劍網之中急起猛沉,快得驚人。
  那一群旁觀的老人,都靜靜地坐著,況紅居的雙目,不看谷小良,卻全神望著阿難子,好似在研究他的身法與掌招。
  石懷沙顯得更關切,他也站得最近,顯然準備在谷小良不支時出手解救。
  只有婁弓坐得遠遠的,一雙眸子如同明燈,把阿難子及谷小良籠罩其中,右手的手指,並不住地在左手掌心中划動著。
  這時阿難子正躲過谷小良的一劍,谷小良倏地「神龍翻身」,劍光耀目,削向阿難子肩頭。
  阿難子喝聲:「來得好!」
  肩頭微晃,右掌猛抬,二指閃電般向寶劍上一彈!
  只聽得「嗆」的一聲輕響,谷小良的寶劍,立時被蕩向一邊!
  谷小良不禁變色,喝道:「好傢伙!再吃我一……」
  「劍」字還未出口,阿難子左掌又已遞出,五指如鉤,向他前胸抓到!
  谷小良趕緊向後退開一步,長劍帶回,一片光網,向阿難子雙眉之間刺來。
  阿難子低頭讓過,右掌由下往上,貼著谷小良的小腹,向前胸擊去!
  這一掌之力,非同小可,谷小良顯得有些慌張,雙足用力,拚命向後一縱,身如倒箭,退出了六尺以外。
  但是阿難子如影附形,不差分毫地趕了過去,雙掌猛瀉,大喝道:「留神這一掌!」
  他竟使出了「大翻天掌」,雙掌疾如沉雷,向谷小良的頂門壓下!
  谷小良大驚失色,無法再退,眼看就要喪命,突然一條黑影怪鳥般撲到阿難子身後,右掌大開,向他後腦抓到!
  這人的身勢好不神速,眾人都被驚動了!
  只見阿難子頭也不回,大袖向後一甩,那人的身子立時被撞出了五六尺遠!
  緊接著一聲怒喝,三個人倏然分開,阿難子面色一沉,說道:「石懷沙!以多勝少麼?」
  原來那暗施毒手之人,正是石懷沙,這時退立一旁,面有愧色。
  谷小良死裡逃生,面色煞白,怔怔地站在一旁,有些發傻。
  阿難子對谷小良及石懷沙說道:「怎麼樣,二位是否要一齊上麼?」
  石懷沙面上一紅,說道:「谷老師已然落敗,我石懷沙願意請教你幾手高招!」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好得很!好得很!」
  說著,目光射向谷小良,谷小良狠狠地跺了一腳,說道:「好!我們回頭再說!」
  古浪忖道:「他恐怕也要走了!」
  但是谷小良並未離開,退至一旁,雙手環抱著,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看情形好似還有些不太服氣。
  阿難子面向石懷沙,說道:「石老師如何賜教?」
  石懷沙一笑道:「願以無相神功,與你比較比較!」
  阿難子撫掌道:「我阿難子榮幸之至,能於同時遍會各位高人絕學!」
  石懷沙接道:「後面還有好幾位,我們不必耽誤時間了!」
  說罷退後三尺,兩人之間,相隔約有八尺遠近。
  石懷沙提高聲音說道:「老師父,我石某立著不動,你隨意進招好了!」
  古浪不禁訝然,忖道:「石懷沙到底有什麼功夫,竟敢如此托大?」
  只聽阿難子笑道:「石老師,我明白了,你是要以『無相神功』對付我老頭了?」
  石懷沙道:「一點不錯!你快進招吧!」
  說過之後,果然靜立不動,雙目半合,暗運內力,靜待阿難子出手。
  阿難子走上幾步,說道:「這樣好了,我以枯枝一根,試試功力如何?」
  石懷沙道:「悉聽尊便!」
  阿難子轉過身子,對古浪道:「小兄弟,煩你為我折節枯枝來!」
  古浪略為猶豫,答應一聲,走到廟門口,順手折了一節枯枝。
  當他正要回來時,目光偶掠,似見一條人影在廟後一閃。
  古浪詫然,忖道:「還會有什麼人來呢?」
  由於阿難子還在等著,古浪也顧不得追查,匆匆走了回來,把枯枝交給了阿難子。
  阿難子接過說道:「有勞小兄弟了!」
  接著轉身對石懷沙道:「石老師,我就這麼試攻你的穴道,使得麼?」
  石懷沙仍是不動,冷冷道:「請便!」
  阿難子舉步向石懷沙走去,相隔三尺處站定,說道:「先試眉心穴!」
  一言甫畢,手中枯枝隔空向石懷沙雙眉之間點去,其快如矢!
  只聽石懷沙突然喝道:「來得好!」
  即見阿難子點出的枯枝,好似突然遇到了反震之力,只聽「噗」一聲輕響,整根枯枝又彈了回來!
  阿難子面上也有詫異之色,笑道:「石老師的功夫果然越發精進了!」
  石懷沙冷冷地說道:「不妨再試試看!」
  阿難子道:「好,『腹結穴』!」
  像這種點明了部位再出招的打法,古浪還是第一次看到,自然也表示出阿難子的托大了!
  這一次枯枝進行甚慢,距離石懷沙穴道還有一尺時,枝頭微微一動,阿難子立時含笑把枯枝收了回來。
  古浪看得莫名其妙,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一批老人,都在不住地點頭,好似看出了石懷沙的功力非凡,有些讚許。
  古浪知道「無相神功」是石懷沙的拿手功夫,看來卻不玄妙,忖道:「莫非無相神功的威能僅止如此麼?」
  一念至此,阿難子第三招又出,枯枝微顫,向石懷沙右肩遞去。
  阿難子進招之時,口中仍然喊道:「石老師,小心肩井穴!」
  這一次阿難子的枯枝是橫著遞出,但當距離對方身前還有半尺時,突然挺直,枝頭一點勁力,「波」的一聲,逼射出去。
  便見石懷沙的整個身子,為之一顫!
  石懷沙雙目突然睜開,身子用力一挺,阿難子的枯枝立時被盪開一旁!
  古浪看得清楚,石懷沙臉上已變了色,顯得極度驚訝!
  顯然,阿難子這一招使他吃了虧。
  接著,他們二人就這麼比試下去,阿難子仍是出一招喊一招,越來越快。
  只見他的身子,圍著石懷沙打轉,快得看不清手腳,出奇的招式,像狂雨般點點遞出!
  古浪暗想:「看來這一下石懷沙要落敗了!」
  這時琴先生竟又湊上來說道:「無相神功,防身比攻敵好!」
  古浪連看也沒有看他,心想:「這老兒必是發現了什麼,才如此地盯著我,我可要小心!」
  阿難子與石懷沙較技,霎時已是數十招過去。
  其實「春秋筆」早已放在古浪懷中,可笑這一群老人,還在為此拚命。
  石懷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面上也有些微紅,顯然已漸感不支。
  他狠狠地咬著牙,抗拒著阿難子的枯枝,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
  這時陽光正烈,照著這一群老人,場中驚險的打鬥,使每一個人更增熱炙之感。
  阿難子至此已先後發了二十六招,第二十七招時,他大喝道:「白海穴!」
  只見他的枯枝,閃電般向石懷沙大腿白海穴擊到,激起了破空之聲!
  石懷沙把氣一沉,正要抵禦,阿難子卻突又道:「天突穴!」
  枯枝倏然上揚,石懷沙氣才沉下,提之不及,不禁大驚失色!
  就在這當兒,阿難子的枯枝已然破氣而入,逼至他的咽喉!
  石懷沙再已站不住,大喝一聲:「來得好!」
  身子如箭一般向後退出,雙掌揮出,發出十成掌力,撞向阿難子。
  但是阿難子已巧妙地繞到他的身後,笑道:「石老師,我在這裡!」
  又見他枯枝一送,石懷沙的身子向前一衝,一連奔出五六步,幾乎摔倒在地!
  石懷沙用手扶著腰肢,面呈死灰,轉過身子,提著氣道:「阿難子!我……佩服你!」
  阿難子一笑道:「來日方長,不必如此!」
  他說著,把手中枯枝丟向一旁。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三個不可一世的江湖奇人,已先後敗在阿難子的手中!
  婁弓、況紅居等人,不禁大為惶恐,怔怔地望著阿難子,他們發覺阿難子的武技,當真堪稱天下無敵了!
  石懷沙退去一旁,阿難子望了望天色道:「各位可以休息休息,我們用過了飯再來!」
  況紅居突然叫道:「吃什麼飯?我來會你!」
  眾人的目光一齊射向況紅居身上,她霍然站起,用手提著長裙,目露神光。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來,這況紅居也不可輕視啊!」
  阿難子搖搖手,說道:「抱歉,各位不休息,我可要休息了!」
  說過之後,又向眾人拱了拱手,走入大殿之內,並把殿門緊緊關上。
  琴先生好像看戰看倦了,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各位也休息一下,下午看況婆婆和我的吧!」
  況紅居無可奈何,拉著童石紅的手道:「走,我們後面去!」
  這時石懷沙和谷小良正在低聲地密談著,婁弓仍然不言不語。
  古浪很高興,因為阿難子已經連挫三個高人,看來這些人都不會是他的敵手了。
  他正要回房用食,琴先生卻忽然喊住他道:「古小弟慢走,我有事問你!」
  古浪只好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問道:「什麼事?」
  琴先生還未說話,突聽正殿之內,驟起一聲大喝,只見一人破窗而出,帶起「轟」的一聲巨響,大殿的窗戶,整個被撞得粉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5:04

第07章 千里孤騎

  說到阿難子以一身神技,在短短的一個上午,先後挫敗了莫雲彤、谷小良、石懷沙三個名震天下的奇人。
  況紅居接著宣戰,但是阿難子卻道:「現在是我休息的時候了!」
  說完,就轉入了正殿以內,把兩扇門閉得緊緊的。
  況紅居帶著童石紅,走向了後殿,古浪正要回房休息,琴先生突然追上說道:「古兄弟,請留步!」
  古浪回過了頭,問道:「什麼事?」
  就在這時,突聽正殿內,驟起一聲震耳大喝,只見一人破窗而出,帶起了「轟」的一聲巨響,那大殿整個的窗戶,都被撞成了粉碎!
  古浪等不禁一驚,目光一齊射了過去,只見那人摔落天井之中,已然昏死過去。
  古浪連忙走到近前查看,只見那摔死過去的,竟是方才含羞離去的莫雲彤!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那一群老人又同時驚駭起來,因為像莫雲彤這等身手,居然被人點了穴道,由窗戶之中拋出,那麼此人必定是阿難子一流無疑了!
  這時阿難子也推門而出,滿面驚疑,彷彿此事並非他所為。
  石懷沙好不憤怒,面色一沉,對阿難子道:「老師父!你如此作,豈非太藐視我中原習武之人?」
  阿難子搖了搖頭,說道:「石師父!老夫豈會如此?等莫老師醒來就知分曉了。」
  眾人聽阿難子如此說,不禁大為驚訝,顯然此事並非阿難子所為,那麼這廟中一定另有高人了!
  眾人紛紛議論之際,琴先生說道:「你們空自議論作甚,先把莫老師救醒要緊!」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谷小良立時把莫雲彤扶起來,只見他頭髮零亂,面如金紙,由於被人隔窗拋出,所以額角及手臂都受了傷,滲出了鮮血。
  谷小良先在他胸前點了一指,莫雲彤立時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但是人卻並未清醒過來。
  谷小良面上微微變色,又在他脅下點了二指,然後平伸右掌,在莫雲彤背心之處,狠狠拍了一下。
  只聽莫雲彤發出了一聲悶叫,但是人仍然沒有醒來,谷小良不禁驚駭異常,這時琴先生說道:「看來點穴之人功夫奇高,讓我來試試看!」
  谷小良只好站起身來,面有愧色,因為他未能把莫雲彤解救過來。
  琴先生接過了莫雲彤,雙掌在他脅下揉了一陣,莫雲彤雙目緊閉,不住地呻吟。
  琴先生在他脅下揉了好半晌,然後以右手二指,在莫雲彤的左頸之旁,用力地點了下去,只聽莫雲彤一聲大叫,整個身子一陣劇烈顫動。
  這一次,他雖似恢復知覺,但是仍然未曾完全清楚過來,這就令眾人更加大為驚訝了。
  琴先生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來莫老兒要以金針開穴才可得救了。」
  古浪在一旁看著,早已知道莫雲彤是中了哈門陀的獨門點穴功夫,莫怪高手如琴先生等也不能及時解救他了。
  琴先生說過之後,眾人一言不發,目光一致射向阿難子的身上,好似在徵詢他的意見。
  阿難子還未說話,古浪已向前走了一步,說道:「我來試試看!」
  古浪此言一出,眾人齊都一怔,紛紛地望著他,谷小良撇了一下嘴,說道:「奶奶的!你個後生晚輩,還不站開點!」
  古浪大為不悅,還未說話,琴先生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不妨事,古兄弟你來試試看!」
  古浪望了谷小良一眼,不再說話,他走近莫雲彤身旁,仔細看了看,知道莫雲彤被哈門陀以獨門指力點了「必經穴」。
  古浪曾經隨哈門陀學過點穴功夫,所以知道解救之法,他雙掌貼在莫雲彤的胸脯上,暗運內力向下壓去,只聽莫雲彤腹內發出了一陣「咕咕」之聲。
  半晌之後,古浪又一掌貼在他的背心,另一掌則在他的前心之處,不住地來回揉撫。
  琴先生等一群老人及石明松等,都靜靜地圍觀,用疑惑的目光望著古浪。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莫雲彤忽然發出「啊喲」之聲,身子向前一衝。
  古浪連忙鬆開了手,便見莫雲彤吐出一口淤血,悠悠醒轉。
  谷小良等好不驚奇,雙目發直地望著古浪,他們萬萬料想不到,這個年才雙十的毛孩子,竟有解救高手的秘技。
  古浪退至一旁,目光向阿難子望去,只見他正含笑望著自己,但當二人的目光相觸時,阿難子的目光,卻又很快移開了。
  這時莫雲彤已醒了過來,谷小良急著問道:「莫老師,怎麼回事?」
  莫雲彤坐在地上,滿身血漬,甚是狼狽,他臉上有一種羞愧和憤怒之色,咬牙道:「暗算!暗算!好無恥的匹夫!」
  眾人不知道他在罵誰,阿難子走過來說道:「莫老師,請你把經過說出來,不然老夫有嫌疑呢!」
  莫雲彤用肥大的衣袖,抹著額頭及嘴角的血漬,憤憤地說道:「什麼也不必說了,只怪我莫雲彤不自量力,受此奇恥大辱!」
  谷小良在一旁接口道:「莫老師,有話請說出來,也讓我們明白一下。」
  莫雲彤這才站了起來,對阿難子說道:「這廟中是否還有其他人?」
  阿難子搖頭道:「我與諸位老師同時來此,是否還有外人隱藏,我就不知道了。」
  谷小良等,也就相信莫雲彤受傷之事,並非阿難子所為,都顯得很驚訝,因為他們已知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更厲害的人物隱在廟中!
  莫雲彤低頭思索了一陣,略有所悟,說道:「啊!我想起來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他的身上,他走上了幾步,對古浪說道:「古兄弟,你在廟中住了多時,可曾見過一個老和尚?」
  古浪知道他說的是哈門陀,立時答道:「有一兩次在哈拉湖畔,見過一個老和尚,但是最近卻沒有看見過他。」
  莫雲彤點著頭,說道:「不錯了!正是那夜我所見之人,如此說來,我莫雲彤倒要以此不死之身,等著會會他了!」
  眾人都知道,莫雲彤暗地潛回來,乃因不甘心對春秋筆放手,如今吃了這大暗虧,就正好借題再留下來了。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不錯,只要莫老師等他,他早晚是會出現的。」
  阿難子說過之後,轉身又回到大殿之中,莫雲彤面上神色不定,被那一群老人簇擁到大殿一隅,低聲地討論著。
  古浪乘機悄悄回到禪房,推門而入,見哈門陀正坐在自己床上,當下施了禮。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你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古浪走到他身旁,問道:「師父,剛才莫雲彤可是被你點傷的?」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莫老兒心存奸詐,落敗之後,又偷偷潛回,想以劇毒,逼阿難子交出春秋筆,我豈能容他如意?」
  古浪聞言心中暗驚,但表面卻道:「師父何不任他作為,等阿難子交出春秋筆時,乘機奪取?」
  哈門陀驚異地望了古浪一眼,說道:「看不出你這孩子,心機也深得可以哩!」
  古浪面上一紅,實際上他是故意這麼說,好使哈門陀深信他與阿難子間毫無關係。
  哈門陀接著又說道:「你的辦法甚好,我也想到了,但是你卻不知阿難子的脾氣,他即使中了劇毒,也至死不會吐出『春秋筆』的所在,我們反而無處尋了!」
  古浪原以為他是念同門之情,不忍令莫雲彤如此作為,卻原來是仍為了春秋筆,如此看來,哈門陀奸險狠毒,不禁心中更存戒心。
  哈門陀把聲音放低了一些,說道:「下午琴先生出手之後,便是真正的時機到了,也就是你動手的時候了。」
  古浪聞言一驚,說道:「我的功夫無論如何抵不過他們!」
  哈門陀接道:「不要緊,我會在暗中助你,記好,只要把阿難子胸前一枚草枝搶到手,他自會把春秋筆交出。」
  古浪心中很感驚異,但仍連聲答應著。
  隔了一會,哈門陀又道:「你出手之後,那一群老東西,必定群起而攻,但是你不要害怕,我會應付他們,只要你把草枝搶到手就行了。」
  古浪連聲地答應著,哈門陀又道:「你一定要沉著,搶到草枝,立時逃到廟門口,那時你就安全了。」
  古浪點頭答應,問道:「師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自己動手呢?」
  哈門陀微微一笑道:「你忘記了,我曾告訴過你,我已封劍受戒,不能公然露面,若是我不遵師訓,縱然把草枝搶到,阿難子也不會交出春秋筆的。」
  古浪這才明白,哈門陀所以要利用自己,是基於這個原因。
  哈門陀又囑咐了古浪好些話,最後說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走啦!」
  話落穿窗而去,快得像一陣風。
  哈門陀去後,古浪獨自沉思,暗忖:「哈門陀與阿難子同門師兄弟,為了春秋筆,竟成了血海仇人,如此看來,世上的至寶,都是不祥之物啊!」
  但是,他已經答應了阿難子,這重大的責任,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古浪摸著懷中收藏的春秋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之,這支筆已改變了他整個的人生!
  又過了一陣,古浪聽著前面有了動靜,於是推開門,向前院而去。
  到了天井中,況紅居等一批老人都到齊了,莫雲彤也老著臉皮坐在一旁。
  在這一群人中,只有況紅居及琴先生未曾動過手,再就是古浪、石明松這批年輕人了。
  況紅居的神情,顯得很激動,也很緊張,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什麼出奇制勝之道的話,也必然像谷小良他們一樣,敗在阿難子手中!
  阿難子仍然像上午一樣,坐在那張椅子上,氣度安祥。
  古浪仔細地打量他,並不見他胸前插有草枝,心中忖道:「哈門陀怎說他胸前有草技?」
  才想到這裡,已聽阿難子說道:「各位老友,我希望所有的事,能夠在今天有個結束,不要再拖下去了!」
  況紅居接口道:「這樣正好,我也不願意拖下去。」
  阿難子一笑道:「上午可是況老師要賜教的麼?」
  況紅居點點頭,說道:「不錯!等了幾年,總算輪到我了。」
  阿難子道:「以況老師之意,我們如何較量?」
  況紅居用手指向廟門,說道:「我們到外面去玩玩如何?」
  阿難子笑道:「況老師果然不落俗套,我極願奉陪!」
  況紅居不再說話,長袖一甩,掠出了廟門。
  古浪知道況紅居最擅長的功夫是「青袖八閃」,這乃是一套小巧的功夫,忖道:「況紅居必是想在輕功上取勝了!」
  這時阿難子也跟著走了出去,其他的老人,都緊跟在他們之後,一同走出了達木寺的大門。
  在廟門之外,有兩棵高大的雪松,長得筆也似直,枝葉很是茂盛。
  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況紅居的花樣,就要耍在這兩棵雪松之上……」
  古浪一念未畢,況紅居果然說道:「這兩株雪松倒也可愛,我們不妨上去玩玩!」
  阿難子接口道:「果然是好主意!」
  古浪抬頭看時,見這兩株雪松,雖然年代夠久,但是筆也似直,分校也都細弱,分明沒有落腳之處,不知他們如何上樹。
  古浪才想到這裡,突聽琴先生自語道:「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像猴子一般攀籐爬樹,想來真是可笑!」
  古浪回頭望他一眼,見他一副驕狂之態。
  自從這怪老頭來到「達木寺」以來,他的表現始終是超然的,好似他與此事無關,又好似他穩操勝算,不時說些風涼話,很是令人厭惡。
  這時阿難子向後退開一步,含笑對況紅居說道:「況老師,我候你『青袖八閃』賜教呢!」
  況紅居撇了一下嘴,說道:「遇見你這種人物,豈能不把壓箱子底的功夫拿出來?」
  她說過之後,一雙大袖微微一拂,整個身子飄飄而起,一直拔上了三丈多高。
  她上升的身子,與松樹相平行,到了三丈多高時,只見她身子一轉,雙足向樹身中插去。
  古浪也看不清楚她的雙足落在什麼地方,但是她已然停止了,身子斜著,就好像是一根樹枝似的!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幾年不見,況老師的輕功更驚人了!」
  況紅居立在半空,提著尖銳的嗓子說道:「要沒有點功夫,我焉敢與你一拚?別耗時間了,趕快了結吧!」
  阿難子一笑,用手微提長衫,也未見他有何動作,龐大的身形,已經平地而起,上升了三丈多高。
  直到身子升至與況紅居同一高度時,他勢子才煞住,落向了那株雪松。
  只見他雙手微微一分,撥開了松枝,右足輕輕點在松枝與樹幹的交接處,很平穩地定住了身形。
  阿難子雖然沒有絲毫賣弄,表面看來稀鬆平常,但是,這一群武技精絕的老人,仍都被他那種平穩守意的功夫所震驚。
  阿難子與況紅居遙遙相對,兩下相隔約有一丈五六,阿難子拱手道:「況老師,請過招吧!」
  況紅居一雙枯老的手掌,不住地搓動著,聞言咬了一下嘴唇,說道:「我自然要動手!」
  這句話剛剛說完,便見她身形一長,發出一聲長嘯,身子已如脫弦之箭,向阿難子飛撲過來,直如彩鳳凌空。
  當她距離阿難子還有五六尺時,右臂突揚,大袖翻處,「古井生波」,向阿難子的頭頂拂來。
  這是「青袖八閃」中的第一式,袖風如刃,威勢驚人。
  眾人抬頭張望,見況紅居凌空發掌,功力身法都是上乘,心中好不欽佩。
  阿難子見況紅居大袖如雲,翩翩而來,連忙雙掌一錯,右掌閃電擊出,帶起一股掌風,迎了過去。
  兩股掌力微微一觸,雙方立時撤招,阿難子足尖點處,人如飛鴻拔身而起,射向對面的那株松樹,落腳在方才況紅居的落腳之處。
  就在同時,況紅居也換了位置,落在阿難子停腳地。
  這是第一招,雙方都沒有力拼之意,所以略一接觸,立時分開。
  雖然只是一個輕微的接觸,但是況紅居已然心驚不已,因為她已由阿難子的招式之中,感受到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力。
  但是她仍然有著幾分自負,要以自己苦練的奇技「青袖八閃」,與這個青海第一奇人一拚高下。
  由於以往從來不曾有人與阿難子較量輕功,所以一般人對阿難子的輕功都不知道深淺。
  方纔阿難子縱身上樹,雖然顯出了他有著極深的輕功造詣,但是況紅居注意到阿難子落腳之處,卻是附在松枝之根,不若自己僅靠松枝之力即可著腳。
  況紅居忖道:「如此看來,輕功方面我勝他一籌,我一定要把握這個優勢!」
  因為況紅居知道阿難子武技太高,已是出神入化,所以才想了這個取巧的辦法,決心與他一拚。
  阿難子仍然像先前一樣,足尖插在松枝之根,含笑吟吟地說道:「況老師,請賜第二招吧!」
  況紅居點了點頭,說道:「你不用急,我『青袖八閃』夠你應付的!」
  她口中雖然如此逞強,但是心中卻很畏懼,因為想在枝頭之間,把這位青海第一奇人打倒,畢竟是很困難的,但是除此之外,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說完了這句話,況紅居雙目如電,射在阿難子的身上,她用心地打量可以落腳的幾個地方。
  片刻之後,況紅居又口發一聲清嘯,飛渡過來,身子如同一隻彩蝶一般,大袖帶出了「忽嚕嚕」的風聲。
  這一次況紅居的身勢甚猛,霎時撲到阿難子身前,一雙大袖同時向前覆來,口中喝道:「再試我一招!」
  一語甫畢,兩隻肥大的袖角,夾著凌厲的破空之聲,向阿難子的面門及前胸打來。
  這是「青袖八門」第二式,名為「蝶影雙飛」。
  阿難子只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當胸撞來,那兩片袖角,如同兩片鐵片,激氣生風,鏗然有聲!
  他足下微微用力,身子猛然向後一退,整個的身子,向松枝之內鑽了進去,貼在了樹幹上!
  況紅居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阿難子為何使出這等招式,使自己陷於死地,喜的是這正是她奏功的寶貴良機!
  她猛提一口真氣,把身子穩住,雙臂一投,招式不改,向緊貼著樹幹的阿難子打了過來。
  就在況紅居雙掌發出之時,突聽一陣「嗖嗖」之聲,那茂密的松枝,彈動得非常厲害,深藏在松枝裡的阿難子已經失去了蹤跡!
  況紅居大驚,連忙把掌力撤回,身子卻已逼近了阿難子藏身之處。
  她足尖在一節松枝上立定了身子,雙掌猛然一收,把發出去的掌力,完全收了回來,震得那株松樹一陣搖晃!
  這剎那的變化可是太出奇了,這一塊地方松枝盤結,阿難子的身子,竟貼著樹幹消失,偏又不見斷枝殘葉落下。
  古浪等人在樹下看得清楚,就在況紅居雙掌將要遞到時,阿難子的身子,竟然縮小了一半,像一隻猿猴一般,轉到了松樹的另一邊。
  況紅居略為思索,立時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她不禁老臉通紅,大叫道:「好!阿難子,我們非要決一雌雄!」
  她的話說過之後,在樹幹的另一邊,露出了阿難子的頭,他笑著說道:「況老師,我一直在候教呢!」
  況紅居大喝一聲道:「阿難子,我看你狂到什麼時候!」
  隨著這句話,一掌劈山,阿難子立時又縮了回去,掌風所過,震落下大片松枝,劈裡啪啦地,落在廟前空地。
  古浪等人在樹下,一直圍著兩棵松樹打轉,阿難子與況紅居,如同兩隻插翅飛猿一般,縱躍如飛,來往於兩株松樹之間。
  況紅居每一次飛撲,都發出了凌厲的掌勢,但是阿難子只是一味地閃躲,從不還手。
  漸漸地,況紅居變得暴怒起來,她的掌勢越來越猛,每一次補空之後,總是劈下了大片松枝殘葉。
  古浪看到這裡,知道況紅居輕功雖高,但比起阿難子來,仍然遜色不少。
  這天下第一奇人,與這一群老人比起來,高出了一段很大距離,古浪僥倖得入門牆,可惜無緣從他多習武功,真是遺憾終身的事。
  況紅居「青袖八閃」的功夫,已經差不多用完了,但是阿難子就像一個幽靈一般,來往飛躍於兩株松樹之間,連一片衣角也未被她擊中。
  況紅居急怒之下,厲吼連連,她發覺自己五年苦練,仍然無濟於事,想獲得「春秋筆」的美夢,已很難實現了。
  童石紅的臉上也有一種焦急之色,她一雙光彩的大眼睛,不停地隨著況紅居的身形打轉。
  這時古浪的目光,偶爾飄到她的身上,她一些也沒有感覺,只是全神貫注著況紅居,一雙手把衣服抓得緊緊的。
  古浪心中忖道:「她小小年紀,對『春秋筆』知道些什麼?卻也混在這群人中,參與『春秋筆』的紛爭……」
  古浪想到這裡,突聽頭頂一聲尖叫,急忙抬頭望去,只見況紅居及阿難子各自一株松樹上飛起,二人空中相遇,況紅居發出了鬼般的尖叫。
  她的一雙衣袖,早已迎風揚起,二人相距還有三尺,猛然向前一撲,發足十成掌力,向阿難子的頭頂打了過去。
  阿難子的身形,本來進行若箭,這時竟猛然地把身子頓了下來,停在空中。
  況紅居的雙掌,已然帶著極大的風聲,向阿難子擊到!
  就在阿難子的身形將要下降的一剎那,阿難子突然拋出了一隻大袖!
  就藉著這拋袖之力,阿難子的身子已然向右邊盪開了三尺,向下微沉。
  況紅居見阿難子躲開了,大急,怒喝道:「你向哪裡逃?」
  她雙掌驟然一合,「童子拜佛」,追著阿難子的身形,直逼阿難子的頂門!
  她這一式快得神速莫測,連古浪也為阿難子擔心,不禁在心底暗呼道:「啊呀!這一式……」
  他念頭尚未轉完,突見阿難子身在空中,猛然向外一蕩,喝道:「我反擊了!」
  隨見他巨靈之掌,由下往上一托,緊接著「波」的一聲輕響,兩股掌力已然相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5:20

  二人身形同時一頓,一齊向樹下落來。
  就在此際,況紅居雙臂一振,把下沉的身子,又凌空拔上了六尺之高,這等神技真個是驚人欲絕了!
  但在同時,阿難子雙足向空一踹,下沉的身子,好似受了外力,箭似地向上拔起了八尺!
  這不過是一剎那間事,兩個天下奇人,已各以奇技再度相逢!
  況紅居叱一聲:「看掌!」
  她一掌拍出,阿難子肩頭一擰讓過,大袖一拂,沉聲道:「況老師就死了這條心吧!」
  只見他右掌輕而易舉的,一按況紅居的肩頭,況紅居發出一聲尖叫,身子更如敗絮一般,向地上落了下來!
  當她尖叫之聲還未結束時,人已落在了地上,一連退出好幾步,才把身子站穩。
  再看她已是滿面通紅,右手扶著左肩,一臉的痛苦和惱怒之情。
  阿難子輕飄飄地落在她的面前,含笑拱手說道:「況老師,承讓了!」
  況紅居目射金星,狠狠地盯著阿難子,半晌才說道:「沒完!咱們等會再算帳!」
  說罷惱怒羞慚地退去一旁。
  古浪這才知道,這一群老人落敗不走,原來還沒有完。
  他猛然想起自己初來哈拉湖,學習石人之技,不禁恍然大悟,忖道:「原來他們少時還要進攻!」
  但因阿難子武技通神,所以古浪也不為他擔心。
  這時未出戰的老一輩人物,已只剩下一個琴先生了。
  阿難子用腳踢開地上的殘枝,自語道:「平白地糟賤了這些好樹枝……」
  他說著,彎下了身子,由地上拾起一節小松枝,插在自己的腦前。
  古浪不禁一驚,忖道:「哈門陀說的果然不錯,師父真的別上了松枝了!」
  才想到這裡,便聽阿難子說道:「時間差不多了,琴先生是否也要賜教幾招?」
  阿難子這句話,當然是對琴先生而說,琴先生笑了笑,說道:「我們這年紀,拿刀動杖已經不行了!」
  阿難子笑道:「琴先生可是另有高見?」
  這時古浪緊張異常,因為根據哈門陀的囑咐,在琴先生與阿難子動手之時,自己便得設法去搶那截松枝。
  不料琴先生一笑,說道:「大家都知道,我有一隻竹笛,你若是高興,可以聽我吹奏一曲?」
  古浪有些意外,忖道:「他吹笛子,我如何去搶樹枝呢?」
  才想到這裡,已聽阿難子說道:「妙哉!妙哉!琴先生天下笛王,能聆你親奏,真是耳福不淺!」
  他說著,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其他的老人也紛紛坐下,他們臉上,都有一種疑惑之色。
  因為琴先生的笛音,必是一種內家最高的功夫,傷人心神不在話下,那麼除了阿難子以外,這一批奇人也要各自提防了。
  古浪注視著琴先生,他雖然未曾聽他吹奏過,但是不久之前,曾經聽石明松吹奏過,那已感到有些難耐,所以這時更增戒心。
  這時琴先生由袖口之中,取出了一支墨綠色的竹笛,式樣奇古,與古浪在那座石像手中所見的一樣。
  琴先生把它湊在唇邊,微微用氣,吹了幾個單音。
  這幾個單音高亢刺耳,震人心弦。
  古浪聽得極不舒服,他知道厲害,立時深吸一口氣,把心神平靜下來,準備抗拒這曲笛音。
  突然之間,一曲極細的笛音,破空而起,彷彿來自天際,又彷彿發自地心,飄飄蕩蕩,引人出神。
  漸漸地,曲音比較響亮了些,但仍然是細若游絲,迂迴旋轉,不可捉摸。
  古浪鎮靜著心神,仔細地聆聽這一曲笛音,只覺曲音裊裊,若有若無,彷彿與人的呼吸相通,令人怡然神往。
  阿難子雙目微睜,帶著笑容,一派悠然,好似欣賞已極,不住地點頭。
  其他的老人,都靜靜地坐著,沒有一個人說話。
  石明松更是訓練有素,態度顯得最是自然。
  童石紅則是雙目下垂,不言不動,況紅居的一隻手掌,撫在童石紅的背心,古浪知道她在幫助童石紅抗拒這神奇之音。
  琴先生的笛音,不時地變換,這時已換了第三個曲子了。
  半個時辰不到,琴先生換了三個曲子,古浪覺得,除了悅耳動聽之外,並沒有什麼別的作用。
  他心中忖道:「琴先生的笛音,怎麼反沒有石明松的來得感人,這是怎麼回事……」
  才想到這裡,琴先生的笛音又改,曲調輕快活潑,並有一股很大的震撼之力。
  古浪稍不留意,突覺一陣心跳,自己的一顆心,彷彿隨著曲音,要從口中跳了出來。
  古浪這時才知道厲害,大驚之下,急忙鎮定心神,極力抗拒。
  時間一長,古浪不禁感覺非常吃力。
  琴先生的笛音,原是緩緩而來,由平淡進入緊湊,內力也恰在此時緩緩發出。
  他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吹奏些平常的曲子,一支又一支,但是內力卻於不知不覺中加入,如非功力特高之人,是很難察覺的。
  這時古浪又感覺到,笛音絲絲嗚嗚,仔細聽來,又是平淡無奇,方才心跳神搖的現象,一絲也沒有了。
  這一連串的變化,使古浪感到非常奇怪,他心中忖道:「莫非琴先生的功力僅止於此麼?」
  他自然不會相信,又想,「厲害的一定在後頭,我要特別小心……」
  他卻不知道,琴先生的內力,正於此時,一絲絲地加入笛音,只是一時感覺不出來罷了。
  半晌之後,古浪感到有些不耐煩,但是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任何感覺。
  其實,琴先生的笛音,已經在他心中生了魔,但是他卻感覺不出來,這正是這個天下笛王最厲害的地方。
  又過了一陣,古浪越來越煩躁,這時才稍微有些疑心,忖道:「莫非笛音已經在我心中有了作用?」
  他試著提了提氣,並沒有任何受制的感覺,不禁大為奇怪,忖道:「這樣看來,難道琴先生吹了半天笛子,就一點作用都沒有麼?」
  才想到這裡,笛聲突然拔了一個尖音,古浪立時覺得天晃地動,心跳神搖,眼前一片漆黑。
  古浪大驚,拚命地提了一口氣,維護著自己的心脈,可是情形並不見好轉,那急如雨滴的苗音,嘀嘀咚咚,在耳邊響個不住,似乎把耳膜都要震破!
  古浪心中忖道:「不好……」
  在這緊要關頭,古浪不敢遲疑,正想咬破舌尖,突覺一絲熱力,傳入了自己的背心。
  古浪也顧不得察看,連忙藉著這股熱力,把心神強自鎮定下來。
  那絲熱力,漸漸匯成了一股,在古浪的體內運行著,不一刻的工夫,已經把他全身的穴道走遍。
  古浪立時覺得天晴日朗,神智清明,那笛音雖然還在耳邊鳴響,但是已絲毫沒有威力了。
  古浪心中大喜,他知道這股突來的熱力,必是哈門陀在暗中相助。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阿難子仍然含笑自如,沒有絲毫異狀。
  古浪心中很是佩服,忖道:「師父真是了不起……」
  他的目光掃向那些老人,見他們都靜靜地坐著,只是面色嚴肅,眼睛都閉了起來,顯然他們抗拒這笛音,也是不敢絲毫大意的。
  童石紅的情形最壞,她的面色血紅,身軀不住地搖晃,面上有痛苦之情。
  所幸況紅居的手掌貼在她的背上,給了她很大的助力,否則早就不支了。
  至於石明松,則非常鎮定,他雙目微閉,手中還在打著節拍,似乎在研究琴先生的笛音。
  他原是琴先生的衣缽傳人,所以這種情形並沒有什麼值得驚異的。
  古浪想回頭看看,哈門陀隱在什麼地方相助自己,卻有一股力量抵著他,使他轉不過身去。
  於是,古浪耐下了性子,全力調息著,因為剛才一時大意,幾乎弄得他神不守舍。
  琴先生的曲音不住地變換著,音調已由高亢轉為低沉,一陣陣嘶啞之聲,彷彿是一群傷兵在呻吟,又如同是一群垂死的猛獸在哀嗚,令人心悸神顫。
  笛音又漸漸地響亮起來,鏗鏗鏘鏘,簡直聽不出是絲竹之聲。
  緊接著,變成了一片嘈雜,有如萬千人在敲著破銅爛鐵,又好似一大座樓宇倒下來了,震得人神魂不寧,不可自支。
  古浪雖然有哈門陀的內力支持著,也覺得難以忍受,他張開了眼睛,見琴先生緊閉雙目,吹奏著笛子。頭上已滲出了汗水。
  而阿難子依然故我,好似沒有受到絲毫感染,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其他的老人,雖然都還能支持著,但是都顯得很吃力,看得出他們在極力地抗拒著這傷人不見血的笛音!
  嘈雜之聲過後,笛音又轉為悲愴,古浪彷彿置身在憂愁國內,前途茫茫,難禁悲從中來。
  不知不覺間,流下了大片眼淚。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孤苦伶仃,無所倚靠,亡母的慈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花白的頭髮,在他的眼前飄浮。
  他悲不可抑,忖道:「莫非這真是幻夢?母親啊……」
  他幾乎要放聲大哭,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覺得背後被人用力擊了一掌。
  這一掌之力不同小可,一切的幻念全都消失了,琴先生的笛音,仍然在耳旁嗚咽不已。
  古浪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忖道:「好厲害!如果沒有哈門陀暗中相助,我早已不可收拾了!」
  他重新打點精神,振作起來,因為琴先生的笛音,厲害之處才開始,真正的殺手鑭還沒有使出。
  這時,一個極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厲害的來了,趕快抱元氣守著丹田!」
  古浪一驚,聽出了哈門陀的聲音,連忙依照他所說,吸了一口氣,讓一股元陽之氣,緊緊地守護著自己的丹田穴。
  就在古浪才準備好之後,琴先生突然站了起來。
  古浪偷眼看時,只見那些老人們面上都有了一層驚恐之色,阿難子和石明松的眼睛也閉起來了。
  古浪心頭一驚,忖道:「啊!看樣子琴先生的絕招要使出來了!」
  果然,琴先生的笛音突然停止了,四下一片出奇寂靜。
  這片寂靜,一直繼續了很久,古浪感覺到天地都如同死了,風聲、鳥聲一點都聽不見。這簡直寂靜得可怕,反而使得每一個人的心情激動不已。
  漸漸地,古浪感到不耐,彷彿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種感覺奇怪已極,也可怕已極,古浪沒有料到琴先生有此一著,幾乎就此把持不住。
  又過了一陣,古浪又感到有些昏昏欲睡,突然,笛音又出現了!
  這是一聲極高亢、極尖銳而又單調的長音。
  這聲音難聽到極點,傳入人的耳中,使人為之發狂!
  古浪不知道如何抗拒這可怕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拚命地聚著丹田之氣,一絲也不敢大意。
  就在這時,哈門陀的聲音又突然傳來:「快去搶松枝!」
  古浪一驚,身子已被一股力量托起,他來不及思索,一個縱身,撲到了阿難子身旁,伸手便摘取那枝松枝。
  緊接著幾聲大喝,好幾股驚天動地的掌力,一齊向古浪打到!
  古浪的手指,堪堪已經觸到松枝之上,一陣風起處,阿難子已失去了蹤跡。
  這時那好幾股驚人的掌力,已經湧到。
  古浪大驚失色,拚命地一扭身子,向左方縱出七尺多遠。
  笛音也停止了,一群老人把古浪團團圍住,而阿難子則站在門口,若無其事。
  琴先生把竹笛收到袖子中,嘴角掛著冷笑,嘿嘿地說道:「哼!好小子,我早看出你不簡單,果然你厲害得很,差點被你佔了先!」
  古浪冷笑道:「來此之人,誰不可動手?」
  谷小良大笑一聲,接口道:「哈,你小子說得倒好,想坐收漁人之利,使琴先生功敗垂成!」
  古浪最討厭他,聞言冷笑道:「琴先生成功之後,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在這裡拍什麼馬屁!」
  一句話說得谷小良暴跳如雷,他哇哇地怪叫著,指著古浪道:「反了!反了!你小子也敢對我……」
  古浪大怒,厲聲道:「住口!你少在這裡裝瘋,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好了!」
  這句話更是把谷小良氣得發抖,他仰天長歎,大叫道:「罷了!我老人家居然受小輩的氣,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麼敢這麼狂!」
  一語甫畢,右掌閃電揮出,急如沉雷,向古浪前胸擊到!
  由於兩下相隔極近,谷小良掌勢如雷,霎時就到了面前。
  古浪閃躲不及,無奈之下,只好貫足了內力,一掌迎了過去。
  在古浪來說,這原是不得已之事,不料兩掌接實,古浪身子微微一震,而谷小良卻一連退後了好幾步,幾乎有些站不穩!
  這一來,不但群老,就是古浪自己也大感駭然!
  但是轉念之間他明白了:「原來又是哈門陀在暗中助我!」
  谷小良怎麼也不相信,憑古浪這等年紀,竟能接住自己數十年的苦修之力!
  他簡直驚得說不出話來,睜大了一雙小眼,怔怔地望著古浪。
  琴先生也感意外,說道:「喲,看不出……」
  才說到這裡,石懷沙在一旁接口道:「好小子,我試你一掌!」
  話才出口,單掌如電,已然逼到古浪小腹!
  古浪來不及思索,雙掌向下猛然一沉,掌緣似刀口,向石懷沙的手腕切去。
  古浪才一出掌,立時感覺到,有一股外來的力量,附在自己雙膀上。
  他與石懷沙兩股掌力才一接觸,雙方立時收回了掌,石懷沙一連退出了好幾步,面上顏色大變,愕然道:「小子!你……」
  只說了這三個字,下面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這情形立時使所有在場的人都驚訝起來,琴先生問道:「怎麼樣?」
  石懷沙搖了搖頭,以驚訝的口吻說道:「這小子居然有內家般若神功!」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變色,因為在場的老人,還沒有一人有此功力。
  琴先生搖頭道:「我不信!讓我來試試!」
  他說著,一掌平胸,慢慢地推出,向古浪的「眉心穴」按來。
  他的出掌速度很慢,但是掌力雄渾,有一種不可抗拒之勢,很是驚人。
  古浪由於有哈門陀助陣,所以絲毫不懼,他按照哈門陀所傳,右掌一攏,自胸前推出。
  兩股掌力才微微一觸,琴先生立時撤掌後退,訝然道:「不錯!這小子真有般若神功!」
  眾人正在錯亂之際,突聽阿難子朗聲道:「阿彌陀佛,感謝諸位送別,老朽圓寂之日已經到了!」
  眾人驚異地轉過身去,只見阿難子坐在門檻上,雙腿盤置,一如老僧人。
  琴先生訝然道:「阿難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難子微微一笑道:「我雖非僧人,修練已久,現在已是圓寂之時,就要與諸位長別了!」
  古浪知道阿難子的話應驗了,不禁一陣心酸,強自忍著。
  況紅居大叫道:「春秋筆呢?」
  阿難子道:「數月之前,已有傳人,等到春秋筆再次出世時,也就是各位壽終正寢之日了!」
  說罷雙目一合,鼻下垂出玉津,已然溘然逝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眾人俱都大吃一驚,在這當兒,古浪強忍悲痛,按著阿難子的囑咐去作。
  他大聲一喝:「阿難子!我豈容你如此就去!」
  隨著這聲大喝,他雙掌齊出,向阿難子的屍體擊了過去!
  這雙掌之力,可是非同小可,只聽「噗」的一聲巨響,阿難子的屍體原來早已成灰,被掌力一擊,立時四下飛散,化作無形。
  古浪心中悲痛萬分,暗自祝禱:「師父!原諒我……你老人家為何一定要我這樣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5:35

  眾人料不到古浪會有此舉,想攔已然晚了。
  他們稍為一怔,隨即一窩蜂似的,撲向阿難子坐化之處,把他遺下的衣服撕得粉碎,但是卻未見春秋筆!
  這群老人無限懊喪,一個個如喪考妣般,怔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半晌,琴先生才說道:「我們都上當了!」
  谷小良接著說道:「奶奶的!我們跑了幾萬里,等於來送他的終了!」
  況紅居也接口道:「想不到他深通佛理,已經圓寂升天,我們誰也敵不過他啊!」
  這幾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並猜測春秋筆的下落。
  古浪怔怔站在一旁,也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阿難子乘風而去。天地之間,他已經是「春秋筆」真正的主人了。
  接著,這一群老人頹然地坐了下來,谷小良用力啐了一口唾沫,說道:「媽的!白跑一趟,真他媽的倒霉。呸!」
  說著又唾了一口,石懷沙接口道:「現在怎麼辦?」
  谷小良翻了翻白眼道:「怎麼辦?回家睡覺!」
  石懷沙用力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久久未曾說話的婁弓,這時突然說道:「我看春秋筆定在附近!」
  眾人同時問道:「何以見得?」
  古浪一驚,忖道:「莫非他發現了什麼?」
  便聽婁弓說道:「這五年來,阿難子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青海,就算傳了人,也是傳給了青海人!」
  谷小良氣道:「廢話!這我也知道!」
  婁弓一瞪眼,怒道:「你知道個屁!我話還沒說完呢!」
  谷小良還要吵,莫雲彤把他攔下,說道:「好了,你別吵,聽老婁說些什麼!」
  婁弓思索著道:「這事很明顯,如果阿難子的話是真的,他已經把春秋筆傳了別人,那麼受筆之人一定知道他今天圓寂。」
  谷小良接口道:「又是屁話!」
  婁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師徒之情,人人皆有,那得有春秋筆的人,絕不忍不目送他歸天,所以那人不是隱在暗中,便是混在我們這一群之中!」
  古浪聽了一陣緊張,眾老人似覺婁弓的話很有理,對了一陣目光之後,一齊都把目光射到古浪身上。
  古浪大驚,但卻極力地鎮定著,面不改色,注視這一群老人。
  所幸婁弓又接著說道:「也說不定,我們這一群老東西之中,有一個是奸細!」
  這句話又使得這批老人面面相對,互察顏色。
  莫雲彤接口道:「若是阿難子扯謊,春秋筆根本就沒有傳出呢?」
  婁弓答道:「那只有一個可能——他把春秋筆藏在附近,然後帶信給他中意的人,要他某時某日來取!」
  眾老人紛紛點頭,認為他的推測十分正確。
  婁弓又接著說道:「總而言之,春秋筆不會離開『哈拉湖』太遠,我決心要留在這裡看個明白!」
  其他的老人也紛紛道:「對,我也要留在這兒!」
  谷小良也接口道:「我也要留下來,非把事情弄個明白不可!」
  婁弓瞟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說我說的是屁話麼?你還留下來做什麼?回去睡覺不好?」
  谷小良被婁弓頂得一陣臉紅,好在他皮厚,齜牙一笑道:「得了,你可真記仇!就算我說錯了話,任你罰好了!」
  說著作出一副頑童之狀,令人作嘔,婁弓哼了一聲,轉過了臉去。
  古浪卻暗暗驚心,忖道:「如果照婁弓這麼推斷,他們必然最懷疑我,因為我在他們未來此之前,已經在廟裡住了好幾個月了!」
  古浪想到這裡,又聽婁弓道:「好了,不管你們怎麼樣,我是要在這裡留下了,現在我要找間禪房歇歇去了!」
  說罷,搖搖晃晃地向後院走去。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之後,又對了一陣目光,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留下來還是暫時離去。
  先前表示最不相信婁弓的谷小良,這時卻最先響應,他搖晃了一下肥胖的身子,說道:「我……我一定留下來看看!」說完也搖晃著肥軀,向後院走去。
  其它的老人還拿不定主意,古浪忖道:「無論他們是否懷疑到我,我是一定要離開這裡!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
  他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這裡,當然他也知道,他的走,將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危機。
  這時琴先生回過了頭,對石明松道:「松兒,你可願意在此等等?」
  不料石明松搖頭道:「不!我少時就要離開這裡!」
  他的話立時引起了幾個老人的疑心,目光都射到了他的身上。
  琴先生目光一閃,問道:「為什麼?」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用管,我有我的事!」
  琴先生一笑不再說話,其他的老人,都在推測著,阿難子是否可能把「春秋筆」傳給了石明松。
  古浪無心觀察他們,默默地走開。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出乎意料之外,哈門陀竟沒有出現。
  古浪心中很是奇怪,忖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看到了那驚人的變化,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在房間中悶坐了一陣,心中越來越焦急,急於脫離此地,但是哈門陀始終沒有出現,使得他不知是福是禍。
  這一段時間裡,外面靜悄悄的,那一群人也沒有一點動靜,古浪忖道:「不管他,我現在離開此地為妙!」
  於是他把自己簡單的行李整理起來,推門而出,
  這時已是黃昏,金紅色的陽光,映照著這座死氣沉沉的大廟宇。
  古浪心中很是感慨,這幾個月來,在這裡死了好幾個江湖人,並且圓寂了一個天下奇人,他自己也得到了天下至寶「春秋筆」。
  回想起這一切,如同是一個夢,好像是不可能,但卻發生了。
  古浪把行李用布巾繫在背上,走到後院,牽出了那匹駿馬。
  這匹駿馬雖然放置了好幾個月,但仍然精神奕奕,矯健無比。
  古浪撫著它的頸子,含笑道:「黑兒,我們要離開這裡了,你可高興?」
  那匹駿馬似乎懂得他的話,不住地點頭,並且低聲地歡嘯著。
  古浪把它牽到院中,引頸四望,偌大一座廟宇,竟看不見一個人影。
  他大感詫異,忖道:「莫非他們都走了?」
  這時他又想到了哈門陀,暗想:「哈門陀一直沒有出現,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事到如今,古浪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何況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要逃過哈門陀。
  於是,他跨上了馬,沿著甬道,來到了前院。
  前院天井仍然是空空蕩蕩,使得古浪更增疑惑。
  當馬兒跨出了「達木寺」時,古浪看見了阿難子那件長衫,已經被撕得粉碎,心頭不禁一陣傷感。
  阿難子仁慈的笑容,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但是今後再也見不著他了。
  古浪心中很是難過,他極想下馬,把阿難子的衣衫收拾起來,但是想到那一批可怕的老人,只得又強忍了下來。
  他又回頭望了望這座古老破落的大廟,憑弔了一陣,自語道:「走吧!前途坎坷正多呢!」
  他說著,足跟輕輕在馬腹一點,駿馬揚著蹄兒,順著石階馳下山坡。
  這時夕陽如火,彩霞似幻,倒映在「哈拉湖」中,景色極美。
  古浪懷著一顆沉重的心,策騎緩緩地走下山來。
  到了哈拉湖旁,古浪望著那清澄的湖水,回想起那十七個石人,和這一連串發生的事,自語道:「我現在已經是春秋筆的主人了!」
  說過了這句話,他用力一抖韁繩,駿馬發出一聲長嘶,揚蹄如飛,向東方奔去。
  古浪放馬疾馳,他希望在十天之內,趕到四川去。
  這時天已傍晚,古浪忖道:「我且在附近找個地方過夜,並把師父留下的遺諭看一看!」
  他現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去尋桑九娘,習得全部春秋筆法,先求自保。
  但是他又不願意在距離「哈拉湖」太近的地方歇腳,雖然他知道那一群老人,絕不是輕易可以逃避的,但是能離得遠些總比較心安。
  在青海,古浪也跑過了不少地方,離開「哈拉湖」,在「伊克別爾旗」附近,有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再過去就是通往「庫庫諾爾」(青海)的布喀河了。
  這一塊地方,由於「布喀河」支流遍佈,土壤極佳,所以芳草連天,是青海最大的牧場。
  兩個時辰以後,天色黑下來了,古浪已經馳騁到這一片牧場之中。
  古浪抬頭望了望天色,陰沉沉的,不見一顆星星。
  由於邊地天氣變化莫測,古浪忖道:「糟!看樣子天要變,我不能再趕下去了!」
  他估計著,離開「哈拉湖」已兩百餘里了,並沒有什麼意外,心中稍安。
  這條路正是古浪到青海來的路徑,所以他記得,在不遠之處,有一個牧人集聚之處,雖然全是「蒙古包」,卻也自成村落。
  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我今天晚上,只有在那裡過一宿了!」
  於是他催了催座下神駒,向那片蒙古包馳去。
  不一會的工夫,已可遙遙望見點點燈光,古浪精神一震,肚子也餓了,策馬如飛趕了過去。
  一剎那,便到了那片帳篷之前,只見二三十個蒙古包聚集在一處,每個蒙古包旁邊,都掛著一隻風燈,搖搖晃晃,蔚為奇景。
  在蒙古包的另一邊,用繩子圈著一大群羊,為數何止萬千,叫個不已。
  古浪快馬到此,立時引起他們的注意,好幾個牧人放下了茶碗,站了起來。
  古浪放慢了速度,走入了這片蒙古包之中,那群牧人立時把他圍了起來。
  古浪翻身下馬,向他們拱了拱手,用青海話說道:「各位好!」
  為首一個牧人,年約三十餘歲,穿著青衣短褂,足下一雙狼皮靴子,生得甚是精壯。
  他回過了禮,說道:「小客人,你是做什麼的?」
  古浪含笑說道:「我是趕路的,錯過了宿店,前來投宿。」
  那人笑道:「不算什麼,請來歇歇!」
  說著,吩咐身旁一個孩子,把馬匹牽到了一旁,古浪知道他們會照料馬匹,也就不再囑咐。
  他隨那人來到一個蒙古包前,席地坐下,那人問道:「小兄弟貴姓,你必然是會武功的吧?」
  古浪一笑,說道:「我姓古,叫古浪,會幾手粗工夫,你呢?」
  那人豪爽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叫欽奇,能夠見到你很高興!」
  這時那牽馬的孩子走回來,欽奇叫道:「心源兒,來,認識認識新朋友!」
  那心源兒年約十六七歲,生得好不強壯,黝黑的一張面孔,閃爍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原來他是欽奇的兒子,與古浪年紀相仿,二人談得非常投機,尤其當心源兒知道占浪有一身武功後,更是欽佩萬分。
  欽奇知道古浪尚未吃飯,便拿了大塊牛羊肉、鍋餅和青稞酒出來。
  古浪一面吃著,忖道:「他們的生活倒也有趣。」
  吃過了飯,時已深夜,欽奇指著一個蒙古包道:「今天你們二人住在這裡,快睡,明天我們要早起!」
  古浪再三稱謝,進入了蒙古包,裡面鋪著稻草和毛毯,看來很是暖和。
  心源兒喝多了酒,與古浪聊了一陣,便沉沉睡去,發出了很大的鼾聲。
  古浪獨自坐在昏燈之前,思前想後,毫無睡意。
  他忖道:「我且把師父的遺諭拿出來看看……」
  他想著,正要伸手入懷,忽又停了下來,忖道:「萬一有人在暗中窺視,我豈不馬上就露了底?」
  想到這裡,古浪又縮回了手。
  所有的牧人都熟睡了,天空陰陰沉沉,北風呼呼地吹著,古浪感覺到,彷彿處身在大沙漠中,這種感覺倒也是非常奇特的。
  他想了一陣,又忖道:「還是睡覺吧!明天要趕一天路呢!」
  於是他躺倒在心源兒的身旁,見他沉睡如死,心想:「像他這樣無憂無愁該多幸福啊!」
  不久,古浪已快入夢,卻突然聽見一陣銅鈴之聲,隨風傳了過來。
  這夜半突來的銅鈴之聲,立時把古浪驚醒過來,他翻身爬了起來。
  別看心源兒睡得死,但這時竟也突然翻起,迷糊著說道:「真怪!我去看看……」
  古浪一把把他拉住,低聲道:「江湖上的事怪異得很,說不定是來找我的,你別出去!」
  心源兒揉著一雙大眼睛,訝惑地說道:「怎麼,你還有仇人?」
  古浪搖了搖頭,走到帳篷邊,把帳篷拉開一道縫向外望去。
  這時心源兒也湊了過來,只見黑暗之中,一騎白馬遠遠而來,那鈴聲就是馬頸上的飾物發出來的。
  古浪心中奇怪,忖道:「這是什麼人,行蹤如此怪異?」
  好幾個牧人也被驚醒了,有的走出了蒙古包,有的拉開帳門張望。
  那騎白馬越來越近,昏黃的燈光之下,已漸漸地看清了他的輪廓。
  來的竟是一個女孩子!
  古浪不禁更是驚訝,忖道:「啊!莫非是童石紅?」
  馬上的女孩子,也是一身白衣,黑夜之中白馬白人,顯得特別醒目。
  心源兒咦了一聲,說道:「咦,是個女子!」
  古浪心中好笑,心源兒又道:「女人也會武功麼?」
  古浪笑道:「女人怎麼不會武功?有些女人武功還高得很呢!」
  心源兒奇怪得不得了,搖頭自語道:「這可真是怪事……他媽的!我連女人都不如!」
  古浪雖然好笑,也沒空答理他,全神貫注在那一人一騎上。
  那匹白馬果然是向蒙古包而來,不一會的工夫,已經來到了近前。
  古浪定睛看時,不禁又是一驚!
  原來那馬上的女孩子,並非童石紅,她年約十六七歲,生得清麗已極,一雙大眼睛,閃閃發著光。
  她穿著一件白色勁裝,頭上則紮了塊黑巾,背後插著一把寶劍,執著一個紅色的小鞭子。
  那匹駿馬的頸子上,掛著一串閃閃發光的小銅鈴擋,叮叮作響。
  這時欽奇走上幾步,用生硬的官話說道:「小姑娘,你來此做什麼?」
  那女孩微微一笑,美若天仙,發出悅耳的聲音說道:「我姓桑,是來投宿的!」
  欽奇說道:「啊,又是投宿的,你請下馬,我來招呼你!」
  那女孩道了聲謝,腰肢一擺,落下了地,姿態輕盈,美妙已極。
  古浪不禁看得呆了,忖道:「天下竟有這麼美的女孩子!」
  那心源兒嚥了一口口水,說道:「好漂亮!」
  古浪笑著在他頭上摸了一把,說道:「你個小孩子懂得些什麼!」
  心源兒眨了眨眼睛,說道:「你還不是跟我一樣,懂得個屁!」
  就在他們爭執的當兒,那姓桑的姑娘,已經被欽奇領進了一個蒙古包內。
  古浪似覺眼前一暗,心中有些莫名的悵然之感。
  心源兒回身睡倒說道:「好了,別吵了,人家已經進去啦!」
  古浪聞言氣笑不得,坐了下來,細細思忖。
  他想道:「這個姓桑的姑娘,由『達木寺』方向而來,可是我怎麼沒見過她呢?」
  由於她奇異的行徑和驚人的美麗,使得古浪不住地推測她的來路。
  他想了半晌,仍是毫無所得,心源兒早已入了夢鄉,又打起鼾來。
  古浪睡意全無,掀開了帳篷,走了出來。
  外面北風正急,並且飄著寒涼的雨絲,古浪打了一個顫,忖道:「我且去看看她那匹馬!」
  他想到就做,緩緩地向這一排蒙古包後面走去。
  風燈之下,看見桑姑娘的那匹白馬,正與自己的黑駒拴在一處。
  那兩個畜生竟相處得很好,不住地廝磨著,那白馬頸上的鈴襠,發出一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古浪走到近前,仔細地打量了一陣,忖道:「好一匹千里良駒!」
  那匹白馬裝配得極為講究,純黑皮的鞍子,鑲著一粒粒綠色的寶石,閃閃發光。
  兩隻雪亮的銀蹬,韁繩上也有三顆紅的寶石。
  古浪越看越愛,忖道:「好糊塗的欽奇!休息的時候,還不把馬鞍子卸掉……」
  他想著,走到白馬身旁,低聲道:「別動,我給你卸下鞍子!」
  那匹白馬一連側退了好幾步,似乎有些不願意。
  古浪笑道:「別怕,我不是歹人!」
  說著又走到它身邊,雙手才觸著鞍子,突聽身後一聲嬌叱道:「喂!你做什麼?」
  古浪一驚,縮回手,回身一望,正是那美艷絕倫的桑姑娘。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我……我只是要卸了馬鞍,讓它休息休息,桑姑娘莫生氣!」
  桑姑娘柳眉一動,說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姓桑?」
  古浪忙道:「我叫古浪,也是投宿之人,剛才姑娘來時,聽姑娘自己報的姓。」
  桑姑娘頓了一下,說道:「這馬是我的,不勞你費心!」
  古浪碰了釘子,卻是無可奈何,尷尬地退立一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桑姑娘走到白馬旁,用手撫著馬頸,說道:「下次再有人動你,你不會叫呀?傻瓜!」
  古浪聽了很不是味,但是這姑娘似有一股吸力,使他不忍離去。
  他站了一會,無話可說,便也去撫摸自己的黑馬,同時回頭說道:「姑娘,你這匹馬真好!」
  桑姑娘頭也不回,說道:「還可以!」
  二人又沉默下來,古浪覺得無趣,忖道:「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何故在此受這不相識的女孩子奚落?」
  古浪想著便要離去,但是他還未提腳,桑姑娘卻突然開口問道:「這匹黑馬是你的麼?」
  古浪說道:「是的!怎麼?」
  桑姑娘又道:「你這匹馬也不錯!」
  古浪笑道:「姑娘過獎了!」
  桑姑娘轉過了身子,走到古浪身旁,說道:「你這麼年輕就跑遠路,又有這匹好馬,武功一定很好吧?」
  古浪一怔,接口道:「我會一點粗工夫,談不到什麼造詣,姑娘一定是俠女之流了?」
  桑姑娘不答他的話,反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古浪略為沉吟,說道:「我要到四川去。」
  桑姑娘笑道:「巧得很!我也到四川去!」
  古浪聞言一喜,心想:「若是有她同行,倒是很好……」
  他心中這樣想著,卻沒有勇氣提出來,一雙俊目射在桑姑娘臉上。
  桑姑娘避開了他的目光,說道:「你可是由『達木寺』來的?」
  古浪心中一驚,遲疑了一下,說道:「不錯,我是由『達木寺』來的,姑娘怎麼知道?」
  桑姑娘笑道:「此去兩百里內,只有『達木寺』可以落腳,所以你一定是由達木寺來的!」
  古浪心中略安,笑道:「姑娘真聰明……」
  才說到這裡,桑姑娘突然指著前方,說道:「可是你的朋友來了?」
  古浪一驚,抬眼望去,只見數十丈外,一條黑影,快似流星般向這邊馳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6:02

第08章 天女散花

  古浪於深夜之中,與桑姑娘聊天,桑姑娘突然指著前方道:「你看,那邊是誰來了?」
  古浪聞言一驚,抬眼望去,只見黑沉沉的天色裡,一條身影箭也似地奔了過來。
  古浪心中有些緊張,忖道:「這會是誰?難道『達木寺』那些人都趕來了?」
  他想到這裡,不禁提高了戒心,以防不測。
  剎那之間,那條黑影相距只有十餘丈之遠了。
  黑夜沉沉,只有最前端的一個「蒙古包」上,掛著盞昏黃的風燈。
  古浪就藉著這點微光,打量那人的身形。
  那人來到了蒙古包附近,立時停下了身子,四下打量。
  古浪見那人身材魁梧,一眼就看出了是石明松。
  石明松並沒有看見古浪及桑姑娘,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有所猶豫。
  古浪心中忖道:「奇怪!他怎麼也跟下來了?」
  這時桑姑娘輕聲地問古浪道:「你認識他麼?」
  古浪點了點頭,並未答言,因為他不願意驚動石明松,要看他有些什麼作為。
  石明松站在曠野之中,四下察看了良久,目光漸漸向古浪停身之處移了過來。
  他一眼看見了古浪的那匹黑馬,似乎非常高興,身形一轉,已然縱了過來。
  古浪以為他已經發現了自己,便不再隱藏,閃身而出,沉聲道:「石兄!你跟蹤我作甚?」
  石明松無防之下,不禁大吃一驚,他霍然退後了好幾步,驚道:「啊!你在這裡?」
  古浪沉聲道:「不錯!我在這裡,你有何見教?」
  石明松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我路過此地,來此投宿的。」
  古浪冷笑了一聲,說道:「哼!這倒巧得很。」
  這時石明松也看見了桑姑娘,他一笑問道:「這位姑娘貴姓?」
  桑姑娘淡淡一笑,說道:「我姓桑……我要去睡覺了!」
  說罷之後,嬌軀一擺,向那一排蒙古包走去,一會的功夫就消失了。
  古浪心中有些不捨,但是又不好留她,正在發怔的當兒,石明松說道:「古兄,你也是在此投宿的麼?」
  古浪哼了一聲道:「你沒看見我的馬在這裡麼?」
  他的態度顯得非常冷,但是石明松並不在意,若無其事地說道:「看來我們今夜要抵足而眠了!」
  古浪雖然不高興,但是又不能太明顯地迴避他,只得點了點頭,說道:「隨我去睡吧,我明早還要趕路!」
  說罷便向自己所居的蒙古包折去,石明鬆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他這時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往日的深沉和沉默一掃而空,代替的是無盡活力,彷彿有什麼得意的事。
  古浪默不作聲,石明松則是問長問短,不一會的功夫,到了蒙古包之前,二人先後進入包內。
  石明松一眼望見了心源兒,不禁一怔,說道:「怎麼,這個人是誰?」
  古浪躺下身子,懶懶地道:「一個牧羊人。」
  石明松也在一側躺下,長吁了一口氣道:「好累人!古兄,你可是要到四川去?」
  古浪聞言驀地爬了起來,驚詫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石明松枕著自己的手臂含笑道:「我只是這麼猜測,看來是被我猜對了。」
  古浪心中很是驚詫,忖道:「看來我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意之下……」
  石明松見他不答,又接著說道:「我也是到四川去,我們可以結伴同行。」
  古浪不禁又是一驚,睜大了眼睛道:「什麼?你也是到四川!」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我去訪幾個朋友—一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只有幾個朋友……」
  他才說到這裡,古浪已沉聲說道:「我們不能結伴同行!」
  石明松微微一怔,翻起了身子,說道:「為什麼?你不是也去四川麼?」
  古浪冷冷說道:「不錯!我是到四川去,但是路上有很多事,與你同行恐怕有些不便。」
  古浪的話,等於明白告訴了石明松,自己不願意與他同行。
  石明松一雙俊目,盯在古浪的臉上,一言不發,然後又倒下了身子,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古浪心中有些歉疚,但是在他沒有尋到桑九娘之前,他要迴避任何人。
  石明松已不再說話,閉目假睡,古浪本想說幾句致歉的話卻一時又說不出來。
  這一夜,古浪始終不敢熟睡,因為他身上的東西太重要了。
  直到四更時分,古浪才昏昏睡去,他的雙手始終壓在革囊上,提防著任何意外。
  破曉之後,古浪被寒風吹醒,睜眼看時,石明松及心源兒均已不知去向。
  古浪暗想:「我怎麼睡得這般死……」
  他想著就連忙檢視身上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少,這才放了心。
  遠處有人談話,由蒙古包外傳了進來,古浪心中忖道:「牧人們都起來了,我也該準備走了!」
  他爬起身來,打開了門,見牧人們多數都起身,正在準備早飯,天還沒有亮透,灰濛濛的,寒意頗重。
  石明松的蹤跡仍然不見,不知他跑到哪裡去了,古浪心中突然想道:「我何不趁這個機會,把師父的遺諭拿出來看看?」
  他在自己所居的這座蒙古包的四周,詳細地察看了一遍,附近沒有一個人走動。
  於是他又鑽入了蒙古包內。
  他像作賊似的,把遺書由「春秋筆」的金盒子中取出,然後極快地把小盒子放好。
  他匆匆打開了封套,裡面是幾個封好的紙條,上面分別標明了一、二……的號碼。
  古浪取出了標有「一」字的小紙條,把封套放回袋中。
  拆開了小紙條,只見上面寫了很多小字,最先觸目的就是:「閱後焚之。」
  看了這四個字後,古浪更為緊張,深怕有什麼人突然闖了進來。
  他忍不住又合上了紙條,走出蒙古包外,仔細地察視了一陣,確定了附近沒有人,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他又回到蒙古包內,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道:
  「字諭古浪徒兒:
  吾圓寂之後,廟中諸人必然大亂,不過哈門陀會牽制他們一段時間,這正是你脫身良機……」
  古浪看到這裡,忖道:「啊!難怪那一群老人沒有跟上來,原來是哈門陀弄的手腳……」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有些詫異,哈門陀為什麼要給自己製造這個機會讓自己逃走?
  但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必是哈門陀懷疑那一群老人,所以不容他們離開,對我倒是沒有疑心……」
  他想著再接下去看:「離開『達木寺』後,應全速趕往四川嘉陵江對岸『黃角椏』,……」
  古浪心中忖道:「果然是要我到四川去。」
  再接著看下去:
  「沿途千萬小心,哈門陀及一群老人,隨時可能出現,應付之法,只有靠你自己,此行只宜獨行,不宜結伴,到達『黃角椏』後,再拆閱第二封條。此往四川,強敵遍佈,小心小心!」
  古浪看完之後,心中好不驚駭,連忙就油燈未盡之火,把那張紙條燒掉。
  他忖道:「師父要我盡速趕往四川,我卻如此拖延……」
  想到這裡,立時鑽出了蒙古包,只見心源兒急急地奔了過來,叫道:「喂!我爹叫你去吃飯!」
  古浪迎了上去,笑道:「我有要緊的事,馬上就要走了!」
  心源兒用手摸著頭,奇怪地說道:「怪事!你們怎麼都有要緊的事,天沒亮就急著趕路……」
  古浪問道:「怎麼,還有誰?」
  心源兒說道:「桑姑娘也一早就走了,還有那個姓石的客人。」
  古浪啊了一聲,想到桑姑娘早走,心中略感惆悵,但是想到阿難子遺諭中「不宜結伴」之語時,遂又想:「這樣也好,不過石明松為何也匆匆離去,這倒叫人費解了。」
  古浪想著便問道:「那姓石的客人怎麼走的?」
  心源兒笑道:「他買了我爹爹一匹好馬,比桑姑娘走得還早呢!」
  古浪思索了一下,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心源兒,說道:「請代我向你父親致謝,我走了!」
  說罷向繫馬處奔去,心源兒叫道:「你不要走,我要跟你學功夫……」
  古浪顧不得答理他,一陣風似的,解下了馬匹,騰身而上,在寒霧迷彌之中,離開了這片蒙古包,遠遠還傳來心源兒的呼喊之聲。
  古浪在馬上一陣急奔,很快便跑出了好幾里。
  這一帶地曠人稀,好幾里地見不著一個人,古浪的那匹馬,就好似閃電一般,向前飛馳。
  沿途之中,古浪也曾注意察看地面的情形,被露水打濕的地面上,有很多雜亂的蹄印,似乎石明松他們才過去不久。
  自從拆看了阿難子遺諭之後,古浪更是心急如箭,恨不得插翅飛到四川去。
  但是由青海至四川,以古浪現在所處的位置來講,還要經過甘肅,何止數千里之遠?
  古浪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他決定在六天之內入川,那麼趕到嘉陵江對岸,至少還要十天了。
  一個時辰過去,天光已然大亮,但是並沒有太陽,令人有一種淒冷的感覺。
  古浪拋開了一切念頭,全心全意地趕路,又是一個時辰過去,路上一些警兆也沒有,只不過遇見幾個牧人,經過了三個小村落。
  古浪心中忖道:「這樣看來,那一群老人還在『達木寺』中,哈門陀不知用什麼法子把他們留下的……」
  想到哈門陀,古浪不禁一陣心寒,忖道:「哈門陀發現我離開之後必然也會緊緊地追下來,萬一他追上了我,我用什麼話對答呢?」
  古浪惶惶恐恐,細思對策,哈門陀就如同是一個恐怖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影子似乎隨時都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古浪忖道:「我一定要想個應付的辦法……」
  「哈門陀雖然沒有理由肯定春秋筆在我身上,但是他對我這次的不辭而別,將如何加以解釋呢?」
  古浪想了半天,忖道:「我只有說,我還有未了之事,必須趕到四川去,好在我師父的墳地在四川……」
  他這麼想著,心中稍安,因為總算被他想到了一個借口了。
  整整的一個上午過去,古浪已經趕過了六個村落,而他都沒有停下來歇息。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古浪早飯未用,趕了一陣路,不禁飢腸轆轆,尋思道:「我得找個地方吃飯,然後買些乾糧,免得以後麻煩。」
  這條路古浪以前走過的,他知道十餘里外,尚有一個小村落名叫「桑普」,忖道:「我還是在『桑普』打個尖,把馬兒也喂喂。」
  才想到這裡,忽見對面數十丈外,一個白髮老丈,緩緩行來,古浪定睛一看,立時大吃一驚。
  他雙手一勒馬韁,馬兒長嘶一聲,馳速頓緩,但是已衝到了那老人身前。
  那老人一笑道:「巧得很!又遇見了!」這突然出現的老人,正是在「達木寺」中見過的婁弓!
  古浪不得不把馬停了下來,含笑道:「婁師父你好!」
  嘴上說著,心中好不驚詫暗忖:「這婁弓好快的腳程,我快馬急趕,竟反而落在他的後面,他必定是連夜趕下來的了。」
  他才想到這裡,婁弓已然說道:「小兄弟,你下馬我們聊聊如何?」
  古浪搖頭道:「婁師父,我還有要緊的事,恕不奉陪了!」
  說罷,一帶馬頭,由婁弓身旁繞過,便要離開。
  婁弓冷笑一聲,說道:「你急什麼?」
  他說著,一伸手,抓向古浪的馬韁,古浪用力把韁繩一帶,馬兒一躍好幾尺,讓了開去。
  古浪很是不悅,冷冷說道:「你要做什麼?」
  婁弓若無其事,說道:「我只想與你談談。」
  古浪冷笑道:「我沒時間!」
  說完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如飛向前衝去!
  婁弓起步急迫,叫道:「你別走呀……」
  他再次伸出枯瘦的手掌,向古浪身上抓去。
  古浪大怒,怒喝道:「無恥老匹夫!」
  隨著這聲大喝,古浪揚起手中的馬鞭,猛力地向婁弓頭上抽了下來!
  這一鞭的力量可是猛急了,婁弓不得不向旁閃開,他怪叫道:「喲,好厲害的小輩!」
  這時古浪已一連在馬股上抽了三鞭,馬兒發狂般向前奔馳,霎時便出去了數十丈。
  婁弓大怒,喝道:「小輩!若容你逃了出去,我誓不為人!」
  喝聲中,身如弩箭般追了下去。
  古浪頭也不回,全力地催著馬兒,忖道:「我不信你腳力比馬還快!」
  馬兒有如流星,御風而行,快得驚人,古浪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但是婁弓的身法之快,也的確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只見他長衫飄浮,如同鬼魅一般,緊迫在後。
  一陣急馳,一人一騎,已下去了十幾里地,兩下速度差不多,所以婁弓始終在十餘丈外緊跟著。
  古浪回頭望了一下,忖道:「難道你比畜生的氣力還長?你再跑一陣試試看!」
  他思忖著,雙足猛踢馬腹,馬兒更加發狂地奔馳起來。
  婁弓在後加緊追趕,狂叫道:「小子!你跑不掉的!還是停下來好……」
  古浪回過了頭,大叫道:「你若是無聊,就這麼追下來好了!」
  這一人一騎,在空曠的草原上奔馳若飛,遠遠望去,只是一大一小兩個小黑點,簡直分不出人和馬來。
  二人又都沉默下來,一陣啞奔,足足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馬嘴中已噴氣如霧,可是婁弓竟仍然若無其事。
  古浪回頭望了一下,心中不禁大驚,忖道:「他輕功已入化境,已非短時間可以把他甩脫,這樣要跑到什麼時候為止呢?」
  他原是年輕氣壯之人,轉念想道:「師父把春秋筆交給我,便等於為我招來大批強敵,要靠我自己應付,我總不能每次都是逃呀!」
  想到這裡,心中便有些活動。
  前面已到一片森林,他忖道:「乾脆我停下來會會他!」
  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古浪不過才十八歲,想到立時就做。
  當他的馬兒到了那片寒林前時,他用力一收韁繩,馬兒前蹄高揚,長嘶了一聲,停了下來。
  一轉眼的功夫,婁弓便已趕到面前,經過了這麼一段長跑之後,他也顯得有些氣喘吁吁,面孔紅紅的,喘息著說道:「你停下來倒不失是聰明的辦法,不然你逃到天涯我也要追上你!」
  古浪冷笑道:「哼!若不是看你偌大年紀,我非得把你累死不可!」
  古浪這話聽得婁弓雙目一翻,但他卻壓仰著,說道:「古浪,你若識相,好好地回答我的話,不但於你無損,並且對你有莫大的好處!」
  古浪問道:「什麼事?」
  婁弓臉上浮起一絲笑容,說道:「你不能下馬麼?」
  古浪忖道:「反正今天是不會善罷,我懼他何來?」
  想著也就翻身下馬,雙手插腰,虎虎地說道:「好了,我下馬了,有什麼話快說吧!」
  婁弓望了他一陣,笑道:「倒不愧是個少年英雄……」
  古浪眉頭一皺,說道:「你追了我半天,莫非只是為了誇獎這一句?」
  婁弓搖了搖頭,說道:「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說到這裡,回頭張望了一下,方接著說道:「老實告訴我,阿難子把『春秋筆』放在什麼地方去了?」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果然他懷疑到我,但聽他口氣,好似還不知『春秋筆』已經在我身上!」
  於是他斷然道:「春秋筆?阿難子怎會告訴我?」
  婁弓正色道:「告訴我實話,你現在到什麼地方去?」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甘肅!」
  婁弓點了點頭,說:「果然是甘肅!春秋筆在那裡?」
  古浪不悅道:「剛才已經告訴過你,我怎會知道……難道春秋筆在甘肅麼?」
  婁弓冷笑道:「不要裝湖塗!什麼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又是一驚,說道:「你知道什麼?」
  婁弓強抑著怒火,大聲道:「阿難子來『達木寺』之前,曾往甘肅一行,顯然春秋筆就藏在甘肅某地,如今你去取,以為我不知道麼?」
  古浪心中暗笑,表面上卻絲毫不露神色,說道:「婁師父,你這話更奇怪了,我與阿難子非親非故,他怎會把藏春秋筆的地方告訴我?」
  婁弓冷笑道:「至於你們之間有什麼交易,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為什麼要到甘肅去?」
  古浪答道:「我自身有些事……」
  話未說完,婁弓又問道:「那麼你到『達木壽』為的是什麼?」
  古浪被他這一問,幾乎為之語塞,但他腦筋一轉,立時說道:「我聽先師說過,『達木寺』外有十七個石人,各石人的姿勢綜合起來隱含一種武功,要我前去參悟,恰好碰上你們那件事,所以也就耽擱下了!」
  婁弓微微一怔,自語道:「啊……十七個石人!不錯……」
  他面上似有失望之色,古浪心中暗喜,忖道:「大概可以把他騙過去了!」
  他想著,緊接著說道:「十七石人為暴風雨擊碎,我空跑一趟,遇見你們到達木寺尋春秋筆,我也存了一點僥倖之心,所以一時沒有離開……」
  話未說完,只見婁弓雙目一閃,獰笑道:「好狡黠的小子,我幾乎被你騙過去了!」
  古浪詫然道:「你此言怎講?」
  婁弓接口道:「既然你是湊巧遇見了那件事,你與阿難子素無冤仇,為何在他圓寂之後,對他屍體發掌,豈不是故意掩飾麼?」
  古浪一驚,眼珠微轉,立時說道:「先師被春秋筆記有罪行,已然盡力彌補,求阿難子把記錄取消,不料他竟然要圓寂,我豈不恨他?」
  聽了古浪的話,婁弓為之一怔,他心中懷疑未釋,但即已找不出什麼理由來。
  古浪見他發怔,乘機說道:「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我要趕路了!」
  說罷便要上馬,婁弓又道:「且慢!」
  古浪轉過身子,不悅道:「怎麼,婁師父難道還認為我是春秋筆的傳人不成麼?」
  婁弓冷笑道:「不能單憑這幾句話就讓你混過去!」
  古浪漲紅了臉,故作憤慨狀,拍著自己的身上,大聲道:「那麼你在我身上搜好了,若是有任何……」
  話未說完,婁弓已然笑道:「搜你身上有個屁用!你把我看得太傻了!」
  古浪俊目一閃,說道:「那麼你到底要怎麼樣?」
  婁弓思索了一下,說道:「你不是要到甘肅去麼?」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怎樣?」
  婁弓接口道:「那麼我隨你一同前去,到甘肅你辦完事後,即可離開!」
  古浪大怒說道:「我又不是囚犯,為什麼要受你監視?恕我不奉陪了!」
  說完,立時上馬,婁弓冷笑道:「你不聽話我有法子治你!」
  他一陣風似地撲了過來,二指如電,點向古浪後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6:19

  古浪正要上馬,突覺腦後勁風襲到,連忙雙手一扶馬鞍,身子已然斜著飄出去了五六尺遠!
  回身望時,婁弓寒著臉已站在面前,說道:「怎麼樣?聽不聽我的話?」
  古浪大怒,喝道:「無恥老匹夫!虧你還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折在阿難子手下,得不著春秋筆,竟然向我無理取鬧,真個無恥極了!」
  婁弓卻是不溫不火,冷冷道:「你願意怎麼罵就怎麼罵,可是要想這麼輕易地逃走卻是辦不到!」
  古浪怒道:「士可殺不可辱,我決不向任何人低頭!」
  婁弓笑道:「好剛強的性子!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欺負你了!」
  語畢一晃身,欺到古浪面前,右腕一伸,便抓古浪的手臂。
  古浪怒極,晃身讓過了這一招,雙掌齊出,向婁弓迎頭擊來!
  古浪雖然才十八歲,但是他自三歲起便開始練武,這雙掌之下也有十五年的純功夫,非同小可!
  婁弓突覺來掌勁力奇大,不禁大吃一驚,忖道:「這孩子的功夫居然有些造詣……」
  他想著已然讓開了古浪的雙掌,沉聲道:「古浪!你師父是誰!」
  古浪喝道:「少拉關係!」
  他趁這個空隙,騰身上馬,才坐好,婁弓又撲了過去,笑道:「逃不掉的!」
  話聲中,枯瘦的手掌,又向古浪的小腿抓到!
  古浪一帶韁繩,馬兒轉了個身,同時右掌閃電般下沉,向婁弓頭頂按下!
  婁弓向後一閃,便自讓開,古浪正要策馬飛馳,婁弓又閃身攔住了馬頭,笑道:「說什麼你也逃不出去了!」
  一言甫畢,人如怪鷹一般,躍起了七八尺高,迎著馬頭,一隻肥大的袖子,向古浪前額打來。
  那匹駿馬向後疾退,長嘶連連,古浪向後猛一仰身子,婁弓的袖角立時打空。
  古浪單足一伸,竟然立在了馬頭上,他怕激戰之中,傷了這匹好馬,緊接著雙手一按鞍橋,飛出兩丈多遠,落在那片寒林之前。
  婁弓也追了過去,笑道:「我們還是步戰的好!」
  隨著這句話,右掌「大翻天印」,向古浪的背心按了過去。
  古浪覺得來掌力逾萬鈞,知道與這類人物動手,萬不可大意,連忙使出哈門陀所傳「借月而遁」的功夫,擦著婁弓掌風的邊緣,把身子蕩出了八尺!
  婁弓不禁大為驚訝,這類功夫因是哈門陀的獨門絕學,哈門陀從未出示,所以江湖中尚是初見。
  婁弓愕然道:「這是什麼功夫?你師父是誰?」
  古浪喝道:「不必多問!」
  單掌一揚,就向婁弓的前胸打到!
  二人立時展開了激烈的搏鬥,古浪完全使用哈門陀所傳功夫,招式身法無不精妙。
  加上古浪曾習過石人之技,深知婁弓的路數,他並且不時還夾雜些況紅居、莫雲彤等人的招式,把婁弓打得老眼直眨,莫名其妙!
  由於古浪佔了這麼多便宜,所以婁弓一時竟奈何古浪不了,任他施出任何絕妙的招式,都被古浪輕易地讓了開去。
  婁弓越打越驚,忖道:「這小子到底在哪裡學來的這身功夫?」
  他們自交上手,轉眼間已是數十招過去,古浪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應付數十招而不落下風。
  他不禁精神一振,越發勇氣百倍!
  只見他身如驚鴻,掌似沉電,才前忽後,倏左忽右,上下翻飛,簡直像條蛟龍。
  他潛修數月,料不到自己的工夫,居然已如此純熟,舉手投足均是分毫不差,心中很是感激哈門陀及阿難子的栽培。
  但是他極度小心著,決不把阿難子所傳的招式使出來,因為他最怕的人物——哈門陀,可能會隨時出現!
  霎時又是數十招過去,婁弓又羞又怒,忖道:「罷了!我連一個孩子都戰不過,還尋什麼春秋筆!」
  他一咬牙,長嘯一聲,身形突然加快起來,就像是一陣旋風似的,圍著古浪團團打轉!
  古浪心中一驚,不知婁弓的招式如何變化,連忙加倍小心地應付著。
  由於婁弓的招式突然變化,加上他功力比古浪深厚得多,所以古浪略一猶豫,便有些沉不住氣了。
  像婁弓這等人物,只要稍佔上風,便無容人之餘地,立時疾如暴風雨般,發出了一陣猛攻,古浪漸漸地感到不支,一連向後退了好幾步,到了那片林子邊緣。
  婁弓雙掌如雨點一般打出,笑道:「你還不停手麼?」
  古浪咬著牙大喝道:「休想!」
  這時他躲過了婁弓的一掌,奮力又向後退開了八尺,已經進入了林隙之中。
  婁弓獰笑一聲,說道:「你逃不了啦!」
  身子一晃,又撲了上去,但是就在他雙足離地之時,古浪突聽身後驟起一片風聲!
  只見數十點銀星,天女散花般,越過古浪頭頂,向婁弓週身罩來。
  婁弓身在半空,眼見數十點寒星破空而至,不禁大驚失色!
  就在這時,古浪又聽得耳旁有人道:「快走!」
  古浪顧不得思索,躍上了自己的駿馬!
  婁弓奮力閃身避讓,但是這片暗器又多又厲,他的右腿上還是中了兩枚!
  他身子搖晃了一下,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突發的事太驚人了,古浪無暇多想,雙腿一夾馬腹,由婁弓身旁繞過,馳上了大道。
  駿馬發狂般奔馳,足足跑了一盞茶的時間,見身後毫無動靜,古浪這才放下了心。
  他放慢了馬速,忖道:「這發暗器的人是誰?好厲害的暗器!」
  他才想到這裡,右邊岔道上,忽然馳來一匹駿馬!
  古浪凝神望去,不禁訝然,忖道:「啊!是石明松來了!」
  這時石明松已經勒住了馬,遙遙地向古浪招手。
  古浪略為猶豫,忖道:「管他什麼事,過去看看再說!」
  他策馬趕了過去,到達近前,尚未說話,石明松已急急說道:「快跟我走!」
  古浪訝然道:「什麼事?」
  石明松策馬先行,回頭道:「很多人在找你,快隨我走!」
  古浪吃了一驚,顧不得再問,緊隨石明松身後,一陣急馳。
  這是一條很狹小的山路,越過林區,不知通向何處。
  古浪忖道:「這是到什麼地方去的?」
  思忖之際,石明松已然靠著一株大樹,停下馬來。
  古浪催馬上前,問道:「石兄,到底什麼事?」
  石明松喘了一口氣,說道:「達木寺的那群老人都在追你……」
  古浪又驚又怒,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們追我做什麼?」
  石明松說道:「他們懷疑你知道『春秋筆』的下落!」
  古浪切齒道:「為什麼單單懷疑我?」
  石明松一笑道:「不只是懷疑你,連我也被懷疑呢!」
  古浪訝然地望著他,石明松又接口道:「這條山路可直達甘肅,雖然難走,但卻近得多,我先在大路上佈了疑陣,才回來接引你,我們走這條路,他們就很難追到了!」
  古浪恍然大悟,說道:「啊,剛才發暗器的人是你!」
  石明松點點頭,說道:「不錯,這一群老人我都討厭!」
  古浪心中則在暗想:「他對我這麼好,到底是為什麼?」
  他心中懷疑,暗存戒心,表面上卻不露神色,淡淡一笑說道:「謝謝你了!其實我倒不怕他們……」
  石明松說道:「我知道你不會怕他們,只是犯不著跟他們拚命,若是我們真的尋著了春秋筆,就更不怕他們了!」
  古浪心中一動,故意道:「春秋筆真有這麼大威力麼?」
  石明松笑道:「春秋筆法天下無敵,倘能練成,還怕什麼人!」
  古浪接口道:「原來如此,我倒沒有這麼大野心!」
  石明松撇開此事不談,說道:「前面不遠有幾戶人家,我們去打個尖,順便把馬喂喂!」
  一言提醒了古浪,古浪立覺飢餓難忍,於是他答應了一聲,隨石明松向前行去。
  石明松竟是絕口不再提「春秋筆」之事,有時古浪故意提上幾句,他也不答腔。
  古浪弄不清他心意為何,也就樂得不再提及。
  二人一路談些瑣事,倒也非常投機,古浪感覺到,石明松似乎變了,以往的陰沉已不存在,變得充滿了活力。
  他很想問他幾句關於琴先生的事,但是話到口邊,又忍了下來。
  二人並轡行在荒涼的山林中,兩匹馬兒也餓得吃著路邊的花草。
  古浪問道:「我們這麼走,不是太慢了些?」
  石明松笑道:「前面就有人家,此處安全得很,可以好好地吃頓飯!」
  說話之際,地勢漸低,古浪順著他的手勢望去,果然有幾戶人家,敢情正在做晚飯,炊煙裊裊,直上霄漢。
  古浪笑道:「想不到又過了一天,真快!」
  石明松接口道:「再往前去就沒有村落了。」
  古浪道:「那我們以後食宿怎麼辦?」
  石明松道:「只有辦些乾糧,露天而宿了!」
  說著已來到村落邊,有兩條大黃狗,老遠就叫了起來,驚動了村人,都出來觀望。古浪及石明松二人,把馬摧快了些,趕到了村前,已有兩三個壯漢迎了上來。
  他們全是樵夫,這時下工休息,敞著前胸,一副山野意味。
  他們下了馬,石明松拱手道:「老兄好!」
  樵夫還了禮,問明二人來意,把二人帶進了院中。
  古浪及石明松入院以後,見前後房舍多用黃士及石塊砌成,大院子裡,堆滿了砍來的柴,幾個婦人正在洗菜下鍋。
  三四個小孩子,赤著腳在院中追逐嬉戲著,兩隻大黃狗亂吠不已。
  看到這種情景,古浪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心中忖道:「這種生活是多麼安逸啊!」
  這裡住的幾戶人家,都是中原來的移民,原是一個大家族。
  接待他們的主人叫黃永生,這時吩咐小孩子牽馬去餵。
  跟著,他又命人泡上了兩杯竹葉茶端了過來,古浪及石明松累了一整天,展肢靠坐在竹椅上,好不舒適。
  黃永生笑道:「二位到什麼地方去?」
  石明松答道:「我們往甘肅去。」
  黃永生詫道:「你們二位走岔了,東面有條大路,沿途鎮市頗多,為什麼不走那條路呢?」
  古浪笑道:「我們有要緊的事情,不得已才抄這條近路的。」
  黃永生點了點頭,說道:「啊,原來如此,不過這條路極為荒僻,再向前走,恐怕就沒有什麼人家了,再說森林之中,也有不少野獸……」
  話未說完,石明松已笑道:「不要緊!我們不怕!」
  黃永生望了他們幾眼,點頭道:「對了,你們二位一定有很高的功夫吧!」
  古浪笑道:「功夫倒不怎麼樣,不過可以防身而已。」
  石明松接口道:「麻煩黃老哥,為我們準備三四日的乾糧,因為前途找不著地方打尖!」
  黃永生點頭道:「行!行!我去吩咐!」
  說著向內屋走去,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坐在院中,靜靜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恬靜,彼此連話都不願說一句。
  古浪實在疲累得很,他放鬆了四肢,雙目微垂,靜靜地養神。
  不消一刻工夫,他身上的疲累已經完全消失,耳旁聽得石明松說道:「古浪,你要到四川什麼地方?」
  古浪睜開眼睛,反問道:「你要到什麼地方呢?」
  石明松微笑道:「我到嘉陵江附近!」
  古浪聞言一驚,忖道:「啊!他怎麼知道我要到那裡去?」
  石明松追問道:「你呢?」
  古浪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我也差不多,就是那附近。」
  石明松笑道:「那我們可以結伴同行了!」
  古浪心中又是一驚,他不知道石明松在他身上,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以至這麼緊緊盯著他。
  他再也忍不住,問道:「石兄,你到四川做什麼?琴先生到底是你什麼人?」
  石明松面色一變,支吾著說道:「我……其實也不為什麼,看幾個朋友而已。」
  古浪緊接著問道:「那麼琴先生真是你的父親麼?」
  石明松雙目一瞪,叱道:「胡說!他……古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提起他,我與他什麼關係也沒有!」
  古浪心中好不詫然,弄不清石明松何以如此,也弄不清他到底是敵是友。
  這時黃老大已準備好了飯,請二人入座。
  菜餚雖然很簡單,但是味道很好,一大碗熱菜湯,幾樣鹹滷菜,就著大塊的熱麥餅,倒也吃得很舒服。
  他們二人早已餓壞了,風捲殘雲一般,轉眼便吃了好大一堆。
  等到吃完了這頓飯,天色已經很暗了,古浪望了望天色,石明松在旁問道:「怎麼樣,我們今天還走麼?」
  古浪急於趕路,點頭道:「三更以前,我們還可以趕個百十里路……」
  他剛說到這裡,黃老大提了很多乾糧進來,說道:「乾糧已經準備了些,恐怕還不夠,現在正趕著做呢!」
  古浪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大概要等多少時候?」
  黃老大啊了一聲道:「只怕還得一個時辰才行!」
  古浪望了石明松一眼,說道:「再一個時辰天就全黑了!」
  黃老大湊近了些,奇怪地說道:「怎麼,兩位小哥,你們還要趕路麼?」
  古浪點了點頭,黃老大立時接口道:「啊!那怎麼成?這是山徑野路,可比不得陽關大道,你看,天這麼陰暗,說不定就有一場大雨呢!」
  石明松及古浪抬頭望了望,果然西北方有大片烏雲,緩緩地向這邊飄湧過來,涼風陣陣,十足的豪雨將至之象。
  石明松道:「看樣子我們得在這裡歇一天了。」
  古浪雖然焦急,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點了點頭,黃老大笑道:「對羅!你們年輕人雖說什麼都不在乎,半路下起雨來,也是不行的。」
  說著出房而去,不一會的工夫又進來道:「小哥,隨我去房中休息吧!」
  二人道了謝,隨在黃老大身後,進了一間土房,房中只有一張破桌子及一張土炕。
  黃老大笑道:「兩位小哥委屈一下了!」
  石明松笑道:「出門在外,有這地方已經太好啦!」
  黃老大又泡了一壺茶,這才退去。
  時間雖才不過初更時分,但是山居人家早憩,此刻除了風吹林木之聲外,靜悄悄的,不聞一絲聲息。
  古浪坐在窗前,思前想後,石明松已然脫衣上炕,閉目調息。
  他們彼此不講一句話,因為他們之間,根本上有一層隔膜。
  古浪一直想著阿難子的遺謁:「只宜獨行,不宜結伴!」
  他心中尋思道:「石明松這麼跟著我,真是無可奈何,我明天一定要想個法子把他擺脫掉……」
  轉念之間,又忖道:「我何不趁他熟睡之際,偷偷溜走,再回到大道上去,經過一夜功夫,他就無論如何也追我不上了!」
  古浪想到這裡,立時下定決心,他和衣臥倒炕上,假作要睡。
  石明松睜開眼,說道:「你可是要睡了?」
  古浪打了個呵欠,說道:「是的!這一天夠累了!」
  說著欠起身子,一掌打熄了燈,又躺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6:33

  室內立時一片黑暗,只有遠天還有一點灰白微光,但是很快地也被烏雲掩去了。
  石明松拉過了被子,說道:「你怎麼不脫衣服?」
  古浪心中忖道:「這小子盯得可真緊!」
  口中卻道:「我習慣和衣入睡!」
  二人立時又沉默了下來。
  半個時辰過去,天色越發的黑暗,雷聲隱隱地響個不住,風聲也更大了。
  古浪忖道:「要是真的下起大雨來可就討厭了。」
  他轉臉望望石明松,見他已睡得甚是香甜,鼻息均勻,閃電和雷聲,一點也沒有驚擾到他。
  他暗暗忖道:「我要走就趁現在走!」
  下定決心後,不禁又緊張起來,他故意假作翻身,在石明松的前胸推了一下。
  石明松沉睡如死,一些反應也沒有,古浪再不遲疑,立時翻起身子,輕輕地滑下了炕。
  他略作拾綴,把春秋筆盒深藏在內衣裡,貼著肉紮好,怕的是路上遇了雨,打濕了阿難子的遺諭。
  接著他輕輕地推開了門,一陣寒風迎面吹來,古浪打了個寒顫,怕把石明松吹醒,趕忙閃出門外。
  一陣陣寒風透體生寒,看樣子大雨就要來臨,古浪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略為察看地勢,便向後院走去。
  不料那兩隻大黃狗,卻猛然地吠叫了起來,古浪又驚又恐,恨不得一掌打死它們。
  兩隻狗這麼一陣急叫,古浪就知道完了,只得先躲到牆隅,果然,一陣微風起處,石明松已來到身後!他穿著一身小衣,雙手抱著肩,問道:「古浪,你做什麼?」
  古浪好不氣惱,回頭怒道:「我解小解,你也跟來做什麼?」
  石明松笑道:「我當是來了什麼人呢!」
  說著也在一旁小解,古浪心想:「幸虧我還有一泡尿,否則可就難於解釋了!」
  小解完畢,那兩隻大黃狗仍在猛叫,古浪氣得罵道:「他媽的!叫什麼叫!狗種!」
  石明松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它們本來就是狗嘛!」
  經此一來,黃老大也被驚動了,隔窗叫道:「誰呀?」
  石明松連忙答應一聲,黃老大扯高了嗓子叫道:「二黃,三黃,別吵!」
  那兩隻狗真聽話,立時就默不作聲了。
  這時天空已經飄下了雨點,古浪怒氣沖沖地隨石明松走回房內。
  一任石明松講些什麼,古浪均不答腔,石明松奇怪地問道:「咦!你好像在與誰生氣?」
  古浪氣道:「睡吧!管那麼多做什麼?」
  說著爬到炕上,拉過被子就睡。
  石明松笑了笑,也上炕睡了下來。
  半晌,雨勢漸大,古浪沉沉睡去,石明松更是早已入了夢鄉。
  突然,門外的兩條大黃狗,又猛然叫了起來,古浪及石明松同被驚醒。
  他們不約而同,一起躍下炕!
  古浪把窗戶推開了縫,石明松也湊了上來,只見大雨之中,一個黑影在竹籬之處向內張望。
  石明松低聲道:「好厲害!追到這裡來了!」
  古浪低聲問道:「是誰?你看出來了麼?」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不知是誰,反正是他們那一群就是了!」
  兩條黃狗不住地撲叫,黃老大房中亮了燈,他隔窗大叫道:「唉呀,你們怎麼又撒尿了?」
  古浪及石明松心中暗笑,黃老大叫了半天,喝叱著狗,但是兩條狗仍然撲叫不已,黃老大這才覺得事情不對,拉開了門。
  那黑影湊到竹籬門前,低聲地說了一句話,由於風雨太大,古浪等一點也聽不見。
  黃老大卻叫道:「又是投宿的?」
  那人又低聲答應一聲,黃老大又叫道:「這麼晚了,又是大雨,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那人似乎又說了一陣,古浪及石明松用盡了耳力,仍是一點也聽不清楚。
  黃老大似無可奈何,口中抱怨著,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披著蓑衣,跑去開門。
  那人進來之後,大雨之中,不住地向黃老大拱手道擾。
  黃老大叫道:「好啦!別多禮啦!」
  說著把那人帶到房簷之下,燈光照著那人花白的頭髮,古浪及石明松雖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絕不是出現「達木寺」的那群老人。
  古浪詫異道:「怪,竟不是那些老人!」
  石明松接口道:「這麼晚了,大雨荒山,這投宿之人也絕不是普通人物!」
  古浪道:「莫非也與我們有關麼。」
  石明松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二人說話之際,那老人已被黃老大讓進了另一間房中,忙了半天,黃老大才走回自己房中就寢,彭的關上房門,大聲道:「媽的,就是皇帝老子來了我也不管了!」
  古浪聽了也覺好笑,石明松說道:「睡吧!已經二更了。」
  古浪推上了窗,回到炕上,由於他身上帶有「春秋筆」,所以任何人的出現,都使他猜疑不定。
  有這老人在此投宿,他再也無法成眠,翻來覆去,弄得石明松也睡不安穩,氣道:「跟你睡可真討厭!」
  古浪也氣道:「誰願意跟你睡?」
  二人低聲地辯了幾句,又歸於沉默。
  古浪仔細想了想,自己也覺得好笑,忖道:「我也是太多心了,怎見得這個老人就是與我有關呢?」
  才想到這裡,突聽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冒雨奔了過來!
  古浪一驚,霍然翻起了身子,石明松也被驚動了,跟著坐了起來!
  緊接著一人推開了房門,叫道:「兩位老弟快起來!快!」
  古浪聽出是黃老大的聲音,不禁大為奇怪,立時下了炕,問道:「什麼事?」
  說著尋著桌上的火種,把油燈點了起來。
  只見黃老大只著一身內衣,渾身透濕,滿面慌張,好似發生了非常的大事。
  石明松也大為驚訝,一躍而起,握住他的膀子,催問道:「什麼事?你快說!」
  黃老大這才喘息著道:「那……那投宿的客人快死了!」
  古浪及石明松均是一驚,石明松問道:「你叫我們做什麼?」
  黃老大接口道:「我想你們練武之人,或許懂得醫理……可不能讓他死在這!」
  古浪不等他說完,便道:「我去看看!」
  他立時推門而出,冒著急風暴雨,向那間燃有昏燈的小房間趕去。
  古浪推開了門,昏暗的燈光下,只見一個瘦弱的老人,面如黃蠟,大睜著雙目,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身上的被子,掙扎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這情形看來很是恐怖,古浪大吃一驚,如飛地撲到土炕之前。
  他匆匆在老人的脅下點了一指,老人立時停止了掙扎,身子癱瘓下來。
  古浪原通醫理,他抓過了老人的手腕,略為把脈,當即就明白了。
  這時石明松及黃老大也匆匆趕了進來,石明松問道:「怎麼樣?」
  古浪說道:「他氣血倒逆,事不宜遲,快幫我給他打穴活血!」
  練武之人,均通醫理,石明松答應一聲,翻身上了炕。
  棉被掀開,這才見老人瘦得可憐,滿身除了皮就是骨頭,看不見一些肉。
  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匆匆坐好,把老人的身子架在了腿上。
  古浪搓熱了雙掌之後,先在老人雙脅之下按住,不住地抖動。
  石明松也搓熱了雙掌,抱著老人一雙污髒的光腳,在他的足心「湧泉穴」上揉撫。
  過了一陣,二人又指落如雨,把老人身前諸穴點過,又把老人翻了過來。
  老人背後的各穴道,也被他二人點了一遍,這才見老人長吁了一聲,還過魂來。
  黃老大向空長拜,叫道:「阿彌陀佛!好了,好了!」
  古浪及石明松,見老人雙目雖然未睜,但是呼吸已經正常,面上也有了血色,這才放了心。石明松對古浪耳語道:「他氣血太弱,只怕拖不了多久……」
  古浪道:「不一定,這只是一種宿疾,可能是方才淋了雨才發作的。」
  黃老大撫了撫老人的胸口,說道:「雖是有氣了,怎麼還不睜眼?」
  古浪取過了水,給老人服下了一枚丹丸,微笑道:「放心!他要休息一會才能恢復。」
  三個人在房中坐下,靜靜地等候,石明松對黃老大道:「他的病是怎麼發起來的?」
  黃老大接口道:「這一夜一連被吵了兩次,我就睡不著了,突然聽見他又喊又叫,對著牆壁又打又踢,我嚇了一跳,趕快跑來看,發現他聲音啞了,連叫都叫不出來……」
  古浪點頭道:「幸虧你發覺得早,要是再晚一會,就是華陀再世也救不活他了!」
  黃老大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兩位小兄弟,你們可積德不小啊!」
  石明松笑道:「行走在外,原應互助,這種事誰能不管?你老哥古道熱腸,也是少見呢!」
  黃老大連聲地謙笑著,古浪細思石明松的話,不禁忖道:「如此看來,石明松倒是個善良的人……」
  想到這裡,望了石明松一眼,只見他劍眉飛揚,雙目光彩奕奕,身軀偉健,一表堂堂。
  古浪心中暗想:「像他這種人才,不可能在江湖中為非作歹,卻不知他要『春秋筆』做什麼……」
  正思忖之際,那老人在床上翻了個身,叫道:「唉呀!我的天!」
  古浪等大喜,立時圍了過去,老人睜開眼睛,無力地望了望他們,詫異道:「方纔我可是又發病來著?」
  古浪聽他說得一口北京話,心中不禁一動,忖道:「一個身染奇痾的老人,為什麼單身跑到萬里之外來?」
  古浪才想到這裡,黃老大已經說道:「還說呢!要不是這兩位小兄弟,你現在恐怕已經完啦!」
  老人聞言霍然爬了起來,坐在炕上,瞪目道:「那麼……我剛才的窘相你們都看到了?」
  古浪還以為是什麼事,卻不料如此,一時都被弄得氣笑不得,石明松笑道:「你剛才那叫窘相?簡直是死相!」
  一句話氣得老人雙目圓睜,叱道:「胡說!小孩子一點也不知道敬老!」
  石明松剛要發作,古浪怕老人才好,又要氣得發病,連忙插口道:「好了!我看你還是躺下休息吧!」
  那老人躺了下來,說道:「其實我的病自己知道,過一會兒就會沒事的,你們真是大驚小怪!」
  他這幾句話,只聽得三人面面相覷,石明松立時罵道:「媽的,算我們多事!古浪,我們睡覺去!」
  說罷怒沖沖地推門而去,黃老大也氣道:「真他媽活見鬼,由你作死!」
  說著也跟著走了出去,只有古浪仍留了下來,因為他想對這個老人多瞭解一些。
  這時老人也生了氣,大聲道:「你怎麼不走呀?」
  古浪微微一笑,說道:「我還要多坐一會,看看你的病有無變化。」
  老人一雙大眼睛閃了一陣,說道:「他們都生氣走了,難道你不生氣?」
  古浪笑道:「人在病痛之中,多半容易發怒,尤其你老人家離家在外,難免脾氣不好。」
  古浪的話,引起了老人的興趣,他支撐著,把瘦弱的身子坐了起來,雙目盯在古浪臉上,半晌才道:「你這個孩子,說話倒是怪好聽的,告訴我,剛才可是你把我救醒的?」
  古浪接道:「也不是我一個之功,剛才走的那位石兄和我二人為你和了半天血呢!」
  老人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怪不得他這麼大火氣,好像我的命是他救的一樣!」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明明你自己脾氣不好,反說別人!」
  想到這裡,老人又道:「剛才他叫你什麼?古什麼來著?」
  古浪笑道:「我叫古浪,海浪之浪,老先生你呢?」
  老人把身子在床頭靠得更舒服些,說道:「我叫丁訝,記好,訝是驚訝的訝!」
  古浪笑道:「我記下了。」
  這時一個霹靂,宛如銀蛇鑽空,一閃而逝,風雨之勢越發加大,好不驚人。
  丁訝歎了一口氣道:「唉,越急越不成,碰見這場雨,又發了一次病……」
  古浪乘機問道:「丁老,你要急著趕路麼?」
  丁訝望了古浪一眼,並未回答他的問題,用手指著床前的一張椅子,說道:「古浪,你坐下來。」
  古浪依言坐好,緊接著剛才的話問道:「丁老,你大概是急於趕回家鄉去吧?」
  丁訝靠在炕邊,雙目望在古浪的臉上,以低啞的聲音說道:「怎麼?你認為我快要死了,要趕回家去進棺材不成麼?」
  古浪連忙道:「不!不!我可沒有這麼想,只是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丁訝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難道你是本地人麼?」
  古浪搖搖頭,笑道「你當然看得出來,我也不是本地人。」
  丁訝接口道:「是了!我可曾問過你的私事?」
  古浪聽他如此說,不禁有點尷尬,忖道:「這老傢伙說話真是不通人情!」
  他氣惱之下,便偏過了頭,一言不發。
  丁訝自從甦醒之後,便精神奕奕的,絲毫看不出害過重病的樣子。
  沉默了一陣,丁訝突然說道:「古浪,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古浪回過頭來,說道:「什麼事?」
  丁訝用手指著窗外,說道:「方纔我投宿之時,看見後院拴了兩匹馬,其中可有你一匹?」
  古浪不解其意,點頭道:「不錯!那匹黑馬是我的。」
  丁訝掀開被子,套上鞋子,走下炕來,古浪奇道:「你下炕做什麼?」
  丁訝搖搖晃晃地,走到窗戶前面,伸手把窗戶推開了一道縫,一陣急風加著細雨飄灑而入。
  丁訝體力不濟,一連退後了好幾步,窗戶立時大開,雨水大量地刮了進來。
  古浪趕緊一步跨上,把兩扇窗戶關好,回頭埋怨道:「你這是幹什麼?」
  丁訝用衣袖擦著臉上的雨漬,說道:「我想看看雨有多大。」
  古浪氣道:「這還用看?聽還聽不出來?」
  丁訝在室內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抬頭說道:「古浪,我已經決定了!」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弄得古浪莫名其妙,瞪目以對,說道:「你決定了什麼事呀?」
  丁訝咳嗽了一聲,說道:「我這個人脾氣有點怪,別看我病成這樣子,可卻從來沒有找過郎中,別人想服侍我也辦不到……」
  他說到這裡,走近古浪身邊,扶著古浪的肩頭,很慈愛地說道:「也許你這個孩子與我有緣,所以我決定雨停之後,讓你護送我離開青海……」
  古浪大吃一驚,說道:「我?」
  丁訝點頭道:「不錯!你不是有匹馬麼?我就湊個便,咱們兩人騎一匹,好在我沒有多重,你只當帶了一件行李好了。」
  古浪料不到他有此不情之請,一時弄得不知所措,怔怔地望著他。
  丁訝在他頭上輕輕地摸了摸,說道:「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麼?」
  古浪連忙說道:「丁老先生!我此去數千里,極為辛苦,以老先生之病體,恐怕受不了顛簸之苦吧?」
  丁訝驀然把手拿開,不悅道:「什麼?我吃不消?告訴你,我由中原萬里迢迢,隻身一人,經過了千山萬水,趕到了『哈拉湖』……」
  聽了這番話,古浪霍然一驚,猛地站了起來!
  丁訝也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微微一怔,接著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也是由哈拉湖來的吧?」
  古浪心中忖道:「啊!果然他也是與那群老人一樣……」
  丁訝又追問了一遍,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也是由哈拉湖來的。丁老,莫非你是跟蹤我來的?」
  話才說完,丁訝猛然在桌上拍了一掌,叫道:「放屁!我跟你做什麼?我已是快死的人了,哪有閒工夫管別人閒事!」
  說到這裡,或許由於太激動的關係,發出了一陣猛咳。
  古浪自從知道他也是由哈拉湖來的,心中便有極大反感,冷冷道:「對不起!丁老,我對你盡心只能到此為止,恕我不能再效力了!」
  說罷之後,轉身欲去,才走了兩步,丁訝突然大叫道:「回來!」
  他這一聲叫得極大,沙啞的聲音聽來甚是恐怖,古浪轉過身子,沉聲道:「丁老!你到底有何意圖,不妨明言。」
  丁訝好似氣到極點,全身都在微微地發抖,用手指著古浪,半晌說不出話來。
  古浪不知道他為什麼氣成這個樣子,奇道:「怪事!你何必發這麼大脾氣?」
  丁訝大叫一聲:「氣死我了……」
  古浪吃了一驚,連忙趕了過去,急道:「我真不懂你生這麼大氣做什麼!」
  丁訝以無力的手臂,連連推著古浪,不住地喘息著,發出了吼哮之聲。
  古浪心中十分作難,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丁訝喘了半天,才勉強停了下來,轉過身子,啞澀地說道:「好了,既然你自己不知福禍,你走吧!」
  古浪愕然道:「丁老,並非我不肯照顧你,實因我有要緊的事……」
  丁訝連連地揮手道:「走吧!走吧!」
  古浪說不進話,無可奈何,只得轉身離開,推開了門,寒涼欺體。
  他站在門口,靜聽了一陣,丁訝並無別的動靜,只是粗啞地喘哮聲,不時地傳了出來。
  古浪暗忖:「這個老人真怪,善惡難分,以後恐怕還有些糾纏呢!」
  古浪想著,正要冒雨而行,突然一陣急風撲面,連忙一晃身閃開了三尺,黑夜之中,一個白髮老人冷笑道:「古浪,算帳的時候到了!」
  古浪一驚,說道:「你?況婆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6:58

第09章 一夜風雨

  古浪由那病老人的房間中走出來,房外雷雨正殷,他正思索著這個病老人的行徑來歷,一個白髮老人突然撲了過來,他驟見之下,為之大吃一驚!
  那白髮老人用低啞的聲音說道:「古浪,算帳的時候到了!」
  這時正巧天空閃過一道電光,古浪看清了來人,不禁脫口說道:「你?況婆婆!」
  來人正是況紅居,她渾身透濕,頭上包著一塊油布,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說道:「不錯,是我。難道你不知道我會來找你?」
  古浪心中很是不悅,說道:「你找我做什麼?」
  況紅居冷冷一笑道:「我只問你一句話,如果你能老實地回答我,我絕不為難你。」
  古浪暗下忖道:「必然又是為了春秋筆的事。」
  心中想著,嘴上說道:「什麼事你快說吧!」
  況紅居道:「在『達木寺』,你想奪取阿難子胸前的枯樹枝,竟然出手如風,我問你,你哪裡來的這身功夫?」
  古浪冷冷說道:「練出來的!」
  況紅居大怒道:「哈哈!小子好一張利口!憑你練得這麼一身功夫麼?你快把實話告訴我,可是有人在暗中助你?」
  古浪強忍著氣說道:「我在青海無親無故,誰會助我?」
  況紅居點了點頭,說道:「那麼你的功夫可與江湖一流人物抗衡!可是我卻不信憑你竟能把莫雲彤震退!」
  古浪淡然道:「但你已經親眼看見過事實了!」
  況紅居怒道:「好狂的小子,如此說來,我可得要試你一試!」
  古浪暗吃一驚,他知道這群老人,雖然在阿難子面前不堪一擊,但是在江湖之中,卻無一不是頂尖的人物。
  他心中忖道:「現在哈門陀不可能在暗中助我,我敗在她手中本倒無所謂,只那樣一來,她就更要糾纏不清了!」
  才想到這裡,況紅居已然說道:「怎麼樣?你可肯賜教一二?」
  古浪道:「我真奇怪!你們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為何一再糾纏於我?」
  古浪說著話,心中暗思對策,他把說話的聲音提得很高,希望能讓石明松聽見,多少給況紅居增加一些困擾和疑惑。
  但是石明松毫無動靜,或許是因為雨聲太大,或許是他已睡熟了,古浪心中暗暗氣憤。況紅居聽了古浪的話,微微一笑,說道:「那些老傢伙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不過我願意先與你過幾手,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過十招,你的聲名即可大噪,同時我也就相信你了!」
  古浪見她說得如此狂妄,心中好不憤怒,而且在這種情形下,他也無選擇的餘地,只得說道:「好吧!既然你一定要逼我動手,我也只好奉陪了!」
  況紅居哈哈笑道:「對!這才是江湖男兒的本色!你不必害怕,我與你無冤無仇,只不過想測驗你的功力而已。」
  古浪尋思道:「不知童石紅來了沒有?若是有她在身旁,事情也許會好些!」
  況紅居毫無所忌地走到院中,傾盆大雨立時把她淋了個透濕。
  她向古浪招了招手,說道:「孩子!快來吧!」
  古浪強忍著怒氣,暗罵道:「他媽的!這種女人真是少見!」
  無可奈何之下,古浪正想盡力一拚,忽然,房中的病老人丁訝發出了一聲深沉悲愴的長歎!
  這一聲長歎,立時驚動了況紅居,她身子一晃,來到簷下,沉聲道:「房中什麼人?」
  古浪答道:「一個投宿的病人,不相干的。」
  況紅居略為沉吟,說道:「哪有這麼巧的事?我進去看看!」
  說著她由古浪身旁掠過,推開了房門,古浪也跟了進去。
  丁訝和衣靠在炕頭,一雙乾瘦的手捂著胸口,雖然臉色比剛才好多了,但是昏暗的燈光下,看來仍然給人一種恐怖之感。
  況紅居及古浪來到房中,驚動了他,他略為轉過頭來,睜開無力的雙眼,望見了況紅居,似乎顯得很驚訝。
  他用手撐著把身子坐高了些,說道:「這位老婆婆是……」
  話未說完,況紅居已然搶著說道:「你別管我是誰,先告訴我你叫什麼?」
  丁訝被她問得一愕,旋即答道:「我姓丁。」
  況紅居以極短的時間思索了一下,在她的記意中,江湖上老一輩人物中,沒有什麼姓丁的高手。
  這時她的臉色緩和了些,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丁訝無力地答道:「生病!」
  古浪聞言幾乎要笑出來,暗忖:「問得妙,答得也妙!」
  況紅居說道:「在這裡生病?這是什麼話!告訴我,你害的是什麼病?」
  丁訝搖了搖頭,說道:「不要緊,只是舊病復發。」
  況紅居又仔細地看了他一陣,覺得無甚可疑,這才回身對古浪說道:「好了,我們去辦我們的事吧!」
  說到這裡,又回頭對丁訝說道;「我們要在院裡練練功夫,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准下床,知道麼?」
  丁訝柔聲說道:「你看我這樣子下得了床麼?」
  古浪這時忽然心中一動,因為他發現丁訝的面色,比起剛才初醒時又壞了許多,他忖道;「莫非他的病情又惡化了?否則經過我施救,不會如此呀!」
  況紅居連聲催促,把古浪趕出了房,她好似特別喜歡淋雨似的,立時就又站到雨地中,尖聲道:「快呀!」
  古浪心中很是憤怒,忖道:「就算沒有人暗中相助,難道我傾一身所學,還接不下你十招不成?」
  想到這裡,立時大步走了過去,如注的雨水,打在了古浪的身上,強風迫面,吹得他眼目難開。
  況紅居站在五尺以外,活像一個幽靈,她連聲地催促道:「快些!你先進招!」
  古浪不再說話,雙掌一錯,身形疾進,右掌推出,直按況紅居天庭!
  況紅居待他手掌離自己面門不到兩寸時,這才把頭一甩,身子也隨著這一甩之勢,轉到了古浪的右側,尖聲叫道:「注意『肩井穴』!」
  由她動手的情形看來,她根本不把古浪看在眼中,所以每次出擊,都先警告對方。
  她身手真是快極,古浪剛發現人影消失,語聲未歇,自己左肩已有一股勁力逼來!
  古浪猛然把身子一挫,況紅居的右掌閃電劃過,古浪大喝一聲,雙掌齊下,右掌猛斬況紅居手腕,左掌直到況紅居「眉心穴」。
  這一招兩式,也是神速萬分,頗出況紅居意料之外,她「咦」了一聲,右掌猛然收回,頭向後揚,左手二指反向古浪的左腕鉗來。
  她每出一招,勁力都大得出奇,古浪這才知道,她的功力遠在婁弓之上。
  古浪狠狠地咬著牙,把發出的左掌收了回來,但是還沒來得及換招,況紅居第二招又已接踵而至。
  她身如一隻大蝙蝠般撲了過來,雙袖的雨水甩出了老遠,一雙枯瘦的手掌在黑夜中發出了慘白色,看來很是恐怖。
  就在古浪微微錯愕之際,況紅居的一雙手掌已距離他不到半尺。
  古浪已然感到一股出奇的勁力湧到,他原是盡量避免與她對掌,因為他自知雙方的功力相差得太多。
  但是況紅居卻存心非與他對掌不可,所以出手不到三招,便以這等雷霆之勢逼了過來。
  古浪無可奈何,咬緊著牙關,雙掌一併,迎著況紅居的掌勢遞了出去。
  況紅居一笑道:「有膽量……」
  一言未畢,兩人四掌已然相觸,雨夜之中,只聽得一聲大震。
  況紅居「喲」了一聲,一連退後兩步!
  古浪雖然也退後了幾步,但是一件意外的事,卻震動了他!
  原來他雙掌才出之時,便覺得有一股極大的潛力,傳到了自己的身上,使得自己的掌力陡增了許多。
  這情形就如同在「達木寺」中,哈門陀暗中相助一般。
  古浪心中驚疑已極,忖道:「啊……哈門陀果然跟了來!」
  想到哈門陀,他的一顆心立時就猛烈地跳了起來,因為他覺得,哈門陀在這些老人中,比任何一個都要來得可怕而難於應付。
  況紅居怔了半晌才說道:「好小子!料不到你真有這身功夫,算我況紅居把你小看了!」
  古浪還在極度地驚懼之中,俊目回盼,並沒有發現什麼異象。
  這時二人都停止了談話,黑暗中,只有丁訝低弱地呻吟,不時地由房中傳出來。
  況紅居接著說道:「好!如此一來,我倒要與你見個真章了。快動手吧!」
  古浪聞言立時冷靜下來,忖道:「有哈門陀在暗中相助,我還怕她何來?可是,驅走了況紅居之後,留下的哈門陀,豈不更加麻煩?」
  況紅居似乎非常地急躁,她尖叫一聲:「再對一掌!」
  一言甫畢,雙掌再次擊出,這一次來勢更猛,雙掌之力重逾萬鈞。
  這一次古浪卻不願再與她對掌,就在況紅居變掌才出之際,他已經以「潛移星辰」的身法,閃到了況紅居的身側。
  他右掌閃電遞出,「翻天大印」,一股莫大的掌力,向況紅居的右肩胛按了過去!
  況紅居身子一閃,已然閃過一旁,大叫道:「怎麼,不敢接我一掌麼?」
  語聲中,雙掌如電,又向古浪胸前推到,疾勁的掌力,把漫空暴雨都隔絕了。
  古浪一掌落空,便知道況紅居必有狠招,所以未等她再次發掌,又已閃向一旁,喝道:「況婆婆,你太厲害了!」
  二指向況紅居腦後點去,況紅居大怒,猛然把身子擰轉過來,雙掌第四度襲出,喝道:「看你接不接!」
  這一掌勁力極大,濺起了一大片雨珠!
  這一式來得太驚人,古浪身子來不及撤回,萬難閃躲,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又緊咬牙關,提足了丹田之氣,疾舉雙掌迎了上去!
  就在他提氣進掌的一剎那,一股綿柔之力,又傳到了他的背心,丹田一陣發熱,雙臂也覺得發漲,他不禁嚇了一大跳!
  他還沒來得及思索,雙掌已經與況紅居接實,一聲裂帛大震之後,二人又是各自退後了好幾步。
  況紅居一聲長嘯,身如狂風一陣轉繞,把院中每一個角落都察看過了。
  古浪忖道:「莫非她已發現了哈門陀?」
  況紅後身如怪鳥,一陣轉繞之後,身子又躍上房頂,向四下搜視。
  古浪心想:「哈門陀若是不想露面,又豈會被你發現?」
  況紅居在房上看了半晌,最後又落下房來。
  這時閃電乍起,古浪見她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個鬼似的,臉上有一種憤恨和悵然若失的感覺。
  古浪開口道:「怎麼了?況婆婆……」
  黑暗中,況紅居一雙眸子,閃電般射了過來,說道:「你有接我兩掌之功,我放你過去了!」
  說罷之後,身軀一晃,立時消失在夜暗之中。
  她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弄得古浪有些哭笑不得,他怔怔地站在大雨之中忖道:「哈門陀既然暗中助我,他為什麼不露面?他到底存著什麼心意?」
  由於阿難子圓寂之後,哈門陀就始終沒有出現過,古浪對此十分惑然,心神不寧,莫測究竟。
  這時當空又是一個霹靂,電閃如蛇,雨勢更大,古浪頓為驚覺起來。
  他走到屋簷下,把門推開了些,只見丁訝身上蓋著一條棉被,睡得甚是舒適。
  古浪見他沒有什麼異狀,心中稍安,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見石明松也睡得甚是香甜,地上放著一大堆濕衣。
  古浪找出了一套乾淨內衣,把身上的濕衣脫下,見「春秋筆」的盒子濕濕的,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尋了一塊乾布來擦拭。
  那盒子不知是何物所制,擦拭之後乾燥如故,裡面的遺書也未沾上一絲雨水,古浪這才放了心。
  他把身子擦乾,把「春秋筆」盒子緊緊地紮在胸前,穿上乾衣。
  所幸石明松沉睡如死,故爾古浪的一切行動可以無忌,他穿好了衣服之後,也就上炕安歇。
  大雨如注,雷聲殷殷,古浪過於乏累,不一會的工夫就進入了夢鄉。
  待他醒來之時,天光早已大亮,可是暴雨仍舊,一點也沒有減小。
  他翻了個身,見石明松已然不在,不禁忖道:「我怎會又睡這麼死!」
  他用手摸了摸腹前的「春秋筆」,依然還在,便翻身爬起,換了一套乾淨的緊身外衣褲。
  古浪下炕之後,這才發覺地上的濕衣已經不見,心中忖道:「莫非石明鬆去洗衣服了?」
  他想想也覺好笑,自從他得了春秋筆之後,這些人便一直跟著他,就好像他們認定了「春秋筆」在他身上似的。
  古浪洗漱已畢,石明松赤著腳,褲管捲得高高的,手中打了一把大傘,冒雨而來。
  入房之後,把腋下一堆乾淨衣服取出,放在炕上,說道:「昨天你與那個老病人怎麼談那麼久,談些什麼呀?」
  古浪聽他口氣,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與況紅居動手之事,也就不提,說道:「我們只是隨便談談。」
  說到這裡,發現石明松拿來的乾衣,就是隔晚脫下的濕衣,不禁笑道:「啊!原來你真是洗衣服去了!」
  石明松笑道:「我哪會洗衣服?是黃老大的老婆替我們洗的!」
  古浪這才恍然,笑道:「我們走時倒要好好地謝謝他們。」
  說著,望著窗外的大雨,又不禁發起愁來道:「似這般傾盆大雨,我們怎麼動身呢?」
  石明松笑道:「不要緊!據黃老大說,下午雨就要停了!」
  古浪道:「但願如此!」
  這時石明松好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由身上取出一個小紙條,說道:「對了!那個老病人留了個紙條給你!」
  古浪一面接取紙條,一面訝然道:「留了個條子?他已經走了麼?」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我還沒有起來他就走了,據黃老大說怎麼勸也不成。」
  古浪大感意外,匆匆把紙條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古浪!承你療我宿疾,居心雖仁,但不肯帶我同行卻又顯得不義,老夫去也!」
  古浪看罷感到啼笑皆非。
  石明松在旁說道:「可以給我看看麼?」
  古浪道:「當然可以!」
  說著把紙條遞了過去,石明松接過匆匆看完,笑著說道:「這老傢伙的骨頭倒是挺硬。」
  古浪走到窗前,望著滿天大雨,尋思道:「這麼大的風雨,他一個重病的老人,真不知怎麼走法……」
  這時他心中有一種歉疚的感覺,丁訝瘦弱的影子,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石明松說道:「他寫的我不大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古浪便把昨夜丁訝要求同行,及自己拒絕之事說了,石明松笑道:「其實讓他跟著走一段也無所謂,何必如此堅決地拒絕他?」
  古浪搖頭道:「我們一天要趕好幾百里路,從不休息,這條路又如此難走,他怎麼受得了?」
  石明松一笑不再說話,把紙條還給了古浪。
  古浪接過又看了一遍,雖然字跡顯得乏力,但是筆劃均勻,極具風骨,足見那病老人是一飽學多才之人。
  他心中一直為這件事感到不安,因為據昨夜為丁訝療病時的脈象看來,他的病情是非常嚴重的。
  古浪與石明松在室內聊著天,彼此都是隱晦頗深,所以誰也探不到誰的真心話。
  雨勢果然漸漸地小了,院中地勢雖然略高,但也成了一片澤國。
  不一會的工夫,雨已經完全停住,風也小了。
  這一夜雷雨,好像是下了半個世紀,古浪也經歷了很多怪異的事情。
  石明松把窗子整個地推開,笑道:「黃老大的話果然不錯,你看,雨一點也不下了!」
  古浪也感到很高興,扶窗笑道:「好得很,我們可以趕路了!」
  這時黃老大正好來請二人用飯,用飯已畢,黃老大又把準備的乾糧取出,數量極多,足夠二人五日之需。
  古浪及石明松深為感激,留下了很多銀兩,牽出了兩匹駿馬。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休息,人馬都是精神一振。
  上馬之後,與黃老大全家拱別,馬蹄踏著積水,馳出了這個小村落。
  兩條大黃狗,踞在一塊突出水面的大石頭上狂吠,直到古浪及石明松走得不見了人影,這才咻咻地停了下來。
  一場大雨,把山林洗刷一新,黃綠色的葉子,發出了鑒人的光澤,並且不時地垂下水珠,滴滴答答,頗富詩意。
  天氣也涼了許多,石明松說道:「快深秋了,這地方尤其冷得早!」
  古浪笑道:「所幸我們往南邊去,不然可要趕上下雪了!」
  二人快馬加鞭,馬蹄如飛,濺得水花四濺,驚得林中的鳥兒亂飛。
  石明松好似輕車熟路,當先而行,古浪暗中記著地勢,以防萬一有變時,也有一個路。
  一個時辰之後,二人已經跑出了百十里,古浪很是高興,說道:「照這樣下去,到晚上我們就可以趕出去不少路呢!」
  石明松笑道:「看你心急似箭,到底為了什麼要緊的事呢?」
  古浪望了他一眼,並未作答,心中忖道:「哼!你想藉機會騙我的話,那可是做夢!」
  石明松見古浪不答,淺笑一下,也未再問。
  二人正在快馬急行之時,忽聽一聲低啞的呻吟,由不遠之處的樹林之中,傳了出來。
  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幾乎是同時動作,一齊把馬勒住,兩匹馬長鳴一聲,一連退後了好幾步,才停了下來。
  古浪望了石明松一眼,說道:「哼!包袱來了!」
  石明松明白他言中之意,聞言笑道:「既然碰上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古浪點點頭,他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覺得這病老人與自己有關。
  他們慢慢地來到了林中,便見一個形容樵悴的老人,靠著大樹幹,雙手按著胸腹,低低地呻吟著。
  這老人正是丁訝,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顫動,好像舊病又復發了。
  二人連忙下馬趕上前去,丁訝被驚動了,他睜開了眼睛,無力地望了他們二人一眼,說道:「唔,你們又來追我做什麼?」
  石明松笑道:「誰來追你?我們是經過此地碰見你的。」
  丁訝喘息了一下,說道:「那麼你們怎麼不走?圍著我看什麼?我又不是個猩猩!」
  二人聽了他的話,都忍不住要笑,古浪說道:「你病得這麼重,連休息都還不夠,為什麼這麼急著趕路?」
  丁訝翻了翻眼睛,用白多黑少的眼睛望了他一眼,不悅地說道:「這是我的事,不勞尊駕關心!」
  古浪知道,他是為了自己拒絕他同行的事生氣,便蹲下了身子,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丁訝把目光轉向一旁,愛理不理地說道:「反正是快死的人了,管他怎麼樣不怎麼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7:10

  古浪連碰了幾個釘子,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向石明松苦笑了笑。
  石明松也蹲下了身子,說道:「老先生,他有些小孩子脾氣,你不要與他生氣,你現在……」
  才說到這裡,丁訝突然伸手把他推開,罵道:「別說他了!你比他還不如,昨天他還守護我很久,你連我是死是活還沒有確定就走了!」
  石明松碰了一鼻子灰,氣得霍地站了起來,對古浪道:「走!我們走!」
  古浪還未答話,丁訝已接口道:「走?走到哪兒去呀?要走你自己走好了,拉人家去做什麼?」
  一句話氣得石明松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古浪又彎下了身子,對丁訝說道:「丁老,我們並非不願與你同行,實在是你病得這麼重,不宜趕路……」
  說到這裡,丁訝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怕我死在半路上是不是?」
  古浪正色說道:「這條路崎嶇難行,我們又急著趕路,實在無法照顧你……」
  丁訝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是怕為我耽誤了你們行程?這個你們大可放心,我要是跟你們去,決不會耽誤你們。」
  古浪不禁沒有話說,遲疑了一下,說道:「這……」
  丁訝翻起了眼睛,大聲道:「別這呀那的,痛快一句話,如願意,我們馬上就走,不願意你們就走你們的,我死在這裡認命!」
  古浪不禁大感為難,石明松氣道:「古浪!我們走!他這麼倚老賣老……」
  話未說完,丁訝忽然喝道:「少多嘴!你要走就走,沒拉著你!」
  石明松氣得臉上變了顏色,看樣子似乎就要發作了。
  古浪連忙接口過來,說道:「丁老,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們走,我有些事要先告訴你。」
  丁訝似乎氣弱不支,靠了下來,喘息著說道:「說吧!」
  古浪正色道:「第一,如果你半途病發,我們只有盡心為你治好,把你寄往樵家休養,恕我們不能再為你耽擱。」
  丁訝仔細地想了一下,說道:「好吧!第一條我可以接受。」
  古浪又道:「第二,在路上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多口多事。」
  丁訝思索了一下,說道:「好吧!這一條我也勉強答應!」
  古浪又道:「我們沿途除了吃喝和睡覺之外,不下馬休息,你可吃得消?」
  丁訝緊接著說道:「你們受得了,我自然受得了,莫非你們不是人麼?」
  古浪聞言一怔,忖道:「這人真會說話,他怎麼不說他不是人?」
  石明松見古浪真的要帶他同行,不禁急道:「這……這怎麼成?那多不方便……」
  丁訝雙目一瞪,說道:「有什麼不方便,莫非你要謀財害命,多了我就不方便了麼?」
  石明松面色一青,指著丁訝道:「你這老東西!你……」
  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古浪連忙勸道:「石兄,老年人難免有些脾氣,再說他又有病在身,你就少說兩句吧,如果你感到不便,就請你先行一步,我們到甘肅再會面好了。」
  古浪如此一說,石明松說道:「其實我也並沒有什麼急事,只是他太氣人了!」
  古浪又功了他幾句,他也就無話可說。這時丁訝已抖抖索索地站起來,說道:「來,扶我上馬!」
  他那副樣子,別說石明松,就是古浪看著也覺生氣,他皺了皺眉頭,把丁訝扶向坐騎。
  但當古浪要把他扶上自己的坐騎,丁訝卻忽又把他推開,說道:「我生平就討厭黑顏色,還是騎那匹紅馬好了!」
  古浪為之一怔,石明松連忙說道:「那是我的馬呀!」
  丁訝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的?什麼是你的?你的命還是閻王爺的呢?」
  石明松又被他氣得面色發白,望著古浪,古浪無可奈何,只得把丁訝扶上紅馬。
  石明松好不氣憤,遲遲不肯上馬,古浪已顧不了許多,自己先上了馬。
  丁訝低下了頭,說道:「快上來呀!不上我們可要走了!」
  石明松無奈,跨蹬上馬,不料丁訝怪叫道:「不成,不成,你坐我後面!你要是坐在我前面,你這麼大的個子,我還看什麼風景!」
  石明松氣得又跳下馬來,雙手插著腰,怒目瞪著丁訝,一言不發。
  古浪也實在被他耽誤得有些不耐煩,對石明松道:「好了,石兄你就遷就些,讓他坐在前面好啦。」
  石明松氣道:「他又不是個小孩子,坐在我懷裡像什麼樣子?」
  丁訝在馬上叫道:「放你的屁!誰坐在你懷裡?我坐在馬背上!」
  古浪又勸了石明松幾句,石明松這才萬般無奈地上馬,坐在丁訝的身後。
  丁訝竟像個孩子般,把整個身子靠在石明松身上,他又瘦又小,如果不是滿頭白髮,真有些像石明松的兒子。
  石明松聞到一股汗臭氣,再也忍不住說道:「喂!你這是怎麼坐的?」
  丁訝回頭白了石明松一眼,又要罵人。
  古浪見狀連忙說道:「石兄,別再說了,我們走吧!」
  說罷策馬先行,石明松搖了搖頭,只好催馬跟進,說道:「你不認識路,還是我走前面。」
  說著縱騎繞到了前面,古浪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暗笑,忖道:「怎麼平空跑出這麼個魔星來,真是作孽。」
  一行三人,沿途無話,只是丁訝的事最多,一會要大便,一會要小便,把石明松煩得怒罵不已。
  丁訝卻是若無其事,聽如不聞,這時就連古浪與他說話,他也不答,彷彿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啞巴似的。看看天近黃昏,由於天氣甚好,古浪便對石明松說道:「石兄,我們今夜怎麼樣?可以趕到三更吧?」
  石明松抬頭望了望天,說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少時如果沒有月亮,天色必然很黑,趕也趕不了多少路,反而累人,倒不如明天一早再趕路的好!」
  古浪雖然心急,卻知道他所說不假,當下無可奈何,只盼能出月亮。
  丁訝沉默了許久,這時突然開口道:「怎麼,我們還要連夜往下趕?」
  古浪點頭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們有要緊的事麼?」
  丁訝大叫起來道:「胡說!你們不是說睡覺除外嗎?我現在又餓又累,連夜趕下去,豈不要了我的老命?」
  石明松叱道:「誰叫你要跟我們一起走?」
  丁訝叫道:「就是跟你們一起走,也不能害我死呀!」
  古浪實在被他吵得頭昏,說道:「好了,老先生,現在天還沒黑,等天黑了我們就休息好啦。」
  丁訝點了點頭,說道:「這還差不多!」
  石明松又已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味地啞奔,這時所走的道路,越發地崎嶇不平,路上滿是大塊的石頭,馬蹄一高一低,前進的速度減慢了許多。
  前後左右,都是樹木,古浪不禁忖道:「看樣子我們已走錯路,迷失在叢林之中了。」
  思忖之際,忽聽石明松說道;「向左邊走!」
  古浪帶馬左轉,細看之下,說道:「這邊根本沒有路呀!」
  丁訝也低頭看了一陣,叫了起來道:「喂,你把我們騙到這種絕地來,莫非真想謀財害命不成?」
  石明松叱道:「你再胡說,我可把你推下去了!」
  丁訝轉身扭頭,對古浪說道:「我要是死了倒沒有什麼,可惜你年紀輕輕的……唉!」
  說著歎了一口氣,石明松怒哼一聲,用力把馬一催,馬兒一衝數十丈,把古浪遠遠拋在後面。
  古浪暗覺好笑,忖道:「這怪人也確實有些討厭!」
  想著催馬趕了上去,又是一陣急趕,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沒有一點星光,林間更是黑暗異常。
  古浪不禁心中又忖道:「道路如此難行,天色又黑,若只是我們兩個倒也罷了,偏偏又有個病老人,看來今天是無法再趕下去了。」
  想到這裡,忽聽丁訝在前面叫道:「古浪你在哪兒呀!我怎麼看不見?」
  古浪應了一聲,丁訝說道:「這麼黑還要趕路,嗯?」
  說完話,又開始呻吟起來,古浪看看不忍,便對石明松道:「石兄,我們今夜不要趕了。」
  石明松把馬勒慢了些,說道:「我們還可以趕一個時辰。」
  古浪笑道:「天黑路險,老人又有病,好在我們已經趕了不少路,不在乎這一個時辰。」
  石明松說道:「這裡四下空曠,沒有人家可以借宿怎麼辦?」
  古浪皺眉道:「我們倒無所謂,只是丁老病著,野宿恐怕不宜,還要趕多久才有人家呢?」
  石明松思索了一下,說道:「只怕還要趕出個百十里。」
  古浪還未說話,丁訝已經叫道:「算了,算了,就在這裡歇下算了!」
  古浪接口道:「好,那麼我們就找個地方下馬吧!」
  石明松很勉強地答應一聲,兩匹馬來到林中一塊空曠之地,石明松翻身下馬說道:「這裡比較空,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由於昨夜下過大雨,林中潮濕得很,古浪下馬一看,對石明松道:「這裡如此潮濕,怎麼能睡?」
  丁訝也道:「在這裡睡一夜,只怕我的風濕病又要發了!」
  石明松道:「前面有個山洞,可要去看看?」
  古浪大喜,一手牽馬,一手扶著丁訝,說道:「往哪邊去?」
  石明松用手向左邊指了一下,說道:「往那邊走!」
  古浪當先而行,丁訝放低聲音,對古浪說道:「我看還是讓他先走,他可能要陷害我們。」
  古浪笑道:「別胡說八道了!」
  二人緩緩向前行去,前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古浪雖然練有夜目,也只能看出一尺左右,只得把步子放得更慢些。
  就在這時,突覺背後風聲颯然,兩股凌厲的掌風,向二人背後湧到。
  古浪大吃一驚,在此情況下,他來不及思索,奮起神力,拉著丁訝,全力往前一縱,因用力太大,連那匹馬也被帶得向前馳去!
  這一縱,縱出了一丈多遠,落下之時突覺腳下一空,二人連同一馬一齊向下落去。
  古浪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提足了氣,把丁訝拉得緊緊的。
  下落之勢越來越快,古浪雖然提著氣,也感到頭昏目眩,四下又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古浪心中又驚又恐,忖道:「好毒狠的石明松!」
  他那匹駿馬跟著向下墜落,古浪心中好不痛惜,忖道:「多了這個老人,我就無法再顧這匹馬了!」
  下落之勢,繼續加快,丁訝已經嚇得昏了過去,古浪暗道:「苦也!這山澗如此深,恐怕我也要不保!……」
  正想到這裡,「刷」的一聲輕響,碰著了一根樹枝,古浪只覺手臂一陣劇痛……
  他的手臂已劃開了一道血口,丁訝也離開了他,迅速的向下落去!
  古浪大驚,忖道:「糟!他這條老命完了!」
  由於什麼也看不見,古浪也不知下面還有多深,隨時都有著地的可能。
  古浪心中長歎道:「唉,想不到我與春秋筆,就這樣共葬谷底!」
  思忖間,突覺迅速下沉的身子,突然向旁一衝,有人在他足心托了一下。
  古浪大吃一驚,身子撞到崖壁上,他拚命地提著氣,隨即又覺身子一震,已然落實地面,一陣昏眩,便失去知覺。
  當古浪被凜烈的寒風吹醒時,已是三更時分,昏昏沉沉之中,似聞不遠有低沉的馬咻之聲。
  古浪睜開雙眼,略一轉動,只覺渾身酸痛不已,忖道:「莫非我還活著麼?」
  左臂傷口忽然一陣刺痛,他用右手摸了一下,傷口的血已經凍結了。
  這時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已經落了地,除了撞傷之外,確實未死。
  他右手撐地,奮力地坐了起來,腰背一陣酸痛,耳旁又聽到了馬咻之聲。
  古浪大為驚奇,忖道:「難道我的馬也沒有摔死?」
  他雖忍著酸痛,站起身子,走了好幾步,果見一尺以外,黑忽忽的一片,是一個馬的影子。
  古浪驚喜萬分,顧不得身上的痛楚,撲了過去。
  真是奇跡!那匹馬不但未死,並且沒有絲毫傷痕,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古浪大喜之下,緊緊地摟著馬頸子,連呼:「好黑兒!好黑兒……」
  那匹駿馬也不住的廝磨古浪的前胸,顯得非常親熱。
  古浪高興了一陣,突然想道:「這數百丈的懸崖,我有一身功夫,尚且不免受震昏厥,它一個畜生,怎會安然無恙?」
  想到這裡,大感奇怪,但是怎麼也想不出個道理來,這時他突然又想到了丁訝。
  他忖道:「我半空受傷,把他丟開,只怕他已……」
  想著,立時取出了火折子,燃起一節樹枝,四下尋找。
  這是一片約有五丈見方的谷底,四下尋找一遍,卻未發現丁訝。
  古浪突然明白過來,忖道:「啊呀!我真傻!原來他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奇人,我和馬都是他救的!」
  「可是現在他到哪裡去了呢?他一定是上崖找石明松算賬去了!」
  想起了石明松,古浪不禁怒火沖天,暗罵:「好險惡的小子!等我上崖之後,一定要取你性命!」
  古浪尋了些較為乾燥的斷枝,費了好半天事,才燃起一堆火。
  他慢慢地活動四肢,身上的痛苦稍減。
  他想:「深更半夜,無法可想,我還是等天亮後再設法出險吧!」
  他選了一處較干之地坐了下來,由於雨後不久,地上很是潮濕,但奇怪的是,昨天下了那麼大的雨,谷中竟無積水。
  古浪心中暗想:「此處必有溝渠,不然積水無處流走,等到天亮我再詳細看看!」
  他坐在地上,靜心地調息,因為方才從崖頂一路落下來,弄得他有些心神不寧。
  半晌之後,古浪的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睜開眼睛,突聞一聲悠長的呻吟之聲,由頭頂傳來。
  古浪不禁大吃一驚,霍然站起了身子,緊接著又聽到一聲呻吟。
  黑夜之中,這聲音,聽來令人毛髮豎立,極為恐怖和淒慘。
  古浪藉著火光,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兩丈多高處一棵大樹上,附滿了百年老籐,一個白髮老人,正掛在其間,不停地蠕動。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丁訝!
  古浪大驚,忖道:「啊!原來我們並不是他救的!他自己也是靠了這些葛籐才活了命。」
  古浪想著,提高聲音說道:「喂!丁老,你聽見我說話麼?」
  深谷傳音,良久不歇,可是丁訝沒有一些回應,只是不住地呻吟。
  古浪又大叫了一遍,丁訝這才用低啞、微弱而顫抖的聲音說道:「唔……是誰呀?」
  古浪見他說了話,立時大喜,又叫道:「我是古浪!你千萬不要動,我來救你!」
  丁訝好似清醒了些,說道:「你……你快來呀!我的腰好……好痛!」
  古浪叫道:「我就來了,千萬別動!」
  古浪說完,抓住一根垂籐,踏著滑膩的山石,慢慢向上爬。
  他心中忖道:「我還以為我們是他救的,原來他是被籐子救了……這老頭的命倒是不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7:25

  思忖之間,已經爬到了丁訝身旁,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提了下來。
  丁訝落地之後,三魂已去了兩魂,整個身子軟得扶不起來。
  他含含糊糊說了幾句話,隨即昏了過去。
  古浪又費了半天事,才把他救醒過來。
  丁訝睜開昏花老眼,在火光之下望見了古浪,說道:「古兄弟,我們……可是在陰曹地府?」
  古浪聞言好笑,說道:「丁老,我們並沒有死!」
  丁訝把眼睛睜得好大,說道:「什麼,咱們沒有死?」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沒有死!你看我們不是活得好好的麼?」
  丁訝雙目四下亂轉,好半晌才說道:「好可惡的石明松!」
  古浪也搖頭歎息不已,說道:「真沒想到,石明松竟會對我下此毒手!」
  丁訝哼了一聲,接口道:「哼!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他對我們不存好意。」
  古浪連連歎息不語,心中很是沉痛。
  丁訝接著又說道:「我早就告訴你,這小子靠不住,你不聽我的話,現在怎麼樣?」
  古浪只有恨自己大意,說道:「我真是想不透……」
  丁訝又道:「你與他到底有什麼宿怨?」
  古浪搖頭道:「我與他並無深交,只不過偶爾結伴同行,他為何就要下此毒手呢?」
  丁訝突然道:「莫非你身上有什麼無價珍寶麼?」
  古浪心中一驚,說道:「我自幼孤苦,哪來無價之寶?身上雖然有些銀兩,也決不致使人眼紅!」
  丁訝搖頭道:「這可就奇怪了!莫非你知道什麼特別秘密不成?」
  古浪又是一驚,連忙搖頭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丁訝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說道:「這就太怪了,那這小子除非有殺人的癮!不然他下此毒手作甚?」
  古浪不答,心中驚忖道:「看情形,這老傢伙似乎也是為了『春秋筆』,莫非已發覺『春秋筆』在我身上?」
  雖然古浪並不怕他知道,但是卻怕他把這消息走漏出去。
  丁訝望著天空說道:「我的天!這麼高可怎麼上去呀!」
  古浪說道:「且等天亮後,看清了地勢再說!」
  丁訝又叫道:「要是不能上去,那可怎麼辦呢?」
  古浪情緒本已很壞了,被他一再胡吵,更覺頭痛,急忙說道:「唉呀,你放心!我一定有辦法,現在你好好坐一會,不然病發了又是麻煩!」
  丁訝用手摸了一下地面,說道:「我的天!地上這麼濕,怎麼能坐人?我還是騎在馬上吧!」
  古浪無奈,只好把他扶上馬背,說道:「你要是掉下來我可不管!」
  丁訝說道:「我掉不下來,我會抱著馬頸子,你看!」
  他說著彎下腰,一把抱住了馬頸子。
  古浪為之啼笑皆非,望了他一陣,說道:「我看你真是有些返老還童了!」
  說完就地坐下,天亮之前既然毫無辦法,古浪只好定下了心,閉目養神。
  由於身子困乏,雖然寒風凜凜,不久也就睡了過去。
  兩個更次之後,天光已然大亮,但谷中仍然很昏暗。
  古浪悠悠醒來,見丁訝雙手抱著馬頸,睡得甚是香甜,心中暗暗好笑,忖道:「這老傢伙病得這麼重,偏要在外面亂跑,真是怪事!」
  他想著站起了身子,抬頭打量谷底的形勢。
  谷底面積大約有五丈見方,靠左方有一條深溝,所以谷中有水都流了出去,無法積留下來。
  古浪抬頭望時,只見谷壁高有數百丈,除了三丈以內,有樹木葛籐外,再上去均是松土,並且不時地掉落下來。
  古浪心中忖道:「看這情形,上面還不好落腳,要想上去,真還要費一番事呢!」
  正在尋思之際,丁訝已經醒了過來,喊道:「古浪!你扶我下馬呀!」
  古浪回頭望了他一眼,說道:「唉呀!你的事真多!」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走過去,把丁訝由馬背扶下。
  怪的是經過了這一場大變之後,丁訝的精神反而好了許多,他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唔,這一覺睡得可不錯!」
  古浪又望了他一眼,說道:「看你毫不擔心,像是遊山玩水一般。」
  丁訝接口道:「急又有什麼用呢?」古浪說道:「我正在想法子脫困,你好好坐著,不要又給我添麻煩!」
  丁訝真聽話,立時走往一旁,說道:「好吧,我看你能想出什麼法子。」
  古浪抬頭又細看了一陣,由於不知土質的黏性究竟如何,心中想道:「我且試上一試再說。」
  他想到這裡,回來對丁訝道:「我要試試土性黏度,你站遠一些。」
  說罷提了提氣,雙足一點,身如巧燕一般,向上拔起了五丈多高,右足一伸,便向谷壁點去,一點之下,碰落了大片泥土,身子立時飄落下來,宛如一頭巨鳥一般,驚得丁訝發出一聲大叫!
  古浪的身子雖然由半空墜落下來,但是他早已有了準備,看好了落腳之處。
  由五丈多高落下來,對於練武的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一回事,但是萬料不到,丁訝竟拖著有病的身子,跑上去救援古浪。古浪離地不到七尺時,突見丁訝雙臂大張,來接自己,不禁大吃一驚,叫道:「丁老!快讓開!」
  但是已來不及了,眼看著二人就要相撞,古浪只得猛提一口氣,可是雙腿卻已經被丁訝緊緊地抱住,叫道:「不要怕!有我!」
  被他這麼一抱,古浪的氣也提不住了,「砰」的一聲,把丁訝壓在下面,一同摔倒在地上。
  這一交摔得可不輕,古浪只覺得肩骨奇痛,頭也有些昏,渾身都是泥水。
  但是他迅速地爬了起來,見丁訝躺在一邊,雙手抱著胸,不住地叫著:「唉!唉!」
  古浪氣得半死,無可奈何地把他扶了起來,尚幸他並未受傷,古浪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他也就清醒過來,大叫一聲:「嚇煞我也!」
  古浪雖然滿肚子怒火,卻也只得強忍著,低聲地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丁訝用手輕輕地揉著太陽穴,說道:「我還好,就是有點頭昏,你呢?」
  古浪心中的怒火又升了起來,強自抑制著,說道:「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丁訝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說道:「好險哪!如果不是我救你,恐怕你非摔死不可!」
  古浪氣道:「如果不是你多事,連這一交也不會摔!」
  丁訝氣道:「什麼?我為了救你,摔了這麼一大跤,差點沒有摔死,你還說這種話?」
  古浪知道與他扯也扯不清,便道:「好了,我要把這四壁的土性勘查一下,如果我再落下來,你可千萬不要管我,絕不會出事的!」
  丁訝奇怪地說道:「真這樣嗎?那你的武功可不小呀!」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這算不得什麼,江湖上很多人都可以。」
  丁訝不禁咋舌不已,搓著手說道:「啊!真有這種事?一個人從這麼高掉下來,還會無事?」
  他連連地搖著頭,顯得非常的驚訝,一面還自言自語著。
  古浪沿著四壁,抬頭觀望,見四劈均是濕土,不時地向下掉,並且毫無落腳之處。
  他心中很是詫異,忖道:「怪事!怎麼這四周谷壁上全是泥土,連一塊石頭也沒有?」
  這時他看準了一處,再次提氣飛身而上,足尖剛一點上壁面,便有大片泥土松下。
  古浪著腳不住,只好翻身落地,泥土仍然落個不住,古浪連忙閃開。
  丁訝見古浪真能平安落地,不禁驚得雙目大睜,說道:「啊!真是了不起!」
  古浪心中很是氣憤,忖道:「真是料想不到石明松竟是這等小人,等我脫險之後,一定要找他算賬!」
  他四下都觀察過了,惟一的出路就是攀壁而上,但是土質太鬆,不但無法落腳,就連插刀打樁也辦不到。
  丁訝看出他的心意,也惶惶地說道:「古浪,我們有沒有法子可想呀?」
  古浪心緒很壞,說道:「不要急!我慢慢地想法子。」
  如果只是古浪一個人,倒還簡單些,如今多了一個病弱的老人,並且還有一匹馬,問題可就麻煩了。
  古浪想到這裡,心中也很發愁,但是他深信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方法。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但是古浪等處身之處,不但昏暗,並且濕氣很重,寒涼透體,令人很是不適。
  古浪倒還可以忍受,丁訝卻有些受不了,用手撫著胸,不時地乾嘔。
  他那匹駿馬,也感到不耐,不時地踏動著蹄子,發出低嘯之聲。
  古浪見情心中一驚,忖道:「時間一長,這一人一馬恐怕吃不消,我得先給他們服些丹藥……」
  於是他由懷中取出丹藥,給丁訝與自己那匹馬分別服下,然後把瓶子放進革囊中。
  他的手伸進革囊,忽然渾身一震,面上也變了色!原來他放在革囊中的那粒紅珠,竟不翼而飛了!
  古浪記得清清楚楚,那粒紅珠並未與「春秋筆」放在一處,自己昨夜換濕衣時還在,必是睡覺之時落在床上了,但是他早上親自疊的被子,並沒有發現什麼,那麼很明顯的,是被石明松拿走了。
  古浪一陣陣的心跳,好不愁急,因為那粒紅珠,他要交給桑九娘作為證物,如果失落了,必然增加很多困難。他不覺急出了一身汗,面色也變了許多,這情形看在丁訝的眼中,感到很是奇怪,問道:「怎麼,你也不舒服麼?」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什麼……可惡的石明松,我如果不找他算賬誓不為人!」
  丁訝笑道:「那是你交的好朋友呀!」
  古浪滿臉怒氣,霍然站了起來,說道:「什麼好朋友!我與他只是萍水相逢,豈料他竟是人面獸心的東西!」
  丁訝啊了一聲道:「我看你們同行同宿,以為你們是知心的好朋友,不料只是萍水相逢……唉!這年頭交朋友可得小心,遇上奸險陰毒之人,表面忠義,叫你吃了暗虧都沒法說呢!」
  古浪心亂如麻,顧不得答理丁訝,一心只想著脫險之後,去尋石明松。
  他正在煩急不耐之時,忽聽有人在極高處喊道:「古浪!古浪!」
  古浪連忙抬起了頭,一望之下,不禁怒火沖天,原來正是石明松站在崖口。
  這時石明松也望見了古浪,他立時笑道:「啊!謝天謝地!果然你沒有死!」
  古浪破口罵道:「好個無恥的小人!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卻不料如此奸險陰詐!」
  石明松若無其事,笑道:「你冤枉我了,我並無害你之心!」
  古浪怒道:「你無害我之心,為何在黑夜之中,把我推下百丈深谷?」
  石明松叫道:「我知道下面有大片葛籐,你落下之後一定摔不死,加上你有一身功夫,更是絕無問題……」
  他說到這裡,發現丁訝和那匹駿馬也都安然無恙,似乎非常驚奇,接口道:「想不到他們一人一畜,竟也安然無恙。古浪,你的功夫可真不小呀!」
  古浪怒道:「你陷害我或許是有所謀求,可是丁老先生年過古稀,與你無冤無仇,你竟也對他施此毒手,不怕作孽麼?」
  石明松說道:「我討厭他!他這麼大年紀,一身重病,難道活得還不夠麼?」
  話才說完,丁訝已破口大罵道:「放你媽的屁!你爺爺是長生不老!你看,你可傷了我一根頭髮?」
  石明松的雙目瞪了起來,怒道:「老狗!我已經算是仁慈了,不然我早一掌把你擊斃了!」
  丁訝冷笑一聲,說道:「他媽的!現在由得你像瘋狗一樣,老子上來之後,不如法炮製才怪!」
  也許是過於激動的關係,丁訝說完這幾句話,已是全身發抖,不住地喘息。
  古浪看他那個樣子真是可怕,連忙勸慰道:「丁老,你不必生氣,我上去之後,絕不會與他善罷的!」
  丁訝這才忍住氣,不再說話。
  石明松又叫道:「等你怒氣消了之後,我再來與你談!」
  說罷就要離去,古浪叫道:「你等一下!」
  石明松又伏下了身子,笑道:「怎麼,你要現在談麼?」
  古浪強忍著怒火,說道:「你到底意欲何求?」
  石明松一笑,說道:「我也與『達木寺』那一群老者一樣,有著相同的看法,你一定知道『春秋筆』的下落!」
  古浪冷笑道:「哼!果然為了春秋筆!」
  石明松接著說道:「我並沒有什麼別的奢求,只要你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我,我立時設法救你出險,並且找到『春秋筆』之後只用一次,馬上還給你。」
  古浪長笑一聲,說道:「哈!你打的如意算盤,莫說我不知春秋筆的下落,即便知道又豈會被你三言兩語騙去?」
  明松冷笑道:「不用與我來這一套,此處乃是絕地,四下土質極松,無從攀登,我想你總不會甘心葬身谷底吧!」
  古浪氣得渾身發抖,咬牙道;「無恥小人!你想以此為要挾,可是弄錯了!」
  石明松發出了一陣狂笑,說道:「好!有志氣,不過時間久了,你可能會改變主意,我少時再來看你!」
  說完自崖頂消失不見,古浪氣得往空揮掌,卻是無可奈何。
  這時丁訝偎近了他,說道:「他要知道什麼呀?」
  古浪怒呼呼地說道:「江湖上有一支筆,名叫『春秋筆』。他以為我知道下落,要我告訴他。」
  丁訝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一支筆有啥了不起,也值得拚命嗎?你乾脆告訴他不就得了?」
  古浪氣得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個屁!」
  丁訝說道:「那麼你是決心不告訴他了?」
  古浪咬牙道:「當然不告訴他!我有幾個理由:
  第一、我根本不知道這支筆的下落。
  第二、即使我知道,他以這種手段對付我,我縱死也不會告訴他!
  第三、他是何等精明之人,我告訴了他,他也不會救我上去。」
  丁訝奇怪地說道:「為什麼?」
  古浪說道:「道理很明顯,假使我知道『春秋筆』的下落,為了脫困,很可以隨便說個地方騙他一騙,他如果救我上去,豈不是中了計嗎?」
  丁訝也覺有理,說道:「既然這樣,他如此逼你還有什麼用?」
  古浪笑道:「你真傻!他等我告訴他之後,一定不會馬上救我上去,只給我留下食物飲水,然後獨自去尋找,如果找不著,就再回來逼問,一直到他找到為止,如果找到了,也決不會救我,一則怕我向他動手,再則怕我走漏消息!」
  丁訝低頭想了半天,拍著大腿道:「對!還是你聰明!」
  古浪又緊接著說道:「可惜他這番心血都白用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春秋筆』在哪裡!」
  正說至此,突聽崖頂傳來了一陣大笑,聲震長空,二人嚇了一跳,一齊抬頭望去。
  只見崖頂上伏著一個白髮老人,正是「達木寺」中所見的莫雲彤。
  他笑著說道:「好孩子!你聰明得很,不曾上當……哈……」
  莫雲彤的突然出現,使古浪不禁大吃一驚,說道:「啊!莫老,你也在此?」
  他心中驚惶異常,忖道:「如此看來,這一群老人都認定我是『春秋筆』下一代的筆主了!」
  莫雲彤笑聲停歇,說道:「不錯,我剛剛趕到,看見石明松對你那個樣子,心中很是生氣。」
  儘管他說的好聽,但古浪已經知道他的來意,故意說道:「莫老,你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莫雲彤微微一笑,舉起右手,手中拿了一盤長繩。
  他笑著說道:「看見沒有?我是特來救你出險的!」
  古浪心中明白,他絕不會如此好心,但是表面上卻故意作出高興的樣子說道:「謝謝莫老,你快把繩子放下來!」
  莫雲彤的手又縮了回去,說道:「且慢!你身旁那個老頭子是誰?」
  古浪答道:「是我在半途救的一個病人,也被石明松給推下了深谷。」
  莫雲彤雙目閃了閃,說道:「他由這麼高掉下去,不但未死,連一點傷也沒有,是何道理?」
  古浪用手指著那一叢葛籐道:「他落下時被那一叢葛籐掛住,所以沒有受傷。」
  莫雲彤思索了一下,說道:「那倒巧得很……」
  停了一下,又道:「雖然剛才你說不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可是我還是要問問你!」
  古浪氣道:「又是這一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
  莫雲彤笑道:「沒關係!你告訴我一個假地方也行!」
  古浪瞪目道:「這話什麼意思?」
  莫雲彤一笑,說道:「你不是說不知道『春秋筆』的下落麼?那麼你可以隨便說出一個地方,就算春秋筆在那裡,我就救你上來。」
  古浪心中一動,已然明白了他的用心,卻說道:「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
  莫雲彤笑道:「除了我和石明松外,還有不少人環視在側,等一下我暗示你的時候,你就隨便說一個地方,越遠越好!」
  古浪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借我的話把他們騙開,可是你可知道,我這樣做豈不是等於為自己日後找來無窮的麻煩麼?」
  莫雲彤笑道:「不要緊,有我保護你。」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聽你的口氣,好像也認為『春秋筆』的下落我知道似的,事實上我是一無所知,就是把他們騙開,你也毫無所得,你這豈不是白用心機,而我反而無故得罪了他們,莫老師,恕我無法從命!」
  莫雲彤聞言面色一變,咬牙道:「好硬嘴的小子!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說罷之後,一閃而逝。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好一群笨蛋!以為這樣就可以使我就範!你們卻不知道『春秋筆』早就在我身上了……」
  他想到這裡,丁訝又向他說道:「真怪!這麼多人搶一支筆,你們江湖上的事真說不出理,就算筆再好,也用不著拚命呀!我就有不少好筆,去年還給了張舉人一支好筆,好幾百年前的呢!」
  古浪皺眉道:「唉呀!你知道個什麼呀!」
  話未落,石明松又在上面發話道:「怎麼樣,你想過了沒有?」
  古浪冷笑道:「不用想!小爺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石明松冷笑道:「那就莫怪我無情了!」
  說罷取出一個大草團,點上火,燃成一個巨大的火球,丟了下來。
  古浪不禁為之大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7:58

第10章 柳暗花明

  古浪及丁訝,與石明松同行,不察其奸,被石明松一掌推下了深谷。
  石明松及莫雲彤都先後出現,脅迫古浪說出「春秋筆」的下落而未果。
  石明松在第二次出現仍不得要領後,不禁冷笑道:「哼!我不相信逼不出你的實話來!」
  說著竟取過了一個大草團,以火點燃,成了一個大火球,燃燒得劈啪作響,冒著濃煙,由壁頂上拋了下來。
  古浪大驚,叫道:「丁老!快讓開!」
  丁訝老眼昏花,反而迎了上去,說道;「什麼玩意兒?亮亮的……」
  古浪大驚,足下一點,閃電般地撲了過去,右臂輕舒,把丁訝夾在腋下,再一晃身,飛出了一丈多遠,並且極快地把馬匹牽在一旁。
  就在這時,那巨大的火球已經滾了下來,濺得火星四射,好不驚人。
  古浪與丁訝雖然遠遠地躲在一角,但是火星和熱力,仍然陣陣地逼了過來。
  由於昨日大雨,那火球是由葛籐編成,半濕半干,所以發出了極大的濃煙。
  古浪驚怒交加,破口罵道:「無恥小人,我真把你看錯了!」
  丁訝被濃煙薰得不住地咳嗽,那匹駿馬也長嘶連聲,情勢非常惡劣。
  崖頂之上,傳來石明松的狂笑聲,他笑著說道:「古浪,你不必緊張,我若存心置你於死,也不用費這麼大的事了!」
  古浪已經把丁訝帶到了煙少之處,大聲說道:「你使這等手段,豈不怕江湖人恥笑?」
  石明松大笑道:「我只是讓你嘗嘗這些濃煙的味道,如果你不想受活罪的話,就快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我!」
  古浪狂笑一聲,說道:「小子,你枉費心機了!」
  石明松提高聲音道:「好得很,等這個火球燒完之後,我會再丟一個下來,直到你吐出實話為止!」
  說完之後,他便消失了。
  古浪被濕煙熏得難耐,也顧不得再答理他。
  這時丁訝被煙薰得不住咳嗽,一雙大袖子緊緊地掩著臉。
  那匹駿馬也是長嘶不已,古浪心中頗為著急,忖道:「我倒可以支持,只是老人與馬恐怕受不了,尤其是丁訝……」
  他想著,把這一人一馬,拉到了靠壁之處,大聲道:「丁老,把臉轉過去,對著山壁……」
  丁訝已經咳嗽得說不出話來,倒是照著他的話做了,古浪把馬也牽了過去,大叫道:「不要動!」
  這時他自己也被熏得二目紅腫,流淚不已,用衣袖掩著臉,忖道:「我要想個辦法才行……」
  那個火球,正燃燒得猛烈,除了本身所發的煙霧外,蒸發著地上的水氣,更是煙霧飄渺,聲勢驚人。
  古浪手無寸鐵,面對著這麼大一個火球,一籌莫展,急得連連跳腳。
  丁訝已經咳得站不住身子,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狀極痛苦。
  古浪再也不遲疑,彎下了身子,由地上抓了大塊濕土,團成了一個大團,用力向火球中丟了過去。
  那火球星濺出了一聲極大聲響,火發出了老高,火勢反而更大了。
  古浪卻不驚慌,又連續打了四五個泥團,那火球立時被打散了,煙火遍地。
  由這時開始,古浪改用散土打去,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火勢才漸漸小下來。
  古浪大喜,立時加緊工作,雙手如飛,一堆堆的泥沙隨手擲去。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火勢已經完全熄滅了,但是仍然冒著濃煙。
  古浪又費了半天事,把那些發煙的籐子,完全用泥沙覆遍,這才完全熄滅。
  好在曠野風大,雖是深谷,煙氣不久也就被冷風吹散,一時天地清朗,古浪這才喘過一口氣來。
  他長長地呼吸了幾口氣,精神已經恢復了正常,轉頭去看丁訝,見他幾乎死了過去。
  古浪在他背上不住地撫捶,說道:「快!好好地深呼吸幾次……」
  丁訝強挺著身子,一連呼吸了好幾次,再加上古浪在一旁為他活血順氣,好半天的工夫,他才緩過氣來,長吁了一聲道:「啊,我的天哪!我這條老命差一點完了……」
  古浪心中很是不忍,說道:「丁老,為了我,害你受這麼大苦,真是罪過,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丁訝又咳嗽了幾聲,搖搖手,說道:「這是我自找的……不要緊,我這條老命還可以拖些時候……」
  古浪見他無甚大礙,這才放了心,再去看那匹馬,也是淚涕交流地不住喘息。
  丁訝站了起來,說道:「現在雖然沒什麼事了,可是少時他再丟一個下來,那可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古浪抬頭向上望了望,說道:「大概不會這麼快,再說我現在已經有辦法對付了!」
  他說著,在谷底的四周,用斷枝挖了不少松士,準備石明松再丟下火球時,便用剛才的法子應付。
  古浪忙了半天,谷底雖是寒風凜冽,他卻出了一身汗。
  這時他與丁訝都是滿身泥土,狼狽不堪。
  古浪靠著一塊較干之處坐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我要好好休息休息,說不定石明松還有什麼別的花樣呢!」
  他們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如何,丁訝只是不住的呻吟,弄得古浪更是心煩。
  他忖道:「哈門陀不是一直跟著我嗎?他為什麼不來救我?」
  但是他轉念一想,立時明白過來了,心中不禁更為驚恐,忖道:「啊!他一定是在暗中監視著,想從旁探聽了是否知道『春秋筆』的下落……」
  想到這裡,古浪又是一陣驚心,在所有人中,他最怕的就是哈門陀。
  他心中想道:「以後我的行動和說話,都要特別小心才行!」
  想到這裡,突聽丁訝說道:「咱們什麼時候能夠出去呀?我肚子餓了!」
  古浪經他一嚷,也覺得腹中飢餓,翻身站了起來,所幸掛在馬鞍上的袋子還在,古浪取了下來,拿出了乾糧,與丁訝二人慢慢地吃著。
  吃飽之後,又尋了些積水飲了,立時覺得精神大振。
  丁訝道:「你可以休息休息,等那個姓石的小子再出現時,我會叫你。」
  古浪搖頭道:「我不用休息,還是趁他沒來之前,想想辦法,看看是否能出去。」
  丁訝卻說道:「你累了一夜,少時還要應付他們,不休息怎麼成?」
  「好吧!我就休息一會,無論任何人出現,馬上叫我。」
  丁訝答道:「當然會叫你,你好好歇著吧!」
  古浪閉上了眼睛,靜心地調息著,不一會的工夫,即已入定。
  又過了一陣,古浪調息了一周天。並未有何情況,他睜開眼睛看時,不禁大為驚奇,原來丁訝已然不知去向。
  古浪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跳了起來。
  這裡不過是數丈見方之地,一眼就可以看遍,又無其它的出路,丁訝的突然失蹤,可真是令人吃驚了。
  古浪怔怔地站在那裡發呆,他四下觀看,得不到一點線索。
  他忖道:「莫非他被什麼人劫走了?可是我連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呀!」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由此百丈懸崖,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帶上去,而不發出一點聲息,更何況一有警兆,丁訝立時會叫自己。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入了古浪的腦際,他忖道:「莫非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奇人?」
  但是四下峭壁,土松如沙,即使他有一身奮奇技,攀登這數百丈的懸崖,也不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來。
  這剎那,古浪真有點莫名其妙,怎麼也想不透是怎麼回事。
  他四下打量,也不見什麼痕跡,心中好不奇怪,忖道:「除非他長了翅膀會飛,否則絕不可能離開此地!」
  古浪雖然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但是事實擺在面前,丁訝已經失去了蹤影,明明是離開了這裡。
  他抬頭向上望去,灰白色的天空,白雲如縷,猛烈的山風,吹得樹梢呼呼作響,卻就是不見一個人影。
  對於丁訝的失蹤,古浪感到不知所措,他正在沉思之際,突聽身後一個低啞的聲音說道:「古浪,你在找什麼?」
  古浪大吃一驚,極快地轉回身子,目光所及,不禁又嚇了一大跳。
  原來在他身後的,正是方才失蹤的丁訝。
  古浪變目在睜,指著他說道:「你……你從哪裡來的?」
  丁訝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與你一起被推下來的嗎?」
  古浪緊接著說道:「你剛才到哪裡去了,我找了你半天,你卻又突然出現,莫非你會飛不成?」
  丁訝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又不是鳥兒,怎麼會飛呢?」
  古浪說道:「那麼你剛才到哪裡去了?」
  丁訝笑道:「我一直在這裡沒動過呀!」
  古浪心中已自有數,正色道:「丁老,我知道你是身負絕技的奇人,在這種情形下,你就不必再瞞我了!」
  古浪的話,把丁訝說得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個孩子真是疑神疑鬼!你回頭看看吧!」
  古浪隨著他的手勢,向後望去,一望之下,不禁驚喜交集!
  原來在身後不遠,居然有一個一人高的狹口,通往谷外,古浪忍不住拍掌道:「啊,原來這裡還有通路!丁老,你是怎麼發現的?」
  丁訝搖頭道:「趁他們沒有發覺前,我們趕快離開此地,閒話少時再談!」
  古浪興奮萬分,連聲答應道:「快!你先出去!」
  丁訝點了點頭,由那隘口走了出來,古浪立時把馬韁遞給他,說道:「丁老,你先把馬拉過去!」
  丁訝拉過了馬,道:「對,這匹馬可少不得!」
  古浪等那匹馬也走出谷後,這才也跟了出來。
  出谷之後,真個是豁然開朗,別有洞天,原來已到了這座小山的背面,雖是黃葉飄零,荒草迎風,卻別有一番意味。
  古浪大喜過望,問道:「丁老,你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
  丁訝笑著說道:「這個山澗以前一定住過人,你來看!」
  他說著用手指向一旁,古浪隨勢望去,只見靠狹口之處,有一塊土色的木板,心中好不奇怪。
  丁訝雙手扶起那塊木板,輕輕地合到隘口上,居然完全密合,一些也看不出來。
  古浪脫口說道:「啊呀!原來這裡還有這等巧妙!」
  由於那塊木板塗有泥漿,所以不知底細,無從發現。
  古浪萬料不到,竟這麼容易地就脫離了險地,高興地又問道:「丁老,你是怎麼發現它的?」
  丁訝笑著說道:「在你休息的時候,我閒著無事,到處亂摸,就摸到了這塊木板。」
  古浪接道:「如此看來,以前也曾有人被困此地,後來又脫險逃走了。」
  丁訝說道:「好了,既然脫險了,咱們趕快爬上去吧!」
  古浪用手指著右邊一條小徑道:「這條路可以直接轉過去,不必再費事爬上山去了。」
  聽了古浪的話,丁訝似乎覺得很奇怪,他眨著眼睛問道:「怎麼,你不上去找石明松報仇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有要緊的事,實在不願意再耽擱了!」
  丁訝接口道:「我以為你們江湖中人是有仇必報的呢!」
  古浪冷笑了一聲,說道:「哼!來日方長,這筆帳遲早要算的!」
  他說著接過了馬,詳細地看了看,並未受到什麼損傷,心中很是高興,說道:「黑兒,辛苦你了,到了前面再餵你吧!」
  那匹駿馬,似乎懂得人言,不住地將頭連點,古浪回過了身子,對丁訝道:「丁老,我扶你上馬吧!」
  丁訝點了點頭,在古浪的扶持之下,上了這匹駿馬,古浪也騰身而上,雙人一騎迎著寒涼的山風,向右邊的小道上馳去。
  這兩人一騎,在谷底被困了一夜,又被煙熏火燎,這時乘風飛馳,只覺海闊天空,好不舒適!
  這一帶寒林如海,黃葉飄零,秋意深濃,有如初冬。
  不一刻的工夫,古浪已經轉到前山,丁訝笑著說道:「哼!石明松還在上面作夢呢!」
  古浪笑道:「讓他作夢吧,當他發現我們已經不在時,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這時古浪把馬兒的速度放慢了些,丁訝又接著說道:「我總覺得這麼一走,太便宜石明鬆了!」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我雖不是記仇之人,不過石明松如此毒辣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古浪才說到這裡,突見丁訝用手指向遠方道:「你看!那是什麼人?」
  古浪一驚,隨他手勢望去,只見七八丈外,一株白楊樹下,倒臥著一個人。
  片片的黃葉,落在他的身上,古浪立時催馬趕過去。
  當他們來到近前時,古浪及丁訝都不禁一驚,丁訝說道:「這……這不是石明松嗎?」
  說話之際,古浪已經翻下了馬,匆匆把石明松持扶了起來。
  只見石明松雙目緊閉,面上卻並無什麼特殊的表情,如同睡覺一般。
  丁訝雙手扶著馬鞍,說道:「怎麼,他……他死了?」
  古浪搖了搖頭,在石明松胸口略為一撫,說道:「他被人家點了『睡穴』,現在正在睡覺呢!」
  丁訝啊了一聲,古浪心中卻在驚異,暗忖:「是什麼人下的手?」
  他細看石明松全身,並無絲毫傷痕,衣履也很乾淨,足見他沒有經過掙扎,就被人家輕易地點昏過去了。
  如此看來,那人的身手,一定非常之高了。
  古浪可以想到很多老人,但是他卻偏偏地想到了哈門陀。
  他忖道:「這可能是哈門陀!我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跟隨著我……」
  古浪想到這裡,丁訝又問道:「你會不會把他救醒?」
  古浪回過頭,說道:「要解他的穴道,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我不想這麼做!」
  這時他想起自己遺失了的「寶珠」,立時把石明松全身上下,詳細地搜查一遍,卻是毫無所有。
  古浪心中大為吃驚,忖道:「難道不是被他揀去的?是被別人偷去,還是遺失在別處了呢?」
  古浪空自焦急,卻是沒有辦法,丁訝問道:「喂!你在找什麼呀?」
  古浪搖了搖頭,一言不發,丁訝不由催道:「既然不救他,咱們就快走吧!」
  找不著那粒珠子,古浪也無可奈何,只得把石明松平放下來。
  丁訝又開始催了,說道:「快走吧!還有什麼好看?」
  古浪被他催得有些心煩,想到自己沿途危機遍佈,與這個重病的老人同行,實在添了不少麻煩。
  他轉臉望著這個老人,見他雙手扶著鞍褥,瘦弱的身子縮成一團,一張黃瘦的臉,雙目深陷,簡直就像個半死的人。
  丁訝被他看得很奇怪,問道:「你看什麼呀?」
  古浪一笑道:「看樣子我們要返回去走大道,本來石明松帶我走捷徑,現在不與他同行,我連路都不認識,怎麼走法?」
  丁訝笑道:「幸虧有我。放心,我帶你走可以更快些。」
  古浪驚道:「怎麼,你認得路?」
  丁訝用手拍了拍馬鞍,笑著說道:「快上馬吧!這條路我以前跑過好幾趟了,誰也沒我熟。」
  古浪聽他這麼說心中一動,問道:「你怎麼會跑過好幾趟呢?」
  丁訝支吾著說道:「我是個郎中,在這裡采過草藥。」
  古浪心中很是疑惑,忖道:「他自己是郎中,怎麼還會病成這個樣子?」
  古浪心中如此想著,但是並沒有追問下去,踩鐙上馬,問道:「往哪邊走?」
  丁訝用手向右邊指了一下,說道:「向右邊走!如果我們走得快,初更時分,可以趕到一個山村,不然我們就要露宿了。」
  古浪不再說話,催馬急趕下去。
  已是初更時分,這二人一騎,猶在濛濛暮色之中,箭也似地向前奔馳。
  只見遠處果有幾戶樵家,螢火般的燈光,在叢林之中閃閃爍爍。
  丁訝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道:「好了!你慢一點吧!」
  由於今天這一天趕了不少路,古浪也就不再堅持,把馬放慢下來,說道:「好吧!我們投宿去!」
  那飽經長途奔馳的馬,似乎也知道休息的時候到了,鼓起了勁兒,飛快地向那片燈光跑去。
  到了夜晚,天氣更冷了,丁訝的身子不住地發抖,古浪雖然有些不安,但是也無可奈何。
  須臾,他們已來到這幾間土房之前,又有一條大黃狗,老遠地吠著。
  古浪及丁訝先後下馬,向主人說明來意之後,被安置在一間土房之中。
  吃過晚飯,丁訝立時就上炕休息,古浪心中有事,坐立不能安,便道:「丁老,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出去走走。」
  丁訝立時說道:「你可別乘機逃走啊!」
  古浪倒是頗有此意,但是他為人極講義氣,不忍如此,所以一直壓抑著,聞言笑道:「我如果要拋你,當初就不會答應你了。」
  丁訝這才放心地睡了下來。
  古浪推開了門,幾個樵子還在忙著打捆,古浪笑道:「可要我幫忙?」
  幾個年輕的樵子,笑著婉謝了。
  古浪便往門外走去,一個樵子問道:「小兄弟,你要到哪裡去?」
  古浪回頭笑道:「我只是隨便走走,看看風景。」
  一個年輕的樵夫說道:「小兄弟,前面一帶荒涼得很,林子又多,可要認清了道路啊!」
  古浪謝過了他們的好意,說道:「小哥放心,我們常出門的人,對辨識路徑是有些心得的。」
  那樵子又笑著囑咐了幾句,古浪向左邊一排寒林走去。
  沿途寒風拂面,侵入體膚,古浪心中忖道:「若是再不快些趕路,只怕要遇見大雪呢!」
  想到了未來的事,一片渺茫,沿途有這麼多厲害的人物環伺,再加上哈門陀這個怪魔,桑九娘又不知何許人,此行成敗,關係著江湖正邪興衰,責任之大,真使人終日惶恐難安。
  想到了這些事,古浪的心情立時沉重下來,由於阿難子去得太倉促,使古浪有些措手不及,簡直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即將發生的事。
  沉思著,古浪漸漸走入了寒林深處,他斜倚著一棵大樹,忖道:「偏偏又遇見這個病老人,前途若是發生事故,我怎能兼顧得來?」
  他有心想把丁訝拋下不顧,但是轉念想道:「我既然答應了他,怎麼能夠失信,這會被江湖人恥笑!」
  想到這裡,便打消剛才的念頭,忖道:「還是到了甘肅之後,把他安頓下來,然後再奔四川,我總不能照顧他一輩子呀!」
  這時他又想到了石明松和自己遺失的那粒紅珠,想起師父曾經說過,桑九娘是極難纏的人物,我如今遺失了紅珠,只憑師父留下的來信,不知她是否肯見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8:10

  才想到這裡,突聽一聲清脆的蹄聲,由遠處傳了過來,古浪大吃了一驚道:「啊,這麼快就有人追來了!」
  他連忙藏在那株大樹之後,不大會的工夫,一騎白馬遠遠馳來,看真後,暗道:「啊!竟然是桑姑娘來了!」
  古浪隱在樹後,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激動,桑姑娘窈窕的身影,彷彿有一股極大的吸引力,把他驚駭的心神都吸引住了。
  桑姑娘的馬兒慢慢近了,馬的速度很慢,古浪見她一身綠衣,秀髮紊亂,翠袖飄搖,彷彿是畫上的仙子,美得出奇。
  當她來到近前之時,古浪冷不防由樹後轉了出來,叫道:「桑姑娘!」
  桑姑娘正在欣賞著沿途的景色,古浪突然冒了出來,倒把她嚇了一大跳。
  當她看清了是古浪之後,面上掛著笑容,用微嗔的口吻說道:「是你!冒冒失失的嚇了我一跳!」
  古浪笑道:「對不起!我在這裡玩耍,看見姑娘來了,特地出來打個招呼。」
  桑姑娘點了點頭說道:「啊,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古浪答道:「我趕路晚了,在此投宿。姑娘,天色就要黑下來,你還要到哪裡去?」
  桑姑娘淺淺一笑,下了馬,手兒牽著韁,走到了古浪面前,說道:「我有要緊的事,哪像你這麼悠哉悠哉!」
  古浪以手指天,說道:「姑娘你看,天色立時就要黑下來,這條道路又如此難走,你還要趕下去嗎?」
  桑姑娘順手把馬兒拴在了樹上,笑道:「我已經說過有要緊的事,不得不趕路,不過現在還可以陪你談談。」
  古浪望著她長長的睫毛,明亮的大眼睛,心中有一種怡然的感覺。
  他現在才十八歲,從來未與女性接觸過,桑姑娘大大方方地靠近了,他的心猛烈地跳起來,臉也紅了。
  桑姑娘奇怪地說道:「咦,你怎麼老看著我?」
  古浪變得更窘了,移開了目光,嚅嚅說道:「我……我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
  桑姑娘笑道:「我叫桑燕!」
  古浪輕輕地重複道:「桑燕……桑燕!好妙的名字!」
  桑燕嗔道:「妙什麼?」
  古浪驚覺過來,英俊的面龐上,又湧上了一層紅暈,說道:「姑娘這麼急,要到哪裡去呢?」
  桑燕笑了起來,說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是要到四川去的!」古浪由於太過緊張,以至出言突兀,被桑燕這麼一搶白,更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桑燕一雙妙目睜得大大的,說道:「你怎麼了?」
  「今天怎麼這樣奇怪?」
  古浪連忙定了定心,笑道:「姑娘要去四川什麼地方?」
  桑燕笑道:「你倒會岔題兒!」
  這句話說得古浪面上又是一陣紅,桑燕又接口道:「我要到嘉陵江,你不是也要到四川嗎?何妨我們結伴同行?」
  古浪早有此意,聞言喜道:「如此說來,姑娘願意在此過宿了?」
  桑燕搖了搖頭,說道:「要走我們就走,我可沒有時間在此耽擱了!」
  古浪心中忖道:「其實我不比你更急?怎奈有個病老人……」
  古浪才想到這裡,桑燕已催道:「怎麼樣,主意拿定了沒有?我可這就要走了!」
  古浪笑了笑,說道:「桑姑娘,按說我有一身急事,不可在此多留,怎奈有個重病的老人,我必需照顧他!」
  桑燕睜大了一雙妙目道:「怎麼,你還有病人同行嗎?」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也是路上遇見的,他染病很重,要我照拂同行,我雖然心急如箭,卻也不能不照顧他!」
  桑燕又問道:「他是什麼樣子?」
  古浪心中很奇怪,說道:「他又老又瘦,病得非常沉重。」
  古浪才說到這裡,桑燕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得的可是哮喘病?」
  古浪大奇,說道;「是的!你怎麼知道?」
  桑燕臉上立時有一種緊張之色,緊緊地問道:「他姓什麼?可曾告訴過你?」
  看到她如此模樣,古浪心中好不奇怪,說道:「他姓……」
  他才說出了兩個字,突然一股極強的指力,在他的背後點了一下。
  古浪大驚,回身望時四下空空,卻沒有一個人影。
  桑燕好似全無覺察,追問道:「他姓什麼?快說呀!」
  古浪又道:「他姓……」
  「丁」字還未說出口,那股指力又在古浪的背後點了一下,這情形分明是有人不願意他說出來。
  這種情形一連兩次,把古浪弄得驚異異常,桑燕又催道:「你到底怎麼了?欲言又止的!」
  古浪心中一動,笑了笑說道:「他好像告訴過我姓什麼,我已記不清了。怎麼,姑娘你認識他嗎?」
  桑燕半信半疑地望了他一陣,說道:「沒有什麼,我要走了!」
  說罷解開了馬韁,騰身而上。
  古浪好不奇怪,說道:「怎麼,你怎麼又突然要走了?」
  桑燕面上一絲笑容也無,說道:「我本來就要走的!」
  說完之後,帶馬離去,古浪怔在當地,心中好生疑惑。
  桑燕走出了一丈多遠,突然停馬回身,說道:「古浪,你以後打聽打聽,如果他姓丁的話,你要趕快脫離他!」
  古浪心中大驚,穩定心情問道:「為什麼?」
  桑燕說道:「如果此人姓丁的話,你可遇見江湖最大的惡魔了,他雖然不常出現在江湖上,卻是不得了的人物,記住我的話,如果姓丁,趕快離開他,準沒有錯!」
  說罷之後,雙足一踢馬腹,馬兒如飛而去,剎那跑得無蹤。
  古浪驚異萬分,怔在當地,思前思後,不知如何是好。
  他忖道:「我早就懷疑他是個非凡人物,果然是個惡魔,桑燕與我萍水相逢,絕不會騙我的……」
  想到這裡,不覺一陣陣心驚,又忖:「剛才我要說出他名姓時,兩次被人暗中點住,難道就是他?」
  呆了半晌,最後忖道:「我還是現在拉馬而去吧!」
  想到這裡,便要轉身而去,冷不防一個低澀的聲音說道:「好小子!想背叛我了?」
  古浪大驚,回頭望時,那重病的丁訝靠在樹下,雙手套在袖筒內。
  古浪驚道:「丁老!你……你怎麼也來了?」
  丁訝臉上仍然掛著那一副淺淺的笑容,說道:「你們年輕人真是靠不住,聽了兩句閒話就疑神疑鬼了!」
  古浪問道:「剛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丁訝點點頭,說道:「如果不是我攔住你,差點把我的官印報出來!」
  聽了他的話,足證剛才是他在暗中動手,不令古浪說出他的名字。
  古浪說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說出你的名字?」
  丁訝站了起來說道:「那個饒舌的丫頭,目前我還不願意讓她知道,不過你這麼一說,她也就知道是我了。」
  古浪接口道:「她為什麼說你是江湖一大惡魔?」
  丁訝笑道:「她要這麼說,我有什麼辦法?你現在心中不安,定是懷疑我對你的企圖……」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會詳細地告訴你,我現在去看看可有人偷聽!」
  說著,他走入了這片林子,漸漸地消失了。
  古浪忖道:「對了!我與況紅居動手之時,必定是他暗中助我,我還以為是哈門陀呢……石明松推我下谷,人馬絲毫未傷,一定也是他施救的,只不知他對我有何企圖,莫非也是為了春秋筆?」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一陣陣驚心,這麼多老人圍繞著他,已經使他窮於應付,現在又多了個丁訝,使他更加憂慮。
  不太久的工夫,丁訝就回來了。
  他喘息著說道:「還好,哈門陀現在沒有盯著你,我們可以談談!」
  古浪大驚,脫口道:「怎麼,你也知道哈門陀?」
  丁訝一笑說道:「我認識他,他卻不認識我,他跟了你一路了,難道你還不知道?」
  古浪心中好不吃驚,說道:「我也想到他會跟我,不過沒有發現。」
  丁訝點點頭,說道:「現在廢話少說,你一定懷疑我也是為了春秋筆才貼上你的吧?」
  古浪點點頭,丁訝又道:「這一群老人,都是為了春秋筆,我卻不是!」
  古浪咬牙道:「你們都錯了!我哪裡知道什麼春秋筆?」
  丁訝輕笑道:「這些老人,包括哈門陀在內,都不敢斷定你知道春秋筆的下落,所以都在暗中觀察你,你也裝得真像,弄得他們摸不清楚,哈哈……」
  說著笑了起來,古浪一驚,說道:「丁老,你此言何意?」
  丁訝笑道:「孩子,你騙不過我的!」
  古浪驚道:「我何曾騙過你!」
  丁訝雙目盯著古浪,說道:「春秋筆在你身上,焉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古浪聞言大驚失色,這是世界上第一個知道「春秋筆」在他身上的人!
  丁訝接口道:「我在達木寺親見阿難子把春秋筆交給你,這還錯得了嗎?」
  古浪已然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丁訝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你不必驚慌,我如果志在春秋筆,只消舉手之勞,哪還用得著這麼麻煩?」
  古浪面對著這個神秘恐怖的老人,一雙俊目緊緊地盯在他的臉上,不知他到底有何企圖。
  丁訝笑了笑,說道:「看你嚇得這個樣子!」
  古浪道:「你別唬人了!阿難子若是把春秋筆交給我,豈會讓人知道?」
  丁訝笑道:「你還要否認?孩子,春秋筆為天下至寶,阿難子縱然看中了你,但是他自己圓寂在即,這麼多強敵環伺於你,他豈能放心?」
  古浪沒有開口,丁訝又接道:「阿難子也是精怪得很,我的事情,只有他最清楚,所以他故意讓我聽見,因為他知道我志不在春秋筆!」
  古浪問道:「他為什麼故意讓你知道?」
  丁訝笑道:「毫無疑問,他要我暗中保護你,因為他知道,我要借重你到桑家堡去。」
  古浪奇道:「桑家堡?」
  丁訝點頭道:「不錯,你總該知道桑九娘吧?她就是桑家堡的主人!」
  古浪心中好不吃驚,忖道:「這丁訝沒有騙人,什麼事都知道了!」
  丁訝又接口道:「我到桑家堡去,主要是要見見桑九娘,至於我為什麼一定要見她,恕我不能告訴你。」
  古浪問道:「你去桑家堡,我能出什麼力呢?」
  丁訝笑道:「我這次到『達木寺』去,主要是為了找阿難子要一粒『紅珠』……」
  古浪聽到這裡,一陣心驚,忖道:「他卻不知道,紅珠已經被我遺失了!」
  丁訝接著又道:「由於我與阿難子是同輩的人物,彼此都很好強,早年曾有些誤會,所以我到『達木寺』找他,不願求他,他也知道,所以我們條柬來往,最後他給了我這張條子。」
  他說著由身上取出了一張紙條,古浪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言牙吾兄賜鑒:
  大函奉悉,所云極是,吾兄情深似海,垂老不移,令人欽佩,春秋筆已交小徒,他雖智勇,但強敵過多,紅珠亦已交其作為信物,吾兄可暗中與他結伴,各得其所,小徒魔難正多,還仗賜助,為何。
  弟阿難子」
  古浪雖然不太懂信中之意,但是這是阿難子親筆,有了阿難子的這封信,古浪不禁寬心大放。
  如此,丁訝的出現,不但非禍,而且是莫大的幫助。
  古浪正感前途茫茫,孤身難於應付,有了丁訝相護同行,心中好不高興。
  他連忙拱手一拜道:「弟子古浪,不識師伯廬山真面,萬望恕罪!」
  丁訝收好了阿難子的紙條,正色道:「方纔桑燕稱我為江湖第一惡魔,所言倒是不假,不過我在世之日已經不多,只求能見九娘一面,哪裡還有餘力作怪呢?」
  古浪見他表情很是沉痛,由方才阿難子的信件看來,丁訝與桑九娘之間,似有隱情,卻不知他去見桑九娘,為何還要以紅珠為證。
  丁訝感歎了一陣,接著說道:「那粒紅珠子呢?」
  古浪紅著臉,說道:「我……我在谷底時,發覺已經遺失了!」
  丁訝聞言面色大變,說道:「真的?糟了!糟了!」
  古浪見他急成如此樣子,心中也很難過,說道:「我先以為是石明松,可是方才搜他的身子,並沒有發現!」
  丁訝搖頭道:「據我猜測,絕非石明松!」
  他緊皺著眉頭,沉思起來,古浪又道:「我收藏得極好,如果不是石明松,便是墜谷時失落了!」
  丁訝突然拍了一下大腿,說道:「是了!那粒紅珠,已然到了哈門陀的手中!」
  古浪大驚,說道:「怎麼,到了他……他的手中?」
  丁訝點頭道:「我們落崖之時,他正在一旁窺伺,等他救了我們之後,我曾見他彎身拾了一物,匆匆就走,定是他把紅珠拾去了!」
  古浪好不驚奇,說道:「啊!原來不是你救我的?」
  丁訝笑道:「我既知道他在一旁,豈能出手,我知道他絕不會讓我們受傷,所以我們落地時,都是被他托住的,他為了救那匹馬兒,慢了一步,你才摔昏過去。」
  古浪這才恍然,急道:「紅珠被他拿去,他豈不一切都明白了?」
  丁訝搖頭道:「萬幸這類紅珠江湖上無人知道,不過哈門陀生性多疑,他拾得之後,一定要詳加研究,一方面還要看你反應如何。」
  古浪說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丁訝皺了皺眉頭,說道:「禍是你闖的,事情卻要我來解決!你放心吧,我會有辦法弄回來的!」
  古浪將信將疑,說道:「你真有辦法麼?」
  丁訝笑道:「這粒紅珠關係我最大,就是沒有辦法,我也要想出辦法的!」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接著又說道:「不過,在哈門陀這種人物身上施手腳,太困難了!」
  才說到這裡,突然對古浪施了一下眼色。
  古浪知道必有緣故,連忙收起焦急之容,而丁訝則又軟綿綿地靠到了樹上,低聲地呻吟著。
  同時又以原先柔弱的聲調說道:「古兄弟,照這麼說,我的病很難治了?」
  古浪知道必定來了外人,說不定是哈門陀,便裝著糊塗說道:「這很難說,不過你年紀太大,比較困難些!」
  丁訝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好在我也不想長生不老,能拖幾年是幾年吧,但願到四川能夠找著我那孫兒,我死也瞑目了。」
  古浪未曾接口,丁訝突道:「古兄弟,你母親留下的那粒紅珠子,倒是真好,能否給我玩賞一下?」
  古浪知他言中之意,聞言很懊喪地說道:「那是先母留下惟一的一件紀念物,不料被我不慎遺失,真是痛心!」
  丁訝接口道:「說不定被石明松拿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1 22:28:22

  古浪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他們怎麼竟把我當成了『春秋筆』的傳人?那粒紅珠對我是件無價之寶,對別人卻是一點用也沒有啊!」
  丁訝扶著樹,站起來,搖了搖頭,說道:「唔,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會武功的人,我看你還是趁早退出江湖,找個小生意做做吧!」
  他說著搖搖擺擺地走了兩步,又道:「天晚了,你扶我回去吧!」
  古浪答應一聲,扶著丁訝慢慢地向回走去。
  等到他們的人影,在這片林子裡消失之後,兩條灰影,閃電般射了出來。
  他們正是石懷沙及谷小良!
  石懷沙遙望著他們的去處,皺著一雙白眉,說道:「照我們這幾天跟蹤的情形看來,古浪似乎並無什麼可疑之處!」
  谷小良只是沉思,石懷沙問道:「老谷,你在想什麼?」
  谷小良答道:「我在想那個姓丁的老頭,莫非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物麼?」
  石懷沙接口道:「他看來是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不過我們還得慢慢觀察才能決定!」
  谷小良接口道:「我看還是不要太死盯著他們,萬一不是他們,豈不把別的路線都放過了?」
  石懷沙思索了一下,說道:「我們跟他到甘肅,到時再出面試試,如果仍然沒有結果,那就只好趕快去找別的線索了。」
  谷小良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說完之後,二人如脫弦之箭,飛馳而去。
  在他們走後不久,「刷」的一聲輕響,又是一條淡影,平沙落雁般,由一株兩丈多高的大樹上落了下來。
  待他身子站直後,看清了他竟是久未露面的琴先生!
  他穿著一件葛黃的長袍,滿頭零亂白髮,風塵僕僕,右手仍然拿著那支竹笛。
  他用右臂舞動大袖,拂去肩上的落葉,雙目如炬,注視著遠方。
  良久,他低語道:「哼!這兩個老小子竟搭擋起來了!」
  說過了這句話,他便倒背著手,來回地踱著步,似在沉思。
  由他緊鎖的雙眉,和他面部的表情看來,可以看出他沒有想出什麼頭緒。
  半晌,他又自語道:「這件事真個奇怪!阿難子豈會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這個不經人世的毛孩子?」
  他搖了搖頭,似乎認為不可能,又道:「這個丁老頭也叫人費解,他若是會武功,絕不會逃過我的眼睛,由他眼睛看來,分明是平凡之人啊!」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自問自答,許久不得要領,最後搖了搖頭,回身向林中走去,很快地消失不見。
  這一片寒林,立時又靜寂如死,連落葉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一株合抱的大樹下,倚靠著一個白髮老人,他手中拿著一粒血紅的珠子。
  他正是哈門陀,拿著古浪失去的那粒珠子,雙目平視,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良久,他不曾說過一句話,面上也沒有一絲表情,那粒紅珠不停地在他手中轉來轉去。
  忽然,他霍地站了起來,把手中那粒紅珠舉在眼前,低聲地自語道:「小娃娃!我就要以這顆珠子來考驗你,若是弄鬼,那可是逼我開戒了!」
  他搖搖晃晃而去,走得很慢,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意外的,丁訝卻在另一株樹後出現,他臉上掛著一絲狡笑,自語道:「果然在你手中……我自有辦法!」
  這一夜很平靜地過去了,晨起之後,丁訝的病勢似乎更壞,不住地喘哮,但在吃了一粒藥之後,就又恢復了正常。
  古浪這才知道,他雖有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但是這身重疾卻是真的。
  丁訝喘息著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吧?」
  古浪關切地說道:「丁老,我看你的病不輕,是不是要多休息一下?」
  丁訝搖了搖頭,苦笑道:「咳,這病是不治之症,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也不在乎了,只望在死之前,能見她一面……」
  說著不住地搖頭,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古浪雖然不知道他與桑九娘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也感到非常難過。
  丁訝呆呆地發了一陣怔,突然站起來,說道:「走吧!今天要趕不少路呢!」
  古浪這才喚來了樵子,打發了宿費,二人一馬,浴著寒涼的曉風,向前方一片遠林馳去。
  丁訝在馬上低聲笑道:「這群老小子也夠辛苦了!」
  古浪心中一驚,問道:「他們還跟著我們嗎?」
  丁訝點了點頭,古浪又道:「有哪些人?」
  丁訝一笑把聲音壓得更低,說道:「有石懷沙、谷小良,琴子南……」
  古浪驚道:「琴子南?可就是琴先生?」
  丁訝點頭道:「就是他!」
  古浪好不驚詫,這是他第一次聽人說到琴先生的全名,對丁訝更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丁訝又道:「還有哈門陀!」
  古浪心中暗叫一聲苦,說道:「唉!他果然一直跟著我。」
  丁訝接口道:「還不止此呢!那粒紅珠子,不出我所料,果然在他手中。」
  古浪變得更緊張了,問道:「那……那怎麼辦?」
  丁訝轉過臉來,問道:「若是沒有我同行,你怎麼辦?」
  古浪被他問得臉上一紅,說道:「那……我只有想辦法偷回來!」
  丁訝點了點頭,說道:「對呀!現在我就是要想辦法偷回來!」
  說話之際,馬兒已經馳進了寒林深處,古浪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如何動手呢?」
  丁訝聞言笑了笑,說道:「這粒珠子與我的關係最大,就交給我辦吧!」
  由於丁訝有這身重病,古浪又深知哈門陀的厲害,不禁說道:「丁老,你病得這麼重,哈門陀……」
  話未說完,丁訝已然笑道:「你怕我惹不起哈門陀麼?」
  聽丁訝這麼說,古浪不禁怔了一下,說道:「我不是怕你鬥不過他,只是你有病在身啊!」
  丁訝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哈門陀是個厲害人物,不過我丁訝卻不怕他,雖然我有這身病,他對我也無可奈何!」
  古浪見他白眉聳動,目中奇光閃射,心中暗驚,忖道:「這個老人果然有一身奇技。」
  這正是古浪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見他目射奇光,心中不禁一陣駭然。
  這時丁訝又接口道:「關於這件事,我自會去辦,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古浪答應一聲,不再說話,那匹精神飽滿的駿馬,四蹄翻飛,馳速快得出奇。
  古浪心中忖道:「以我這匹寶馬的速度,他們在後面居然追得上,武功可真夠驚人了!」
  忽然他又想到了石明松,忖道:「現在他不知道怎麼樣了,也不知是誰把他點傷的……」
  才想到這裡,突聽丁訝低聲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前途就要有麻煩了!」
  古浪一驚,問道:「會是誰?」
  丁訝一笑,說道:「大概是石懷沙和谷小良吧,他們二人是搭擋,想劫春秋筆洗刷他們見不得人的罪惡!」
  古浪心中很是憤怒,說道:「這兩個老東西屢敗不退,我倒要會會他們!」
  丁訝笑道:「好極了!你看他們不是來了麼?」
  古浪向前望去,只見十餘丈外,兩個白髮老人,擱在狹窄的山徑上。
  他立時放慢了馬,緩緩逼近過去。
  石懷沙首先開口道:「古兄弟好!」
  古浪含笑拱手,說道:「兩位老師父好!你們這是往哪裡去?」
  谷小良一手插腰,一手向後面指了一下道:「甘肅!你呢?」
  古浪從容自如,含笑說道:「巧得很,我也是往甘肅去的。」
  石懷沙用手指了丁訝一下,說道:「這位老先生是什麼人?」
  古浪還未開口,丁訝已然說道:「我姓丁,因為順路,搭了這位小哥的馬,二位上姓呀?」
  他說話的聲音低澀乾啞,氣虛不實,谷小良及石懷沙並沒有回答他,卻互對了一下目光。
  古浪正要開口,石懷沙已經說道:「古小弟,你下馬來陪我們談談如何?」
  古浪笑道:「本當下馬恭聆二位教誨,怎奈要事在身,急於趕路,恕我無法從命!」
  石懷沙面色一變,說道:「怎麼,古小弟不賞臉?」
  古浪心中很是氣憤,正要回話,丁訝長長地呻吟一聲,說道:「唔,我也受不了啦!古兄弟,既然碰熟人,我們就下馬歇歇吧!」
  古浪知道事情不可避免,只得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只能耽誤一會,以後可不能下馬休息了。」
  丁訝連連地點著頭道:「成!成!我是真……真受不了啦!」
  說著又大聲地喘哮起來,古浪知道他是假裝的,心中暗笑,忖道:「這兩個老東西,都不知道碰見了比哈門陀還難纏的人物呢!」
  古浪下馬之後,把丁訝也扶了下來,丁訝才一下馬,立時倚樹坐下,用手輕撫胸口,連連喘息。
  谷小良及石懷沙均是一言不發,全神地觀察著丁訝的一舉一動,但是他們並無所得。
  古浪走到他們二人面前,含笑說道:「兩位老師父有何見教?」
  石懷沙笑了笑,說道:「離開『達木寺』已經好幾天了,這些日子來,你都在哪裡?」
  古浪冷冷一笑,說道:「我不就在這條路上趕路麼?」
  石懷沙被他說得一怔,隨即笑道:「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可曾聽說過關於『春秋筆』的事?」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我自然聽說過!滿江湖之人,誰沒聽說過?又豈止我古浪一人?」
  由於古浪言詞不善,弄得石懷沙很尷尬,谷小良接上來說道:「我們的意思是說,自你離開『達木寺』後,這沿途下來,可曾聽到過春秋筆的消息?」
  古浪一笑,說道:「不曾聽到過,如果不是方才二位提起春秋筆之事,我都忘懷了呢!」
  聽了古浪這句話,谷小良及石懷沙均是面色一變,谷小良冷笑道:「古浪!我們誠心問你,你可別給我們裝糊塗!」
  古浪訝然道:「谷老師此言何意?」
  石懷沙又道:「告訴我,在我們未到『達木寺』前,你是否已與阿難子有了接觸?」
  古浪心中一驚,極力地鎮靜著。
  石懷沙又緊接著說道:「在我們都未與阿難子見面之前,你們已經有了交易了,可是?」
  古浪沉住了氣,大笑道:「石明松造此謠言,想是為了轉移你們的注意力,我還在懷疑他是春秋筆的傳人呢!」
  石懷沙及谷小良又對了一下目光,谷小良說道:「這麼說來,你事先並未見到阿難子?」
  古浪一笑,說道:「我與阿難子素不相識,隨你們怎麼想好了!」
  石懷沙及谷小良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古浪緊接著說道:「若是只為了這件事,恕我無可奉告,我要告辭了!」
  說完立時轉身走開,谷小良突然說道:「且慢!」
  古浪回過了身,不悅地說道:「谷老師還有什麼事情?」
  谷小良陰險地笑了笑,說道:「我還有一個疑問,在『達木寺』中,我與石兄曾各接你一掌,居然不分高下,此事我們一直在懷疑。」古浪冷笑道:「懷疑又怎麼樣?」
  谷小良氣得一瞪眼道:「懷疑又怎麼樣?告訴你,我們懷疑是阿難子在暗中助你!」
  古浪大笑道:「哈!你想得倒天真!」
  這句話又把谷小良氣得變了色,他叫道:「你少賣狂!我們立時就可查出真相來,現在你再分別接我們一掌,如果還有般若功力,我們便深信你,否則便是阿難子與你有過來往!」
  古浪心中一驚,但是表面還得硬撐著,說道:「極願奉陪!」
  他說著,目光向丁訝掃了一下,見他雙手套在袖子裡,垂著頭,似是睡著了。
  古浪心中忖道:「還有別人在暗中窺伺,丁訝要掩飾他的身份,不能暗中助我,不知我是否敵得住他們?」
  由於古浪毫無懼色,倒使谷小良及石懷沙遲疑起來。
  古浪暗自運氣,忖道:「上次是哈門陀暗中助我,這一次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助我……」
  想到這裡,谷小良已跨出了一步,說道:「準備好了沒有?」
  古浪一笑道:「何需準備?」
  谷小良又氣得變了色,叫道:「好狂的小子!我就不信邪!」
  說著當胸一掌擊了過來,古浪只覺對方掌勢勁力如鋼,只得咬緊了牙,奮起全身之力,迎了過去。
  兩股掌力一觸,古浪右臂一陣奇痛,一連退後了好幾步,胸口有些發漲。
  谷小良已然狂笑道:「哈哈!果然不錯,你的般若神功哪裡去了?」
  這一掌未有任何人暗中相助,古浪心中吃驚,但表面越發鎮靜,含笑道:「你別忙!再試兩掌看看?」
  谷小良指著古浪大笑道:「再兩掌你的命就沒有了,哈哈……」
  他好似興奮已極,張著大嘴狂笑不已,古浪大怒,厲聲道:「老狗!你再試兩掌,看我不把你蛋黃打出來!」
  這句話說得谷小良立時不笑了,他一雙小眼眨了眨,說道:「你說啥?叫我老狗?還要打出我的蛋黃來?好小子,你可真狠,我倒要看看誰把誰蛋黃打出來!」
  一語甫畢,又是一掌打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古浪面門打來。
  古浪咬緊牙關,按哈門陀所傳心法,運氣至右臂之上,奮力地迎了上去!
  這一掌仍然無人相助,但是古浪奮力之下,掌力比起剛才已大為增強。
  兩掌相觸,發出了一聲巨響,古浪的身子又是連退出三步,右臂痛得抬不起來。
  谷小良的身形也晃了一下,右臂感到有些酸麻,他怔了一怔,說道:「掌力雖然增強,卻仍無『般若』之功。古浪!你從實招了吧!」
  古浪怒火沖天,他強忍著,表面如常,含笑道:「老狗,還有一掌呢!」
  谷小良氣得又怪叫起來,大罵道:「好小子!你還叫我老狗?看我不宰了你!」
  這時古浪已抱拚命之心,暗忖:「這一掌若是抵不過他,只好用師父所傳招式,與他拚個死活了!」
  谷小良第三掌又已擊到,古浪大喝一聲,右掌奮力地又迎了上去!
  就在古浪才一抬臂之時,一股綿綿的勁力,貼在了他的背上。
  古浪又驚又喜,來不及思索,雙方掌勢已經接實。
  只聽一聲怪叫,谷小良的身子,如同皮球一般,滾出了五六尺遠。
  他面色煞白,左掌撫著右掌,對石懷沙說道:「奶奶的!這小子真……真有般若神功!」
  古浪含笑吟吟,說道:「老狗知道厲害了吧?」
  谷小良氣得雙目如鈴,石懷沙也變了色,緩緩走了過來,說道:「古浪,以你這般年紀,絕不可能練成般若神功……」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可能你就試試看!」
  石懷沙厲聲喝道:「自然要試!」
  一言甫畢,身如旋風一般撲了過來,雙掌平揚,「將軍十指」,向古浪前胸推來。
  古浪為了慎重起見,也以雙手相迎,他猛然翻起兩掌「金蛇狂舞」,迎了上去。
  那暗中的助力,又附在了古浪的身上,這四隻手掌才一微沾,石懷沙便立時閃電般收回了雙掌,急急地飄向了一旁。
  古浪也把雙掌收了回來,笑道:「石老師為何半途而廢?」
  石懷沙望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對目瞪口呆的谷小良道:「老谷,我們走!」
  說罷一閃而逝,谷小良也趕忙跟著離去。
  等他們二人消失之後,古浪這才輕輕地揉著右臂,只覺酸痛不堪。
  他轉過身子,見丁訝已經睡著了,心中暗笑,忖道:「這個老傢伙裝得倒像!」
  古浪叫他一聲,丁訝揉著眼睛道:「咦,那兩位呢?」
  古浪笑道:「他們已經走了,我們快趕路吧!」
  丁訝在古浪的扶持下又上了馬。
  古浪在扶他上馬之際,只覺右臂奇痛,心中吃了一驚,忖道:「如此看來,我的右臂已經受了傷!」
  二人都上了馬,古浪以左手操韁,催動馬兒,如飛而去。
  一直駛出了好幾里,丁訝才低聲說道:「你的右臂受傷了吧?」
  古浪搖搖頭,說道:「不要緊,一會就好了!」
  事實上他已痛得忍不住了,丁訝伸過了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膀子。
  古浪只覺一陣奇熱傳送過來,不大會的功夫,手臂即已恢復正常。
  古浪大喜,連聲稱謝,並道:「剛才是你助我發掌的麼?」
  丁訝搖了搖頭,說道:「剛才哈門陀就在一旁,我豈能助你?頭兩掌哈門陀是有意考驗我,後來他見我渾然不知,才出手助你的!」
  古浪這才恍然,說道:「他既然偷偷地跟著我,不使我知道,如今助我出掌,豈不是等於告訴了我麼?」
  丁訝笑道:「他自然有道理,不久就會知道了。」
  二人談說之間,又馳出了十餘里,丁訝道:「這一路下去,將不斷的有事故發生呢!」
  古浪也暗自警惕著,說道:「琴先生何時會動手?」
  丁訝道:「你不用急,好好地養神,總有一天,我們要一路殺到四川去!」
  古浪不語,馬兒在山道中急馳,古浪彷彿看到了一條被鮮血染紅的道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08:22

第11章 師徒相逢

  古浪在哈門陀的暗助之下,兩掌便驚走了谷小良及石懷沙,與丁訝繼續趕路。
  現在還沒有出青海境內,就先後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以後越來越危險了!」
  那匹黑色駿馬,雖經連日的辛勞,但是仍然精神奕奕,馳行如飛。
  丁訝這時卻沉默下來,古浪知道他在計劃偷紅珠的事情,便不打擾他。
  他想到丁訝昨夜曾經告訴他,除了谷小良及石懷沙以外,琴先生和哈門陀也都露了面,加上況紅居和婁弓,「達木寺」的老人,等於全部跟蹤下來了。
  他心中好不緊張,雖然是在馳騁如飛的情形下,他仍然耳目並用,防備著任何意外的發生。
  這時他又想到了童石紅,忖道:「她怎麼沒有與況紅居在一起呢?」
  想到童石紅,他就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但是他們之間到底陌生得很,相識以來,根本就沒有見過幾次面。
  由童石紅,很自然地聯想到桑燕,腦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忖道:「啊!莫非她與桑九娘有關係?」
  想到這裡,不禁一陣心跳,又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可能已經知道我要找她們……看桑燕對我的態度,似乎沒有什麼敵意,可是她為什麼叫我躲開丁訝呢?」
  他想到這些問題,一時卻找不出答案來,古浪垂目望了望丁訝,見他雙目微閉,兩隻手扶著鞍橋,身軀隨著馬的勢子晃動不已,好似是睡著了。
  古浪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忖道:「管它!事到臨頭總可解決!」
  馬兒如電閃般,在寒林中奔馳,四下一片寂靜。
  這一天,西北風愈加凌厲,高地上已經有了薄霜。
  古浪和丁訝終於來到了甘肅境內,投宿在「夏扣」附近的一個小鎮上。
  初更時分,古浪及丁訝坐在昏燈之前,低聲地談著天,這幾天來,丁訝絕口不提紅珠的事,至於春秋筆更是沒有提到。
  古浪知道強敵在側,言行間也就越發謹慎,好幾次想問問「桑家堡」的事,都忍了下來。
  這時他們坐在燈下,也是談著些閒話。
  丁訝突然說道:「古浪,我們到門口去看看。」
  古浪很是奇怪,說道:「這麼冷的天,都快下雪了,我們到門口去做什麼?」
  丁訝瞪了他一眼,說道:「老悶在房裡做什麼?你這年輕人還不如我年老人呢!」
  古浪聽他如此說,知道必有道理,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擔心你的病,既然你要出去,我就奉陪,不過你還是多穿些衣服好。」
  丁訝穿上一件老羊皮襖,這是他在青海時買的,顯得不大合身,但是看起來,比以前瘦弱單薄之狀好多了。
  這家店房是一座小樓,古浪及丁訝所居是西廂房,這一排一共有五間房,正面有三間,東廂房也是五間,樓下是食堂,規模算是相當大了。
  古浪、丁訝沿梯而下,由於這座樓房年久失修,走在上面,地板不時地發出「吱吱」之聲,丁訝笑道:「在這種地方作賊也不太容易呢!」
  說著他們已經下得樓來,雖然初更已過,但是樓下客人們要酒要菜,仍然熱鬧得很,吵成了一片。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丁訝莫非要探察什麼人?」
  想到這裡,他目光向四下掃射,打量著每一個飲酒的人。
  食堂中多半是行路客商,以及當地的苦力,飲酒聊天,一片喧嘩,並沒有一個可疑之人。
  丁訝說道:「屋裡太悶氣,我們到門口去!」
  古浪知道他如此說,又有道理,一不言發地跟著他,一同走出了店門。
  店外寒風凜凜,撲面刮來,丁訝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緊緊地縮著脖子,說道:「唔,天真是冷下來了!」
  古浪望了望灰濛濛的天色,點頭道:「恐怕我們趕不到四川就要下雪了!」
  丁訝雙手套在袖管內,緩緩地行走著,古浪跟在他身後,心中猜疑著他到底要做些什麼。
  大約走了十幾丈,丁訝突然停下身子,壓低聲音說道:「你可知道,哈門陀也投宿在這店裡了?」
  古浪聞言吃了一驚,說道:「啊!有這種事?你怎麼知道?」
  丁訝笑了笑,說道:「他要投宿,焉會讓你知道?我若不是特別細心,也不會發覺的。」
  古浪心中很是緊張,說道:「他一向迴避著我,現在居然在此投宿,莫非對我有所懷疑,要採取行動了麼?」
  丁訝笑了笑說道:「當然懷疑你,不過阿難子臨去這一招實在太絕,誰也不相信,他已經把『春秋筆』交給了你,所以他們只限於懷疑,殺雞取卵之事,卻是誰也不肯做的。」
  古浪細細思索他的話,未曾接口,丁訝又道:「除了他以外,琴子南也將來此投宿。」
  此言一出,古浪又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知道?」
  丁訝笑道:「他現在尚未到,如果我推測得不錯,他也就快來了。」
  古浪似乎已感覺事態漸漸嚴重了,一雙劍眉微微地皺起,沉思不語。
  丁訝笑道:「你不用害怕,他們來此投宿正是我們的好機會呢!」
  古浪一雙俊目盯在丁訝臉上,搖頭道:「我倒並不是害怕,只是有些不知如何應付……你方才說他們來此投宿是我們的好機會,這是什麼意思?」
  丁訝向遠處望了一下,說道:「你那粒紅珠不是落在哈門舵手中麼?」
  古浪連連地點頭道:「是的,我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丁訝把聲音放得更低,說道:「今天夜裡,我們便下手偷回來!」
  古浪憂慮地說道:「哈門陀如此厲害,我們怎麼下手呢?」
  丁訝經過一路盤算,心中早已有了腹案,笑道:「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機會,琴子南來此投宿之後,我就設法讓哈門陀懷疑到他!」
  古浪訝然道:「可是他還沒有來,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來呢?」
  這時天色已經黑盡了,街上行人幾乎已絕跡了,丁訝卻說道:「他一定會來,半夜動手的時候,你也得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個人恐怕還忙不過來呢!」
  說著,他聲音放得更小,在古浪的耳旁喁喁而語,古浪不住地點頭,有時偶爾插問一兩句。
  他們談了一盞茶的時間,天時已近二更,丁訝突然道:「我們可以進去了,琴子南正向這邊來呢!」
  說著用手扶著古浪肩頭,古浪好不奇怪,扭頭回望,丁訝低聲叱道:「不要看!我們回房去!」
  他在古浪的扶持之下,慢慢吞吞地回到了店中,樓下吃飯的客人,只剩下兩三個老客,還在淺飲談心,店門也上了板,四下清靜異常。
  古浪等回到房中之後,立時熄燈,丁訝坐在炕上,低聲道:「不要說活,琴子南八成已進來了!」
  古浪壓低聲音道:「他看見了我們沒有?」
  丁訝微微一笑,說道:「他自然看見我們了……現在開始,不要再說話了!」
  二人在黑暗之中坐了半天,古浪正有些不耐,突聽樓梯發出了「吱吱」之聲,精神不禁一振。
  這時便聽見跑堂的說道:「老先生,東廂房四號最好!」
  接著一個深沉的聲音「嗯」了一聲,一路走來,跑堂的說了不少話,但是那人連一聲也沒有答。
  漸漸地,聲音消失了,又過了一陣,一切都歸於寂靜,丁訝還坐在炕上不言不動。
  古浪忍耐不住,低聲道:「丁老,我們還不開始麼?」
  丁訝低聲回答道:「再等一等!」
  二人在黑暗中又坐了一會,丁訝走下炕來,低聲道:「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先出去看一看,你要等我回來,千萬不可妄動!」
  古浪答應一聲,丁訝爬過去,輕輕地打開了後窗,緊靠著這排樓房,便是一道圍牆,圍牆之外是一片竹林。
  丁訝伸頭出去,四下望了望,說道:「這兩個老傢伙還未入睡呢!哈門陀是住在正屋二號房!」
  古浪也伸頭出去,全店燈光已熄,只有正屋二號及東廂四號房還有燈光透出。
  丁訝又道:「我先看看去,設法使哈門陀把『紅珠』留在房中,若是他一直帶在身上,那可就費事了!」
  說罷雙手扶窗欲出,古浪拉住了他,擔心地說道:「丁老!你要小心!」
  丁訝笑了笑,說道:「不要緊,你等著我回來就是了!」
  語畢雙手用力一撐窗檻,人已由窗口飛了出去,一團黑影在空中一閃,便失去了蹤影。
  古浪轉眼便不見了他的影子,不禁大吃一驚,忖道:「此人功夫這麼好,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古浪自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見他顯露功夫,想不到竟是如此驚人。
  古浪坐在窗口,目光四下巡視,靜靜地等待,心中很是懸慮,因為琴先生及哈門陀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深怕丁訝萬一有失。
  他焦急地等待著,突然一陣寒風撲面,方自一驚,一團黑影,已經由他身旁掠過,落在了炕上。
  來人正是丁訝,古浪又驚又喜,說道:「丁老!你真是不得了……」
  丁訝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別說了,現在不是誇獎我的時候,幸運得很,哈門陀把那粒紅珠放在枕下,正好被我看見,我現在要趕快設法誘引他們出去,我走之後,你立時把窗戶關成一道縫,然後注意著,只要看見我們三人入了竹林,馬上就去辦你的事!」
  古浪連聲地答應著,丁訝又道:「得手之後,趕快回來,把被子蓋上假睡,我最多只能耽誤他們一盞茶的時間,在這時間內,如果有其他事故,你一定要自己處理好!」
  古浪問道:「還有什麼其他事故?」
  丁訝接道:「石明松也在附近,提防著他,我走了!」
  說罷又似一陣輕風般,自窗口消失!
  古浪連忙把窗戶關上,留了一條縫,全神向外注視,心中很是緊張。
  不大會的工夫,只見一條身影,極快地飛馳進入了林中,看來似是丁訝,只是身法太快,使人看不清。
  緊接著又是一條人影,「刷」的一聲輕響,掠出了圍牆之外。那人身子掠出,猛一長身,四下微微展望,接著又如怪鳥般投入了那片竹林。雖然他身子疾如閃電,但是古浪在濛濛的夜色下,仍看清楚了,他是琴先生。
  古浪心中很是緊張,忖道:「丁訝果然把他們引出去了!」
  一念及此,又是一陣輕響,一個極為熟悉的老人的影子,幽靈一般的,自七八丈高的房頂上落了下來!
  古浪一眼就看了出來,正是哈門陀。
  哈門陀落地之後,四下略一張望,又抬頭向古浪所居這間房間望過來。
  雖然是黑夜之中,相隔又是如此之遠,但是古浪仍然把目光避開了。
  哈門陀略為猶豫,也向竹林中撲了過去。
  古浪忖道:「我現在該開始行動了!」
  他翻身下炕,極快地拉開了房門,閃身而出,並把房門輕輕地帶上。
  他一提真氣,兩個縱身,已經來到正廂二號房門口,那正是哈門陀的居室。
  古浪雙手輕輕一推,房門竟未上拴,應手而開。
  室內一盞昏燈,搖搖欲熄。
  古浪一閃而入,把房門關上。
  只見室內一炕一幾,炕上放著一個簡單的小包袱,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古浪再不遲疑,掀開了枕頭,自己失去了那粒紅珠果然霍然在目!
  古浪驚喜交加,急忙拿起裝入袋中,正要轉身之際,突然窗戶大開,一條黑影閃電般射了進來。
  這人來得好不驚人,帶起了大片冷風,吹得那盞昏燈幾乎熄滅。
  古浪大吃一驚,一掌把油燈擊滅,那人已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好大膽的小賊!」
  一聽這口音,古浪驚怒交加,沉聲道:「匹夫,原來是你!」
  那破窗而來的,正是不久前向古浪暗施毒手的石明松。
  石明松穿著一身勁裝,雙手插腰,目光亮得出奇,他沉聲道:「你偷的什麼東西?」
  古浪怒喝道:「你管不著!」
  石明松冷笑道:「我偏要管!」
  說著右臂突伸,向古浪脅下抓來!
  古浪大怒,身子一閃便自讓開,喝道:「無恥小人,我們到外面去!」
  石明松冷冷一笑,說道:「你罵我無恥,你夜半三更來此偷竊,豈不比我更無恥?」
  古浪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但是丁訝已經告戒過,他只能把哈門陀纏住一盞茶的時間,如果在此動手,哈門陀趕了回來,豈不前功盡棄?
  古浪想到這裡,強忍著怒氣,說道:「你不必逞口舌之利,我們到外面一會,我古浪一定叫你趁心如意就是!」
  石明松似已知道古浪的心理,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作賊的總是怕被人捉住,我們就在此地坐坐,等主人回來由他發落好了!」
  古浪怒火沖天,冷笑道:「哼!主人回來?他若是回來,第一個要你的命!」
  石明松笑道:「那你還擔什麼心?」
  古浪算算時間已經不多,喝道:「你到底敢不敢出去?」
  石明松搖了搖頭,古浪強忍怒火,說道:「那麼恕我不奉陪了!」
  說罷轉身便要退出,石明松突然喝道:「慢著!咱們聊聊!」
  他說著右臂猛伸,五指大張,向古浪背後抓來。
  這一式來得既急又猛,古浪還來不及拉門,掌風已然抵達背後。
  古浪大怒,身子猛然一擰,喝道:「我還怕你不成?」
  掌隨話出,雙掌齊下,分別向石明松的雙肩砍去,這一招雖然是發於急切之中,但因古浪怨恨已極,貫足了勁力,兩掌之力,卻也非同小可。
  石明松哪裡敢接,他慌忙把勢子撤了回去,古浪身子一轉,便欲破窗而出。
  但是石明松似乎有意要把右浪留在房子裡,他極快地攔到窗戶之前,奸笑道:「何必要走?我們就在這裡談談不好麼?」
  至此,古浪已是忍無可忍,他也明白了石明松的用意,不禁冷笑道:「好得很,你當我真見不得主人麼?你錯了!」
  石明松微微一怔,古浪身形帶著一陣急風,已然撲了過去,雙掌一錯,右掌以「鷹爪力」的功力,向石明松的前胸抓來。
  古浪這一招又快又急,銳風霍霍,石明松只覺眼前指影一片,胸前已感到一股莫大的震撼之力。
  他心中很是吃驚,肩頭猛晃,古浪的五指擦肩而過,接著他一聲大喝,右掌閃電般向古浪的頂門擊來。
  古浪見石明松身手快速如電,心中暗凜,由於室中地窄,古浪正向前衝,此時躲之不及,只得把身子向後猛然一挫!
  石明松的右掌,已經離古浪的頭頂不過半尺,古浪便覺一股猛力撞了過來。
  古浪忙又把身子一矮,石明松的右掌貼頂擦過,掌風震耳。
  古浪又驚又怒,在雙方如此接近的情形下,他竟不向後撤,足下一點,反而欺身而進!
  石明松疾退三步,背脊已然靠住了門,古浪逼近,二指如電,向他小腹點到,指力沉渾,快似迅雷!
  他大驚之下,只得向左閃開了三尺,右掌猛然下沉,五指暴張,又向古浪的頭頂抓來。
  古浪在進招之初,已然想到了時間不多,必須速戰速決,所以才冒險逼近。
  當石明松的右掌才向下一沉之時,古浪又有了第二步行動,左掌虎口大張,急如閃電,向石明松的右掌手腕切去!
  就在同時,他右掌當胸推出,靈巧二指,以「玉指金丸」的暗器手法彈了出去,直襲石明松左臂。
  石明松萬料不到,古浪冒此大險,出此奇招,兩處受襲,又受地形限制,無法躲讓,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來。
  眼看古浪兩招都要著上,石明松咬緊了牙,大喝道:「你好厲害……」
  隨著這聲大喝,石明松身子猛然向下一矮,右掌疾縮,躲開了古浪的虎口,接著雙掌會合,向古浪的右掌拍來!
  他這一招變化可說是神速已極,就在此際,房上似有了急促的起落之聲。
  古浪大驚,身子猛然一側,左掌閃電般收回,右掌更快的拂了出去,正好佛在石明松的「肩井穴」上。
  石明松身子一歪,倒向一旁,但是他仍然強持著,沒有摔倒。
  古浪再不遲疑,右手一帶把房門拉開,閃身而出!
  不料他才出房門,石明松竟強撐著受傷的身子,緊跟了出來,叫道:「你跑……」
  古浪大怒,回身一掌,拍在石明松前胸,喝道:「去吧!」
  石明松一聲悶哼,口中噴出一片鮮血,身如斷線風箏一般,一連地倒退出去,摔在房內。
  在這種情形下,古浪也顧不得慈悲,他「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極快地回到自己房中。
  當古浪才把房門拴上,窗內飄落一條人影,鬼魅也似,毫無聲息。
  古浪一驚,沉聲道:「誰?」
  來人卻是丁訝,他低聲道:「快脫衣服上炕!」
  說著他已把窗戶關好,古浪與丁訝,二人默默無聲,以極快的速度除去外衣和鞋襪,同時上炕,各自拉了一條被蓋在身上。
  丁訝才一倒下,立時發出輕微的鼾聲,古浪知道他是在假裝。
  這時四野死寂,冷氣由窗縫中襲入,但是古浪頭上還在冒汗,心也砰砰地跳個不停。
  好半晌的工夫,古浪動也不敢動,蹩得渾身是汗,耳聽丁訝的鼾聲越來越大,不知他是否真的睡著了。
  古浪正自不耐,門外忽然傳來腳步之聲,隨聽哈門陀低啞的聲音響起道:「喂,還不把你這個寶貝帶走!」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古浪聽得很清楚,心中一動,忖道:「他在對誰說話?」
  只聽另外一個老人的聲音說道:「你是什麼人?對我徒兒下此毒手?」
  這人的聲音非常熟悉,原來是琴先生,古浪心中立時恍然,忖道:「原來他們碰上了,他是為了石明松的事……」
  想到此,不禁又緊張起來,因為他怕石明松說出自己來,那時就麻煩了。
  這時又聽哈門陀冷笑道:「他的穴道是我解開的,到底怎麼回事你問他吧!」
  古浪心中很緊張,偷眼望了丁訝一眼,見他仍然鼾聲如雷,睡得非常香甜。
  他大為納悶,忖道:「莫非他真的睡著了?」
  才想到這裡,已聽得石明松虛弱的聲音說道:「不是他,是另外一個老人!」
  此言不禁使哈門陀、琴先生和古浪同時驚訝起來,古浪忖道:「他為什麼不說實話?莫非是怕丟人?」
  思忖至此,便聽琴先生追問道:「什麼人,難道你不認識?」
  石明松低弱的聲音說道:「我不認識……」
  接著又是哈門陀的聲音說道:「好了,你把他帶回去吧!今晚的事還沒有了,只是我心情不好,不願算這筆賬,以後再說吧!」
  琴子南追問道:「你是誰?」
  哈門陀卻未回答,拖著輕微的腳步走了。
  接著又是一陣低語和腳步聲,然後就歸於寂靜了。
  古浪用手緊握著那粒失而復得的紅珠,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高興,忖道:「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把它找回來了!」
  才想到這裡,丁訝翻了一個身,低聲道:「到手了沒有?」
  古浪興奮的回答道:「到手了!」
  丁訝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說道:「唔,總算我沒有白出力。」
  古浪緊接著說道:「剛才好險,我差一點被哈門陀碰見……」
  丁訝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詳細的經過明天再談,現在開始不要說話!」
  古浪知道哈門陀及琴先生必然不會就此善罷,於是就噤口不語,把被子打開了些,覺得甚是涼快。
  過了一陣,身上的汗漸漸干了,又感到有些冷,便又把被子拉上了些。
  夜靜如死,北風凌厲,古浪聽著肅殺的風聲,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古浪熟睡之後,丁訝卻小心翼翼地戒備著,因為他知道無論哈門陀或琴先生,都不是這麼容易對付的。
  他感覺到,這兩個老人,不止一次地來房外察看,一直到天亮才消失。
  天亮後,丁訝叫醒古浪,說道:「哈門陀和琴先生都在休息,我們趕快走!」
  古浪奇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在休息?」
  丁訝低聲道:「他們自恃功夫高,認為你無論如何也脫不了他們的跟蹤,卻料不到我另有捷徑,這一次要使他們失望了!」
  說著已把東西整理好,古浪也匆匆洗漱完畢,二人輕輕地下了樓,付清了店錢,夥計早已備好了馬。
  經過一夜的休息,人馬精神煥發,二人便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而去。
  沿途丁訝卻絕口不提昨夜之事,弄得古浪很是納悶,一陣奔馳,已出了百數十里,丁訝突然說道:「往左邊行。」
  古浪一怔,說道:「左邊根本就沒有路呀!」
  丁訝慢吞吞地說道:「你不用管,向左方走沒錯!」
  左邊只不過一個僅夠一輛馬車行走的草徑,兩旁都是山,根本無路可走。
  古浪正在猶豫,丁訝已經在前座接過了馬韁,把馬兒用力一帶,那匹駿馬立時向左奔去。
  到了山腳下,丁訝突然躍下馬來,一手牽著馬韁,說道:「隨我來!」
  古浪大感詫異,忖道:「丁訝好像對這一帶路徑熟極了……」
  才想到這裡,丁訝已轉入了一塊大石之後,在崎嶇不平的山坡上前進。
  他邊走邊道:「這條路我太熟了,跟著我走,保險沒錯!」
  古浪心中納悶,過了一會的工夫,居然真的被丁訝找出了一條路徑。
  這條小路由於多年無人行走,所以雜草遍佈,若不是丁訝指示,幾乎分辨不出途徑來。
  丁訝這時又回到了馬背上,笑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放心地走了!」
  古浪笑道:「丁老,你怎麼對這一帶如此熟悉呢?」
  丁訝用手輕輕地拍著馬頭,笑道:「豈止這一帶?全國的路我沒有不熟的。走!」
  說著他用力地在馬頸上拍了一下,馬兒四蹄如飛,踏著半人深的荒草,飛馳而前。
  一連幾天過去,居然是秋毫無驚,古浪和丁訝很順利地到達了四川境內。
  這日時將正午,來到川北大鎮「廣元」鎮外。
  為了避免驚人耳目,古浪老遠就下了馬,持韁走在馬旁,這時雖然還未落雪,但是天氣已越發的寒冷了。
  古浪遠遠地望見一家客店,「廣元老店」四字招牌,在寒風之中搖蕩。
  經過這幾日夜的緊趕,丁訝確實顯得很疲累了,他無力地坐在馬鞍上,雙手套在袖簡內,哼唧著說道:「唔,好在已經入川了,我們今天好好歇歇吧!」
  古浪雖然心急如箭,恨不得立時趕到「黃角椏」,但是眼見丁訝有些支持不住,便道:「好吧!今天就好好歇歇。」
  同時心中忖道:「若是沒有丁訝,我這一路真不堪設想呢!」
  思忖之際,已經到了店門外,小夥計早迎了出來,把丁訝扶下了馬,說道:「唔,老太爺累了吧?」
  丁訝笑道:「還好……」
  二人進了店,這「廣元老店」的規模倒還不小,食堂之內擺了十幾張桌子,由於此地是鎮口,所以一般過往客旅均在此落腳。
  這時食堂內差不多有八桌客人,喝酒聊天,各省方言均有,甚是嘈雜。
  古浪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怎麼這麼吵?」
  小二在旁笑道:「你小爺要是嫌吵,可到裡面房間坐!」
  古浪點頭稱好,丁訝卻道:「不了,我們就在外面坐坐,看看風景!」
  古浪聽丁訝如此說,知道必有道理,便對小二道:「就在這裡吧,找張乾淨桌子。」
  小二把他們帶到一張桌子前坐下,二人點了酒菜,慢慢地吃喝著。
  古浪捧起酒杯,笑道:「丁老,這一路承你多照應,我敬你一杯!」
  丁訝遲遲地拿起酒杯,面上有一絲淒涼的笑容,說道:「上次入川,已是七年前的事了……干!」
  他說著舉杯一飲而盡,似有無限感慨。
  古浪雖不知道這個奇怪老人的一段往事究竟如何,但卻知道他早年在感情上必定受了很大挫折。
  停了一下,丁訝又舉起了杯,說道:「從今天起,以後要靠你幫助我了,我也敬你一杯。干!」
  說著一飲而乾,古浪遲疑著飲乾了杯中酒,說道:「丁老,你飲得太猛了……」
  丁訝搖手阻止了他的話,說道:「不要緊,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定還不很明白,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古浪心中尋思道:「當然是要我幫助他入桑家堡之事了……」
  他們二人談論著,不時地飲著酒,這多日來的辛勞,也就一掃而盡了。
  酒飯半酣,古浪目光略移,發覺對面桌上,有一個長身的年輕人,一雙光亮的俊目,正盯視著自己。
  古浪的目光投過去,那人立時低下了頭,慢慢地喝了一口酒。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這人是盯梢的?」
  那年輕人自從古浪注意他以後,便未再抬一下頭,只是悶聲不響地淺飲著。
  古浪見他身軀偉岸,年約二十出頭,長得甚是俊秀,尤其是一雙眉毛,飛入兩鬢,有一股少有的英氣。
  他心中忖道:「看他樣子倒不像為惡之人……」
  那年輕人穿著一身長衫,足下薄底布鞋,桌上放著一隻小馬鞭。
  由於古浪一直在打量他,引起了丁訝的注意,丁訝回過頭,向那年輕人望了一眼,那年輕人的頭垂得更低了。
  古浪心中詫異,忖道:「莫非這年輕人又是為我而來?」
  想到這裡,卻聽丁訝說道:「盡看人家做什麼?」
  古浪便把目光移開,心中卻總有一團疑慮。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不到,那年輕人招手喚來了小二,付清了酒錢,但是並未離開。
  古浪又對他加了幾分注意,隨聽小二說道:「三爺!馬牽來了!」
  古浪回身向店外望去,只見一匹神采奕奕的胭脂馬,已經牽到了門口。
  那年輕人拿起了馬鞭,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當他走到古浪面前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馬鞭突然掉了下來,落在古浪的腳前。
  古浪一驚,那年輕人嘴角已然扯出一絲笑容,以低沉的聲音說道:「對不起!」
  他彎身拾起了馬鞭,很快地走出了店門,上馬之後,以不太快的速度,向南而去。
  古浪整個的注意力,全被他吸引過去,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這時突聽丁訝道:「這孩子,居然還認識我!」
  古浪心中一驚,問道:「怎麼?他……你認識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08:46

  丁訝伸出右手,向地上指了一下,說道:「人家留下了東西,你卻一點不知道,真是笨得可以了!」
  古浪大為詫異,低頭看時,原來在自己腳旁,有一個折好的紙卷,上面寫著:「古浪親拆」。
  看到了這個紙卷,古浪面上不禁一紅,忖道:「慚愧!」
  他連忙抬了起來,丁訝又笑道:「可笑這個孩子,在我面前也要來這一套,豈能逃出我的眼去?」
  古浪拿著紙條發怔,因為照那年輕人的意思,分明是除自己外,不使任何人看到,但是現在丁訝已經知道了,弄得他不知是否應立即拆閱。
  丁訝喝了一口酒,笑道:「不用避我,寫的什麼我猜也猜得出來!」
  古浪訝然,望了丁訝一眼,丁訝又道:「一定是桑燕寫的,要你遠離我,我是個惡魔……等等,說不定還會約你一晤呢!」
  古浪將信將疑地打開紙卷,只見紙上寫道:
  「古浪:
  叫你遠離惡魔,你不聽話,現在惹魔上身,想要擺脫可就麻煩了。吃完飯之後,清獨自來『楓林鎮』一晤,共商對策,注意,不可讓他知道!
  桑燕」
  古浪又驚又喜,把紙條合上,望了丁訝一眼,丁訝笑道:「怎麼樣?我沒猜錯吧?」
  古浪笑道:「丁老真是料事如神,果然都被你猜中了!」
  丁訝夾起一塊牛肉,放在口中一陣細嚼,接著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她一定約你到『楓林鎮』見面!」
  古浪更是驚奇,說道:「怎麼你……你全知道,就好像是看過了一樣!」
  丁訝面上笑容未斂,但卻能掩一層傷感之色,目射遠方,說道:「我怎會不知?桑家的人都是愛楓葉的……」
  古浪心中一震,說道:「莫非她……她就是桑家……」
  話未說完,丁訝已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必問我,你見了她自然知道,剛才那年輕人叫桑魯歌,是桑燕的哥哥!」
  古浪更是驚異不置,丁訝笑道:「看樣子你吃飯也沒心思了,快去吧!我回房裡休息。」
  古浪點頭答應,命小二備馬,丁訝又從身上掏出一張藥方,遞給古浪道:「你回來時,到西鎮給我抓劑藥來。」
  古浪一驚,說道:「丁老,你……」
  丁訝搖了搖手,說道:「沒事!你快去快回,我們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要趕路!」
  說著在小二的扶持下,到後房休息去了。
  古浪把藥方放好,出了店,跨上了自己的千里寶馬,回頭對小二道:「小二哥,『楓林鎮』在哪裡?」
  小二笑道:「順著這條路走,不遠就是。大片楓林,好找得很!」
  古浪點頭稱謝,策馬如飛而去。
  古浪因為飲了酒,身上一陣陣地發熱,迎著涼風一吹,倒也舒適異常。
  這是一條很寬的街道,兩旁很多商店,雖然寒風似刀,但是仍有不少人在洽買貨物,顯得非常熱鬧。
  由於鎮上人太多,古浪儘管心急,也不便放馬快行,但是心中恨不得立時趕到。
  說來奇怪,桑燕的影子,這時就像是一根絲一般,緊緊地繫在他心頭。
  雖然只是一次萍水相逢,但是古浪對她的容貌卻記得清清楚楚。
  跑完了這條大街,果然有一大片楓林,時已初冬,仍然殷紅如火,映得附近的房舍、農田都變了顏色。
  古浪望見這一片奇景,不禁心懷暢開,忖道:「好一片奇景,住在這裡的人真幸福啊!」
  馬兒來到楓林之前,古浪停了馬,四下張望。
  這一帶行人絕少,房舍均在楓林之後,所以清靜異常。
  古浪正在發怔之時,突聽一個嬌嫩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喂,我在這裡!」
  古浪轉頭望去,只見十丈以外,一個翠衣少女,立在一株楓樹之下。
  古浪如中急電一般,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怔怔地望著她,不言不動,毫無反應。
  桑燕穿著翠綠色的長裙,烏黑的頭髮用一塊淺藍色的絲絹繫著,垂在腦後。
  她臨風而立,羅袖飄飄,楓葉的殷紅,透映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嬌艷如花。
  古浪真的看呆了,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人,並且,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美麗的女人!
  桑燕抬起了右手,向古浪招了招,說道:「喂!你怎麼了?」
  古浪這才驚覺過來,面上一紅,連忙催馬趕到近前,說道:「姑娘久等了。」
  桑燕淺淺一笑,說道:「你先下馬來再說話呀!」
  古浪面上又是一紅,忖道:「我這是怎麼了!」
  他連忙下了馬,隨手丟開了馬韁,馬兒悠閒地走向一旁。
  古浪說道:「姑娘留的條子我看到了……」
  桑燕四下望了望,說道:「我們到裡面再談!」
  說著向楓林中走去,古浪緊跟在後,踏著滿地紅葉,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入林十餘丈,桑燕這才停下了身子,回身道:「那條子你沒讓丁訝看見吧?」
  古浪心中奇怪,忖道:「她怎麼知道丁訝的名字?」
  他嘴上卻答道:「沒有!他沒有看見。」
  桑燕點了點頭,說道:「你可知道丁訝是什麼樣的人物嗎?」
  古浪搖頭道:「我不知道,還請姑娘示知!」
  桑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關於他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姑婆說,他雖然不出江湖,可卻是江湖中一大魔頭,數十年前,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呢!」
  古浪嚇了一跳,說道:「啊?有這等事?我看他並不似為惡之人」
  桑燕接口道:「聽說他善惡不分,他已經失蹤二十年了,不知你怎麼會遇上他!」
  說著一雙美目注視著古浪,似在等他的回答。
  古浪心忖:「達木寺之事,還是不宜告訴她……」
  於是岔開道:「姑娘這麼說,莫非姑娘與他有仇?」
  桑燕遲疑了一下,說道:「他與我本人倒是沒仇,不過姑婆說,他是我們家的大仇人,如果不是再三叫我們避開他,我真要找他算帳呢!」
  她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七年前,他曾經到我家來過一次,結果我姑婆不肯見他,他只好走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難怪丁訝這次入川如此感歎呢!」
  古浪滿腹疑惑,問道:「姑娘,你姑婆是……」
  桑燕一笑,說道:「我姑婆就是你要找的人。」
  古浪大為驚異,脫口說道:「啊!桑九娘!」
  桑燕點頭,說道:「不錯,我姑婆就是桑九娘。」
  古浪突然想起一事,詫道:「姑娘,你怎麼知道我要找你姑婆的呢?」
  桑燕道:「都是姑婆告訴我的!」
  古浪不禁更為驚訝了,忖道:「桑九娘怎麼知道我來找她?相隔萬里,她是怎麼知道的?」
  桑燕似乎看出了古浪的心思,笑道:「姑婆告訴我,說有個年輕人要為『春秋筆』的事來找她。」
  古浪大詫,說道:「你姑婆怎麼知道的?」
  桑燕道:「春秋筆的上一代筆主阿難子,兩年之前曾來過一次,告訴我姑婆說,兩年後可能會有一個年輕人來找她幫忙,所以我們算算日子,現在差不多了。」
  古浪料不到阿難子已經預先告訴了桑九娘,便問道:「可是你們怎麼知道他選中的就是我呢?」
  桑燕笑了起來,說道:「我初看到你的時候,就看出是你了!」
  古浪說道:「既如此,還望成全才好!」
  他微微躬身,目光射在了桑燕那雙薄底小皮靴上,不禁心神一蕩,趕快把目光移開,心頭莫名地跳了起來。
  桑燕笑道:「我要是不管你的事,也就不找你了!不過我姑婆的脾氣很怪,要想見她可是太難了。」
  古浪皺眉道:「全仗姑娘幫忙!」
  桑燕悠悠地走開了幾步,說道:「我說過我是要幫助你的,但也沒有十分把握,若是你仍和丁訝在一起,恐怕就見不成她了。」
  古浪訝然道:「為什麼?」
  「我姑婆是絕不願意見丁訝的,你與他在一起,豈不倒霉!」
  桑燕說著,拾起了一片楓葉,靠在樹幹上玩弄著。
  古浪走上去道:「可是丁老並沒說他要找桑家堡呀?」
  桑燕笑道:「他當然不會說,他就是要利用你的關係,一同進入桑家堡。」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你憑什麼信物進入桑家堡呢?」
  古浪心中一動,答道:「先師阿難子留有一封書信。」
  桑燕緊接著又問道:「還有什麼?」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
  桑燕的秀眉皺了皺,說道:「你回去之後,好好地察看那丁老頭,若是他身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如珠子啦、葉子啦,趕快告訴我。」
  聽了她的話,古浪心中暗笑,忖道:「她倒要我作起奸細來了!」
  心中如此想,口中卻連聲地答應著。
  桑燕很是高興,接著又道:「只要你辦好了這件事,你的事我可擔保沒問題,有了消息時不必急,我哥哥會跟你聯絡的。」
  古浪見她說得如此天真,心中好笑不已,但是表面卻不露神色,問道:「若是他沒有什麼東西呢?」
  桑燕怔了一下,說道:「一定有,你慢慢找好了。」
  她說完便向楓林之外走去,古浪跟在後面道:「姑娘,現在還早,你這就要走麼?」
  桑燕足下不停,說道:「還早什麼?再不回去丁訝就要疑心了,談話的機會多得很,以後到了我們堡中,我天天陪你……」
  說到這裡,似乎發覺說漏了嘴,臉上飛起兩朵紅霞,加快向林外走去。
  古浪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忖道:「我如果能與她常在一起……」
  思忖之際,已然出了楓林,古浪見自己身上已落了好幾片紅葉,便用袖子拂去。
  桑燕忽然道:「我哥哥來了!」
  古浪聞言抬頭望去,見方才酒店中的那年輕人,正向這邊走來。
  這人便是桑燕的哥哥桑魯歌。
  他走到近前,立時對桑燕道:「你都給他講明白了麼?」
  桑燕點點頭,說道:「都講明白了,那邊怎麼樣?」
  卻不料桑魯歌忽然握住了古浪的雙手,笑道:「好極了!歡迎你到桑家堡來!」
  他一雙虎掌虎虎有力,倒把古浪嚇了一跳,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桑魯歌接著又說道:「我們兄妹兩個悶死了!你來真是太好了!剛才我就想與你暢談,礙著有那個怪老頭子……」
  他一說就沒有完,好似久居獄中的犯人,突然見了朋友似的興奮。
  桑燕瞪了他一眼道:「魯哥,你怎麼了?」
  桑魯歌這才放開了手,笑道:「對了!老傢伙休息了半天,已經醒了,你快回去吧!」
  古浪雖然被他弄得有些混亂,但是也感覺到他為人熱情豪爽,笑道:「多謝桑兄盛情,小弟能與桑兄結識,真是三生有幸!」
  桑魯歌豪爽地笑了起來,說道:「好說!好說!我們以後隨時會見,你趕快回去吧!」
  古浪點點頭,跨馬離開了「楓林鎮」,返回廣元。
  入鎮後轉往鎮西,為丁訝配了藥,回到客店。
  他回想方纔的事,實在感覺到怪異得很,但是也很高興,有了桑氏兄妹的協助,自己想進入「桑家堡」,總不至於毫無門徑了。
  進入房中,丁訝剛剛下床,便叫小二送來了瓦罐火爐,三分水兩分酒地煮了起來,弄得滿房是煙,古浪連忙把窗戶打開。
  丁訝問道:「你可見到她們兄妹?」
  古浪點點頭,便把經過情形如實地告訴了丁訝,因為他覺得沒有瞞他的必要。
  丁訝聽完忽然大笑起來。
  古浪很奇怪地望著他,不知他為什麼發笑。
  丁訝笑了半晌,才停了下來,搖頭道:「可笑這兩個娃娃,真是天真得很,其實我如果一定要見九娘,七年以前就見過了!」
  古浪詫道:「那你為什麼沒有見成她?」
  丁訝搖了搖頭,喟歎一聲,說道:「只因以前與她有過口頭約定,不便毀約,否則我要進入他們桑家堡,憑誰也攔不住我!」
  古浪思索了一下,說道:「他們還在等我的消息,以後見了他們,我要怎麼說呢?」
  丁訝接口道:「既然你不願意騙我,我當然也不願意你騙他們,下次見了他們,就說這一次我非見九娘不可,別的什麼也不必說!」
  古浪答應著,見丁訝神情黯然,知道他與桑九娘之間,必有一段傷心痛史,很想探問明白,卻又覺得有些不妥。
  這位白髮老人,似乎沉入了往事,他移步到窗前,望著遠處的寒樹出神。
  古浪跟到了他的身旁,低聲道:「丁老,你在想什麼?」
  丁訝回過了頭,臉上掛著幾絲傷感的笑容,說道:「沒有想什麼……」
  這時藥已經煮開了,丁訝倒了半小碗,熱氣騰騰,慢慢地喝著。
  室內出奇的寧靜,古浪滿腹疑惑,卻又不好意思追問。
  丁訝很怪地把那碗藥喝完,望了古浪一眼,笑道:「你一定想知道我與桑九娘之間的事,不用急,我慢慢會告訴你的。」
  古浪笑道:「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有不便之處,不說也罷!我們下午還要不要趕路?」
  丁訝活動著瘦弱的膀子,說道:「我要多休息一下,我們已到地頭,哈門陀他們還未出現,我想趁這段時間確定一下,看看他們是否還會追來,以定對策!」
  古浪道:「那麼我們今天在此休息了?」
  丁訝答道:「那也不一定,我如果把消息探聽確實了,說不定會星夜趕路呢!」
  他說著,披上了那件老羊皮袍子,古浪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丁訝道:「不是告訴你,我要去打探消息麼?」
  古浪見他如此瘦弱,便道:「你還是休息休息,交給我去辦,反正我閒著無事。」
  丁訝搖頭道:「有些事你是辦不了的,不過你不妨與我一同出去,分途打探,晚飯時再回來會合好了。」
  古浪答應一聲,把窗門關好,隨著丁訝一同出了客店。
  丁訝道:「我到楓林鎮去,你就在附近逛逛,不可走得太遠了。」
  說罷,獨自向楓林鎮走去。
  古浪望著他瘦弱的身影,一晃一晃的,漸漸消失在寒風裡,心中不覺泛起一種說不出的黯然之感。
  他忖道:「江湖中人,到了晚年真是可憐啊!」
  他感歎了一陣,便向鎮西走去。
  這一次他並沒有騎馬,沿途觀賞著當地的風光。
  古浪雖然在四川住了很多年,但是西北一帶卻從來沒有來過,不禁感到很新鮮。
  「廣元」鎮西,是最熱鬧的地區,有估衣鋪、當鋪,普通商號和一些叫賣的江湖玩意兒。
  古浪邊走邊看,忽見街角人群之中,一個批八字的先生,正在高聲論相,說得頭頭是道。
  古浪忖道:「反正沒事,我過去聽聽看。」
  他本來就是個孩子,性喜熱鬧,想到就做。
  古浪擠進人群之中,一看之下,不禁大為驚奇,原來那算命先生竟是一個五十餘歲的婦人!
  他訝忖道:「怎麼一個婦人在此算命?」
  那算命婦人穿著一件青布羅裙,面孔很紅潤,氣色極好,花白的頭髮盤在頭頂。
  她坐在一張木桌之後。桌布上用毛筆寫著「牛婆斷命」四個大字。
  這時正有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看樣子像個苦力,穿得也不很像樣,在寒風中聳著肩膀,讓那牛婆算命。
  牛婆手中握著一管小字筆,在一張黃紙上且畫且說,很多人都圍著她靜聽。
  只聽她說道:「三月之後,北方有貴人相助,你放心好了,這卦很好!」
  她說的是一口四川話,當她說到這裡時,抬目望了古浪一眼。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這老婆子定不是平常人物……」
  那問卜的年輕人,仍不住地問道:「真正這樣嗎?那貴人姓啥子?」
  牛婆笑道:「要是不靈,你可來拆我的攤子!貴人姓氏有草字頭,天機不可盡行洩漏,我不能再多說了!」
  年輕人高高興興地付了錢,這時又接上了一人,古浪忖道:「看樣子這婦人一定很靈,這麼多人都等著她問卦呢!」
  牛婆卻把筆套了起來,說道:「對不起!我今天有事,只看到這裡,明天你們再來吧!」
  眾人好似很失望,有些人還要請她多看幾個,她卻不允。
  眾人只好紛紛散去,古浪見已無可看,便也轉身離開。
  不料古浪才走出兩步,牛婆突然說道:「這位小兄弟請留步!」
  古浪回過頭去,很奇怪地問道:「你是喚我麼?」
  牛婆雙目射在古浪臉上,含笑道:「是的!你可肯與我一談?」
  古浪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是……你我並不相識呀!」
  牛婆已經把攤子草草地收好了,笑道:「我給你免費看個相如何?」
  古浪聽她這麼說,知道她另有心意,故意道:「對不起,我還有事情,改日再領教吧!」
  說著向牛婆拱了拱手,又待離開。
  牛婆站了起來,提高了聲音道:「年輕人,日內即有大禍,你竟不肯聽忠言麼?」
  古浪又回過了身子,佯作不悅道:「你此言何意?」
  牛婆微微一笑,說道:「欲知詳情,可往『東興店』尋找!」
  說完攜物轉身而去,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又不知哪方來了惡星了!」
  這時卻有些愛管閒事的人,紛紛圍了上來,一個瘦子說道:「喂!小哥,牛婆的話可不能不信,你趕快去問個明白,也好設法消災!」
  另一個人接口道:「牛婆言出必應,小哥子,趕快去吧!」
  古浪心中好笑,表面上敷衍他們幾句,等他們散去之後,忖道:「如此看來,牛婆倒有幾分靈驗呢!」
  他又在附近轉了一陣,遠遠望見一個大招牌,上寫「東興店」三個大字。
  古浪一笑,自語道:「我就去會會她!」
  他緩步向「東興店」走去,心中尋思:「牛婆找我,決不是要相什麼命,卻不知她是哪一路人物!」
  思忖之際,已經走進了「東興店」,這家客店的規模比「廣元老店」就差多了,但是生意也很興隆。
  古浪走到櫃台上,堂櫃的帶笑道:「小爺可是住店?」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找人的,牛婆住在哪裡?」
  掌櫃的啊了一聲道:「啊!牛婆就在後面,在一排房客最後,有一個單間,門口有牌子!」
  古浪稱謝之後,走入後院,走過一排客房,便見一間單獨的雅捨,四周遍植花木。
  門首掛有一塊木牌,寫著「牛婆斷命」四個字,古浪走到門口,兩扇木門突然打開,一個老人走出道:「你果然來了!」
  古浪望見這突然出現的老人,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這人並非牛婆,而是古浪最恐懼的人物——哈門陀!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古浪當時就呆住了!
  哈門陀笑吟吟地說道:「孩子,見了我不高興麼?」
  古浪強捺驚心,佯笑道:「啊!師父……我……我真想不到!」
  哈門陀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進來談吧!」
  古浪滿懷疑懼,走入房中,一看之下,不禁更為驚異了。
  原來那算命的牛婆,這時倒在一張椅子上,雙目圓睜,似要冒出火來,看似被人點了軟穴。
  古浪用手指著她,說道:「這……」
  哈門陀含笑接口道:「這老婆子怪異得很,替別人算命很靈,卻算不準自己的命,哈哈……」
  說著大笑起來,牛婆的一雙眼睛,更睜得幾乎要裂開了。
  古浪說道:「師父,她只是一個算命的婦人,你何必如此對待她?」
  哈門陀收斂了笑容,說道:「一個婦人家,出來算命,那還會是好貨?剛才她對你講那番話必有深意,所以我才來問她,想不到她竟不吐真言!」
  古浪接口道:「於是你就把她點倒了?」
  哈門陀的光頭猛搖了兩下,說道:「她居然敢對我出手,我只是以自身罡氣傷了她,你想我會為她開戒嗎?」
  他雖然未開戒,不能與人動手,但是以罡氣傷人,仍是一樣的厲害。
  古浪這時心中已然有了腹稿,便道:「師父,你怎麼一直不出現?害我老見不著你。」
  哈門陀靠到一張椅子上,哼了一聲道:「哼!我不是在暗中保護著你麼?」
  古浪點頭道:「是的,若沒有您,我已經死了好幾次了。師父,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吧?」
  哈門陀搖頭道:「還不行,有些事我得先查明一下!」
  聽哈門陀如此說,古浪心中又是一驚,他深知哈門陀的厲害,但面上一絲也不敢露出慌忙神色。
  他故作詫異道:「有什麼事要查明?」
  哈門陀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目,注視著古浪,以冷沉的聲音說道:「那與你同行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古浪提著心說道:「我只知道他叫丁訝,以前開過藥店,現在病得很重。」
  哈門陀瞪了他一眼,叱道:「廢話!這些我也知道,難道你不曾問過他的身世?他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古浪答道:「我問過他,他不肯說,只說他是一個傷心的人。」
  哈門陀目射奇光,說道:「他真的不肯說麼?」
  古浪故作焦急狀,說道:「師父!我真的不知道,難道你不相信我麼?」
  哈門陀反倒露出了笑容,說道:「我自然相信你,這一路我都跟著你們,他說的話,我全知道,雖然看不出什麼可疑之處,不過……」
  他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接道:「你也太笨,竟然套不出他的話!」
  古浪試探著問道:「難道他不是普通人麼?」
  哈門陀搖頭笑道:「現在還不敢說,你回去之後,要詳細地注意,我會隨時和你聯絡的。」
  古浪連聲地答應著,心中暗慶,忖道:「如此看來,丁訝說的很多話,他果然沒有聽到,不然可就慘了!」
  哈門陀用平靜的聲音說道:「自從阿難子圓寂後,『春秋筆』的下落成了謎,凡是在『達木寺』的人,都有私藏的可能!」
  古浪聽到這裡,心中又是一驚,極力地鎮靜著,不顯於神色。
  哈門陀接著道:「所以我這一路下來,不只為保護你,還在極力地觀察那一群老怪物……」
  說至此,他的目光越發明亮,幾乎使古浪不敢對視,但是古浪知道這是自己生死的關頭,極力地平靜著心情,細聽哈門陀所言,心中暗思對策。
  哈門陀又道:「可是這麼多日子下來,沒有一些要領,他們幾乎全懷疑你!」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更強了,古浪心弦為之一震。
  他連忙接口道:「真奇怪!不知我有什麼使他們懷疑之處,沿途他們好幾次要置我於死!」
  哈門陀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說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師父,我也會懷疑你呢!」
  古浪聞言又是一驚,他與哈門陀相處過一段時期,深知哈門陀的性情,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得大膽表明一下的。
  於是,他硬著頭皮說道:「師父,我孤身一人,自『達木寺』至此,師父一路暗護著,除了簡單行李外,別無長物,師父可先搜我身,然後隨我回店去搜行李,若有任何可疑之物,我願受極刑!」
  古浪說了這一篇話,也可說是大膽已極,但是他知道,如果不這麼表示,是很難消除哈門陀的疑心的。
  哈門陀果然笑了起來,說道:「這是什麼話,我豈會懷疑你?」
  古浪的心這時才放了下來,忖道:「好險!萬一他真的在我身上摸一下,我不是完了麼?」
  想到這裡,又聽哈門陀說道:「你可以回去了,記住回去之後,多注意丁訝!」
  古浪聞言如死裡逃生,忙道:「我知道了!」
  說罷轉身就要退出,不料他剛到門口,哈門陀又道:「等一下,我忘了一件事!」
  古浪只得又轉過身子,問道:「什麼事?」
  哈門陀道:「你這次來四川,是要到什麼地方去?」
  古浪早已準備好了,聞言答道:「我是到嘉陵江去,我師父的墳在那裡,我要去祭墳!」
  哈門陀點點頭,說道:「難得你有這番孝心,將來我死了,你也會給我燒沖紙吧?」
  古浪忙答道:「師父說笑了!」
  哈門陀由身上取出一個小鐵盒子,走了過來,含笑道:「這幾天之內,那些老怪物都要趕到了,你的危險也日增,我一個人,難免有照顧不周的時候,所以我要給你一樣防身之物!」
  古浪忙道:「謝謝師父!」
  哈門陀道:「你可知這盒子中裝的是什麼?」
  古浪搖頭道:「我不知道,還請師父明示。」
  哈門陀面上有一種異常的表情,握著那隻小鐵盒子,說道:「這是我使用一生的暗器,你用我以前所傳心法,自可使用如意。」
  說著把小盒子打開,古浪湊了過去,只見其中布列有數十個金星,光輝耀目,極為好看。
  古浪心中很是感動,說道:「謝謝師父!謝謝師父……」
  哈門陀又道:「這百十六顆金星,江湖上知之者極少,可是威力極大,以後你自然知道,記住,每一次用過之後,一定要拾回來!」
  古浪答道:「弟子知道了!」
  哈門陀歎息一聲道:「唔,我用了數十年,沒有少過一粒,你要特別珍惜!」
  說著遞了過來,古浪伸手接道:「弟子一定好好保存!」
  話未說完,哈門陀突然把鐵盒縮了回去,說道:「還是讓我替你放好吧!」
  古浪一驚,哈門陀雙手已然向他腰下革囊摸來,古浪閃之不及,頓時臉上變了顏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09:09

第12章 焦孟雙將  

  古浪在「東興店」內,遇見了哈門陀,被他查問了半天。
  古浪辭出之際,哈門陀要把他最珍貴的一種暗器送給古浪,古浪稱謝著伸手欲收,哈門陀突然說道:「我來為你放好!」
  一語未畢,雙掌已如同閃電一般,按向古浪的脅下,古浪萬料不到,閃躲不及,哈門陀的手掌,已經貼在了古浪的腰際。
  古浪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一時不知所措,哈門陀把那盒金星暗器放進古浪的革囊之中,笑道:「好好的保存,我對此物的重視,不在春秋筆之下呢!」
  說著縮回雙手,古浪愕然不知所以,哈門陀見狀道:「你怎麼了?」
  古浪極力鎮定著,說道:「沒……沒有什麼!」
  哈門陀揮手道:「那麼快回去吧!不要引起丁訝猜疑。」
  回頭望了望牛婆,接道:「我還要查問這個婦人一番!」
  說完就把房門關上。
  古浪這時才稍微平靜下來,一顆心卻仍砰砰跳個不停,忖道:「奇怪!他發現『春秋筆』在我懷裡,怎麼會毫無反應?」
  想到這裡,他不禁探手入懷,一模之下,立即驚得面無人色,原來革囊之中,除了哈門陀放入的那盒金星之外,「春秋筆」及那粒紅珠早已不翼而飛!
  這一路下來,古浪提心吊膽,千辛萬苦,為的就是保留這支「春秋筆」,卻不料竟在快到達地頭時將它遺失!
  古浪身上已經驚出了冷汗,他忖道:「今天早上我檢查過,還好好地在我身上,什麼人能由我身上取走,而我竟會沒有絲毫感覺?」
  今天這一天,與他接觸過的人,也不過就是這麼幾個人,「春秋筆」怎麼失去的?真使他百思莫解。
  古浪在門外站了半晌,想不出個結果,又驚、又怒、又急,再加上疑惑,不知不覺間已是渾身汗透。
  他正在不知所措之際,突聽哈門陀低沉的語聲,由房內傳了出來。
  古浪驀然一驚,忖道:「絕對不可能是哈門陀!在他把金星放入我懷中時,春秋筆根本早已不在了!」
  他又思索了一陣,仍然毫無要領,只得頹然地離開了「東興店」,一路失魂落魄地返回客店去。
  古浪回到客棧房中,見丁訝還沒回來,便立時翻床掀被,仔細地尋找,但是哪裡有「春秋筆」的影子!
  古浪已經急得不止出了一身汗,這時黃豆大的汗珠,又開始淌流不已,一件長衫整個地濕透了。
  他坐在一張椅子上,思忖道:「莫非是丁訝?除了他,我不曾與任何人接觸過!」
  想到這裡,古浪驚怒交集,加之丁訝到這時還沒有回來,使得古浪更加疑心。
  他忖道:「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看來,桑燕說他是一大惡魔,果然是不錯了……」
  想著想著,一股怒火沖上心頭,他緊緊地咬著牙,一雙劍眉飛揚而起,俊目射出了火焰般的光芒,低聲自語道:「丁訝!如果真是你所為,我古浪走遍天涯也要把你尋到……」
  古浪才自語未竟,房門突然推開,丁訝喘息著走了進來。
  古浪不禁霍然而起,驚異萬分,忖道:「啊!他居然還敢回來……」
  丁訝倒在一張椅子上,喘息著說道:「唔……你先回來了,有什麼發現沒有?」
  古浪雙目炯炯地望著他,說道:「我碰見哈門陀了!」
  丁訝聞言把身子撐了起來,但隨即又靠了下去,說道:「這原是我意料中事,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古浪壓低了嗓子,用一種急促的聲音說道:「春秋筆丟掉了!」
  不料丁訝搖搖手,說道:「春秋筆丟不掉,快告訴我他說了些什麼?」
  古浪聞言驚疑交集,說道:「是丟掉了,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丁訝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說道:「沒有丟!我說沒有丟就是沒有丟!」
  這一來可真把古浪弄得莫名其妙,一雙俊目盯著丁訝,疑惑地說道:「難道……在你身上?」
  丁訝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我早就防著他有這一手了,如果不是我有先見之明,你可就慘了!」
  古浪聞言驚喜交集,他萬料不到丁訝竟有這一手,叫道:「快給我!你……怎麼會拿去的?我的魂都嚇飛了!」
  丁訝由身上摸出了春秋筆,交給了古浪,說道:「好好收著,下次可要注意了!」
  古浪有如拾回了自己的生命,無限興奮地把「春秋筆」收起,說道:「丁老,你真了不起,怎麼算得這麼准呢?」
  丁訝搖了搖頭,說道:「別說這些廢話了,剛才我也到『東興店』去過一次,因為有事沒多耽誤,他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古浪便把哈門陀的一番話,詳細地告訴了丁訝。丁訝聽完之後,笑道:「我早知道這老小子不會放過我,可是我已數十年不出江湖,他怎麼打聽也打聽不出我是什麼人來!」
  古浪問道:「你剛才到哪兒去了?」
  丁訝站起身子,來回地走了幾步,說道:「我把琴子南他們那批老傢伙都探察了一遍,看樣子由這裡前往『黃角椏』路上,恐怕會有不少事故呢!」
  古浪劍眉一揚,說道:「怎麼,難道他們又要動手?」
  丁訝點點頭,說道:「多半是這麼回事,我們明天一早動身,我還有點事,待會必須去辦!」
  他們二人在室內又談了片刻,丁訝又出店而去。
  客店之中,出奇的寧靜,任何事也沒有發生。
  直到二更時分,丁訝才回得店來,古浪問了半天,他都是含糊其詞,不肯說出他去過什麼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古浪與丁訝便策馬上路,往內地進發。
  四川多山,驛道大多迴繞曲折,不少販賣藥材、日用品的商人,都趕著驢子,成長串地趕路。
  驢子,凡是到過四川的人都知道,幾乎是一般做買賣的人不可缺少的伴侶,雖然四川的「川馬」腳程也不錯,但是長途跋涉,比起驢子吃苦耐勞的勁兒就差多了。
  一路上古浪策馬急馳,趕過了那批商人驢隊,四下景色就逐漸荒涼了。
  這段驛道,兩旁均是山林,眾木之中,尤以梧桐最多,高有數丈,小顆褐黃色的梧桐子,長在彎匙般樹葉的邊緣,隨著寒風飄了下來,十分富有詩意。
  古浪遊目四顧,笑道:「這倒真是一幅寒山驛道圖啊!」
  丁訝在前座嗤笑一聲,說道:「你別只顧看風景,這等荒山亂徑,正是盜賊出沒之地,小心提防著吧!」
  古浪被他說得心中一動,觀賞風景的興致,也打了一個折扣,不禁歎了一口氣。
  丁訝回過頭來,笑道:「你為什麼歎氣!」
  古浪說道:「我常想,這些走江湖的人,如果能夠不意氣用事,那該多好,現在弄得兇殺遍處,眼前放著風景卻無福欣賞,真是……」
  丁訝笑道:「天下哪有這麼十全十美的事?老弟,既入江湖,就得豁出去,你還有大半輩子,夠你受的呢!」
  二人談話間,馬行如飛,已經跑出了十餘里地,天色始終陰霾不開,丁訝望了望天色道:「看樣子今天又要下雪了呢!」
  古浪皺著一雙劍眉,說道:「若是下雪,這條路可就更難走了!」
  丁訝接口道:「我希望能在下雪之前,趕到『劍閣』縣!」
  古浪搖頭道:「恐怕來不及了,這一帶路面不平,比起川中來更為難走,且儘是上坡路,只怕馬兒也吃不消。」
  丁訝接道:「不管它!能趕到哪兒就是哪兒!」
  二人不再說話,那匹駿馬冒著刺骨的寒風,四蹄如飛,可是因為這一路全是上坡,所以比起平時的速度差了很多。
  古浪心急如箭,卻也無可奈何,忖道:「但願我能平安到達桑家堡,見到桑九娘就好了。」
  這時他突然想起算命的牛婆,問道:「丁老,那天你曾到『東興店』去,那算命的牛婆到底是什麼人物?」
  丁訝笑道:「她是桑家堡的人!」
  古浪啊了一聲道:「啊!她是桑家堡的人?她找我做什麼?」
  丁訝接口道:「一入四川境內,各處都是桑家堡的人,這牛婆也是九娘的眼線之一。」
  古浪聞言心中暗驚,忖道:「莫非桑九娘是一個佔山為王的女寇!」
  這念頭很快被他自己所否定,他忖道:「她如果是女寇之流,絕不會與阿難子相交,再說她還是前代筆王之妻呢!」
  他才想到這裡,丁訝又拉著道:「這一次我隨你入川,九娘早就有了消息,所以她派牛婆找你,無非是打探我的情形,好使她從容預備躲避我!」
  古浪有些不太明白,說道:「她若是避不見你,還要作什麼準備呢?」
  沉默了一陣,丁訝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以前我曾經多次來川,每次她都是避而不見,聲稱要見她必須要有『信物』,這一次我有了這粒『紅珠』,她雖不欲見我也無可奈何,所以她派出了多人來打探,看我是否已有信物在身。」
  古浪這才恍然,說道:「若是她知道你有『紅珠』作為信物,她該怎麼辦呢?」
  丁訝苦笑道:「很簡單,她只有避開,躲到別處去!」
  古浪心中一驚,說道:「她既然怕你有信物,那麼她很可能已經避開了!」
  丁訝搖頭道:「這就是我要與你同來的道理,她要等你一晤,所以一時不會避去!」
  聽丁訝這麼說,古浪才放了心,說道:「我就是怕她避了出去,那我就真不知怎麼辦好了。」
  丁訝道:「她要避的只是我,與你無關,放心好了,絕不會為了我而誤了你的事情!」
  古浪心中很是感動,丁訝又接著道:「我與她十年不見,彼此也這麼大年紀了,本來已沒有再見面的必要,可是我有幾句話,如果不能與她當面一談,是死難瞑目的。」
  這個老人不住地喟歎著,神情很是黯然,古浪心中很難過,但因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究竟如何,也不好安慰他。
  這時丁訝抬起了頭,說道:「下雪了!」
  紙屑般的薄雪一片片地飄了下來。
  天寒之時,剛開始下的雪花,便是這種「水雪」,因為它一落到地上,立時就化了,四川人稱這種雪為「豆花雪」。
  這時滿空飛舞著「豆花雪」,古浪皺眉道:「哼!料不到居然下得這麼快,這一下可討厭了!」
  由於這一段驛道,均是黃泥,經過雪花融化浸透之後,必定泥濘不堪。
  古浪奮起了精神,雙手用力一抖馬韁,大喝一聲,那匹任重道遠的駿馬,立時狂奔如飛,口中的熱氣有如一團濃霧似的。
  好在這時上坡路已經走完,地勢漸漸平坦,並且有下坡的趨勢,所以那匹神駒,越發快得出奇。
  可是「豆花雪」也越落越密,滿空飛舞,不一刻的工夫,古浪及丁訝身上,已經滿滿地覆上了一層,衣服均被浸濕了。
  丁訝還好,穿的是老羊皮襖,雪觸即化,隨即蒸乾,古浪只著了一身夾勁裝,所以一陣陣的寒風透體而入。
  好在他年輕力壯,毫不在乎,可是黃泥地已經漸漸濘滑,不大好行走了。
  丁訝回過頭,叫道:「慢些!慢些……仔細馬滑倒了,那才有得罪受呢!」
  在這種情況下,古浪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陣陣的寒風,夾著雪花,吹得他口鼻難開。
  丁訝好似被寒風吹得有些受不了,他用衣袖緊緊地掩著口鼻叫道:「能不能停一下,找個地方避避風?」
  古浪抬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搖著頭,叫道:「沒用……這風雪……不會停,等也是白……白等!」
  像這種氣候,所有的客商行旅,差不多都投店了,只有古浪這一騎二人,還在繼續前進。
  這在武林道中的朋友們來說,原是平常的事,不過像今天這種風雪交加,路又泥濘的情形,古浪還是第一次碰到,所以覺得非常傷腦筋。
  他心中忖道:「看樣子真得找個地方避一避才行!」
  才想到這裡,突聽一陣亂蹄之聲,由前面傳了過來,古浪及丁訝二人,同時舉目望去。
  風雪之中,只見兩匹健壯的小川馬奔馳過來,馬上坐著兩個半老的婦人,她們都是一身勁裝,用一塊黑絹包著頭,但是鬢角之處,卻露出了花白的頭髮。
  兩下相距還有一丈多遠,那兩個婦人突然停下了馬,其中一人向古浪作了個手勢,令他也停下馬來。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便把馬韁一帶,馬兒立時停了下來,不住地噴著熱氣。
  兩個婦人策馬緩緩走近,把古浪圍在中央,她們所騎的兩匹小川馬,與古浪那匹伊黎駿馬比起來,簡直小得可憐,但是它們的精神卻是不錯,咻咻不已。
  古浪奇怪地問道:「兩位有什麼指示?」
  其中一個黑臉的婦人問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古浪見她口氣不善,心中很不高興,但是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便發作,便道:「我叫古浪,你怎麼稱呼?」
  那黑臉婦人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姓焦,你以後叫我焦大娘就是了……」
  說到這裡,用手指著身旁另一婦人道:「她姓孟,以後叫她孟大娘!」
  古浪略一打量那孟大娘,只見她皮膚也很黝黑,身軀微胖,非常健壯,心中不禁暗笑,忖道:「倒真是有些像焦贊孟良了!」
  這時焦、孟兩個婦人,不注地打量丁訝,好半晌,孟大娘才甩手指著丁訝,用一種比男人還要粗魯的聲音問道:「這個干老頭子是誰?」
  古浪略為遲疑,望了望丁訝,丁訝本來是低著頭的,這時揚起頭來,無力地望了她們幾眼,說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聽了丁訝的話,焦、孟二婦人臉上都微微變色,她們二人立時聚至一處,低聲地討論起來。
  她們一面低聲地談著話,四道賊似的目光,還不住地溜過來,一直過了好半晌,還沒有談出個結論來。
  古浪實在不耐煩了,說道:「喂!若是沒有事,我們可要走了!」
  焦大娘轉臉擺了擺手,說道:「別忙,我們馬上就有結果。」
  古浪實在氣不過,低聲對丁訝道:「丁老,她們是幹什麼的?」
  丁訝微微一笑,答道:「等會她們自己會告訴你。」
  說到這裡,焦、孟兩個婦人似乎已然商量好了,再次把馬驅了過來,圍住了古浪和丁訝。
  那焦大娘用手指著古浪,提高了聲音道:「告訴你,我們是桑家堡派出來的……」
  古浪聞言心中一驚,丁訝慢吞吞地說道:「桑家堡來的就桑家堡來的,何必叫這麼大聲,莫非想自找麻煩麼?」
  焦大娘氣得不停地翻眼,但是她對丁訝似有很大顧忌,所以未還口,同時果然把聲音也放低了些,說道:「你叫古浪,這名字九娘提到過……」
  古浪心中更是詫異,忖道:「桑九娘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師父告訴過她?」
  想到這裡,古浪才有些恍然,忖道:「如此看來,師父早已為我作了安排,丁訝也是他安排的,可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焦大娘又接著說道:「你此來的目的,是想進入我們桑家堡,若是你一個人,自是沒有問題,有他跟著,只怕九娘絕不會見你!」
  她說著用手指了丁訝一下,古浪聞言心中暗喜,因為桑九娘已經表示願意接見自己了。
  他含笑說道:「多謝大娘指點,這位老先生只是要我趁便把他帶到黃角椏,一到黃角椏,自然與我分開……」
  話未說完,那孟大娘又叫道:「孩子!你上當了……」
  她的嗓門似乎比焦大娘還大,當她講到這裡時,發現丁訝正在瞪著她,氣得撇了一下嘴,不過聲音已立時放低了,繼續說道:「你年紀輕輕,不知道人心的險詐,他是何等人物,難道你一點不清楚麼?」
  古浪笑道:「昨日曾碰見你們小姐公子,對這位老先生,他們也說了不少話。」
  孟大娘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對呀!我們大家都是為了照顧你,他可不是個平常的老頭,是個大惡魔!」
  她說到這裡,丁訝抬了一下眼皮,說道:「孟大娘,說話小心些!」
  孟大娘聽丁訝這話,好似深有顧忌,又好似很害怕,立時把兩片厚嘴唇閉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古浪笑道:「兩位一定是信了別人謠傳,這位老爺子極為善良,又有重病在身,怎可說是惡魔呢?」
  焦、孟二婦,見古浪不信她們的話,臉上都有了焦急之色,焦大娘把馬驅得更近一些,說道:「你是年紀太小,不懂事,乾脆告訴你好了,我和孟賢妹是來接應你的。」
  古浪有些不解,問道:「接應我的?」
  焦大娘點頭道:「不錯!你入川之後,我們桑家堡的人,便有責任保護你,若是你與……這位老爺子在一起,萬一出了差錯,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由她的口氣聽來,除了丁訝之外,任何人她們都不怕似的。
  古浪心中忖道:「你們哪裡知道,不少厲害的人,都是靠他才打發走的呢!」
  這時焦大娘又接著說道:「九娘交下的差事,向來是必須做到,希望你能與我們合作,趕快離開他,我們可以保護你到『黃角椏』!」
  古浪裝出不太瞭解她的意思,說道:「我很感謝二位的好意,可是我已經答應這位老爺子,要帶他到『黃角椏』,江湖中人,最重許諾,我總不能背信不顧,拋下這重病的老人不顧吧?」
  焦、孟兩個婦人,聞言無可奈何地互望了一眼,那孟大娘說道:「好吧!你是年輕不懂事,等你知道厲害的時候就晚了。」
  焦大娘接口道:「我們是一番好意,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們也沒有法子了。」
  說完與孟大娘一齊向丁訝拱了一下手,說道:「丁老,我們不敢得罪你,剛才的話,如有不入耳的地方,還請你別見怪,都是九娘……」
  才說到這裡,丁訝擺了擺手,說道:「不必說了!我哪有閒工夫與你們生氣!」
  焦、孟二婦又施了一禮,這才帶馬而去,古浪叫道:「二位大娘,你們的好意我實在感激,等見了九娘之後,再當面致謝!」
  焦大娘回過頭來,說道:「但願你見得著她……一切自己小心吧!」
  說罷,兩匹馬與古浪的馬交錯而過,冒著風雪,向「廣元」鎮方向馳去。
  古浪一直望到她們背影消失,丁訝咳嗽了一聲,說道:「還不走?雪下得更大了!」
  古浪這才回過了頭,催馬前行。
  他心中思索著她們的話,時驚時喜,又夾雜有很大的疑惑。
  丁訝卻是一言不發,雙手套在袖筒裡,低著頭,隨著馬跑的勢子一搖一晃。
  古浪忍不住問道:「丁老,方纔那兩個婦人你認識麼?」
  丁訝點了點頭,說道:「這焦、孟二將,我自然認識。」
  古浪又道:「聽她們的口氣,桑九娘好似對我還不錯。」
  丁訝冷笑了一聲,說道:「哼,哪有這麼簡單!」
  古浪一驚,忙道:「怎麼,你說她還是不願意見我?」
  丁訝搖了搖頭,說道:「誰知道,我與她已數十年不見,也許她的脾氣變了,不過我想總不會太容易的。」
  古浪心頭又是一沉,半晌才道:「她們為什麼都說你是惡魔?」
  古浪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丁訝似乎吃了一驚,回頭望了他一眼,說道:「過去的事情,何必再去提它?這一路你說了不少話,趕路吧!」
  古浪得不到回答,心想:「以往他在江湖上,想必是個頭號難惹的人物!」
  這時風雪愈急,鵝毛飛雪,滿空亂舞,寒風嗚嗚,吹得人口鼻難開。
  這條路更難走了,雪水泥濘,古浪只得把馬速又放慢了許多。
  丁訝也把雙手掩在面孔前面,叫道:「下面有座廟,我們休息一下!」
  古浪雖然不願耽誤,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丁訝的病體和馬兒著想,也只有答應下來。
  不久之後,果然有一小廟宇,在風雪之中隱隱可見,丁訝回頭道:「看來我們又有客人了!」
  古浪聞言一驚,說道:「什麼客人?」
  丁訝一笑,說道:「少時就會知道。」
  聽丁訝這麼說,古浪知道必然又有事情要發生了,心中很是憤怒,忖道:「媽的!為了這支『春秋筆』,這群老怪物真把我纏定了,再遇見他們,我真要拚死一戰!」
  思忖之際,馬兒已然來到了一座廟宇之前,二人一直到廟門口才下馬。
  古浪下馬之後,一手牽馬,一手扶著丁訝,趕緊躲到門簷下。
  這座廟宇倒也不小,正門上掛著「開元佛寺」四字大匾,丁訝已然催道:「趕快叫門,我冷得緊!」
  古浪也覺得他雙手如同冰雪一般,心中一驚,連忙用力地捶著門。
  過了一陣,裡面傳來一個嘹亮的聲音道:「誰呀?輕點,聽見了,聽見了!」
  古浪提高了嗓子,叫道:「大師父,我們是行路人,請行個方便……」
  話未說完,廟門已然打開,一個二十左右的小和尚,用僧衣蓋著頭,叫道:「快進來!唔,好大的風雪!」
  古浪連人帶馬,一同進了廟,小和尚指著天井旁的席棚說道:「馬拴在那邊。」
  古浪見丁訝不言不語,面色極為難看,心中很是吃驚,忙對小和尚道:「小師父,煩你先把這位老人家攙進房!」
  小和尚答應一聲,扶著丁訝往廂房走去。
  古浪把馬牽到棚中,只見另有一匹駿馬,正在吃草糧。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丁訝說又有客人了,莫非說的就是這騎馬之人?」
  由於他掛念丁訝的病體,所以略一尋思也就放過,匆匆趕到廂房中。
  只見丁訝靠在一張竹椅上,雙手捧著一杯熱茶,不住地顫抖。
  古浪趕過去,急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丁訝搖了搖頭,自語道:「討厭的病……」
  小和尚推門而入,合十道:「小施主,你們大概餓了吧?」
  古浪一算時間,差不多正是進餐之時,便道:「麻煩小師父張羅一下,熱的就行!」
  小和尚答應而去,古浪彎身扶著丁訝,急切地又問道:「丁老,你到底覺得怎麼樣?」
  丁訝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道:「唔,把包袱打開,快給我煮藥!」
  這一路下來,古浪已經為他煮了好幾次藥,所以駕輕就熟地把藥調好,著小和尚送來了炭火爐子,加水煎煮起來。
  一直到丁訝吃完了藥,古浪才胡亂吃了些東西。
  丁訝服藥之後,昏昏沉沉地睡在炕上,他全身發熱,不住地吃語,情況非常嚴重。
  古浪雙眉緊鎖,坐在一旁暗暗發愁。
  望著丁訝燒得火紅的面頰,心中忖道:「他又病又老,縱有天大的本領,又有什麼用,桑家堡為什麼還要如此防著他呢?」
  這一剎那,古浪想到了很多事情,望著丁訝瘦老乾枯的病體,他想到一個走江湖的人,到了晚年是如何的悲哀!
  他心中尋思道:「不知道他有無妻室兒女……」
  丁訝翻了一個身,昏睡中囈語:「你……你好狠……」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他究竟有什麼傷心事啊!」
  一念及此,越發覺得這個老人孤寂可憐,也想到自己未來茫茫的前途和歲月。
  他忖道:「如果我一直在江湖上這麼浪跡下去,將來不是會像他一樣麼?」
  他這時雖然感慨良深,但是他還不到二十歲,雄心和壯志,是不容易消除的。
  古浪正在沉思之際,突聽房門上有彈指之聲,以為是小和尚,便道:「門未上拴,請進來吧!」
  房門開處,進來一人,古浪霍然站了起來,說道:「啊……是你!」
  進來的竟是久未露面的童石紅!
  她身著一身黑色的勁裝,上身披了件斗篷,肩頭上不少積雪,她一面拍著積雪,一面說道:「我找了你好久,總算被我找到了!」
  她好似興奮異常,說話的聲音非常大,古浪趕緊指了丁訝一下,低聲道:「聲音小些,他剛睡著……」說著趕過去把房門關上。
  闊別許久,古浪乍見了她,有一種陌生之感,但是心底也有一種喜悅。
  他們站在一起,對視了片刻,古浪才說道:「你找我做什麼?」
  童石紅低聲說道:「我要告訴你,我婆婆也跟來了,她認定『春秋筆』在你身上,並且告訴我,她不得『春秋筆』絕不罷手!」
  古浪冷笑一聲道:「她既然認定了,由她怎麼辦好了!」
  童石紅顯得很關切,又道:「她還說她絕不相信你能抵她一掌,一定有人在暗中幫助你!」
  古浪又是一聲冷笑道:「哼!她不相信來試試好了!」
  童石紅一雙妙目瞪了他一眼,說道:「人家好心好意地告訴你,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古浪笑道:「姑娘,我在乎又怎麼辦呢?」
  童石紅接口道:「我要你趕快想辦法逃走!我陪你一起逃!」
  古浪見她說得如此天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姑娘,你說得太簡單了,這一群怪物豈是容易擺脫的?再說『春秋筆』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我逃個什麼?」
  說到這裡,突然覺得有些怪異,又道:「姑娘,你為什麼趕來告訴我這些?」
  童石紅一雙美妙的眼睛,本來是與古浪平視的,這時卻忽然垂了下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09:32

  古浪心中頗為感動,含笑道:「謝謝姑娘一片好心,以後可再不要如此,若是讓況婆婆知道豈不是不好?」
  童石紅突然揚起了頭,目射奇光,說道:「別說這麼多廢話,我們趕快走!」
  古浪氣笑不得,指著丁訝道:「這位老人家重病在此,我豈能拋下他不顧?」
  童石紅咬了一下嘴唇,略為思索,說道:「沒關係!我去雇一輛車,時間還早,一下午可以趕不少路,等到他們發覺,我們已經出去幾十里路了,嘻……」
  說著竟高興地笑了起來,古浪卻搖了搖頭,說道:「唉!你想得真好,天下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再說我至死也不會逃的!」
  童石紅好似急了,跺腳道:「唉呀!你真是傻!你才到四川,他們絕不會想到你突然又離開的。」
  古浪連連地搖頭道:「姑娘,你弄錯了,我若是一逃,他們更認定『春秋筆』在我身上了!」
  童石紅想了一下,問道:「那麼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古浪毅然說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威武不能屈,他們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絕不逃避!」
  他說得慷慨激昂,豪氣萬千,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射出了火焰般的光芒,有不可一世的氣概。
  童石紅默默地望了他一陣,說道:「那麼你決定不逃?」
  古浪點頭道:「絕對不逃!」
  童石紅感到非常失望,她用一種異常的聲調說道:「我知道,你到了四川就不肯走了……」
  古浪感到有些迷惑,說道:「姑娘,我原是有事到四川來的,我師父的墳在四川,我要去為師父掃墳。」
  童石紅撇了一下嘴,說道:「算了,我知道你為了那桑……」
  說到這裡,她眼圈一紅,緊接著說道:「好吧!你找她去,我走了!」
  說罷轉身出房,如飛而去。
  古浪趕到房門口,叫道:「姑娘!你等一等!」
  但是童石紅早已翻牆而去,狂風大雪,滿空飛舞。
  古浪怔怔發呆,這是他第一個接觸到的女孩子,也是第一個向他吐露「愛」意的異性,使他驚異和喜悅,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回憶方才童石紅的話和那種神態,古浪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但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使他陷入迷亂之中。
  他望空癡想了半天,一陣陣的寒意侵襲,才把他驚醒過來。
  他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自語道:「唔,真是妙事!」
  古浪推開了房門,想與丁訝談一談。
  但是丁訝自服藥之後,便沉沉昏睡,鼻息均勻,睡得很是香甜。
  古浪見他睡得這麼好,心中也很高興,忖道:「他只要能好好休息,就會恢復的!」
  這時他忽然想到哈門陀送給他的那盒金星暗器,忖道:「那是哈門陀最心愛的東西,他居然送給了我,足見有傳衣缽之意……唉!這筆賬將來也不知如何算法!」
  想到這件事,古浪便感到心煩。
  他把那盒金星拿了出來,只見那些五角形的金星,金光閃閃,每一面都是鋒利如刃,又薄又輕。
  這種暗器,若是換了一個人,別說是用,弄不好先要傷了自己的手。
  但是古浪曾隨哈門陀學過暗器,知道手法,那隻小盒子也做得非常精巧,有一隻按鈕,只需輕輕一按,便會有一顆金星,由盒隙中滑入手掌內。
  古浪拿在手中練習了一陣,不久便得心應手,非常熟練。
  他把金盒放入懷中,付道:「哈門陀當年在江湖上,一定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正想到這裡,丁訝突然醒來,喚道:「古浪,有人要來了!」
  古浪一驚,問道:「誰?」
  丁訝向外指了一下道:「你好好去應付,我怕沒有力量助你了!」
  古浪心中很驚訝,忖道:「什麼人來了我怎麼未聞動靜?」
  他推開房門,果然便見一條龐大的黑影飛落下來!
  古浪驀然一驚,退後兩步,暗忖:「丁訝好靈的耳朵!」
  長廊之中,站著一個白髮的老婆婆,她一襲灰衣上,落滿了雪花,與她的頭髮同色,她雖然如此的老邁,但是精神抖擻,雙目中射出奇光!
  古浪見又是況紅居,心中異常憤怒,冷笑一聲,說道:「況婆婆,你真是辛苦啊!」
  況紅居並未說話,她一雙怪目,仔細地打量著古浪,好似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似的。
  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一個魁梧健壯的年輕人,他英俊颯爽,劍眉飛揚,俊目中蘊含著堅毅之光,像是黑夜裡的兩盞明燈一般。
  況紅居心中暗暗吃驚,她忖道:「這孩子寧死不屈,可真有點麻煩……」
  古浪被她看得大感奇怪,說道:「況婆婆,你還是要在我身上找『春秋筆』麼?」
  況紅居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方纔童丫頭可來過了?」
  古浪見她面色不善,心中略有顧忌,搖頭道:「沒有!」
  況紅居兩道花白的眉毛微微皺了一下,又道:「這幾天來難道你沒有見到過她?」
  古浪心中暗驚,忖道:「這麼看來,童石紅已經離開她好幾天了!」
  才想到這裡,況紅居又催問道:「快說!」
  古浪很平靜地搖搖頭,說道:「沒有,我沒有見到過她!」
  況紅居面上現出奇怪的表情,雙目緊盯著古浪,一字一聲地說道:「真的,你沒有騙我?」
  古浪搖頭道:「我沒有騙你……童姑娘怎麼了?」
  況紅居咬了一下嘴唇,搖頭道:「你管不著!我也顧不得她,先辦完我自己的事再說!」
  古浪弄不清她們祖孫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童石紅離她出走。
  他正在思索,況紅居突然道:「與你同行的那老頭還在房中麼?」
  古浪心中一驚,點頭道:「是的!他正臥病在床。」
  況紅居點點頭,說道:「我再去看看他!」
  說著便要推門,古浪忙道:「況婆婆……」
  況紅居回過頭來,說道:「怎麼?」
  古浪遲疑了一下,說道:「他才睡著,你不要驚擾他!」
  況紅居臉上掛上一絲獰笑,說道:「我怎會驚擾他?」
  說著推門而入,古浪滿腹疑惑地跟在後面,以防萬一,因為丁訝雖有一身奇技,但是他現正重病在身,況紅居若是有什麼突然的舉動,也是很難預防的。
  況紅居入房之後,用力地聞了兩下,自語道:「好大的藥味!」
  說到這裡,又回頭對古浪道:「是你給他開的方子麼?」
  古浪搖搖頭,說道:「我對醫道懂得太少,方子是他自己開的。」
  況紅居走到了床前,只見丁訝雙目緊閉,一件羊皮襖,緊緊地裹著他瘦弱的身子,焦黃的一張臉,如果不是還在呼吸的話,真令人懷疑他已經死了。
  況紅居低頭細看了半晌,眉頭微皺,似乎陷於疑惑之中。
  古浪緊地站在床前,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況紅居這時突然伸手搭向丁訝的手腕,古浪吃了一驚,沉聲道:「你做什麼?」
  況紅居已然按住了丁訝的腕脈,說道:「我替他把把脈,你緊張什麼?」
  古浪暗忖:「方纔我出房之時,丁訝還與我講過話,現在睡得如此沉,必是假裝的……」
  他想到這裡,心中略安,便不再說話。
  況紅居很細心地把著脈,半晌,搖了搖頭,放下丁訝的手腕,走向一旁。
  古浪也跟了過來,低聲問道:「怎麼樣?」
  況紅居搖了搖頭,說道:「他氣若游絲,脈象極弱,已是不可救藥!」
  古浪心中好不吃驚,但隨即想道:「或許是他假裝出來的……」
  況紅居又道:「我們到外面去談!」
  二人一同出了房,況紅居說道:「上次在夜間動手,你居然能接我好幾招,我一直懷疑,是這病老人暗中相助,今日看來,他不可能有此能力!」
  古浪這才明白,況紅居入房診病,原來是要看丁訝是否有武功。
  況紅居又道:「現在告訴我實話,上次接我數招,是憑你自己的力量麼?」
  古浪感到有些疑慮,因為上次動手,是丁訝暗中以掌力相助自己,方才丁訝已很明白地告訴他,今晚無能出力,必需要靠自己的真本事來對抗這個老人了。
  況紅居見他不答,催問道:「怎麼,你回答不出麼?」
  古浪正色道:「自從我遇見他以後,他便是重病在身,不可能幫助我,再說他根本不諳武功。」
  況紅居說道:「這麼說是你自己的功力了?」
  古浪答道:「他從來沒有出手助過我!」
  況紅居冷笑說道:「這麼說來,是另外有人暗中助你了……」
  說到這裡,目光突然一閃,又道:「啊!我想起來了,在『達木寺』時並沒有這病老人在場,你甚至接了琴先生好幾掌,一定是另外有人助你!他是誰?」
  古浪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助我!」
  況紅居冷笑道:「很好!我會很快查出來……」
  她說著,走入天井之中,向古浪招了招手,接口道:「你可願意在此再接我幾招?」
  古浪心中雖然吃驚,但是他絕不能退縮,忖道:「我總不能一輩子靠別人,若是沒有哈門陀及丁訝,難道我就不在外面混了?」
  古浪想到這裡,昂然地走進了天井,說道:「我一定奉陪,不過這裡是禪院,僧人時有來往,我們在此動手,恐怕有些不便吧!」
  況紅居見古浪居然敢應戰,不禁又疑惑起來,忖道:「難道他本身真有此等功力?」
  她想著就微笑道:「你想得很周到,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去!」
  說罷身子一擺,幾個起落,已然飛出了院牆。
  古浪無暇思索,也緊緊跟了出去,大雪之中,兩條人影快似閃電,在一片斜坡上急馳著。
  這裡本來就是山地,又正下著大雪,根本看不見行人,所以他們很快地就找到了一塊靜僻之處。
  況紅居回過身,說道:「這裡該清靜些吧?」
  古浪點頭道:「很好!」
  況紅居站在風雪之中,良久不動手,突然說道:「古浪,我很愛惜你的人才和膽識……」
  她才說到這裡,古浪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斷了她的話,說道:「謝謝你,我很希望在諸前輩手下多討教!」
  古浪的話把她說得面色一變,但是她並未發作,接著剛才的話道:「在『達木寺』事件中,你最顯得特殊,所以我們都看準了你……」
  話未說完,古浪又打斷了她的話道:「春秋筆的事我一概不知,你若是這麼想可就錯了!」
  況紅居面色又一變,叱道:「那麼你千里迢迢,急如星火地趕到四川來做什麼?」
  古浪面色不變,很鎮靜地答道:「我是來祭掃師墳的!」
  況紅居發出一聲極難聽的笑聲,說道:「哼,你真是好孝心!」
  古浪大怒,喝道:「你若是不動手,恕我不奉陪了!」
  況紅居又道:「你年紀太輕,不懂事,你要知道我是很愛護你的,我不忍傷害你……」
  古浪不耐煩,又打斷了她的話道:「你現在不就是要傷害我麼?」
  況紅居搖搖頭道:「只要你把實話告訴我……」
  古浪大怒,大聲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況紅居一雙怪目中射出了奇光,說道:「看來你是不知死活,我慈悲不得了!」
  她的聲音極為冷峻,聽來非常刺耳。
  古浪暗自小心,提起丹田之氣,把勁力運至雙臂大喝道:「你還等什麼?」
  況紅居搖搖頭,輕歎一聲道:「唉,不懂事的孩子!」
  身形一長,快若飄風,枯瘦的五指,夾著凌厲的風聲,向古浪的前胸抓來。
  這一招看來又輕又速,表面無甚威力,但是古浪已經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勁力,拂面而來,激得滿空飛雪四下飛揚。
  古浪足下一滑,身若旋風一般,已經到了況紅居的左側,他二指一併,以內家指力,向況紅居左肩「肩井穴」極快地點去。
  況紅居出招雖快,但是古浪的回招更疾,使她吃了一驚,道:「喲!你真有一手!」
  她身子略為一晃,已經閃出了三尺多遠,古浪的二指點了個空。
  就在古浪身子向前傾伏之時,況紅居右掌以「翻天大印」的招式,手掌平伸,猛然向古浪的後腰拍來。
  這一拍之力可是非同小可,古浪後半段完全陷於威力範圍內,在這種情形下,他可是不敢返身硬接。
  當下暗提真氣,身子就著原勢,向前一衝。
  況紅居這一招果然又是虛招,她猛然收回右掌,雙掌齊下,快似閃電,向古浪的後腦抓來!
  可是她招式才出,古浪的身子,已經反彈而回,以至況紅居雖有奇招,亦未能奏功。
  她的雙掌到底又落了空,古浪已經飄開了五尺以外。
  況紅居回過身子,滿面獰笑道:「好小子!我對你要重新估價了!」
  古浪鎮靜如恆,一言不發,一雙俊目緊盯在況紅居身上,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況紅居接觸到他的目光,也不禁心中一驚,暗自思忖道:「這孩子真個不凡!」
  雖然古浪還不到二十歲,但是由於他有過人的天賦,高超的身手,以及對敵時的沉著,使得這個打遍天下的老婆婆也吃驚不已。
  這次她有些懷疑了,忖道:「莫非他真有那麼高的功夫,沒有人在暗中助他?」
  但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她忖道:「我不信!我要與他硬對一掌!」
  想到這裡,她再度向古浪撲出。
  古浪的目光就沒有離開她一瞬,這時見她巧鳥般地撲到,更是眼神放光,不敢疏忽。
  況紅居已到身前,大袖一擺,喝道:「孩子!我們硬碰一掌!」
  一言甫畢,她那只慘白的右掌,已如閃電一般,脫袖而出,神速絕倫地向古浪的前心按到!
  古浪感到有些心驚,不到萬不得已時,他絕不肯與況紅居對掌,所以他在況紅居手掌才出之時,身子一個大旋轉,又到了她的右後側。
  古浪才要出手,但是這一次況紅居已經有了準備,她輕笑道:「還來這一套?」
  只見她身子不動,大袖一拂,「忽嚕」一聲,大片衣袖,有如一隻巨蝶般,向古浪的手腕纏來。
  古浪雖然吃驚,但是他也防到了這一著,所以當況紅居的衣袖,快要接觸到他的手腕時,他驀地綻舌大喝一聲。
  況紅居猛然間吃了一驚,就在這時,古浪的右掌,以「袖底翻花」的招式,由況紅居的袖底翻出,二指如矢,向況紅居的雙目剜去!
  況紅居未防之下,不禁又是一驚,她雖有一身奇技,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往後退。
  她身子一晃,退出五尺以外,躲過了古浪凌厲的二指!
  這種情形,對況紅居來說,已經是莫大的侮辱了!
  她稱雄一世,一身奇技,卻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逼得後退。
  雖然除了他們二人之外,並沒有任何人在場,但是況紅居的臉,仍然羞得紅過了耳根。
  古浪緊守著「不貪功」的原則,所以他這時靜立一側,雙目如神,注視著況紅居不言不動。
  況紅居咬著嘴唇,不住地冷笑道:「哼哼!好俊的功夫!」
  她慢慢地,又一步步地向古浪走來。
  古浪絕不退讓,但是也未迎上,只是靜立原處不動,像是一株樹似的。
  風雪瀰漫之中,況紅居看到了那張青春剛強的臉,氣焰也為之減了不少。
  二人距離約有兩尺時,況紅居停了下來,她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孩子,你真的要與我作對?」
  古浪冷冷說道:「是你要與我作對。」
  況紅居接口道:「你若是再不醒悟,我再次動手,可就不留情了!」
  古浪明知自己的行為,激怒了況紅居,時間一長,以自己的功夫,終究是敵不過對方的。
  但是現在的情形,自己總不能討饒,所以鎮靜答道:「既然動手,便把生死置之度外,況婆婆請盡量賜教!」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語聲鏗鏘,堅毅有力,顯示出他無畏的精神。
  況紅居怔了一下,說道:「你這麼說,我更是不能傷你了。」
  古浪一轉身道:「那麼我告辭了!」
  說罷一拱手便要離去,況紅居怒道:「且慢!」
  古浪轉過了身道:「況婆婆還有什麼事?」
  況紅居看了他半晌才道:「你臨去之前,必須硬接我一掌!」
  古浪心中一驚,因為像這種對掌,若非功力相差不多,弱的一方必受重創。
  以往好幾次,都有哈門陀或丁訝暗中相助,才能勉強接住,現在四處無援,硬接對方一掌,恐怕是非受創不可了。
  況紅居見他不語,便道:「怎麼樣?」
  古浪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心情反而輕鬆下來,含笑說道:「我自然從命。」
  聽古浪這麼說,再看他臉上那種平靜的神情,況紅居不禁又疑惑起來。
  她忖道:「莫非這孩子真的有實學?」
  她想著正色說道:「你可要好好準備,我是不願意傷害你的。」
  古浪毅然道:「我盡力而為。」
  況紅居摸不清古浪真實底細,所以一些也不敢大意。
  她退後了三步,雙掌微微舉起,運了九成力,說道:「你準備好了麼?」
  古浪點點頭,說道:「請出掌吧!」
  況紅居接口道:「注意!」
  一語甫畢,雙掌疾翻而出,向古浪前胸推來,古浪早已把全身勁力貫在了雙臂之上,迎了上去。
  四隻手掌才一接觸,立時一聲震天價的大響,只見古浪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由立足之地,向後揚出兩丈多遠。
  況紅居的身子,也一連退後了五六尺,不住地搓著雙手,臉上有一種驚訝和喜悅混合的表情。
  再看古浪,雙臂下垂,面無人色,雖是大雪之中,頭上的汗珠卻像黃豆一般大,不住地滴落。
  這一下,足見他受了重創,但是他卻沒有發出一絲哼聲。
  他兩排潔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一雙劍眉緊皺著,看得出是正處在極度的痛苦之中。
  況紅居雙手搓了半天,這才說道:「果然前幾次都有人暗中助你,不過今天你以本身功力與我相拚,使我雙臂酸痛,退後五六尺,這等功力在你來說也實在是驚人之極了!」
  古浪一言不發,雙臂下垂,如同折了一般。
  他那雙俊美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種痛苦不堪之色,但是仍然是目光炯炯不可輕侮。
  況紅居繼續說道:「你明知沒有人助你,怎敢與我對掌?害得你受此大創……」
  古浪仍是一言不發,事實上他此刻痛徹心肺,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況紅居緩緩走到他身前,含笑道:「待我先為你止痛再說……」
  說著伸手向古浪雙肩扶來,古浪目中似要射出火來,他用力把身子轉動一下,表示拒絕。
  由於轉身震動,古浪更覺痛如刀剜,幾乎昏了過去,身子搖了兩搖,強自支持著,卻已忍不住低聲地呻吟了一聲。
  況紅居搖了搖頭,說道:「好剛強的孩子!我說過我不願傷你,剛才若是確定沒有人助你,我決不會用全力……」
  她說到這裡,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面上一紅,停了下來。
  古浪仍然翻目望著她,毫無反應。
  況紅居笑了笑,說道:「好了,你隨我走吧,我要把你帶走……」
  古浪聞言大驚,況紅居已然逼近一步,伸手欲擒古浪。
  就在這時,突聽霹靂一聲大喝:「無恥婆子,打!」
  一陣勁疾的破空之聲,兩點白星,急逾星火,向況紅居頭部打到。
  況紅居一驚,身子向旁一滑,大袖拂處,把兩枚暗器掃落,卻是兩顆冰球。
  緊接著一片風聲,四條黑影圍了來。
  況紅居見是兩個年輕的男女,生得極為俊美,另外則是兩個身軀高大的黑面婦人。
  這四人正是桑燕、桑魯歌、焦大娘和孟大娘。
  焦大娘對桑魯歌兄妹道:「你們快把古兄弟送回去!」
  況紅居橫身,攔在古浪身前,冷笑道:「你們是什麼東西?竟敢在況紅居面前賣狂?」
  焦大娘叱道:「管你什麼紅居綠居,快讓開!」
  況紅居大怒,冷笑道:「你們膽子也太大了,須知觸犯我況紅居的,只有一個『死』字!」
  桑魯歌已忍不住道:「燕妹,我們趕快看看古兄弟!」
  說著逼了上去,況紅居叱道:「庶子敢爾!」
  一隻巨掌當頭壓下。
  她這一隻枯掌,如同鬼爪一般,陰風嗖嗖,極度地驚人。
  桑魯歌初生之犢,哪曉厲害,舉掌便要迎敵。
  一旁的焦大娘卻是識貨人物,大叫道:「小少爺,讓開!」
  隨著這聲大叫,一雙虎掌,有如狂風,向況紅居胸前擊到。
  她這兩掌之力,有雷霆萬鈞之勢,況紅居不得不讓,忙把身子一偏,躲出了六尺。
  桑魯歌立時伸手去扶古浪,但是另一條身影更快,攔在了他的面前。
  原來是孟大娘,她作色道:「小少爺!你這麼亂碰他,豈不把他病死?」
  桑魯歌皺眉道:「這……這怎麼辦?」
  孟大娘不講話,伸手在古浪脅下一點,古浪立時昏了過去。
  桑魯歌就勢把古浪抱了起來,這對況紅居大怒,飛快撲來,大喝道:「小子大膽!」
  但是焦、孟二婦,已經同時把況紅居攔住,焦大娘叫道:「快送他回去,丁老可以救治他!」
  桑魯歌一言不發,抱著古浪在大雪中飛馳而去。
  桑燕一言不發,緊緊地跟在一側,她雙目泛淚,關切之情溢於眉宇。
  他們兄妹一路急奔,進入古寺,衝入禪房。
  丁訝好似剛睡醒了一覺,臉上的病容已一掃而空,看見他們進來,似乎很奇怪,問道:「孩子們!發生了什麼事?」
  桑魯歌急道:「古兄弟受了重傷,快些救他!」
  桑燕張口欲語,但只說了句:「快……救他……」
  聲音已帶硬咽,轉過了臉。
  丁訝掀開了被子,套上了鞋,桑魯歌輕輕把古浪平放在床上。
  只見古浪這時面如金紙,雙目緊閉,滿身浮雪,頭上汗水未乾。
  桑魯歌把古浪鞋子脫掉,為他把浮雪掃盡,一切的動作,古浪全是渾然不覺。
  丁訝雙手扶著床沿,只是低頭細看古浪,一言不發。
  桑魯歌在一旁催道:「快!快些救他!」
  丁訝慢吞吞地轉過身來,對桑燕望了一眼,桑燕立時明白,低聲道:「哥哥,我就在門外……」
  說著出房而去,神情之中,充溢著無限憂愁。
  丁訝笑了笑,又回過頭,對桑魯歌道:「把他衣服解開!」
  桑魯歌忙不迭地把古浪衣服除掉,只見他雙臂呈烏紫色,情況很是嚴重。
  桑魯歌劍眉微皺說道:「他……他怎麼樣?可是骨頭折了?」
  丁訝搖了搖頭,說道:「骨頭倒沒斷,只是氣血受阻。」
  桑魯歌這才稍安,說道:「那……那怎麼辦?」
  丁訝白了他一眼,說道:「孩子,你怎麼知道我能治病?」
  桑魯歌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是所焦大娘說的。」
  丁訝笑了笑,說道:「就是那個黑臉婆子麼?她知道的倒不少!」
  他說著,雙手握住古浪的上臂輕輕捏了一下,回頭道:「你也出去,我治病的時候,不能有外人在旁邊!」
  桑魯歌怔了一下,無可奈何,只得退出房外。
  桑燕依牆而立,望著滿空飛雪發呆,見桑魯歌出來,問道:「你怎麼也出來了?」
  桑魯歌作了個怪樣,低聲說道:「那老怪物毛病不少,治病還不准看,好像怕我在旁邊偷學似的。」
  桑燕秀眉微蹩,說道:「他的情形怎麼樣?」
  桑魯歌答道:「老怪物說他骨頭沒斷,只是氣血受阻。」
  桑燕這才放下了一半心,她忽發覺桑魯歌明亮的目光,正射在她臉上,不禁羞得紅了臉,偏轉身子。
  桑魯歌一笑,說道:「我們過去看看她們動手的情形如何了?」
  桑燕遲疑了一下,說道:「她們二人聯手,不會吃虧的。」
  桑魯歌知道她的心在古浪身上,笑道:「聽說況紅居非常厲害,你在這裡等,我去看看。」
  說罷冒雪而去,桑燕叫道:「哥哥,你要快些回來!」
  桑魯歌答應一聲,如飛而去。
  當他趕到那小山坡時,不禁頗為奇怪,況紅居及焦、孟二婦均已不知去向。
  他細心地在附近察看了一陣,未見異狀,連足印全沒有,尋不出絲毫痕跡。
  他忖道:「或許她們到別處去了。」
  他只得再趕回古寺,見桑燕還在望空發呆,身上的落雪一直到現在還未掃去。
  桑魯歌心中暗笑,忖道:「這個丫頭,心事可被我看出來了!」
  他來到桑燕身旁,把情形告訴了她,又問道:「裡面有動靜麼?」
  桑燕搖了搖頭,說道:「一點聲音也沒有,不知道老怪物在搞什麼鬼!」
  他們兄妹二人在外面靜等,半個時辰過去,仍然沒有動靜,都不禁大感奇怪。
  桑魯歌坐在屋簷下,低聲道:「老怪物到底會不會治病啊!」
  這話立時使桑燕擔心起來,她想了一下,說道:「他功夫這麼大,一定也通醫術,不然焦大娘也不會叫他救治了。」
  桑魯歌道:「要依我的脾氣,乾脆把他帶回去,叫姑婆來救他!」
  桑燕白了他一眼,說道:「這裡離『黃角椏』這麼遠,帶他回去只怕……」
  桑魯歌停了一下,忽道:「你想這一次老怪物見不見得著姑婆?」
  桑燕搖搖頭,毅然說道:「當然見不著,姑婆曾對我說過,死也不願意見他!姑婆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桑魯歌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知他有什麼事要找姑婆,一再地碰壁也要來。」
  桑燕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有一次我看見姑婆寫了滿張紙的『丁』字又撕了,真奇怪!」
  桑魯歌道:「我想他們以前一定是老朋友,不知為什麼事鬧翻了,姑婆才不理他!」
  桑燕沉吟了一下,說道:「姑婆做得也太絕情了,我看這老怪物倒是一片誠意,姑婆應該見見他。」
  桑魯歌輕噓了一口氣,說道:「這些老人的事很難說……」
  才說到這裡,便聽丁訝的聲音傳了出來:「好了,你們可以進來了。」
  桑氏兄妹連忙入房,見丁訝靠在一張椅子上休息,古浪身上蓋了一張毛毯,已經沉沉入睡。
  他的臉色恢復了以往的顏色,桑氏兄妹喜之不盡,桑魯歌道:「謝謝你了!」
  丁訝白了他一眼,說道:「謝什麼?他又不是你們家裡的人!」
  桑魯歌碰了個釘子,很不是味,桑燕接著說道:「我們是奉命來接引他的,老先生救了他,我們當然要謝謝你。」
  丁訝聞言望了她半天,說道:「方纔你們在外面叫了我半天老怪物,這時又改口稱我老先生了。」
  一句話說得桑氏兄妹面紅過耳,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丁訝歎息了一聲,說道:「唉,有些事不是你們小孩子可以瞭解的,所以不可隨便亂說……我問你們,九娘在你們面前,可是一直稱我老怪物麼?」
  桑魯歌偷眼望了望他的臉色,點頭道:「是的。」
  丁訝正要說話,忽聽院中「嗖嗖」幾響,有不少人落地,丁訝作了個手勢道:「我出去看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0:05

第13章 狹路相逢

  丁訝救治了古浪之後,正在房中與桑氏兄妹談話,忽聽院中有人落地之聲。
  丁訝含笑道:「我出去看看!」
  滿天大雪未住,丁訝拉開了門,立時寒風撲面,使他一連打了幾個寒顫。
  院中先後落下兩人,正是不久前與況紅居動手的焦大娘和孟大娘。
  她們二人都受了傷,焦大娘左臂有一條很深的傷口,不斷地滲出鮮血,孟大娘則是右腿受創,二人均是狼狽不堪。
  這時桑魯歌及桑燕兄妹也跑了出來,見狀大驚,立時趕過去扶住她們。
  桑魯歌驚道:「焦大娘,你們怎麼了?」
  焦大娘狠狠地咬著牙,說道:「好厲害的婆子,我們敵她不過……」
  說著不住地喘息,桑魯歌劍眉一揚,喝道:「我去會她!」
  說罷作勢欲去,孟大娘攔道:「小少爺!你去也不行!」
  焦大娘也接口道:「她馬上就要趕來,何必去找她!」
  桑魯歌氣沖沖地說道:「好!我就在這裡等她!」
  桑燕在一旁接口道:「焦大娘和孟大娘兩個人都敵不過她,你又怎麼是她對手?」
  桑魯歌怒道:「照你這麼說,我們就在這裡等著挨揍麼?」
  桑燕尚未說話,焦大娘已接口道:「我和孟大妹子馬上到『蘭石』去找人,古浪的安全只好先托丁老照顧了。」
  丁訝自出房之後,便是一言不發,靠在門框上,這時焦大娘提到他,大家的目光都射在他的身上,但是他仍然一言不發。
  焦大娘走到丁訝的面前,非常恭敬地施了一禮,說道:「丁老,在我們離開之後,請你先保護古少爺的安全,不知您老答應否?」
  丁訝笑了笑,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九娘關照你們必須保護古浪不受傷害麼?」
  焦大娘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丁訝接道:「按你們對我的態度來說,我實在不願意再管這個閒事,不過古浪一路上照拂我,我自然不能見他再受傷害……」
  焦大娘在才開始聽他講話時,一雙眉毛緊緊地皺著,聽到後來便面現笑容,拱手一禮,說道:「多謝老前輩,我們少時就來!」
  說罷之後轉身而去,丁訝叫道:「這裡的事交給了我自然沒錯,少時你們不必回來,可到附近打探打探,應知跟蹤古浪的,不止況紅居一個!」
  焦大娘又躬身道:「是!」
  她與孟大娘會合在一處,低聲向桑氏兄妹囑咐了幾句,這才越牆而去。
  丁訝把桑氏兄妹叫到面前,說道:「況紅居可知道你們的身份麼?」
  桑魯歌搖頭道:「我們離家之後,一直是用錢家的名字,我想這些老人一定以為我們是錢家堡的人。」
  丁訝點了點頭,道:「嗯,少時況紅居來了,你們少說話,一切由我來對付!」
  桑魯歌答應一聲,桑燕則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地向古浪所居那間禪房張望。
  丁訝知道她關心古浪的傷勢,笑了笑說道:「不要緊,他睡醒一覺就可以復原了。」
  桑燕心事被人看透,不禁一陣面紅,轉過了臉,桑魯歌看在眼內,也不禁輕輕地笑了起來。
  丁訝的目光,始終在他們兄妹的臉上轉,面上的表情很是奇特,好似要在他們臉上追尋回憶。
  這時突聽桑魯歌低聲地說道:「來了!」
  丁訝及桑燕的目光,一齊射上了牆頭,只見一個白髮的老婆婆,立在圍牆之上。
  急勁的寒風,把她寬大的衣裙,吹得翻向上身,漫天飛雪之中,看來像是一個鬼魅。
  她靜立牆頭,目光如炬,打量著每一個人。
  桑魯歌也靜靜地看著她,忖道:「想不到她的功夫這麼高……」
  桑燕倚在房簷下的一根木柱上,雙手緊緊地捏著衣角,目光逼視著況紅居。
  丁訝靠在門框上,看了況紅居一眼之後,便把目光移開,若無其事一般,望向遠處,欣賞雪景。
  況紅居靜立了片刻,飄身落入院中,她用冰冷的聲音對桑魯歌道:「你們都是古浪的朋友麼?」
  桑魯歌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況紅居的目光,又轉到了丁訝的身上,打量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說道:「你不是病著麼?」
  丁訝轉回目光,望了她一眼,以不悅的口吻說道:「怎麼,病了就不准好麼?」
  這話說得況紅居一怔,她隨即說道:「剛才你病中,我曾為你把脈,脈象極微,怕沒有多久好活了,你還出來吹風做什麼?」
  桑魯歌聞言不禁劍眉一堅,喝道:「你說話怎麼如此難聽!」
  話未說完,況紅居斷喝一聲道:「住口!你小小年紀,還是不要趟這渾水的好,若是不聽教訓,恐怕就要無葬身之地!」
  桑魯歌聞言大怒,正要回口,丁訝已然說道:「你們小孩子還是少開口的好!」
  桑魯歌想到丁訝方纔的吩咐,只得強自把怒火忍住。
  況紅居逕自走到丁訝身前,用手指了指禪房,說道:「古浪可是在裡面?」
  丁訝點了點頭,況紅居又道:「我進去看看!」
  說著便要入內,卻被丁訝攔住,說道:「他剛吃了藥,正在養息,你不要打擾他!」
  況紅居白眉一揚,喝道:「老頭,你少管閒事,我是來帶古浪去養傷的。」
  丁訝也提高了聲音道:「老婆子,我可不是你們江湖中人,不過古浪對我很好,我不能不照顧他。」
  況紅居或許真把丁訝看成不會武功之人,所以她極力地忍耐著,說道:「也許你弄不清楚,古浪是我的後輩,現在他受了傷,我要帶他去養傷,你明白了麼?」
  丁訝思索了一下,搖頭道:「不對,不對,他的傷是你打的,我怎麼能把他再交給你?」
  況紅居強忍怒氣,叫道:「是我打的怎麼樣?難道我不能教訓我的後輩?」
  她那種氣焰,桑魯歌及桑燕都看不下去,氣得怒目而視,但是丁訝卻是毫不惱怒,他搖著頭,對況紅居道:「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有什麼前輩,你不要騙我!」
  況紅居已經氣得不得了,她極力地忍耐著,搓著一雙枯瘦的手,喝道:「老頭,我念你是不會武功之人,又有重病在身,不與你為難,你還是趕快讓開的好!」
  丁訝雙目睜了睜,似有恐懼之色,攔住了房門,低聲地說道:「怎麼,你……你要動武?」
  況紅居氣道:「我焉會對你動武?快些讓開!」
  丁訝一個勁兒地搖頭,說道:「那……你是要對古浪動手了?不行,我死也不能讓你害他!」
  況紅居被他纏得怒極欲狂,連連跺腳道:「唉呀!你這個老糊塗!我也與古浪無怨無仇,為什麼要害他!」
  丁訝問道:「那你為什麼把他打傷?」
  一句話問得況紅居啞口無言,氣得面上變了色,叫道:「你懂個屁!給你說也說不清楚,快些讓開!」
  桑氏兄妹見況紅居對丁訝如此,都是怒火萬丈,但是他們深知丁訝的厲害,所以也並不擔心。
  丁訝好似被況紅居的大聲喝叱所震驚,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既然你一定要帶他走,等我先問問他願不願意,如果他不願意……」
  話未說完,況紅後已叱道:「還問個屁!快些讓開!」
  她這一罵,似乎把丁訝的火氣罵出來了,他轉過了臉,不悅地說道:「你這個老婆子怎麼不講理?我說的全是好話,你罵個不休,真是沒有教養!」
  丁訝這幾句話,更說得況紅居羞憤交集,她雙目射出了奇光,叱道:「老鬼!莫非你逼我向你動手?現在最後一次告訴你,快些讓開!」
  丁訝搖著頭,說道:「土可殺不可辱,你若是拿這種態度威脅我,不如把我殺了算了!」
  況紅居氣得說不出話來,桑魯歌及桑燕卻笑了起來。
  桑魯歌笑對桑燕道:「燕妹,這婆子好不講理!」
  話傳入況紅居之耳,她更是怒不可遏,咬緊了牙,冷笑道:「好個老混賬,給我滾吧!」
  說著一雙手臂快似閃電一般,向丁訝的雙肩抓來,快疾之至。
  丁訝大叫道:「你真的動手……」
  況紅居的雙手已經按住了丁訝的肩膀,她停了勢子,忍住怒道:「你現在讓開還來得及,怎麼樣?」
  丁訝望了她半天,搖頭道:「不讓!」
  況紅居怒喝道:「看你讓不讓!」
  雙手抓住丁訝的肩頭,高高舉起,移到旁邊,放了下來。
  接著瞪口道:「我不願意傷你,若是再找無趣,就別想讓我手下留情了。」
  說罷之後,回頭望了望桑氏兄妹,見他們遙遙站著,沒有一些反應。
  況紅居冷笑一聲,說道:「對!這樣才算聰明……」
  她說著便要伸手去推門,但是丁訝很快地又攔在了門口,說道:「不行!你不能害他!」
  況紅居氣得渾身發抖,厲叱道:「老鬼!你真要找死!」
  雙手抓住丁訝的肩膀便向外甩,但是就在她勁力才吐之際,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身子一連倒退了好幾步,幾步退到天井之中。
  桑魯歌及桑燕不禁同時一驚,注意看去,只見況紅居的雙腕,滲出了鮮血,流滴不已。
  況紅居很快地在自己的雙腕點了幾指,血立時就止住了,她獰笑道:「老鬼!倒看不出你果然有一套!」
  丁訝笑嘻嘻地揚起了雙掌,唑見他手中有兩根中醫針灸所用的金針,閃閃發光。
  丁訝笑著說道:「講比武打架我不會,不過我看了幾十年的病,『百針度穴』的功夫,誰也比不上我!」
  桑魯歌這才恍然,原來丁訝以針灸之法,在況紅居的手上戳了兩針,難怪她受不住呢!
  況紅居見了這兩根金針,不禁又被弄得疑慮起來,忖道:「難道他真是以醫術上的針法刺我?怪不得他認穴認得這麼准呢!」
  丁訝好似非常得意,又笑著說道:「怎麼樣?別看我不會武功,其實你們的點穴法,比起我的針法來差多了!」
  況紅居冷笑道:「不錯,你是有一手……」
  她心中卻忖道:「我要試試他!」
  她拿定了主意之後,又忖道:「這一次我點他『肩井穴』,他如來得及以針刺我,便可由他出手的速度判斷他是否會武功。」
  況紅居想到這裡,笑道:「好,你再試試!」
  丁訝立時緊張起來,一言不發,雙目緊緊地盯在況紅居的身上,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況紅居輕舒長臂二指如電,向丁訝的左肩『肩井穴』點了過去。
  她二指堪堪已經點上了,突覺手腕又是一陣奇痛,嚇得她一聲怪叫,二次退了回去。
  這一次丁訝所下這針,比方才要厲害得多,以至況紅居止血之後,仍然痛徹心肺。
  兩下的動作,都是快極,桑魯歌及桑燕還弄不清怎麼回事,況紅居已經退了下去。
  這一來真把況紅居弄糊塗了,她忖道:「難道他會武功?可是方纔我與他把脈,發現他根本就不似習武之人,莫非他武功高到連我都覺不出來麼?」
  想到這裡,不禁一陣心驚。
  丁訝嘻嘻地說道:「怎麼樣?我看你還是快走吧!」
  況紅居不答,尋思道:「此人如果有這般高的武功,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難道他一向隱居著不成?」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況紅居縱橫江湖數十年,跑遍了大江南北,凡是成名的人物,幾乎都會遍了,丁訝若是武林中人,她是絕不會不知道的。
  丁訝見況紅居久不說話,笑道:「我看你還是走吧!方纔我下的三針都是很輕的,沒有什麼關係的。」
  況紅居鐵青著臉,叱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丁訝毫不隱晦,隨口說道:「我叫丁訝!」
  況紅居輕輕地重複著他的名字,心中卻把近幾十年來,江湖中姓丁的奇人想了一個遍,始終想不出一個叫丁訝的人物來。
  在她思索之際,丁訝的目光,卻掃向院牆之外,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比況紅居更厲害數倍的人物——哈門陀—一已經來到了!
  丁訝心中尋思道:「我不能讓哈門陀這麼快就發現我會武功……」
  他心中很快地作了個決定。
  這時況紅居百思不得其解,說道:「不管你是什麼人物,我要會會你!」
  說著便又向丁訝逼來,這一次丁訝的反應甚是驚惶,他還沒等況紅居走近他便衝了上去,舉針向況紅居的雙肩刺去。
  由他的速度和身法看來,分明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可是況紅居連吃了兩次虧,不敢貿然出招,把大袖一揚,喝道:「去吧!」
  她那片袖子,卷在了丁訝的手腕上,只聽丁訝一聲大叫,身子已然被甩出了好幾尺遠,跌在雪地裡。
  桑燕等大驚,連忙撲了上去,把丁訝扶了起來,只見他跌得滿身是雪,還好沒有受傷,丁訝不住地喘息著,用衣袖拍打著身上的浮雪,連連叫道:「好!好婆子!你難道不怕王法麼?」
  況紅居臉上掛上一絲陰冷的笑容,說道:「果然是個廢物,太不自量力了!」
  她說過之後,目射奇光,令人生悸,然後提高聲音道:「現在,看你們誰還敢攔我!」
  說罷,逕自推門而入,桑魯歌大怒,正要追入,卻被丁訝拉住,低聲道:「不要管她!」
  桑魯歌及桑燕雖然大惑不解,但是他們知道丁訝是與桑九娘一流的人物,他既然如此說,必然有原因的。
  少時,況紅居走了出來,她用毛毯裹著古浪,雙手托著,對丁訝等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害他的……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身子一連幾個晃動,消失在風雪之中!
  等她走了之後,桑魯歌這才埋怨道:「丁老!你怎麼……」
  話未說完,丁訝用力地捏了他手心一下,桑魯歌這才知道事出有因,便把下面的話吞了回去。
  丁訝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你們這些學武功的人風險真大,但願這孩子此去能夠化凶為吉!」
  他說著,慢慢地走進了禪房,桑魯歌也跟了進去,但是當他們進房之後,卻發覺桑燕已經不知去向。
  桑魯歌大驚,說道:「啊!燕妹定是追下去了,我也得趕去!」
  丁訝一把拉住了他,笑道:「不要緊!少時他們就會回來。」
  桑魯歌疑信參半,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點也不明白……」
  丁訝笑道:「自然會有人對付況紅居,把古浪送回來,我樂得不必出手,否則豈會讓況紅居這麼容易把人帶走?」
  桑魯歌睜大了眼睛,問道:「誰?誰能把況紅居打敗?」
  丁訝含笑道:「自然有人……」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突然問道:「你們這一次下山,是九娘囑咐你們來接引古浪的麼?」
  桑魯歌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丁訝又問道:「對於古浪的情形,你能知道多少?」
  桑魯歌似乎有些顧忌,一雙俊目望著丁訝,遲遲不肯說,丁訝笑道:「在我面前不必隱晦,我知道的比你多!」
  桑魯歌又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知道阿難子已經把『春秋筆』傳給了他,他就是這一代的筆主,所以姑婆才派我們來接引他。」
  丁訝點點頭,道:「不錯,九娘的消息倒很靈通。」
  這時桑魯歌突然想起一事,驚道:「糟糕!『春秋筆』在他身上,這時被況紅居帶走,豈不是被她發現了?」
  丁訝笑道:「這一點我若是防不到,又豈能與她對敵?放心,『春秋筆』早在我身上了!」
  桑魯歌這才吁了口氣,他的姑婆雖是前代筆主之妻,但是他也從未見過「春秋筆」,不禁低聲道:「丁老,『春秋筆』威震天下,你能不能拿給我看看?」
  丁訝斷然搖著頭,說道:「東西不是我的,我不能作主,等古浪進了桑家堡以後,他自然會拿給你看。」
  桑魯歌顯得有些失望,二人沉默下來。
  丁訝坐在窗前,望著滿空的飛雪發呆,室內出奇的寂靜,桑魯歌雖然心急,也只得耐性等著。
  丁訝突然轉過了臉,問道:「你……你姑婆近年來還好吧?」
  問這句話的時候,丁訝臉上的表情很是奇特。
  桑魯歌笑道:「她老人家很好,精神足得很,每天四更就起來逼著我們練功夫了!」
  丁訝雙目閃出了一片光輝,笑道:「她還是老脾氣……不甘寂寞!」
  說到後面幾個字,丁訝的臉上又流露出了輕微的傷感,他咳嗽了一聲,說道:「她心痛的毛病好了麼?」
  桑魯歌搖搖頭,說道:「沒有!還是老樣子。」
  丁訝奇道:「怎麼,她沒有按著我的方子吃藥嗎?」
  桑魯歌搖搖頭道:「沒有……您的方子一到,就被她燒了!」
  丁訝聞言面色一變,站起了身子,在室中踱著步,半晌才道:「何苦!何苦……難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說著,又喘了起來,桑魯歌問道:「丁老,你說什麼?」
  丁訝雙手扶著桌面,連連地搖著頭,說道:「沒有什麼……你把窗戶關上吧!古浪怕就要回來了,開著窗戶不太方便。」
  桑魯歌疑惑地向窗外望了望,根本沒有一個人影,正在遲疑,丁訝又道:「快關起來!」
  桑魯歌只得依言把窗戶關好,想起剛才的話,不禁又問道:「丁老,剛才你說什麼?」
  丁訝反問道:「九娘與你們閒談時,沒有提到過我的事麼?」
  桑魯歌道:「我們問過她,可是她一句也不說,還大發脾氣,把我們罵了一頓!」
  丁訝苦笑道:「看來她是不願意你們知道,那麼我也不必再提了!」
  桑魯歌又問道:「丁老,你們以前是不是很好的朋友?」
  丁訝接道:「豈止是很好的朋友!往事如煙……往事如煙,不提也罷!」
  正說到這裡,突聽室外有物觸地之聲,桑魯歌霍然站起來,喝道:「什麼人?」
  丁訝一笑,低聲道:「快去看看,準是古浪回來了!」
  桑魯歌將信將疑,打開房門一看,果然是古浪,仍像方才一樣,身上包著毯子,熟睡未醒,躺在門口的走廊上,如同一個棄嬰一般。
  桑魯歌大奇,說道:「怪了,真的有人把他送回來了!」
  說著連忙把古浪抱起,走回房中,放在床上。
  丁訝趨前看了看,笑道:「他毫無損傷,大概也就快醒了!」
  桑魯歌奇道:「丁老,這是怎麼回事?」
  丁訝搖頭不答,不久古浪已悠悠醒來。
  古浪醒來之後,張目四盼,奇怪地說道:「咦!我怎麼回房睡著了?」
  這句話問得丁訝和桑魯歌都同時笑了起來,古浪再一回憶,才想起與況紅居動手受傷之事。
  他試著把雙腕活動一下,竟是毫無痛苦,轉動自如,不禁大喜道:「丁老,謝謝您!若是沒有您,我這雙手恐怕要廢了!」
  丁訝含笑道:「何至於這麼嚴重?你要謝謝魯歌他們呢!」
  古浪忙又向桑魯歌致謝,丁訝握住他的雙手,察視了一陣,笑道:「好了!一點事都沒有了,你起來吧!」
  古浪忽然發覺自己只穿著中衣,不禁望了丁訝一眼,丁訝知道他的心意,笑道:「不要緊,東西在我身上!」
  古浪這才放心,連忙下床,換上一套淺灰色的勁裝,仍然是英氣勃勃,目透神光。
  桑魯歌見他毫無傷損,心中高興萬分,便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古浪奇道:「啊!我覺睡得這麼死,一點都不知道!」
  丁訝笑道:「不是你睡得死,而是我點了你的睡穴!」
  他說到這裡,轉回身對桑魯歌說道:「你去看看你妹妹,不要又出了別的事!」
  桑魯歌應聲而去,他一則擔心桑燕,二則想到丁訝可能有避人的話要說,所以很快地出房而去。
  等桑魯歌出房之後,丁訝這才說道:「剛才我已經與況紅居交過了手,這情形就是瞞得過況紅居和其他人,恐怕也瞞不過哈門陀,他可以在我一舉一動中,發現我深厚的功力,所以我想這幾日內,他必然會有所行動的!」
  古浪吃了一驚,作色道:「那麼關於『春秋筆』的事情,他也知道了麼?」
  丁訝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沒有,不過他也和一般人一樣,認定你知道『春秋筆』的下落,要到某一個地方去取,所以他才一直跟著你,而沒有其他的舉動!」
  古浪聽得陣陣心寒,丁訝又接著說道:「由於我的突然出現,使他犯了很大的心病,弄不清我的底細!」
  古浪思索道:「那麼他一定有很周密的計劃來控制我了?」
  丁訝點點頭道:「他自以為是如此……」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接道:「除他之外,另外那些老人也都跟著你,一路下來毫無所得,所以漸漸都已沉不住氣,看來日內他們就要對你公然發難了!」
  古浪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倒不怕他們,了不起一拚就是!」
  丁訝笑了笑,接著說道:「哈門陀也漸漸沉不住氣了,我想他日內定會找我一會,以探我的虛實。」
  古浪劍眉微皺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丁訝道:「對付哈門陀這種人物,自然不能大意,我雖然重疾在身,相信也應付得了他!」
  古浪劍眉一揚,說道:「丁老,事情由我而起,還是由我來對付他!」
  丁訝連連地搖著頭道:「你鬥不過他的,再說他既是要來找我,我又豈能躲得開?」
  古浪也漸漸感覺到事情的嚴重,他心中有一個老問題,忍不住問道:「丁老,他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要搶這支『春秋筆』做什麼?」
  丁訝笑道:「難道阿難子沒有告訴過你,他有一張『黑名單』,記下了這一批老人的罪狀?」
  古浪連連點頭道:「是的!我想起來了,但是究竟與『春秋筆』有什麼關係?」
  丁訝笑道:「那張字條上,記下了他們最見不得人的罪狀,他們在江湖上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一旦這些罪狀公佈出來,一生的聲譽將大受影響!」
  古浪搖頭道:「他們不會否認麼?」
  丁訝道:「那些罪狀下面,都有他們的親筆簽名——當然是在春秋筆主的監視下簽的名!」
  古浪奇道:「那麼他們都敵不過歷代的春秋筆主?」
  丁訝點頭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抵得過『春秋筆法』,所以他們要在你尚未習會『春秋筆法』之前,先把這些罪狀銷毀掉,再說那張名單,就藏在『春秋筆』的筆盒之中!」
  古浪這才完全明白了,丁訝又道:「等你學成『春秋筆』法後,他們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非你敵手了!」
  古浪驚喜交集,說道:「我得趕緊把『春秋筆』法練成才好!」
  這時又到了丁訝吃藥的時候了,他把晾好的一碗濃藥,咕咕地喝了下去,說道:「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要趕路,好在九娘派下了大批的人接應你,雖然沒有什麼大用,但是可分他們不少心!」
  他們二人喁喁低語,深宵始歇。
  所幸這一夜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第二天一清早,古浪辭謝了和尚們,與丁訝離開了「開元寺」。
  這時風雪略小,驛道上積滿了積雪,雖然很滑,但是比起昨日雪水泥濘的情形好多了。
  馬蹄踏在積雪之上,發出「噗噗」的聲響,這一路上已經有不少馬蹄和人的足印,混亂異常。
  丁訝低頭看了看,說道:「照我看,前途不會很平靜啊!」
  但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一連兩天下來,均是毫無驚擾。
  古浪和丁訝已經到了「綿陽」境內,這時天將傍晚,二人在荒涼的雪地裡奔馳著,正商量著投宿之事,丁訝突然低聲道:「魔頭來了,慢些!」
  古浪心中一驚,問道:「誰?」
  丁訝低聲道:「哈門陀!」
  這三個字使古浪心頭一震,急道:「怎麼辦?」
  說來奇怪,哈門陀就像是古浪心上的一層陰影,他每次出現,都令古浪心驚不已。
  丁訝說道:「你原來對他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不必驚慌,我是不會吃虧的!」
  事情既然不可避免,古浪也只有鎮靜下來,馬兒的速度慢了下來,又走了數十丈,果見一株雪樹之旁,站著一個黃衣老者,正是哈門陀!
  古浪心中暗暗吃驚,忖道:「丁訝真是好驚覺,這麼遠就發現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0:27

  數十丈之遙,轉瞬便到了面前,古浪連忙把馬勒住,跳下馬來,趕到了哈門陀身前,故作驚訝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裡?」
  哈門陀頭上戴了一頂風帽,雙手套在袖筒內,微微一笑,說道:「我想跟這位與你同行的丁老頭談談!」
  古浪抑著驚惶,低聲道:「師父,我暗中考查的結果,他實在是個很平凡的人,只是醫術很高明……」
  哈門陀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我就是要請教他的醫術!」
  在這種情形下,古浪自然不好再說什麼,盡量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然而事實上他心中緊張異常,忖道:「若是他們動起手來,我該怎麼辦?」
  這時丁訝雙手扶在鞍橋,無力地抬起了雙目,有氣無力地說道:「怎麼,誰有病了?」
  古浪見他身子瘦弱,面無人色,風雪之中縮成一團,簡直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哈門陀的目光,如同兩盞明燈一般,射在丁訝的身上,半晌不說一句話。
  丁訝老眼昏花地問道:「到底是誰呀?什麼地方不舒服?」
  哈門陀笑了笑,說道:「你最好下馬來給我看看病!」
  丁訝失聲笑道:「啊呀!我連馬都沒下,怎麼看病呢……古浪,快扶我下馬!」
  古浪只得答應一聲,把丁訝扶下了馬,說道:「丁老,你小心走,你自己還有病呢!」
  丁訝知道古浪關心自己,故意這麼說,要自己小心應付哈門陀。
  丁訝笑道:「不要緊,我的病已拖了十餘年,要死早就死了,不會這個時候死的!」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哈門陀面前,仔細地看了看,說道:「咦,你氣色如此之好,哪像有病之人?」
  哈門陀雙目如電,注視著丁訝的一舉一動,聞言笑了笑,說道:「我是心病呢!」
  由於哈門陀所穿的是僧衣,所以丁訝驚訝地說道:「唔,看來你是個出家人,出家人怎會有心事呢?」
  哈門陀被他說得面上一紅,停頓了一下,笑道:「或許正因為是出家人,善事行得不夠多,所以心事越重呢!」
  丁訝呵呵笑了起來,說道:「老師父!你真會說笑話,若真是照你這麼說,你應該找佛祖懺悔,不該找我郎中呢!」
  他說著又呵呵笑了起來,哈門陀被他說得很不是味兒,雙目閃閃地說道:「現在仟悔也來不及了,還是請施主施施仁術吧!」
  這兩個老怪物針鋒相對,雖然只是普通的戲謔之詞,卻是機鋒畢現。
  古浪在一旁看著,心裡越發緊張起來。
  他趁他們談話告一段落時,插口道:「師父,你有什麼病?」
  哈門陀叱道:「你小孩子少管這些事!」
  丁訝奇道:「怎麼?古浪,這位老師父是你的師父,你怎麼早沒有告訴我?」
  古浪笑道:「我還來不及告訴您!」
  丁訝接口道:「啊呀!老師父,令徒一身武技,驚人得很,老師父更是草野奇人無疑了,能夠與令師徒相交,真個是三生有幸……」
  哈門陀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太誇獎了,像施主行醫江湖,造福蒼生,才使我出家人慚愧不置呢!」
  丁訝道:「好說、好說!」
  他們客套了一番,哈門陀道:「施主,可肯為我把把脈?」
  丁訝笑道:「自然!自然!」
  他枯瘦的手掌,接到哈門陀的手腕上,古浪立時更加緊張起來!
  哈門陀暗中把真力運集在右臂上,這種情形,莫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就是古浪的手按上去,也要被反彈出來。
  可是丁訝若無其事,三指輕輕地捏住哈門陀的手腕,神態安詳,好似根本沒有感受到那股驚人的內力。
  哈門陀面色一變,說道:「丁施主,你……」
  才說到這裡,丁訝已搖頭道:「老師父,聽脈之時請勿講話,聽完了脈,我自然會問你。」
  哈門陀只得忍住,面上掛著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
  古浪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但是已感覺出情形絕不簡單,忖道:「我還是裝糊塗的好……」
  想到這裡,見哈門陀的目光飄了過來,心中一驚,立時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丁訝突然回頭道:「古浪,你站遠些,不要遮我的光!」
  古浪又是一驚,走向一旁。
  由於丁訝可以抗拒哈門陀那股驚人的內力,而顯得輕鬆自如,所以他如此一說,哈門陀也暗存戒心,提高了警覺。
  因為他感覺到,丁訝的三個手指,冷若冰霜,輕輕地按在自己的脈搏上,這種情形,實際是按著自己的要穴,如果一旦有所舉動,憑自己一身功夫,只怕仍要弄得措手不及。
  所以他又暗中加了幾成勁力,但是這幾成勁力,對丁訝一點作用也沒有。
  哈門陀心中好不吃驚,忖道:「啊!這老郎中的功夫絕不在我以下呢!」
  丁訝一言不發,雙目微閉,完全像一個道地的郎中。
  他們雖然如此的安靜,但是空氣卻異常的緊張,古浪不知道事情將演變成什麼結果,所以特別顯得心神不定。
  這時他們都沉默著,一言不發,丁訝全神地按脈,好半晌他才放開了手。
  哈門陀問道:「怎麼樣?」
  丁訝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六脈均暢,沒有什麼大病,只是似乎懷有貪念,以至氣血浮動,若是把此『貪』字除去,你不但沒病,還可長命百歲呢!」
  丁訝的話說得哈門陀面上變色,他笑了笑,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老施主果不愧是國手,我這出家人,萬般都看得開,就是一個『貪』字,蹉跎至今,難得心平氣和,不知老施主有何仙方好藥沒有?」
  丁訝正色道:「老師父!藥石均為治標之物,若要治本,還需老師父你從自身作起!」
  古浪見他談說之際,搖頭晃腦,一股腐酸之氣,心中很是好笑。
  哈門陀裝得更像,他皺著一雙白眉道:「你的話想必有些道理,但不知老僧如何由自身作起?」
  丁訝笑道:「老師父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師父是佛門中人,難道會不知其中道理麼?」
  哈門陀笑道:「哈哈!我明白了,老施主的意思,可是要我放下此一『貪』字?」
  丁訝拱了拱手說道:「此乃治本之道,願老師父三思!」
  哈門陀的面色越來越和善,古浪看在眼內,便知事情要糟了。
  果然,哈門陀說道:「真是不幸,我和尚就是放不下這個『貪』字,老施主你看怎麼辦?」
  丁訝搖頭道:「放不下『貪』字,還是退出佛門的好,否則由貪生嗔,由嗔生惡,只怕死無葬身之地呢!」
  丁訝這幾句話,說得斬鐵斷鋼,如同一個在審判犯人的法官似的。
  古浪的目光很快地射到了哈門陀的臉上,看他有什麼反應。
  哈門陀笑著說道:「啊喲!老施主說得好嚇人,不過我卻不這麼想,設若一件寶物,落入俗人之手,便成了殺人的利器,落在我出家人手中,也許會減少不少罪孽呢!」
  丁訝卻向他拱手一禮,說道:「老師父,這麼說你是不可救藥了,恕我告退!」
  他說到這裡轉過了身,對古浪道:「古浪,向你師父告辭,我們走吧!」
  古浪被他弄得不知所措,哈門陀已笑道:「老師父請留步!」
  丁訝轉過身道:「什麼事?」
  哈門陀笑道:「老憎也粗通醫理,俗云『良藥不治己疾』,老施主雖然一身醫術,卻拖了一身重病,可要老僧代為診斷一下?」
  丁訝搖頭道:「謝謝老師父仁心,我說過,十餘年的老病,不治也罷!」
  哈門陀怔了一怔,正要說話,卻突然轉過了身,對著十餘丈外的幾株大樹喝道:「什麼人?」
  古浪及丁訝都不禁抬頭望去,可是目光所及,空空蕩蕩,並沒有任何人。
  哈門陀又沉聲道:「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
  過了一會,果然由一株大樹之後,轉出了一個白髮老者。
  古浪一看之下,不禁大為驚奇,原來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琴先生!
  古浪心中忖道:「他們三人湊到一起,問題就更嚴重了。」
  琴先生一面走過來,一面搓著兩隻手掌,連聲地笑著,說道:「好厲害的出家人,管這麼多事!」
  哈門陀等他走到近前,問道:「你是什麼人?」
  琴先生笑道:「我姓琴,別人都叫我琴先生。」
  他說到這裡,對古浪招了招手,說道:「你徒弟認得我!」
  古浪也只好與他打了個招呼,丁訝在一旁笑道:「古兄弟,你的朋友倒不少啊!」
  琴先生的長衫外面,用絲線掛著他那根竹笛,哈門陀望了望,說道:「琴施主,看你腰掛竹笛,想必善於吹奏,你可願意為我和尚吹上一曲?」
  琴先生笑道:「今日氣血不寧,我就吹三個單音好了!」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哈門陀為何要他吹笛子?」
  他繼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他必是想借琴先生的笛音,來考驗丁老的功力,我也得準備一下!」
  古浪想著,連忙吸氣斂神,這時琴先生已經取下了竹笛,湊在了口邊,比了一下,笑道:「這三個單音,或許很難聽,各位多包涵些!」
  他說完之後,鼓氣一吹,只聽「吱」的一聲怪音響起,如同深夜鬼叫,令人心膽俱寒。
  古浪猛覺心神一蕩,大吃一驚,連忙定住心神,只見哈門陀及丁訝均是毫無異狀。
  那尖音延續了半天,才戛然而止,古浪這才喘過一口氣來。
  丁訝皺著眉頭說道:「這是什麼音呀?如此難聽!」
  哈門陀笑道:「此乃人間仙藥也,哈哈!」
  他狂笑著,神情很是異常,古浪心中詫異萬分,忖道:「怪了,哈門陀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琴先生接著說道:「再聽我第二個音!」
  他再度把竹笛湊在了口邊,古浪提防著,暗忖:「這一聲恐怕更難聽了……」
  一念未畢,第二個單音又吹了出來,相反的,這一次的音調,卻極為低沉,嗡嗡然,簡直令人不敢相信,如此深沉渾厚的音調,是出於這麼小的一隻竹笛。
  這聲音如同大片蜜蜂一般,振入耳鼓,聽在耳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古浪直覺得有些不可支持,便把雙目閉了起來,運用本身的真力,來抗拒這神奇之音。
  這嗡嗡之聲,不知響了多久,古浪正在艱苦地支持時,又突然消失了。
  古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自語道:「好厲害!」
  再看丁訝靠在馬背上,若無其事,面上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
  哈門陀也是與常無異,顯然琴先生的內力,還達不到傷害他們的程度。
  丁訝望了古浪一眼,笑道:「你還是靠過來些,我聽見這鬼聲音有些害怕!」
  古浪知道丁訝叫自己必有原故,便走近了去,強笑著道:「我也有些害怕!」
  丁訝伸手握住了古浪的手,掌心相貼靠著,由他的手掌內,傳過來一陣無比的熱力。
  那股熱力如同電流一般,立時傳入了古浪的體內,古浪便覺無比的舒服,方才由笛音所引起的煩躁和不安部一掃而空。
  古浪心中又驚又喜,暗忖:「我不知何時才能練到丁老這等功夫!」
  琴先生第三次把竹笛舉起,笑道:「再有一個音就完了。」
  哈門陀笑道:「快吹吧!」
  琴先生將笛湊在口邊,雙頰一鼓,只聽驚天動地的尖音,平地而起,直入雲霄。
  這一次笛音過於尖銳和高亢,幾乎要把人體逼炸,古浪感覺到天族地轉,說不出的難過。
  所幸此時,丁訝的熱力已然在他體內發生作用,他才得保無恙。
  琴先生的笛音響了好半晌,見哈門陀及丁訝均是無動於衷,也就停口不吹。
  古浪如同渡過了一次險,心中好不驚嚇,忖道:「若是我獨自遇見他,只要他這奪命三音,就要了我的命了!」
  哈門陀對丁訝道:「郎中,你的武功似乎比醫術更高呢!」
  琴先生似乎也沒有料到,丁訝竟是負有奇技之人,這時也說道:「哈!我走動江湖數十年,竟也看走了眼!兩位都是奇人……」
  丁訝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們說些什麼?我一概不懂!」
  琴先生還未回答,哈門陀已冷笑道:「哼!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麼來歷!」
  琴先生也道:「我也想請教一下……」
  琴先生說到這裡,哈門陀回頭道:「還有你,今天我要與兩位交個朋友!」
  看情形,哈門陀是想把此二老同時解決了!
  古浪心中很奇怪,忖道:「哈門陀已經測驗出丁訝的功力深厚,就連琴子南也是一身奇技,憑他一人,竟能抵得過這兩個人麼?」
  這時琴先生回身走到了哈門陀的身側,含笑道:「怎麼,你可是要我做個證人?」
  哈門陀冷冷地說道:「我又不打架,你做什麼證人?」
  丁訝仍然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縮著脖子皺著眉,說道:「喂!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我還要趕路……」
  哈門陀走至二老之間,正色道:「丁老師,琴兄,我只想問你們一句話,你們要到什麼地方去?」
  他一雙凌厲的目光,射在琴子南的臉上,琴先生遲疑了一下,笑道:「四海飄蕩!」
  哈門陀冷笑一聲,對丁訝道:「丁老師你呢?」
  丁訝眉頭一皺,無力地答道:「尋地覓墳!」
  哈門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丁老師的話比琴兄老實得多,如此說來,我倒要先與琴兄談談了!」
  哈門陀語態狂妄,彷彿根本就不把丁訝和琴光生看在眼中,聽他這麼說,琴先生顯然有些不悅,他面色一沉,說道:「老師父,你法號怎麼稱呼?」
  哈門陀含笑說道:「我法號門陀,你叫我門陀和尚就是了!」
  琴子南聞言面色大變,但很快地恢復了正常,呵呵笑道:「在『達木寺』阿難子圓寂時,莫雲彤曾提到門陀和尚之名,阿難子回答說,雖識此人,但毫無武功,今日看來,不是阿難子騙我們,就是你騙了阿難子!」
  哈門陀靜靜地聽他講完,笑道:「阿難子已經去了,這筆老帳不必細算,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為何跟蹤我徒弟?」
  哈門陀說到後來,面色驟變,笑容盡失。
  琴先生怒道:「萬里江湖任我行,門陀師父,你焉能管得了我?」
  哈門陀不理他,回過了頭,對丁訝道:「丁老師,你纏著我徒弟又是為了什麼?」
  丁訝很平靜地答道:「我孤老病危,江湖險惡,令徒一身武藝,豈不是可以沿途照料?」
  哈門陀笑道:「都有好說詞……我暗中察看已久,現在必須作一了斷!」
  琴先生怒道:「怎麼你出家人也要趟此渾水?」
  哈門陀冷笑道:「可惜我封劍已久,不能向兩位請教,不過我門陀和尚最佩服的是江湖奇俠,二位若是有什麼驚人的功夫,讓我開開眼界,我和尚自然心服!」
  古浪聞言忖道:「如此看來,哈門陀決心動干戈了!」
  琴先生接口道:「老師父的意思,可是要與在下過幾招?」
  哈門陀雙手連搖,笑道:「我方才說過了,老僧封劍已久,無法開戒,怎能向閣下請教?」
  琴先生怒道:「那麼你意思如何?」
  哈門陀望了望丁訝,接道:「考驗武功,並非要動手過招,丁老師你說對麼?」
  丁訝雙手套入袖筒,乾脆閉上了雙目,一言不發,如同沒有聽見一般。
  琴先生插口道:「我明白了,老師父你點花樣好了!」
  哈門陀笑道:「遍地冰雪,一片寒氣真個令人不適。兩位施主,我們何不在雪地上煮些沸水取暖。」
  他此話一說,眾人都明白了,琴先生冷笑道:「願意奉陪!」
  哈門陀轉頭望著丁訝,丁訝這才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說道:「好辦法!」
  哈門陀不再說話,走開了五六尺,折下一節樹枝,在琴先生及丁訝面前,各畫了一個周徑一尺的圓形。
  他笑道:「我們就以此為界限如何?」
  說著,在自己面前也畫了同樣的圓形。
  古浪有些不解,忖道:「他們這是做什麼?想是一種測驗內力的方法。」
  哈門陀又道:「我喊到『三』時,一齊動手,以時間的長短,來論高下!」
  琴先生點頭道:「樂意奉陪!」
  丁訝仍是不說話,連手也未拿出來。
  哈門陀提高了聲音道:「現在開始,一、二、三!」
  他「三」字出口,立時雙手一放,掌心向下,對著雪地上的圓形。
  再看琴先生,也是雙目微閉,掌心朝下,雙掌一陣陣地微抖。
  他面前方圓之地,如同受了外力,積雪下陷恰好成了一個圓洞。
  可是丁訝的雙手,始終沒有拿出來,他面前那個圓形,仍然是好好的。
  古浪心中很是奇怪,忖道:「莫非丁訝還想裝糊塗裝到底?」
  他的目光又飄向了哈門陀,不大會的工夫,奇跡出現了!
  原來哈門陀身前那個圓形,冰雪早已陷了下去,並且完全化成雪水。
  更驚人的是,那些雪水開始冒熱氣,又過了不一會的工夫,便熱氣騰騰,然而那圓洞四周的冰雪,仍然絲毫不受影響,並還發出陣陣寒煙,冷熱相潛,頓成奇觀。
  琴先生面前的圓洞,冰雪也開始溶化,但是還沒有發出熱氣。
  古浪討道:「如此看來,琴先生的功夫,顯然比哈門陀差多了!」
  但是最令他奇怪的還是丁訝,因為他面前的圓圈,還是冰雪凝結,毫無異狀。
  丁訝轉頭對古浪笑道:「這倒真奇怪!我這病人有開水可喝了!」
  話才講完,哈門陀掌下的雪水,已經開始沸騰,一如大火鍋。
  古浪好不吃驚,再看琴先生面前雪水,也發出了大片熱氣,只是還未滾沸。
  哈門陀笑道:「琴先生,你輸了!」
  琴先生面色一變,睜開了眼睛,向哈門陀的前面一看,再望了望自己,臉色立時煞白!
  哈門陀冷笑道:「勝負已見分曉,琴先生,往後若再跟蹤小徒,就莫怪我出家人不留情面了!」
  琴先生面色極為難看,他輸得很不服氣,冷笑道:「大師父,我這人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們至少要見個真章!」
  哈門陀揮手道:「你既出此言,必不服氣,若想見真章,只要你再追蹤小徒,自可如願,現在請便,我要與丁老師談談!」
  琴先生含羞帶愧,幾個晃身,已至數十丈外,遠遠叫道:「後會有期!」
  說罷一閃而逝,這個不可一世的奇人,生平是第二次落敗,第一次是敗在阿難子手下!
  假若他知道,這一次是敗在阿難子帥兄手下,也許就不至太意外了。
  哈門陀在他走後,轉身向丁訝走來,見丁訝面前原封未動,不禁面色一沉,說道:「丁老師,你太看不起我和尚了!」
  丁訝抬頭道:「老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哈門陀忍著怒氣道:「丁老帥,我不是初入江湖的孩子,你這一套少來,雖是出家人也有火性啊!」
  丁訝睜大了眼睛道:「煮水盛舉,我也參與了,只是煮法不同,老師父你看不出來麼?」
  哈門陀聞言向地下細看,霎時之間,他面紅過耳,一連退後了好幾步,仰天大笑道:「哈哈……我門陀和尚算是見了高人了!」
  古浪卻莫名其妙,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丁訝含笑走開了數步,古浪這才看出端倪,驚得雙目發直!
  原來當丁訝走開之後,立時出現了奇跡!
  他面前那圓形,突然齊邊活動起來,成了一個圓形的冰蓋子,冰蓋之下,早已化成沸水,只是方才被丁訝的內力壓著,所以表面始終未曾融化。
  這時丁訝一走開,那沸騰的雪水,立時把表面的冰蓋融化,現出一池沸水。
  古浪好不驚嚇,丁訝的內力,能使下層冰雪滾沸,而表面仍然冰雪不融,這等功夫真個聞所未聞。
  哈門陀的臉色已恢復正常,說道:「丁老師你看上小徒哪一點?」
  丁訝淡淡說道:「看上他一片善良之心!」
  哈門陀不禁為之語竭,他鐵青著臉,向古浪沉聲道:「古浪!你過來!」
  古浪無可奈何,只得走了過去,低聲道:「師父有何吩咐?」
  哈門陀冷冷說道:「丁施主身懷奇技,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麼?」
  古浪雖然心虛,但也只好硬撐到底,說道:「我確實不知道,這一路下來,我就沒有見他動過手!」
  哈門陀略為思索,轉怒為笑,說道:「這也難怪你,就是我也是才發覺!」
  他說完了這句話,又走到丁訝身前,臉上掛著令人不可理解的笑容,說道:「古浪一路由青海護送你入川,是因你年老體衰,現在你既然有這一身奇技,古浪自然不必再照顧你了!」
  古浪聞言心中一驚,忖道:「聽他口氣,似乎要我離開丁訝……」
  丁訝接口道:「我南來千里,只是與他結伴同行,也是一段緣分,並非要他照料我,他是你的徒弟,自然由你支配,我無權過問!」
  哈門陀點頭道:「這就好辦!」
  他說著對古浪道:「你與一代奇俠同行千里,竟是渾然無覺,真個是空入寶山!」
  古浪不知如何接話,只得一言不發。
  哈門陀又道:「前站就是『綿陽』,有家大店,我在該處等你……徒弟跟著師父走,總是名正言順的!」
  古浪心中雖然萬分不願,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說道:「哪一家大店?」
  哈門陀道:「正陽店,一問便知。」
  哈門陀說著,轉身對丁訝道:「今日識君,真是三生有幸,如果你喜歡小徒,相信我們還有後會之期。再會!」
  說罷合十一禮,轉身而去,很快地消失在風雪之中。
  哈門陀走後,古浪咋舌道:「這一下哈門陀對我更懷疑了!」
  丁訝接口道:「懷疑由他去懷疑,如果不是我今天露了一手功夫,連他也不敢認定我是會武功的,他不能太責怪你!」
  古浪皺著一雙劍眉,說道:「哈門陀把我召回他身旁,不知是為了什麼。」
  丁訝點頭道:「目前還很難看出他的意圖,不過你隨他去後,卻是很不方便!」
  對於這件事,古浪顯得頗為氣惱,因為他由「哈拉湖」逃出來,主要的是逃避哈門陀,想不到終究擺脫不了他。
  此刻古浪憂心似焚,說道:「他若是知道我到桑家堡去,事情可就麻煩了!」
  丁訝道:「此事他早晚必定知道,但願在入桑家堡以前,我不至與他大動干戈!」
  古浪還在思忖,丁訝道:「上馬吧!我們邊走邊談。」
  這一老一少兩個奇人,上馬之後,在風雪之中,向「綿陽」而去。
  古浪說道:「奇怪!哈門陀也要『春秋筆』,他又沒有行走江湖,又是這麼高的武功,他要『春秋筆』有什麼用呢?
  丁訝笑道:「你當知道,哈門陀是阿難子的同門師兄,他要『春秋筆』並無他用,只是為了爭口氣而已!」
  古浪緊皺著一雙劍眉,說道:「唉,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對付他!」
  丁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哈門陀有一身出奇的功夫,但是為人怪異,從不走動江湖,更是不收徒弟,他能看上你,收你為徒,足見他是非常地喜愛你,不會太為難你的。」
  古浪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管他人品如何,他總算對我不錯,只是我師從阿難子,繼承了『春秋筆』,便不得不背叛他!」
  丁訝安慰他道:「你不必過於擔心,有我在,哈門陀動不了你分毫,何況九娘也不會容你受人傷害呢!」
  古浪心中雖然稍安,但是對哈門陀,總有幾分作難。
  馬行如飛,「綿陽」已然在望,古浪的心情,也愈發緊張起來。
  丁訝道:「你儘管放心前去,我隨時會在一旁的!」
  這時已經入了鎮,天色也昏暗下來,雪飛依舊,越發顯得寒冷。
  古浪勒住了馬,丁訝由馬屁股後面跳了下來,向古浪揮了揮手,說道:「去吧!」
  說罷轉身向一家小店走去。
  古浪望著他蒼老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直到丁訝的背影,消失在那家小客店之內,古浪才尋著一個路人,問明了「正陽店」,策馬而去。
  「正陽店」是一座很大的木樓,燈火輝煌,此處已經接近四川內陸,非常繁華。
  「綿陽」是四川的大縣,很多川中所產物品,均以此為集散地。
  古浪下馬之後,取下簡單的行李,小二早已上來把馬牽走。
  古浪走到櫃台上,問道:「請問可有位出家師父在此投宿?」
  掌櫃的連聲道:「有!有!客人你可是姓古?」
  古浪點頭道:「不錯,請帶我到房間去!」
  小二帶著古浪到了一間雅房,古浪入內,見只有一張床,哈門陀亦不在,奇道:「怎麼,那老師父不住在這裡麼?」
  小二道:「他住在隔室,現在不在!」
  古浪點了點頭,忖道:「不住在一間房內還方便些。」
  當下吩咐小二送來酒飯,吃個飽,又洗了一個痛快澡,天也就完全黑下來了。
  室內掌上了一盞昏燈,室外風雪未住,絲絲瀝瀝,很是煩人。
  古浪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寂寞,他不禁想到了童石紅和桑燕。
  這兩個女孩子,似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雖然她們表現得不一樣,但是古浪相信她們都是很仁慈的。
  童石紅已離開了況紅居,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她會不會暗中跟著我?」
  古浪想到這裡,心中有一種喜悅,想到童石紅為了自己的安全,要自己與她一同逃走的事,心中更是悠悠然。
  他似乎也感覺到桑燕對自己也有一種不可言傳的情意,他心猿意馬,推測不已。
  燈光搖晃,北風凌厲,酷寒的晚上,古浪愈加嘗到了寂寞的滋味!
  胡亂想了半天,古浪忖道:「別想了!未來的事還不知怎麼樣呢!」
  他拉開了門,走向鄰室,仍然是一片黑暗,哈門陀還未回來。
  古浪心中想:「他到底哪裡去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上的「春秋筆」,輕歎了一口氣,忖道:「唉,多少人為你而瘋狂啊!」
  古浪在室外等了一會,哈門陀仍然沒有回來,於是又回到房內,忖道:「管他的,我睡覺吧!」
  他把窗戶關緊,整理好床鋪,正要脫衣就寢,突聽室外有腳步聲。
  古浪沉聲道:「誰?」
  隨見一人推門而入,正是哈門陀,他手中還提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古浪看清之後,大為驚詫,脫口道:「啊!石明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0:58

第14章 追魂老翁

  古浪萬料不到,哈門陀竟把石明松帶了回來,由石明松昏迷的情形看來,分明是被哈門陀點了穴道。
  哈門陀進房之後,把石明松放在了小床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熱茶,一飲而盡。
  古浪驚詫不定,說道:「師父,這是做什麼?你把石明松……」
  話未說完,哈門陀已道:「我焉會與這小輩動手?他自己不知厲害,妄自逞能,受了反擊!」
  古浪又道:「那麼師父你把他帶回來做什麼呢?」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哼!我要問他幾句話!」
  古浪心中暗暗驚疑,不知道哈門陀意欲何為。
  這時哈門陀又道:「你替他解開穴道吧!」
  由於哈門陀內力傷人,是一種不可思義的奇異功夫,如果不是經他傳授過,任何人均解救不開。
  古浪為石明松拍開了穴道,石明松「啊呀」一聲,悠悠醒了過來。
  他在小床上翻動了一下,睜開了一雙疲憊的俊目,怔怔地看著古浪。
  古浪知道哈門陀的內力反擊過於厲害,這時石明松雖然雙目睜開,但是一時之間,還看不見東西。
  他立時搓了搓雙掌,輕輕地按著石明松的兩個太陽穴,一股內力,隱隱地傳了進去。
  不大會的工夫,石明松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中露出恐懼不安的神情。
  古浪問道:「你現在看得見了麼?」
  石明松點點頭道:「我……我很好!古浪……」
  才說到這裡,目光接觸到哈門陀,不禁嚇了一跳,把要說的話又吞了下去。
  哈門陀目光閃閃地說道:「古浪!你到這邊來坐好!」
  古浪走了過來,坐在哈門陀身旁,心中打著鼓,忖道:「不知道這個老兒要做些什麼?」
  石明松見古浪與哈門陀如此稔熟,非常奇怪,一雙俊目怔怔地望著他們。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小子!我問你幾句話,你要老實地回答我,要是言出不實,可是自討苦吃!」
  石明松用牙齒咬著嘴唇,說道:「你問吧!」
  哈門陀舔了一下嘴唇,說道:「關於你的來歷,我不必問你,那些事情與我無關!」
  聽哈門陀這麼說,石明松似乎放了心,他望著哈門陀,靜聽下文。
  哈門陀望了古浪一眼,說道:「你與古浪怎麼認識的?」
  石明松答道:「難道古浪沒有告訴你麼?」
  話未說完,哈門陀已厲聲叱道:「我要你說!」
  對哈門陀這種態度,石明松很不以為然,但是他深知哈門陀的厲害,只得忍住。
  他停了一下,說道:「我與他是在『達木寺』認識的。」
  哈門陀點點頭,說道:「離開『達木寺』之後,你可是一直跟他在一起?」
  聽哈門陀這麼問,古浪亦不禁暗暗吃驚,弄不清哈門陀的心意為何,忖道:「哈門陀的意思,似在借石明松打探我!」
  但是他表面鎮靜如恆,因為他知道哈門陀對自己有了疑心,若是自己不鎮定應付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石明松答道:「是的,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在一起。」
  哈門陀面上帶著幾絲冷笑,說道:「什麼時候分開的?」
  石明松面上微微一紅,他扶著床欄坐了起來,半晌才道:「我們……我們中途失散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望了古浪一眼,似要古浪為他圓謊,莫把他陷害之事說出。
  哈門陀冷冷地說道:「怎麼失散的?」
  石明松面上又是一陣紅,嚅嚅半晌才道:「有一天夜晚……他和那個病老人共騎一馬,在青甘邊境,草深過人……不知怎麼回事,他們突然消失了,我一直找不著他們……」
  哈門陀一聲冷笑,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們的下落嗎?」
  石明松知道瞞不過去,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那一帶有一個山澗,或許他們是掉下去了,但是黑夜無光,我找不著他們。」
  哈門陀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小子,居然當面說謊,現在告訴我實話,你為何把他推下山澗?」
  石明松不禁垂下了頭,說道:「我……我……我討厭那個丁老頭!」
  哈門陀聞言大笑,說道:「孩子!你越說越不成理了!我知道你是為的『春秋筆』,可是?」
  石明松抬起了頭,說道:「不錯!我是為『春秋筆』,難道你不是為『春秋筆』麼?」
  古浪見他已然惱羞成怒,想起被他陷害之事,不禁也怒氣滿胸,叱道:「為了這個,你對我下手猶可,那重病的老人,不是平白的犧牲麼?」
  石明松又垂下了頭,哈門陀道:「古浪!等我問完了他,你再說!」
  哈門陀說著,又道:「你既是為了『春秋筆』,那麼你認定了『春秋筆』的下落古浪是知道了?」
  石明松有所警惕,默不作答。
  哈門陀又道:「百丈懸崖,古浪如果墜崖而死,你又如何過問『春秋筆』的下落?」
  石明松漲紅了臉道:「崖下有大片葛籐,我算計他一定落在葛籐上,再說他又有一身功夫……」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叱道:「謝謝你,你為我想得真周到!」
  哈門陀搖搖手,示意古浪不要說下去。
  但是古浪想起以前那件事,氣得胸口起伏,怒目相視。
  哈門陀繼續說道:「我現在問你最後一句話,你憑什麼推斷古浪可能知道『春秋筆』的下落?」
  古浪聞言大驚,因為江湖中,知道自己和阿難子關係的只有石明松一人。
  因為他曾親眼看見,阿難子傳藝給古浪。
  古浪心中忖道:「若是他說出看見阿難子教我武功,那可就糟了……」
  但是石明松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有更深一層心思。
  在追逐古浪的諸人中,只有他確實斷定古浪知道「春秋筆」的下落。
  所以這個秘密他絕不肯洩出,為的是日後他好獨自找古浪盤問。
  他斷然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只是況紅居他們都追著古浪,所以我才追下來!」
  哈門陀冷笑道:「對那一群老兒,我是毫不在意,惟獨你!你知道得最多,我一定要知道!」
  古浪在旁好不吃驚,忖道:「如此看來,哈門陀早已懷疑到我了!」
  石明松仍然搖頭道:「我不知道什麼!你這麼大的本事,為什麼還來問我?」
  哈門陀大怒,他緩緩站了起來,說道:「我是不願意用暴力的,若是你執意不說,莫怪我不留情了!」
  說著向石明松走了過去,石明松不禁臉色大變,古浪也有些緊張了。
  當哈門陀走向小床之際,古浪突然叫道:「師父!」
  哈門陀回過了身,說道:「什麼事?」
  古浪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我不贊成用刑逼供!」
  哈門陀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好徒弟!你這句話不要緊,可救了他半條命!」
  說著轉過了身,對驚嚇得發怔的石明松說道:「暫且寬容你幾天!」
  古浪才鬆下一口氣,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已然非常危險,心中暗思對策。
  果然,哈門陀含笑走了過來,說道:「古浪,你剛才叫我什麼?」
  古浪一驚,說道:「我……我叫你師父。」
  哈門陀嘴角掛起一絲笑容,點頭道:「好!你還沒有忘記!」
  古浪驚道:「師父此言何意?」
  哈門陀含笑依然,說道:「好得很,你把袖子捲起來讓我看看!」
  古浪聞言大驚,忖道:「糟!他早就發覺了!」
  但是哈門陀如此吩咐,他又不得不這麼做,只好捲起了袖子。
  哈門陀抓著他的手臂看了看,面色突然一沉,說道:「你還自認是我的徒弟麼?」
  古浪急切之間,只有把過錯推在丁訝的身上,他急急說道:「師父所留下的那朵花,是我睡眠之中,被丁老以藥點褪的……」
  哈門陀叱道:「一個練武的人,睡得這麼死嗎?」
  古浪不禁無言以對,哈門陀鬆開了他的手,說道:「也好,我一生未收徒,我們這段緣就此終了!」
  古浪仍是一言不發,哈門陀又道:「從今以後,不准再叫我師父,知道麼?」
  他連問了兩句,古浪乾脆裝傻到底。
  哈門陀冷笑了一陣,又道:「我現在還沒有確實訪到你背叛我的證據,暫且不作處置。」
  他說到這裡,轉身拉開了門,高聲叫道:「夥計!再送一張床來!」
  古浪及石明松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哈門陀要一張床做什麼。
  哈門陀轉過了臉,對古浪及石明松道:「從今天起,你們兩個便與我在一起,直到『春秋筆』找到為止!」
  古浪及石明松不禁愕然相對,哈門陀又道:「你們不要妄想逃走,不然的話,後果你們當可想而知!」
  這時小二又送了一張小床來,費了半天事搭好,哈門陀臉色恢復了正常,說道:「早些休息,明天要早起!」
  說罷出房而去,留下了這兩個愕然不安的年輕人。
  冬夜雖然很短,但是對古浪和石明松來講,卻覺得無盡的漫長。
  他們二人各有心事,一夜不得好睡,古浪由於痛恨石明松的為人,所以無論他對自己講什麼,一概都不回答。
  石明松連碰了好幾次壁,也就不再自討沒趣了。
  這時天近五更,寒涼更重,古浪在迷迷糊糊中醒來,望了望石明松,他也在昏睡之中。
  古浪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望著發白的窗紙,忖道:「未來的事,也不知怎麼解決,真是煩人啊!」
  他不知自己如何才能擺脫掉哈門陀,不禁深悔當日拜他為師,實在過於孟浪了。
  他忖道:「不知道桑九娘如何接應我?丁訝知道我的處境,他一定會為我設法的……」
  現在,他如同是一個階下囚,要等著別人的解救了。
  寒風吹著慘白的窗紙,發出了「撲撲」的顫響,聽來很是淒涼。
  古浪睡意已消,起來穿衣,石明松也驚醒了。
  他立時坐了起來,說道:「怎麼,要走了麼?」
  古浪理也不理他,拉開了門,招呼小二送水淨面。
  石明松一言不發,默默地穿上衣服,在一旁發怔。
  古浪洗漱已畢,望了他一陣,實在有些氣惱不得,說道:「若是沒睡夠就再去睡,發什麼怔?」
  石明松卻笑了起來,說道:「我當你一輩子不與我講話呢!」
  古浪冷笑道:「哼!咱們的帳以後再慢慢算!」
  石明松笑道:「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卻要同舟共濟呢!」
  古浪厭惡地望他一眼,不再說話。
  奇怪的是,五更已到,哈門陀還沒有動靜。
  古浪心中忖道:「這幾天我與石明松講話,可要特別小心,哈門陀一定在暗中偷聽……」
  才想到這裡,石明松已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古浪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自然有地方去!」
  石明松微微一笑,說道:「恐怕那個老和尚不會讓你這麼自如吧!」
  古浪不禁生了氣,霍然站了起來,說道:「我要到哪裡就到哪裡去,誰也不能攔我!」
  話才說完,哈門陀的聲音傳來:「真的麼?」
  他推門進來,換了一身深黑色的僧衣,看上去很是刺目。
  古浪正色道:「我這次入川祭掃師墳,你一定不攔阻我!」
  哈門陀笑道:「這種事我自然不會攔阻你,不過我卻要與你同往。」
  古浪雖然滿腹不悅,但也無可奈何,忖道:「我一定要擺脫他!不論如何……」
  哈門陀又道:「你們若是好了,隨我和尚吃些東西,咱們就要趕路了。」
  古浪一言不發,夾起了簡單的包袱,出門而去。
  他們在前堂吃過了飯,店伙牽來了三匹馬,古浪甚是詫異,忖道:「哈門陀也買了匹馬?」
  這一老二少,各懷異心,分別上了馬。
  雪已經完全停了,地上的浮雪,也被酷寒所凍結,馬蹄踏上去,發出很大的聲響,陷下去一個很深的蹄印。
  哈門陀在馬上大聲問道:「你師墳在哪裡?」
  古浪半晌才道:「往重慶去!」
  說罷之後,韁繩一帶,那匹純黑色的駿馬,長嘶一聲,如飛而下。
  足足地跑了一個上午,這麼長一段的時間內,他們彼此就沒有講一句話。
  這時哈門陀叫道:「慢些!慢些!」
  二個人同時放慢了速度,哈門陀道:「何必這麼急,跟趕命一樣!我們尋個地方打個尖再走。」
  這一帶頗為荒涼,行人極少,除了這三騎之外,就沒看見有人經過。
  哈門陀追上了古浪道:「前面不遠有個村落,我們休息休息。」
  由於這一陣急馳,馬蹄為堅雪所磨,都紅腫起來,如果再趕上兩個時辰,怕就要皮破血流。
  古浪低身看了看馬蹄,說道:「好吧!我們打尖去!」
  好在出門的人,身上都帶著消腫的藥,防的就是馬蹄腫破。
  三人往前走之時,突見兩騎快馬如飛而來。
  古浪眼快,一眼就看了出來,那迎面而來的雙騎,正是桑氏兄妹!
  古浪心中不禁又驚又喜,忖道:「他們兄妹來此作甚?」
  一念之間,那兩騎快馬,已然停在了面前。
  桑燕穿著一身素青色的勁裝,絲絹包頭,艷光照人,英勇之中,透出了嬌媚。
  桑魯歌則是一身紫醬色的勁裝,背後插著寶劍,英俊挺武。
  這一對兄妹,看來真是金童玉女也似。
  石明松的目光,簡直被桑燕吸住了,他深深地驚訝於桑燕的美艷。
  哈門陀望了古浪一眼,說道:「古浪,這是怎麼回事?」
  古浪猶豫一下,說道:「這……這是我在四川的朋友。」
  哈門陀笑了笑,說道:「啊!那可是太幸會了!」
  這時桑魯歌向哈門陀拱了一下手,說道:「老師父辛苦了!」
  哈門陀合十一禮,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兩位小施主有何貴幹?」
  古浪心中很是氣憤,忖道:「他倒真自命為出家人了!」
  桑魯歌說道:「我們是來迎接古兄弟的。」
  哈門陀故作詫然道:「我們是陪他祭掃師墳,並未聽說他是來作客的。」
  他說著,目光掃向古浪,古浪乾脆一言不發。
  桑魯歌又道:「我們已有安排,古浪兄從小與我在一起,此次回川,不勝歡娛,大師父及這位仁兄,若是有意,請到舍下作客幾日……」
  話未說完,哈門陀已道:「不必了,沿途我們還有些事,等我陪他祭掃師墳之後,再一同到府上叨擾吧!」
  桑魯歌面色有些不悅,沉下了臉,說道:「大師父與古浪兄是何關係?」
  哈門陀搖頭道:「萍水相逢而已。」
  桑魯歌緊接著說道:「既是萍水相逢,大師父何必定要相陪?」
  哈門陀笑道:「我們還有些瑣碎的事,須陪伴同行!」
  桑魯歌劍眉一堅,古浪已搶著說道:「魯歌兄,盛情至感,等小弟祭掃師墳之後,再往府上拜訪吧!」
  桑魯歌卻搖頭笑道:「恰好今夜我已約好舊日友朋多人,與你設宴洗塵呢!」
  古浪尚未說話,哈門陀已然不悅道:「小施主,你忒囉唆了!」
  桑魯歌面色一沉,說道:「大師父!你這出家人也未免過於拔扈……」
  他說著,催動跨下馬匹,迎了上來,伸手拉著古浪的馬韁,說道:「古浪!我們走!」
  哈門陀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沉聲道:「小施主!你對我出家人太不客氣了!」
  桑魯歌大怒,手臂用力一甩,把哈門陀的手甩了出去,喝道:「我請朋友吃飯你管得著嗎?」
  說著再度伸手去拉古浪的馬韁,並道:「古浪!你怎麼不動呀?」
  哈門陀閃電般伸出了右手,又是一把抓住了桑魯歌的手臂喝道:「小娃娃,你真要激怒我麼?」
  古浪一驚,忙道:「魯歌兄,不必如此……」
  話未講完,桑魯歌火暴的性子已經發作了,他手臂一翻,大喝道:「和尚找死!」
  他閃電般的一掌,向哈門陀前胸拍了過來,掌力甚是難渾。
  古浪大驚,忙叫:「快收掌……」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聽「砰」的一聲大響,桑魯歌的一掌,狠狠地打在哈門陀的胸脯上!
  照說桑魯歌一掌何等凌厲,但是哈門陀穩坐馬背,卻連動也未動。
  出乎古浪意料之外的是,桑魯歌並未被哈門陀的反力震傷。
  這一下,可把桑魯歌嚇得傻了半截,怔怔地望著哈門陀。
  哈門陀沉著臉,說道:「孩子!你應該知難而退了!」
  古浪怕桑魯歌不知厲害,連忙催馬過去,放低了聲音說:「魯歌兄請回,我不要緊……」
  桑魯歌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請你回去,我有任務在身,不可半途而廢。」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把他拉到了遠處,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是奉誰的令?」
  桑魯歌道:「桑家堡的令,同時丁老也要你此時離開,因為他發現哈門陀有極毒的計劃!」
  古浪心中一驚,說道:「他本領如此之高,我怎能逃得出去?」
  桑魯歌搖頭道:「不要緊,丁老如此吩咐,必定是有安排的。」
  古浪劍眉微皺,不知如何去做,哈門陀已然叫道:「怎麼樣?敘舊完了咱們該走了!」
  桑魯歌又道:「左邊這條小道,有我們的人接應,你趕快走!」
  古浪正在舉棋不定,耳旁突聽一個細小的聲音說道:「照魯歌的話做,快走!哈門陀由我應付!」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原來那是丁訝的聲音。
  他再不猶豫,雙足猛一點馬腹,如同流星趕月一般,駕著一陣狂風,向左方的小路飛奔而去。
  哈門陀發出了一陣狂笑道:「哈哈……古浪,你可是找死!」
  這時古浪已經出去了十餘丈,只見哈門陀如同一隻怪鳥一般,凌空而起,向古浪飛撲而去。
  古浪正在狂奔之際,突覺頭頂一陣急風,回頭看時,哈門陀如同一隻巨鷹也似,向自己身後落來。
  古浪大吃一驚,拚命地催馬前行,但是哈門陀已然站在了馬屁股上。
  他穩若泰山一般,靜立不動,如同貼在了馬身上一樣,冷笑道:「古浪,我信守諾言,不願傷你,你還是自動停馬的好!」
  古浪料不到逃得如此神速,居然還被他落在了馬背上。
  既然他已經落在了馬背上,自己逃也是白逃,只得停馬再作打算。
  古浪一念之際,已經勒住了馬,哈門陀一笑道:「對!這才算聰明!」
  他輕輕一擺,偌大的身子如同一片飛雪一般,落在了馬頭之前。
  古浪坐在馬背,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石明松趁著空檔,忽然拔轉馬頭,向來路如飛逃去。
  哈門陀並未追趕他,冷笑道:「不知厲害的小子,下次遇見我的時候,就是死路一條了!」
  他說到這裡,轉臉對古浪說道:「古浪,你哪裡來的膽子,竟敢違抗我?」
  古浪昂然道:「我此去祭掃師墳,任何人不能攔阻我。」
  哈門陀冷笑道:「我並未攔阻你。」
  古浪道:「我是堂堂漢子,不願受人所制!」
  哈門陀笑道:「這就麻煩了……」
  才說到這裡,回頭望時,只見桑魯歌遙立不動,而桑燕則快馬而去。
  古浪不知道他們意欲何為,忖道:「如果丁訝不出面,那可就糟了!」
  哈門陀接口道:「古浪,你太小看我哈門陀了!阿難子圓寂之後,我第一個就懷疑你知道『春秋筆』的下落,不過我絕不像他們一樣,一味地逼問你罷了!」
  古浪不禁面紅耳赤,至此已無法否認,乾脆一言不發。
  哈門陀白眉飛揚,狠聲道:「可恨你欺騙我這麼久!從今天起,你不能離我寸步,直到你取到『春秋筆』為止!」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忖道:「如此看來,他還不知道『春秋筆』在我身上呢!」
  哈門陀又接著道:「你我寸步不離,但看你有什麼花樣!」
  古浪仍是默不作聲,哈門陀用手向後面指了一下,說道:「走,回去!」
  這話才說完,突聽一個蒼勁的聲音說道:「唔,什麼人欺負我徒弟?」
  古浪聞言不禁大喜,原來那正是丁訝的聲音,由身後傳來。
  緊接著,由一堆亂石之後,轉來了一個古稀老者,正是重病在身的丁訝。
  他邊走邊道:「大師父,有緣!有緣!你昨日休了這個徒弟,我可就收下了!」
  哈門陀面色微變,因為他已知道丁訝的厲害,絕不在自己以下。
  他冷笑了兩聲說道:「古浪,我說你哪來這麼大膽子,原來找著了撐腰之人!」
  丁訝轉過了臉,說道:「好了,古浪!你可以走了,前途還有人等你呢!」
  古浪正在猶豫,哈門陀雙眉一豎,喝道:「豎子敢爾!」
  丁訝突然厲聲道:「你還不走等些什麼?」
  古浪嚇了一跳,他也知道只有趁此機會,立時一言不發,縱馬而去。
  他這裡一縱馬,桑魯歌立時跟了下來,兩騎快馬,潑刺刺而去。
  哈門陀大怒,喝道:「反了!反了!」
  他身如急箭一般,凌空而起,向前追去。
  但是,當他身在半空之時,突然有一股極大的勁力,隔空擁了過來。
  這種勁力,乃是一個高手數十年苦練的本身真力,哈門陀雖然武技高超,也不得不防。
  他忍著怒氣,猛一抽力,落了下來。
  只見丁訝笑嘻嘻地站在對面,說道:「急什麼,我們談談往事如何?」
  哈門陀不禁暗自驚心,他以前從未見過這個病老人,也不曾聽說過,卻料不到竟有這麼一身驚人的武技!
  他忍著怒氣道:「你叫什麼名字?」
  丁訝道:「我叫丁訝,這是我真真實實的名字,你是不會知道我的!」
  哈門陀確實不曾聽過這個名字。
  他笑了笑,說道:「好吧,我封劍已久,看來要為你開戒了!」
  按下這兩個老人不表,卻說古浪快馬如飛,發狂般地奔馳著。
  半晌之後,他回頭望時,卻不見桑魯歌跟來,心中頗為奇怪,忖道:「怪事!我明明看見他跟了下來的……」
  這一帶屬於丘陵地帶,顯得頗為荒涼,古浪孤騎一人,真不知何去何從。
  他歎了一口氣,忖道:「唉!這支『春秋筆』可真把我害苦了!」
  這一帶不少亂石小徑,古浪竟不知往何方去。
  他勒住了馬,忖道:「我該走哪條路呢?」
  正在猶豫之際,突聽一聲清脆的聲音,自右方傳了過來:「喂!古浪!」
  古浪很快地轉過臉去,竟是桑燕。
  他心中感到一陣欣喜,急忙催馬趕去,笑道:「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
  桑燕笑道:「我是來接引你的,快走吧!」
  說完之後,帶馬而去,古浪也催馬趕上,前後二騎,在荒山雪徑之中,向東而去。
  桑燕邊行邊道:「我現在帶你由水路走,直接到江北,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古浪聽了心中很是高興,問道:「我們怎麼走呢?」
  桑燕回答道:「今天晚上我們要趕到『閬中』,由嘉陵江上船,然後可以日夜航行,很快就可以到重慶了。」
  古浪滿心高興,主要的還是由於有桑燕的陪伴,使他旅途不感寂寞。
  當晚,他們到了「閬中」,這是川中的一大鎮,由於緊鄰「嘉陵江」,不少的產物,都由此集散,由嘉陵江運往長江流域各城市,所以顯得一片繁華。
  這時雖已天黑,但是碼頭上還是一片忙碌,很多貨物都趁著雪停時裝船啟航。
  古浪對桑燕道:「我們先吃飯吧!」
  桑燕搖頭道:「船上早準備好了,我們上船再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1:15

  才說到這裡,便見一個十七八歲、身體強壯的青年跑了過來,施禮道:「姑娘!我們等了半天了。」
  桑燕點點頭,指著古浪道:「這就是我們的客人,古少爺。」
  那小伙子又施了一禮道:「古少爺,聽說你功夫很棒呢!」
  古浪連忙笑道:「哪裡!我只會幾手笨功夫,大哥你貴姓?」
  那船夫笑道:「我叫石室……晚飯早準備好了,跟我來!」
  由於碼頭工人、貨物擁擠,所以古浪及桑燕一同下了馬,石室立時牽了過去,當先而行,口中不停地叫道:「喂,借光、借光!」
  他們由人群中走向江邊,另有兩個小伙子迎了上來,含笑施禮。
  古浪見江邊停了一艘頗為華貴的大船,好幾個小伙子正忙碌著,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在川中一帶很有些『萬兒』呢!」
  這時石室已經牽著兩匹馬,由舢板上過去,送到了後艙。
  桑燕也跟著上了船,笑道:「快上船呀!你發什麼呆?」
  古浪這才上了跳板,他目光觸及岸邊左側,似見一白髮老人,在人群一晃而逝。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這人好像是婁弓……」
  桑燕已開始催道:「快上船呀!要看風景上船再看。」
  古浪也就一想而過,上船之後,發現一共有六個年輕的小伙子,看樣子是準備日夜行船的了。
  入艙之後,石室進來請示道:「姑娘,還等人不等?」
  桑燕搖頭說道:「不等了,要是準備好了就開船吧!」
  石室答應一聲道:「早準備好了!」
  他出得艙去叫道:「開船羅!」
  六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一陣忙碌,用不了一刻工夫,這船已經離開了碼頭。
  由於這時吹著西風,所以船行極速。
  石室又進得艙來,說道:「晚飯是不是開上來?」
  桑燕點頭道:「好的,你們都吃過了嗎?」
  石室笑道:「我們早吃了。」
  說著出艙而去,古浪見他們招待如此殷切,不禁有些過意不去,說道:「姑娘太費心了!」
  桑燕笑道:「沒有什麼!再說我們是奉命接待你的。」
  古浪想道:「聽她口氣,桑九娘有見我之意,恐怕不會像阿難子說的那麼嚴重吧!」
  不大會工夫,豐盛的飯食擺了上來,古浪與桑燕二人對坐,邊食邊談,甚是快慰。
  飯後他們又閒談了一陣,可是桑燕絕不提桑家堡及桑九娘之事,古浪也就避開不談。
  古浪等桑燕轉到偏室休息時,這才支開了窗戶,於濛濛黑色中,欣賞這一次夜航。
  石室已經把床鋪好,笑道:「古少爺休息吧!」
  古浪搖頭道:「我不困!」
  說著隨著石室出得艙來,在船頭上聊天。
  數九寒天,江風凌厲,古浪雖是練武之人,也不禁覺得陣陣寒涼。
  江面上一片昏暗,偶有波光,想是寒魚弄水,啪啪之聲傳來。
  古浪長吁了一口氣,忖道:「總算擺脫了哈門陀!」
  石室在一旁,突然說道:「古少爺,你是由青海來的吧?」
  古浪點點頭,突然想道:「我何不由他口中問問情形!」
  想到這裡,笑道:「你可知道我到桑家堡做什麼嗎?」
  石室搖了搖頭,雙目發亮,低聲道:「這我們哪裡會知道……不過最近堡中的情形很可怪,多年沒有出動過這麼多人……」
  古浪問道:「出動了很多人?」
  石室點頭道:「是呀!聽說都是為接引你呢!」
  古浪一笑不答,忖道:「大概是為對付那些老人……」
  石室又接口道:「老夫人已經好幾年不問事了,這一次竟親自吩咐……古少爺你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奇人吧!」
  古浪笑道:「我武功很平常,只不過與九婆有點舊而已!」
  石室自然不能相信,因為他感覺出,古浪必是一個重要人物,否則桑家堡是不會如此大動干戈的。
  古浪問道:「老夫人還好吧?」
  石室笑道:「啊!她老人家精神好極了,一點不像是八十歲的人!」
  古浪聞言一驚,忖道:「啊!桑九娘已經八十歲了?」
  這倒是大出古浪意料之外,他又問道:「她可曾提過我?」
  石室想了一下道:「好像沒有,不過她說過要接一個重要的人物來,那一定就是你了!」
  古浪笑了笑,知道由他口中問不出什麼話來,便把心中的很多話壓了下來。
  石室好似極端地羨慕古浪,不停地問長問短,並在船頭燈光下,細細地打量古浪。
  半晌才道:「難怪老夫人如此看重你,你簡直比我們少爺還要俊!」
  古浪笑道:「你太誇獎了!」
  石室又問道:「古少爺,你今年貴庚?」
  古浪道:「十八歲了!」
  石室又發出了驚羨的聲音說道:「啊!真年輕!這麼小就有這麼大威風……」
  古浪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自己多大?」
  石室也笑了起來,古浪與他談笑正歡,突見遠處有一隻小舟,在夜色之中駛了過來。
  船頭的燈搖搖晃晃,古浪心中一動,對石室道:「這麼晚還有行船麼?」
  石室一怔,說道:「怎麼,還有別的船?」
  說話之後,自己也看到了,當時笑道:「啊!是我們的船!」
  他說著大聲叫道:「毛三!有船來了!」
  這一艘大船立時減慢了速度,古浪忖道:「看來桑九娘穩居僻地,所作所為,依然是一派江湖行徑呢!」
  那隻小船雖在黑夜之中,行得卻比箭還快,霎時就逼近了。
  古浪吃了一驚,忖道:「這划船的人好功夫!」
  這時石室已與小船上的人交談起來,古浪在遠處只聽他說道:「是……在船上……姑娘已經睡了。」
  古浪心中忖道:「不知是什麼人來了?」
  隨聽一個沉濁的口音說道:「好!姑娘休息不要叫她,我上來……」
  接著又聽石室的聲音道:「古少爺在船頭,還沒有休息。」
  古浪聞言便向後走去,只見石室陪著一個六旬老者走了過來。
  此人身材中等,穿著一件黑色長衫,頭髮花白,精神奕奕,毫無老邁之狀。
  那人邊行邊道:「這位就是古少俠麼?」
  古浪趕緊趨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正是古浪,老前輩怎麼稱呼?」
  那老者含笑道:「我叫尹江達!」
  古浪笑道:「尹老寒江快舟,冒此風浪,真是辛苦了!」
  尹江達朗笑一聲,說道:「不辛苦!不辛苦!江上恐怕有變,特來作護舟之人。」
  古浪聞言心中一驚,忖道:「果然我方才看得不錯,如此看來,雖走江路也不平靜呢。」
  古浪想著便道:「江中有變,乃是意料中事,古浪當盡力應付,實不敢勞動老先生。」
  尹江達聞言,雙目一閃,說道:「怎麼,古少俠在江面之上有所見麼?」
  古浪見他雙目精亮,便知他有一身絕頂的功夫,心中想道:「桑家堡真是臥虎藏龍之地!」
  他嘴上說道:「我們還是進房來吧。」
  尹江達便與古浪一同進得艙來,石室送上了兩杯香茶,古浪便把上船時所見之事,告訴了尹江達。
  尹江達靜靜地聽著,思索了一下便道:「古少俠若是不累,是否可把此事說詳細些?」
  古浪便把自己離開「達木寺」之後,大略的情形簡單地告訴了尹江達,並把追逐自己的那些人,告訴了尹江達,但是並未說出「春秋筆」之事。
  尹江達全神貫注,聽古浪說完之後,半晌才點點頭,說道:「啊,原來是這一群人,多年之前,他們便在『達木寺』鬧過一次,如今還是他們。」
  才說到這裡,石室進艙報道:「尹老爺,江面上有船來了。」
  尹江達及古浪同時站了起來,古浪道:「哼!這個老兒來得倒真快!」
  當二人走到艙門口時,尹江達突然拉住了古浪的手,低聲道:「無論來什麼人,古少俠且莫動手。」
  古浪詫道:「這是為什麼?」
  尹江達笑道:「九娘吩咐如此。再說你是我們桑家堡的客人,既然由我們護送,自然不能再叫你動手。」
  古浪聽他如此說,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心中暗暗想道:「想不到桑九娘竟會如此看重我,這恐怕也是阿難子所料未及吧!」
  二人來到船頭,果見一隻小船,在極遠的江面上,搖晃而來,船頭的小燈時暗時明。
  古浪見兩下相距約有半里之遙,以這兩隻船的速度來比,他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
  不料尹江達突然回頭對石室道:「慢行!」
  石室答應一聲,立時把帆放下了一些,船的速度頓時大減。
  尹江達雙手扶著船舷,靜望著那隻小舟。
  滿船之人,都是靜悄悄的,等待著那隻小船的到來。
  古浪向桑燕的艙房望了一眼,見是一片黑暗,毫無聲息,心中頗為奇怪,忖道:「我們說了這久的話,她都沒有出來,難道真睡得如此熟麼?」
  這時尹江達突然問道:「古少俠,你想他們會是何人?是否會結伴而來?」
  古浪搖頭道:「他們除了谷小良、石懷沙二人外,其他人都是各自為政的,我想來的人大概是婁弓。」
  尹江達點了點頭,說道:「婁弓這個老兒還未死心?」
  古浪聽他言中之意,似乎認識婁弓,正要追問,尹江達道:「古少俠可曾與他交過手?」
  古浪點頭道:「不止一次,尹老師,他最擅長的功夫是『萬手琵琶』!」
  尹江達笑道:「古少俠果是不凡,我早年曾與他動過手,不過他的橫練功夫倒也不錯。」
  古浪接口道:「他橫練功夫雖然不錯,但是致命處亦頗易攻。」
  尹江達雙目一亮,說道:「你說你知道他的死穴?」
  古浪微微一笑,說道:「婁弓的死穴,在他頷下一寸『天突穴』!」
  尹江達顯得非常驚異,望了古浪半晌,點頭道:「老爺子的眼光果然不錯,古少俠,你日後必可光大武林!」
  古浪連忙謙謝了幾句,知道他所說的老爺子,就是指的阿難子,忖道:「他以為是我發現的,其實全是哈門陀告訴我的。」
  才想到這裡,那艘小船已經接近了,小帆篷被吹得滿滿的,速度倒也很快。
  船頭上掛著燈,坐著一個年輕人,艙中透出了柔和的燈光。
  另外在船尾上,坐著一個操舵的舟子,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息。
  古浪看到這一片寒江夜船的景色,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忖道:「如果沒有江湖上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人生該是多麼寫意啊!」
  尹江達望著遠遠而來的小舟,說道:「此人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深夜追蹤,幸虧我及時趕到,否則豈不驚擾了你們?」
  古浪笑道:「此事原是由我而起……」
  尹江達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此事與我們桑家堡也有很大的關係!」
  二人又談了幾句,那小舟相距已不過十餘丈了!
  船頭上的年輕人,站起來向大船望了望,然後轉身進入艙內。
  不大會的工夫,他出得艙來,招呼了一聲,掌舵的舟子立時與他把帆落了下來,然後操起了大槳,緩緩劃向大船。
  兩下相距還有五六丈時,小船立時定了下來,在江面上飄搖不已。
  石室已然扶著船舷叫道:「朋友,不懂規矩麼?」
  小船上的年輕人連忙站了起來,說道:「石爺,我們是送客人來的。」
  古浪忖道:「看樣子水面上的人也很怕桑家呢!」
  石室接口道:「什麼人?」
  隨聽艙內傳出道:「是我!」
  隨著走出了一個老人,燈光之下,滿頭白髮,正是久不相見的婁弓!
  古浪低聲說道:「果然是婁弓!」
  這時婁弓已在燈光下看清了古浪,他笑著說道:「哈哈!果然你在船上!古浪,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交遊已是滿天下!」
  他只顧與古浪說話,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尹江達及船上其他的人。
  古浪微笑道:「婁老師,許久不見,我以為你回轉原郡去了!」
  婁弓用手摸著花白的發須,笑道:「四川就是我的原郡,你要我回到哪裡去?」
  古浪含笑說道:「深夜寒江,能與婁老師相逢共語,真乃快事,但不知婁老師快舟相趕,有何見教?」
  婁弓用沙啞的嗓子說道:「古浪,這麼些日子都過了,你還與我裝糊塗麼?」
  古浪笑道:「婁老師的話在下實在不懂!」
  婁弓冷笑一聲道:「哼,既然遇見了,自可慢慢地談,難道你不請我上大船麼?」
  古浪道:「按理自然應該請婁老師過船相談,方是待客之道,不過在下只是作客,不便喧賓奪主。」
  婁弓漫不在意地說道:「那麼請你介紹一下主人吧!」
  他神態狂妄,好似根本就不把這些人放在眼中。
  古浪指了一下尹江達,說道:「這位便是此船的主人。」
  尹江達這才拱了拱手,道:「婁老師別來無恙,可還記得我麼?」
  婁弓一驚,他打量了尹江達半晌,不禁一震,面上也微微變色。
  尹江達笑道:「婁老師真把在下忘懷了麼?」
  婁弓驀地大笑道:「哈哈……真是天地太小了,尹老師,『三達寺』一別,我婁弓好想念你呢!」
  尹江達面帶笑容,語聲冷澀,說道:「彼此、彼此!」
  古浪大為驚異,忖道:「原來他們竟相識。」
  自從認出了尹江達之後,婁弓的神情便有些異常,他方纔的狂傲態度也收斂了很多。
  古浪看在眼中,忖道:「如此看來,以前婁弓一定吃過他的虧……那麼尹江達一定有一身出奇的武功!」
  這時尹江達大笑著說道:「故人相晤理應接待,婁弓老請上船吧。」
  婁弓這時已恢復了先前不在乎的勁兒,他微笑道:「此行不料得遇尹老師,真個大快人心,我婁弓可真要叨擾了!」
  他說到這裡,回頭對搖船的舟子道:「在此等我!」
  說罷之後,雙手輕提下擺,足點船板,身形微晃,已如一陣風似地跨江而過。
  他的身法雖無什麼出奇的招式,但是會武功的人,很容易便可看出,他有著極深的功力。
  婁弓落在了大船上,尹江達立時趨前抱拳道:「寒江之中得此良晤,真是難得,婁老師請入艙待茶。」
  婁弓笑道:「理當叨擾。」
  才說到這裡,石室突然跑來,在尹江達耳旁低語數句。
  尹江達濃眉微皺,說道:「知道了,過去看看!」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尹江達已對婁弓笑道:「婁老師此來是獨自前來,還是請了客人?」
  婁弓白眉一展,說道:「尹老師,難道你不知道我一向是獨來獨往麼?」
  尹江達笑道:「我只是隨便問一下,婁老師別見怪!如此看來,我們來了別的客人了!」
  婁弓及古浪都有些意外,尤其是古浪,忖道:「我行蹤如此機密,還有這麼多人追下來,若是哈門陀那可就糟了!」
  想到哈門陀,古浪便感到心驚,因為據他所知,目前除了丁訝外,幾乎沒有人能應付他。
  尹江達對婁弓說道:「真是抱歉,請婁老師先到艙中休息休息……」
  婁弓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必!我隨尹老師去看看。」
  於是,一行人同往船身左側而去,在經過桑燕的船艙時,裡面一些聲息也無。
  古浪忖道:「這個姑娘真是奇怪,外面發生的事,她難道一些也沒有覺察麼?」
  他們一同來到了左側,果見另一隻小舟遠遠而來,尹江達對古浪道:「古少俠,這次來的是什麼人?」
  古浪搖頭道:「我亦不知道,不過除了『達木寺』那些老人外,不會再有別人了。」
  說到這裡,突聽婁弓道:「且慢!後面還有一隻船!」
  眾人聞言,同時把目光放遠,果見極遠之處,有一點燈光,搖搖晃晃。
  尹江達笑道:「這一下可熱鬧了。」
  婁弓也皺眉不已,原來他想趁虛而入,不料先後來了這麼多人,使得他的計劃又告失敗。
  極遠的那點燈光卻是快得驚人,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
  以那隻小船驚人的速度看來,那船上的人,必定是個不平凡的人物。
  這時那隻小船已靠近了,燈光之下,看清了一個少女,靜立船頭。
  古浪忍不住脫口道:「童姑娘!」
  那人正是童石紅,她抬目看了古浪一眼,並未說話,神態很是頹喪。
  古浪正在奇怪,便聽艙中一人道:「怎麼,該到了吧!」
  那聲音一聽便聽了出來,正是況紅居的聲音,古浪心中忖道:「難怪童石紅如此頹喪,原來況紅居又把她找著了。」
  接著,白髮皤然的況紅居由艙裡鑽了出來,她更顯得目中無人,向大船上看了一眼,說道:「紅兒,到了,你怎麼還不上船?」
  說著她雙臂一振,如同一隻怪鳥般,落在了大船上,回頭催道:「快上來呀,死丫頭。」
  她那種狂傲的態度,就好像這隻大船是她的一樣,使得尹江達及古浪都很生氣。
  童石紅在她一連串的催促及責罵中上了船,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向古浪望了一眼,很快地又避開了。
  古浪想到她要與自己同游的那件往事,心中不禁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趨前一步,說道:「姑娘,你……你好?」
  不料況紅居卻擋到面前,說道:「怎麼不好?」
  尹江達見狀道:「敢問閣下怎麼稱呼?」
  況紅居把頭一揚,說道:「我叫況紅居,這是我孫女童石紅!」
  尹江達尚未說話,況紅居突然跑到了船舷,叫道:「啊!這隻小船來得好快!」
  眾人的注意力立時又被吸引過去。
  果然,那隻小舟如同一隻飛射的箭一般,在水面上滑行如飛,劃出了極長的水線。
  船頭乘風破浪,點點水浪,落向兩旁。
  黑夜之中,那隻小船如同一條巨目閃爍的大魚一般,深深地震驚了每一個人。
  所有的人都出奇的安靜,全神貫注在那隻小船上。
  那小船似因速度太快,好幾次差點翻了過去,但都能化險為夷,並且越來越快!
  剎那之間,小船相隔只有五六十丈,眾人喘息之間,又逼近了十餘丈。
  不多時,小船相隔已只有十丈,卻突然停了下來,隨見一條人影,天馬行空般,陡然拔起,夾著一片袍袖擊空之聲,向大船上落來!
  船上眾人,儘管都是些江湖奇士,也不禁對此人的身手大為震驚!
  當他展露身形時,古浪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這人正是他深深畏懼的哈門陀!
  哈門陀此次出現,與他往日的行徑不大相同,那雙白眉下的雙目,射出了憤怒的火焰,令人不寒而慄!
  除了古浪外,眾人都不認識這怪老人,尹江達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師父……」
  才說出了三個字,哈門陀卻像旋風似地打了個轉,眾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石室和六個掌船的人,已然全數倒在船板上!
  原來這麼一瞬之間,哈門陀已連續點了七個人的穴道,其身手之快,功力之深,簡直無與倫比。
  古浪心中大驚,忖道:「啊!他已開戒了!」
  原來哈門陀有十五年「封劍」之誓,這時竟提前開戒,越發使古浪感到事態嚴重了。
  尹江達及其他兩個老人,也感到極度地震驚,愕然相顧。
  尹江達說道:「老師父,這……這是做什麼?」
  哈門陀昂然而立,目光向眾人環視一周。
  當每一個人接觸到他的目光時,都不禁有一種冷寒的感覺。
  尤其是古浪,更是一陣陣地心跳,忖道:「這麼看來,一定是丁訝激怒了他……」
  哈門陀一言不發,其他的人似乎也都成了啞巴,怔怔地望著他。
  哈門陀把他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最後才用冷澀的聲音說道:「擅登寶舟,實在有些冒昧!」
  他這幾個字,是對尹江達說的,字字冷澀,雖是道歉,冷傲猶在。
  尹江達已鎮定下來,用手指著倒在地上的石室等人說道:「老師父來得太驚人,手下人並未得罪閣下,不知為何如此?」
  哈門陀淡淡說道:「不會武功之人,最是大驚小怪,我只點了他們軟穴,一個時辰內自會醒轉,絕可無礙。」
  尹江達接道:「這且不提,敢問老師父所來為何?」
  哈門陀說道:「我正要告訴你們。」
  他說到這裡,用手指著古浪道:「古浪乃是我門中叛徒,我要把他帶走!」
  此言一出,尹江達及一船老人都很驚詫,正要說話,哈門陀卻搖手止住了他們,說道:「聽我說!」
  他這三個字,如同綸音一般,眾人立時沉默下來,靜聽下去。
  哈門陀把聲音提高了些,說道:「我來專為把古浪帶走,話說在前面,我不願意與任何人動手,但是如果有人攔阻,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如同斬鐵斷鋼一般,令人無法插嘴。
  沉默了一陣,哈門陀又道:「諸位可同意我這麼做麼?」
  尹江達含笑說道:「老師父,或許你們有私事未了,不過古少爺上了我的船,便是我的客人,有任何事還請老師父擔待,等我們事完後再說。」
  哈門陀搖頭斷然道:「不行!」
  況紅居忍不住道:「你是什麼人?」
  哈門陀望了她一眼,冷然道:「不必打聽,江湖上沒幾個人認識我,就叫我和尚好了!」
  尹江達毅然道:「老師父若是這麼專橫,恕在下無法從命了!」
  哈門陀點頭道:「好,我話已說完,你們若不同意隨便你們怎麼辦!」
  他說到這裡,轉過了臉,對古浪道:「你怎麼說?」
  古浪昂然道:「我師父早已過世,你我沒有師徒之誼,我為什麼要跟你去?」
  哈門陀聞言冷笑道:「哼哼!好小子,你膽子越來越大啦。」
  他說到這裡,緩步向古浪走去。
  古浪不禁大為緊張,暗運勁力,全神貫注,注意著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尹江達趕忙攔在古浪身前,正色道:「老師父別為難我……」
  話未說完,哈門陀喝道:「讓開!」
  不料況紅居卻攔了過來,說道:「和尚,你太不講理了!」
  哈門陀袍袖一甩,喝道:「滾開!」
  況紅居不禁被激怒了,叱道:「好無理的東西,我倒要會會你。」
  哈門陀鐵青著臉說道:「我看你還是別會的好!」
  況紅居怪叫一聲,雙掌如電,向哈門陀的前胸推來,口中怪叫道:「我看你憑什麼這麼……」
  話未說完,不禁驚得停了下來,原來哈門陀早已不知去向。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只聽哈門陀的聲音自背後傳來,說道:「況婆子!不要自找無趣!」
  況紅居雖然心驚,但是她也是江湖知名人物,既然出了手,萬無中途住手之理。
  她轉過了身,狠狠說道:「死和尚,我偏要會你!」
  一言甫畢,雙掌「追星趕月」挾著疾進的掌風,向哈門陀的面部擊來。
  哈門陀一閃身便自讓開,沉聲道:「你真找難看?」
  況紅居叫道:「看誰難看!」
  她大袖一反,五指如鉤,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哈門陀的前胸抓到!
  哈門陀怒道:「醜婆子,給我躺下!」
  只見他右掌微露,況紅居一聲悶哼,已然躺在了船板上!
  眾人不禁大驚失色,況紅居在江湖上也是第一流的人物,但是與哈門陀比起來,就如同一個三歲孩子與壯漢打架似的。
  由哈門陀的身手看來,船上諸人,簡直就沒有人能敵他。
  哈門陀點倒了況紅居之後,如電目光射在了婁弓的身上,說道:「你大概也不甘心,一齊躺下吧!」
  婁弓一驚,喝道:「難道我怕你……」
  哈門陀已然笑道:「把你的奇技使出來!」
  一語方歇,身如巨鳥撲過去,婁弓慌忙向左閃出了三尺。
  他反手一擊,掌力驚人。
  他飲譽江湖的奇技,挾著驚人的功力擊來。
  哈門陀一聲輕笑,身如飛鴻,已然消失。
  當婁弓感到不妙時,只聽哈門陀道:「他也躺下吧!」
  婁弓只覺腰眼一麻,「咕咚」一聲,倒在了船板上,不省人事。
  哈門陀舉手之間,連推兩個江湖怪人,尹江達及古浪都不禁變了色。
  哈門陀對尹江達說道:「尹老師,怎麼樣?」
  尹江達雖然心驚,卻也不能示弱,說道:「在下職責所在,恕我無法從命。」
  哈門陀一聲長笑,伸手二指,疾如旋風,向尹江達肩頭點來。
  尹江達連忙後退,閃出三尺,雙掌反切哈門陀的手腕,這一招也是奇快無比。
  但是哈門陀哪會被他封住,身形一晃,已然失蹤,尹江達便覺脅旁生風。
  他連忙閃身墊步,但是指力已由左來,尹江達正想以自己一生所學,與這怪人一拚時,但哈門陀不容他展開手腳,第三招時已把他點倒!
  這時只剩下古浪及童石紅兩人,哈門陀道:「你是個女孩子,我不要為難你!」
  說著緩緩向古浪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1:41

第15章 女人女人

  哈門陀在船板之上,一連點倒了三個江湖奇人,獨獨放過了童石紅,緩緩地向古浪走來。
  古浪心中緊張異常,他雙手扶著船舷,說道:「你要做什麼?」
  哈門陀冷笑道:「我要整整我的家法!」
  古浪雙眉一揚,說道:「我不是你的徒弟,憑什麼要跟你去?」
  哈門陀獰笑道:「古浪,現在後悔可是來不及了!你還是好好聽話,否則我絕不留情!」
  古浪怒氣填胸,毅然道:「我不隨你去又如何?」
  這一句話大出哈門陀意料之外,他一雙白眉高高揚起,雙目射出奇光,驚詫地望著古浪。
  古浪雖然把一切置之度外,決心與哈門陀一拚,但是被他那雙怪目凝注著,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哈門陀望了他半晌才道:「古浪,你真要造反嗎?」
  古浪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話!我也不懂你為什麼一直不放過我?」
  哈門陀臉上的盛怒漸漸消失,慢吞吞地說道:「不久你就會明白了!」
  他說著,又向古浪走去,雙手前伸,來扶古浪的肩膀。
  古浪一驚,足跟用力,「嗖」的一聲,身子斜著越出去七尺多遠。
  哈門陀轉過了身子,冷笑道:「莫說四面臨水,就是曠野荒郊,你又怎能逃得過我手?」
  古浪心中暗暗著急,忖道:「萬般無奈之時,我只有身懷「春秋筆」投江而死,以謝阿難子托付之恩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略感平靜,不由斜眼望了童石紅一眼。
  這個奇怪的女孩子,自從上船之後,便是靠在船舷上一言不發,這時仍是這個樣子。
  她那雙美妙的眼睛,望望地上躺著的老人,又望望哈門陀,面色平靜,絲毫沒有驚慌之感,但是,她的目光從沒有飄向古浪。
  哈門陀沉默了一下,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古浪,我實在不願與你動手,第一你是個小輩,第二我曾收你為徒。可恨你自己不知厲害,闖下了大禍,弄得不可收拾,如今之計,你好好地隨我回去,等我問明一切,也許會饒你……」
  話才說到這裡,古浪毅然地搖著頭,用冷峻無情的聲音說道:「不!我不隨你去!和你在一起,我只感到恐怖,你的用心我也明白,收我為徒並非為了愛才……」
  哈門陀大怒,喝道:「住口!這麼說來,我是一定要你跟我走了!」
  他說著身形一長,正要向古浪撲來,不料一條纖細的身形,飛快地攔在了他的面前。
  哈門陀定睛看時,竟是童石紅。
  古浪也感到意外,忙道:「童姑娘,這沒有你的事,你趕快讓開……」
  哈門陀強忍著怒氣,恨聲道:「小姑娘,你快躲開!」
  童石紅微微搖頭,說道:「老師父,你若是要殺古浪,先殺我好了!」
  她這句話說出口,古浪及哈門陀同時吃了一驚,古浪一陣心跳道:「姑娘!你……」
  下面的話無法出口,同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哈門陀氣得跺腳道:「嗨!誰說我要殺他?」
  童石紅又道:「那麼你要做什麼?」
  哈門陀氣道:「好好的我殺他做什麼?我只是要把他帶走!」
  不料童石紅傻里傻氣地說道:「那麼你把我也帶走好了!」
  這句話令哈門陀啼笑皆非,急得搓著一雙手掌道:「唉!這……這……我帶你去做什麼?真是!」
  童石紅好像傻了一般,淺淺一笑,甚是嫵媚,回頭望了古浪一眼道:「那麼你帶他去做什麼?」
  哈門陀被她問得無可奈何,對古浪道:「古浪她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些毛病?」
  古浪實在不願意把童石紅捲入這件事中,便走到童石紅面前,低聲道:「姑娘……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不過沒有什麼,我與這位老師父乃是舊識……」
  不料童石紅仰著臉,微笑道:「你不要騙我,在所有的人中,就是他最厲害,你若是跟他去,必定凶多吉少!」
  這時古浪也無話可說了,哈門陀實在不耐煩,揮手道:「趕快讓開!」
  童石紅卻發了傻勁,說道:「我不讓!」
  哈門陀大怒,身子一側便由童石紅旁邊掠過,口中喝道:「古浪!你還不跟我去?」
  他正要抓向古浪,突聽一聲深沉的歎息由艙內傳出,古浪及哈門陀均是一怔!
  緊接著,一個瘦弱的老人,由艙內走了出來。
  古浪不禁大喜,叫道:「丁老!你……」
  那突然出現的丁訝,搖手止住了古浪的話,笑嘻嘻地對哈門陀道:「門陀師父,你怎麼又來了?」
  哈門陀沉吟一下,說道:「也罷,江湖之中,能與我動手過招的人,大概就你一個,現在還不到時候,我不願此刻動手!」
  他說到這裡,轉頭對古浪說道:「孩子,叛我依他,未必是福!」
  他說完之後,身形如同海鳥一般,落在了他的那隻小舟上,操起一把木槳,微一划動,小舟如箭射了出去,快速已極!
  他一連劃了幾下槳,小舟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古浪等三人,目送奇異的老人消失之後,各懷一種不同的想法。
  丁訝低頭望了望倒在船板上的老人,說道:「他的點穴功夫另成一派,好在他點的是輕穴,我們不必施救,不久自可醒轉的。」
  古浪知道丁訝的意思,是要自己不要解他們的穴道,以免醒來之後又有麻煩。
  丁訝望了望童石紅,說道:「童姑娘,你趕緊送令婆回去吧!」
  童石紅默默地點了點頭,她面上有一層憂傷之情,望了古浪幾眼,似乎要說什麼話,但是並未說出來。
  古浪看到這種情形,心中也很難過,他很想對她說幾句話,但是又不知說些什麼話。
  他們四目相對了一陣,童石紅憂傷地避開了古浪的目光,去料理況紅居。
  丁訝雙手托起了婁弓,笑道:「這個老兒也算栽了!」
  他把婁弓交給了古浪,說道:「你把他送回船上去吧!」
  古浪答應一聲,接過了婁弓,他一躍之下,已經上了婁弓來時的那隻小船。
  那兩個划船的舟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古浪把他放在了船艙中,說道:「他沒死,一會兒就好,你們快走吧!」
  說完之後,身如海鳥一般,飛躍上了那隻大船。
  這時尹江達、石室等均被丁訝救醒,童石紅也扶著況紅居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
  她抬頭望著古浪,引起古浪一種莫名的惆悵和憐憫,覺得這個姑娘很是可憐。
  這時候丁訝已下令開船,白帆盈風,順流而下。
  童石紅的小船漸漸遠去,最後終於消失。
  古浪扶著船舷,心情沉重,水霧瀰漫之中,他似乎還望見童石紅那張清秀而又憂傷的面頰……
  丁訝走了過來,拍著古浪的肩膀,笑道:「去吧!我們到艙裡再談!」
  古浪驚覺過來,不禁面上一紅,笑道:「丁老,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丁訝笑道:「我一直在船上,因為想多瞭解一下他們的情形,所以一直到最後才出來。」
  說著二人一同進了艙,古浪突然想起久無動靜的桑燕,不禁問道:「桑姑娘呢?難道睡得這麼熟?」
  丁訝喝了一口水,說道:「是我不叫她出來的。」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真怕她有什麼差錯呢!」
  丁訝沉吟一下,說道:「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看來我這一路不能離開你們了。」
  古浪笑道:「你不是也要到桑家堡去嗎?」
  丁訝歎了一口氣,說道:「去是要去,結果如何卻不得而知……」
  古浪接口道:「據我看大概沒有什麼問題,桑氏兄妹及桑家堡的人,不是都對你很好嗎?」
  丁訝苦笑道:「其實一點也不關他們的事,九娘的脾氣古怪得很,說也不敢說呢!」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接口道:「總而言之,這是我最後一次,無論見不見得著她,到此為止了!」
  他言下之意,不勝唏噓,古浪也很同情他,但是卻無話可說。
  這時丁訝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關於我拿了你『紅珠』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講,尤其是桑家堡的人!」
  古浪很是詫異,問道:「為什麼?」
  丁訝把聲音壓得更低,說道:「現在我主要就是靠這玩意兒見她,若是她知道了恐怕又見不著啦!」
  古浪點頭道:「好!我記住。」
  這時古浪想起前數日的事,問道:「丁老,那天你找哈門陀動手的情形如何?」
  丁訝搖頭笑道:「那天沒有動手,就和今天一樣,他自動走的。」
  古浪很是詫異,說道:「如此看來,哈門陀很是怕你,每次都不敢動手呢!」
  丁訝搖頭道:「實非如此,只因他不願意現在與我動手,並不是他怕我。」
  古浪又道:「如果動起手來,你是不是一定可以贏他呢?」
  丁訝一笑不語,這時門外卻傳來了桑燕的聲音,說道:「你們還沒有安歇嗎?」
  丁訝笑道:「還沒有,姑娘請進來吧!」
  話才說完,桑燕已經推門而入。古浪只覺眼前一亮!
  她穿著一件淡青色的絲長衣,雲發微攏,面色嬌紅,清秀之中,透出了嫵媚。
  古浪心中一陣莫名地跳動,趕緊把目光移開,桑燕已經跨進門來。
  丁訝用手指著椅子道:「姑娘請坐,這麼晚還不休息嗎?」
  桑燕坐了下來,說道:「我有些事要請教丁老。」
  丁訝笑道:「姑娘請說!」
  桑燕接口道:「此去重慶還有好幾天的水程,沿途定有很多麻煩,不知丁老是否能隨船照護?」
  丁訝笑道:「我病發之時,古浪曾悉心地照料我,所以我也要照顧他,一直到桑家堡。」
  古浪及桑燕聞言都很高興,桑燕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因為最近川中出了事,所以堡裡面的好手都派了出去,我真怕保不住駕呢!」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這都怨我無能,身有重任,卻是寸步難行!」
  丁訝微笑道:「這也不能怪你,說實話,你的對手太強了,即使是我也會感到吃不消呢!」
  他們又閒談幾句,丁訝道:「你們若是精神好,不妨到艙外聊聊,我可要睡覺了。」
  他說著躺了下來,這時已是二更多天,古浪卻是毫無睡意,便同桑燕一同步出艙外。
  夜涼如水,江水洶湧,一陣陣寒風,吹得人透體生涼。
  古浪望著茫茫的江面,反倒有一種開脫的喜悅,他深深地吐了兩口氣。
  這時雖是深夜,但是這艘大船卻走得更快了,石室和一個小伙子在船尾把著舵,低聲地談著話。
  古浪和桑燕相伴,各把目光投向遠方,彼此之間,仍保存著一種少男少女的矜持,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了一陣,古浪道:「寒江夜渡,倒也有一番風味,姑娘認為如何?」
  桑燕點點頭,用她美妙的聲音說道:「可不是,我沒事的時候,老愛在江上住上幾日,什麼煩惱都一掃而盡了。」
  古浪笑道:「姑娘有什麼煩惱呢?」
  桑燕晶亮的目光,望了他一眼,卻不回答。
  古浪也感覺到自己問得太唐突了,二人又開始沉默下來。
  天空是一片昏沉,不見星月也不見一絲雲,古浪自語道:「明日怕又要下雪了!」
  桑燕突然轉過了臉,問道:「剛才那個童姑娘是誰?」
  她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來,倒是令古浪吃了一驚,微微怔了一下,說道:「她是況紅居的孫女。」
  桑燕側過臉去,古浪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由她的聲音和形態中,可以感覺出她有些異常。
  她用冷澀的聲音說道:「原來是況紅居的孫女,她人怎麼樣?」
  古浪有些難於回答,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我也不太清楚。」
  才說到這裡,桑燕突然接口道:「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古浪不禁大為詫異,問道:「怎麼,姑娘看到她有什麼惡跡嗎?」
  桑燕轉過了臉,面色有些不自然,搖了搖頭,說道:「我雖不十分清楚,不過由她行徑看來,料她不是什麼好女人!」
  古浪聽她這麼說,不禁有些不悅,忖道:「這姑娘說話真是欠考慮!」
  但是他表面上不能把話說重了,正色道:「姑娘也許看錯了,童姑娘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桑燕的一雙秀目,突然睜大了些,盯視著古浪,倒使古浪嚇了一跳。
  她用一種異常的口吻道:「你怎麼知道的?」
  古浪不禁面上一紅,說道:「我……與她認識很久了,她為人一片天真,不像況紅居那麼深沉。」
  桑燕笑道:「你們常在一起嗎?」
  古浪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也不瞭解桑燕的用意,笑道:「倒是時常見面,討厭的是況紅居,若是沒有她,我們一定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桑燕一言不發,沉默了一陣,才道:「怪不得剛才她捨身救你呢!」
  古浪笑道:「這個姑娘真是不知道厲害,不過她對我如此好,我是不會忘記的。」
  桑燕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她輕輕地咬著嘴唇,怔怔地望著古浪。
  古浪不禁被她弄得莫名奇妙,忖道:「她是怎麼了?好像有些不高興。」
  桑燕又把目光轉了過去,冷冷說道:「你為什麼不把她留在船上?」
  這時古浪才聽出味道有些不對了,說道:「我與她是兩條路的人,怎麼能留她在船上?再說這船也不是我的……」
  桑燕卻轉嗔為喜,說道:「我倒喜歡這個姑娘,下次要留她談談……」
  古浪很明顯地看出來,她的笑容非常勉強,但是自己實在想不出是為的什麼。
  桑燕說完了那句話,便回到了她的艙中,古浪默默望著她的背影消失,自語道:「奇怪,莫非她與童石紅有仇嗎?」
  由於桑燕一再提到童石紅,古浪的胸中,不禁泛起方纔她捨身相助的那幕景象。
  繼而聯想到他們初次相識的情形,在「哈拉湖」畔,自己正在苦練武功之時,這個姑娘卻奇妙地出現了。
  她的出現,給古浪帶來了一連串的怪事,也給古浪帶來了一些以往未曾感覺到的情境。
  人,就是這麼奇怪,感情往往在不知不覺間產生,等到你發覺時,已經不容易擺脫了。
  這一剎那,古浪似乎對童石紅特別懷念,而桑燕的一切,則顯得遜色多了。
  他正在幻想之時,似聽船頭有輕微的聲響,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船頭一側,捲了一大卷帆布。古浪看到一個人影在帆布後面一閃而沒。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啊!這種孤魂冤鬼,居然還不放手。」
  他微揚起雙掌,一掌迎敵,一掌護身,提氣輕行,由反方向向後繞了過去。
  這時的古浪真個輕巧如燕,移動之下,沒有一絲聲息,已然轉到了右側。
  果然,有一條黑影隱伏在那帆布之後,古浪大著膽子,猛一長身,雙掌抓住了那人的膀子!
  但是,他立時大吃一驚,鬆開了手,驚道:「啊!原來……」
  才吐出了二個字,一隻溫香的玉手,已如閃電般按在了他的唇上。
  緊接著,一個極低的聲音說道:「噓———不要叫!」
  那隱在帆布後的,正是童石紅!
  她一隻玉手,輕撫著古浪的嘴唇,使得這個年輕的大孩子,感到了一陣陣地面紅和心跳!
  他們神奇地對視著,童石紅竟忘了把手拿下來,古浪那俊目中,發出了他生命中第一個愛情的火花。
  他把重石紅的手,輕輕地拉下來,但卻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他們彼此有一種莫名地激動。
  雖然只是這麼普通地接觸,但是此刻的滋味,已經勝過了世上一切美好的嘗試!
  童石紅的秀目裡,含著興奮和羞澀的淚光,她默默地撲在了古浪雄壯溫暖的懷抱裡。
  這個不經人事的孩子,本能地把她緊擁著,偎著她的面頰。
  一切都停止了,他們似乎連呼吸也忘記了,陶醉在那無盡地美好之中。
  突然,一聲尖銳的笑聲,使得他們如中急電般地分開了!
  在船頭的燈光下,站著桑燕,她的目光中射出了怒火和憂怨。
  古浪面紅過耳,全身的血液都充到了頭部,使他感到昏眩。
  童石紅默默地站在一旁,垂著頭,不敢望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
  這種尷尬的情景,繼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桑燕才用冷峻的聲音說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古浪羞愧萬分,但是他不得不仰起了頭,很困難地說道:「我……我……我到船頭來,發現了童姑娘……」
  桑燕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於是你們就……」
  下面的話她說不下去,目光卻閃著淚光。
  古浪急道:「我們……唉!不像姑娘你所想的……」
  但是這種情形下,古浪實在無話可說,本來這是絕對的私事,可是插入了一個外人,便弄得不可收拾了。
  桑燕慢慢地冷靜下來,她強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冷冷道:「童姑娘,你是怎麼來的?」
  童石紅低聲說道:「我……我是駕小船來的。」
  這時驚動了船尾的石室,他跑了過來,望見了這種情形,奇怪地道:「姑娘!怎麼回事……」
  話未說完,桑燕突然轉過了身,厲聲叱道:「沒你的事!」
  石室嚇了一跳,趕緊跑了回去。
  她這種反常的憤怒,使得古浪和童石紅都感到意外,怔怔地望著她。
  桑燕又道:「既然你是坐小船來的,那麼你與古少俠一同坐小船走吧!」
  古浪一驚,也感到有些憤怒,說道:「姑娘!你如此看我古浪,實在是冤枉了我,剛才的事……」
  桑燕冷笑道:「我怎麼看你呀?」
  古浪生了氣,回頭對童石紅道:「石紅,我們走!」
  童石紅的目光中,露出了感激和喜悅,但是她卻搖搖頭道:「小船已經流走了!」
  桑燕又是一聲冷笑,說道:「這麼看來,你是居心住在這兒了?無恥!」
  古浪劍眉一揚,喝道:「姑娘,你不可侮辱她!」
  桑燕怒道:「我侮辱她?她自己剛才作的什麼事!」
  古浪跨上一步,雙手握住了桑燕的膀子,用力地搖著,厲聲道:「她做了什麼事?你說!你說!」
  桑燕的臉上變色,用力地掙開了古浪的手,揚掌打了古浪一記耳光,哭叫道:「滾!滾!你們給我滾……」
  她哭著跑回了艙,留下了無可奈何的古浪和童石紅。
  這一陣大鬧,驚動了滿船的人,丁訝首先跑出艙來,嚷道:「怎麼回事?怎麼回……」
  當他看見童石紅的時候,不禁吃了一驚,接口道:「喲!你怎麼又回來了?」
  古浪及童石紅均未答話,丁訝走近了些,只見古浪面色發青,雙目似要冒出火來。
  他奇怪地問道:「古浪,什麼事把你氣成這個樣子?」
  古浪怒氣沖沖,轉過了頭,對石室道:「馬上靠岸,我要下船!」
  石室嚇了一跳,不敢答應又不敢問,怔怔地望著丁訝。
  丁訝笑道:「你別聽他的,什麼事都有我!」
  話才說完,桑燕又從艙裡衝出來,叫道:「下船就下船!石室馬上靠岸!」
  這一來又把石室弄傻了,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古浪與桑燕吵了架。
  丁訝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們壓了下來,正色說道:「古浪,到底是什麼事?告訴我,讓我來評評理!」
  本來這種事算不了什麼,但是偏又說不出口,古浪面色微紅,餘怒未消地說道:「你去問她好了!」
  丁訝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叫人沒辦法……」
  他走到了桑燕的面前,問道:「好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桑燕眼圈發紅,一個勁兒地搖著頭,仍是一言不發,丁訝不禁著了急,大聲道:「古浪!你隨我進艙來!」
  古浪無奈,隨著丁訝進得艙來,丁訝道:「剛才我著實倦了,外面發生的事一點也不知道,那童姑娘怎麼又回來了?快告訴我!」
  古浪雖然有些難為情,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丁訝必定有經驗!
  他想著,便紅著臉,把剛才發生的事,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丁訝。
  丁訝聞言氣笑不得,說道:「這可難辦了!偏巧況紅居又與你敵對,童石紅怎麼好留在船上呢?」
  古浪搖頭道:「我並沒說要留她在船上,可是桑燕盛氣凌人,未免小題大作!」
  丁訝笑道:「人家奉命接你的駕,出了事當然要管的。」
  古浪仍然怒氣不消,說道:「剛才的事,純然是我與童姑娘的私事,與她什麼相干?發這麼大脾氣!」
  丁訝望著古浪,笑道:「傻孩子!你還不明白她為什麼發脾氣嗎?」
  古浪一怔,再一細想,心中立時略有所悟,一張俊面不覺紅了起來,心中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
  丁訝放低了聲音說道:「她一直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古浪搖了搖頭,斷然道:「我不喜歡她!」
  古浪這句話,倒是頗出丁訝意料,他搖著頭說道:「這可就麻煩了……這麼說,你是喜歡童姑娘了?」
  古浪面上一紅,點了點頭。
  丁訝眉頭一皺,說道:「這對你進桑家堡可是一個阻力呀!」
  古浪昂然道:「我不能為了進桑家堡,便曲意奉承桑燕,我現在的處境雖然很危險,但是我到桑家堡去,是奉有任務,並非去避難的!」
  丁訝連連地點著頭,說道:「你有這番志氣我很高興,再說感情方面的事,還是順乎自然,不要勉強的好……想當年……唉!」
  他似乎又回憶到他的往事,感喟不已。
  好在他很快地由往事中把自已拉了回來,皺眉道:「那麼現在的事怎麼辦呢?」
  古浪道:「且看桑姑娘怎麼辦……」
  說到這裡,向窗外望了望,淡淡一笑說道:「我已經知道怎麼辦了!」
  丁訝也向窗外望了一下,說道:「啊,這個姑娘!竟真的靠岸了。我去和她說!」
  他身子還沒有起來,已經被古浪一把拉住了膀子,正色道:「丁老,由她去!我絕不願意依人成事!」
  丁訝怔了一下,說道:「你有此志氣固然好,不過你的敵人太多,都是一流的人物,選此水途,為的是易於應付,上岸之後事情就難辦了!」
  古浪毅然道:「事情再艱難我也要全力一拚,實在不可為的時候,也只好與春秋筆同歸於盡!」
  丁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志氣!我們等待桑姑娘的下文吧!」
  他說著,與古浪一同走出艙來,卻不見桑燕等人蹤跡,只有童石紅依然站在那裡,垂著頭,一言不發,丁古二人出艙,她似乎也未看見。
  丁訝對古浪說道:「我去看看這丫頭造什麼反!」
  說著匆匆而去。古浪在後面叫道:「由她去!」
  但是丁訝已經入了桑燕的艙房,船頭只剩下古浪和童石紅兩個人。
  大船迅速地向岸邊靠去,二人已可望見灰灰的水堤和衝擊的浪花。
  童石紅仍然有些驚慌不知所措,她默默地望了古浪一眼,低聲道:「是我害了你……」
  古浪大聲打斷了她的話,說道:「胡說!不要說這些話,我古浪不是因人成事的人!再說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管不著我!」
  童石紅見古浪發了牛脾氣,便不再開口,但是心中卻暗暗高興,因為古浪已經與桑燕鬧翻了。
  這雖不是童石紅來此的目的,但卻是一種意外的收穫。
  卻說丁訝到了桑燕的艙內,只見她凝望著窗外,面色沉重。
  丁訝問道:「是你叫船靠岸的嗎?」
  桑燕面上一紅,點了點頭。
  丁訝正色道:「姑娘!你可知道古浪對你們桑家堡及九娘的重要性?」
  桑燕面色一變,顯得有些不安,丁訝又道:「剛才發生的事,古浪已經詳細地告訴我了,他們只不過略為親熱一下,並無什麼越軌之事……」
  桑燕用力地把頭扭過了一邊,說道:「誰管他們那些臭事!我只是問他那個姓童的怎麼又回來了,他就發脾氣……」
  丁訝笑道:「剛才你們爭吵的時候,我聽得清清楚楚,並不如你說的那樣呢!」
  桑燕卻道:「既然他們那麼好,我船上又不能留那個姓童的,就請他們下船算了!」
  丁訝緩緩道:「你現在是氣憤之時,可曾考慮到後果?」
  桑燕倔強地說道:「了不起姑婆把我殺了就是!」
  丁訝冷笑道:「你以為她的脾氣做不出來嗎?」
  桑燕面色一變,遲疑了一下,說道:「那……那麼留他們在船上,我下船就是了!」
  才說到這裡,艙外古浪的聲音傳了進來道:「不用費事了,我下船就是!」
  桑燕一驚,拉開了艙門,只見古浪已經收拾停當,牽著他那匹駿馬。
  他昂然而立,面色平靜,一雙俊目射出了堅毅的光芒,看起來真是一個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2:07

  桑燕此行奉有極大的任務,她不過是一時氣憤,出此下策,現在古浪執意下船,倒把她弄傻了。
  可是話是由她先說,這時勢無再加挽留之理,強忍著心中的悲憤,望了丁訝一眼。
  丁訝早已微叱道:「古浪!你不要作怪!」
  古浪很誠懇地道:「丁老,我這一路下來,承你多方照顧,實在感激得很……不過當初阿難子恩師臨危授命,也就是要我在困難萬端之中達成任務,所以我細細地想過,我不能因人成事,死活都要靠自己,請老前輩不要阻止我。」
  古浪這麼一說,連丁訝也說不出話了,他深知古浪的性情,既已決定,便無法更改。
  沉默了一下,丁訝道:「那麼童姑娘你如何安排呢?」
  古浪正色道:「她已兩度叛離況紅居,恐怕勢難再回去,不過我自會為她想辦法的。」
  既到如此局面,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說了,空氣顯得很沉悶。
  船慢慢地靠近岸邊,這時約莫三更天,有些早起的漁人已開始作業了。
  船終於靠了岸,古浪命石室搭上了跳板,向丁訝拱身一禮道:「丁老!你請休息吧!」
  丁訝笑道:「不打緊,我們隨時可見面。」
  古浪知道他還是要暗中保護自己,就是拒絕也沒有用,只得由他。
  童石紅一直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古浪身後,像個可憐蟲似的。
  這情形看在桑燕的眼中,更覺難受,但是她是一個堅強的女性,把那無限的熱情和妒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古浪等石室把船板搭好之後再向尹江達、石室等,一一道勞。
  尹江達緊皺著一雙眉毛,因為他是奉桑九娘之命來護送古浪的。不意發生了這等不愉快的事,使他也覺無計可為。
  不過既有丁訝一再的保證,古浪或能沿途無恙,遂放了些心。
  最後,古浪向桑燕拱了一下手,說道:「姑娘,多謝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們前途相見非遙……見了令兄請代我致意!」
  桑燕嘴唇動了一下,只輕輕地說道:「後會有期……」
  她飛快地回身而去,跑入了艙中。
  古浪心中也不太舒服,發了一下怔,心中忖道:「這個姑娘到底是什麼心意呢?」
  丁訝已經笑道:「好啦!唱了半天戲,別忘了最後一句詞,那可就笑話了!」
  古浪面上一紅,拉馬而去,童石紅早已走上了岸,在一廂等著他。
  上岸之後,石室立時收了跳板,大船再度向江心駛去,掛滿了帆。
  丁訝遠遠揮手道:「這裡是『南充』,快趕路吧!」
  古浪一驚,忖道:「已到『南充』了?到底是水路快得多啊!」
  那一船人走了之後,童石紅的情緒立時好多了,她笑著說道:「喂,我們走吧!」
  古浪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神情愉快,根本絲毫不擔心以後的安全,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童石紅笑著又道:「累得你一夜沒有睡覺,快找個地方休息吧!」
  古浪問道:「你是不是也很累?」
  童石紅搖搖頭,說道:「我倒不累,是怕你累了。」
  古浪見她一片關切,出於至誠,心中的煩悶略解,忖道:「人生知己難求,童石紅能夠對我如此,我應該心滿意足了!」
  童石紅見他不語,一雙俊目注視著自己,顯得稚氣異常,不禁笑道:「你老看著我做什麼呢?」
  古浪面上微微一紅說道:「啊……沒什麼!姑娘,你真的與令婆鬧僵了嗎?」
  童石紅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道:「早就鬧翻了,其實她並不是我的婆婆,我只是她收養的一個孤兒罷了!」
  古浪大為驚愕,但是看到童石紅神情黯然,不忍再追問下去,岔開道:「既然你不累,我們天一亮就趕路吧!」
  童石紅驚喜交集,說道:「你……你是說你願意帶我一起走了?」
  古浪輕歎了一聲,說道:「唉……我也是個孤兒!」
  這一剎那,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他們拉攏在一起,彼此都體會到對方深長的情意。
  古浪又道:「天亮後我們再買一匹川馬,不然二人共騎,很惹人注目。」
  童石紅問道:「你是準備到哪裡去呢?」
  古浪略為遲疑,說道:「我要到重慶去。」
  童石紅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啊呀!你真是個大傻瓜!」
  古浪不解道:「我怎麼傻?」
  童石紅望著茫茫江水,笑道:「這裡就靠著江,又何必買馬呢?這條河並不是他們桑家的呀!」
  古浪大喜,擊掌道:「對!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想到?由水路走要快多了,又可省去不少麻煩!」
  這時天光已亮,很多漁人都上船作業,當他們看到這一對俊俏的男女時,都不禁投以驚異的目光。
  古浪拉著馬,笑道:「我們找個地方吃些東西,然後再僱船吧!」
  他們找到了一間專賣小吃的館子,叫了些油餅和稀飯,二人邊食邊談,指點著江濤帆影倒也快意非常。
  飯後,他們雇了一隻雙艙中船,再度沿著嘉陵江,往南而行。
  晨風凜凜,吹飽了白色的帆,一瀉千里,順江而下。
  古浪心中很是痛快,因為他現在是獨自闖蕩,不再有別人接引及保護了。
  一個時辰過去,江面上平靜得很,並沒發生任何事。
  古浪對童石紅道:「看來現在不會發生什麼事,你到隔艙去休息吧!」
  童石紅點點頭,笑道:「好的,你也睡一會。」
  於是他們分別安歇,經過了一夜的辛勞,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古浪一覺醒來,天已近午,連忙爬了起來支開了窗戶。
  江面遼闊,漁船三兩,浪花點點,偶爾有一兩尾魚翻出水面,然後很快地落了下去。
  古浪忖道:「這片風光真個迷人……」
  方想到這裡,便聽到童石紅在艙外說道:「古浪,你還不起來嗎?」
  古浪笑道:「我已經起來了!」
  童石紅推門進來,她手中竟然捧著一盆清水,盆中還有一隻漱口杯,另外在手臂上搭著一塊雪白的布巾。
  古浪慌忙接了過來,連聲道勞,心中卻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童石紅則顯得大方得很,她笑道:「你洗臉吧!我去招呼吃的。」
  古浪笑道:「這些事他們自會辦,姑娘不必費心了。」
  童石紅已然出了艙門,古浪匆匆洗漱完畢,關上了門,換了件乾淨衣服。
  少時,一個舟子進來,收拾乾淨之後,擺上了酒菜,竟全是童石紅親手所烹,味美異常。
  古浪被她這番真誠的心意深深感動,但是嘴上卻說不出來,不過那個聰明的姑娘,已經看出了古浪的心意。
  古浪對江淺飲,一面與童石紅談著心,其樂融融,不覺把一些煩惱的事都忘記了。
  他暗忖道:「為了春秋筆,害我風塵僕僕,陷身危境,但是因春秋筆,也使我結了一段奇緣……」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一種甜蜜的感覺,一雙俊目,不禁深情地注視著童石紅。
  那個多情的姑娘,粉面微紅,秀目含羞,在古浪的眼睛中看來,似乎比書上的仙女還美!
  這一桌飯,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古浪和童石紅也談了不少的知心話。
  這一天,古浪的小船已經到了「合川」,再需半日的水程,就可到重慶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因為這麼多天來,可說是風平浪靜,毫無驚狀。
  此刻午時才過,古浪及童石紅在船頭談心。
  經過了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陷入了熱戀之中,除了童石紅外,古浪不會再想任何一個女孩子。
  他一度感興趣的桑燕,也早從他的記憶中退了出去。
  童石紅望著遠遠的碼頭,說道:「這沿江的鎮市都很熱鬧呢!」
  古浪點頭道:「因為嘉陵江是長江的支流,很多貨物都經由這條河運送,所以熱鬧得很。」
  童石紅道:「好快!我們晚上就可以到重慶了。」
  這時划船的舟子過來請示道:「小爺,合川要不要靠岸?」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也好!我們到合川好好吃頓飯,然後再趕路!」
  舟子答應而去,童石紅卻道:「馬上就快到了,何不到重慶再休息?沿途所幸無事,不要在這裡出了事。」
  古浪笑道:「不要緊!只在這裡吃一頓飯,會出什麼事情?如果真的要出事,我們就是逃也逃不過的。」
  小船慢慢地搖向碼頭,一片人潮喧嘩之聲,陣陣地傳了過來。
  古浪笑對童石紅道:「到底是大碼頭,果然不同凡響!」
  他們臨上岸時,古浪吩咐道:「我們吃過飯就走,你們可別跑遠了!」
  舟子連聲地答應著,古浪和童石紅,雙雙分開擁擠的人群,向鎮內走去。
  他們尋了一家最大的館子,名叫「望江樓」,二人登樓之後,尋了一個靠窗口的位子坐下。
  古浪點了很多菜餚及魚蝦之類,二人指點著江景,且吃且談,甚是高興。
  他們正談得高興之時,突聽一陣腳步聲,只聽夥計們嚷道:「桑少爺來了!雅座!」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古浪連忙把臉側過去,低聲道:「石紅我們轉過去。」
  童石紅也面對嘉陵江,說道:「轉過去他們不會看見我們?」
  古浪說道:「那可不一定!」
  說著,便聽一陣腳步聲,想是桑魯歌已經上來了,很多小二擁過去獻慇勤。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的名望倒是不小。」
  又過了一陣,突聽桑魯歌大聲叫道:「古浪!原來你也在這裡!」
  古浪聽他叫自己,不得不站起來,故作驚訝道:「啊!魯歌兄!真是幸會得很!」
  桑魯歌好似高興得很,緊握住古浪的手,望了童石紅兩眼,笑道:「這位就是童姑娘吧?」
  童石紅笑道:「我叫童石紅!」
  古浪便介紹了桑魯歌,童石紅點頭道:「我知道了!」
  桑魯歌轉頭對夥計道:「我就坐這一桌,再加兩個菜!」
  小二答應而去,他們落座之後,桑魯歌用高興的聲音說道:「啊呀!想不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我還要去接應你們呢!」
  古浪笑道:「有勞費心!這一路下來倒也平安無事。」
  桑魯歌遲疑了一下,說道:「你和燕妹的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及童石紅二人面上均是一紅,桑魯歌又接著說道:「那丫頭被我好罵了一頓,她年輕氣浮,希望你不要見怪。」
  古浪見他詞意誠懇,自己倒慚愧得很,紅著臉說道:「其實是我的脾氣太壞了,桑姑娘一番好意,反被我得罪了。不過,她不知道我與童姑娘相識已久,並且……」
  他說到這裡,目光射在童石紅的身上,二人的臉都紅了起來。
  桑魯歌笑道:「並且怎麼樣呢?」
  古浪突然說道:「並且……我們已經有了百年之約!」
  這句話大出童石紅及桑魯歌意料之外,童石紅驚喜萬分,幾乎要流下淚來,深情而又激動地望著古浪。
  桑魯歌則顯得有些不自然,說道:「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呢?」
  古浪答道:「我現在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未便談此,不過別人對我誤會,我不得不表明一下。」
  這段日子以來,古浪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他是一個做事極乾脆的人,當他發現他們之間有深深的愛之時,就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
  這對童石紅來講,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桑魯歌點頭道:「你的話也對,還是辦正事要緊。」
  才說到這裡,便見小二送了一張排帖來,桑魯歌甚是奇怪,接過看時,不禁面色一變,遞給了古浪,說道:「哼!到底被他們追上了!」
  古浪知道事情不妙,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谷小良、石懷沙。
  古浪面色一凜,與桑魯歌對了一下目光,轉臉對夥計道:「請上來!」
  小二轉身而去,古浪對桑魯歌道:「反正早晚還要與他們碰面,不如早些了事好,我最討厭這兩個老人,只恨我功夫不夠,否則早就把他們打跑了!」
  桑魯歌臉上卻有怒容,說道:「他媽的!這些傢伙的膽也太大了,若是敢闖我們桑家堡,那可是死路一條!」
  對於其他的老人,古浪倒不太在意,獨有一個哈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別人不見得敢闖桑家堡,哈門陀是一定會去闖的!」
  才想到這裡,便聽童石紅低聲道:「他們來啦!」
  古浪皺了皺眉頭,說道:「真可惡!害得我們吃頓飯都不得安寧!」
  說話之際,石懷沙及谷小良二人已然走了過來,古浪看見他們一胖一瘦的模樣便覺有氣。
  但是又不得不站起來招呼道:「石老師、谷老師,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谷小良咧著大嘴一笑道:「哈!好說,順著江風我們就來啦!」
  他邊說著,邊望望童石紅,笑道:「童姑娘也在這裡?你婆婆找得你好苦啊!」
  童石紅偏頭不理,谷小良弄得很無趣,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
  古浪開門見山地問道:「兩位老師駕臨,有什麼見示嗎?」
  石懷沙咳嗽了一聲,說道:「咳!這個……我們也不必轉圈子,還是直說的好!」
  他說到這裡,雙目四下掃視了一陣,把每一個人都打量到了,然後才道:「我們由『達木寺』追你到現在,只為問你一句話,只要你告訴我們『有』或『沒有』,絕沒有其他麻煩,你看怎麼樣?」
  古浪忍著怒火,說道:「有什麼問題就快問吧!」
  石懷沙放低了聲音,說道:「阿難子是否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了你?」
  古浪搖搖頭,斷然道:「沒有!」
  石懷沙及谷小良氣得面色發白,古浪又道:「好了!我已經回答過了,二位請便吧!」
  谷小良氣道:「我還要問你一句!」
  古浪眼望江景,頭也不回,冷冷道:「快問!」
  他那種漠然的態度,使得谷小良大為不滿,但是他還是忍了下來,說道:「就算阿難子沒有告訴你,那麼你是否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呢?」
  古浪冷然道:「不知道!」
  桑魯歌見古浪推得如此乾淨,心中不禁好笑。再看那兩個老人,已經氣得變顏變色了。
  石懷沙強忍著怒氣,說道:「古浪,你一個後生小輩,我們不願過分為難你,你若是以這種態度相待,那你就太不聰明了!」
  古浪轉過了頭,劍眉微揚,星目含威,說道:「你們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石懷沙氣得握了一下拳頭,聲音提高了些,說道:「好!那麼你現在到哪裡去?」
  古浪很乾脆地答道:「重慶!」
  石懷沙、谷小良很快地對了一下目光,谷小良緊接著問道:「去幹什麼?」
  古浪嗤笑道:「遊山玩水!」
  這一來可把兩個老人氣得怒火萬丈,谷小良跳了起來,叫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膽!看我不廢了你!」
  他說著就要動手,卻被石懷沙攔了下來。
  他們這裡一吵,驚動了整個酒樓,圍了很多人,有很多認識桑魯歌的人,都在捲袖子準備幫忙,桑魯歌連忙把他們喝止了。
  谷小良又怪叫道:「小子!原來你仗著這姓桑的一點勢力,就這麼托大嗎?」
  話未說完,桑魯歌已喝道:「住口!你這個胖賊!」
  谷小良大怒,怪叫一聲,掄掌就想打,但被石懷沙攔了下來,叫道:「老谷!你怎麼像初入江湖一樣,動輒就要動手!」
  谷小良氣道:「他沒罵你,你當然不火……」
  聽了谷小良的話,古浪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童石紅突然慌張地扯了古浪一下,低聲道:「況婆婆來了!我見她轉到正門了!」
  古浪一驚,尚未說話,童石紅已道:「我要躲她,在重慶再見!」
  一語甫畢,古浪還來不及攔阻,童石紅如巧燕一般,由窗口飛出去,落到了江邊的小船上。
  樓上樓下立時一陣大亂,古浪向窗口望時,童石紅已然失去了蹤跡。
  古浪氣得跺腳道:「管他什麼況紅居,竟把她嚇成這個樣子!」
  才說到這裡,況紅居已然由梯口跑出來,扯著她鬼怪般的大嗓子叫道:「古浪,古浪,我孫女呢?」
  谷小良在旁搶口道:「她由窗口跑出去了!」
  況紅居一聲怪叫道:「哇!好大膽的丫頭!」
  她叫聲方罷,人已如大雁一般,由窗口飛了出去,快速已極!
  這時,又是一陣巨大的騷動,滿樓的人都衝向窗口,向下張望,一時人潮洶湧,幾乎要把這座樓擠垮!
  古浪雙眉緊皺,忖道:「早知道有這些麻煩,也就不下船了!」
  他在吵鬧中,喚過了小二,付了飯錢,對石懷沙及谷小良道:「走!我們找個清靜地方去!」
  說著當先而行,石懷沙等跟在身後,這時大群人潮,又擠向了樓梯口。
  桑魯歌回過了身,大聲地喝叱了半天,才把人們止住。
  但是當他們下樓後,人潮又追了下來,古浪等費了半天勁,才衝出了人群,沿著江邊一陣急走,總算把那干人拋開。
  這時他們處身之處,是一片沙灘,也就是四川人所謂的「河壩」。
  除了遠處有漁船外,附近很是空曠。
  古浪停了下來,說道:「好吧!二位還有什麼見教,請趕快說,我還要急著趕路。」
  石懷沙道:「古浪,有這麼多老人追逐著你,難道你真能應付得下嗎?」
  古浪毅然說道:「那是我的事,與你不相干!」
  石懷沙笑道:「話雖如此,不過也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難道我們不能做個交易嗎?」
  古浪尚未說話,桑魯歌已然道:「什麼交易,說來聽聽看!」
  石懷沙道:「只要你把『春秋筆』的下落說出來,我陪你去取,其他的人由谷老師應付去。」
  古浪冷笑一聲道:「哼!他有這麼大的能耐嗎?」
  谷小良面上一紅,說道:「那……那你就別管了,應付不了也與你無關!」
  古浪大笑道:「倒蠻天真,難為活了這麼大歲數,兩個人在一起,才想出這麼幼稚可憐的辦法!」
  谷小良及石懷沙被他一陣奚落,弄得好不難堪,但是他們並未發作。
  古浪接著說道:「別說我不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就是知道也不會答應你們!再退一步說,就算答應你們,『春秋筆』還沒取到手,谷小良早被人家宰了八次了!」
  古浪這一番話,把兩個老人說得暴跳如雷,尤其是谷小良大叫道:「老石,駕他走!」
  他們雙雙向古浪撲來,疾似狂風暴雨一般!
  古浪一聲冷笑道:「駕走?做你娘的夢!」
  他身形一閃,兩個老人撲了空,古浪雙掌一分,左右兩掌分別向兩個老人的背後拍去!
  古浪這一式讓得極快,雙掌招式也出得急,頗出這兩個老人意外。
  谷小良大叫道:「你敢撒野!」
  他肥胖的身子,倒也頗靈活,極快地轉了過來,雙掌一掄,向古浪的前胸拍來。
  這時石懷沙也轉過了身子,叫道:「不要傷他!」
  說著也要向古浪撲去,桑魯歌卻極快地攔住了他,破口罵道:「好不要臉!兩個老人打一個小娃兒!」
  他掌隨口出,右掌如電,向石懷沙的背心疾拍過來,掌力沉渾,不在古浪以下。
  石懷沙叫道:「反了!反了!」
  桑魯歌笑道:「你到這裡來撒野,才真是反了!」
  他們兩對老少,這時打在了一起,江邊傳來陣陣喝叱之聲。
  驚動了遠處打魚的漁船,紛紛搖了過來,江岸上的人,也漸漸圍攏來。
  不一會的工夫,人山人海,圍成了一個圓圈,把他們四人圍在中央。
  他們雖然都是身經百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動手,倒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不二用,按照阿難子及哈門陀所傳身法,使出了一套神鬼莫測的掌法。
  也正因為如此,古浪才能抵得住功力深厚的谷小良,而不見遜色。
  這幾個月來,古浪按照阿難子所傳心法,調息盤坐,在不知不覺之中,功力大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施展起來,古浪只覺掌力強勁,身法輕快,與以前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大為驚喜,忖道:「想不到阿難子的傳授,竟有這等神奇!」
  練武之人,講究的是「功力」、「招式」和「氣力」,這三項之中,古浪先佔了兩項!
  除了功力不如谷小良深厚外,古浪正當年輕力壯,氣力比谷小良大得多,如今使出了哈門陀所傳的掌法,在招式上也佔了先!
  因之,谷小良盡了全力,仍然絲毫佔不到上風,他好不驚駭,忖道:「啊!數月不見,這孩子就像吃了仙果一般,真個是不可輕視!」
  他精神一震,拳腳隨即加緊,比先前快了許多。
  但是古浪所施,乃是哈門陀及阿難子二人所傳的精華,招式之奇妙不可思議,所以谷小良雖然厲害,仍然無法取勝。
  那旁桑魯歌所使,乃是桑九娘親傳的一套小巧掌法,他也與古浪一樣,佔了「氣力」與「招式」的先,才能與石懷沙對敵!
  只見他們四人,如同四隻怪烏一般,前後左右飛舞不停,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旁觀戰的鄉里漁民,都緊張地張大了嘴,隨著他們的式子發出了驚歎和喝彩之聲。
  古浪及桑魯歌全神貫注,注意著兩個老人的一舉一動,見招封招,遇式破式,數十招下來,竟然沒有一點破綻!
  這一來兩個老人有些急了,他們絕想不到,這兩個小孩子,竟給了他們這大威脅!
  谷小良猛叫道:「罷了!我若不勝,跳江而死!」
  古浪罵道:「呸!你不怕髒了河水?」
  谷小良又是一聲怪叫,身形如球般飛了過去,右掌一揮,掌風凌厲,向古浪前額擊到。
  古浪晃身讓過,身形猛然向下一矮,雙掌齊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谷小良小腹之下擊來。
  這一招很是不雅,有些眼快的漁民看清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谷小良滿面通紅,身子趕緊退後三步,扯著殺豬般的嗓子叫道:「該死的小王八!竟敢戲耍我……」
  他雙掌如同兩把斬刀一般,狂雨旋風般向下猛沉,十指箕張,以「太子搞瓜」的招式,分別向古浪的雙腕抓到!
  古浪大喝道:「來得好!」
  他竟不向後撤,反而趕上一步,雙掌猛然向兩下分開,「大鷹爪掌」,向谷小良的左右腰部,急如閃電般抓來!
  谷小良方纔那一招是虛招,才發就收,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準備古浪後退時好追擊。
  卻不料古浪看出了他的心意,反而進了一招,谷小良向前一湊,二人立時相隔極近!
  古浪的雙掌等於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已然抓到谷小良腰部,喝道:「肥豬受死!」
  谷小良猛覺腰部奇痛,大驚失色,知道上了當,拚命地向後一退;只聽「嘶」的一聲輕響,左右兩襟均被抓破,肚皮上也留下兩條血印,痛徹心肺。
  他猛吸一口氣,止住了痛,人已氣得發狂,拚命地叫道:「好小子哇!」
  他如同一隻猛虎般,向古浪撲來!
  古浪佔了先機,但他仍沉靜如恆,身子一晃,已然退至老遠,所以谷小良又撲了個空。
  他人本肥胖,這時衣服一破,露出了左右兩塊白肉,引起了觀戰人的一陣大笑。
  谷小良此刻的心情,真個比死還難受,他行走江湖數十年,雖然吃過不少敗仗,但是栽在小孩子的手中,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中驚喜交集,忖道:「想不到『青海派』的掌法竟是這麼好!」
  他是一個持重的人,雖然佔了優勢,但絕不敢驕傲,反而加倍地小心,提防著谷小良更猛烈的招式!
  果然,谷小良用雙手揉著肚皮,用一種極難聽的聲音說道:「好小子!今天我們不分個死活,我谷小良絕不離開此地!」
  古浪冷笑道:「好!你就埋骨於此吧!」
  古浪一再地激怒他,原是有用心的,因為以谷小良的功力,如果沉著應付,時間一長古浪必然落敗。
  但是,現在古浪惟一可以制勝的,就是在招式上取勝,所以他存心激怒谷小良,好在他拳風掌隙中尋破綻,然後以極精巧的招式,全力進攻!
  古浪的判斷是正確的,所以谷小良雖然成名多年,一時仍不免吃了大虧。
  古浪的話又激怒了他,只聽他狂叫道:「看誰埋骨於此!」
  隨著這聲大叫,他身如旋風,挾著大片風沙,向古浪撲了過來!
  他來的聲勢太驚人,四周觀戰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古浪見他來勢太猛,便再度向一旁閃去。
  谷小良如同瘋了一般,狂叫道:「別跑!小王八!」
  古浪卻不理會他改變戰略,只是一味地閃躲,激得谷小良怒火萬丈。
  但這時看來非常狼狽,腰際兩旁露出了血肉,渾身汗透,一身沙土,看來如同是一隻受傷的猛獸一般!
  古浪知道他已經氣得快瘋狂了,忖道:「我再激他一激,少時便可伺機取勝了!」
  所以他毫不心急,沉著應付,每一次谷小良憤怒地撲來,都被他巧妙地躲開了。
  石懷沙與桑魯歌動手之際,看到這種情形,也不禁頗為擔心,叫道:「老谷!不要著了他的道!」
  谷小良卻狂喊道:「你別管我……」
  接著一聲大喝,再度衝出,古浪以哈門陀所傳的絕招輕功,不住地閃躲著。
  他忖道:「哈門陀所傳『提瓶上樹』,果然是妙用無窮……」
  在「達木寺」,哈門陀曾經嚴格地訓練過他,所以他這時輕功已在谷小良以上!
  石懷沙看得心驚,叫道:「老谷你莫急!」
  可是谷小良已急得快瘋了,如同一隻瘋狗一般,東衝西撞,叫道:「你少管閒事!我非斃了他不可!」
  石懷沙看情形不對,忖道:「我先把這小子打發了再說!」
  他捨開谷小良,連忙加緊招式,但是桑魯歌也是師承有名,不是輕易可以打發的。
  谷小良又連撲了兩次,都落了空,急得哇哇大叫。
  古浪見狀忖道:「現在時機已到,已無再耍下去的必要了!」
  這個少年奇人,決心在這一戰中,把谷小良折於掌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2:32

第16章 惡魔再現

  古浪及桑魯歌,在「合川」縣境、嘉陵江之畔,與石懷沙及谷小良二人爭戰。
  古浪與谷小良殺在一處,由於谷小良輕敵,不料古浪使出了哈門陀及阿難子所傳的奇技,一陣廝殺下來,竟使得谷小良亂了手腳。
  不但如此,古浪更以奇妙的招式,將谷小良雙腰剪破,使這個江湖老人掛了彩!
  這時谷小良不禁面無人色,驚恐羞愧交加,狂叫道:「好小子!看我不廢了你……」
  古浪微微含笑,說道:「來吧!看誰把誰廢掉!」
  谷小良一聲怪吼!身如脫弦之箭,向古浪撲了過去。
  他兩個人再次打在一起。兩岸觀戰的人越來越多,發出了很大的叫好之聲。
  石懷沙正與桑魯歌交手,因此不免分了很多心,他萬料不到谷小良竟會在古浪掌下吃虧。
  桑魯歌卻是一言不發,全神貫注。
  他知道與自己動手的人不是易與之輩,所以全心全意,把桑九娘所傳的一套奇妙的掌法,盡數地施展出來。
  谷小良那邊受了傷,桑魯歌更是精神一震,拳腳齊施,使得石懷沙亦不得不全力以赴。
  石懷沙一面過招,一面問道:「小子!你到底是哪一路的?」
  桑魯歌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不懂!」
  一語甫畢,雙掌如電一般,向石懷沙面門砍到,石懷沙心內好不吃驚,忖道:「怪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厲害嗎?」
  他們這兩對打得沙飛石走,山河變色,好不驚人。
  四面擁觀的鄉民竟是越來越多,差不多在千人以上,擁前擁後。
  谷小良等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在這種情形下動過手。
  加上他掛了彩,羞憤湧集,弄得更是心神不寧,進退之間不無影響。
  古浪是沉心應戰,他決心要以自己的全部精神和武功,把這個不可一世的老人挫於掌下!
  所以他起落之間,顯得威猛而又穩重,一如以往他專心習武一般。
  由於這個原故,古浪進退自如,拳腳之間絕無漏洞,相反的,那個功力深厚的老人,由於性情的影響,不時地露出破綻。
  但古浪並不急於求勝,所以他放過了這些破綻,好似根本沒有發現一般。
  一時之間,又是十餘招過去,這兩個老人,竟是一些不能佔先,不由變得越發地急怒起來。
  古浪偷眼向旁望了一眼,見桑魯歌居然能夠應付下來,心中更是大為安心。
  他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桑魯歌居然挺下來,真是不簡單!」
  經過這半天的打鬥,四人之中,以谷小良敗得最狼狽,頭髮零亂,滿身汗水,雙腰雖然只是皮肉之傷,但是也不住地滲出鮮血。
  古浪卻是越戰越勇,精神大振,拳腳之間,銳不可當。
  谷小良心中震驚萬分,忖道:「媽的!難道我竟會敗在這個娃娃手裡?」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谷小良絕不相信,便咬緊了牙關,厲聲道:「娃娃!我勝不了你,也就用不著混了!」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面前就是大江,你可以蹈江而死!」
  這一句話把谷小良氣得面無人色,暴喝一聲,用變了調的嗓子叫道:「反了!反了!」
  隨著這聲怒喝,他球一般的身子,向古浪拚命衝過來,又短又粗的兩隻肥掌,用盡平生之力,向古浪的前胸推到!
  古浪見他在憤怒之下,這雙掌用盡了全力,自然不宜硬接。
  但是也不宜閃避得太早,以免谷小良有換招的時間。
  所以,直到谷小良的雙掌,離自己還在半尺時,已經感到力逾山嶽,逼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中不禁暗驚。
  谷小良見古浪還不躲讓,心中暗喜,猛然大喝一聲,雙掌更為神速地推壓過去!
  這一式來得驚天動地,谷小良有必成之意,但是當他奮力運掌之際,面前輕風一陣,古浪已經失去了蹤跡!
  谷小良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萬料不到,古浪能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閃躲開自己的雙掌!
  由於他出力太猛,而對方突然消失,整個身子像懸崖墜車般向前衝去。
  這時古浪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但是他並沒有立時動手,因為他有更正確的判斷!
  果然,谷小良撲空之下,為了防備古浪在背後動手,他百急之中,猛然的踢出了右腿,足尖帶起一股莫大的勁力,向身後踢來。
  幸虧古浪沒有下手,否則兩下急迫,萬難逃過他這一足。
  谷小良一足踢空,不禁面色大變,心中叫道:「罷了!我谷小良休矣!」
  一念未畢,突覺腰間一麻,古浪閃電般的,出雙指點在了他的後腰上!
  古浪這一式奇招,總算是成功,立刻便見谷小良身子一衝,翻倒在地。
  古浪心中大喜,但是緊接著「噗」的一聲輕響,只聽谷小良一聲慘哼,蒼蒼白髮之間,已是一片殷紅,血流遍地,頓時身亡!
  這突然發生的奇事,不禁使古浪大為驚駭,他怔怔地站在谷小良的屍體之旁,竟不知如何是好!
  圍觀的數千鄉民,見到這邊已出了命案,不禁立時喧嘩起來,有那膽小的,都紛紛地避了開去。
  這種情形,立時驚動了石懷沙和桑魯歌,他們同時向倒臥在地的谷小良看去。
  當他們的目光接觸到地上大片鮮血時,不禁同時地驚出了聲。
  他們立時停止了打鬥,石懷沙如箭一般飛了過去,由地上扶起了谷小良的頭」略一察看,面色越發難看起來。
  在驚嚇憤怒之下,石懷沙的臉上,表現出一種無盡的傷感,他把谷小良的頭,緩緩地放了下去,自語說道:「死了!死了……」
  當石懷沙把谷小良的頭扶起來時,古浪和桑魯歌看得清清楚楚,一根細長的竹籤,由谷小良的左太陽穴打進,右太陽穴透出,竹籤還陷在腦內!
  他死得極慘,古浪及桑魯歌看到這種情形,心中各自吃驚。
  桑魯歌低聲對古浪道:「古浪,好厲害的暗器!」
  古浪搖搖頭,低聲道:「不是我……」
  桑魯歌驚異地望著他,說道:「怎麼……」
  這時石懷沙已經緩緩地走了過來,鐵青著臉,用一種令人恐怖的聲音說道:「好古浪!這一下你可揚名天下啦!」
  古浪要想說明並非自己把谷小良置於死地,但是轉念一想,石懷沙絕不會相信,再說自己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只得冷笑一聲,說道:「哼!這是他咎由自取,怪得誰來!」
  石懷沙氣得面色鐵青,大袖一擺,說道:「好狂的小輩,我倒要試試你的竹籤打穴!」
  說著便要向古浪沖來,古浪連忙舉掌迎敵,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且慢!」
  眾人一驚,同時回頭望去,只見一隻灰色的人影,如同大鵬掠空一般,由眾人頭頂上飛落而下!
  他來得好不驚人,真如天馬行空,惹得眾鄉民一片大嘩。
  這突然發生的事,也使得石懷沙、古浪等一齊發了怔。當那怪鳥般的不速之客落下之後,才看清了,竟是哈門陀。
  古浪心中一驚,暗道:「苦也!我是怎麼也避不過他的!」
  石懷沙見哈門陀身手過於驚人,也不禁大為吃驚,他怔怔地望著那突來的怪人。
  哈門陀逕自走到谷小良的屍體之旁,低頭看了看,面上掛了一絲笑容。
  古浪心中一震,忖道:「啊!原來是他殺的……那麼哈門陀已經大開殺戒了!」
  由於弄不清哈門陀是敵是友,石懷沙便拱手道:「這位師父是何方高人?」
  哈門陀冷冷望了他一眼,說道:「老衲法號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他還在冒充出家人……」
  想到這裡,石懷沙已經問道:「老師父突然光臨,有何見教?」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這谷小良是我和尚殺死的,與古浪無關,有什麼事找我好了!」
  哈門陀此言一出,石懷沙面色大變,忖道:「不妙!碰到這等人物,只怕是凶多吉少,我還是立時走開的好!」
  想到這裡,開口問道:「大師父與古浪是何關係?」
  哈門陀冷冷道:「非親非故!」
  石懷沙早已由古浪眼中看出,他與哈門陀必然有些瓜葛。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那麼大師父與谷老師有何仇恨?」
  哈門陀仍然哈哈地說道:「無怨無仇!」
  石懷沙雖然內心憤恨已極,但是他卻不敢招惹這麼厲害的人物,強笑道:「江湖之中,事端極多,既然事不關己,自無過問必要,恕我先行告退!」
  說罷向哈門陀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哈門陀凜然道:「施主留步!」
  石懷沙無奈,硬著頭皮轉過身子,含笑道:「大師父還有什麼事?」
  哈門陀望了古浪一眼,說道:「古浪乃是江湖晚輩,你與谷小良均是成名人物,為何與他動起手來?」
  石懷沙眉頭一皺,忖道:「看樣子他是成心找事,只怕今天不能善罷了!」
  他強忍著心中的憤怒,說道:「一些私人糾紛,與大師父不相干。」
  哈門陀面色一沉,說道:「施主怎麼知道與我無關?」
  這句話把石懷沙問得啞口無言,他雖然心諱哈門陀武功神奇,但是他自己也算江湖成名人物,在這種情形下,實在忍不下去,說道:「大師父如有所教,尚請明言,我石懷沙絕不裝傻!」
  哈門陀微笑道:「好!好得很!我和尚做事向來無理,所以別想由我口中說出理來。」
  石懷沙白眉微揚,怒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哈門陀道:「我不攔你,只要你走得出去,但請自便!」
  石懷沙大怒,喝道:「和尚,你真小看我了!」
  哈門陀寒著臉,說道:「你若不信就試試看,走得掉儘管走,走不掉那就是與我和尚有緣了!」
  石懷沙已然氣得面無人色,狠狠地咬著牙,頓足道:「好和尚!你也太狂了!老子如果不是有要務在身,一定與你爭個是非長短!」
  哈門陀陰陰一笑說道:「既有要務,你就請便吧!」
  古浪聽哈門陀如此說,便知道石懷沙絕不會逃出哈門陀之手了!
  這時圍觀之人,雖然上千,但是自從哈門陀露面之後,都變得鴉雀無聲,被哈門陀那種怪異的行徑所震懾住了。
  桑魯歌湊在古浪的耳旁低聲說道:「你看石懷沙的機會如何?」
  古浪搖了搖頭,低聲道:「凶多吉少!」
  正說之際,便聽石懷沙大聲叫道:「後會有期,我走了!」
  一語甫畢,身如旋風一般,在地面打了一個轉,驀地騰空而起,宛如一隻巨鳥一般,惹得眾人大嘩!
  但是,就在他身起兩丈餘高之時,突然,好似有一股突來的外力吸引著他,使得他不但不能繼續升高,反而落了下來!
  一般圍觀的鄉民,不知道怎麼回事,忍不住又是一陣喧嘩。
  再看石懷沙時,已然是面無人色,雙目發直。
  古浪及桑魯歌自然明白,哈門陀是以驚人的內功,把石懷沙由半空中吸了回來!
  這等功夫簡直是太驚人了,古浪及桑魯歌不禁瞠目以對,暗自驚心!
  石懷沙更是驚恐萬分,忖道:「我的天!我行走江湖數十年,還沒有遇見這麼厲害的人物,只怕……」
  他的目光,掃在了谷小良的屍體上,只覺一陣冷顫,頭上冒出了汗水。
  哈門陀含笑道:「石老師,怎麼又回來了?」
  石懷沙目射奇光,狠狠地咬著牙,說道:「好和尚!能夠遇見高人,我死也甘心!」
  哈門陀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石老師果然是快人……」
  話未說完,石懷沙已然叱道:「和尚!你不必奚落我,勝負立時便知!」
  他說罷,狠狠地跺了一腳,雙袖一拂,身子同離弦之箭一般,猛然而起。
  這一次他起得更高、更遠,但是當他身在半空之丈餘高時,那股奇怪的勁力,又吸了過來。
  石懷沙身在半空,突覺一股莫大的勁力,使得自己的身子向下墜去。
  這一次他已然有了準備,強壓驚怖之心,大袖向下一拂,發出了一記十成火候的掌力!只聽得「砰」的一聲大震,兩股勁力已然接觸,石懷沙藉著這一震之力,急如飛弦一般,向左面飛了過去。
  哈門陀微微一笑,說道:「回來!」
  只見他用手一招,石懷沙去得不算不快,但是不過才出去不到一丈,便如斷線風箏一般,又由半空墜了下來!
  古浪見哈門陀隔空功力如此深厚,心中好不驚恐,忖道:「江湖之上,能敵得過他的,恐怕寥寥無幾了!」
  石懷沙第二次被哈門陀吸了下來,已是心膽俱碎,忖道:「看樣子今天是遇見魔星了!」
  哈門陀向前走了兩步,含笑自若地說道:「石老師,你好厲害的掌力!」
  石懷沙面色鐵青,半晌才道:「和尚,你到底是何居心,明白地告訴我!」
  哈門陀笑道:「石老師,你自己走不出去,怪得誰來?」
  石懷沙氣得雙目圓瞪,叱道:「和尚!我石懷沙也是個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你可不能戲耍我!」
  哈門陀冷笑道:「哼!在我眼中,從無成名人物!你既然如此說,我到要看看你是怎麼成名的!」
  石懷沙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容易擺脫,便把心一橫,說道:「好!我捨出這條老命來陪你!」
  說罷之後,緩緩地走著圈子,雙目注定了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哈門陀仍然是含笑吟吟,雙手套在袖筒內,若無其事,只有當石懷沙走得過遠時,他才稍微移動一下,保持著雙方的距離。
  這時的空氣,顯得非常緊張,潛伏著莫大的危機,四下圍觀的群眾,也是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
  古浪早已看準了,低聲對桑魯歌說道:「哈門陀存心不良,看樣子要大開殺戒了!」
  這種情形,桑魯歌也看得很明白,答道:「哈門陀收拾完了石懷沙,不知要對我們如何?」
  古浪心中一驚,低聲道:「在沒有得到『春秋筆』的下落前,他至多把我擄去……」
  桑魯歌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那可不成!我是來負責接待你的!」
  古浪回頭望著他,見他一雙英俊的目中,射出了驚人的光芒,不禁握住他的手臂,說道:「魯歌!哈門陀絕非易與之輩,你千萬不可冒失,現在他對我們並無加害之意,如果他強要把我帶走,你只有趕快去找丁老,若是你輕舉妄動,反而誤事!」
  桑魯歌聽古浪這麼說,便不再言語,古浪深恐他冒裡冒失,為自己送了性命,所以再三地告誡,直到他答應為止。
  這時石懷沙已經走了大半個圈子,但是哈門陀仍然沒有行動。
  哈門陀幾乎是連看他也不看,雙手套在肥大的袖子中,眼皮半搭著,好似在打盹一般。
  石懷沙則是全神貫注,雙目睜圓,注視著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像這種情形,一直繼續了半盞茶的時間,那些圍觀的鄉民已有些不耐煩了,開始吵了起來。
  石懷沙與哈門陀之間,相距約有五六丈遠,這時他走到了哈門陀的背後。
  石懷沙心中忖道:「成敗在此一舉了!」
  一念甫畢,陡地大喝一聲,雙掌齊出,一股驚天動地的掌力,直向哈門陀背後湧撞過來!這兩掌之力,雷霆萬鈞,以不可抑止之勢,擊向哈門陀的背後。
  就在這兩掌發出之後,石懷沙拚命地提足了力氣,足尖一點,一如飛鳥臨空,向人群之中飛去。
  想不到這石懷沙竟有著一連串的動作,在他身起半空之際,雙袖一拂,大片銀星,如狂風暴雨一般,向哈門陀停身之處潮湧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奇招絕技,真個是驚人欲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古浪及石懷沙也不禁為哈門陀捏了一把冷汗。
  再看哈門陀,在石懷沙發出第一招時,他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身子突然向左一晃,已然飄出了一丈多遠,身法之快、姿態之美令人拍案稱奇!
  石懷沙那凌厲的兩掌,打了個空,接著而來的是大批狠毒的暗器,散佈的面積約有一丈方圓,哈門陀整個的身子,都在暗器的範圍之中。
  只見哈門陀一聲驚喝道:「匹夫!看家本領使出來了……」
  他一雙大袖,向前一撲,古浪等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呼」的一聲巨響。
  便見那大片寒星,如同是狂風中的敗絮一般,四下飛濺,落了一地。
  這種凌厲狠毒的暗器,竟沒有傷著他分毫!
  這時石懷沙已經逃出了十餘丈之外,正準備由眾人頭頂掠過,見哈門陀不費吹灰之力,破了自己的暗器,不禁大驚失色!
  他拚命地提了一口氣,雙臂一振,發出了一聲長嘯,人如破空大雁,平地拔起了四丈餘高,由圍觀眾人的頭頂掠過。
  那圍觀的上千鄉眾,不禁又是一陣大亂。
  這時哈門陀早已來到石懷沙的身下,微微一笑,向空招了招手,說道:「石老師,給我回來吧!」
  說也奇怪,石懷沙好似受了一股絕大的吸力,身不由主地墜了下來。
  當他離地面還有三尺時,連忙打了一個大旋,才平穩地落了下來。
  這一來,可把石懷沙驚得面無人色,心膽俱寒,怔怔地望著哈門陀。
  哈門陀笑道:「怎麼樣,我說的話不假吧?」
  兩下相距約有一丈左右,石懷沙望著這個古怪的老人,不禁心膽俱碎。
  他心中忖道:「罷了!今天是劫日了!」
  桑魯歌在一邊也不禁為他擔心,低聲對古浪道:「他可是要殺害石懷沙?」
  這種情形,古浪已經有所瞭解,他點了點頭,低聲答道:「看樣子右懷沙是難逃一死了,哈門陀的脾氣就是這個樣子,殺起人來毫不留情。」桑魯歌心中一驚,又道:「我們還是走吧!少時他會來找我們……」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走是走不掉的,少時我們背對而立,必要的時候,我只有取出『春秋筆』與他一拚了!」
  因為「春秋筆」的招式是天下無敵的,所以桑魯歌聞言略為放心。
  這時石懷沙已稍為鎮定下來,壯著膽,用微顫的聲音說道:「和尚!你到底留我在此做什麼?」
  哈門陀笑道:「我並未拉住你……」
  話未說完,石懷沙一聲大喝:「我與你拚了!」
  他拚命向哈門陀衝來,但二人才一接觸,石懷沙已發出一聲狂喊,摔到一旁。
  古浪看時,他血流滿面,額角插著一枝竹籤,已然慘死在地!
  石懷沙向哈門陀動手,竟連一招也未遞上,立時屍橫於地,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古怪的老人,驀然現身,舉手之間,連取了谷小良和石懷沙兩人的性命。
  石、谷二人,雖不是江湖中頂天立地的人物,可也算得是一流高手,想不到哈門陀不費吹灰之力,便把他們解決了!
  古浪及桑魯歌不禁被他嚇昏了頭,怔怔地望著那兩具慘死的屍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圍觀的眾人,見又是一條人命,嚇得一個個面無人色,有那膽小而多事的人,紛紛跑去通知官府了。
  哈門陀低頭望了望這兩具屍體,緩緩地向古浪及桑魯歌走了過來。
  四下圍觀的人,立時緊張起來,紛紛叫道:「啊!他又要殺這兩個孩子了!」
  「不!他絕不敢殺桑少爺……」
  「桑少爺,小心!」
  古浪及桑魯歌被驚動了,古浪當先一步,走到了桑魯歌的身前,意思是要承當一切。
  桑魯歌則搶著站在古浪的身前,哈門陀看著他們這種情形,不禁笑了起來,說道:「你們不必爭先恐後,我向來是不向晚輩動手的,再說古浪與我還有一段緣分,不必害怕!」
  古浪及桑魯歌臉上同時一紅,古浪冷冷說道:「我並不害怕!」
  哈門陀雖然是江湖一代大魔,但當他看到古浪俊目揚輝,氣宇昂然,絲毫不懼的神態時,也不禁暗暗心驚。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個傑出的少年!只可惜我們的緣分竟是這麼短暫,落得這步田地!」
  由哈門陀的語氣聽來,他是真正地感到有些痛心,並不是做出來的。
  古浪心中雖然有些慚愧,但是想到自己如果不趁早脫離哈門陀的話,只怕將來也會變成江湖惡魔了!
  所以他一言不發,哈門陀又接著說道:「孩子,你再考慮考慮……」
  古浪心中一驚,抬目望著他,望著這個狠毒、冷漠的老人。
  他似乎對任何人都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對古浪,卻顯著地有些不同。
  他那雙冷漠的眼睛,蘊藏著一種慈愛——雖然很有距離——這種情形出現在哈門陀的臉上,卻是非常難能的。
  古浪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忖道:「他為什麼對我如此關愛?」
  哈門陀又道:「我是不願傷害你的,你自己應該知道!」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你對我的愛護,我自會記在心中,以後會報答你,可是我不再跟你走了。」
  哈門陀面色一變,說道:「古浪!你到底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地方,硬要與我作對?」
  古浪搖頭道:「我只是要過自己的生活,絕不受任何人的擺佈,怎能說與你作對?」
  哈門陀冷冷說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爽快地告訴你,天下之大,沒有一個人能背叛我的!」
  他的語氣斬鐵斷鋼,具有無上權威。
  古浪不曾接口,哈門陀把聲音提高了些,接著說道:「我現在不傷害你們分毫,可是我要告訴你,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眼睛,我要看看,看你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哈門陀的話說得古浪陣陣驚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他的。
  所以古浪仍然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桑魯歌雖然很氣,但是他眼見哈門陀的厲害,也是不敢發作。
  哈門陀望了桑魯歌一眼,接口道:「還有你!如果過分多事,只會給你自己帶來惡運!」
  桑魯歌氣得扭過了頭,一言不發。
  哈門陀回頭望了一下,見圍觀眾人,仍然沒有散去,皺了皺眉頭,說道:「討厭的東西!」
  他望著古浪,沉默了片刻,似乎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古浪和桑魯歌仍是一言不發。
  哈門陀咬了咬嘴唇,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古浪搖搖頭,說道:「沒有!」
  哈門陀忍著氣,又道:「你可願意再與我長談一下?」
  古浪仍然搖頭道:「不必了!」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好吧!我們就此散席,省得鄉役地保來了找麻煩!」
  他說罷之後,大袖一揚,人如巨鳥般,已經飛出了十丈左右,一連幾個起落,已經由那片人群頭頂掠過,不知去向。
  這一群人不禁大亂,把哈門陀當作了天人一般,紛紛向空膜拜。
  古浪及桑魯歌見哈門陀來得驚人,去得更驚人,心中好不驚嚇。
  他們發了一陣怔,桑魯歌說道:「我們也走吧,少時鄉役地保來了,又是一陣扯不清的麻煩!」
  古浪望了望谷小良及石懷沙的屍體,說道:「可是……這兩具屍體呢?」
  桑魯歌接道:「自然會有人收拾,好在又不是我們殺死的!」
  事到如今,古浪也無別的辦法,只得隨在桑魯歌身後,向酒店走去。
  桑魯歌扯高了聲音道:「借光!請讓一條路!」
  那圍觀諸人,沒等他話說完,便紛紛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個雅雀無聲,看著古浪及桑魯歌通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2:55

  古浪及桑魯歌二人一陣疾行,來到了先前的酒樓,取了駿馬,向河邊奔去。
  古浪問道:「我們可是要僱船?」
  桑魯歌接口道:「不用雇!我有船在等著!」
  古浪果然看見一條大船泊在碼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了童石紅,不禁急道:「糟!石紅不知怎麼樣了!」
  桑魯歌接口道:「現在我們沒有時間再等她了,好在她與況紅居是骨肉之親,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古浪雖然焦急,但是也無可奈何,二人一陣急馳,來到了碼頭,立時上船,幾個小伙子,扯帆操槳,很快地駛了出去。
  桑魯歌交待了幾句,對古浪道:「我們進艙吧!但願路上不要有什麼變化,能夠早些到達家中。」
  二人走進了艙中,只見一個青衣的女子,坐在艙中,清麗可人,正是童石紅!
  古浪不禁又驚又喜,急步趕了過去,拉住了童石紅的手,笑道:「啊呀!石紅,我正在為你擔心!你怎麼到這裡來的?況紅居呢?」
  不知何時,古浪對童石紅的感情已然大增,這時竟在不自覺中表露了出來。
  童石紅面上一紅,把他的手推開,低聲道:「還有外人……」
  古浪這才驚覺,回頭看時,桑魯歌帶著微笑,正在望著他們。
  古浪雖然是少年奇俠,也不禁弄得滿面通紅,顯得異常尷尬。
  所幸童石紅接著說道:「我沒往遠處跑,她當我跑遠了,現在說不定追出了好幾十里呢!」
  古浪高興得很,連聲說道:「你真聰明!」
  童石紅見古浪回心轉意,一片關愛之情,溢於言表,芳心大慰。
  桑魯歌在一旁看得清楚,不禁暗暗皺眉,他想到自己的妹妹,陷入了這個感情的圈子裡,如果不能及早自拔的話,恐怕就是一個悲劇。
  他們落座之後,古浪才問道:「魯歌,你是由哪裡來的?」
  桑魯歌笑道:「我沿江而來,見到了大船,想不到你已經下船了!」
  古浪想起自己與桑燕不愉快的事,不禁面上一紅,岔開道:「丁老還在船上嗎?」
  桑魯歌點點頭,說道:「這位老爺子,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古浪接口道:「他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見九娘呢?」
  桑魯歌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每次問姑婆,總是挨一頓罵,看來他們好像有仇似的。」
  古浪道:「據我看不似有仇,早年他們必定是很親密的朋友,不知為什麼鬧翻了。」
  他們談了一陣,彼此心裡都明白,必然是與感情有關的事。
  船行甚遠,三人閒談著,倒也愉快。
  這一次航行,竟是毫無風險,直抵「南岸」——重慶對江。
  「南岸」雖然是一個小村鎮,但是山靈水秀,景色非常。
  由於山水的雄奇,當地的人看來都有幾分靈氣,活潑而強壯。
  古浪在船上看見這一片青蔥山嶺,心中好不歡娛,擊掌道:「九娘果然不是凡人,選得這一片好所在,真個是人間仙境了!」
  桑魯歌笑道:「當你住久之後,你就會覺得沒有意思了!」
  古浪搖頭笑道:「不會……」
  才說到這裡,便聽童石紅叫道:「那是來接你的嗎?」
  二人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碼頭上站著一些人,其中有焦、盂兩位大娘。
  桑魯歌笑道:「他們的消息倒很靈通呢!」
  船慢慢地靠近了碼頭,焦、孟大娘及一群年輕人擁了上來,古浪及桑魯歌含笑與他們打招呼。
  孟、焦兩位大娘,似乎也高興得很,但是當他們看到了童石紅時,面上的笑容立時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這樣看來,石紅於我是一種阻力了!」
  船靠了岸,舟子立時搭上了跳板,古浪等魚貫而下,這一帶漁民,對桑魯歌極為友善,紛紛含笑招呼著,親切異常。
  古浪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倒是一個行善之家。」
  這時桑魯歌已問道:「妹妹呢?」
  焦大娘望了童石紅一眼,說道:「小姐回來了,可是突然又騎馬離去,我們也在奇怪呢!」
  古浪很明白,是由於童石紅的關係。
  古浪假作沒聽見,心中卻尋思道:「我雖是有求於他們,但也不能限制我的交遊呀!」
  這時划船的舟子,已經把古浪的駿馬牽了下來,古浪若無其事地笑道:「焦大娘,我們這就走嗎?」
  焦大娘怔怔地望了他一陣,搖了搖頭,古浪弄得莫名其妙。
  桑魯歌在旁接口道:「這附近有家『青山店』,設備很是不錯,我帶你們歇息去。」
  古浪大訝,說道:「你們桑家堡不是在這裡嗎?為什麼還要去住店?」
  桑魯歌苦笑道:「啊呀!老兄,哪有你想得這麼輕鬆,現在九娘見不見你還成問題呢!」
  古浪大為驚奇,說道:「怎麼,她不是還派人沿途接引我嗎?」
  桑魯歌停頓了一下,費力地說道:「她老人家脾氣很怪,不過此事與她切身有關,我想總會見你,只是時間關係,既然到了這裡,你也不必過於焦急了。」
  古浪默想:「阿難子及丁老的話果然不錯,要想見她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古浪才想到這裡,突聽桑魯歌問道:「童姑娘,你怎麼打算呢?」
  童石紅突然被問,玉面一紅,望了望古浪,嚅嚅說道:「我……我到……」
  古浪連忙搶了過來,說道:「石紅與我在一起,事完之後,我們再一同離去。」
  孟大娘在一旁冷笑一聲道:「有她跟著你,九娘更不會見你了,再說童姑娘還帶著一身恩怨呢!」
  古浪被她說得面上一紅,不悅道:「她與此事無關,自然不會進桑家堡去,至於她本身的糾紛,我們自會合力解決,不勞費心了!」
  孟大娘碰了一鼻子灰,氣得一言不發,桑魯歌在一旁很快地接口道:「好!我們到『青山店』去吧!」
  他說著,回頭又對焦大娘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安置好他們就來!」
  焦大娘答應一聲,率著那一群人走了。
  古浪牽著馬,與桑魯歌及童石紅邊談邊行,他們沿著土坡向上爬來。
  川境多山,「南岸」地勢更高,青山高聳,景色如繪。
  「青山店」靠著山邊,青樹紅樓,氣派非凡,古浪詫道:「想不到這裡竟有這麼好的旅店!」
  桑魯歌笑道:「全四川的旅店中,我最喜歡這一家!」
  說話之際,已經有兩三個小伙子走了過來,為首之人笑道:「大少爺,好久不見你了!」
  桑魯歌回頭對古浪笑道:「我平常沒事的時候,就到這來住兩三天,所以跟他們熟得很。」
  這時那小二已跑到面前,笑道:「大少爺,你那間廂房我一直為你留著呢!」
  桑魯歌笑道:「今天我不住店,我有兩個朋友要住!」
  他說著指著古浪等道:「這是古少爺和童姑娘。」
  小二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把古浪的馬接了過來,拍了拍馬頸,說道:「格老子,好高的馬!」
  惹得古浪等都笑了起來,他趕緊牽著馬跑了。
  桑魯歌把古浪等送到了店前,笑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我每天會來看你一次,有什麼事再聯絡吧!」
  古浪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是有童石紅在旁,關於「春秋筆」的事無法開口,只得說道:「晚上你是否可來一晤?」
  桑魯歌略為沉吟,笑道:「可以!回頭見!」
  他說罷轉身而去,這時小二已來請古浪上樓。
  古浪打量這家旅店,靠山面水,全部是巨木建成,塗以紅樓,青山紅樓,悅目賞心。
  在旅店的正門,掛著一塊黑底朱字的大招牌,「青山紅樓」四個大顏字,頗具功力。
  古浪忍不住讚道:「我行走江湖多年,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旅店呢!」
  小二似乎很驕傲,說道:「古少爺請裡面看吧,裡面更好!」
  古浪答應一聲,與童石紅同時上了樓,在東北角上有兩間客房,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忖道:「這夥計倒會辦事,連我都沒想到這點……」
  他面上微紅,望了童石紅一眼,童石紅面上也有些羞澀和不自然。
  古浪入房之後,只見明窗淨幾,古樸有趣,憑窗而立,青山在側,綠水在前,相映成趣。
  童石紅和古浪看著這旁景致,不覺都是高興非凡,連聲讚賞。
  少時小二開上了飯,用罷之後,古浪對童石紅道:「你也休息休息吧!」
  童石紅點頭答應,古浪回到自己房中,這幾日來舟車勞頓,也感到疲倦異常。
  他隨著小二,到了浴室,只見是用白石砌成的一個大池,雖然有不少人在沐浴,但都是用小盆沖洗,所以池中之水清澈見底。
  古浪痛快地洗了個澡,小二早把他換下的髒衣洗淨,古浪心中忖道:「他們的服務真好!」
  回到房中,憑窗而坐,只見青山蔚蔚,山頂覆有白雪,青白相間,益發悅目。
  江水平靜,漁船點點,撒網垂釣,各成佈局,偶爾有一兩隻寒鴉,由舟頂掠過,投入青山。
  古浪不禁看得入了迷,此時此境,他想到自己流落江湖,一事無成,不禁頗為感傷。
  古浪這時雖然才不到二十歲,可是他早入江湖,歷盡滄桑,這時看到這片勝景,不禁想道:「但願有一天,我能歸隱此地!」
  他癡想了一陣,又回到了現實,於是他站起了身子,扶窗打量這一帶地勢。
  這間旅店的形勢頗為幽深,背面的高大樹木,雖居隆冬,但枝葉仍然茂盛,密密麻麻。古浪正在打量,見小二由房外走過,便喚道:「小哥,你過來一下!」
  小二含笑入內,說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古浪笑道:「最近你們店裡生意如何?」
  小二笑道:「我們店是全四川最好的,不管哪一家都比不過我們!」
  古浪笑道:「好得很!最近都有些什麼客人?」
  小二一怔,說道:「客人可多了,什麼樣的人都有!」
  古浪把聲音放低了一些,問道:「我是說有沒有跑江湖的?會武功的人,尤其是老年人?」
  小二略為思索說道:「西廂房住了好幾撥客人,有些老頭子,精神很好,不知道會不會武功。」
  古浪緊接著問道:「他們什麼時候搬進來的?」
  小二接道:「昨天才住進來!」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這些老傢伙果然厲害!」
  小二又問道:「怎麼,少爺與他們有仇嗎?」
  古浪作色道:「別胡說!你出去吧!」
  小二吐了一下舌頭,很快地走了出去。
  古浪本來有些睡意,這時也消失了,忖道:「我且出去看看!」
  他合上了門,出得店來,沿著一條石階,向店房之後走來。
  山風凜冽,吹得古浪遍體生寒,他倒背著手,在後園散步,猜想著是些什麼人追了下來。
  想到石懷沙及谷小良都已經死了,總算去了兩個勁敵。
  但是他也聯想到,哈門陀武功之高,手段之毒,不禁有些不寒而慄。
  他坐在了一塊掃淨的大石上,忖道;「桑九娘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要想見她恐怕還有很多困難呢!」
  才想到這裡,突聽有腳步聲,古浪回頭望時,竟是焦大娘。
  古浪心中雖然討厭,仍不得不站起身來,拱手道:「焦大娘!」
  焦大娘打扮成鄉婦一般,除了她身軀顯得健壯些,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焦大娘笑著還禮,說道;「古少爺,你一個人在此嗎?」
  古浪笑道:「是呀!心中煩悶得很,出來散散心!你可是來找我的嗎?」
  焦大娘也坐在石頭上,說道:「也可以這麼說,我也是閒著沒事,從此經過,來看你和童姑娘……」
  她說到這裡,抬頭望了望樓上的窗戶,說道:「童姑娘呢?」
  古浪答道:「大概還在睡覺吧!」
  二人沉默了一下,古浪心中有很多話要問,卻不知由何問起。
  焦大娘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了一陣,說道:「古少爺,我們小姐來過沒有?」
  古浪心中一驚,搖頭道:「沒有!我不曾看見她,她可是住到這邊來了?」
  焦大娘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
  停歇了一下,她又接著問道:「聽我們少爺說,你與童姑娘……」
  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古浪緊接著問道:「我與重姑娘怎麼樣?」
  焦大娘傻笑了一聲,說道:「聽說你與童姑娘訂了終身,此事可是真的?」
  古浪面上一紅,事實上他與童石紅並無名分,當時只是同情她的遭遇才如此說,到了現在想要否認也不行了。
  他只得硬著頭皮道:「這是我個人的事,不知焦大娘為何以此相詢?」
  焦大娘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還是老實地告訴我好。」
  古浪弄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焦大娘的表情,又是毫無惡意。
  他心中忖道:「看來此事好像與我有很大關係似的。」
  焦大娘又在催問著,古浪只得說道:「是的!我們已有了口頭之約!」
  焦大娘臉色一變,說道:「古少爺,此番桑家堡你進不去了!」
  古浪一驚,正色道:「焦大娘此言何意?」
  焦大娘皺了皺眉頭道:「古少爺,老實告訴你,我是偷偷來的,若是讓九娘及小姐知道,只怕就是場禍事!」
  聽她這麼說,古浪更感到詫異,追問道:「焦大娘,你到這裡來看我,必是有所暗示,還請你明言的好。」
  焦大娘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其實這也不怪你,只怪九娘脾氣大怪,再說少爺小姐又沒有把詳情告訴你……」
  古浪著急地道:「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呀!」
  焦大娘接道:「那是關於我們小姐終身的事!」
  古浪心中一驚,故作不解道:「你們小姐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
  焦大娘接道:「唉,因為我們小姐出身、人品、武功無一不是上乘,所以九娘對她的終身極為謹慎,曾經到處物色,但始終找不著合意的人……」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與我有關?」
  想到這裡,他不禁嚇了一跳,一雙俊目怔怔地望著焦大娘。
  焦大娘又道:「於是九娘想個辦法,說下一次『春秋筆』的得主,如果是年輕人的話,必然是江湖上傑出的人物,也就是我們小姐的理想的對象了!」
  古浪聽到這裡,心中很不是味道,忖道:「這真是一廂情願了。」
  焦大娘干咬了一聲,又道:「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困難,譬如說『春秋筆』的得主樣樣都好,若是我們小姐看不上,還是不行……」
  聽她的口氣,就如同桑燕是公主,要得天下俊才選為駙馬似的。
  古浪心中很是不悅,但是他並未開口,只是靜靜地聽著。
  焦大娘停頓了一下,又道:「可是……古少爺,你已經是『春秋筆』的得主了,我們小姐與你見過了面……事情就是這樣的。」
  她語焉不詳,但是古浪聽明白了,就是說桑燕對自己滿意,那麼自己便應作她的夫婿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問道:「聽你的意思,似要我接受九娘的意思,可是否?」
  焦大娘笑道:「古少爺是聰明人,就不必我多說了!」
  古浪忍著心中的怒火,很平靜地說道:「那麼就是說,如果誰得了『春秋筆』,只要被桑姑娘看中,就一定要與她成親?」
  他的口氣不善,焦大娘面上微紅,停了一下,說道:「當然這種事還要看緣分,但不知古少爺對我們小姐的看法如何?」
  聽她這麼一問,古浪實在有些難於回答,他站起了身子,來回地走動著。
  焦大娘也不催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她此來負有任務,所以靜心地等待結果。
  古浪思慮了一陣,正色道:「桑姑娘天姿國色,豪爽正直……」
  焦大娘聽到這裡,不禁大為高興,但是古浪緊接著又說道:「不過,正如你剛才所說,這種事是要靠緣分的,只怕我沒有這麼大福分吧!」
  聽到這裡,焦大娘的喜悅盡失。她也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古少爺!我知道小姐在船上做錯了一件事情,不過她並非有心,你是聰明人,想一想就該明白了。」
  在這種情形下,就算古浪對桑燕懷有深情,也不能如此吐出,再說他的心房,已經漸漸地被童石紅所佔據了。
  他搖了搖頭,毅然說道:「焦大娘,我謝謝你的這番好意,不過與童姑娘有約在先,實不容再作非分之想,否則我古浪豈不為江湖所唾罵,又怎配作『春秋筆』的主人?」
  古浪的話,說得焦大娘一陣面紅,她不住地點著頭,說道:「古少俠,我佩服你這種君子作風,不過這件事對你入桑家堡有很大影響呢!」
  古浪面色一變,說道:「此言何意?」
  焦大娘道:「古少爺,我告訴你,你可別生氣!」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生氣,你快說明。」
  焦大娘這才接道:「自從你入川之後,九娘就派人暗中接應、維護,並且由回報之中,知道你的品貌和才識,她老人家很是高興,認為她的想法是對的……」
  古浪忖道:「啊!原來他們竟有此深心!」
  焦大娘接道:「可是這件事是關于小姐終身的大事,非同小可,所以九娘特別命少爺小姐親自出馬接你,就是要他們自己去看一看……」
  古浪恍然大悟,說道:「啊!原來如此!」
  焦大娘道:「不瞞你說,我們小姐很是喜愛你的才德品貌,這消息傳到九娘耳中,她老人家更是高興非凡,認為是千里姻緣呢!」
  古浪苦笑一下,並未接口,焦大娘又道:「可是,不料半途起風波,小姐含恨回來,九娘知道以後,很是憤怒。」
  古浪知道她說的是關於船上那件事,不禁面上一紅,俊目閃閃地說道:「我已經說過,我與童姑娘有約在先,為了此事,她與況紅居還鬧了不愉快呢!」
  焦大娘似乎有些失望,說道:「這……如果你們真的有婚約,那可就不好辦了!」
  古浪緊接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請你爽快地告訴我!」
  焦大娘這才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只怕你很難見到九娘了!」
  古浪心中一驚,也很氣憤,劍眉飛揚,說道:「我千里跋涉,來此晉見,只因先恩師留有遺言,若是九娘以此為要挾,我又有何說的?」
  焦大娘道:「九娘實際上是愛護你的,這麼多年來,她從未接見任何人,就是阿難子老師來,也要事先約定才能見面,可是你一入川,她就派人照顧下來了。」
  古浪心中怒氣難消,說道:「我很感謝她這番情意,不過她總不能強迫我應允婚事呀!」
  焦大娘道:「不錯,她不能強迫你允婚,可是你也不能強迫她一定要見你呀!」
  古浪聞言一怔,說不出話來。
  他已經真正地接觸到難題了,如果見不著桑九娘,自己不但空懷曠世珍寶,並且還辜負了阿難子一番愛才之意!
  他垂首無言,心中紊亂異常。
  焦大娘見狀說道:「古少爺,我此來是私下相告,還希望你多考慮考慮……」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說道:「焦大娘,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怎麼做?」
  焦大娘被他問得有些尷尬,說道:「這……我並不是要你做背信負恩之人,只是希望你做個準備,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古浪點頭道:「謝謝你!我會想的。」
  焦大娘向四下望了望,說道:「我該走了……你最好與丁老爺子商量商量,看他有沒有辦法。」
  古浪詫道:「連他自己還見不著九娘,如何為我設法?」
  焦大娘點頭道:「他老人家要見九娘誠然很難,可是如果他見著了就有辦法!」
  古浪心中一動,正要相詢,焦大娘已匆匆說道:「我出來很久了,回頭見!」
  她說罷此話便很快地沿階而下,向店外走去。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之後,心中混亂到了極點,真有些不知所從。
  至於他與童石紅的事情,他自己也想不到發展得這麼快。
  「一切都是命運吧!」
  他才想到這裡,突聽童石紅的聲音由背後傳來,說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古浪慌忙回過頭去,見童石紅由樹叢之中走了出來,神態頹然。
  看見童石紅這等神情,古浪不自覺地生出了一股憐惜之情,他走了過去,說道:「你……你沒有睡覺?什麼時候來的?」
  童石紅搖了搖頭,說道:「我來很久了。」
  古浪心中一急,問道:「那麼剛才我與焦大娘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童石紅點點頭,一言不發。
  古浪笑著安慰她道:「不要為我的事發愁,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童石紅抬起了眼睛,很感激地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願意為了我,耽誤你這麼重要的事……」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不必說這種話,在我沒到此以前,我就知道事情很困難,不過我一定會克服的。」
  童石紅道:「還是我離開這裡好……」
  古浪不悅道:「不行!你不能離開我……」
  童石紅問道:「為什麼?」
  古浪俊目一紅,星目閃出了光輝,說道:「因為……我愛你,我們已經有了婚約了!」
  儘管古浪是江湖男兒,到底他才十八歲,一生從沒有說過這些話,所以俊面通紅。
  童石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雙秀目中閃著淚光,深情而又感激地望著古浪。
  古浪有一種莫大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把童石紅攬在懷中。
  這兩個年輕人,這一刻都深深地陶醉在愛情之中,彼此誰也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擁在一起,享受著對方的溫情……
  突然,一聲尖銳的冷笑,把他們嚇得立時分開來,驚慌地望去。
  又是那個美麗的魔鬼!
  桑燕穿著一身勁裝,鐵青著臉,怒火在燃燒著她,使得她美麗的臉看來越發恐怖。
  古浪及童石紅羞怒交集,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桑燕張口欲語,但是她也未能說出一個字來。
  古浪冷靜下來,先開口道:「姑娘有什麼見教嗎?」
  桑燕的秀目轉動了一下,說道:「真是不巧,又被我撞著了!」
  她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古浪和童石紅,但又偏偏無話可說。
  桑燕冷笑一聲,又道:「這才真是倒霉,白天晚上都遇見鬼!」
  古浪再也不能忍耐了,喝道:「姑娘!你休要出言不遜!」
  桑燕大怒,叫道:「你們大白天做這種事,不是鬼是什麼?」
  古浪大怒,喝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關你屁事!」
  這句話如火上加油,桑燕一步跨了過來,指著古浪的鼻子道:「不要臉!不要臉!」
  古浪氣得頭發昏,極力地忍著說道:「姑娘,我已經再三忍讓,你不要再逼我了!」
  桑燕又指著童石紅大罵:「不要臉!臭女人!」
  古浪熱血上翻,再也忍耐不住,翻起一掌,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桑燕指著童石紅的那隻手臂,已經被古浪打下來了。
  這一下不得了,桑燕發狂了一般,跳起叫道:「不要臉!你們這對狗男女!」
  她雙掌如電,向古浪的胸前推來,手法快得出奇,勁力也是非凡。
  古浪雖然在盛怒之下,但總是有些顧慮,閃身讓開,大叫道:「姑娘!你再不住手,我可要無禮了!」
  可是桑燕哪裡肯聽,換掌如電,怒罵不已,聲音傳出了老遠。
  立時驚動了很多人,都紛紛跑了出來,團團圍觀,急得桑燕連連頓腳。
  桑燕雖然身手不凡,又是盛怒之下,但是她的武功到底與古浪相差很遠。
  古浪雖然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他終是投鼠忌器,有所顧慮。
  桑燕急得不住地頓腳,偏又是沒有辦法。
  正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燕妹住手!」
  桑燕雙掌一收,閃開在一旁,指著古浪道:「你別想進我們家門!」
  古浪怒道:「我就要進去!」
  桑燕冷笑道:「走著瞧吧!」
  她很快地跑下了石階,對著圍觀的眾人叫道:「滾!滾!有什麼好看的!」
  那些人許是知道桑家小姐的厲害,立時紛紛跑了開去。
  古浪見桑燕如此失常和暴虐,真是大出意料,心中的氣憤更不用說了。
  剛才喝止桑燕的,正是桑魯歌,他扶著古浪的肩頭道:「我們回房再談吧!」
  面對著桑魯歌,古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歎了一口氣,對童石紅道:「我們上樓去!」
  他們一同上了樓,進入古浪的房中,桑魯歌把門掩上後,說道:「舍妹太任性,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兩位多加諒解!」
  古浪歎了一口氣道:「唉,都是我不好,致令弄得如此不歡,實在愧憾之至!」
  桑魯歌搖手道:「此事絕不能怪你,舍妹一向冷靜溫淑,最近不知怎麼變了性子,真是教人費解!」
  古浪面上一紅,心中的話卻說不出來。
  桑魯歌又道:「不知這個丫頭在姑婆面前說了什麼話,我姑婆最是疼愛她……只怕你要見她老人家不太容易呢!」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此來已然歷盡千辛萬苦,但求能盡力而為,無愧於先師惜愛之恩便是功德無量了。」
  桑魯歌點頭道:「古浪,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姑婆她老人家脾氣太怪,所以事情到現在很難說……」
  古浪見他說話時劍眉緊皺,這才知道自己想見桑九娘,果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也絕無退縮之理,苦笑了一下,對桑魯歌道:「我盡我的力量就是了!」
  桑魯歌接口道:「我一定盡力協助!」
  古浪感激地拉著他的手,說道:「魯歌,你我萍水相逢,難得你古道熱腸,一片友愛,我也說不出什麼感激的話來!」
  桑魯歌搖頭笑道:「不必說了!我總不能看著這群江湖惡魔對付你一個人吧!」
  他說到這裡,站起了身子,說道:「現在我還不知道怎麼做,等我回去以後,看看情形再說吧!」
  古浪送他到門口,說道:「我以後一定設法改善我與令妹的關係,決不再開罪她了!」
  桑魯歌一笑道:「我回去也要教訓她!好了,回頭見!」
  等桑魯歌去後,古浪及童石紅一同回房。
  為了避免閒言,古浪便把房門大開,二人商談著桑家堡的事。
  古浪說道:「桑九娘怪癖是意料中的事,不過師父命我前來,一定是事有可為,否則他老人家洞悉前因,是不會如此吩咐的。」
  童石紅道:「我看我暫時離開一下,或許桑九娘會讓你進去也不一定。」
  古浪搖頭道:「你走了也是一樣!」
  童石紅著急道:「那麼我們怎麼辦呢?」
  古浪思忖了一下,毅然道:「我想今天晚上去探一探桑家堡!」
  童石紅聞言不禁大吃一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3:19

第17章 初臨虎穴  

  古浪與桑燕又發生了新的衝突,並且感覺到,要進桑家堡,竟是困難重重,心中很是煩悶。
  他與童石紅回到了房間之內,商量對策,但是沒有結果。
  半晌之後,古浪突然說道:「我決定今天晚上去探探桑家堡!」
  童石紅聞言不禁一驚,說道:「桑家堡不是個普通地方,你本來是他們的客人,若是這麼一來,被他們發現,那就更不好辦了!」
  古浪搖搖頭,說道:「我的想法與你不同,我想如果她真想見我,無論如何冒犯她,她總是要見我的。」
  童石紅問道:「那麼她是不是真想見你呢?」
  這時由於房門開著,所以他們說話的聲音都非常小,古浪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並沒有人。
  他這才轉過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道:「由這一路上她們對我的作為看來,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否則他們出動這麼多人來接應我,算是什麼名堂?」
  童石紅低下了頭,用微帶傷感的聲音說道:「也許他們只是為了你和桑姑娘的親事……」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絕不是為了這一點,桑九娘有怪癖,一定還有些別的原因。」
  他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心中還在猜疑,如果桑家堡只是為了婚姻之事接應自己,那麼這時自己拒絕了婚事,只怕再見桑九娘,就不是這麼容易了。
  不過事到如今,就是桑九娘不見,自己也要去硬闖的。
  童石紅的神情很是黯然,顯然桑家堡所提出的婚事困擾了她。
  古浪看在眼中,笑道:「你不要為此事煩惱,天底下的事,原沒有不費力便可辦成的,桑九娘那裡還要下些功夫!」
  童石紅不安地說道:「我看還是因為我的關係,若是我離開這裡,事情總會好辦些……」
  古浪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快不要說這些,即使你離開了這裡,還是於事無補,平白增加我的困擾!」
  童石紅想不到古浪的轉變竟是這麼快,對自己的感情如此深厚,芳心極喜。
  她靜靜地打量著古浪。
  只見他身軀偉岸,俊目揚輝,明亮得如同是天上的星星,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兩道濃黑的劍眉,尾梢微微向上翹起,顯示出他堅強的性格,鼻樑挺直,薄薄的嘴唇,新刮的鬍子,留下了淺淺的兩片青印,益發增加了他的男性粗獷美。
  這時他手扶窗欞,劍眉微鎖,閃亮的目光,射向街心,有絲絲煩惱之情溢於面孔,看上去更加誘人。
  童石紅覺得一陣莫名的心跳,臉也紅了,她憶起了在船頭的那一幕,她希望能再度接受他有力的懷抱,倚在他雄壯的胸脯上……
  這一段長久的沉默,古浪覺得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從街心移了回來,接觸到了童石紅的目光。
  童石紅一陣猛烈地心跳,趕緊把目光移開,臉已經是通紅了。
  古浪也感到一種奇特的意味,他輕輕地站了起來,走到童石紅身前,低聲說道:「以後不要再說離開我的話,我們不是已經定了親嗎?」
  童石紅激動地站了起來,目含淚光,撲進了古浪的懷中!
  古浪雄壯有力的臂膀,把她緊緊地摟著,童石紅緊貼著他溫暖強壯的胸脯,幾乎喘不過氣來,眼中的淚水,汩汩地流著。
  良久以來的相思,得到了補償,她心中充滿了感激。
  良久,古浪輕輕地把她扶開,見自己的胸脯上,已沾滿了一大片淚痕。
  古浪不禁笑道:「你為什麼哭了?」
  童石紅紅著臉,破涕為笑,低聲說道:「我……我不知道,也許是太高興了。」
  古浪縮回了手,笑道:「你回房去休息吧!我要去打聽打聽桑家堡的情形。」
  他們一同離開了古浪的房間,來到了隔室,童石紅笑道:「你早些回來。」
  古浪含笑點頭道:「晚飯以前我一定回來。」
  說罷轉身而去,童石紅一直望著他雄壯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之後,才轉身入房。
  古浪下得樓來,掌櫃的知道他是桑府的客人,巴結得要命,立時丟下了大疊帳簿趕了過來。
  這掌櫃的年紀五十左右,卻是個娃娃臉,頭頂禿了一塊,穿著件黃銅色的裌襖,一雙黑面的布履,看來很是神氣。
  他老遠地彎著腰,笑道:「古少爺!你可是要遊船?」
  古浪搖頭笑道:「我一路坐船才到,哪有興趣再要遊船!」
  掌櫃的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罵道:「我真該死,怎麼忘了你是坐船來的!那麼你可是要騎馬?你那匹馬真好,我們已經刷洗乾淨了,真像是龍駒一樣,格老子……」
  說到這裡,發現說出了粗話,趕緊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尷尬。
  古浪笑道:「你怎麼老把我往外推?不是叫我騎馬就是叫我坐船,我倒想在這裡跟你聊聊呢!」
  掌櫃的連連點頭,忙道:「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他立時把古浪讓到了雅座,命小二泡上了一杯上好的清茶。
  在他認為,這是他接近貴人、拍馬屁的大好機會,所以態度愈加恭謹了。
  古浪看在眼內,很是厭惡,但仍忍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問道:「掌櫃的上姓呀?」
  掌櫃的彎下了腰,笑道:「不敢,小的姓何,單名一個旺字!」
  古浪點了點頭,假作閒談,問了問他們生意方面的事。
  何旺自是一一回答,古浪這才知道,原來這家旅店乃是桑家堡所開。
  除此之外,他們還經營了很多大企業,如井鹽、造船、絲織等,所以桑家是川省第一富豪,堪稱富可強國。
  古浪不禁暗暗驚詫。忖道:「想不到桑九娘還有這等雄心和魄力!」
  古浪想著便問道:「九娘可常出門嗎?」
  提到了桑九娘,比提到了皇帝老子還嚴重,何旺的臉上有一種肅然起敬的表現。
  他費力地嚥下一口口水,說道:「她老人家可是難得出門,這五六年來,只在這兒吃過一頓飯,我就再沒見過她了。」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年紀大的人,都不大願意出門的!」
  何旺吸了一下鼻子說道:「這位老人家可不同,年紀雖大,精神卻比誰都好,她問了問帳務,可是在行透了……」
  他一說就沒完,古浪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道:「他們住的地方你去過沒有?」
  何旺趕緊搖頭道:「那哪是我們去的地方?別說我,連孫太爺都去不得呢!」
  古浪問道:「這是為何?」
  何旺瞪著眼,說道:「這……我就不曉得了!」
  古浪慢慢地喝著茶,又問道:「他們既然這麼有錢,住的房子一定很大了?」
  何旺的勁兒又來了,吸了一口氣道:「乖乖!要說房子,整個『南山』都是他們的,『南山村』就在後山……」
  才說到這裡,突見一個長衣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何旺的話立時停止。
  古浪問道:「南山村?這名字倒不錯,地方一定很美吧?」
  何旺支吾著道:「是!是……很美……」
  這時那長衣的中年人,向何旺招了招手。
  何旺立時站了起來,笑道:「古爺!我告個便!」
  古浪含笑點頭,何旺立時走到那男子身旁,他們低聲地談起話來。
  何旺的臉色變了很多,似乎有些驚惶,向古浪這邊看了一眼。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是與我有關?」
  他們二人低聲地談論了一陣,那中年男子很快地走了出去。
  何旺顯得很不自在,餘悸猶存地走了過來。
  古浪心中已然有幾分明白,但是表面並不露出,問道:「那人是誰?好像帶來了什麼壞消息。」
  何旺輕輕搖頭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家裡出了點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古浪笑道:「那麼你再坐下來聊聊吧!」
  何旺答應一聲,坐下之後,卻顯得極度地不安,與方才大不相同。
  古浪笑道:「他大概還有什麼別的話告訴你吧!」
  何旺連道:「沒有什麼!只是閒聊,說是九娘她老人家中午時分往青城出去了!」
  古浪一驚,問道:「你是說她今天出門去了?」
  何旺面上一紅,點頭道:「是……是他告訴我的!」
  古浪先是驚恐異常,但是他是聰明絕頂的人,繼而一想,立時明白了。
  何旺一直偷看古浪面色,但卻沒有什麼發現。
  古浪含笑自如,放下了茶杯,笑道:「唔,看樣子還要過幾天等她回來才能見面!」
  何旺很快地接口道:「她老人家這一次出門,恐怕一年半載也回不來呢!」
  古浪聞言頗為不悅,沉著臉道:「怎麼,聽你的意思好像不願意我住在這兒?」
  何旺嚇得趕緊站了起來,鞠躬哈腰道:「喲!少爺,你是貴人,我怎敢……」
  古浪心中很厭惡,揮手道:「好了!好了!快去準備晚飯,待會送到房間去!」
  何旺碰了一鼻子灰,連聲答應著退了下來,但是看他表情反倒輕鬆了許多。
  古浪心中很是氣憤,忖道:「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嗎?」
  他越想越氣,拂袖而起,對何旺喝道:「快些送飯來,我要出去,把馬也給我備好!」
  何旺嚇了一大跳,連聲答是,古浪很快地走上樓去。
  古浪怒氣沖沖地登梯而上,當他剛走完這一段樓梯時,突然右邊的一間房門打開,走出了一個白髮老人。
  那老人出得房來,立時哈哈笑道:「唔,古浪,好久不見了!」
  古浪一驚,抬頭看時,卻是久不見面的琴先生。
  他穿著一件淺淡青色的長衫,白髮飄飄,手中仍然拿著那只竹笛。
  古浪不得不停下步子來,點頭道:「原來是琴先生,你來了多日了吧!」
  琴先生把那支竹笛放在了袖口中,搓著兩隻乾枯手掌,笑道:「可不是!為了能夠與你相晤,我已在此住了兩日了!」
  古浪冷冷說道:「有何見教?」
  琴先生笑道:「這豈是三兩句說得完的,請到我房中,我作個東,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古浪搖頭道:「對不起,我還有客,明天早上再談吧!」
  說罷之後,不容琴先生答話,扭頭而去,匆匆回房。
  琴先生笑道:「也好,明天早上再談!」
  古浪心中煩悶,加速腳步回到房中。
  他才在房中坐定,立時聽得扣門之聲,古浪叫道:「進來!」
  童石紅應聲推門而入,她換了一件墨綠色的裙衫,雲鬟方理,頭後紮著一塊紫紅色的絲帶,出落得淡雅清雋,引人入神。
  古浪含笑站了起來,說道:「你可曾休息過了?」
  童石紅淺淺一笑,說道:「小睡了片刻。」
  古浪點頭道:「好!他們馬上就送飯來了。」
  童石紅在古浪對面坐了下來,這時他們二人,就如同是一對新婚的夫妻。
  古浪暗中打量她,只見她清麗可人,一片純樸,嬌媚之中,還帶有幾分稚氣。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的選擇沒有錯,她比桑燕要善良得多了!」
  才想到這裡,童石紅問道:「你在想什麼?」
  古浪驚覺過來,連忙道:「在想剛才的事……」
  於是把剛才與何旺所談的情形,以及遇見琴先生之事,詳細地說出來。
  童石紅秀眉微蹙說道:「這麼說來不是麻煩了嗎?」
  古浪搖頭道:「自我投入江湖以來,就沒有一件事是不麻煩的,但是我相信總是可以解決的!」
  童石紅見他說話之時,劍眉飛揚,一臉豪氣,心中很是佩服。
  她突然說道:「晚上我隨你一起去!」
  古浪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去探查,地勢不熟,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你還是不去的好。」
  童石紅笑道:「我與你一樣,也是自小就入江湖,經過了不少磨難,是不怕什麼危險的。」
  古浪想了一下,點點頭笑道:「也好,天黑之後我們一起去。」
  這時小二開上飯來,二人邊吃邊談,把一些不順心的事擱向一旁,談談說說,倒也非常快樂。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與女孩子在一起,談談說說,竟是這麼快樂的事……」
  飯後,已是初更時分,古浪由窗口望了望天色,說道:「現在天還不夠黑,再等一下。」
  說到這裡,便見何旺跑來,說道:「古少爺!你的馬備好了,再不出去天可就晚了。」
  古浪雙目一轉,說道:「天色已晚,我不出去了,你把馬卸了吧!」
  何旺顯得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也無可奈何,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古浪笑道:「這掌櫃的是個鬼精靈!」
  他們又談了一陣,天光已二鼓,古浪把燈光撥得如同豆大,對童石紅道:「你回房倒扣房門,我們可以走了。」
  童石紅答應一聲,回到房中。
  古浪等她走後,把門扣上,窗戶推開一縫,左右打量了一下。
  寒夜如冰,雅雀無聲,涼風嗖嗖,侵入體膚,除了風呼林嘯之外,沒有一絲動靜。
  古浪再不遲疑,身子一側,已如一團雲般,飄出了窗口。
  但是他的身子並未向下落去,而是點在了窗下的一根橫木上。
  古浪穩住了身形之後,轉身把兩扇窗戶輕輕地拉上,側頭看時,童石紅也正與自己做同樣的安排。
  他心中不禁很高興,忖道:「這個姑娘倒是個老江湖!」
  他們彼此打了一個手勢,只見兩條人影,飛弩似的,由小樓之上倒射下來。
  這兩條黑影,離地面還有六尺之時,雙雙一個旋轉,輕如落葉般地落下了地,時間竟是不差分毫。
  古浪對童石紅的真功夫素不瞭解,這時見她有這等身手,不禁驚喜異常,忖道:「看來她倒是個好幫手呢!」
  才想到這裡,突覺一陣寒風,掃體而過,二人不禁同時一驚!
  古浪立時轉過了身,雙目如電,向四下掃視一遍,但是卻毫無發現。
  童石紅也湊了過來,低聲道:「不會是人吧?太快了!」
  古浪心中也很懷疑,付道:「如果是人的話,必定是哈門陀一流的人物,才會有這等身手!」
  童石紅又接口道:「林木在十餘丈外,除非是神仙,否則絕對不會有這麼快身手!」
  古浪搖頭道:「別管他,咱們走!」
  於是這對少年男女,展開了身形,疾如流星一般,很快地翻上了一片小山坡。
  由於停了好幾天,這小山坡上的積雪已化,潺潺地流著雪水。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向西指了一下,說道:「往這邊走!」
  童石紅答應一聲,二人又如流星一般,馳下這片小山坡。
  他們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山之西,也就是通往桑家堡的正道!
  片刻工夫,他們已經跑完了這片山地,地勢漸漸平坦。
  二人踏上了一條白石砌成的大路,兩旁均是住家,夜靜如死,有時還可以聽見他們的鼾聲。
  古浪及童石紅把腳步放慢了些,各自小心戒備著,因為他們知道,桑家堡高人極多。
  尤其是古浪,因為他知道,桑九娘就是前代筆主之妻,連阿難子見了她也要施禮!
  一路之上,靜靜的,二人腳下如飛,但是並未帶出一絲聲息來。
  啞奔了一陣,兩旁的住家都消失了,地勢漸高,那大塊的白石,竟修成了石階。
  古浪停下身子,低聲道:「好氣派!」
  童石紅也輕聲問道:「這桑九娘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古浪略為沉吟,說道:「以後我再告訴你。」
  他打量著這一帶的地形,只見正道兩旁山林茂密,無路可尋。
  古浪思索了片刻,對童石紅低聲道:「我看除了這條路,沒有別的途徑可走,我前你後,我們靠著山邊向前走吧!」
  童石紅搖了搖頭,答道:「我看還是我們分左右兩邊,同時向前要好些,你認為如何?」
  古浪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別再耽誤了,路上要加倍小心!」
  於是二人分開,由左右兩旁,同時向上移動。
  他們全神貫注,就是風吹草動,也要觀察良久,因為除了桑家堡的人外,他們還要防備那些不曾露面的老人。
  剎那之間,已經上來了數十丈,卻是一些動靜也沒有,二人都覺得很奇怪。
  又上了十餘丈,仍是毫無警兆,二人漸漸安心,行動也不像方纔那麼小心了。
  古浪心中忖道:「這一排石階,也不知有多高?」
  童石紅及古浪相距約有兩丈,兩人平行而進,不時交投一下目光,緊張之中,又有幾分奇趣。
  童石紅忖道:「我真幸福,能夠得到他的愛……」
  才想到這裡,突聽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什麼人?」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二人不約而同,各把身子一矮,隱在了一叢矮樹之後。
  古浪由樹隙之中望去,只見十餘丈外,有一點燈光閃亮。
  緊接著,出現了兩個年輕人,為首之人,手中提了一盞燈籠。
  那後面之人問道:「馬哥兒們,你看見什子了?」
  姓馬的向古浪等隱身之處指了一下,說道:「好像有人,格老子一叫就沒有了。」
  後面的年輕人道:「媽的,哪個敢來探桑家堡?我看準是你昨兒沒睡好……」
  姓馬的接道:「小姐關照過,出了事哪個擔呀!」
  古浪聞言忖道:「哼!這個丫頭好似算準了我要來……」
  那人的話又傳了過來:「好好!依你,我們下去看看!」
  說著,燈光搖曳,兩個人提著燈籠向下走來,後面那人還在低聲地唱著四川小調,唱的是:「八月裡來呀桂呀花開,
  小妹妹高樓繡呀扎襪帶兒,
  繡到那三更郎還不來喲,
  啊喲!郎呀!
  你來!你來!你來我給你繡朵大紅花兒戴!」
  他聲音低啞,唱得怪腔怪調,古浪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
  打燈籠的也受不了,叫道:「好了!格老子,半夜裡真跟鬼叫一樣,喉嚨好像喝了婆娘尿一樣!」
  古浪暗笑,忖道:「四川人說話也損得很。」
  這時他們已走近了,那人又唱道:「車麼妹兒啊!車麼妹兒啊!車呀麼妹兒……哇!」
  唱了一半一聲怪叫,原來一陣急風湧來,那盞燈籠立時滅了。
  原來他們漸漸地接近了,古浪右掌微揚,一陣急風,把那人手中提的燈籠掃滅,四下立時一片漆黑。
  後面那人正唱得高興,不禁被嚇得「哇」的一聲怪叫。
  馬哥兒們也嚇了一跳,但是他還算鎮靜,大聲叱道:「格老子你叫啥子?就是你龜兒鬼叫,自己嚇自己!」
  唱歌的人萎縮著說道:「風……剛剛那陣風……」
  馬哥兒們氣得在他腦袋上給了一掌,罵道:「你他媽,又不是堂客(女人),還怕風吹呀!」
  唱歌之人稍微冷靜下來,用手摸著脖了,口中唏哩呼嚕地說道:「不過,這陣風有點邪……」
  才說到這裡,馬哥兒們又罵道:「邪你媽的頭!帶火沒有?」
  那人被他罵明白了,說道:「對!我這有火,先點上燈再說!」
  說著掏了出來,馬哥兒們道:「給我!」
  他接過了火折子,才要打燃,突聽樹叢之中一片輕響。
  馬哥兒們一驚,喝道:「什麼人?」
  話未說完,一條人影自天而降,撲面而至!
  嚇得這二人同時怪叫,但是馬哥兒們還沒叫出聲來,已經撲通一聲,載倒在地,不省人事。
  原來這突然現身之人,正是古浪。
  那唱歌之人,早已嚇得發了昏,癡立在那裡,口中發著「啊啊」之聲,聲音沙啞。
  古浪以一隻袖子,掩住了臉的下半部,沉聲道:「不准叫!」
  那人立時戛然而止。
  古浪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抖了半天才道:「我……我叫劉勾子。」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為什麼叫這等名字?」
  嘴上又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劉勾子道:「我今年二十四,四川灌縣人,家有八旬老母……」
  古浪氣笑不得,喝道:「說這些做什麼,我又不殺你,快告訴我,你在桑家堡做什麼?」
  劉勾子這才說道:「我是巡哨的。」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堂堂桑家堡,竟會派你這種膿包來巡哨!」
  他說到這裡,又望了那倒地的馬哥兒們一眼,繼續道:「桑家堡在哪裡?」
  劉勾子伸手向上指了一下,說道:「不遠……就快到了。」
  古浪又道:「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什麼巡哨護莊的人?」
  劉勾子伸長了脖子道:「有啊!那些護院的師父可厲害,不像我,我最膿包,最沒出息,最差勁……」
  說到後來,竟一連串地罵起自己來,古浪連忙喝止了他。
  古浪又問了半天,卻得不到要領,忖道:「像這等不重要的人物,絕不可能知道很多,這桑家堡確是不簡單呢!」
  他不但不因這兩個巡更人的差勁而輕視桑家堡,反而更為擔心。
  他把馬哥兒們提起藏在樹後,然後在劉勾子脅下一點,劉勾子立時軟麻下來。
  古浪把他連燈籠一道,與馬哥兒們放在一起,緊靠著,然後笑道:「天氣冷,你們『擠油渣』好了,你可以慢慢地玩你的『車麼妹兒』!」
  古浪安置好了他們,童石紅也現出身來,二人一連躍上了七八丈,隱在樹後密商。
  童石紅低聲說:「這片地方太大,不知道那個姓劉的,說的是不是實話?」
  古浪道:「諒他不會騙我……石紅,在我們沒有瞭解情況之前,最好能夠避免與他們衝突,在不能有什麼作為之前,不要讓他們認清我們的面目!」
  童石紅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又道:「不過他們一定會懷疑到我們。」
  古浪接口道:「充其量是懷疑罷了。走!」
  一言甫畢,身如清風,已然拔上去五六丈,其快如電!
  童石紅也連忙追了上去,黑夜之中,這兩條人影,就如同是兩個幽靈一般,閃躍如飛,剎那之時,已經上來了數十丈。
  童石紅緊迫在古浪身後,見古浪身形突然停止,閃向一旁。
  她也連忙按下了身子,已然到了背後,低聲道:「怎麼了?」
  古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低聲道:「到了!」
  童石紅攏集目光向前望去,只見巍巍峨峨,好大一片宅子!
  大白石牆約有兩丈多高,兩扇朱漆大鐵門,在風燈之下閃閃發光,兩個紅色的大字嵌在門首,寫的是「桑廬」。
  這片大宅子深遠廣闊,氣象威嚴,宛如深宮王府,不可窺止。
  古浪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大氣派!」
  童石紅也是驚詫不已,他們雖然年紀輕輕,但因久走江湖,見過不少世面,卻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宏偉廣闊的私宅。
  古浪仔細地打量,不見一個人影,靜悄悄的。
  天風冷冷,吹得人遍體生寒。
  由於圍牆太高,古浪等無法看見宅內的情形。
  他身軀稍微移動一下,低聲道:「這裡太亮,我們找個暗處入宅!」
  說完這句話,他身形一晃,已然斜著出去了五六丈遠,童石紅也在後面緊跟著。
  二人沿著石牆向西轉去,一連出去了數十丈,燈光才照不到。
  童石紅低聲道:「討厭的燈,這麼亮!」
  古浪放低了聲音道:「我先上去看看,看我的手勢你再動。」
  童石紅點頭答應,古浪又仔細地向四下望了望,不見有別的動靜。
  他又低聲囑咐了童石紅幾句,這才一長身,撲上了那高有兩丈的白石牆。
  古浪隱在一株樹下,雙目如電,向四周觀看不已。
  果然是一片極大的宅院,院中有白石修砌的甬道,縱橫交錯。
  在數十丈外,有一排修葺甚好的房屋,其中有一間,隱隱透出燈光,其他的幾間房都是一片黑暗。
  除了這排房外,沒有其他的房舍,古浪抬目遠眺,其他的房舍都在百十丈外。
  他心中忖道:「桑家佔這麼大一塊地,到底住些什麼人呢?」
  他又細心地察看一陣,這才向童石紅作個手勢,童石紅立時飄然而來。
  他們二人聚在一起,童石紅問道:「看見什麼沒有?」
  古浪指著那排房屋道:「除了這些房子,什麼也沒看見。」
  童石紅打量了一下,說道:「啊!真像皇宮內院一般!」
  古浪皺眉道:「這麼大一片地方,就算他們沒有人護莊,只怕也察不出什麼名堂來。」
  童石紅接口道:「不知道那桑九娘住在什麼地方?」
  古浪接道:「她住的地方,一定更隱秘了。」
  他說著,思索了一下,自語道:「我看只有再尋個人問一下。」
  童石紅道:「那我們就快行動吧!」
  古浪點頭道:「好!你緊跟著我,不要跑遠了!」
  說過之後,身如落葉一般,由數丈高的牆上飄了下來。
  他的行動謹慎已極,才一落地立時隱在了大樹之後。
  童石紅心中暗笑,忖道:「他簡直把我當成了孩子一般,處處照顧著,好像不會武功一般……」
  她雖然這麼想著,但是心中也很高興,因為古浪對她的關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露出來,使她感到非常興奮。
  這時古浪又在向童石紅招手,童石紅笑了笑,低聲道:「來啦!」
  她一語甫畢,如同一團棉絮般,輕飄飄地落在了古浪的身旁。
  古浪見她毫不在意,連忙道:「此處能人太多,我們還是小心的好,否則就丟人了。」
  童石紅心中好笑,嘴上答道:「好!一切聽你的就是了。」
  古浪這才一笑,說道:「我們過去踩踩那間房子。」
  二人同時掩著身形,向那排白石砌成的小房舍逼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3:44

  黑夜之中,那間小屋中的燈光,透射出老遠。
  好在這片大宅子之中,可以掩遮身形的地方極多,諸如樹叢、花壇、假山等等。
  古浪以極輕快的身形,一連幾個起縱,已然撲到了那排小房的背面。
  他這裡才撲到,童石紅也緊跟著來到,她才要張口說話,古浪已搖手止住了她。
  古浪向她作了個手勢,要她跟在自己身後,不可妄動。
  童石紅只好點頭答應。
  古浪絲毫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強敵太多,丁訝又不在自己身旁,而自己還要維護童石紅的安全。
  看到童石紅這等不在意,古浪忖道:「這個姑娘真是不知厲害,早知道還是不要帶她來的好……」
  他輕身提氣,沿著這排長長的石捨向前走去。
  那一間間的房舍都是黑暗的,古浪也曾窺視一二,但是都關得極為嚴密,也聽不見有人熟睡之聲。
  但是他並不敢大意,快走到那透有燈光的小房間時,卻聽到了一陣陣水聲。
  古浪一怔,忖道:「莫非有人在洗澡?」
  古浪判斷,如果有人洗澡,不可能是女人,便向童石紅示意。
  童石紅也明白了,立時止步不前,古浪偷偷掩了過去,湊在窗縫中向內偷窺。
  他一望之下,不禁嚇了一大跳!
  窗內燈光昏暗,照耀著一個坐在石床上的人。
  他並不是在洗澡,但是腿前放著一隻木盆,木盆之中滿盛著水。
  這坐在床上的人,是一個七旬左右的老者,他滿頭白髮,面容消瘦,一雙精光四射的大眼睛,不時地閃出光芒。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衫,非絲非絹,閃閃發光,足下也是一雙白鞋,看起來全身都白,很是怪異。
  這時他的雙袖高卷,露出了枯瘦的兩節手臂,向下平伸,小指不住地在那水盆之中顫動,發出一陣陣「嘩嘩」的響聲。
  古浪注目望去,只見那盆水,變成了無數根小小的水柱,由水盆之中立了起來,接著又落了下去,不時地發出聲響。
  古浪猛然間想起江湖中一種久已絕傳的,名叫「千線鉤魚」的功夫,不禁大為吃驚!
  這種武功已經絕跡了數十年,很多老一輩的人物,也只是在傳說中聽到,想不到現在自己竟然開了眼界!
  更想不到的是,在自己進入桑家堡之後,第一眼所看到的人,就是這等人物!
  他向童石紅點了點首,童石紅立時湊了過去,一望之下,也是驚駭不已。
  二人正在心驚之際,突聽遠處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地傳來。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但是古浪鎮靜如恆,他判斷那腳步聲,是由房子的正面傳來,立時向童石紅示意,叫她不要移動。
  童石紅與石浪也是同樣心理,二人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終於停在了這房舍之前,室內的老者也停止了練功,把長長的袖子放了下來。
  接著,便聽一人說道:「金爺爺,你還沒有休息?」
  古浪一聽心中稍微安定,原來這說話之人,正是桑魯歌!
  那姓金的老人,抬目向門口望了望,用蒼老而又啞澀的聲音說道:「歌兒,這麼晚還來,有什麼好消息嗎?」
  桑魯歌在門外說道:「金爺爺,讓我進來說可好?」
  古浪聞言忖道:「看樣子這金老必是個非常人物。」
  想到這裡,便聽金老說道:「門未上拴,你自己推就行了!」
  接著桑魯歌推門而入,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衫,英氣勃勃,很是俊逸。
  他入房之後,立時向金老行了一個大禮,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金爺爺!」
  金老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擺了擺手,說道:「自己尋個座兒吧!」
  桑魯歌答應了一聲,坐在了他的對面,望了望地上的那盆水,臉上帶著異常的笑容,目光之中,也有一種希冀的神色。
  金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桑魯歌的目光移到了老人的臉上,說道:「金爺爺,你可要傳我新功夫?」
  金老說道:「倒是有這個意思……」
  話未說完,桑魯歌已興奮地叫道:「謝謝你!金爺爺,你真好!」
  金老搖了搖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先別謝我,我還沒有說現在就傳你呢!」
  金老的話,使桑魯歌很是失望,一雙俊目盯在老人臉上,張口欲語,但又說不出話來。
  金老緩緩地說道:「世界上的事,那是有來有往,我一再地傳你工夫,你難道不為我辦事嗎?」
  桑魯歌低聲道:「我每天都在關心你的事……」
  金老問道:「上次給你講的話,你可曾向九娘提過?」
  桑魯歌說道:「我當時就向她說了,後來又問過好幾次。」
  金老雙目一閃,急切地問道:「她怎麼說?」
  桑魯歌顯得有些喪氣,低下了頭,說道:「姑婆不答應!」
  金老聞言霍然而怒,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床板,憤然地站了起來。
  桑魯歌似乎嚇了一跳,也緊跟著站了起來,不安地望著他。
  金老操著破銅般的嗓子,叫道:「媽的!她真當我怕了她?我如果不是為了當年的諾言,早他媽的拂袖而去了!」
  桑魯歌見他發這麼大的怒,在一旁也不敢接口,雙目跟著他的身子打轉,顯得很是焦急。
  金老又接著罵道:「這個老婆子,佔山為王,越來越他媽脾氣怪,你去告訴她,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我立時就走!」
  看樣子他似乎有不少積怨,這時一齊發洩了出來。
  他來回踱了兩步,又道:「聽說這幾天有人要進桑家堡,可是丁訝又來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他也認識丁訝?」
  桑魯歌搖搖頭,說道:「不是丁老。」
  金老哼了一聲說道:「不是他是誰,我先告訴你,若是丁訝來了,你叫他來看看我,我有話要跟他說!」
  桑魯歌面上益顯焦急,說道:「金爺爺,真的不是丁老來,來的另有其人!」
  金老轉過了頭問道:「誰?除了他誰還敢進你們的皇宮內院?」
  桑魯歌面上一紅,說道:「金爺爺,你盡挖苦我們……來的是『春秋筆』下一代筆主!」
  金老似乎吃了一驚,說道:「怎麼,阿難子已經找到傳人了?」
  桑魯歌道:「是的!」
  金老走到了桑魯歌的面前,問道:「這一代筆主是什麼樣的人物?阿難子可是也要來?」
  桑魯歌道:「阿難子已經在青海坐化了!」
  金老啊了一聲,古浪忖道:「看樣子這金老在此一定住了很久了。」
  桑魯歌又道:「新的春秋筆主是個年輕人,名叫古浪,比我還小。」
  金老的眉頭一皺,自語道:「這麼年輕?想來他必定有些超人的地方,否則阿難子不會看上他!這就難怪了……」
  他說著,有意無意之間,目光向窗戶看來。
  當古浪及童石紅接觸到他閃亮的目光時,不禁都立時閉上了眼睛。
  這時又聽金老說道:「你回去吧!傳你功夫的事以後再談!」
  桑魯歌哀求著道:「金爺爺!這事又不能怪我,你不要把對姑婆的氣,出在我的身上……」
  話未說完,金老已道:「別說這麼多廢話,反正你們都姓桑,這總不是假的吧?」
  桑魯歌無可奈何,默默地站了一會,這才施禮而退,顯得怏怏然。
  等桑魯歌走遠之後,古浪心中忖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姓金的,看來大有來頭……」
  才想到這裡,便聽金老自語道:「外面的事變化可真不小,阿難子已然坐化了,真叫我慚愧呀!」
  古浪聞言忖道:「如此看來,他與阿難子倒像是早認識了……」
  想到這裡,便見金老對著窗戶,說道:「春秋筆主駕到,請到舍下一晤,不必在外面受風寒之苦了!」
  古浪大驚,這才知道金老早已發現了自己,不禁怔在那裡,不知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
  金老又接口道:「不必多疑,我若與你為難,也不容你窺探這麼久了!」
  這時童石紅也向古浪示意,意思叫他進去,而自己留在室外。
  古浪忖道:「這樣也好,省得她一個姑娘家跟著我,叫我不好解釋!」
  他想到這裡,便道:「老前輩如不嫌擾,晚輩自當拜見!」
  金老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原是我邀你,怎麼嫌擾?前門未上,你快些進來吧!」
  古浪只好轉到了前面,推門而入。
  室內一團暖氣,古浪行了一禮,說道:「晚輩不能多留,少時有人望見了,有些不太方便……」
  金老搖手道:「不要緊!我這裡他們是不敢隨便來的!」
  他說著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古浪。
  他看到一個年輕健壯、英俊清秀的少年奇士!
  古浪穿著一件深黑色的長衫,足下是一雙薄底的軟靴,長身而立,劍眉飛揚,俊目揚輝,果然是天地間難得的英才。
  金老像是欣賞一幅古畫,又像是品玩奇珍異寶似的,把古浪由上望到下,仔細地看個不停。
  古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笑道:「老前輩召喚,不知有何見教?」
  金老這才滿意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唔,阿難子果然慧眼獨具,能尋到你這等人才,『春秋筆』必可光耀於天下了!」
  古浪笑道:「老前輩過獎了!」
  金老坐在了床上,說道:「我一點也沒過獎,你坐下來!」
  古浪便坐在方才桑魯歌所坐的那張椅子上,面對著這個古怪的老人。
  古浪也趁此機會,仔細地打量他,只見他長得慈眉善目,面貌清秀,忖道:「他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英俊的男子!」
  這時金老已說道:「天這麼晚了,你到桑家堡來做什麼?」
  這句話問得古浪無言以對,支吾著說道:「這……」
  金老笑了笑,很快地接著說道:「可是桑九娘這個婆娘不肯見你?」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先師阿難子也曾說過,要見九娘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先來看看!」
  金老點了點頭道:「阿難子叫你來,必然有些囑咐吧!他可曾提到什麼人可以助你?」
  古浪搖頭道:「沒有呀!」
  金老奇道:「這就怪了……他是怎麼交待的?」
  古浪心中奇怪,便把阿難子坐化前後的情形,大略地告訴了金老。
  金老笑道:「原來如此,他的遺謁你可曾都看過了?」
  一言提醒了古浪,這才想起,阿難子曾留下三封遺謁,第一封已經看過了。
  第二封遺謁,註明要自己到了此地後拆開,想不到竟忘記了。
  這時被金老一言提醒,古浪不禁出了一身汗水,忖道:「啊呀!我真該死!若是誤了事,那可怎麼辦!」
  金老笑道:「我與阿難子乃是數十年道義之交,你不必顧忌我,快拿出來看吧!」
  古浪還在猶豫不定,金老站了起來,由書架上取過一本書,翻出一頁,遞與古浪,笑道:「你看看這本書就放心了!」
  古浪接了過來,只見其中夾著一張白紙,由於時間過久,已經發黃。
  紙上寫的是:
  「旭光吾兄大鑒:
  昨日之晤快慰平生,兄之欲言未言者,弟已洞悉,所約之書必不爽言,來日自可證實,弟明日即返青海企求仙業,小成之日,即『春秋筆』出世之時!有我遺言著其拆謁。
  行程匆匆,不便面辭,再次把晤,當在九天以外,速來速來!
  弟 阿難子於亥子六月」
  古浪看罷,驚喜交集,按照時間算來,已是十年以前的事,但是筆跡蒼勁,果是阿難子所寫無疑。
  金老接過了書,笑道:「孽障!我為你延遲了飛昇呢!」
  古浪連忙倒地而拜,金旭光含笑扶起,說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古浪毫不遲疑,立時打開了小包,取出了阿難子的第二封遺謁。
  打開之後上寫:
  「字示古浪:
  桑九娘生性怪異,護犢尤甚,曾有允婚傳技之說,然余默察未來,你與桑姑娘無緣,則入桑家堡見桑九娘必多困擾,想已應驗。
  余有一老友金旭光,居於桑家堡西石屋,可助你成功,宜往見之!
                         師字」
  古浪看過大喜過望,連忙捧與金旭光看,金旭光看罷,就著燈火燒了,笑道:「前天你就該來,我見你不來,以為阿難子誤算,準備明日離開此地呢!」
  古浪嚇了一跳,笑道:「好險!幸虧我今天趕來了!」
  金旭光突然向窗外望了一眼,說道:「剛才與你同來的是什麼人?」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是……是一個朋友!」
  心中忖道:「金老好厲害,他一眼就可看出幾個人。」
  金旭光接道:「她現在已走了!」
  古浪一驚,急道:「啊!這裡地勢太大,她若是走失了還得了?我要去找她回來!」
  金旭光攔道:「不必尋她,這一帶沒有什麼人敢走動,你把她找了來,我們談話反倒不方便。」
  古浪雖然不放心,但是聽金旭光如此說,也無可奈何。
  金旭光又問道:「你要見桑九娘,可有什麼計劃沒有?」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見她,今天夜裡來,就是想看看她住在什麼地方。」
  金旭光笑道:「孩子!桑九娘豈是這麼容易被你找著的?你知道這一塊地方有多大,你到哪裡去找她?」
  古浪皺眉道:「那我怎麼辦?桑魯歌他們又不肯為我引見,我只有自己找!」
  金旭光皺著眉頭,自語道:「這個婆子真可惡!現在連我見她也不容易了!」
  古浪聽他這麼說,不禁發起愁來,雙目怔怔地望著金旭光。
  金旭光沉吟了片刻,抬起了頭,說道:「她這裡每天都有一個負責接待的人,明天午後,你準備好拜帖,正式投拜,先搬到裡面來住,我會為你安排。」
  古浪聞言甚喜,但是轉念想到童石紅,很是為難,半晌才道:「可是……我還有個朋友,是否也可以一起住進來?」
  金旭光笑了笑,說道:「看來你這個朋友是個女朋友了?」
  古浪面上一紅,點了點頭,低聲道:「乃是後輩的未婚妻子!」
  金旭光啊了一聲道:「難怪桑燕那丫頭搗鬼,原來你把未婚妻子都帶來了!」
  古浪的臉又紅了,金旭光笑道:「這是正當的事,沒什麼好害羞的,明天你在拜帖上寫好,一塊帶進來好了。」
  古浪聞言大喜,再三稱謝。
  這時金旭光走往窗前,把窗戶推開,向外望了望,說道:「你可以回去了,我還要趁這個時候,去查看兩個地方!」
  古浪也惦記著童石紅,立時施禮告退,當他走到門口之時,突然想起一事,轉身道:「金老,你可認識丁訝?」
  金旭光一喜,說道:「怎麼,你也認識他?」
  古浪笑道:「不但認識,還熟得很呢!」
  金旭光立時又把古浪給按了下來,說道:「快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現在來了沒有?」
  古浪便把自己結識丁訝的大概情形,告訴了金旭光。
  金旭光聞言沉吟道:「他坐了桑家的船來了?我怎會不知道?不會!他一定還在外面……」
  他自語不已,又對古浪道:「你若是見了他,請他快來一趟,你外面還有這麼多強敵,還是快些搬進來的好!」
  古浪這才二次告退。
  金旭光跟到門口,說道:「他們查更的就快來了,你還是不要多留,有什麼事明天進來之後再談。」
  古浪連聲答應著,辭別了金旭光,天已將近四鼓。
  他把這一塊地方都轉遍了,卻是不見童石紅的芳蹤,心中好不奇怪。
  他忖道:「必是她已先回到店裡了……」
  古浪想著,又尋找了一遍仍是不見童石紅的蹤影,在這種情況下,他又不能大聲呼叫,只得在疑慮不安之中,向旅舍趕去。
  這一路上,古浪真個是比飛還快,這幾天的相處,已使他對童石紅產生了極深的感情。
  只見他如同騰雲駕霧一般,一瀉千里!由南山之上,飛行而下。
  不一會工夫,古浪已經趕到了「青山店」,他飄身越過了院牆,來到後院之中。
  他身子才一著地,突見五六丈外,一棵樹椏上,坐著一個黑衣老者。
  雖然是黑夜無光,但這個人古浪太熟悉了,一眼便看出是哈門陀!
  古浪大吃一驚,怔在當地。
  哈門陀坐在樹枝之上,寒風傳過來他冷酷而又嚴峻的聲音:「哈門陀恭迎春秋筆主!」
  古浪聽他這麼說,心頭不禁一震,但事到如今,自己無法再否認了。
  他只好一言不發,靜靜地站在那裡。
  哈門陀冷冷說道:「不知春秋筆主可肯接納我這江湖野老嗎?」
  古浪昂起了頭,說道:「你以前是我師父,現在是我師伯,若有訓示,我自當恭聆!」
  一語才畢,哈門陀如半天之鷹,飄然來到他的面前。
  古浪已經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哈門陀的面孔上,湧著一層憤怒。
  哈門陀只是不住地冷笑,入耳驚心。
  半晌,他才說道:「你說得真好聽,先為師父,後為師伯,這麼說我們倒是一家人了?」
  古浪提著聲道:「是的。」
  哈門陀壓低了聲音,斷喝道:「住口!你這不義的畜生!」
  古浪心頭一震,卻不回話,雙目注視著哈門陀的一舉一動,謹防他猝然下手。
  但是哈門陀並沒有下手,咬著牙,繼續罵道:「好個陰險的奴才!我太過信你,想不到你隨我學藝之時,已經暗隨阿難子學藝!」
  古浪雖然憤怒,但是自己卻無話說,錯在自己當初誤投了這個惡師。
  哈門陀又接著說道:「你不必害怕,現在我絕不會傷你一根汗毛,可是……嘿嘿……」
  他說到這裡,發出了一連串陰狠的笑聲,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他笑過之後,又接著說道:「等到了那一天,『春秋筆』到了你的手中,我再與你算算總帳!」
  古浪聞言心道:「萬幸!他不知道『春秋筆』就在我手中,不然的話可就危險了。」
  哈門陀又道:「你現在有什麼話說沒有?」
  古浪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話說!」
  哈門陀鼻中哼了一聲,說道:「哼!諒你也沒有什麼話好說,現在我問你,那桑九娘到底是做什麼的?」
  古浪心中好不驚奇,忖道:「他居然不知道桑九娘是做什麼的,這可奇怪……」
  古浪想著,嘴上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阿難子要我來找她!」
  哈門陀似乎很信他的話,點了點頭,說道:「無怪你不知道,連我也沒聽說過此人,不過我會很快查出來的。」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哈門陀臉上的表情,似是又痛苦,又憤怒,同時更充滿了惋惜之情。
  半晌,他才說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古浪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他像是逃避鬼怪一般,極快地離開了哈門陀。
  當他走出十餘丈時,再回頭看,哈門陀已不知去向。
  古浪不禁吐了一口氣,自語道:「好難纏的怪物!」
  他仰起了頭,見自己與童石紅的房間,都是一片漆黑,也拿不準她是否回來了。
  他雙足微微用力,身如巧燕般,拔上了七八丈高,向自己房間飛去。
  他人在半空之際,已然一掌打開了窗戶,人如穿簷之燕,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這時,遠處的譙樓,恰好打四鼓。
  古浪匆匆把長衣脫了,用手指輕輕地彈著牆板,低聲道:「石紅,你可在房內?」
  問過之後,並無回音,古浪心中一驚,把聲音提高了些,又道:「石紅,我是古浪,我已經回來了!」
  但是隔室仍然靜悄悄的,古浪忖道:「練武之人,絕不可能睡這麼死……」
  想到這裡,不禁大為驚駭,立時翻身而起,拉門奔了出去。
  他跑到童石紅的門前,略為用力,那門栓已經被他推斷了。
  古浪入房後,只見室內空空,心頭不禁大驚!
  石紅還沒回來,還沒回來!
  古浪心中想著,頭上也冒出汗來。
  「一定是在桑家堡有了意外……」
  可是,他並沒有聽到一些聲息,那麼莫非她跑到別的地方刺探去了?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頗為生氣,忖道:「這個丫頭,真是不知利害,我再三囑咐她,她還是到處亂跑!」
  古浪空自發了一回恨,回到了自己房內。
  童石紅沒有回來,使得他心神不寧,坐在窗前胡思亂想。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況紅居,忽有所悟。
  古浪忖道:「必定是況紅居把她逼走了!」
  想到這裡,心中略為安定,因為況紅居與童石紅是祖孫,絕不會對她如何,同時,古浪也相信童石紅總是有法子由況紅居身旁逃開的。
  一直到天亮,古浪都無法入睡,心中總是惦記著童石紅的下落。
  直到五鼓天亮,古浪才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已近午,古浪嚇了一跳,趕忙爬了起來。
  他想到與金旭光約好之事,慌忙叫來小二侍候著淨面漱口,匆匆吃了些東西。
  童石紅依然沒有下落,使得古浪焦急不堪,看看午時已過,勢難再等。
  古浪便留下了一封書信交付櫃上,大意說她回來請速到「桑家堡」報名求見。
  留好書信之後,古浪命小二備好馬,臨行付帳,店家卻是死也不收!
  古浪知道是桑家堡開的店,便也不再推讓,給了些賞錢便走了。
  陰霾的天空,似要壓在人頭頂上來。氣候嚴寒,凍得人手腳生痛。
  古浪滿懷心事,不知此行是福是禍,但是最令他寬心的是,在桑家堡有一個接應他的老人。
  此外,現在他才感覺到,童石紅在他心中,佔了如何大的份量,由昨夜開始,他腦中一直放不下她。
  馬兒不急不緩,寒風吹著他的臉龐,感覺到為「春秋筆」的事,已經傷透了腦筋而該急於了結了。
  古浪想道:「辦完了這件事,我要安定下來,成家……」
  想到這裡,一陣喜悅,腦中又湧上了童石紅清秀的面影。
  「唉……但願好事莫成空!」
  他把馬兒加快了些,踏著凍得生硬的大白石頭,發出了陣陣清脆的聲響。
  快到桑家堡大門時,有兩個人在巡邏,古浪看時,不禁笑了起來,自語道:「這兩個寶貝!」
  原來這兩個正是昨夜的馬哥兒們和劉勾子。
  古浪快到面前時,劉勾子大手一揚,喝道:「哥子!這是啥子地方,還不下馬!」
  古浪忖道:「這小子好大的忘性!」
  古浪想著便道:「劉勾子,你不認識我麼?」
  由於昨夜深夜之中,古浪又以手掩面,所以他們認不出來。
  劉勾子大為奇怪,說道:「哥子!哪條線上的?怎會知道我劉勾子的萬兒?」
  古浪差點沒笑出來,忖道:「這時倒擺起譜來了!」
  古浪還未說話,那馬哥兒們也趕了來,大模大樣地說道:「勾子!叫他先下馬再說話,哪來這麼大架子!」
  古浪聞言詫異,忖道:「喲,這兩個小子到了白天簡直變了一個人了!」
  劉勾子點頭道:「對!下馬!孔老夫子見了人還要下轎,你算什麼,下馬!」
  古浪好氣又好笑,說道:「要我下馬可就不好看了!」
  劉勾子挺上一步道:「你說啥子?狗X的!」
  話未罵完,「啪」的一聲,已經挨了一個嘴巴,打得他一路怪叫。
  古浪沉聲道:「不准叫!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麼?」
  劉勾子及馬哥兒們這才知道煞星來了,嚇得臉上變色。
  劉勾子撫著臉道:「好……你有種!你又來了!」
  古浪一笑道:「以後見面時候多得很!」
  說罷把馬一帶,由他們身旁撞過。
  馬哥兒們叫道:「反了!反了!快吹笛!」
  說罷一陣尖笛聲傳來。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真是蠢才!」
  劉勾子和馬哥兒們還真賣勁,笛子吹得滿天響,桑家堡大門外擁出了十餘個壯丁。
  古浪大喝一聲,直衝過去,嚇得眾人紛紛躲讓,古浪已然衝入了桑家堡的大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4:07

第18章 畫屏觀竹  

  古浪不顧那大群人的呼喊,抖動韁繩,快馬衝入桑家堡的大門!
  這實在是桑家堡難得一見的情形,圍在門口的數十壯丁,立時一片混亂,口哨之聲,響個不停。
  進入大門之後,古浪自動地把馬放慢,端坐馬背,靜候主事人出現。
  這時那數十壯丁,又紛紛地擁進門來,把古浪圍在中央。
  古浪微微含笑,低頭望著他們,見他們一個個年輕力壯,看來都有些武功底子,忖道:「桑九娘真個是佔山為王,手下這多嘍囉兵,要想造反倒很容易……」
  古浪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聽一個嘹亮的聲音喝道:「什麼事這麼吵?」
  此言一出,眾人的聲音立時停止了,古浪舉目望去,只見一排雅房之側,轉出了一個二十五六的壯漢。
  他穿著一件淺青色的兩截便裝,足下草履,看來精神奕奕,且顯得一片樸實。
  那人一眼望見古浪,似乎顯得很驚奇,立時快步走了過來。
  他邊走邊道:「你們都讓開!各人干各人的活去!」
  古浪聽他說的是北方口音,心中很是奇怪,忖道:「看樣子他是這裡的一個小頭目呢!」
  思忖之際,那年輕人已經走到了面前,只見他混身黝黑,結實得如同鋼鐵一般的健壯。
  黑面年輕人向古浪拱了一下手,口角掛起一絲淺淺的笑容。
  古浪仍然騎在馬上,略為彎腰,含笑答禮。
  那黑臉漢子含笑道:「在下羅光時,敢問仁兄大名,來此何事?」
  古浪見他態度好,便下了馬,含笑道:「小弟姓古,單名浪字,來此拜見九娘的!」
  古浪報出了名字,羅光時顯得很驚訝,立時說道:「啊!原來是古兄,我們久仰多時了!」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堡的人,均知道我要來了!」
  羅光時已然轉過頭去,招呼一個少年,把古浪的馬牽去,古浪便把包裹取下,道了聲謝。
  羅光時笑道:「能與古兄相晤,真乃是快事,請到客房小坐待茶。」
  古浪笑道:「忒也打擾了!」
  說著,二人走向那排雅房的第一間,古浪入內略一打量,只見這間房很大,分三處擺著桌椅,乃是一色籐子編就,漆上了白色,看來很是悅目。
  在正面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中堂畫,畫的是山水寫生,青山翠谷,雲深萬里,極具功力。
  另外掛著幅條幅,寫的都是詩詞歌賦,清新雋雅,悅人心神。
  靠西邊是兩大扇落地大窗,卷有席簾,想是因為隆冬的關係,所以深綠色的窗布垂下,在窗戶之前,擺著一張巨大的屏風,黑底金漆畫著修竹菊花,並有詩句,真個是美不勝收。
  古浪望著這等擺設,不禁暗暗稱妙。
  羅光時笑笑道:「古兄請坐,待我備茶!」
  古浪也不客氣,靠窗坐了下來,道了聲:「打擾!」
  他遊目在那扇大屏風上,仔細地欣賞這一片花卉樹木。
  那些修竹,有的青枝吐芽,欣欣向榮,有的老而強堅,縱橫交錯,但均是挺秀俊拔,英氣勃勃。
  突然,古浪發現有一行小字,寫的是:「桑魯歌仲秋戲筆」。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想不到桑魯歌還有這一手功夫,真是比我強多了!」
  他再看那些菊花,有的花瓣怒放,有的含蕾半吐,神態各異,色澤亦別,很是有趣。
  其下另一行小字,字體甚是絹秀,寫的是:「桑燕補菊,時年十六。」
  古浪更為驚訝了,他想不到這兄妹二人竟擅丹青,並且是多年以前的作品,現在想必更是精進了!
  他正在遐思之際,羅光時已然捧了茶來,古浪稱過了謝,笑道:「桑氏兄妹真個是多才多藝,這一筆丹青真是羨煞人了!」
  羅光時笑道:「他們兄妹倒是喜歡這些,並且還能吹弄管蕭,高歌吟詩呢!」
  古浪心中很是佩服,也感到很慚愧,因為他自幼孤苦,以致沒有機會來研究這些。
  他們又談了些閒話,古浪由身上取出一件紅色的拜帖,遞給了羅光時,笑道:「現在拜帖在此,煩請羅兄轉陳九娘過目吧!」
  羅光時含笑接了過去,笑道:「古兄來得實在不湊巧呢!」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怎麼?」
  羅光時笑道:「你若早來一日便可見到九娘,她老人家已經於昨日出門去了!」
  古浪心中忖道:「果然不錯,她不見我!」
  想到這裡便道:「小弟因有急事,不得不見九娘,但不知她何時可以回轉?」
  羅光時搖了搖頭,笑道:「這話可就難說了,需看她老人家的興致如何,如果她興致好,說不定玩上一年兩年才回家呢!」
  古浪聞言很是氣憤,正要說話,羅光時已接著說道:「不過若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故,她老人家半年之內就可回來了,我看古兄還是以後再來吧!」
  古浪冷笑一聲道:「羅兄,你說得好輕鬆,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叫我就此離去,實在令人為難,既然她出了遠門,我便在此等她!」
  羅光時聞言面有難色,沉吟了一下,說道:「此事在下不能作主,古兄請坐坐,我去請我們少爺來!」
  古浪冷冷說道:「你最好請他來!」
  羅光時一笑站了起來,對一旁的小童道:「小鄧,給古少俠送水果點心!」
  小童答應而去,羅光時笑道:「古兄請用些點心,我立刻就來!」
  他說著,拿著古浪的拜帖走了。
  古浪心中雖然氣憤,卻又不能發作,只得悶悶地坐在那裡。
  正在氣悶之際,突見旁門處,走進一個白髮老者,古浪一見大喜!
  來人正是昨夜所見的金旭光,他穿著一件葛色的長衫,長袖拂地,拖拖拉拉的。
  古浪才站起來,金旭光連連向他使眼色,暗示他再坐下來,卻是一言不發。
  古浪心中雖然奇怪,但是知道他這麼做,必然有些道理,便坐了下來,裝著不相識。
  金旭光逕自走到古浪身後,古浪略略回頭,這才看見,在屏風之後,有一隻大書架,上面擺滿了線裝的古籍,為數甚多。
  金旭光一面翻找著書籍,一面低聲說道:「古浪,少時魯歌安排你的住處時,你要堅持住在南樓,知道麼?」
  古浪心中一驚,低聲道:「為什麼?」
  金旭光低聲道:「自然有道理。」
  才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專心地找書。
  古浪知道事出有因,便把頭轉過來,假裝欣賞那張屏風。
  果然,房門開處,羅光時又走了進來,他笑著說道:「古少俠,我們少爺就來了……」
  說到這裡,他一眼望見了屏風旁邊的金旭光,面上神色微變,趕緊走了過去,躬身道:「金老爺子,您怎麼也來了?」
  金旭光轉過了身,沒好氣地說道:「怎麼,我又不是囚犯,到哪去還要先向你報告不成?豈有此理!」
  羅光時碰了個釘子,賠笑道:「金老您說笑了!我是想您老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一聲,何勞您老人家親自跑這麼遠呢?」
  金旭光的火似更大了,瞪著眼道:「你少拍馬屁!我還能動,用不著你們孝順!」
  羅光時在古浪面前,連碰了兩個釘子,弄得面紅耳赤,苦笑著退了下來,說道:「好吧!由您吧!」
  他說著又對古浪道:「古兄,你稍坐,我看看點心怎麼還沒送來……」
  古浪連忙笑道:「不必費心了,我沒那個習慣。」
  但是羅光時仍然走了出來,接著室外有人低聲地談話,一會工夫,桑魯歌推門走了進來。
  古浪連忙笑道:「桑兄,我來得太魯莽了吧?」
  桑魯歌笑了笑說道:「我還想到店裡去看你呢,想不到你已然來了!」
  他言下之意,似乎有些責怪古浪,不該貿然而來。
  古浪裝著聽不懂他的意思,一笑坐了下來。
  桑魯歌逕自走到金旭光身旁,低聲道:「金老,你找什麼書?」
  金旭光頭也不回,說道:「你別管!」
  桑魯歌笑道:「您要看什麼書,可以開個條子,少時我給您送過去……」
  話未說完,金旭光已經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又是這一套!我自己看書自己找,用不著別人費心!」
  桑魯歌一笑不再說話,靜靜地站在他的身旁。
  片刻之後,金旭光左手抱了數十本古書,轉身而走,他邊行邊道:「我看幾本書,也跟防賊一樣地防著,這地方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說到這裡,恰好羅光時送來點心水果,金旭光用右手拿了個脆梨咬了一口,推門而出。
  羅光時與桑魯歌對了一下目光,彼此苦笑一下,並未說話。
  羅光時放下水果之後,立時出房而去。
  古浪隨口問道:「這位老爺子是誰?倒怪有意思的。」
  桑魯歌接口道:「他是教我們讀書的老先生,脾氣古怪得很,與我們練武的人處不來。」
  聽了他的話,古浪心中暗笑,忖道:「你倒真會說慌,還當我不知道呢!」
  這時桑魯歌遞上了水果,古浪見其中種類甚多,便取了一枚青棗。
  桑魯歌笑道:「你的拜帖我已經看到了……」
  古浪笑道:「那麼就煩你給九娘過目一下。」
  桑魯歌面上微紅,停了一下,說道:「很是不巧,九娘已於昨日出門了!」
  古浪聽桑魯歌也這麼說,心中很是憤怒,冷笑一聲說道:「那麼我只好在此等她了!」
  桑魯歌面有難色,說道:「我看你還是住在店裡好……」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此番就是住在店裡住壞了,九娘出門,我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他的話把桑魯歌說得臉上發紅,強笑道:「也好!你住在這裡,我們兄弟也可以親近些……不過,童姑娘如何安排呢?」
  提到童石紅,古浪不禁頗為擔心,但是他面上絕不露出,說道:「她有事已經走了!」
  桑魯歌笑道:「其實舍下房舍頗多,童姑娘若是願意,可請她一併搬過來。」
  古浪接道:「謝謝你,她回來之後,會來此地找我的。」
  桑魯歌笑道:「舍下空曠得很,我們還是住在一處,否則我真怕照顧不好你這位貴客呢!」
  古浪笑道:「你住在哪裡?」
  桑魯歌道:「住在東樓,只我一人,清靜異常……」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道:「不!我最好住在南樓!」
  此言一出,桑魯歌大為驚訝!
  他望著古浪,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我們這兒有『南樓』?」
  古浪笑道:「你們既然有東樓,必然也有南樓了,再說這四川境內的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你們南樓的。」
  桑魯歌將信將疑,望了他一陣,說道:「難道就是為了這個,你才要住南樓?」
  古浪雖然難於應對,但是他臉色依然,含笑說道:「這『南樓』乃是桑家堡勝地,我難得進來一次,是想瞻仰瞻仰,他日離開此地,也算是我古浪一分莫大的榮耀呢!」
  桑魯歌一雙發光的眼睛,一直盯在古浪臉上,正色道:「古兄,你堅持要住南樓?」
  古浪這時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故意作出傷感之狀,正色道:「桑兄,不瞞你說,昔日阿難子老師飛昇之時,是這麼囑咐我的。」
  聽古浪這麼說,桑魯歌始默然無語,他垂目不語,似在思索。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看他樣子很是為難,莫非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不成?」
  想到這裡,已聽桑魯歌說道:「既然你一定要住南樓我自然為你安排,因為你是我們桑家堡中的貴客。」
  古浪道:「這麼說實在使我受寵若驚了。」
  桑魯歌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不過……你住在南樓,我卻不能擔保你的安全呢!」
  古浪聞言大為詫異,問道:「這是為什麼?」
  桑魯歌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這事牽涉得太多,有些我也不清楚,恕我無法告訴你。」
  這些話聽在古浪耳中,越發覺得奇怪,一雙俊目不解地望著桑魯歌。
  桑魯歌一笑道:「我看你還是陪我住在東樓,等我姑婆回來,我立時安排你們見面……」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魯歌兄,聽了你剛才那些話,我倒越發地動了心,我看還是住在南樓吧!」
  桑魯歌面上笑容頓失,點頭道:「好吧!不過那句話還是說在前面,若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恕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古兄,我們一見如故,這些話絕非出於無故的,還請三思。」
  古浪不禁有些不悅,正色道:「魯歌兄,你的話我實在不明白,我古浪雖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可是混到現在,仍是單槍匹馬,從無倚仗他人之心,照你這麼說我入桑家堡,若是沒有你的保護,就是死路一條了?真令人費解!」
  聽他這麼說,桑魯歌不禁面上一紅,笑道:「這……話不是這麼說,我方才說錯了話,請勿介意。」
  古浪雖然滿腹疑惑,卻也無可奈何,接道:「再說我此來是十二萬分的誠意,府上諸位雖然與我陌生,但亦無仇恨,總不會一定要置我於死吧!」
  桑魯歌先是一怔,繼而笑道:「你說笑了,我們為你來此,還忙碌了一陣呢!」
  這時羅光時正好進來,桑魯歌叫著他道:「光時,古少爺住在南樓,你趕緊去收拾收拾!」
  羅光時聞言面色微變,說道:「南樓?」
  桑魯歌揮手道:「不必多問,快去!」
  羅光時滿面疑色,轉身而去。
  這些情形古浪看在眼中都裝著未見,等羅光時出去之後,桑魯歌又道;「舍下佔地甚廣,你初來地勢不熟,最好少活動,免得走錯了路,我每天會去探望你的。」
  古浪連聲答應著,心中卻有些不服氣,忖道:「難道這桑家堡就是龍潭虎穴不成?」
  他們又談了些閒話,羅光時進內道:「少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桑魯歌站起了身子,笑道:「古兄,我領你去休息休息吧!」
  古浪點頭稱好,隨著桑魯歌走了出客房,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那南樓離此遠麼?」
  桑魯歌接口道:「不算太遠,不過也不算近。」
  古浪關心著自己那匹馬,說道:「那麼我這匹馬怎麼辦?」
  桑魯歌笑道:「在這裡面,是用不著騎馬的,我們這兒有專人飼養,你放心吧!」
  古浪卻還是不放心,把羅光時叫到前面,詳細地囑咐了一陣,這才隨桑魯歌而去。
  他們踏在白石鋪成的山道上,寒風習習,吹得人很是難受。
  古浪笑道:「你們這片大院子,恐怕要不少人來整理吧!」
  桑魯歌道:「還好,這兩天雪停了,不然更費事呢!」
  談話之際,二人沿著這雪白的石板路,向南面折去,古浪心中忖道:「他果然帶我到『南樓』去了!」
  他又想到金旭光,忖道:「不知他為何一定要我住在南樓,真個想他不透!」
  這時,石徑廷入一排叢竹之中,古浪見這一片竹林,佔地極大,雖是隆冬,仍然枝葉茂密,不知他們如何栽培的。
  桑魯歌用手指著這片竹林,笑道:「我們一家人都愛竹子,所以種植了這麼大一片,這塊地方叫『青竹坡』。」
  古浪問道:「現在已是深冬,天寒地凍,雖說竹子耐寒,也少有生長得如此茂密的,莫非你們有什麼特別方法不成?」
  桑魯歌笑道:「古兄果是慧眼,這園內的花木,都是我們用藥物培植的。」
  古浪這才恍然,忖道:「怪不得他這裡花木茂密,原來是用藥物培植的。」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才走出了這片竹林,古浪心中暗暗驚異,並且緊緊記著地勢。
  出了這片竹林甬道,左邊竟是一大片寒潭,滿生著蓮荷藕枝,有的竟是含苞待放。
  古浪益發驚異了,笑道:「這裡真是人間仙境,莫說你們一家人均有超人的武技,就是凡人在此住久了也會成仙呢!」
  桑魯歌大笑,說道:「你實在太誇獎了!」
  他們二人談著閒話,誰也不提正事。
  古浪心中很是遺憾,因為在他沒有入桑家堡以前,他與桑魯歌可謂一見如故,無所不談,而自己進了桑家堡之後,雙方都變得虛假了。
  談談說說,不知走了多久,地勢也越來越高,沿途亭台樓閣,美不勝收,古浪也無心觀賞。
  這時兩人的位置,是在這座小山的極南山弦,長江就在腳下,金沙滾滾,極是壯觀。
  桑魯歌手指著前面,笑道:「古兄,南樓便在那廂!」
  古浪心中一動,舉目望去,不禁吃了一驚,暗道:「好險的地勢!」
  緊緊沿著山邊,在拐角之處,聳立著五六株合抱的巨木,每根都在十餘丈外。
  在諸樹之間,有一幢青竹編成的小房子,凌空而起,架在一枝枝的橫枝上。
  古浪不禁停了下來,說道:「魯歌兄,這座小樓建築得真是別出心裁啊!」
  桑魯歌笑道:「我們堡內建築極多,都是姑婆和我們兄妹設計,千奇百怪樣樣都有,可是我們都最喜歡這座小樓。」
  古浪問道:「這座小樓設計得確是出奇,尤其藉著這萬險的地勢建成,更是匠心獨具,不知是何人設計的?」
  桑魯歌不答他的話,卻道:「我們走快些!」
  說著當先而行,這時所行的白石路,由於面積太仄,已經改用碎石鋪成。
  二人健步如飛,沿途樹枝低沉,似要壓到頭上,很是難走。
  片刻之後,二人接近了那座凌空小樓,古浪這才看清了,這座小樓,竟是很大的一幢樓。
  在這山邊與南樓之間,竟然還隔著一條三十餘丈的懸崖,有一株支持著南樓的巨樹,竟長在對面崖口的邊緣上。
  每當山風猛烈時,滿山呼嘯,那座小樓也是搖搖欲墜,令人心驚膽戰。
  古浪實在料想不到,是這麼怪異的一個建築,心中詫異萬分。
  這時桑魯歌已說道:「這『南樓』雖然時常有人整理,可是很久沒有人住了,本來有一座橋,為山洪衝斷,一直沒顧得修,現在我們只好自行設法過去了。」
  古浪打量那五六棵巨樹,每一根都是筆直入天,十丈以內絕無雜枝,而十丈以上,則是巨木橫枝,恰好用以支持房屋。
  但是兩澗相隔,三十餘丈,毫無憑借,輕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凌空虛渡。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莫非他要考驗我的輕功不成?」
  才想到這裡,便聽桑魯歌說道:「我先過去!」
  古浪忖道:「我正要看你弄些什麼名堂!」
  這時桑魯歌已然振臂而起,平空拔上了五六丈高,落在一株大樹的橫枝上。
  古浪見他雙手在樹枝上動了半天,突然之間,他偌大一個身子,如同箭弩一般射了出去。
  古浪駭然,忖道:「他能縱這麼遠?」
  古浪詫異之際,見桑魯歌已然飛出了三丈以外,身臨懸崖。
  這時古浪才看清楚,原來他手中持了一根兒臂粗細的葛籐,這根葛籐約有三丈多長。
  古浪很是詫異,忖道:「這麼短的籐子有什麼用?」
  一念未畢,桑魯歌已由於索盡而落了下來,他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蕩了回來。
  他好像蕩鞦韆一般,來回了好幾次,古浪這才恍然,忖道:「原來他是利用擺盪之勢,來增加他的衝力!」
  桑魯歌每次蕩回來,雙足便在樹幹上用力一踹,身子又射了出去。
  如是好幾次,那籐索竟然越來越長,古浪這才注意到在樹幹之上,有一個活環套著那籐索,每次用力就會向外伸出三尺。
  古浪心中忖道:「這樹離地不過十餘丈,等到繩索放在十餘丈時,他蕩回來不是要碰地了麼?」
  古浪實在不太瞭解,這時籐索慢慢放長,已經有幾丈長了,所以每次桑魯歌蕩回來,雙足離地面不過幾尺而已。
  他最後一次蕩回來,雙足在樹幹上用力一踢,大喝一聲:「去也!」
  等到籐索用盡時,他雙手一放,身如一股急箭一般,由半空射了出去!
  古浪見他本來已出去十丈以外,再加上這籐索的助力,又射出了十丈左右,加起來一共出去了二十餘丈,但是距離對岸仍然還有十丈左右。
  只見桑魯歌落下之時,恰好夠著對岸突出的一個大樹帽,他伸手之間,又抓住了一根籐索,一擺之際,已然落在了那株大樹之上!
  兩下的距離配合極好,古浪忖道:「原來他們一直都是用這辦法過澗的!」
  這時桑魯歌在對面的大樹上,把所用的那根籐索,放回了原處,叫道:「古浪!對不起,現在只有用這個方法過來,你可以照著我剛才那樣……」
  因遙遙相對,桑魯歌大聲地叫道,古浪也提高了聲音答道:「好!我就照你這樣!」
  說過之後,他一連幾個縱身,已經到了這株大樹的樹頂。
  古浪抓過了剛才桑魯歌所用的籐索,提起看時,這根籐索差不多有十丈多長。
  古浪略一思忖,想道:「我一次就可越出十丈左右,不必像桑魯歌那樣費事了!」
  想到這裡,抬頭向對面望去,見對面那株大樹,遙遙相對,方才桑魯歌所用的籐索搭在那裡,索頭被染成了紅色,很是顯眼。
  古浪估計好了距離和位置,他雙手握住了索頭,叫道:「我來了!」
  語聲未畢,身如飛弩般射了出去!
  古浪的輕功果然高些,他一次便縱出了十丈左右,力盡下降,蕩了回來。
  當他蕩到了樹邊時,古浪雙足用力在樹幹上一踹,再次蕩了出去。
  這一次蕩得更猛,一次便到了盡頭,古浪竟不再蕩回,立時把手一鬆。
  也像桑魯歌一般,身子凌空,疾射出去,半空之中,如同一隻巨大的飛鳥一般。
  古浪眼中看準了那節紅色的索頭,但是萬料不到,他一次就鬆了手,擺力不夠,加上他比桑魯歌壯些,身上又背了個包袱,所以一縱之下,只縱出去了九丈多遠。
  當古浪力盡下落時,他趕忙伸手去抓那根索頭,但是兩下相差尚有一尺多遠。
  古浪一把沒有抓住,身子急速下降,心中大為驚恐,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觀望的桑魯歌,也嚇得叫道:「啊呀!」
  古浪驚慌之中,目光掃中一物,他拚命地把身子一扭,凌空轉過了一尺。
  但是那索頭在上,已然抓不住了,但是身旁卻有一支頗細的軟枝垂在足下。
  古浪心中大喜,他拚命地提足真氣,身輕如燕,右足點在了那拇指粗細的軟枝上。
  他足下有物,立時化險為夷,就藉著這軟枝之力,身子反彈上來六尺多高。
  這一次古浪不敢大意,一伸手就抓住了那節索頭,身子蕩了過去。
  他也像方才桑魯歌一樣,身子劃起一道弧線,反彈著抽了過去,恰好落在了桑魯歌的身旁。
  古浪死中求活,幾乎嚇掉了魂,一張臉成了煞白色,額角涔涔有汗。
  他心中忖道:「一個人真是不能逞強啊!」
  桑魯歌還弄不清楚,不知道古浪是真的失手,還是故作驚人,但是見他一次擺盪,就過了崖來,心中好不驚佩。
  那座小樓還在數十丈外,桑魯歌笑道:「古浪,你好俊的功夫!」
  古浪面上一紅,含混道:「一時大意,差點葬身谷底呢!」
  桑魯歌指著那座小樓道:「我們就由樹上過去好了,不然少時還是往上爬。」
  古浪點頭答應,桑魯歌在前,有如戲枝猿猱,縱躍如飛,古浪在後,如同穿林之蜂,緊緊跟隨。
  不一會的工夫二人已先後越上了「南樓」,停在一道小簷廊下。
  當古浪落腳之時,突覺腳下一軟,身子似乎向下沉去,不禁吃了一驚!
  但是他的雙足,只是微微一沉,發出了「吱」的一聲輕響,並未向下沉去。
  古浪這才恍然,原來這整個的一座樓,均是由細籐和竹片編成,人行其上,載沉載浮有如水上之舟,並且不時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古浪好不驚異,說道:「這座小樓建築得真怪異,是我生平僅見!」
  桑魯歌笑道:「我們胡亂想出來的,請莫見笑!」
  二人正說之際,由走廊的另一端,走來一個短裝的孩子,年約十五六歲,生得黝黑健壯,這麼寒的天,還是赤足短褲,露著膀子。
  他見著桑魯歌,立時施了一禮,笑道:「少爺,客人來了麼?」
  桑魯歌笑道:「你沒看見就在我旁邊麼?」
  說著轉頭對古浪道:「這個童兒叫浦兒,是在這兒照顧你的。」
  古浪笑道:「太費心了。」
  這時浦兒已道:「少爺,房間都整理好了。」
  桑魯歌點點頭,問道:「可是東廂房?」
  浦兒點了點頭,桑魯歌笑道:「好得很!我們進房去看看吧!」
  古浪對這個浦兒很是奇怪,因為他完全是一副漁童的打扮,又不太愛講話,顯得古里古怪的。
  他們在浦兒的引導下,一直向東廂房走來,足下起落之間,發出了陣陣「吱吱」的聲響,使古浪感到很不舒服。
  古浪暗中注意,靠東走廊這一排,一共有三間房間,房門是木製的,但是都被漆成了青綠色,並且勾出了輪廓,乍看去好似也是由竹片編成似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4:36

  這裡本是一片高地,房屋又在樹頂之上,風極大,吹得滿樓吱吱發響。
  古浪忖道:「這可真是怪事,這種房子造出來有何用處?」
  思忖之際,已經來到了東邊第一間廂房,浦兒伸手推開,古浪尚未入房,鼻端已經嗅著一股淡香。
  桑魯歌微一皺眉,笑罵道:「浦兒!是誰作的主?你怎麼把老夫人的冷柚摘了來?」
  浦兒齜牙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由於他皮膚很黑,所以看來特別滑稽。
  他笑著說道:「你說是貴客,我當然去採冷柚!老夫人不會怪,她方才……」
  才說到這裡,桑魯歌忙道:「好了,別多說啦,茶泡了沒有?」
  浦兒接道:「早泡好了『白絨茶』,也是老夫人那裡拿的!」
  方纔雖然桑魯歌很快地喝止了浦兒,但是古浪耳尖,已聽出桑九娘並未離開,桑魯歌果然是騙他的。
  他心中大喜,忖道:「只要桑九娘在此地,總不怕見不著她!」
  古浪這麼想著,但是面上一絲也未露出,慢慢地打量這間房間。
  房中的佈置和景色的襯托,真可以說是人間仙境,令人歎為觀止了!
  這間房子很大,約有三丈見方,靠著兩邊甬道,對開著兩扇很大的窗戶,窗前不遠便有一隻攀籐老枝,絲絲垂掛,隨風而飄。
  室內一張編製甚妙的竹床,鋪著雪白的床墊和床單,一個四方的竹枕頭,和一床新疆毛毯。
  床前有一隻小巧的木櫃,為放置衣物所用,漆成了雪白色。
  另外一邊,放著一個書架,卻是空的,看來是為客人自帶書籍所準備。
  在靠窗之處,設有一張茶案,兩把竹椅,茶案之上,除了器皿之外,還擺著一個翠綠色的古瓶,插著些粉紅色的梅花,翠紅相間,益增美艷。
  這間房間的特色是,並無一幅字畫點綴其中,但卻掛了些古董,看來古雅清雋。
  古浪看過之後,不禁讚道:「真是人間仙境!」
  桑魯歌笑道:「過獎了,你認為這房間佈置得如何?」
  古浪笑道:「妙極!最難得是色澤的配合,三色相間,不沾一點俗氣,想必是你的傑作吧?」
  桑魯歌搖搖頭,指著浦兒道:「南樓歸他掌管,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呢!」
  古浪大為驚奇,他料不到這個憨渾渾、漁郎般的小童,竟還有這等眼力。
  浦兒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古浪,微笑道:「請多指教!」
  古浪忖道:「此子將來一定是江湖中不得了的人物呢!」
  桑魯歌又陪他談了些話,說道:「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浦兒,我還有事,今天晚上或許不能來看你了!」
  古浪笑道:「我沒什麼事,你請便吧!」
  桑魯歌作別而去,古浪留心他去的路線,見他並未由來時的樹頂越過,反而轉向了後山,心中很是疑惑。
  忖道:「如此看來,必然還有捷徑通往前山,否則他若是繞過這片大山回去,豈不要天黑了?可是方才為什麼又要由樹頂過來呢?」
  他思索了一下,不得其旨,又想到金旭光要自己到這裡住,到底為的是什麼?
  正思忖間,浦兒走來道:「古少俠,可要看看景色?」
  古浪正在沉思之際,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轉身看時,那黑小子雙目愣愣地望著自己。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是不是桑魯歌派這個黑小子來盯我?」
  他想到這裡,不禁對浦兒笑了笑,那黑小子立時又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古浪笑道:「好的!我正想把這小樓轉一轉。」
  浦兒又道:「隨我來!」
  他轉身出房,古浪緊跟在他的身後。
  出房之後,他們立時轉到了東廂房外的走廊上。
  古浪扶欄觀望,只見遠天含愁,烏雲片片,老樹枯籐,長江蜿蜒如帶。
  尤其是小風吹過之時,霧絲如凝,迤邐而過,立於小樓之上,使人有置身世外、心神空靈之感。
  古浪立在風口,寒風凜冽,吹得他衣衫飄拂,但是古浪卻好似沒有絲毫感覺,因為他已經完全陶醉在這片綺麗風光中。
  浦兒也看出了古浪的神情,他一言不發,半晌才指著那如帶之流說道:「這條河就是你來時的水路,由這條河轉出去就接著長江,可惜此山不夠高,不然還可以看見長江呢!」
  古浪點點頭,仍然一言不發神遊在這片景色之中,看來如同癡呆一般。
  過了半晌,古浪仍是不言不動,浦兒忍不住了,說道:「古少俠,我們到那邊看看吧!」
  古浪搖搖頭,低聲道:「等一下……」
  等到他目光把這一帶每一個角度都遊遍之後,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上天造物真是神奇啊!」
  浦兒笑道:「我們轉著看看吧!」
  古浪這才驚覺過來,笑道:「啊呀!我都忘了小兄弟你了,真是罪過!」
  浦兒笑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一直從早看到晚呢!」
  古浪依依不捨地轉到了南邊,只見青山翠谷,疊疊層層,羊腸小道,蜿蜒如蛇,偶有幾個樵子,擔柴提斧,山路朗朗,再加上天邊的幾陣寒鴉,另成一片奇景。
  古浪感歎道:「這裡真是勝地,『移步換景』用在這裡,誠然不虛!」
  等到古浪轉過一遍,有如游了一陣仙境,他又停在了東廊。
  浦兒看出了古浪獨愛這寒山遠水、大江東去的奇景,他就擺了把座椅,並把古浪的茶端了來。
  古浪好不高興,笑道:「有勞小兄弟!」
  浦兒笑了笑,一言不發。古浪伸手握住他的膀子,只覺堅硬如鐵,不禁笑道:「浦兄弟,你必然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吧?」
  浦兒笑道:「我學過幾年粗功夫,要是與你們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古浪搖頭道:「不見得吧?」
  浦兒一笑不再說話,古浪細細地打量他,見他雖是黑了些,但是品貌、骨格無一不是上乘,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他怎麼會在此作起小廝來?」
  古浪本想問他,但是轉念一想,事不關己,何必多問,何況就是問他也未必肯說。
  浦兒坐在古浪對面,一直觀察著他,目中也透出一種好奇的神色。
  古浪忖道:「我何不探問一下桑家堡的事?」
  想到這裡含笑說道:「浦兄弟,你的功夫是誰教給你的?」
  提到練功夫,浦兒的興趣很濃,他舔了一下嘴唇,笑道:「我的師父就住在桑家堡裡,可是他不准我說出他的名字來。」
  古洛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堡的能人不少呢!」
  想到這裡浦兒問道:「你的師父是誰呢?」
  古浪笑道:「我的師父有好幾個,最早的師父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浦兒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提高了聲音道:「對了!他們說你的第二個師父最厲害!」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不知他說的是哈門陀還是阿難子?」
  想著便問道:「你說的是誰?」
  浦兒睜大了眼睛道:「阿難子呀!」
  古浪笑道:「你也知道他老人家?」
  浦兒挺了一下胸,說道:「我怎麼不知道?他是春秋筆主,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的。」
  古浪忖道:「這小子知道的倒不少!」
  浦兒又接著說道:「你能夠得到他的傳授,武功一定很高吧?」
  古浪苦笑道,搖了搖頭,說道:「不見得,我的武功很平常呢!」
  這時,他想到自己雖然有幸拜在天下奇人阿難子手下,但是由於相遇太晚,未能得到阿難子的一身絕學,等於入了寶山,空手而回,真個是平生的一大憾事!
  二人正在談話之時,浦兒雙眉微皺,說道:「咦,這時會有誰來?」
  古浪也覺得,小樓之上發出了些輕微的聲響,知道是有人來了。
  古浪笑道:「或許是桑魯歌吧?」
  浦兒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他才回去不久……」
  他說著站了起來,準備去查看,卻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浦兒,是我!」
  古浪聞言心中一驚,原來那正是桑燕的聲音。
  他心中忖道:「這個姑娘莫非又是來纏我?」
  浦兒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說道:「姑娘,這麼晚了你還來這兒幹嗎?」
  只見走廊一端,轉出了桑燕,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衫裙,長髮垂在肩後,用一塊白色的絲絹包紮著,顯得風姿冷然,儀態萬千。
  她款款地走過來,說道:「怎麼,我不能來麼?」
  浦兒怔了一下,說道:「不是這麼說,九娘曾經關照過我……」
  才說到這裡,桑燕連忙打斷他的話,說道:「別說了,我有話告訴你!」
  浦兒好似有些不樂意,緩緩地走了過去,桑燕立時把他拉向一旁,嘰哩咕嚕地說了起來。
  浦兒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桑燕則好似在與他商量,說好話似的。
  古浪把頭偏過一旁,欣賞景色,顯示出並不注意他們講些什麼,心中卻想道:「看來『南樓』是歸浦兒掌管,任何人來此,都要先得到他的同意呢!」
  他們二人嘰咕了半天,才聽浦兒道:「好!要是九娘怪起,可沒有我的事!」
  說完之後這才轉身向後走去。
  桑燕便緩緩向古浪走來,古浪本來想不理睬她,可是轉念想道:「我一個男子漢,何必與她們女人嘔氣?」
  想到這裡,便站了起來,向桑燕拱了一下手,含笑說道:「桑姑娘,你好。」
  桑燕淺淺一笑,點頭道:「很好……」
  她說著坐了下來,神色顯得有些不自然,古浪面對著她,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二人沉默了一陣,桑燕先打破了沉寂,說道:「聽說是你自己選在『南樓』的?」
  古浪點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有什麼見教麼?」
  桑燕並未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這兒有座『南樓』的?」
  古浪含混說道:「我在四川境內住過很久,早就聽說『南樓』景色,今天能在此作客,真是平生快事!」
  桑燕並未深問下去,笑了笑,目光投向了遠處。
  二人又沉默了下來,古浪看得出,這個姑娘有著滿腹心事,卻又說不出口,而自己實在沒有什麼與她談的,忖道:「這個姑娘必定要提到石紅……」
  念頭尚未轉完,桑燕已經說道:「童姑娘呢?」
  古浪心中好笑,答道:「她暫時離開這裡了。」
  桑燕站起,走向一旁,扶欄遠眺,用一種異常的口吻說道:「你們這一陣,不是一直在一起麼?」
  古浪聽出他話中有話,但也不加理會,點頭道:「是的!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當我剛到青海時,我就認識了她!」
  桑燕霍然回過了身子,雙目如電,盯視著古浪,面上有一種怨憤之色。
  古浪倒被她嚇了一跳,忖道:「這個姑娘真是太任性了!」
  桑燕瞪著古浪,良久才道:「你告訴哥哥,說你們早訂過親了,這是真的麼?」
  古浪很是不悅,本想損她幾句,可是想到自己犯不著與她衝突,忍下了怒火,笑道:「是的!這是不久的事。」
  桑燕顯得更是憤怒,她滿面漲得通紅,雙目似要射出火來。
  古浪厭惡地忖道:「她也未免太忘形了!」
  但是,意外的,桑燕卻把怒火壓了下去,換上了一臉不可理解的笑容,說道:「你可知道童石紅到哪裡去了麼?」
  古浪聞言一驚,自從童石紅入桑家堡之後,就失去了蹤跡,此事古浪一直放心不下。
  聽桑燕這麼一說,古浪更是滿腹疑雲,強自鎮定著,說道:「她沒有告訴我,難道你知道?」
  桑燕似有深意地一笑,故意拖長了聲音,說道:「我麼……我怎麼會知道?」
  古浪心中很是憤怒,雖然疑心桑燕,但是他不願追問,冷冷道:「管她到哪裡去,我現在自己的事還沒辦完,辦完之後再說!」
  桑燕笑了起來,說道:「你真的放得下心麼?」
  古浪大怒,冷笑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也許你知道的比我多,既然不準備告訴我,就不必再提,我絕不會希望你告訴我些什麼!」
  古浪的話,說得桑燕面色一變,她輕輕地咬著嘴唇,說道:「好!你狠!我走了!」
  說罷跺腳而去,疾如飛弩!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山樓之上,心頭如同蒙上了一層陰影,感到非常的煩惱。
  他細想桑燕方才說的話,彷彿童石紅有什麼閃失似的。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一陣心驚,忖道:「啊!莫非石紅那天晚上陷在了桑家堡內?」
  這時古浪再也坐不住,他在走廊之上,來回踱步,思忖桑燕的言中之意。
  古浪越想越覺可疑,因為童石紅絕不可能不辭而別,更何況她的衣物還留在「青山店」中。
  「那麼她真的被囚在桑家堡中不成?」
  古浪這麼想著,心情非常浮躁,也更增加了他對桑燕的怨恨。
  他忖道:「想不到桑燕貌美如花,卻是這麼無恥之人,如此看來,桑家堡的人在江湖之中,也只是空擔了俠義之名而已!」
  古浪越想越氣,他大聲地叫道:「浦兒!浦兒!」
  浦兒很快地由一間房中鑽了出來,滿面詫異地問道:「古少俠,什麼事?」
  古浪怒氣沖沖地說道:「桑魯歌呢?」
  浦兒答道:「他不是走了嗎?」
  古浪接道:「快把他找來,我有話告訴他!」
  浦兒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桑家堡這大一片地方,我到哪裡去找他?」
  古浪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說道:「好,那麼我自己去找他!」
  說著便要離去,浦兒卻把他攔了下來,說道:「算了吧!這大地方,你初來怎麼會找得到他?還是等他來吧!」
  古浪把他推開,說道:「不行!我有要緊的事非要找著他不行!」
  浦兒說道:「你不要忙,我有辦法!」
  說罷之後,轉身飛奔而去,古浪不知他弄些什麼玄虛,只得恨恨地等著。
  不一會的工夫,浦兒又跑了回來,手中拿著一隻雪白的鴿子,笑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古浪說道:「這只鴿子管用麼?」
  浦兒扭眼一瞪,說道:「我養的鴿子不管用?你等著看吧!」
  說罷之後把手一鬆,那只矯健的白鴿,振翅而飛,啪啪作響。
  古浪及浦兒抬頭望時,那只白鴿已飛出了十餘丈高,卻突然斜著向右方落了下去。
  浦兒大感意外,叫道:「白兒!飛呀!飛呀!」
  但是那只鴿子,卻是怎麼也飛不上去,越發地向下沉去。
  古浪及浦兒都知道事情不對了,浦兒大聲地罵道:「他媽的!哪個龜兒子開玩笑!」
  才罵到這裡,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叱道:「小王八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此言一出,古浪及浦兒具都驚喜交集,原來那聲音正是金旭光的聲音。
  浦兒的臉嚇白了一半,伸了伸舌頭,低聲道:「糟了!我罵錯了,他是我師父!」
  古浪一驚,說道:「啊!原來你是他徒弟!」
  話才說完,便見十餘丈外的大樹之上,站起了一個白髮老者,那只白鴿子正落在他的掌心中。
  浦兒連忙叫道:「師父!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金旭光哼了一聲說道:「哼!大膽奴才,少時再算帳!」
  說罷之後,只見他身軀一晃,偌大一個身子,如同一隻怪鳥般,凌空而來。
  才一眨眼的工夫,已落到了小樓之上,恰似一片落葉,連一點聲息也未發出。
  古浪好不駭然,忖道:「看他的功夫,不在哈門陀之下!」
  金旭光把鴿子腳上的條子取下丟掉,右手向上一送,口中喝道:「回去睡覺吧!」
  那只白鴿立時振翅高飛,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叫聲,很快地消失了。
  古浪連忙施禮,說道:「金老您好。」
  浦兒睜大了一雙眼睛,用手指著古浪道:「咦?你認識我師父?」
  金旭光已擺了一下手,說道:「給我送杯茶來!」
  他說著坐在了椅子上,笑道:「古浪,你也坐下!」
  古浪坐定之後,金旭光笑道:「我早就要來,路上看見桑丫頭,所以避開了,她可是又來糾纏你?」
  古浪苦笑道:「這次倒好些,總算沒有動手。」
  金旭光笑了笑,又道:「你們剛才的談話我都聽到了,這個姑娘也是,被她婆婆寵得沒個樣……」
  說到這裡,浦兒送上茶來,金旭光停住,對浦兒說道:「好了,你到一邊去,有事我會叫你。」
  浦兒不樂意地說道:「我們是師徒,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話未說完,金旭光正色叱道:「滾開!剛才的帳還沒算呢!」
  古浪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浦兒一溜煙似的,跑回了房間。
  金旭光這才說道:「我想你放這鴿子出去,定是要尋桑魯歌來。」
  古浪點頭道:「是的,我有急事要……」
  金旭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是要問童姑娘的下落。」
  古浪奇道:「是的,你怎麼知道?」
  金旭光一笑道:「我昨天晚上見到了她!」
  古浪大喜,忙道:「她在哪裡?」
  金旭光道:「她在桑家堡內!」
  古浪笑道:「她一定是看了我留的條子,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把她安排在『南樓』?」
  金旭光笑道:「安排倒是早安排了,可惜不在南樓!」
  古浪聽他話中有話,疑惑地問道:「你是說……她早已在桑家堡內?」
  金旭光點點頭,說道:「不錯!她現在可沒你這麼舒服……」
  才說到這裡,古浪已倏然站了起來,說道:「那麼石紅是被他們囚禁了?」
  金旭光說道:「不要急!她只是被軟禁,除了不能自由活動外,一切都很舒服的。」
  古浪怒火沖天,咬牙道:「好!好!姓桑的,你們實在欺人太甚!」
  金旭光卻道:「這事其過在你,你們黑夜探戶,自落入手,他們把童姑娘另案辦理,不與你扯在一起,就算你見了他們,也是無話可說的。」
  古浪思忖了一陣,說道:「他們囚禁石紅到底是何用意?」
  金旭光道:「你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雖然古浪滿臉怒火,也只好坐下來,懊惱不已,說道:「真想不到桑家堡空有俠義之名!」
  等古浪的怒火略消之後,金旭光才道:「你此來是為了接承『春秋筆』的大業,敢莫為了這點小事就想大亂章法麼?」
  古浪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低聲道:「我只是氣他們有些仗勢欺人!」
  金旭光笑道:「童姑娘的事好辦,現在只談你的事吧!」
  古浪問道:「他們說九娘出去了,我想一定是謊言,不知他們何故如此?」
  金旭光道:「來此就不能講理了……」
  才說到這裡,突然叱道:「什麼人?」
  古浪非常詫異,順著金旭光的目光向前望去,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這多年了,你的精神還是十分健旺!」
  古浪聞言大驚,原來這聲音,是他日夜掛念的丁訝所發!
  金旭光也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唔,真個是天外高人!快來!快來!你不知我老金是如何想你!」
  丁訝搖搖晃晃地由走廊盡頭出現,這些日子不見,他似乎顯得更消瘦了。
  古浪早已迎了過去,笑道:「丁老,你怎麼現在才來?」
  丁訝笑道:「你也不過才到,我來得還算晚麼?」
  這時金旭光已叫道:「浦兒!快來拜見高人!」
  話還沒說完,浦兒早已推門出來,無限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滿臉病容的高人。
  金旭光似乎很興奮,說道:「快來拜見了師爺!」
  浦兒施了一禮,說道:「你老就是『揚沙掌』的鼻祖麼?」
  古浪忖道:「這孩子知道的居然比我還多!」
  丁訝含笑扶著他的膀子,說道:「那是少年時代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浦兒笑道:「是師父告訴我的。」
  丁訝把浦兒仔細看了看,轉臉對金旭光笑道:「老朋友,恭喜你得此佳徒,一身奇技不愁沒有傳人了!」
  金旭光高興得大笑道:「好說!好說!」
  浦兒早已搬來椅子,端上香茶,丁討喝了一大口熱茶,笑道:「這南樓景色還是依然,可是我卻更衰老了!」言下唏噓不已。
  金旭光道:「我知道你還要來,卻不知道你是哪一年來,害我每年秋天都盼望你!」
  丁訝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九娘還是那麼怪嗎?」
  金旭光哼了一聲,說道:「哼!更怪了,連我都有三年沒見著她一面了。」
  丁訝接道:「我也就此一次,見得著見不著都是這一次,以後再沒這精神了!」
  古浪雖然滿腹心事,想要與丁訝暢談,可是看到他們兩個老人,久別相逢,自己也不好插口。
  所幸丁訝立時轉過了臉,對古浪道:「古浪!你這一路的情形我都知道,料不到因為桑燕的事,九娘竟連面都不肯見!」
  古浪接道:「我不管,一定要見著她,哪怕在這裡住上十年也行!」
  金旭光笑道:「十年?怕你等得她等不得了!」
  古浪皺著眉頭笑道:「丁老,現在我該怎麼辦?」
  丁訝笑道:「金老要你住在『南樓』,必然有他的高見,你為何問起我來了?」
  金旭光接道:「九娘並未出山,她最近定了個規矩,凡是外來要見她的人,必須要在她不備之時,竊取她一件東西,她才接見。」
  丁訝笑道:「以她那身功夫,天下有幾個人可以在她身上竊取東西?」
  金旭光笑道:「你可以呀!」
  丁訝一笑不語,金旭光又說道:「一般外人別說取她身上東西,就連她影子也找不到,這桑家堡如此之大,就算給你一年時間,恐怕也尋不著她。」
  古浪不禁皺了眉頭,說道:「那……見不到她如何偷她東西呢?」
  金旭光笑道:「所以我把你安排在南樓呀!」
  古浪聽得有些糊里糊塗,金旭光又道:「桑家堡內美麗非常,各處有各處的奇妙,但是卻無一處比得上『南樓』。」
  丁訝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古浪急道:「可是我一點也不明白,金老,你快說吧!」
  金旭光笑道:「九娘近年來極少外出,可是『南樓』卻是她每日必來之處。」
  古浪聞言驚喜交集,說道:「那………今天她來過沒有?」
  金旭光搖頭道:「她每天夜晚及凌晨來此,白天是不出來的。」
  古浪覺得很緊張,說道:「她今天會不會來?」
  金旭光道:「一定會來,不過你不可操之太切,一切我與丁老為你安排。」
  古浪輕輕地點頭,金旭光又道:「她身上飾物極少,沒有隨手攜帶之物,除了頭上有根翠針……」
  古浪頹喪道:「誰能從她頭上取下東西來?」
  金旭光笑道:「說的是呀!恐怕連丁老也沒有把握吧!」
  丁訝笑著搖頭道:「不行!不行!我這些年身弱體病,氣也虛了,哪還有這等身手!」
  古浪不禁皺眉道:「連你老人家都不成,我更不成了!」
  金旭光道:「你不要急呀!我自會給你設法。」
  說到這裡,丁訝打斷了他的話道:「她現在不掛『鳳尾』麼?」
  古浪一怔,忖道:「什麼叫『鳳尾』?」
  金旭光笑道:「你說得不錯,她還是老樣子。」
  丁訝撫掌笑道:「我明白了!你定是要在她『鳳尾』上弄手腳!」
  金旭光也笑了起來,說道:「可不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古浪被弄得莫名其妙,急道:「你們到底說些什麼呀?什麼鳳尾鳳尾的?」
  丁訝接過了他的話道:「九娘此人怪異得很,自她成名江湖之後,自己便設計了一套奇特的衣服,數十年來沒有換過樣子。」
  古浪略有所悟,說道:「那麼這衣服一定是很長了?」
  丁訝點頭道:「不錯!才開始的時候,她那衣服,裙後拖有十條綵帶長達丈餘,快行起來,隨風飄搖,極是美觀,所以江湖上稱她『千尾鳳』。」
  古浪自語道:「千尾鳳!好雅的名字……」
  丁訝繼續道:「後來她年紀大了以後,愛美之心不如從前,嫌綵帶太麻煩,才減少成為五條,一直到現在。」
  金旭光接道:「現在又改了,只有三條啦!」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可是她綵帶上有飾物?」
  金旭光笑道:「這一次算你猜對了,她的飾物極多,但是最近也減少了,不過每條帶子上,也有三樣飾物。」
  丁訝接道:「現在惟一可想的辦法,就是你要在她綵帶上取下飾物來。」
  古浪覺得這很容易,但是金旭光又接著說道:「你也別以為太容易了!像她這種人物,你略為一碰她便知道,所以沒有我們幫助,你還是不能到手的。」
  古浪心中暗驚,忖道:「想不到她竟有這麼高的功夫,豈不成了神仙了麼?」
  金旭光又道:「這桑家堡內,除了桑氏兄妹外,能夠接近九娘的,只有我這個黑小子!」
  他說著指著浦兒,浦兒笑道:「看來要我幫忙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4:55

第19章 絕巖窺奇

  金旭光及丁訝談論桑九娘的生平,古浪聽得神往不已。
  他這才知道,桑九娘是這麼一個怪異和少見的人物。
  金旭光望了浦兒一眼,說道:「在桑家堡內,除了桑氏兄妹外,惟一能夠時常接近九娘的,只有一個孩子了!」
  說著用手指了浦兒一下,浦兒笑了笑,露出了一嘴雪白整齊的牙齒,說道:「看來要我幫忙了……」
  話未說完,金旭光瞪了他一眼,叱道:「你少臭美,用不用你還不一定呢!」
  說著轉臉對古浪道:「方纔我已經說過,九娘每日夜晚及凌晨必來南樓,現在由於你住在此地,或許頭幾日不會來,但是她酷愛此處景色,憋不了多久就會來的。」
  古浪問道:「她每次來,都是到『南樓』來麼?」
  金旭光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一定!她有時會立在懸崖半腰,觀賞雲霧之姿,有時會站在樹梢上等待日出……總之,她武功極高,什麼怪花樣都有。」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如果她是這麼怪異的話,要想見她就更不容易了。」
  金旭光又接著說道:「浦兒這孩子,由於天賦特異,人又天真,所以一般老人都很喜歡他,九娘雖然怪僻,但到底也是人,對浦兒極是喜愛,必要的時候,只有借重他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九娘既然對浦兄弟如此厚愛,我不願意為了我的事情使他為難,我一定要憑自己的力量辦成!」
  古浪這番話倒是出乎金旭光意料之外,不由把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注視著古浪。
  丁訝在旁笑道:「這孩子你尚不瞭解他,不要見怪,要不是他有這股豪氣,阿難子焉會看重他,以『春秋筆』相授?」
  金旭光仍然有些不悅,說道:「年輕人有豪氣自然是好,可是他如今遭遇的對手,是何等人物?若是一味逞強,誤了大事,豈不有負阿難子之托?」
  古浪賠笑道:「晚輩自然盡力而為,但我認為這『春秋筆』並非是晚輩一人之事,不但與九娘有關,也關係江湖正邪兩派甚大,我不明白九娘為什麼要刁難!」
  說到後來,古浪不禁有些激憤。
  金旭光拍了一下腿道:「就是因為這個關係,我們才出面相助,否則我又何必管這閒事!」
  丁訝笑道:「其實九娘脾氣雖怪,並不是不知是非的人,只是她不願意這麼輕易地見人而已……」
  金旭光正要說話,丁訝搖手止住了他,笑道:「金老,阿難子要你相助,並非光指九娘而言啊!」
  金旭光雙目一閃,說道:「怎麼,還要對付什麼人物?」
  丁訝笑道:「自然還有人,並且這些人物還都是驚天動地的人物,如今都來到了『黃角椏』。」
  金旭光的精神可大了,催道:「是些什麼人物,快說!」
  看他那麼情急的樣子,好似悶得太久了,恨不得找些人來打架似的。
  丁訝自然看出他的心情,笑道:「放心,這一次準能讓你過癮,我先說幾個人物,看你還記不記得……谷小良、石懷沙……」
  金旭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兩個老兒早已敗在我手上,算不得什麼人物!」
  丁訝笑了笑,接著說道:「還有別人呢!我剛才說的那兩個老兒,都已經死了!」
  金旭光雙目眨了眨,說道:「已經死了,還提他作甚!」
  丁訝道:「現在把沒死的人告訴你吧,已經到了這裡的,有莫雲彤、況紅居、琴子南……」
  聽到這些名字後,金旭光輕輕啊了一聲,說道:「這三個人物比較厲害些,那琴子南更是棘手。不過你放心交給我們師徒就行啦!」
  丁訝點頭,說道:「還有一個人物更厲害……」
  才說到這裡,浦兒插口道:「難道他還會比琴子南厲害?」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他小小年紀,怎麼會對江湖上的人如此熟悉?」
  想著便說道:「當然,此人比琴子南厲害多了!」
  浦兒雙目一閃,急問道:「是誰?」
  丁訝笑道:「小兄弟,此人你是不知道的。」
  金旭光在一旁急了,催道:「你們怎麼盡說廢話!到底是誰?他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
  丁訝笑道:「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此人就是哈門陀!」
  此言一出,金旭光大為驚訝,說道:「啊!竟會是他!」
  由他的表情看來,足見哈門陀是個非凡的人物,浦兒問道:「哈門陀是誰呀?」
  金旭光不答他的話,反問丁訝道:「他已經跟到黃角椏來了麼?」
  丁訝點頭道:「就在附近,這個老兒最為棘手……」
  才說到這裡,浦兒不服氣地說道:「他到底怎麼厲害?難道我們還對付不了他麼?」
  他一雙俊目睜得大大的,一派豪氣,真個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丁訝拍拍他的頭,笑道:「哈門陀還是交給我吧!你們爺倆對付其他三個就行了!」
  浦兒很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望著金旭光,顯得非常詫異,那意思是說:「哈門陀這麼厲害?連你也應付不了麼?」
  丁訝看出了浦兒的心意,笑道:「並不是說你師父對付不了他,只是你師父與他有些交情,在這種情形下不便出面罷了。」
  金旭光點點頭,說道:「哈老兒是個怪人,但是與我還有一段交情,所以此事由丁老去應付最好,其他三人就交給咱們爺倆辦吧!」
  古浪聞言很是感激,稱謝道:「只怪晚輩自己不小心,引來這多強敵,如果不是兩位前輩仗義,晚輩真不知道怎麼應付!」
  金旭光笑道:「別說這些,你自己好好地想法子接近九娘就是了。」
  丁訝站了起來,說道:「老金,咱們該走了。」
  古浪趕忙問道:「丁老,既然九娘每天都到『南樓』來,你何不住在這裡見她一面?」
  古浪的話似乎刺痛了丁訝,只見他苦笑道:「孩子,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雖然能夠見著她,可是她若是一言不發,仍是無濟於事。」
  說到這裡,回過頭去對金旭光道:「走吧!我們到你那邊再好好聊聊!」
  金旭光笑道:「對!我還藏著好酒,咱們老哥倆十年不見,少不得要痛飲一番!」
  古浪問道:「丁老!你什麼時候再來呢?」
  丁訝笑道:「放心!我每天都會來一趟。」
  這時金旭光也把浦兒拉向一旁,低聲地囑咐了一陣,然後兩個老人下樓而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古浪發著怔,尋思應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被桑九娘接納,又想到桑燕和童石紅,不禁一陣心煩,忍不住長歎一聲。
  一旁的浦兒笑了起來,問道:「為何事歎息?」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很多事,一時也說不清。」
  浦兒接口道:「反正現在沒事,你何不把詳細的情形告訴我,我也可見機行事!」
  古浪想了想,覺得告訴他沒有什麼不好,便把自己赴青海「達木寺」,以及以後發生的事,大略地告訴了浦兒。
  浦兒輕噓了一聲,說道:「唔,好熱鬧,可惜我沒有趕上。如此看來,桑姑娘一眼看見你就動心了!」
  提起桑燕,古浪就覺心煩,搖頭道:「不要提她了!我心裡煩得很!」
  浦兒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煩!」
  古浪雖然憂心忡忡,聞言也不禁被他逗笑了,說道:「你還早呢!還得有幾年才嘗得到這種滋味!」
  二人談笑了一陣,古浪心中悶氣漸舒,這才知道,浦兒原是孤兒,系桑九娘在錢塘江發現帶回來的。
  最初僅傳他桑家的基本功夫,因浦兒天資極高,進步甚速,所以深得桑九娘的歡心。於是,便把桑門本派的心法,悉數傳給了他,直到最近幾年,桑九娘由於年歲太大,才停止傳授。
  但是浦兒卻得到了金旭光的歡心,收為再傳弟子,所以別看他小小年紀,已經學成了兩派絕技,而這兩派功夫都是江湖中一流的功夫。
  古浪很是感慨,點頭道:「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等造詣,相形之下,真是令我慚愧!」
  浦兒大笑道:「你才不過大我三四歲,便老了不成?我還羨慕你呢,不到二十就作了春秋筆主,成了武林的泰山北斗,比我強太多了!」
  不久,天近黃昏,雲霧漸濃,整個的南樓,幾乎被雲霧所籠罩,雖然寒風陣陣,卻是吹他不散。
  浦兒燃起了廊上的兩盞白油燈,濃霧之中,光華如銀,極是美觀。
  古浪望著這一片奇景,不禁忘記了心中的煩惱,發起怔來。
  浦兒一連催了他好幾次,古浪才入房用飯,飯後二人繼續閒聊。
  古浪問道:「浦兄弟,你住在哪裡?」
  浦兒指了一下道:「就在隔室,有什麼事你招呼我就行了。」
  古浪笑道:「你何不搬過來睡,我們也好聊天。」
  浦兒拍了一下腿,說道:「好主意!」
  不一會的功夫,他就抱了毯子過來。
  夜來天氣酷寒,二人雖是練武之人,也覺得不勝其寒,於是披著毯子,喝著熱茶,天南地北地扯著,倒也別有情趣。
  他們一直聊到二更才睡。
  高處寒重,古浪半夜被冷風吹醒,他爬了起來,見窗戶大開著,刺人的寒風,陣陣吹了進來。
  他轉頭看了看,見浦兒裹著一條毛毯,睡得甚是香甜,不時發出鼾聲。
  古浪心中忖道:「真是有福之人。」
  他輕輕地下了床,走到窗前,抬頭看時,天不過四更左右,由於寒風凌厲,吹得附近的樹木,發出一陣陣的呼嘯。
  古浪輕輕地將窗戶拉上,由於這一陣寒風猛吹,古浪不禁睡意全消。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幾口冷茶,更是透心之涼,忖道:「這裡要比平地冷很多呢!」
  他推開了房門,繞到避風之處小解一回,正要回房,突聽遠處傳來一聲低歎!
  夜深人靜,天寒風冷,那聲低歎猶如來自鬼域,深沉悲慘,令人毛髮悚然。
  古浪不禁嚇了一大跳,輕輕地搓著自己的小臂,忖道:「這等絕地,有什麼人深夜悲歎?」
  念頭尚未轉完,又是一聲低歎。
  這一次聽得更真切,古浪如觸急電一般,不由全身微微一顫。
  他腦際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忖道:「莫非是桑九娘?」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是緊張,又是高興,沿著走廊,輕輕地往前移動。
  這時除了風聲和樹濤外,四下寧靜如死,古浪聆聽了一陣,忽告斷絕。
  他不禁深深的懊悔,忖道:「金老曾經告訴過我,九娘深夜會來此地,我怎麼不早注意呢?」
  他暗恨自己大意,又等了半盞茶的時間,那歎息之聲,卻不再出現。
  古浪感到很失望,忖道:「空山渺渺,我向哪裡去尋她?」
  才想到這裡,突然聽得有人在後行動,因為這地方也是竹籐混合編成,有人行動,立時可以覺查出來。
  古浪心中一驚,急忙回頭,見是浦兒搖搖晃晃地走來,在廊邊解了一泡小便。
  古浪也不叫他,浦兒小解之後,睡意略消,看見了古浪說道:「我說你到哪裡去了……」
  話未說完,古浪已搖手止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要講話!」
  浦兒抱著肩膀,湊到了古浪跟前,低聲道:「怎麼回事?」
  古浪低聲回答道:「我剛才聽見兩聲歎息之聲,很是可怕,不知道是誰。」
  浦兒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你跟我來!」
  說著拉住古浪的手,向後轉來,古浪很是詫異,但是知道浦兒如此動作必有道理,便緊緊地跟著他。
  浦兒一直到了小樓之東,才放開了手,低聲道:「我帶你去看!」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問道:「到底是誰?」
  浦兒則含笑不答,有一種天機不可洩漏的味道,使得古浪越發感覺到詫異。
  浦兒蹲下了身子,在甬道的竹欄旁,雙手一陣摸索,古浪低聲道:「你在做什麼?」
  浦兒揚起了臉,答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古浪低頭看時,見浦兒由一枝粗大的樹幹上,放下了一根很粗的長繩。
  他笑著對古浪道:「我們到下面玩玩。」
  古浪略一打量,如果順著這條繩索垂下去,便是萬丈深淵。
  心中忖道:「這下面必定有落腳之處……」
  一念未畢,浦兒已經說道:「你跟著我,這條繩子夠結實,可以承得起我們兩個!」
  說著他已然由欄杆下鑽了出去,雙手拉著繩子,仰頭道:「照這樣跟著我下來,到了下面不要講話!」
  古浪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笑道:「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
  浦兒點點頭,身子向下墜去,古浪等他墜下一段距離之後,立時跟了上去。
  寒風凌厲,吹得二人徹骨寒涼,黑暗之中,向那萬丈深淵下墜去,更有一種陰森森的恐怖感覺,當風力增強時,二人的身子,便隨著那根繩索,不住地來回擺盪,益發感到驚心動魄。
  洞內一片黑暗,一任古浪運盡目力,也不過只看出了兩三尺遠,忖道:「若是沒有浦兒在前,我還真不敢下來呢!」
  這時浦兒已是一言不發,雙手交錯,很迅速地向下落去。
  古浪極力地打量著四周的地形,雖然夜黑如墨,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出三尺左右,他發覺身旁不遠,全是一塊塊突出的嶙石,水濕淋淋,寒氣逼人。
  這時浦兒突然向右一閃,人已脫繩而去,落在一丈以外。
  古浪雖然看不見是什麼地方,但知道浦兒必然地勢極熟,所以也學著他的樣,提了一口氣,身子輕如鴻毛一般蕩了過來。
  他落下之時,恰在浦兒身旁,見是一塊突出的大石,由於水氣濕重,甚是滑濘。
  古浪把身子站好之後,正想向左跨出幾步,但他才一舉足時,浦兒突然拉住了他,低聲道「小心!」
  古浪再低頭一看,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忖道:「好險!」
  原來他們所立身之處,不過是一塊七尺見方的大石,大石邊緣便是萬丈深淵。
  古浪好不驚駭,想到剛才自己放心大膽地縱過來,若是稍有偏差,豈不葬身谷底?
  想到這兒,不禁瞪了浦兒一眼,低聲道:「好險!你剛才怎麼不說?」
  浦兒卻笑了起來,說道:「反正你跟著我沒錯,剛才若是告訴了你,或許你就不敢過來了。」
  古浪氣笑不得,說道:「好了,現在我們做什麼?」
  浦兒道:「你不是要尋那歎息之人麼?」
  古浪四下望了望,說道:「怎麼,那人可是在這裡?」
  浦兒一屁股坐在那水濕濕的石頭上,說道:「你等著瞧吧!坐下來歇歇!」
  古浪低頭看看那水濕泥濘的石頭,不願意坐下,但是浦兒卻道:「這有什麼關係?我能坐你就能坐,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古浪氣笑不得,只得坐在了他的身旁,搖頭道:「與你們孩子在一起,真是沒得話說。」
  二人低聲地閒聊著,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仍是毫無動靜。
  寒氣越來越大,一股股的冷氣,由四面八方襲了過來,使人有些耐不住。
  古浪輕輕地搓著手,低聲道:「怎麼還沒有動靜?」
  浦地答道:「快了,不要說話!」
  古浪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得耐著心,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候。
  片刻之後,仍是沒有一絲異狀,古浪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正要開口,浦兒突然輕輕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聲道:「你看!」
  古浪心中一驚,抬目望去,一望之下,不禁大為震動,心頭亂跳。
  原來在對面懸崖上,站著一個錦衣的白髮老婆婆。
  由於她手中提了一盞昏黃的小風燈,所以古浪能夠把她打量得很清楚。
  只見她白髮如雪,捲成髮髻,穿著一件織錦長衣,並有三根極長的絲帶綴在身後,恰似三條鳳尾,在夜風之中,不住地飄搖。
  她的面孔很清秀,並沒有很多的皺紋,但是燈光之下,卻現出可怕的慘白色。
  古浪大為震動,忖道:「啊!這就是桑九娘……」
  浦兒已然伏在他耳旁,低聲道:「這就是九娘,剛才歎息之人就是她!」
  古浪輕輕地點著頭,目光緊盯在桑九娘的身上。
  他目睹著這個神奇的人,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敬仰。
  桑九娘在他的心目中,似乎是一個神化了的人物。
  良久,桑九娘站在那裡,不言不動,寒風吹動著她手上的小風燈和身上的衣服,在靜夜之中,發出呼呼的聲響。
  古浪凝視良久,才低頭對浦兒道:「難道九娘不會發現我們?」
  浦兒搖了搖頭,說道:「大概不會,我選的這地方隱秘得很!」
  古浪覺得很詫異,問道:「你好好地找這麼一塊絕地來觀察桑九娘,可是有什麼用意?」
  古浪問過之後,浦兒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想她時常到這裡來,必有緣故,說不定在練什麼厲害的功夫,所以才找了這麼個地方……」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是想在這裡偷學幾招?」
  浦兒點點頭,說道:「不錯!像她這種人物,只要能偷學上一招半式,這一生就受用不盡了!」
  古浪又問:「你在這地方呆了多久了?」
  浦兒道:「一年多了!」
  古浪笑道:「你一定學了不少絕技吧?」
  浦兒卻搖了搖頭,苦笑道:「誰知這一年多來,她不是歎氣就是作詩,連一招半式也沒有練!」
  古浪笑道:「你只要耐心等下去,總有一天可以如願的。」
  浦兒搖頭不語。
  在他們二人談話之際,桑九娘仍是不言不動,靜立在岩石之上,雙目望著深沉陰霾的天空,似在沉思又似在幻想。
  古浪望了她半晌,低聲道:「真是個奇怪的老婆婆!」
  浦兒接口道:「人一老,就怪裡怪氣,像我師父就是這個樣子。」
  這時桑九娘身軀稍微移動一下,把手中的小風燈,插在了岩石之間,然後雙手下垂,緩緩地走了幾步。
  古浪低聲道:「她總算移動了!」
  一語未落,桑九娘發出了一聲低而深沉的歎息,入耳淒涼!
  這一聲歎息,猶如來自萬里天庭,空空渺渺,又如來自地獄中心,深沉悠長,使人不敢卒聽!
  古浪與浦兒對了一下目光,彼此誰也不曾說話,很快地又把目光轉回到桑九娘的身上。
  這個奇怪的老婆婆,臨淵深歎,由於她年紀太大,所以她的歎息之中,恨事獨多,聽來令人悲切。
  桑九娘歎息過一聲之後,良久,她才用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說道:「已是風火燭年,卻是不能安心自理,莫非這也是因果不成?」
  她語聲低沉,音調淒涼,聽來很是不適。
  古浪忖道:「看來她是很不快樂的……」
  一念未畢,桑九娘又自語道:「言牙,言牙,既是無緣,何苦相見?」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果然,她與丁老有一段戀情,雖然未能結合,到了晚年仍然傷情!」
  這時浦兒低聲地說道:「我老聽見她說這個人,這言牙不知是何人物?」
  古浪低聲道:「就是丁訝,言牙是他的號!」
  浦兒睜大了一雙眼睛,低聲道:「啊,就是丁老……原來他們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這時桑九娘又開始低語了,她低啞的聲音,陣陣地傳了過來:「揚子江風浪依舊,錢塘江夜潮不改……峨嵋金頂,日月光華,岳陽酒樓,煙雨濛濛……往事猶在,華年已逝,此恨悠悠,言牙呀……」
  她似在追憶以往與愛人的遊蹤,充滿了懷念與悲切之情。
  這種話,出自如此一個老婆婆之口,使人聽來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浦兒自語道:「他們年輕的時候,倒玩了不少地方!」
  古浪聞言想笑,但是望見了桑九娘的神情,卻是笑不出來,忖道:「真是人生恨事多!如此看來,桑九娘也是深切地懷念著丁老,卻又處處躲避著他……」
  方想到這裡,又聽桑九娘低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她方吟到這裡,突然一聲尖叫:「什麼人?」
  古浪及浦兒同時大吃一驚,以為自己的行藏敗露了,很是驚慌。
  但見桑九娘衣袖一拂,那盞小燈,已被她取到手中,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凌空而起,極快地消失了!
  浦兒低聲道:「她看見我們了。糟糕!以後再見她可就不容易了!」
  古浪皺眉道:「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一語未畢,便聽桑九娘的喝叱之聲,遙遙傳了下來,喝道:「大膽畜生!」
  浦兒慌忙道:「啊!她沒有看見我們,而是來了外人,我們快去看!」
  話才說完已然騰身而起,飛出一丈餘遠,伸手抓住了那根垂下的長繩。
  他是走慣了這條路的,所以毫無困難,古浪卻有些擔心,因為他根本就看不見那根繩子。
  浦兒知道古浪的困難,說道:「你過來扶我的膀子就行了!」
  古浪提一口氣,身輕如燕,向浦兒飛越過去,伸手抱住了浦兒的身子,差點滑了下去,慌忙用力,才把身子穩住,已然嚇出一身冷汗!
  浦兒被他用力一墜,也嚇了一跳,吐舌道:「乖乖,好重!」
  他們二人飛快地向上攀去,耳旁聽得桑九娘的喝叱之聲隱隱傳過來。
  「老畜生!這是你自尋死路!」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莫非是丁老?」
  這時他們已經攀上了崖頂,寒風陣陣,四下一片寂靜,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事情一樣。
  古浪與浦兒二人相對不語,等了片刻,仍是毫無跡象,浦兒道:「九娘一定走了!」
  古浪道:「剛才她在喝叱,不知道來了什麼外人?」
  正說話間,西面樹叢之中,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之聲,古浪及浦兒同時吃了一驚。
  那呻吟之聲,越來越大,也更顯得淒厲,古浪再也忍耐不住,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之後,順著聲音尋了過去,浦兒也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除了那痛苦的呻吟外,別無其他聲音,所以二人很容易地判斷出,桑九娘已經走了。
  由於那呻吟之聲,連續不斷,所以古浪及浦兒很容易地尋到了。
  夜暗如漆,只依稀可以看見,一個白髮的老人,倒臥在叢樹之下,不住地呻吟和顫抖,那景象很是怕人。
  古浪心中彭彭跳個不住,他不知道這身受重傷的老人到底是誰,但是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老人必是他認識的。
  他匆匆取出了火折子,迎風一晃,紅色的火焰冒了出來。
  這時他們看清了,一個白髮蒼蒼的灰衣老人,倒臥在地,雙目圓睜,不住地顫抖。
  古浪大吃一驚,叫道:「莫老師,竟是你!」
  看來這受傷的老人,正是莫雲彤!
  莫雲彤看清了古浪之後,又是一陣猛顫,呻吟著說道:「古……古浪!」
  古浪把火折子交給了浦兒,蹲下身子,扶住了莫雲彤的右手,欲待把脈。
  莫雲彤卻用力地把手抽了回來,費力地說道:「快……快點……丹……丹田穴……」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要昏絕過去,古浪不敢遲疑,慌忙在他腹下「丹田穴」點了一下。
  莫雲彤這才暫時地復甦過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道:「江湖生涯,到此終了……」
  古浪驚道:「莫老師,你的傷勢怎麼樣?」
  莫雲彤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傷是無救了,我中了『冷寒指』,內腑已然全毀!」
  古浪大吃一驚,暗道:「桑九娘的手段好毒辣!」
  莫雲彤喘息著又道:「古浪,在我死前我要問你兩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否則我死難瞑目!」
  古浪忙道:「莫老師不必如此說,你的傷或許有辦法……」
  莫雲彤用力地搖著頭,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華陀再世也是無救了,少時我死後,把我屍體拋在崖下即可……」
  說到這裡,又猛烈地喘息起來,古浪也不知說什麼好,默默地望著他。
  莫雲彤喘了一陣,又道:「剛才我的話,你答應嗎?」
  古浪點頭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莫雲彤點了點頭,說道:「第一,我希望你告訴我,『春秋筆』的下落你是否知道?」
  古浪不禁有些為難,遲疑了一下,未曾回答。
  莫雲彤急急地問道:「我已是要死的人了,你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唉……」
  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古浪猶豫了一下,忖道:「反正他快要死了,我還顧忌什麼?」
  想到這裡,壓低了聲音道:「我就是春秋筆主,自從阿難子圓寂之後,『春秋筆』一直在我身上!」
  聽到古浪的話之後,莫雲彤身子一陣震動,如果不是受傷太重,他幾乎要坐起來。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真是沒有想到……『春秋筆』竟然一直在你身上!」
  古浪接口道:「是的,從青海,它一直在我身上!」
  莫雲彤又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可應了『有緣居之』這句話,我為這只筆用了數十年的心機,卻連一面之緣均無……」
  古浪問道:「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莫雲彤聞言雙目發出異光,說道:「剛才與我動手,置我於死的老婆婆是誰?」
  古浪詫道:「她是桑九娘,難道你不知道?」
  莫雲彤輕輕地重複道:「桑九娘,桑九娘……」
  古浪和浦兒靜靜地望著他,他一直把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
  最後,費力地說道:「我行走江湖數十年,從未聽說過此人,今天死在她手中,未能知道她是什麼人物,真是死不瞑目!」
  古浪皺眉道:「如果你不知道桑九娘是什麼人物,我更不知道了!」
  莫雲彤閉上了眼睛,默念道:「桑九娘……四川境內哪有這麼厲害的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5:17

  他似乎在回憶一生在江湖中所聽到的人物,希望知道殺他的到底是誰。
  半晌,他睜開了眼睛,說道:「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近百年的人物,我沒有不知道的。她可有外號?」
  古浪尚未回答,浦兒已經搶著說道:「她的外號叫『千尾鳳』!」
  「千尾鳳」這三個字,如同是一把飛針一般,刺在了莫雲彤的心上!
  他奮然地坐了起來,叫道:「啊!千尾鳳!是她!是她……」
  古浪嚇了一跳,扶著他問道:「你知道她?」
  莫雲彤連連地點著頭,說道:「知道!知道……我死在她手中,也算不得丟人了!」
  古浪很是詫異,忖道:「桑九娘在江湖中必定是厲害無比的人物!」
  這時莫雲彤卻突然地笑了起來,聲音沙啞,極為駭人。
  古浪吃了一驚,問道:「莫老師,你怎麼了?」
  莫雲彤叫道:「千尾鳳!千尾鳳!」
  噴出了一口鮮血,倒了下來,寒涼的夜,很快地把他的體溫奪去,剩下了一具僵冷的屍體!
  夜寒如冰,血腥撲鼻,這白髮的老人,在火折子昏弱閃爍的光線下死去。
  良久,古浪才托起了他,低聲道:「我們照他的話,把他葬了吧!」
  浦兒也嚇傻了,說道:「我們把他葬了吧!」
  他們托著屍體,走向絕崖。
  天亮了很久了,古浪醒來,見浦兒已不在房內,房間也已灑掃一清,花瓶中也換了兩枝新梅。
  想起昨夜發生的事,猶如一場噩夢,古浪感喟頗多,忖道:「又是一個老人殞滅了!」
  他想到一個人,自幼苦學,然後在江湖中出生人死,掙下了一點名氣,到老來如果這麼默默無聞地死去,這一生又算什麼呢?
  然而,石懷沙、谷小良、莫雲彤不都是這麼死去了的麼?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把未來的事,看淡了許多,也感到自己戰戰兢兢地維護著這支『春秋筆』,不知是否有價值。
  古浪在床頭癡想了一陣,才下床穿衣,見自己的髒衣已然不在,而換了一套黑絲的長衫。
  案頭上擺著早餐及漱洗器皿,古浪不禁笑了笑,忖道:「浦兒這孩子倒是怪會做事的!」
  他洗漱已畢,換上淨衣,見早食菜餚精美可口,不禁把一小鍋稀飯及兩個花卷全吃完了。
  吃飽之後,精神旺盛,方纔那些悲觀的想法都不存在了。
  古浪一個人徘徊良久,不見浦兒的蹤跡,也不見桑魯歌等到來,感到很是無聊。
  他手扶欄杆,忖道:「像這個樣子住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事辦完?」
  雖然他心中焦急萬分,但是卻無計可施,如果桑九娘執意要拖延下去的話,自己只有耐心地等了!
  他忖道:「我雖然住在『南樓』,可是他們並不能限制我的活動,我出去看看!」
  想到這裡,他回房給浦兒留了一張紙條,然後藉著兩崖之間的繩索飛渡過去。
  那條白石鋪成的路,可以直通正門,古浪心中暗自尋思,忖道:「如果碰見了桑魯歌等,行動又有不便,我乾脆擇小路走,若是他們碰見了,我只說遊玩,無心而至,也許可以多看看桑家堡的情形!」
  他拿定主意後,見曠野四下無人,即展開身形,人如輕風,飛逝而去。
  不一會的功夫,古浪便翻上了這片小山頭。
  出乎古浪意料之外,山頭那邊,原是桑家堡辟下的梅林,無數的梅枝,紅白相間,香光似海,沁人心肺。
  古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忖道:「怪不得身在南樓,聞得陣陣清香,原來這兒有這麼一大片梅林!」
  那千樹梅花,有的老梅已開,有的含苞待放,粗枝嫩芽,相映成趣。
  古浪漫步其間,宛如置身仙境,心曠神怡,好不舒適。
  他忖道:「桑家堡猶如仙境,桑九娘不來欣賞,卻夜半對崖深歎,真是辜負了天地間的勝景!」
  他緩步在梅下花間,目光突然接觸到邊上一間石築的小屋。
  由於那座小屋恰在數株老梅之間,所以落英繽紛,紅白相間,把那小屋幾乎覆蓋住,令人看來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古浪起了好奇之心,忖道:「能夠住在這裡,必然不是平凡的人物,我且過去看看。」
  他避開了正面,向小花屋的側面掩去,很快地就撲到了近前。
  許是很久沒有人來,花泥積聚甚厚,古浪來到石屋之後,見有一個小指粗細的石孔傳出了昏暗的燈光。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這房子好生怪異!」
  他全神貫注,放輕了腳步,向那小孔欺近過去。
  由於不知深淺,古浪不敢貿然由小孔中向內窺探,他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全神聆聽。
  或許是由於石壁太厚,或許是室內無人,古浪的耳朵冰涼了一陣,並未聽見任何聲音。
  他忖道:「室內想是堆置雜物之所,待我看看!」
  古浪想著,緩緩地將身子移動到石孔之下,慢慢地湊了上去,他一看之下,不禁大為驚詫!
  室內燈光昏暗,在牆角一隅,倒臥著一個少女,古浪的目光接觸到她的時候,不禁一陣震動!
  原來那倒臥之人,正是童石紅!
  古浪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忖道:「石紅竟然被他們禁在這裡!」
  他不禁怒氣衝天,暫時忍著,輕聲道:「石紅!石紅!」
  聽到古浪的叫聲,童石紅如觸急電,她慌忙地爬了起來,叫道:「古浪……」才叫了一聲,眼圈一紅,似要落下淚來。
  古浪見她如此狼狽,不禁怒火中燒,強自忍耐著,說道:「你不要傷心,告訴我怎麼回事?」
  童石紅道:「那夜我在外等著你,被人用藥物迷倒,醒來已到這裡,原來是桑姑娘,她逼我不再理你,才肯讓我自由……」
  古浪咬牙罵道:「無恥的賊人!你且告訴我,門在哪裡,先把你救出來再說。」
  童石紅搖搖頭,說道:「這間房子,四周都是石頭,我也不知道開關在哪裡!」
  古浪的目光,由石孔中打量這間小屋,只見室內擺設極為簡單,除了一桌一幾,一燈一椅外,別無長物。
  四周都是整塊的大石砌成,不見一絲痕跡。
  古浪益發憤怒,罵道:「真個無恥,用這種下流的手段!我古浪拚著『春秋筆』不要,也不能受他們挾制!」
  童石紅搖頭道:「你不可太意氣用事,好在她對我尚無加害之意,還是暫且忍耐……」
  古浪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不行!我怎能忍受下這口氣?」
  才說到這裡,面色微微一變,說道:「且慢!有人來了,我先看看是誰,你還像剛才那樣躺著好了!」
  說罷之後,他身如飛箭一般,閃電般地退了回來,躲在一株大樹之後。
  不久,山頭之上,飄飄落下一人。
  古浪定睛看時,不禁怒火中燒!
  真個不是冤家不聚頭,來人正是古浪恨之入骨的桑燕!
  她穿著一身翠綠的長衣,嬌美如花,身輕似燕,一路飛縱而來。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堡怎會出這種不肖的女人!」
  桑燕的速度很快,不一會的功夫就來到近前,她折向了石屋之後,就著圓孔向內張望。
  靜靜地看了一陣,只見她發出一兩聲輕佻的笑容,用嬌甜的聲音說道:「童姑娘,這兩天的時間你可想清楚了?」
  童石紅並未回答,桑燕發出了一聲輕笑,接道:「看來我要好好與你談談!」
  古浪忖道:「他媽的,你若是敢折磨童石紅,看我不宰了你!」
  以古浪的脾氣,本就忍不住要衝出來給她一陣毒打!可是他暫旦忍耐著,為的是要看清楚,桑燕如何啟門入房。
  這時桑燕由身上取出了一把光亮的小刀,把身子貼在石牆上,用小刀在石縫之中撥弄。
  雖然古浪伸長了頸子,但是由於桑燕的身子擋著,所以看不見她在弄些什麼。
  古浪正想偷偷地換到側面去觀察,就在他還未移動的一霎那,只見一片大石一動,整個地翻了一個面,而在室外的桑燕,竟不知如何,隨著這塊大石翻到了房內。
  古浪大為驚訝,怔怔地望著那座石屋發呆,室中已經傳出了桑燕的聲音:「童姑娘,我已經進來了。」
  古浪忖道:「只要知道她是怎麼進去的,少時就好弄了!」
  他身形一展,撲到石窗外,只聽童石紅冷冷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來做什麼?」
  桑燕冷笑一聲,說道:「我們約好了今日談判,難道你忘記了?」
  童石紅冷笑道:「與你沒有什麼好談的!」
  桑燕輕笑一聲,說道:「童姑娘,對於古浪你還是癡心不改麼?」
  童石紅提高了聲音,罵道:「無恥賤人!我與他已有百年之約,你趁早死了這顆心!」
  室外的古浪聞言忖道:「罵得好!」
  意外的,桑燕並未憤怒,室中傳來她一連串的笑聲,並言道:「童姑娘,你這鐵石之心,很是叫我佩服,只可惜你白多情了!」
  童石紅問道:「你此言何意?」
  古浪也把耳朵湊近了些,只聽得桑燕說道:「我本不願告訴你,不過事情既已如此,也用不著瞞你,雖然你對古浪有金石之心,他卻未必……」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我且看她造些什麼謠!」
  童石紅未曾答言,桑燕又接著說道:「他昨天見過了我姑婆,已經答應與我結婚了!」
  聽到這種話,古浪真個氣笑不得,忖道:「這丫頭真是無恥之極!」
  童石紅冷笑道:「哼!桑姑娘,你把我當作了三兩歲的孩子了,這些話豈能騙我!」
  桑燕緊接著說道:「古浪此番是為『春秋筆』而來,難道你以為你比『春秋筆』還重要不成?」
  童石紅冷笑道:「既然如此,你還把我關在這裡做什麼?」
  桑燕沉吟了一下,說道:「古浪不願來見你,要我帶話給你,如果你答應從此離開,我立時送你還鄉,否則只好讓你終老於此了!」
  童石紅冷冷說道:「謝謝你,我看我還是終老此間的好!」
  童石紅此言似乎大出桑燕意料之外,她哪裡知道古浪剛剛來過,自己扯了一個有天大漏洞的謊!
  但是她並未生氣,冷冷道:「好吧!看樣子要他自己來你才能死心,明天此時我請他來好了!」
  古浪知道她要離開,身形一晃,又隱在了剛才那株樹後。
  他這裡身形才藏好,石板一翻,桑燕已出了石屋。
  她面上有一層盛怒,靜靜地站著。
  古浪忖道:「初見她時,我還愛上了她,誰知她竟是這等人物,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他同時也在懷疑,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打動了她,以至於她這麼癡心地愛上了自己。
  桑燕靜靜地站了一陣,然後一扭身,以極快的速度向來路而去。
  她去得甚快,等到桑燕的身影消失之後,古浪立時向小石屋撲去!
  古浪才到了窗下,童石紅立時迎了上來,說道:「剛才她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古浪點點頭,說道:「真是無恥!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即使她長得如天仙般,也是一錢不值了!」
  古浪感歎了幾句,又道:「我先設法把你放出來!」
  他說著,由身上取出了一隻小刀,學著桑燕的樣,在石縫之中探索。
  但是他把這一片石頭整個地敲擊一遍,卻是沒有絲毫反應。
  古浪漸漸地有些耐不住氣了,他雙掌抵著石牆,用盡全身之力,拚命地推去。
  可是那石壁堅硬如鐵,仍然紋絲不動,古浪不禁急道:「咦!這是怎麼回事?方才桑燕輕而易舉地就推開了,我怎麼推它不動?」
  童石紅也顯得有些焦急,說道:「你多找些地方試試看!」
  一言提醒了古浪,他沿著這座小石屋,把四周的牆壁都推遍了,仍然毫無所得。
  童石紅皺著眉頭道:「怎麼樣?怎麼樣?該死的桑燕!」
  古浪思忖了一下,說道:「你不要急,我就住在山頭那面,與我同住的,有一個桑家堡的小孩,他在桑家堡內住了十幾年,找他來或許有些用處。」
  童石紅忙道:「那你快些找他來!不然桑燕又有花樣了。」
  話才說完,突聽一個響亮的口音傳來道:「你好大膽!」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轉身看時,三丈以外的大樹之後,站著一個身軀健壯的黑衣少年,正是浦兒。
  浦兒的突然現身,使古浪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去,說道:「浦兒,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浦兒笑道:「莫非你要我幫你拆房子麼?」
  古浪道:「不要胡說了,我有個朋友被困在這裡,看你是否能幫我救她出來。」
  浦兒笑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古浪見他稚氣未脫,氣笑不得,放低了聲音道:「是我的未婚妻子。」
  浦兒笑了笑,說道:「怪不得你這麼急呢!」
  古浪由他說笑了幾句,然後道:「你到底能不能幫忙呀?」
  浦兒緩緩地走到石屋之旁,笑道:「這座小屋是我建造的,我怎麼會不能幫忙?」
  古浪聞言大喜,拉著他的手:「好兄弟,你快把門打開!」
  浦兒卻有些猶豫,說道:「若是桑姑娘知道了……」
  提到桑燕,古浪就是滿頭火,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必顧忌她,一切有我承當!」
  浦兒笑道:「其實我也不是怕她……」
  他說著走近了石牆,使手摸索了一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然後輕輕一推,立時推開了半人高一塊大石。
  古浪又驚又喜,說道:「啊!你果然是不同一般!石紅,快出來!」
  童石紅由石孔中出來,浦兒把手一放,那塊大石又合攏了上去,嚴絲合縫,看不出絲毫痕跡來。
  古浪指著浦兒道:「石紅,這是浦兄弟,快謝謝他!」
  童石紅施禮道:「多謝浦少俠……」
  浦兒慌得連忙讓開,說道:「童姑娘快莫如此!」
  由於童石紅在石室中困居了兩日,所以形態狼狽,浦兒打量了一下,說道:「童姑娘需要些衣服來換,待我去取!你們先回『南樓』去,省得有人看見了又是麻煩。」
  古浪道了勞,翻過了這座山頭,回到「南樓」,所幸這一帶極為隱蔽,所以一個人也未碰著。
  上樓之後,二人各述經過,童石紅雖然只不過在小石屋中待了兩天,但是兩天來,桑燕卻是不勝其擾,千方百計地要她放棄對古浪的愛。
  古浪聞言忖道:「想不到她對我竟有這番深情,只可惜緣分不夠!」
  不一時浦兒回來,帶了幾件女人衣服,童石紅沐浴更換,入房休息。
  古浪及浦兒閒談著,心中浮而不定,想著未來之事,很是傷神。
  但是能夠找著童石紅,把她安排在這裡,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古浪問道:「桑魯歌今天來不來?對於我的事,他們到底準備怎麼樣?」
  浦兒道:「聽說他今天要來,對於你這件事,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呢!」
  古浪站了起來,氣道:「我倒要看看他們對我如何處置!」
  話才說完,突聽一陣急風凌空之聲,緊接著竹樓之上一片吱呀。
  浦兒霍然而起,說道:「來了外人啦!」
  說罷便要出外觀察,卻聽得一陣大笑,由高處傳了下來,緊接著一個蒼老的口音說道:「古浪,尋得你好苦,你卻在此隱居了!」
  浦兒望了古浪一眼,說道:「你認識他?」
  古浪已經由口音中,聽出是婁弓,點了點頭,說道:「那群孤魂怨鬼,總是糾纏不清!」
  浦兒雙眉一揚道:「他在北面,我們過去……」
  古浪攔住了他,說道:「他既然來此,不會馬上就走,何必急著尋他?」
  這時婁弓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古浪,你可聽見我說話!」
  古浪提高了聲音道:「婁老師,別來無恙,房上風大,何不下來談談?」
  說罷之後,一條灰影由頂上翻過,落在了走廊之上,是一襲灰衣的婁弓。
  古浪拱了拱手,說道:「婁老師好精神,千里迢迢追我至此,真叫我有點不明白!」
  婁弓笑了笑,說道:「你裝糊塗的功夫倒是高人一等,事到如今,我們倒要好好談談。」
  古浪點點頭,說道:「好吧!」
  婁弓冷笑一聲說道:「好!我也不多囉唆,你是『春秋筆』的這一代傳人,我已經知道了!」
  古浪冷冷說道:「知道的人太多了,何用你說?」
  婁弓面色一變,喝道:「好!那麼『春秋筆』到底藏在哪裡?這桑家堡內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古浪雙目炯炯,注視著婁弓,說道:「桑家堡儘是奇人,你自己慢慢地看吧!至於『春秋筆』……」
  說到這裡,古浪提高了聲音,用手拍著腰際,朗聲道:「『春秋筆』就在我身上,婁老師,你意欲何為?」
  婁弓氣得面色煞白,喝道:「小子!且看我收拾你!」
  說著,一雙蒲扇大的手掌,向古浪胸前抓來,掌風呼呼,甚是驚人。
  一旁的浦兒挺身便要迎上,古浪喝道:「浦兒讓開!」
  話才出口,人如疾風迎了上去,一雙虎掌舒展而出。
  就在這四掌將接觸之時,古浪倏地收了回來,身子一個大擺,已然到了婁弓左側。
  他毫不遲緩,右掌閃電下沉,向婁弓的腰眼猛擊過來。
  婁弓方纔那一招不過是投石問路,所以他幾乎是在同時收回了雙掌,這時古浪右掌擊到,力激掌快,不可輕視。
  婁弓冷笑一聲,大袖一擺,身如旋風閃了開去,他長臂猛吐,疾如閃電般,大張五指,向古浪的頭頂抓到。
  古浪正欲閃躲,突聽一聲悸人長笑傳至耳際!
  古浪等同時一驚,一齊住手閃開,只見十餘丈外,一株老樹之上,坐著一個白髮老人。
  他笑著說道:「古浪!這是我的靶子!」
  這白髮老人的突然出現,使眾人同時吃了一驚,古浪及浦兒一眼看出,此人正是金旭光。
  婁弓自然不認識他,但是也感覺出他是一個極度不凡的人物。
  他望了金旭光兩眼,喝道:「你可是桑家堡的人?」
  金旭光搖著白頭笑道:「桑家堡內沒有我這一號,你可是婁弓,外號叫『萬手琵琶』?」
  婁弓大怒,喝道:「老畜生,既知我大名,你又是什麼人物?」
  金旭光仍然笑道:「我記得你是個出家的道士,什麼時候換了這身打扮,莫非是犯了清規,被逐出門牆了?」
  婁弓聞言一驚,因為他原是道土,卻不知金旭光為何如此清楚,當下大喝道:「你是誰?」
  金旭光不理會他,繼續說道:「想當年你火焚『大清觀』,弒殺師兄,犯下了滔天大罪,老夫有渡你之心,卻是找你不著,今天得遇,真是天網恢恢了!」
  婁弓面色煞白,他數十年前的罪狀,被金旭光宣佈出來,怎不使他面白心冷!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到底是誰?你這老畜生!」
  金旭光雙手一按樹枝,說道:「今天我要為『大清觀』清理門戶了!」
  一語甫畢,身起如隼,凌空飛渡過來,一身長衣,兩隻大袖,在空中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響。
  他身手如電,就在眾人驚詫的一剎那,金旭光已如一朵烏雲般落在了走廊上。
  雖然這座竹樓編織得如此精巧,但是金旭光落下之時,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看到金旭光這等身手,婁弓已然嚇掉了魂,他心中忖道:「罷了!看來今天我是凶多吉少了!」
  金旭光落下之後,收斂了嬉笑之態,面上如同罩上了一層寒霜,使人看來不寒而慄!
  這時的空氣,似乎是被冰凍起來了,顯得空前的寧靜。
  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說道:「古浪!這外面的事交給我,你不用管了!」
  古浪道:「金老!他是來找我的……」
  金旭光喝斷了他的話,說道:「那天已經講好,一切外擾由我應付!」
  說著目光在婁弓身上一掃,用冰冷的聲音又道:「這位婁老師與我還有些過節,我要好好地與他談談!」
  在他們談話之間,婁弓已經神色數變,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生死關頭。
  他轉過了身,對金旭光道:「好吧!既然你知道這麼多,我可不能讓你活著離開此地了!」
  金旭光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哈哈!好厲害!不愧是『大清觀』的弟子,你們觀中之人,均被你謀弒一空,只有我這方外之交,代他們清理門戶了!」
  婁弓似知末日已到,神情黯然,冷冷地向金旭光拱了一下手,說道:「既然你與『大清觀』有關,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物?」
  金旭光點點頭,說道:「自然要告訴你……也許你太健忘了,我在數十年前曾在『大清觀』作客……」
  說到這裡,婁弓面上霍然變色,說道:「啊!你是……」
  金旭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知道就好,只要記在心裡,不必說出來。」
  說到這裡,轉身對古浪及浦兒說道:「這類江湖中的醜事,我實在不願意讓你們聽見,古浪不要離開,少時會有人來。」
  他又對婁弓說道:「這件事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去談談吧!」
  婁弓似乎知道逃不過這一關,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說道:「好吧!凡事終要有個了結!」
  說罷之後,凌空而起,躍上了那株大樹,再一晃身,已經失去了蹤跡。
  金旭光向古浪等說道:「我去去就來!」
  說畢一晃而去,急似閃電,兩條灰影,在寒風之中,很快地消失了。
  古浪望空而歎,說道:「想不到婁弓竟是這麼罪惡滔天之人!」
  浦兒說道:「他這一去是必死無疑了!」
  古浪驚問道:「怎麼?你怎麼知道?」
  浦兒道:「每次我師父要殺人的時候,我都看得出來。」
  古浪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是他作惡多端,自食其果!」
  二人等了一陣,不見金旭光回來,也聽不見任何聲息。
  古浪忖道:「方纔金老說有人要來,卻不知是誰?」
  才想到這裡,突聽浦兒「啊」了一聲,撲向欄杆向遠處張望。
  古浪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浦兒用手指向遠方說道:「九娘在召喚我,不知有何事。」
  古浪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只見遠處有一縷粉紅色的煙霧,冉冉而起。
  浦兒又道:「九娘每次找我,都是這個樣子!」
  古浪笑道:「這倒是稀奇的法兒!」
  浦兒道:「我要去了,你少時告訴童姑娘,無論誰來都不要出房!」
  說罷之後,很快地離身而去!
  古浪覺得很奇怪,觀望了一陣,然後跑到了童石紅的房外,輕聲喚道:「石紅,你醒了麼?」
  童石紅答應了一聲,古浪道:「不必起床,少時無論誰來,不要出房,也不要出聲,知道麼?」
  童石紅答應了一聲,說道:「知道了,出了什麼事嗎?」
  古浪道:「沒有什麼事,只是浦兒如此關照,說是少時有人前來。」
  童石紅嗯了一聲,又道:「剛才是什麼人在此?」
  古浪怕她關心,便道:「是堡中的一個老人,不關事的,你好好地休息,吃飯時我再叫你!」
  童石紅不再說話,又沉沉睡去。
  古浪坐在走廊之中,靜靜等候。
  半晌過去,金旭光及浦兒均未回來,右浪等得有些不耐煩,忖道:「怎麼回事?怎麼一個人都不來?」
  他瞭望遠方,那粉紅色的煙霧,已經消盡,也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古浪正在納悶,突見一條黑影,閃電也似,由極遠的地方飛奔而來。
  古浪目力甚佳,一眼便看出,來的人正是浦兒,由於相隔太遠,不便招呼。
  看到他那種慌張的樣子,古浪很是詫異,忖道:「莫非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工夫,浦兒已經跑到了對岸,他爬上了那株大樹,叫道:「九娘要來了!」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說道:「怎麼,她要來?」
  這時浦兒已經用繩索蕩了過來,他跑得甚快,所以喘個不住。
  古浪急不可待,連聲地催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呀!」
  浦兒用力吐了兩口氣,說道:「九娘問了我許多話,突然說要見你,所以我特別回來準備!」
  說完奔向一間小房間,古浪追問道:「她怎麼突然要來?」
  浦兒道:「我也不清楚,你不要吵我,我要忙著準備呢!」
  說著拖出了一堆桌椅器皿,均是罕世古物。
  古浪忖道:「她好像王母娘娘似的……」想到『春秋筆』之事可以作一交待,不禁又緊張,又高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5:44

第20章 南樓會客

  古浪在「南樓」靜坐,等得實在不耐煩時,浦兒突然跑了過來,說是九娘要親訪。
  古浪不禁又驚又喜,見浦兒忙前忙後,取出了很多極為珍貴的杯盤器皿,忖道:「這桑九娘像是王母娘娘一樣,譜可真不小!」
  浦兒見古浪一直追著自己問長問短,實在有些不耐煩,笑道:「你老跟著我做什麼?我要忙著做點心,你快去外面等著接駕吧!」
  古浪笑道:「看不出你還會做點心!」
  說著走到前廊,抬目望去,只見遠處山徑上,簇擁著來了好幾個人。
  由於兩下相隔很遠,所以看不清是些什麼人物,只見有騎馬的,也有坐轎的,一群人浩蕩而來。
  浦兒抬出一張紫木桌,擺了四把椅子。
  古浪見那紫木桌,鑲著大理石,極為珍貴,笑道:「桑九娘哪裡來的這些珍貴木器?」
  浦兒道:「多著呢!九娘富可敵國,有很多珍奇玩藝兒,連皇宮裡都沒有呢!」
  古浪聞言越發稱奇。
  浦地笑道:「她們已快到了,你別盡跟我說話。」
  說著又急匆匆地轉向後面去了,古浪回頭遙望,那一群人相距已然不遠。
  古浪見這一行約有十餘人,包括桑魯歌及桑燕在內,他們騎馬當先,後面則是一乘大轎,有圍簾遮著。
  看見這種情形,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九娘突然來訪,又帶了這麼多人,真不知是何緣故?」
  「莫非她就這麼輕易地打消了成見?」
  「難道桑姑娘不再恨我了?」
  這一連串的問題,湧向古浪的腦際,使他有一種不知禍福的感覺。
  那一群人終於接近了,四個壯漢把轎子放了下來,桑魯歌等也是一起下了馬,垂手立在轎前,神態極是恭敬。
  古浪心中忖道:「這個老婆婆來頭可真不小!」
  一念未畢,桑燕已經趨前把轎簾掀開,一個白髮老太太,彎身走了出來。
  古浪見她一身黑衣,發白如霜,右手握住一根碧色的枴杖,仙風道骨,神采奕奕。
  雖然兩下相隔頗遠,但是彷彿由她身上感覺出一股壓力,忖道:「桑九娘果然有幾分懾人之威!」
  桑九娘似乎向桑魯歌問了幾句話,然後吩咐了幾句,桑燕及桑魯歌連連地點著頭。
  只見桑九娘在桑燕的攙扶之下,沿著一條小路走了下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桑魯歌則回身吩咐了幾句,那些抬轎子和騎馬的人,都躬身答應著,然後退到了林中。
  古浪見狀忖道:「如此看來,這『南樓』必然另有通道!」
  桑魯歌卻未隨桑九娘而去,仍然向崖頂走來,想是要用凌空之技飛越過來。
  古浪轉回了身,浦兒已經收拾乾淨,擺上了四色鮮果,有的切成了小片,用牙籤串著。
  他問道:「怎麼樣,他們到了麼?」
  古浪點點頭,說道:「已經到啦!」
  浦兒「啊喲」一聲,說道:「我得趕快去準備點心!」
  說著匆匆地跑到後面去,古浪暗笑道:「看來今天倒是『南樓盛會』了!」
  一語方畢,竹樓呼的一震,桑魯歌已然落在了走廊上。
  古浪迎了上去,笑道:「魯歌,你來得好不驚人!」
  桑魯歌笑道:「算是你運氣不錯,九娘竟會於昨日回來了,聽說你已到此,立即就來看你!」
  古浪也弄不清他們心意為何,一笑說道:「原該我去拜望九娘,怎麼敢勞動她老人家的大駕呢!」
  桑魯歌笑道:「看來也許你與九娘有緣分,以往不論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她老人家一概不見,更不要說是親自造訪了!」
  古浪道:「那我真的太榮幸了!」
  說到這裡,後樓一陣腳步之聲,桑魯歌道:「九娘已經來了!」
  古浪雖然日夕盼望,能夠早日晤見桑九娘,但是這一天來臨時,他又顯得緊張異常。
  桑魯歌望他兩眼,說道:「我們到後面去迎接一下吧!」
  古浪點點頭,隨在他的身後,沿著走廊,才轉了一個彎,便見一白髮老婆婆,手執竹杖,姍姍而來。
  古浪連忙躬身為禮,說道:「晚輩古浪拜見桑老前輩!」
  桑九娘望了古浪兩眼,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不必多禮!」
  說過之後,逕自由古浪身旁走過,在桑魯歌的引導下,就坐在那張方桌之前。
  古浪跟了過去,桑九娘擺了擺手,說道:「你們也坐下。」
  古浪施了一禮,說道:「晚輩告坐!」
  說著與桑魯歌同時坐下,兩下相距甚近,古浪見桑九娘年歲已在八旬以外,白髮白眉,雙目奕奕有神,那兩道不算太細的白眉,微微向上揚著,顯示出一種堅強的性格。
  她的面色很好,微現紅潤,皺紋也不多,或許是由於保養得法之故。
  桑九娘的目光,並未射在古浪的臉上,她緩緩說道:「以後不要叫我老前輩,江湖上一般人,無論識我不識,都稱我九娘,你也這麼叫好了。」
  古浪點頭答應,這時才注意到,她身後拖有三條丈餘長的綵帶上,上綴金珠珍寶,光華燦爛。
  這時桑九娘才把目光抬了起來,射在古浪臉上,靜靜地觀看著。
  古浪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又聽九娘道:「你把頭抬正!」
  古浪雖然有些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把頭仰了起來,二人目光相對。
  古浪這才感覺,桑九娘的目光好不凌厲,幾乎使人不敢逼視。
  但是他鎮定著,保持著他平視的視線。
  桑九娘看了他半天,點了點頭,似乎是用喟嗟的口氣道:「唔,果是一表人才,仙風道骨,阿難子總算沒有看走眼!」
  桑魯歌及古浪均是一言不發,桑九娘目光轉了回來,說道:「春秋筆在你身上麼?」
  古浪肅然答道:「是的!」
  桑九娘點了點頭,又道:「阿難子要你來此之時,可還有什麼交待沒有?」
  古浪這時猛然想起,阿難子曾經留了一封信,這一段日子來,由於忙亂給忘記了。
  這時被桑九娘一言提醒,不禁暗罵道:「該死!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忘記了!」
  他連忙由身上取出了書信,雙手遞給了桑九娘。
  桑九娘用尖尖手指接了過來,把書信拆閱後,放在了袖筒中,問道:「除了書信外,還有什麼信物沒有?」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那粒紅珠我已經借給了丁老,這怎麼辦?」
  古浪不敢遲疑,怕桑九娘看出自己心意,所以只得搖頭道:「除了這封書信,沒有別的了。」
  桑九娘一雙白眉微微皺起,思忖道:「這就怪了,莫非他把它給了別人不成?」
  她自語了一陣,突然說道:「你把『春秋筆』請出來吧!」
  古浪一驚,點頭答應。
  這一段日子來,古浪全力維護著這支「春秋筆」,已經自然的養成了一種警戒性。
  即使是現在,在桑九娘的面前,古浪要把這支「春秋筆」取出來,也是有些驚疑不決。
  桑九娘見狀笑道:「在我面前還拘謹什麼?」
  古浪站了起來,由身上取出了「春秋筆」的盒子。
  桑九娘及桑魯歌同時站了起來,桑九娘面色頗為激動,但也顯得極度地嚴肅。
  她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春秋筆」,然後用微顫的手,將筆盒打開。
  立時,一蓬金色的光華散了開來,照映著雪白的眉發!
  這支威振武林的「春秋筆」,把桑九娘帶入了回憶,使她臉上湧現了一層濃厚的傷感。
  這三個人的面色都極度地嚴肅,桑魯歌更是初見這支名筆,滿面的羨慕之色,很想湊近去看個分明,但是他卻抑制著。
  桑九娘凝視了良久,才輕歎了一聲,說道:「真難為你!這一路護著這件至寶,竟能不出差錯!」
  說著,她把「春秋筆」放在了桌案上,深深一拜,古浪及桑魯歌也跟著她一拜。
  拜過之後,桑九娘把盒子蓋上,然後坐了下來,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可以坐下了。」
  古浪及桑魯歌同時坐下,古浪眼望著「春秋筆」放在桌上,桑九娘沒有說話,自己也不好收回,心中很是擔心。
  因為這是他接受「春秋筆」之後,第一次把它公開在眾人之前。
  桑九娘等坐下之後,浦兒獻上了茶,九娘道:「浦兒,你到後面去,我有事自會喚你。」
  浦兒答應而去,桑九娘喝了一杯香茶,說道:「本來外人要見我,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可是我今天自動來看你,有三個原因。」
  說到這裡,作了個手勢,古浪端起細瓷茶碗,喝了一口,不禁讚了一聲:「好茶!」
  桑九娘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第一個原因是,我想看看,阿難子所選的到底是什麼傑出的人物!」
  古浪面上一紅,桑九娘接道:「第二個原因是,我思念故物,很想看一看這支『春秋筆』,此筆曾追隨先夫二十餘年!」
  說到這裡,面上有一種傷感和得意之色,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小盒子,又道:「第三個原因是,聽說你這一路下來,引起不少江湖的孽障,數千里追蹤,竟敢追到我桑家堡來,所以我要問問你,到底是些什麼人物!」
  她的語聲低沉而堅定,有一種很大的威力,使人感覺到她是一個非凡的人物。
  這時,桑九娘突然側耳向旁,少頃,臉上掛上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低聲說道:「大膽的孽障,果然來了!」
  古浪等均知來了外人,一念未畢,一條龐大的身影,如同狂風一般掃了過來,兩隻巨大的手掌抓向桌上的「春秋筆」,古浪不禁大驚!
  這人來得如同疾風暴雨,好不驚人,那一雙慘白色的手,眼看就要抓到「春秋筆」了。
  古浪受驚非淺,大喝一聲,雙掌向來人的脅下推去!
  但是,緊接著一聲大喝,古浪眼前一陣晃動,自己的雙掌撲了個空,而桌上的「春秋筆」及桑九娘都不知去向!
  古浪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目光一轉,見桑九娘立於自己身後五尺以外,左手托著「春秋筆」,這才把一顆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在走廊的遠處,站著另一個白髮老人,正是久不露面的琴先生!
  古浪又驚又怒,冷笑道:「哼!原來是琴先生……」
  才說到這裡,桑九娘已經搖手止住了他,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古浪把『春秋筆』收起來!」
  古浪連忙接了過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慌忙把「春秋筆」收入懷中。
  桑九娘望了琴先生兩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語氣嚴峻,態度傲慢,使人很是難堪。
  琴先生冷笑著道:「若是道上朋友,不知道我的可就太少了……」
  話未說完,桑九娘已經不耐煩地說道:「什麼道上不道上,我沒有時間聽你囉唆!快把名字告訴我!」
  桑九娘的話,氣得琴先生面色發白,他由袖筒中取出了那只竹笛,迎風一揚,說道:「見了我這件信物,你還不知道麼?」
  桑九娘目光在他的竹笛上停留了一下,白色的眉毛微微皺起,說道:「近數十年來,江湖上使用這等兵器的名人,我沒有不認識的,卻從沒有見過你,我看你還是把名字報出來,省得我生氣!」
  琴先生聞言氣得微微發抖,怒喝道:「好狂的老嫗,難道連我琴先生的大名都不知道麼?」
  桑九娘閉目思忖了一會,點點頭,說道:「是了,我記起了,江湖上有個小輩叫琴子南,大概就是你了!」
  琴先生大怒,喝道:「老鬼!你到底是什麼人?」
  桑九娘道:「你沒有聽見他們都叫我九娘麼?」
  琴子南緊問道:「你姓什麼?」
  桑九娘淡淡道:「我姓桑。」
  琴先生思索了一陣,說道:「無名之輩!我琴某從未聽說過有你這一號人物!」
  桑九娘卻是不怒,微微一笑道:「諒你不知……」
  說到這裡,她把衣服略提,露出了身後的三條綵帶,用手指著說道:「你若是孤陋寡聞,也該聽你的師長說過,看見我這三條綵帶,總得有些明白了吧!」
  琴先生驚詫地打量著桑九娘的裝束,突然之間,他面色大變,用發抖的聲音說道:「你……你是千尾鳳?」
  桑九娘點點頭,說道:「還算你聰明!」
  這時琴先生神態大異,先前的驕狂之氣已然一掃而盡,代替的是一種極度的恐慌!
  古浪看在眼中,忖道:「如此看來,桑九娘以前在江湖中,不知有多麼厲害呢!」
  琴先生半晌說不出話來,神情之間,如同大禍臨頭,變得木訥了。
  桑九娘冷冷地說道:「十餘年來,我桑家堡就不曾有外人闖入,你竟然毫不顧忌,已然是犯了死罪,剛才居然想在我面前搶奪「春秋筆」,膽子也忒大了!」
  琴先生鐵青著臉,用微顫的聲音說道:「這……這事與你無關,我是為古浪來此,原是阿難子背信,再說我又不知你住在這裡……」
  話未說完,桑九娘已然喝道:「住口!你這大年紀,不好生休養,一再地貪圖珍物,我是不能讓你再活下去了!」
  琴先生雖然久聞千尾鳳的威名,但是從來未見過面,這時聽桑九娘如此說,不禁激起了怒火。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久聞你心腸如蛇,今日聽你講話果然如此,我琴某出世雖然比你晚,可也是威振武林,從來沒人敢動我!桑家堡我來得自然去得!」
  一語甫畢,桑九娘發出了一陣冷笑,說道:「琴子南!你若是不信,你就試試看,你若是能離開南樓一步,我桑九娘自絕而死!」
  她語聲堅定,豪氣凌人,有一種莫大的權威!
  琴先生聽她如此說,心中雖然不服氣,但一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怔了一下,說道:「在『春秋筆』沒有到手之前,我豈肯離開?」
  桑九娘道:「大膽孽障,你居然還敢說這種話,待我把你打發了吧!」
  說罷身軀欲動,琴先生面色一變,全意提防。
  但是就在桑九娘身軀未動之際,突然一條黑影,巨鳥一般自天而降,帶出了一大片風聲。
  雙足未落地,已然叫道:「九娘!這是我的差事!」
  接著,那團灰影落在了走廊上,長身而立,正是白髮蒼蒼的金旭光!
  望見了金旭光,桑九娘笑道:「金老師,你又管起閒事來了!」
  金旭光笑道:「這是我的正事,怎說是閒事?琴子南這個小輩,與我有些過節,今天自動前來,到省了我不少工夫!」
  金旭光的突然出現,使琴先生又吃了一驚,因為這個老人起落之間,已顯出了他傲世奇功!
  桑九娘道:「金老師,這件事你一定要伸手麼?」
  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笑道:「自然!自然!」
  他說罷之後,轉身對琴先生道:「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琴先生雙目圓睜,望了金旭光半晌,說道:「你是什麼人?」
  金旭光簡單地說道:「金旭光!」
  這三個字,又如同是一柄鐵錘一般,敲在了琴先生的心弦上。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忖道:「怎麼這些數十年罕跡江湖的人都出現了?」
  雖然心驚,但卻點頭道:「好!我先會會你這只家狗!」
  說罷之後,轉身飛出了南樓,金旭光向桑九娘一笑道:「老姐姐,我今天又要殺人了!」
  說罷一閃,立時失去了蹤跡,真個是來如龍,去如風。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桑九娘若無其事地對古浪說道:「你坐下,我還有話問你!」
  古浪依言坐下,桑九娘道:「這一路上有多少人跟著你?」
  古浪道:「很多!很多!一路上已死了好幾個,現在還剩下三人了!其中之一便是琴先生。」
  桑九娘道:「他是死定了,不必算,另外兩個是誰?」
  古浪道:「一個是況紅居,不知九娘可知道?」
  桑九娘似乎很詫異,說道:「啊?況紅居也是這等模樣?大概她不知我住在此處,否則她是不敢冒犯我的。」
  古浪問道:「九娘認識她麼?」
  桑九娘點頭道:「自然認識!那另外一人是什麼人物?」
  古浪想到了哈門陀,皺眉道:「這一個最厲害。」
  桑九娘似乎很感興趣,說道:「啊?難道說比琴子南還強麼?」
  古浪點頭道:「他比琴子南強得多!晚輩初抵『達木寺』時,一時不察,還隨他學過藝。」
  桑九娘更感興趣,說道:「這麼說來,還有人夠得上會我一會,他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
  古浪才要張口,便聽一聲蒼老的聲音,由頭頂傳了下來,說的是:「阿彌陀佛?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古浪等同時一驚,就連桑九娘也有些吃驚,顯然此人如此逼近,連她也未曾發覺!
  他們都知道此人在房頂之上,桑九娘提高了聲音說道:「聽你如此說,莫非是舊相識?」
  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了下來道:「不但是舊相識,一度還是生死之交呢!」
  桑九娘益發動容,站了起來,說道:「既是好朋友,請下來用茶吧!」
  古浪早已聽出是哈門陀的聲音,心中更是恐慌。
  桑九娘說過之後,便聽一聲長笑道:「如此我就下來了!」
  語音方歇,一條淡影,清風也似掃入了走廊,一個僧衣老人,已然站在桌前。
  桑九娘一眼望見了他,不禁面色大變,脫口說道:「哈兄弟!是你……」
  來人正是哈門陀,他微微一笑道:「九嫂子還認識我,我真太高興了!」
  桑九娘雖然抑制著,但是神情亦不如方才平和,她面上似有一種傷感之色,用微顫的聲音說道:「哈兄弟!此生還能見著你,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哈門陀輕歎一聲道:「我原說過,人生何處不相逢!」
  桑九娘稍微鎮定下來,笑道:「坐下再談吧!」
  哈門陀也不客氣,坐下之後,說道:「十七年前,我被九哥逐出府門,原想一生不作秦、桑二家之客,卻不料誤打誤撞的,又作了你的客人!」
  桑九娘被他勾起了往事,顯得很傷感,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初你九哥也是性子火爆,我為此事一直感到不安,今日見到你實在太高興!」
  哈門陀吁了一口氣,說道:「唔,往事不提也罷!」
  古浪等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們以前是什麼交情,但聽他們的談話,必是極近的朋友。
  桑九娘望了他一陣,問道:「哈兄弟,你還沒忘『春秋筆』麼?」
  哈門陀很淒涼地笑了兩聲,說道:「哈哈,應該早就忘了……」
  說到這裡,望了古浪一眼,接道:「我此來一是因為阿難子師弟,選在『達木寺』開壇,似是故意激我……」
  說著目光停在古浪身上,接道:「二則這個孩子背信忘義,我不得不追下來弄個清楚!」
  說著目射寒光,古浪不禁凜然一驚!
  桑九娘的目光,也射在了古浪的身上,說道:「啊!我明白了,原來古浪曾作過你的再傳弟子。」
  哈門陀臉上湧上了一層怒色,說道:「我生平未收徒,見他之後,也是一時愛才心切,才把本門的功夫傳了他,不料他暗隨阿難子學藝,我與阿難子同一師承,所以只是驚於古浪的進展神速,才發覺他是兩師之徒!」
  古浪雖然理屈,但由於處在那種環境下,也是身不由主,這時有口難言,因為無論如何,對哈門陀來說,總是有叛師之罪。
  桑九娘望了古浪一眼,說道:「這件事我也不好說話,你自己有何打算?」
  這兩個老人的目光,是時盯在古浪身上,使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但在這種情形下,卻又不能說話。
  哈門陀見他不言,喝道:「說呀!且看你怎麼說!」
  古浪正色答道:「我現受阿難子恩師之托,來此辦理『春秋筆』之事,既然哈老師認為我有叛師之罪,等『春秋筆』告一段落之時,靜候發落!」
  哈門陀冷笑道:「哼!你說得容易!」
  古浪無可奈何,說道:「那麼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哈門陀立時被他這句話所激怒,變色道:「我知道怎麼辦!」
  說著便要站起來,卻被桑九娘攔道:「哈兄弟,天大的事我都不管,不過在我這塊小地方,還請你暫時緩緩手。」
  哈門陀又坐了下來,說道:「若不是因為你的關係,在琴子南之前,我早就宰了他了!」
  桑九娘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道:「恕我說句無禮的話,若不是你,換了任何人,我也不容他攀登『南樓』呢!」
  桑九娘的話,使得哈門陀沉默下來,半晌,才說道:「九嫂子,我不願為這個孽障傷了感情,但願你不要過分出頭才好!」
  哈門陀語調雖然很客氣,但是已表明了態度。
  桑九娘略為沉吟,說道:「春秋筆雖然已隔了兩輩傳人,可是這一次情形特殊,古浪甚至連筆法還未學會,我當初與阿難子曾有口約,不知你是否能等我把此事了結之後,你再與古浪了斷,那時就與我不相干了!」
  哈門陀搖搖頭,說道:「我不能任他如此萬般如意!」
  桑九娘面色很是難看,說道:「你的老脾氣還是未變?」
  哈門陀望著桑九娘笑了笑,說道:「我看你的脾氣也還是老樣子啊!」
  桑九娘很勉強地笑了笑,說道:「這就難了!我們二人脾氣都未改,只怕談不出什麼結果來。」
  古浪在一旁看著,見他們談話已快鬧僵了,很想插嘴,但又不知桑九娘的心意到底如何,只得忍著。
  哈門陀還未說話,桑九娘又接著說道:「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談,明天晚上我為你在『青山廳』設宴,私誼敘畢再談公事如何?」
  哈門陀思索了一下,點頭道:「也好!那麼我先告辭,明日再談!」
  說著站了起來,桑九娘等也跟著站了起來,問道:「你可知道『青山廳』在何處?」
  哈門陀笑道:「可是『梅莊』之東?」
  桑九娘忙笑道:「我這桑家堡想你已走遍了。好吧,明日再談!」
  哈門陀向桑九娘略一拱手,又望了古浪一眼,身軀晃時,御風而去。
  哈門陀走了很久,桑九娘還站在那裡沉吟,古浪等也只好跟隨站著。
  桑九娘轉過了身,對古浪道:「你竟惹上了這個魔頭,且看你怎麼辦吧!」
  古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由他好了!」
  這時桑魯歌在旁插口道:「這個哈門陀到底是什麼人物?」
  桑九娘緩緩說道:「此人武功蓋世,生性怪異,他是上一屆筆主阿難子的師兄!」
  她說著坐了下來,桑魯歌聞言不禁嚇了一跳,咋舌道:「乖乖!那誰能打得過他?」
  桑九娘皺著眉頭,說道:「即使是金老師,或者是我,也不能牽制於他!」
  桑魯歌在旁接口道:「那麼現在沒有人能降伏他麼?」
  桑九娘道:「哈門陀最得意的一套功夫是『彌陀掌』,自習此掌之後,他便自稱為『門陀和尚』。」
  古浪這才恍然,忖道:「原來是這個緣故!」
  桑九娘又接著說道:「這套『彌陀掌』法,乃是空門奇人大雲禪師所創,招式精奇,獨步江湖。」
  古浪聞言道:「那麼江湖沒有人能抵得過他這套掌法麼?」
  桑九娘道:「太少了,據我所知,只有兩個人可以完全制服他!」
  古浪不禁抽了一口冷氣,桑魯歌接問道:「難道連你也勝不過他麼?」
  桑九娘搖搖頭,古浪接道:「那兩個人是誰呀?」
  桑九娘道:「一個是他師弟阿難子。」
  古浪啊了一聲,忖道:「怪不得哈門陀如此恨阿難子!」
  他想著,緊接著問道:「另外一個是誰?」
  古浪問了這句話,桑九娘的面色突然凝重起來,面上的神情很是怪異。
  桑魯歌及古浪都很詫異,怔怔地望著桑九娘。
  桑九娘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還有一個人……此人絕少在江湖走動,他是不會再出現的了!」
  古浪心中一動,立刻想到丁訝,正要詢問,桑九娘又接著說道:「不妨事的!我雖然未必能勝過哈門陀,他也不能不顧忌我,既在桑家堡中,便是我桑九娘的事,你們不必操心了!」
  說到這裡,一陣腳步之聲,走廊的一端,桑燕姍姍而來。
  她穿著一件淺黃色的衣服,面上微有怒容。
  古浪望見了她,立時把目光避開,忖道:「恐怕她又要為我帶些糾紛來。」
  桑九娘問道:「燕兒,你到哪裡去了?」
  桑燕狠狠瞪了古浪一眼,說道:「我到梅林去了!」
  桑九娘點點頭,桑燕又接道:「囚犯已經不見了!」
  桑九娘啊了一聲,又目射在桑燕的臉上,靜聽下文。
  古浪知道她是說童石紅已然出險,聽她稱童石紅為「囚犯」,心中好生不悅。
  桑燕氣沖沖地說道:「房子早就空了!我不相信憑她自己能夠逃得出來!」
  桑魯歌似乎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問道:「怎麼回事?誰逃走了?」
  桑燕道:「沒你的事!」
  桑九娘說道:「或許是你進進出出,被她看出破綻來了。」
  桑燕連連地搖頭道:「絕不可能!一定有人在外面搗鬼!」
  她的目光射在古浪的臉上,古浪忖道:「只要她不明說,我就與她裝糊塗!」
  桑九娘早知道桑燕的心意,但是她不說出,故作詫異地問道:「那麼你看什麼人敢在我桑家堡如此妄為?」
  這件事整個說來,桑燕自己理屈,當著古浪的面,更是不好出口。
  她生了半天悶氣,冷笑一聲,說道:「哼,這還用我說出來麼?」
  她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古浪。
  他不禁氣從中來,冷冷道:「桑姑娘,什麼事?」
  桑燕冷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
  古浪面色一沉,說道:「姑娘不說明,我一點也不明白!」
  桑燕漲紅了臉道:「是不是你把童石紅救了出來?」
  古浪怒道:「是我又如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6:01

  桑燕氣得叫道:「姑婆!你看果然是他!這種人我們還幫他的忙做什麼?」
  桑九娘卻是一言不發,古浪怒道:「姑娘,你錯了,我此來只是為了完成阿難子恩師的遺囑,並非來此避禍躲災,我古浪一向是生死由命,從不怨天尤人的!」
  古浪這一段話,把桑燕說得羞憤交集,粉臉漲得通紅,罵道:「不要臉!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古浪怒道:「她非賊非盜,何用藏躲!」
  古浪憤怒之下,回過了頭叫道:「石紅,你出來見見桑家堡的主人!」
  童石紅果然推門而出,桑九娘等大出意外,桑燕更是怒不可遏,破口罵道:「好不要臉!你們兩個……」
  才說到這裡,古浪已然喝道:「住口!你血口噴人不怕失身份麼?」
  桑燕欲待還罵,桑九娘已然怒道:「你們都住口!」
  桑九娘喝叱之下,桑燕及古浪都不說話,但是彼此都是怒目相視。
  桑九娘打量了童石紅半晌,說道:「你過來!」
  童石紅略為遲疑,但是仍然走到桑九娘面前。
  桑九娘好像看一幅畫似的,上下把童石紅看了半天,點了點頭,自語道:「果然出落得可人,莫怪古浪對你情有獨鍾了!」
  童石紅被她說得玉面緋紅,默然不語。
  桑九娘面色一變,語氣也變得嚴峻起來,冷冷地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童石紅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桑九娘又道:「你不登門求見,反而夜半私入,可知犯了我桑家大忌?」
  童石紅默然不語,古浪見狀道:「九娘,此事與她無關,是我……」
  桑九娘喝止了他道:「沒有問你!」
  古浪好不生氣,暗道:「就是拚著翻臉,我也不能讓石紅受辱!」
  桑九娘咄咄逼人,追問著童石紅,童石紅不知怎麼回答好。
  她一直沉默著,但是態度仍很鎮定,並未顯出絲毫驚慌不安。
  桑九娘提高了聲音道:「你倒是說話呀!」
  童石紅仍默然不語,桑九娘怒道:「你若是不說話,我可要按我們桑家堡的規矩來治你了!」
  古浪這時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了起來,把童石紅拉向一旁,昂然說道:「九娘!什麼事情請問我,不必為難她一個女孩子!」
  古浪語氣激憤,桑九娘不禁生了氣,喝道:「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竟敢這麼大攬大包?」
  古浪怒道:「我雖不是什麼人物,可是事情由我而起,我絕不退縮!」
  桑燕在一旁叫道:「姑婆!他竟敢頂撞您……」
  沉默了良久的桑魯歌,這時卻怒喝道:「住口!都是你一個人惹的事,還在這裡火上加油!」
  桑燕頗出意外,叫道:「你也向著他,你到底姓什麼?」
  桑魯歌一步跨前,大喝道:「你再胡說看我不收拾你!」
  他這裡一發怒,桑燕卻不敢說話,她眼圈一紅,退到了桑九娘的身後。
  桑九娘道:「小魯,你是怎麼了?」
  桑魯歌似是過於激動,大聲道:「行走江湖的人,要講究俠義忠孝,女孩子要端莊穩靜,像燕丫頭所作所為,我早就看不慣了,現在竟然為古浪的事,遷怒到童姑娘身上!」
  桑九娘雙眉一揚,說道:「啊,你倒教訓起我們來了!」
  桑魯歌卻是不顧,說道:「我話還沒說完……婚姻之事,原是天定,絲毫也勉強不得,你們用這種方法,就是三歲孩童,也不會就範,江湖上傳聞出去,我們桑家堡成了強盜窩了!」
  他的話大大地激怒了桑九娘,拍桌道:「大膽畜生!你在向誰說話?」
  桑魯歌仍然不顧,逕自道:「若是他們二人有絲毫的損傷,我桑魯歌老死不入桑家堡!」
  說罷之後,急速地由走廊後面轉去。
  桑九娘被他氣得臉色發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古浪及童石紅大感意外,也不知說些什麼好,但是他們心中都很感激桑魯歌的仗義執言。
  桑燕顯然料想不到,桑魯歌突然地發了一場脾氣,弄得非常難堪。
  那白髮老婆婆,靜坐在椅子上,雙目半垂,似在深思,由她臉上的表情看來,憤怒之中,又顯有無限的傷感。
  桑燕嘟著嘴說道:「哥哥太不像話了……」
  才說到這裡,桑九娘搖手道:「好了!都是你惹的事,別說了!」
  桑燕滿面通紅,一言不發。
  桑九娘又靜思了一陣,對古浪說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你既然來到桑家堡內,我絕對不能容外人傷害你,且等把哈門陀的事情弄清楚之後,我們再慢慢談吧!」
  她說到這裡,站了起來,對桑燕道:「燕兒,我們走吧!」
  桑燕雖然有些不樂意,也只好答應一聲,狠狠地瞪了古浪一眼,扶著桑九娘走了。
  這時只剩下古浪及童石紅二人,他心頭煩惱異常,想到桑九娘的跋扈和桑燕的驕狂,心中很是憤怒。
  童石紅也很不是味,說道:「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搖頭道:「不關你的事!我倒要鬥鬥這一家子,難道她們還能把我活埋不成!」
  童石紅見古浪盛怒之下,劍眉飛揚,目射奇光,看來甚是怕人,也不敢再說什麼。
  古浪雙手扶著欄杆,向遠處瞭望,不一會的工夫,桑九娘那乘大轎又抬了出來,飛快地在山徑上行走著。
  童石紅也湊了過來,二人站在一起,見桑燕的那騎駿馬,緊跟在大轎之旁。
  這時桑燕正好仰頭看來,當她看到古浪及童石紅並肩而立時,不禁怔了一下。
  兩下相隔雖遙,但是古浪和童石紅,似乎可以看見她滿含怨憤的目光。
  她一直怔怔地望了半天,才縱馬而去。
  童石紅不禁輕歎了一聲,說道:「桑燕深深地愛著你……」
  古浪斷然道:「我不愛她!」
  聽古浪這麼說,童石紅很是安慰,她默默地望著這個英俊健壯的少年奇人,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蜜。
  古浪沉思了良久,轉過身來對童石紅道:「最近幾天來,你一直沒見過況紅居?」
  童石紅搖頭道:「我在石室中住了兩天就到這裡來了,一直沒有見過婆婆!」
  古浪劍眉微皺,說道:「你婆婆到底要怎麼樣?」
  童石紅面有難色,沉吟了一下,說道:「她不准我與你在一起,為這件事,我與她吵了很久。」
  古浪怒道:「這些老婆子真是奇怪,專門愛管這種閒事!」
  童石紅用試探的口吻問道:「春秋筆的事情解決之後,你準備做什麼?」
  古浪眉頭略舒,說道:「阿難子恩師還交下了很重要的任務,我要繼續他未完成的工作。」
  說到這裡,望了童石紅一眼,笑道:「當然,我們先成親,然後雙雙行俠江湖。」
  古浪的話,說得童石紅一陣嬌羞,但是面上卻綻開了歡樂的笑容。
  她秀美的眼睛移向別處,長長的睫毛閃動著,抑制著內心的興奮。
  古浪心中一蕩,拉住了她的手,說道:「那時海闊天空,我們行俠天下,做一雙江湖傳頌的俠侶……」
  童石紅的臉上,又添上了一層紅暈,她用力地推著古浪。
  但是古浪緊緊地不放,反而用力把童石紅拉向懷中,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把她擁住。
  童石紅羞喜交集,她用力地掙扎著,低聲道:「快放手!有人來了……」
  在這種情形下,古浪那裡會放手,他那兩隻手臂,就如同是鐵環一般,把童石紅緊緊地鉗著。
  童石紅整個的身子,擁在古浪的懷中,她接觸到一個銅鑄般火熱的身子,極度地羞喜,使得她血脈沸騰,癱軟在古浪的懷中。
  古浪擁著她溫暖的嬌軀,鼻端聞得陣陣溫香,有一種夢寐般的快樂。
  他一陣衝動,低頭向童石紅吻來。
  四片嘴唇,剛接觸在一起時,突然一陣大笑,一個嘹亮的聲音說道:「哈哈!好親熱!」
  古浪及童石紅嚇了一大跳,慌忙分了開來,原來是浦兒。
  童石紅立時面紅過耳,飛快地躲進了房中,惹得浦兒又是一陣拍掌大笑。
  古浪也是羞愧異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浦兒笑道:「這若是讓桑姑娘看見,那還得了!」
  古浪笑道:「不要胡說了!你方才到哪兒去了?」
  浦兒笑道:「我在準備點心,不料九娘這麼快就走了,這樣看來你們談得不太愉快吧!」
  古浪搖了搖頭,苦笑道:「糟透了……我真不瞭解,九娘的意思到底如何?難道她一定要我娶桑姑娘?」
  浦兒點頭道:「大概不會錯吧!這是她自己定的規矩,要把桑姑娘嫁給『春秋筆』的得主。」
  古浪氣道:「就是我不要『春秋筆』我也絕不娶她!」
  浦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有志氣!」
  古浪瞪了他一眼,浦兒又道:「桑姑娘雖然嬌慣了些,可是人卻是不錯的!」
  古浪搖頭道:「算了吧,這種女人我寧死不要!」
  他的話說得浦兒笑了起來,接道:「她本來很文靜的,就是最近才變得粗俗起來,實際上她人品、武功、姿色無一不是上乘!」
  古浪冷冷地道:「既然這麼好你娶她算了!」
  一句話說得浦兒一瞪眼,閉口不語。
  古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要提她了,這兩天你看見丁老沒有?」
  浦兒搖頭道:「沒有。」
  古浪這時渴望能見著丁訝,因為他已經與桑九娘見過面,並且處於僵境,弄得不知所從,很希望丁訝能給他拿個主意。
  這時浦兒好似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這兩天我老看見一個白髮婆子,在樹林中探頭探腦的。」
  古浪聞言一驚,追問道:「可是年約七十多歲,長相很是怪異?」
  浦兒道:「是呀!原來你認識,難怪她老在附近窺探。」
  這時童石紅也推門出來,說道:「我知道她一定會尋來的。」
  古浪略為沉吟,說道:「不必管她!等她出面時再應付吧!」
  才說到這裡,便聽一個尖銳的聲音老遠地傳來,叫道:「丫頭,你給我過來!」
  三人同時一驚,轉向後廊望去,只見數十丈後的樹林中,站著一個白髮婆婆,正是況紅居。
  古浪劍眉一揚,說道:「倒是巧得很,一個個都來了!」
  況紅居又叫道:「丫頭,你聽見沒有?」
  古浪道:「你別動!待我去會她!」
  童石紅道:「不!還是我去,她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古浪卻是執意不肯,況紅居尖銳的嗓子,不住地叫著,甚是刺耳。
  童石紅道:「還是我去,不會有什麼事!」
  古浪終是不放心,浦兒一旁道:「不要緊,我陪童姑娘去,兩個人總好一些。」
  古浪本來不答應,可是童石紅堅持不要古浪出面,古浪只好讓浦兒同去。
  他們二人沿索而下,飛快地奔向樹林之中。
  立時,況紅居大聲的叱罵聲,陣陣地傳了過來,使得古浪很是擔心。
  他再也捺不住,飛身而下。
  他沿著繩索,飛快地落下了小樓,向那片樹林飛奔而去。
  這時他耳中聽得陣陣喝叱之聲,不禁越發心急,循聲飛快奔去,忖道:「莫非他們已經動起手來了?」
  古浪心急之下,縱躍如飛,閃電似的在林木中穿越著,不時來到近前。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童石紅並未動手,倒是浦兒與況紅居打在一起。
  況紅居好似怒極了,一眼看見了古浪,立時發出了一聲長嘯,騰身飛開。
  她怪笑著說道:「哈!你果然來了……」
  不料說到這裡,浦兒竟追了過來,喝道:「想逃嗎?」
  他雙掌迅似沉雷,向況紅居的背後擊了過來!
  別看他年紀輕輕,這雙掌之力,竟也有龍虎之威,直逼況紅居背心!
  況紅居大怒,閃身讓開,喝道:「你找死麼?小鬼!」
  古浪連忙喝道:「浦兒,你且退下!」
  浦兒好似不太樂意,古浪又喝道:「浦兒,我有話要與況婆婆談,你先停手!」
  浦兒這才不再進招,但是他仍然沒有退下,雙手插著腰,緊緊地盯著況紅居。
  況紅居氣得臉色發白,罵道:「討厭的東西!」
  浦兒也不生氣,只是全神貫注在她身上,彷彿只要她一動手,立時便要接上似的。
  況紅居對古浪道:「古浪,你有什麼話對我說?」
  古浪含笑道:「況婆婆,我與童姑娘的事,想你已經知道了!」
  況紅居聞言面色一變,叫道:「什麼事?我怎麼會知道?」
  古浪仍然含笑自如,說道:「我與童姑娘已經訂了終身……」
  話未說完,況紅居大叫道:「啊!真有這等事?」
  古浪正色道:「我絕不騙你,你可以問童姑娘!」
  況紅居一步跨到重石紅面前,尖聲問道:「石紅!真有這麼回事?」
  童石紅低頭不語,況紅居大怒,罵道:「好個不知廉恥的丫頭……」
  才罵到這裡,古浪已經喝道:「況婆婆!婚姻乃是正事,何恥之有?」
  況紅居被她說得面上一紅,怪叫道:「你還敢教訓我?」
  說著衣袖一擺,已然到了古浪身前,其實她並不準備動手,只不過走近了些,一旁的浦兒卻會錯了意,他叫道:「老鬼!這邊還沒完!」
  掌隨話出,右掌以萬鈞之力,拍向況紅居的肩膀。
  況紅居大怒,喝道:「這孩子真是找死了!」
  她身子一晃,已然躲過,大袖一指,一股莫大的勁力,向浦兒當胸湧了過來。
  浦兒似乎也知道厲害,怪叫道:「喲!功力倒不錯!」
  隨著這聲怪叫,他已經飛出了一丈以外。
  況紅居欲待追上,古浪已攔了上來,說道:「婆婆何必與他一個小孩子生氣?」
  況紅居也感覺到,自己這把年紀,與浦兒動手也實在不像話,只得強自忍住,怒道:「這孩子膽子忒大,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這時浦兒轉了回來,竟還要動手,古浪把他攔住,作色道:「浦兒,你這是怎麼了!」
  浦兒閃動著一雙大眼睛,說道:「你們住在南樓,我就有保護你們的責任!」
  古浪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好兄弟!謝謝你,不過這位老婆婆乃是自己人,沒有事的。」ˍ
  浦兒這才退向一旁,說道:「如果她再動手,我可不准人再攔我了!」
  況紅居見平空冒出這麼個黑孩子,莫名其妙地纏著自己,氣得連連搖頭道:「這孩子,這孩子……」
  古浪正色道:「況婆婆!你在江湖上俠名昭著,不像其他那些老人,希望你能明白阿難子前輩的心意,不要與我為難。」
  古浪的話說得況紅居一怔,她沉默不語了。
  古浪接著說道:「我與童姑娘彼此互愛,患難之中,承蒙她委身相隨,此情實在可感,尚請況婆婆成全我們才好。」
  況紅居望了童石紅一眼,問道:「你們已成了親麼?」
  她語氣雖然略軟,但是面色未露,看來仍是令人莫測喜怒。童石紅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沒有……」
  況紅居的面色這才稍好,哼了一聲道:「一個女孩子,竟這麼不知自重自愛,我苦苦地追著管你,還不是為的你好?」
  古浪聽她口氣已軟,心中甚喜,接口道:「況婆婆,我與石紅雖然訂了親,可是彼此極為敬重,絕不敢有絲毫不當的行為,請你放心!」
  事到如今,況紅居有火也發不出來了,她發了一陣怔,突然問道:「還有那個姓桑的女孩,跟你死纏活纏的!」
  古浪連忙接道:「桑姑娘雖然逼婚,我已全力拒絕了!」
  這時浦兒在一旁接口道:「這話可是不假,我知道得最清楚!」
  況紅居回頭瞪了他一眼,理也未理,浦兒氣得直翻眼皮。
  況紅居又問道:「這個桑燕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古浪奇道:「這宅子的主人桑九娘,難道您不知道麼?」
  況紅居道:「桑九娘……我不曾聽說過她呀!」
  古浪很是詫異,說道:「方纔九娘說與你是舊相識呢!」
  況紅居仍是搖頭,說道:「不可能的!我並不認識什麼桑九娘!」
  這時古浪突然想起,很多老人都不知道桑九娘,但是提起她的別號來,卻是無人不曉。
  古浪想著便道:「她早年行俠江湖,有個別號叫『千尾鳳』!」
  這三個字出口,況紅居也像那些老人一般,大為震驚。
  她啊了一聲,說道:「啊!是她!原來她還在人世!」
  童石紅在一旁問道:「婆婆,你認識她麼?」
  況紅居連連地點著頭,一言不發,神情很是怪異。
  古浪又道:「她就是桑燕的姑婆,所以桑燕才這麼有恃無恐!」
  況紅居點了點頭,說道:「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幸虧我與她有舊,不然我闖入此地,就有一場麻煩呢!」
  才說到這裡,突聽浦兒喝道:「是誰?」
  眾人一同循聲望去,只見林隙之間,走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笑著招呼道:「浦兒,是我!」
  浦兒笑著迎了上去,說道:「呀,好久不見你了!」
  那少年說道:「我有公事,少時再聊天!」
  他說著,走到了況紅居的面前,施了一禮道:「這位想就是況老師吧?」
  況紅居點點頭,說道:「不錯!你是什麼人?」
  那少年道:「在下名叫石泉,跟著九娘作事的,這兒有請柬一封,是九娘派我送來的。」
  況紅居慌忙接了過來,打開看了看,笑道:「多謝九娘,你回去代復,明日準到!」
  石泉施禮而退,拉著浦兒聊天去了。
  況紅居道:「九娘明天設宴呢!」
  古浪道:「況婆婆,關於我與石紅的事……」
  況紅居道:「等你本身的事了結後再談!我明日宴後,會來訪你一談。」
  說罷越林而去。
  第二天平靜無擾地過去了,古浪和童石紅,在中午時分,也接到了桑九娘的請帖。
  二人就此事討論起來,童石紅道:「桑九娘設宴,怎麼會連我們也請?」
  古浪思索了一陣,說道:「她一定是要把問題當面解決,這樣也好,省得我閒居在此!」
  童石紅雙手托著腮,擔心地說道:「不知道她會把我們怎麼樣?」
  古浪笑道:「放心,她是成名人物,當著況婆婆和哈門陀,絕不會作出悖理之事。」
  童石紅道:「我擔心桑姑娘不會如此罷休的。」
  古浪氣道:「她能怎麼樣?她若是再鬧下去,可就是太沒有廉恥了。」
  二人正談說間,浦兒匆匆跑來,說道:「準備好沒有?咱們該走啦!」
  古浪笑道:「現在就走麼?」
  浦兒道:「現在還早麼?你們兩個只要一談,彷彿什麼都忘了似的,真奇怪!」
  古浪及童石紅被他說得面上一紅,古浪笑道:「好吧!我們走吧!」
  這時古浪已換好了一身玄青色長衫,顯得英俊挺秀,神采奕奕。
  童石紅則穿了一身淡綠色的裙衫,翠袖飄搖,婀娜多姿。
  當他們二人同時站立時,浦兒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連連點頭,古浪見狀叱道:「你做什麼怪?還不快走!」
  浦兒笑著轉過了身子,自語道:「真個是郎才女貌……」
  古浪等氣笑不得,跟在浦兒身後,走下了這座風光綺麗的「南樓」。
  古浪問道:「青山莊可是山下那家酒店?」
  浦兒搖頭道:「那叫青山樓,青山莊是在堡內,九娘似乎特別喜歡『青山』兩個字,很多地方都被她取名叫『青山』呢!」
  傍晚時分,寒風陣陣,出奇地寒冷,浦兒縮著脖子道:「看來還要有場雪下呢!」
  古浪算了算,離開「青海」已經好幾個月了,事情還未弄出頭緒,心中很是焦急,忖道:「管它是好是壞,但願今天能夠有個結果!」
  他們在白石鋪成的小路上,緩緩向前走著,古浪見這麼大一塊地方,都被桑家堡修葺過,心中很是佩服。
  他們高明的地方,是善於利用地勢,保持天然景色,雖然有很多巧妙的安排,但是不著絲毫匠斧之痕。
  等走完了這一列白石鋪成的小道之後,右邊有一條很寬的道路,通向後山。
  浦兒道:「往這邊走!」
  他們順著這條大路走去,山坡之下,有不少的房舍,住著很多人,都在舉炊煮飯。
  古浪很是詫異,問道:「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
  浦兒笑道:「他們原是山中的土著,由於九娘買山之後,不願把他們驅走,便把他們集中起來,建與房舍,要他們整理這片山林。」
  古浪點頭道:「這倒是好辦法!」
  越過了這一片房舍之後,景色更是清幽,那條大路靜悄悄地躺在兩排寒林之間,有一種獨特而又無法形容的風光。
  童石紅感歎道:「若是有這麼一塊勝地居住,誰還願意再到江湖中走動呢?」
  他們一路讚賞著,突然面前一片清綠,舉目望去,青山碧碧,林木茂密。
  古浪不禁大為驚奇,說道:「這分明是一片春山圖,哪裡尋得出冬天的味道來?」
  浦兒接道:「只有這一片山,是特別經過藥物培植的,所以是終年長青,也是九娘最喜歡的地方!」
  古浪道:「這個老婆婆真是享盡人間清福了!」
  這時遠遠已經望見一排青綠色的房舍,不少下人正在忙進忙出。
  古浪問道:「那就是『青山莊』麼?」
  浦兒點頭道:「對啦!我們來得正是時候,趕上用茶,你們可以嘗嘗桑家堡的『青山茶』!」
  二人聽他這麼一說,越發神往不已,立時加快了速度。
  不一會來到了近前,這片房舍極大,除了不少的單間外,中間有一間大廳,想必就是所謂的「青山廳」了。
  浦兒與門口一個忙碌的小童說了幾句話,轉身對古浪道:「請你們先到側廳休息用茶!」
  古浪及童石紅便隨在浦兒身後,轉向一間小房而去,才到門口,便見桑魯歌推門迎出,笑道:「為何不早些來?我已等了多時了!」
  古浪連忙稱謝,隨著桑魯歌進了這間雅房。
  進房之後,古浪及童石紅不禁頗為驚訝,原來這間房間很小,開著大窗戶,光線十分充足。
  房中的佈置,擺設得真個是「青一色」,除了青色以外,再也找不出別的顏色來。
  桌上切著幾盤水果,也全是青皮青肉,讓人叫不上名字來。
  三人坐下之後,古浪立時稱謝道:「多謝桑兄昨日仗義執言,但願不要為此影響了賢兄妹的感情才好。」
  桑魯歌一笑道:「不會的!到底我還是堡中唯一的男主人!」
  這時浦兒親自送來了茶,所用茶盤、茶碗,都是碧色,那杯中之茶更是碧綠清澈芳香入鼻。
  桑魯歌笑道:「這茶是姑婆自已栽培的,二位嘗嘗!」
  古浪及童石紅端起了杯子,略一呷試,果是芳香滿口,沁入心脾,不禁讚道:「這真是仙人之飲了!」
  他們閒談著,桑魯歌卻是絕口不提宴會之事。
  古浪雖然很想探聽一下宴會的虛實,但是又不便開口,只好耐心地等待著。
  桑魯歌只是親切地接待他們,談話之間,總是迴避著很多問題,弄得古浪滿腹狐疑。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浦兒又推門進來,在桑魯歌耳旁低語幾句。
  桑魯歌笑了笑,說道:「好了!我們到大廳去吧!」
  古浪等隨著他出了這間小房,沿著走廊折入了那碧綠色的大廳。
  這間大廳十餘丈見方,佈置得美輪美奐,也是全一色的綠色。
  在一大扇竹屏風之後,擺著一張大圓桌,也是漆成了青色。
  桑魯歌笑道:「我桑姑婆特別喜歡自己的姓,所以這裡全是青綠色。」
  他們在竹椅上坐下,幾盞巨大的吊燈,發出了淺青色的光芒,把室內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古浪看著這等情景,心中好不驚訝,忖道:「這種安排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啊!」
  除了忙著工作的小童外,只有古浪等三人,其他的人一個也未出現。
  古浪正要詢問,卻見金旭光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個黃色大袍子,精神很是旺盛,老遠就笑道:「哈哈!你們比我還餓!」
  古浪等連忙站起招呼,金旭光坐下之後,左右看了看,說道;「他們還沒來麼?」
  桑魯歌道:「就要來了,金老,你這一天到哪去了?」
  金旭光道:「有個死約會,忙了一天,總算弄完了!」
  古浪心中一動,問道:「金老可是為琴先生的事……」
  金旭光搶著說道:「可不是!這老兒的功夫進步得驚人,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古浪問道:「不知結果如何?」
  金旭光正要說話,桑九娘等一群人已進入了大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7:29

第21章 天從人願

  金旭光正要說話,桑九娘等一群人已進入大廳。
  為首的是桑九娘,身著玄色裙衫,身後的三條綵帶,襯著淡青色的光芒,上綴的金珠珍寶,閃閃發光,雙目堅定,不怒而威,身側站著桑燕,穿的是淺紅色的衣服,雙目不時地瞧在古浪身上,又從身後轉出許多人,其中一五十多歲老嫗,手捧一玉盒,盒上光彩四射,面色凝重。
  桑九娘含笑跟在場的每一位點頭,隨後落坐在一張大竹椅之上,不徐不急地道:「今天承各位好友來參加這個宴會,我非常感謝諸位,謹以此宴來歡迎各位朋友,也好了卻許多往事。」
  桑九娘說著,便命下面的人即刻上菜,一時,本來很寧靜的「青山廳」變得熱鬧起來,每一道菜都是山珍海味,加上種類繁多,式樣怪異,味道奇特,眾人無不交口稱讚。
  古浪看了一眼狼吞虎嚥的金旭光,說道:「金老,琴子南可是被你解決了?」
  金旭光抬了一下眼,吐出嘴裡的骨頭,說道:「解決倒談不上,這老鬼的功夫非常怪異,若非我功夫一日也沒擱下,還真不容易打發呢!」
  金旭光又吃了一口菜接道:「這老鬼求功甚急,一掌敗於我,此時恐已在百里之外了。」
  古浪心中忖道:「琴先生的功夫已是了得,這金旭光的功夫更是高強啊!」
  古浪正在想的時候,無意接觸到桑燕的目光,後者正用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表情看著自己,不由想到:「不知我有何長處,值得她如此愛我,若不是脾氣太壞,倒也是才貌雙全!」
  正當古浪想得出神的時候,忽聽桑魯歌道:「古兄弟,一代筆主,可喜可賀,小弟僅以水酒祝賀你與童姑娘!」
  古浪與童石紅大方地站了起來,古浪滿懷感激地說道:「這一路承蒙桑兄的照顧,小弟銘感五內,但願以後長相共處,與桑兄一起行俠江湖。」
  桑魯歌看了一眼古浪,頗為深意地含笑不語。
  古浪看到桑九娘仍是一語不發,下面的人不斷地上菜,每菜她只嘗一筷,並飲著好幾種不同顏色的酒。
  古浪不由忖道:「這老婆婆真是享盡人間之福,這等雅店,這等飲食,難怪她終老此間,不肯再出江湖了。」
  突然古浪發現哈門陀也在席間,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古浪不由驚道:「呀!這老鬼又來了,丁訝又一直未現身,桑九娘尚懼他三分,今日怕無人對付得了。」
  古浪低下了頭,又隨意地吃了一些,把目光轉向別處,古浪突覺一隻柔滑溫膩的手,握住自己的手。
  古浪轉臉一看,童石紅一雙深情的大眼正灼灼地看著自己,古浪把她的手反握在手中忖道:「石紅真是純潔可愛,待春秋筆之事一解決,早日與她共締鴛盟才好。」
  正當古浪想得發呆的時候,桑九娘突對大家言道:「承蒙各位對我桑家堡異常厚愛,我想借此機會了卻一樁公事和我自己堡裡的事。」
  桑九娘說完,示意旁立的婦嫗,婦嫗捧了那玉盒,走至一案前,把玉盒擺在案上,點燃了兩隻巨燭,然後又退至桑九娘身後。
  桑九娘又道:「案上擺的是『春秋筆圖譜』,這一代春秋筆主已產生,春秋筆向以行俠仗義,行走江湖,有德者居之,桑家堡不容貪奢之人。」
  桑九娘神情肅穆地說完了這些話,環目四周,只見哈門陀仍是自斟自飲,絲毫未當作一回事。
  桑九娘又轉向古浪,說道:「古浪,你出來!」
  古浪整理了一下衣衫,非常鎮定地走了出來,站在桑九娘的面前。
  桑九娘緩緩地又說道:「古浪,你是阿難子選出的這一代筆主,阿難子的眼光大概不會錯,只看你的造化如何。」
  桑九娘說完之後,又聲色俱厲地道:「你私自進入梅園放人,一意孤行,目無尊長……」
  古浪正想回口的當兒,只見桑魯歌很快地到桑九娘身前俯首講了幾句話,桑九娘頓時又道:「今日念你年少無知,一方面也是燕丫頭作怪,私自監禁,我向來是恩怨分明,少時再命燕丫頭向你及童姑娘賠不是也就罷了!」
  這實在是大出古浪意料之外,忖道:「外人都道桑九娘脾氣怪異,尤其護短,不知今日何以對我這麼寬大,想是桑魯歌仗義執言!」
  古浪想到這裡,道:「我一路至桑家堡也多有不該,九娘原諒已屬萬幸,道歉之事千萬不可!」
  桑九娘卻是不肯答應,轉向桑燕說道:「都是你一人惹出來的禍,還不斟酒去向童姑娘賠不是!」
  只見桑燕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往常的潑辣剛烈作風已不復存在,緩緩地走至童石紅的面前,說道:「童姑娘,都是我的不是,不該這樣對你,是我一時……只盼你能原諒我才好,現在以水酒一杯,聊表道歉之意!」
  桑燕說完了,然後一口氣把酒喝了下去。
  古浪不由忖道:「這桑燕能夠一改平日作風,毫無忸怩之態,也算是難能可貴的了。」
  桑燕又姍姍地向古浪走來,然後說道:「都是我不該,希望能原諒……」
  桑燕講完了這些話,眼圈一紅,幾乎落淚,飛快地回到了桑九娘身後。
  古浪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覺得自己虧待桑燕甚多,不由得有些內疚。
  此時,桑九娘說道:「好!燕丫頭已道過歉了,你們該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吧!」
  這時酒菜又上來,古浪歸了坐,這時所上之菜都是清一色的素菜,香味撲鼻。
  古浪看了這些奇特的菜,不由暗想:「恐怕王母娘娘也未必有這等享受。」
  這時金旭光已在旁邊吃得呷呷有聲,好似很久沒有嘗到這等滋味,一抬眼看到古浪注視自己,不由笑道:「看什麼,還不吃!機會難得呢。快吃!」
  說完了,也不待古浪回話,又埋頭大吃起來。
  古浪才來時,因心中有事,未能開懷痛飲,此時桑燕的誤會一解除,心中釋然,與童石紅也就開懷大飲起來,煩惱暫拋腦後,一口一口地吃起菜來!
  古浪這時看到哈門陀也在慢慢地啜飲,不時地把目光飄向案上的「春秋筆圖譜」。
  再一看桑燕,正紅著兩隻眼睛,羞澀地看著這邊,看到古浪又把頭轉向別處。
  古浪奇怪桑燕何以有這麼大的轉變,不由想道:「這桑燕看來對我仍是一往情深。唉,不知如何來擺脫這些煩惱。」
  突然浦兒跑來說道:「嘿!快!我拿了一瓶百年老酒!」
  古浪笑道:「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金旭光接過了酒瓶,一下就喝了小半瓶,舔了舔嘴唇,埋怨地對浦兒說道:「你這個小子,是不是從『東樓』地窖裡取來的,才弄來一瓶,真是!」
  然後回過頭對古浪說道:「這是九娘親自釀造的『凍梅酒』,是用雪水釀造的,這小子拿起來倒怪方便!」
  浦兒氣得大叫道:「這是九娘讓我拿來待客的,你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差不多都給你喝光了!要不是古兄在場,你想喝都喝不成!」
  浦兒說罷,分別敬了每人一杯,古浪一嘗,果然味道奇佳,一種清涼之香,味似梅又似麝,一看童石紅,也已飲得臉紅紅的。
  古浪看九娘對自己如此好,由衷謝道:「謝謝九娘,這等佳餚,我還是第一次嘗到。」
  九娘笑道:「這算不了什麼,還有更好的酒,只是比較難釀,費事罷了!」
  古浪看著席間所坐的,都是一些名震江湖的人物,不由心中忖道:「不知何日才能揚名天下?自己一心學武,志在替天行道,何日才能達成願望?以後的折磨還不知有多少!」
  桑九娘此時與況紅居閒聊,她們好似許久未見的老姐妹,一談就沒完!
  桑九娘低聲對況紅居說道:「老妹妹,咱倆也不是外人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讓我喝你侄女的喜酒?」
  況紅居笑道:「石紅這丫頭,背著我就跟古浪定了百年之約,好在古浪不是浪蕩子弟,等他『春秋筆』技藝學成之日,就給他們完婚。」
  桑九娘又道:「老妹妹,我還有一事相求,請你務必答應才好!」
  況紅居不由奇道:「老姐姐,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好了,只要我能辦到,絕不會推辭!」
  「如此甚好!」
  桑九娘把聲音更放低了一些,俯首過去,只見況紅居頻頻點首,最後說道:「這也無妨,我一定成全的!」
  桑九娘又道:「那就麻煩了,只看燕丫頭她造化如何。」
  這時酒已過三巡,大家都已有飽意,這時桑九娘又對大家說道:「請大家休息休息,等會兒還有菜!」
  古浪心中忖道:「乖乖!吃了這麼久還沒有完,少時還有佳餚,『滿漢全席』也不過如此了!」
  這時客人三三兩兩地都走到庭園之中,古浪與童石紅、浦兒也到了外面,園內奇花異草,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尤其是童石紅更是高興萬分。
  古浪看見桑魯歌與桑燕在說話,桑燕不時地點頭,再一看哈門陀,已不在了。
  況紅居走了過來說道:「石紅我有話要同你說!」
  童石紅過去,只看況紅居與她說了一些話,童石紅似感為難,又感欣喜的樣子。
  突然金旭光對浦兒說道:「嘿!小子,下面的酒席還沒開出來,你再去偷一瓶酒來喝喝如何?」
  浦兒笑道:「要喝酒也行,老規矩!你得教我一套功夫才行!」
  金旭光笑罵道:「你這猴小子,就會敲詐,壓箱底的一點功夫,全給你學去啦!」
  浦兒氣道:「要教就教,不教就沒酒喝!」
  金旭光轉臉對古浪道:「這小子,知道我生性好酒,就出了這麼一個歪主意,真是拿他沒辦法!」
  古浪也笑道:「金老,你就教他一手,借此也可讓我們開開眼界,你說如何?」
  金旭光笑著對浦兒說道:「好了!好了!我教你一套暗器手法,叫『三花吐蕊』,你可要看清了,我不教第二次!」
  金旭光說著,就在園中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拿在手上,然後把花甩在了半空,接著就看見金旭光食、無名、中指急速地彈了三下,那朵花好像被什麼力量牽扯住似的,一連飛出去幾丈,落在了地上。
  浦兒趕忙拾起一看,只見花朵絲毫未損,只是其中三根花蕊沒有了,再一看這三根花蕊插在了對面的一棵樹上,浦兒不由暗驚道:「好傢伙!這種功夫,不要說見過了,聽也沒聽過呀!這玩意還要學會了『隔空點穴』和『借力使力』才能練這暗器功夫!」
  「金老的絕技,真是使晚生大開眼界了!」
  古浪看了之後,與旁立的人同時讚美著。
  金旭光玩笑著說道:「彫蟲小技,算不得什麼,只不過騙杯酒喝喝,倒叫各位見笑!」
  古浪心中想道:「這老鬼的暗器功夫,真是練到家了,不知以他的功力比哈門陀如何?若他能打敗哈門陀的話,倒也了卻我一件心事。」
  古浪一想到哈門陀,不由得又在人群中尋找,可是哪有人影,而且連桑魯歌及桑燕也不知去向。
  這時幾個小童,分別端來了香噴噴的熱茶。
  古浪自習武以來,從未有過這等享受,想不到在這個時候,卻能得到這麼一份安逸的情趣!
  古浪心中又忖道:「且不管它以後的煩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了不起的!」
  古浪正在沉思之際,忽見桑魯歌與桑燕由後轉來,桑燕站到了桑九娘身後,桑魯歌卻一直地向自己走來,並且對古浪說道:「古兄弟,我有一件要事與你相商,不知可否借一地方說說!」
  古浪笑道:「有何不可!桑兄既有事相商,我們就到那棵大樹後的假山石旁,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
  古浪與桑魯歌避開了人群,走到了假山旁,桑魯歌對古浪言道:「我有一不智之請,希望古兄弟盡棄前嫌,答應才好!」
  古浪心中雖然不停地在狐疑,可是桑魯歌沿途一直照料著自己,日前又仗義執言,萬萬沒有回絕的道理,因此笑對桑魯歌道:「桑兄有話請說好了,只要我古浪能夠辦到,絕不會讓桑兄失望就是了!」
  桑魯歌看著古浪說道:「我知道古兄弟會給我這個面子,只是此事很難啟口……」
  古浪心中暗想道:「奇怪!桑魯歌一向豪氣大方,像這樣吞吞吐吐,還是首見,莫非真是疑難之事不成!」
  古浪心中想著,笑對桑魯歌道:「桑兄但說無妨,小弟願聽差遣。」
  桑魯歌沉吟了半天,最後始道:「古兄弟!你看我們這桑家堡如何?」
  古浪不知他為何提出這個問題,於是接道:「桑家堡人多園廣,遍植奇花異卉,可以說是人間仙境了!」
  桑魯歌又接道:「你看我姑婆與我桑魯歌如何?」
  古浪更是摸不著頭腦,含笑答道:「九娘一堡之主,恩怨分明,不愧為武林領袖人物,桑兄英俊爽朗為人熱忱,對小弟更是恩重如山,實是難以尋得的好朋友!」
  桑魯歌又沉吟了一會道:「過獎了!古兄弟,你看我那燕妹如何?」
  古浪心中一動,略有所悟,想了一下道:「令妹天真浪漫只是剛愎自用……」
  桑魯歌突然道:「我向古兄弟提一門親事如何?」
  古浪不由一驚,忙道:「桑兄,我已與童姑娘訂下百年之盟,桑兄何出此言?」
  桑魯歌顯得很不好意思,歎了一口氣道:「唉……你當知舍妹,她想到以前所做實在不對,不由得心中懊悔,且對你鍾情已深,我看她日來痛苦異常,手足情深,禁不住有此不情之舉,尚望古兄莫予見怪,是否……」
  古浪一時倒說不出話來,心中忖道:「這桑魯歌倒是性情中人,此意分明是提親,回絕也不好,不回絕也不好,桑燕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我,我又何嘗不明白?這門親事,總下能冒冒失失就認了下來,再說對童石紅也無法交待,還是拖幾日再說!」
  古浪想到這裡,便對桑魯歌說道:「桑兄所提之事,我一時也無法決定,再說『春秋筆』之事尚未了結,哪能又論婚嫁,容小弟考慮幾日,再來回答,你看如何?」
  桑魯歌笑對古浪言道:「當然!當然!只希望古兄若不是過分勉強的話,千萬賞我個臉面吧!」
  桑魯歌說完之後,又回到廳內,去忙下一頓大菜!
  古浪想不到半途卻出了這等事,心中毫無主意,想那桑燕並無大惡,只是這一陣子交惡已久,再說自己也實無此意。
  這實在是給了古浪一個很大的難題,頓時使他變得沒有主意了。
  古浪想著想著,又回到了人群之中,看著童石紅坐在一石凳上發呆!
  古浪走上前去問道:「石紅!你有什麼事,況老師可是與你談些什麼?」
  童石紅一看到了古浪,顯得非常高興,說道:「剛才婆婆與我談了許多,她雖然怪我不聽教訓,但她並沒有堅決反對,只說要等到你『春秋筆法』習完之後才能談婚事。另外,她還附帶一個條件!」
  古浪不由笑道:「只要況婆婆能夠答應,已屬萬幸,我這就去問她有什麼條件。」
  古浪說完了,便繞著花園,去找況紅居了。
  古浪終於在一排矮樹旁找到了況紅居。
  沒有等到古浪開口說話,況紅居已道:「古浪!我等你很久了!」
  古浪接道:「況婆婆找我,可是為了童石紅之事嗎?」
  況紅居笑罵道:「別裝傻了,你來找我,還不是為了石紅的事!」
  古浪對況紅居道:「這裡先謝謝況婆婆的成全,只不知況婆婆附帶的條件是什麼。」
  況紅居道:「其實這個條件,也不是對你無益的,你要想開點,其實這也是為你好!」
  古浪道:「況婆婆,有什麼事,請說好了!」
  況紅居道:「你『春秋筆法』習成之後,與石紅結為夫婦,自是很好,可是你可曾想到另外一個女孩子的心情?」
  古浪驚道:「什麼!」
  況紅居道:「這女孩子愛你如癡,難道還要我說出她的名字?」
  古浪說道:「唉!你不講,我也知道是誰了,你說的是桑姑娘!」
  況紅居道:「是的,她不是一直愛著你嗎?」
  古浪歎了一口氣道:「方纔桑魯歌已向我提過了!」
  況紅居笑道:「你答應了沒有?」
  古浪回答說道:「我告訴他,我要考慮幾天,等問過了石紅再回復!」
  況紅居又道:「我看你也不用考慮了,桑姑娘雖然野些,但是品貌俱佳,愛你亦深……」
  古浪正色道:「況婆婆此言差矣,我古浪並非濫情之人,婚姻本靠緣分,我與桑姑娘既無緣分,也只好辜負她的用情了!」
  古浪看了一下況紅居的臉色,接著又道:「況且這時諸事未了,心情很亂,實在無心再去談這些!」
  況紅居點了點頭,說道:「好!你有此心胸,我很佩服,以前倒把你看錯了,不過你可以仔細地想想,能夠不辜負桑燕對你的愛心才好!」
  古浪心中很是紊亂,桑魯歌及況紅居先後向自己提起此事,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耳旁又聽況紅居叮囑道:「你考慮一下再說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7:55

  古浪告別了況紅居,很想找到童石紅,與她商量商量這事。
  可是古浪卻偏找不著童石紅,正當古浪走在了一排竹林前,忽聽得喁喁的談話聲,古浪進內一看,只見童石紅正在和桑燕低低地私語。
  桑燕一見古浪,突的臉頰飛紅,轉身隱入林中。
  童石紅也是含笑不語,雙目注定著古浪,古浪不由奇道:「你怎麼會與她一起聊天?」
  童石紅笑道:「我與燕姐姐正在談些事情!」
  古浪心中暗想道:「這倒怪了!半天的工夫,童石紅會與桑燕這麼好,不知是為何原故?」
  古浪正在忖思的當兒,童石紅開口問道:「我婆婆剛才與你談的條件如何?」
  古浪看了一眼童石紅,正色道:「沒想到你婆婆出了這麼一個難題,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童石紅感激地看著古浪,說道:「你還是答應吧!」
  古浪啊了一聲,頗感驚奇地問道:「你忘了,她把你當作『囚犯』關在梅林之中嗎?你有沒有想到以後還可能發生這種事?」
  童石紅答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再說燕姐姐也不是作惡多端的人,她所做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她實在也沒有什麼大的罪過,再說剛才酒宴之間,她也向我們道了歉,我們不應再記前嫌,你說是不是?」
  古浪看著童石紅的一片純潔,胸無城府,心中不由愛極,一把把童石紅抱在了懷中!
  童石紅扭怩地道:「快放開!等一下讓人看見了,多難為情!」
  古浪輕輕撫弄著童石紅的頭髮,低聲說道:「你現在可以容納桑燕,你可知桑燕容得下你嗎?」
  童石紅抬頭說道:「燕姐姐為了你也是花了不少心血,再說她本心也不壞,現在再讓她不愛你,那就太難了!」
  古浪心中一想,雖說桑燕一切的事情,均是出於愛自己,奈何自己已情有所鐘,心中已難容納別人。
  古浪轉臉對童石紅說道:「你與桑燕剛才談些什麼?你們可是相處得很融洽,你想要我怎麼樣?你乾脆說出來好了!」
  童石紅聽了古浪的話,正色道:「我與燕姐姐現在相處得很好,你不必擔憂,而且我婆婆又以此為條件,我看你就答應了吧!」
  古浪心中忖道:「石紅如此說,只因是況紅居以此為條件,再說又牽扯到這麼多人情,本想石紅會與我一樣想法,不想她卻催著我應允,我若是應允,只怕以後難得清靜了!」
  古浪想到這裡,便對童石紅說道:「我心中早已有決定,不必再爭論了!」
  童石紅一呆道:「啊……古浪,沒想到你會這樣固執,婆婆的條件怎麼辦呢?燕姐姐對你的愛意又如何呢?」
  古浪與童石紅也談論不出一個結果,一會兒浦兒跑了過來,急忙地道:「快!快!吃飯的時候又到了!」
  古浪見浦兒猴急的樣子,不由笑罵道:「看你饞得那個樣子,說不定等會盤子都給你吃了下去!」
  古浪與浦兒說笑著,進入了大廳。
  只見人聚齊了正等著吃飯,再一找哈門陀,已不見蹤影,古浪不由嘀咕起來。
  金旭光早已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一副等吃的樣子,一見浦兒,急忙問道:「嘿!小子!你酒可拿到沒有?」
  浦兒嘻笑道:「那還會錯得了,你沒看我衣服裡面鼓鼓的嗎?」
  金旭光喜笑顏開道:「來!來!坐在我身邊,一塊吃!」
  古浪看了之後,忖道:「這老小二人,真不知是怎麼長的,饞成這個樣子,等到菜上來,不知該是一副什麼德性!」
  金旭光又對古浪說道:「最精彩的就是這後半桌酒席,都是桑家堡的名菜,所以我前一桌沒有吃什麼!」
  古浪不由暗暗好笑道:「乖乖!還說沒有吃什麼!要真吃還得了!」
  桑九娘仍與桑燕、桑魯歌坐在一起,古浪見桑燕收起任性的作風之後,倒也顯得端莊不少。
  況紅居這次坐在了離九娘不遠的一張桌子旁,桌子旁坐的全是一些不知名的老者,想來大概都是些三山五嶽的人物吧!
  不一會,出來了一些穿青衫的童子,高矮都一致,服務得也異常周到,端菜、下菜全都是他們的事,襯著這青山廳更是顯得幽雅!
  每一桌都先擺了四盤鮮果,都是應時水果,削好了皮,插上牙籤,古浪嘗了一塊,果然清涼淡香,餘味無窮,不禁又連吃了好幾塊。
  又耽擱了一會,這批童子一一地上菜,上的菜都是珍禽異獸,奇怪已極!
  古浪心中想到哈門陀的事,心裡總是放不下,心想桑九娘尚懼他三分,不知如何才能應付過去!
  金旭光見古浪呆呆地想著心事,便說道:「古浪!你有什麼事告訴我,我也可替你拿個主意解決一下!」
  古浪忖道:「金旭光應付琴子南已感吃力,恐不能應付哈門陀,不過告訴了他,到時多一個幫手也好!」
  古浪心裡想著,便對金旭光說道:「我一路到這,有不少厲害的人物跟隨著我,其中一個最厲害的,我當時還誤投他為師,唉……」
  金旭光一看古浪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道:「這厲害的人物比琴子南怎樣?」
  古浪沉吟了一下道:「比琴子南還要厲害三分!」
  金旭光不由氣道:「啊!如此厲害的人物,來時我倒要會一會。」
  古浪聽罷,微微一笑,便與金旭光及浦兒舉杯共飲起來!
  不一會,大家都開始敬起酒來,頓時整個「青山廳」又變得熱鬧非凡,偶爾也有猜拳行令之聲。
  古浪一直保持著驚覺性,突見桑魯歌及桑燕,遙遙地向自己這一桌走來!
  古浪與童石紅連忙站起來,只聽桑魯歌說道:「我兄妹二人謹代表桑家堡向二位敬酒!」
  古浪連忙說道:「不敢!不敢!理當我們敬賢兄妹才是!」
  桑燕一直是羞澀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一副楚楚可人的樣子,奈何古浪早已心有別屬!
  桑魯歌敬完了古浪他們,又轉到別的桌子敬酒去了!
  古浪於是對童石紅道:「石紅,我們也去敬九娘!」
  說完了,古浪與童石紅雙雙走到了九娘面前,深深一揖說道:「九娘!謝謝您對我們的款待,我們敬您一杯酒,祝您永遠健康快樂!」
  桑九娘聽了這話,露出了一絲和藹的笑容,說道:「謝謝你們二位了,簡陋得很,多多吃……」
  古浪敬完了桑九娘之後,又去敬況紅居!
  只見況紅居笑嘻嘻地說道:「你們兩個真是郎才女貌!」
  古浪不好意思地稱謝道:「況婆婆過獎了……都是婆婆的成全,晚輩感激不盡!」
  況紅居聽了古浪的話又道:「先別說謝!還有許多事未作了斷,你可不要忘了,磨難總是在後面的!」
  童石紅應道:「婆婆說得是,不過,我想古浪會成功的!」
  古浪與童石紅敬完了酒,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古浪不時地用眼睛環視四周,擔憂著哈門陀的出現!
  廳前巨燭燃著,案上擺的是春秋筆圖譜,對古浪發出莫大的吸引力,案前站的兩個老婦,虎視眈眈地守護著,由她們神情上看,定是高手無疑,古浪不由摸著自己懷裡的「春秋筆」,幻想到技成之後,行俠江湖的情景!
  突然,一小童喚道:「面前的這位,可是古相公嗎?」
  古浪答道:「不錯,有什麼事?」
  小童連忙一揖到地,恭敬地說道:「九娘有事要與古相公相商,煩請相公過去一下!」
  古浪一聽是桑九娘找自己,心想一定是關於自己的事,忙應道:「我馬上就到九娘那裡,煩請轉告一聲!」
  古浪剛剛離開桌子,剛才那小童又回轉來,說道:「九娘已在書房相候,特命我來帶領相公!」
  古浪拱了拱手,便尾隨童子之後,經過了許多迴廊,來到了一個所在,古浪輕輕地敲了敲門,便聽到九娘在內應道:「是古浪嗎?門沒有下閂!」
  古浪一推開門,只見一間不算小的房子,四周牆壁全是書架,所存之書,不下千部之多,中間有一大條案,九娘坐在案後。
  古浪見了九娘,深深一禮道:「九娘叫我何事?可是有關春秋筆之事嗎?」
  九娘搖了搖頭說道:「春秋筆之事,暫且勿提,我另外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古浪心裡想到,恐又是桑燕之事,反正自己已有決定,任她怎樣問,我也是這麼回答!
  不過事情卻出乎古浪意料之外!
  九娘問道:「古浪!你來見我時阿難子可曾給你我的信物?」
  古浪聽罷,不由大吃一驚,不知如何作答。卻又不擅於說謊,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九娘又緩緩地道:「那是一顆紅珠……若不是給了你,難道是遺失了?或是給了別人了?」
  古浪一聽桑九娘如此說,心裡忖道:「事到如今,九娘又逼問我,我就是隱瞞也隱瞞不了,不如告訴她吧!」
  於是古浪低下頭說道:「阿難子師父把紅珠給我了!」
  桑九娘一聽,不由奇道:「那你見我時,為何不拿出來?快給我看看。」
  古浪慢慢地說道:「我把它送給了一個人!」
  桑九娘一聽,不由大怒道:「你把它送給了什麼人?」
  古浪連忙應道:「我把它送給了一路上照料我的人……他的名字叫做丁訝!」
  桑九娘一聽古浪這樣說,急忙問道:「你說的丁訝,可是瘦瘦小小,而功夫奇大?」
  古浪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桑九娘聽罷古浪的話,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沉默良久,始低低地自語道:「言牙、言牙,你這是何苦?」
  突然,又對古浪說道:「他現在人呢?」
  古浪小心地答道:「我一路下來,都是與他在一起的,一直到了這裡,就再沒有見到他了!」
  桑九娘一時倒是無話,喃喃道:「唉!躲亦難躲,天意如此,唉……」
  古浪知道桑九娘曾與丁訝有一段情,不知九娘會不會遷怒到自己,於是說道:「都是我不該……」
  桑九娘看了一眼古浪說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說什麼了,你說的丁訝就是現在唯一能應付哈門陀的人,只是我不願他在此現身!」
  古浪一聽桑九娘這話心中忖道:「呀!除了阿難子,只有丁訝可以應付哈門陀,怪不得一路上……只是到現在未現身,真讓人心焦!」
  桑九娘也在想著心事,久久地不講一句話,整個書房,就是掉下一根針也聽得見。
  桑九娘許久才抬起頭來對古浪說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只是萬勿對人提起!」
  古浪告退出來,邊走邊想道:「這桑九娘與丁訝,年輕時一定是一對愛侶,由他們的表情看來,他們一定彼此相愛很深!」
  古浪回到廳內,只見廳內仍是亂哄哄的,看樣子,這一頓酒席不到天明是完不了的。
  童石紅看到古浪悶悶不樂的樣子,忙道:「九娘叫你去有什麼事?」
  古浪搖搖頭,說道:「沒說什麼……只是問了我一些事!」
  童石紅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因桑九娘在場,因此大家又隨意吃了一些便散了。古浪與童石紅出了青山廳,往回走,古浪不由心中忖道:「看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桑九娘才會把『春秋圖譜』交給我!」
  一宿無話,翌日只見堡中絲絲地下著小雨,像淡雲,像輕霧,籠罩著青翠的山巒,充滿了朦朧的美。
  古浪看著窗外的情景,不由地看呆了,悶悶地想著自己的心事,經過了這幾個月,古浪已顯得消瘦,但是精神依然很好!
  一會,童石紅走了進來,手裡端了一杯熱茶,那份關懷與溫情,真令古浪感動!
  童石紅幽幽對古浪道:「你可又是想哈門陀的事?」
  古浪答道:「我要是怕了他,也不會背叛他了,即使他來了,不得已的時候,我拚了命也要會他一會,只是事情沒有一個了斷,真讓人心急!」
  童石紅連忙安慰古浪道:「你也不要心急,吉人自有天相,哈門陀再厲害,我相信還是有人能夠對付得了他的!」
  古浪答道:「並非我心急,只是桑九娘若不滿桑燕之事,故意留難那就……」
  童石紅停了一下道:「我想不會的,九娘在席上不是說恩怨分明嗎?假如你要回絕燕姐姐之情,我想……九娘也不會拿這來留難你的!」
  古浪忖道:「也對,九娘既如此說,是不會再找麻煩的,不過現在哈門陀與丁訝均未現身,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
  古浪正與童石紅談話之際,忽聽有敲門聲,古浪一開門原來是浦兒在外。
  古浪笑問道:「浦兒,有什麼事嗎?」
  浦兒一面走進來,一面說道:「當然有事,九娘命我來告訴你,今日晚上,就在『青山廳』舉行儀式,到時你就是『春秋筆主』了。」
  古浪一聽不由興奮地道:「還是像昨日一樣的大宴賓客嗎?」
  浦兒說道:「哪有這麼好的事,連我都差點沒有份呢!」
  古浪稱謝道:「謝謝你了,浦兒,這一陣子你真是幫了我不少忙!」
  浦兒回道:「這算不得什麼,本來都是我份內的事!」
  三人又閒聊了一陣子,天氣仍然陰晦,只是雨卻小了,花木之上綠油油的,給人一種清新之感,偶爾吹來一陣涼風,特別使人舒服!
  過了不久,浦兒與童石紅都出去了,古浪臨窗,一個人在尋思著,古浪想了一些事,悵然地回到了房中,把窗子關上,盤膝坐在榻上,練起功夫來!
  正當古浪練得起勁的時候,忽聽窗外「叭」的一聲石響,古浪想定是有人窺探。
  古浪一長身,推開了窗,人已到了園中,只見一箭之遠,有一條人影迅速的向山崖之處奔去,這桑家堡佔地頗大,古浪不知是友是敵,也施展輕功,一路追了下去!
  前面的人影,好似對道路很熟,時隱時現!
  古浪一直跟到了一個寬闊的崖上,卻是一個人都沒有,古浪不由納悶起來!
  古浪正在奇怪的時候,由石後轉出一個人,古浪看見原來是桑燕,古浪不知她有什麼用意,而桑燕正用一雙幽怨的眼睛看著古浪!
  古浪開口問道:「桑姑娘把我帶到此,可有事嗎?」
  桑燕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久久,突然掩面痛哭起來。
  古浪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頓時沒有主意,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過了許久許久,桑燕才開口道:「古浪,我恨你!」
  古浪聽了這話,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桑燕又幽幽地說道:「自第一次見到你,我不知為何……佔據了我整個的……沒想到你是這麼絕情的人,我桑燕對你有何深仇大恨,你這麼狠心地對我……」
  古浪還是第一次聽到桑燕親口講出此話,不由怔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桑燕又道:「我為了你不知受了多少氣,吃了多少苦,如今你卻還在埋怨我……」
  古浪正色對桑燕道:「桑姑娘,一切皆有天定,我古浪不是記仇之人,姑娘之話差矣……」
  桑燕一聽古浪這樣說,氣道:「好!就算是我自取其辱,可是我們的事,終不會完,等我習藝回來之後,再來會一會你的『春秋筆』。」
  桑燕說完了話,便向山下衝去,幾個縱身,已不見了身影,古浪頓時醒悟,急忙趕了上去,早已不見了!
  古浪心中忖道:「唉!這一下又多了一個磨難,這桑燕性情偏激,此去江湖學藝,看樣子以後還真有麻煩……」
  古浪想著,回到了房內。
  古浪真沒想到,這以後還不知會帶來些什麼禍事,真是禍不單行。
  桑燕這一走,不知桑家堡會不會怪罪自己,更增加了內疚!
  不一會浦兒進內,看到了古浪,說道:「你剛才到哪裡去了,找了你半天……」
  古浪一想還是不告訴他好,說道:「剛才一時無事,到那遠山邊去賞雨景去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浦兒把聲音放低道:「丁老爺來了,找你找了半天了!」
  古浪一聽,喜出望外,忙道:「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
  浦兒答道:「不急!不急!丁老爺讓你等一下自己去找他!」
  古浪不由奇道:「我到何處去找他,他可是已在堡裡了?」
  浦兒笑道:「此時恐怕正與金老在下棋呢!」
  古浪不由笑罵道:「這老先生的雅興倒不小,人家急成這個樣子,他卻逍遙自在!」
  古浪把衣服收拾停當,便向金旭光處走去。
  要從南樓到金旭光住的地方,非經過那斷崖,才能到達!
  古浪出了南樓,從大樹的橫椏之中,穿行而走,不久又來到了大澗旁。
  古浪因來時,一時大意,差些兒葬身谷底,因此這一次非常小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4 03:18:19

  那大大的樹帽之上,那被漆成紅色的索頭,仍然搭在那裡,古浪用手拉了一拉,然後學第一次來時那樣蕩來蕩去,到了第三次,古浪雙手一放,筆直地飛了出去,然後抓到另外一根懸籐,終於過了崖!
  古浪心裡想道:「這種設計,真是巧奪天工,配合得如此之妙,真可以說『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了!」
  還沒等古浪到達金旭光的住室,羅光時已經看到了古浪,忙迎道:「古相公過澗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古浪回答道:「昨日金老爺子在酒宴上,答應借我兩本書看看,你告訴我,金老爺子住在哪兒。」
  羅光時一聽,忙應道:「既是借書看……您請吧……就在這第二棟大房之上!」
  古浪謝道:「有勞了!」
  古浪循羅光時所指,很快地來到了金旭光的屋前。
  古浪敲了敲門,叫道:「金老爺子可在裡面嗎?」
  便聽得屋內人答道:「進來吧!把門關好!」
  古浪推門一看,果然金旭光與丁訝正在下棋,此時大概正是高潮的時候,顯得非常緊張!
  古浪也不好驚擾他們,於是站在一旁觀看!
  只見金旭光的氣勢很猛烈,但是丁訝卻往往危中求安,化險為夷,下了半天,難解難分,時間一拖長,金旭光可耐不住了,口裡吼道:「好了!好了!就算是和棋吧!古浪進來半天了,也該和他聊聊了!」
  丁訝也笑著站起對古浪道:「這一下你可不必擔心了,春秋筆非你莫屬了!」
  古浪氣道:「你說你每天都來一趟,這幾天都不見你人影!」
  丁訝笑道:「你以為我躲到哪裡享福去了?我一直都在你周圍,幫你監視哈門陀那老兒!你怎會知道!」
  古浪一聽丁訝如此一講,倒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又聽丁訝道:「你也不要急,事情總會解決的,我不現身反而比較好些!」
  金旭光在一旁道:「你們老小談談,我找點水果去,這些傢伙真是懶透了!」
  金旭光說完,便走了出去,順手把房門帶上。
  金旭光剛剛出去,丁訝連忙問道:「你可見到了桑九娘?」
  古浪笑道:「當然見到了,而且見了好幾面!」
  丁訝忙追問道:「她可曾問及紅珠子的事?」
  古浪笑答道:「當然問過了!我告訴她我送給了一個人……送給了……言牙。」
  丁訝氣道:「呃!小孩子不懂事,言牙豈是你叫的……你怎知我的名字?」
  古浪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樣子答道:「是我無意之中從九娘口中聽到的!」
  丁訝又瞪了一眼古浪說道:「你說你把紅珠子之事告訴了九娘,她可說了什麼沒有?」
  古浪正色道:「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人呆呆地想著,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語……」
  古浪看了一眼丁訝的臉色,繼續道:「看九娘的樣子,似乎與你有很深的感情,丁老,能不能講出來讓我聽聽?」
  丁訝感傷地答道:「唉!這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了,提起來真是令人傷感!」
  丁訝嚥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不過告訴你也無所謂,你只准聽,不准開口問,更不能對外人隨意提起!若是你做不到,我就不講了!」
  古浪連忙答道:「丁老!這是什麼話,替人保密是應該的,我怎會做不到!你快告訴我吧!」
  丁訝看了一眼古浪,感慨地說道:「在五十多年以前,我也像你現在一樣的年輕,我有一個師兄,一個師妹,在這三個人之中,我的功夫算是最差的,就因為我功夫差,我師父也就不太喜歡我,卻很器重我師兄!」
  丁訝談到這裡似乎已回到了以前,又道:「我師妹功夫也比我好,那時在我眼裡沒有人再比我師妹更漂亮的了,只是她的脾氣捉摸不定,我與她從小長大,至今仍然摸不透她的心!」
  丁訝很激動地說完,停了一下又道:「正因為我師父對我不好,相反的師妹卻對我很好,年輕時候的我們,彼此都已有了愛意,唉……那時我們行走江湖,無憂無慮,長江、錢塘江、峨嵋金頂……往事如煙,時光過得好快呀!」
  丁訝歎了一口氣,低低地追述道:「等我回來之後,師父卻把師妹嫁與我師兄,也就是上一代春秋筆主,我因愛師妹過深,因此與師兄大打起來,當然師兄把我擊敗了,後來我負了傷找到了我師妹,把事情告訴了她,讓她跟我一起走,不想她卻說道:『你不應該與大師兄打起來,我更不能隨你走!』。」
  丁訝又提高聲音,說道:「我聽她這麼一說,更是怒火中燒!便與她爭吵起來,那是我們第一次吵得這麼厲害,到後來她譏嘲我功夫不行,連她都不如,講了許多使我心碎的話!於是我默默地離開了她,離開了我師父與師兄,我心裡下定了一個願望,那就是練的功夫要比師兄高,然後我才回來!因此我不顧一切地離開了!」
  古浪想不到丁訝還有這麼一段往事,看著丁訝悲傷的面孔,正顯示他內心的痛苦!
  丁訝用一種異乎平常的聲音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吃盡了苦,過著不是人的生活,只想一心一意把功夫練得更高!因此我得了這氣喘的病,在千辛萬苦之下,我的功夫終於練成了,我一出山就遍訪我師兄,不想他已過世了,後來我才知道桑九娘就是我師妹……我一出山,桑九娘就知道了,她處處躲避著我,不肯見我,可是我知道她不是不愛我,只因當時太年輕……因此我要得到她的信符,才能見她!我非見她不可萬!」
  丁訝說到這裡似是很累的樣子,靠在了椅子上!
  古浪看到丁訝這樣,心中不由忖道:「唉……愛情二字真是害人非淺,想不到桑九娘還有這麼一段往事!聽丁訝言語,真是陰錯陽差,非人力所及了!」
  看著丁訝那個樣子,誰又相信他曾經是一個美少年,他為了桑九娘弄到如此地步,也真非常人所及了!
  古浪安慰著丁訝說道:「丁老,你莫再傷感了,有些事是不能預料的,你的願望不是快達到了嗎?」
  丁訝苦笑道:「我幾十年等的就是今天,等儀式一開始的時候,我不會露面,由金老陪同,要早到,恐怕你不能得到『春秋筆圖譜』了,若九娘一躲我,誰還來主持儀式?」
  古浪與丁訝又扯了一些別的事情,浦兒跑來說道:「古少爺,儀式快開始了,金老與童姑娘都在外面等你了!」
  丁訝便對古浪說道:「你去吧!少時定有磨難,我會暗中助你!」
  古浪走了出來,只見金旭光與童石紅早已在外面相候,古浪隨著浦兒來到了「青山廳」。
  只見廳內與先前稍有不同,桌椅盡都撤走,留下一塊很大的空地。
  那一冊「春秋筆圖譜」仍然擺在案上,盒上光芒四射,顯然那個盒子也非普通之物!
  不久,桑九娘一行人也來到了大廳,只見少了桑燕,桑魯歌站在桑九娘身後,桑九娘道:「你們都來了。很好,我們可以開始了!」
  桑九娘話一說完,便見兩個老嫗把火燭點燃起來,頓時整個「青山廳」都籠罩在淡淡的青色光幕裡!
  桑九娘的表情肅然,面上看不出一點表情,使人望而生畏,畏而生敬!
  桑九娘過了一會對古浪道:「古浪!你過來!」
  古浪走到案前,金旭光及童石紅一些人在旁觀看。
  桑九娘對古浪道:「現在,你可以把你的『春秋筆』請出來了!」
  古浪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從懷中取出了春秋筆,交與桑九娘!
  桑九娘接過了筆,大聲道:「古浪已定為這一代春秋筆主,春秋筆代代相傳,行俠江湖,不得有一絲怠忽,你可知道?」
  古浪慨然答道:「弟子知道!」
  桑九娘說了聲「好!」,把春秋筆也擺在了案上,然後很肅穆地又對古浪道:「跪下!」
  古浪知道這是最要緊的時候,很謹慎地跪在了案前,面對著「春秋筆」!
  一會,古浪行了大禮站了起來,只聽桑九娘對大眾宣道:「從現在開始,古浪正式成為一代『春秋筆主』!」
  古浪這時心中的高興,可以說到達極點了,吃盡了千辛萬苦,終於到了桑家堡,見到了桑九娘,一直到今天才成為正式的「春秋筆主」!
  這時又聽桑九娘說道:「我們都相信阿難子的眼力不會錯的,希望你技成之後,以『春秋筆』施恩天下,剷除不良,替天行道……」
  古浪這時聽桑九娘如此一說,不由雄心萬丈道:「我古浪定以『春秋筆』除盡天下之惡徒!」
  這時童石紅心裡也充滿了興奮,看著古浪能有今日之成果,不由得也替古浪高興起來!
  不但童石紅如此,每一個在場觀禮的人均是如此,他們看到古浪這麼年輕就承繼了『春秋筆主』的地位,尤其是桑魯歌,除了羨慕之外,更是欽佩!
  這時桑九娘又對大家說道:「這『春秋筆圖譜』外的這個盒子,是『千年寒主』所制,非用『春秋筆』開它不可!」
  浦兒不信道:「哪有打不開的道理,只要用力一點不就開了?」
  桑九娘笑道:「以我的功夫尚且打不開,更何況你!不信的話,你就試試好了!」
  於是浦兒取了一把利劍,走到了案前,然後提聚所有的力氣,往玉盒上一砍!只見玉盒被砍得飛了起來,然而絲毫未受損害,倒是浦兒的寶劍崩了一個大缺口!
  浦兒不由咋舌道:「乖乖,這盒子這麼硬,看樣子打開它還真不容易呢!」
  古浪把盒子拾起,完好無損,桑九娘把「春秋筆」取了過來,在盒的四周,輕輕地劃了一圈,然後一擊,只見盒蓋立刻跳起,盒中所裝是一套四冊的「春秋筆圖譜」,古浪捧著玉盒更是高興萬分!
  正當這個時候,一股絕大的力量向古浪沖來,只見金旭光大叫一聲:「鼠輩敢爾!」
  只聽「轟」的一聲,一股驚天動地的掌風,頓時把廳內的蠟燭熄滅了一半。
  古浪一看,桑九娘拿著「春秋筆」站在了幾尺之外,金旭光手上捧著「春秋圖譜」。
  再一看,哈門陀站在他們二人之間,古浪想不到在這時候,哈門陀會突然出現,至於哈門陀是怎樣襲擊自己,金旭光怎樣出手,自己卻是茫然不知!
  哈門陀等三人久久沒有開口,後來還是哈門陀先開口說道:「金老,想不到你會在這裡!」
  金旭光笑道:「原來是哈兄弟,我也沒想到……」
  金旭光又接道:「前次聽九嫂子說你來了,我還不相信,卻不想今天果然見著了!」
  哈門陀笑道:「等『春秋筆』之事一了,我就要辦我的正事了!」
  桑九娘半天沒有開口,這時道:「哈兄弟,你也太不該了,你是我請的賓客,又何必……」
  頓了一頓,又緩緩地道:「你還是老脾氣未改呀……這麼久了,你還是不忘『春秋筆』……」
  哈門陀不好意思地答道:「九嫂子,話雖是這麼說,但是我不容有人叛離我,背著我做兩師之徒!」
  哈門陀說完了這話,目光狠狠地落在了古浪身上!
  古浪雖然知道哈門陀的機詐與狡猾,但是心裡並沒存絲毫的恐懼!
  哈門陀又厲聲地說道:「像這種背信忘義之徒,身負叛師之罪的人,也配做『春秋筆主』,豈不貽笑武林?」
  古浪昂然答道:「只因我初到『達木寺』,一時不察,誤投你為師,並非是心甘情願的,『春秋筆』之事,也是受阿難子師父之托!」
  哈門陀大聲吼道:「住口!你暗隨阿難子習武,已犯了武家大忌,尚敢巧辯!」
  古浪冷笑道:「既然你一定要如此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哈門陀緩慢地行了兩步,然後凶狠地說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算清這筆帳吧!」
  古浪不敢大意,暗把真氣注於雙臂,雙目注定了哈門陀,不放鬆他的一舉一動!
  正當這個時候,桑九娘說道:「哈兄弟,我上次就說過了,天大的事我不管,可是在我這塊小地方,還請你緩緩手!」
  哈門陀轉臉對桑九娘說道:「九嫂子,這事與你無關,再說我決不能讓這小輩萬般如意!」
  停了一下,又說道:「九嫂子,希望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傷了多年的交情,我是絕對不讓這小輩再活在世上的!」
  桑九娘說道:「我當初曾與阿難子有口約,須留他在堡內把『春秋筆法』學成,屆時你再來找他不遲!」
  桑九娘口氣雖然婉轉,可是態度已表示得十分明顯!
  哈門陀沒有想到桑九娘的態度這樣硬朗,不由把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道:「如此看來,九嫂子是非出頭不可了?」
  桑九娘緩緩地說道:「哈兄弟!我話已說完,希望你勿再為貪慾纏身,若你執意如此,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哈門陀仰頭一陣大笑道:「事隔這麼多年,想不到九嫂子的脾氣仍是這樣,九嫂子既如此說,想是近來功夫更為高深,小弟不自量力,倒願在九嫂子手下領教一二!」
  哈門陀說完了,蓄足了氣,說道:「九嫂子,有請了!」
  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金旭光突道:「哈老弟,我看你還是給九嫂子一個面子吧!」
  哈門陀耐著性子道:「金老哥,你不要勸我了,很久之前我就這麼決定了,沒想到九嫂子介入其中,這也……」
  金旭光接道:「如此看來,你是執意如此了?」
  哈門陀正色道:「不錯!正是這樣!」
  金旭光想了一下,然後又道:「哈老弟,我承九嫂子看得起,在此居住了幾十年,既然老弟你執意如此,那我就代九嫂子會會你!」
  哈門陀沒有想到金旭光也要蹚這渾水,詫異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出頭的好,我意已決,你又何必為這孽障傷了感情?」
  金旭光誠懇地說道:「哈老弟!你還是改改老脾氣吧……此舉是對你有害而無益的!」
  哈門陀不由怒極反笑道:「好!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功夫精進到什麼地步!」
  哈門陀說完了話,臉上帶著憤怒之色,雙目注定著金旭光!
  金旭光把「春秋筆圖譜」交給了古浪,暗運功力,佈滿全身,眼睛不放過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哈門陀看著金旭光,冷冷笑道:「老哥,小弟有僭了!」
  說著,翻掌帶起一股雷霆萬鈞之力,向金旭光擊來!
  金旭光還未接觸到掌風,已感到連呼吸都顯得困難,忙也一揮雙臂用了八成功力迎了出去!
  只聽「轟」的一聲,整個「青山廳」也隨之搖擺不定,哈門陀退後了三步,而金旭光卻退出了四步,顯然哈門陀的功夫高些!
  哈門陀微微一笑道:「金老哥!好厲害的掌力!」
  金旭光臉一紅道:「哈老弟,看樣子你的功夫更是精進了,久聞你『彌陀掌』獨步江湖,我不自量力,可否讓我開開眼界?」
  哈門陀不由一驚,暗想道:「看樣子非速戰速決不可了,既然金旭光要自尋死路,我也只好成全他了!」
  哈門陀想到這裡,便陰笑著說道:「既然金老哥要看,小弟哪有藏私的道理!」
  金旭光知道哈門陀「彌陀掌」厲害,絲毫不敢大意,集聚全身功力,目不轉睛地看著哈門陀。
  哈門陀卻若無其事地看著金旭光,但是神色之間,也可以看出他的緊張,顯然他們二人的功夫,原本相去不遠!
  桑九娘卻是一言不發地注定場中,面色凝重!
  古浪不由忖道:「為我一個人的事,牽扯到這麼多麻煩,只怪我當時一時不察……」
  正當古浪默想的時候,突見哈門陀有似一隻灰鳥飛了起來,雙手作爪狀,向金旭光抓了過來!
  金旭光早有防備,閃開了哈門陀正面的攻勢,也用了十成功力擊向哈門陀脅下!
  哈門陀未等他掌勢砍到,整個人凌空旋轉了一圈,然後筆直地向金旭光頸項切下,掌未到,掌風已呼呼作響!
  古浪還是第一次看到哈門陀使出「彌陀掌」,只覺天衣無縫,威力十足!
  這時金旭光猛一閃,又到了哈門陀背後,中、食、無名三指連吐,擊向哈門陀的「肩井」、「玄機」、「腦後」三穴,哈門陀卻好似耳後長眼一般,急速地三個旋轉,金旭光又落了空。
  哈門陀轉到了金旭光側面,然後用了十成功力,使了一招「彌陀進香」,向金旭光擊來!
  金旭光正想閃躲,但四周好似有堅強的牆壁阻擋著,這才知道「彌陀掌」果然厲害!於是也運起全力,向哈門陀迎去,只聽「啪」的一聲,二人的手掌頓時膠粘在一起。
  古浪沒想到他們二人居然以內力相拚,這種內力相拼,只要一方落敗,非死即傷!
  桑九娘也是沒有想到,但是像哈門陀與金旭光這種功力,自己是無法解救的,不由得也著起急來!
  這時哈門陀和金旭光用盡平生之力,硬拚起來,金旭光覺得哈門陀的內力,一陣一陣地湧來,於是也把內力強逼了過去!
  過了良久,兩人額頭都已出汗,二人的雙掌都已成了赤紅色,顯然拚鬥已經到了頂點。
  又過了良久,兩人不約而同地坐在地上,盤膝而坐,金旭光忽覺哈門陀的內力更一陣一陣地加強,自己已只能勉強應付!
  又過了一會,金旭光顯然是吃不住了,面孔漲得通紅,雙掌已被逼退到了自己的胸前,眼看就要落敗,桑九娘及古浪不禁著急萬分!
  眼看金旭光就要落敗,突聽門外有人大吼一聲道:「我來也!」
  一條人影疾閃而入,又吼了聲:「撒手!」
  立刻便見金旭光退出去好幾步,哈門陀也一連退出去一丈遠,古浪不禁暗捏一把冷汗!
  桑九娘一見來人,轉身就要離去,可是看到來人左手托著一顆紅珠子,正是自己的信物,只好留下來!
  古浪不由大喜道:「丁老!原來是你!」
  金旭光也喘息著道:「原來是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而此時丁訝好似沒有聽到兩人說話般,雙目看著桑九娘,流露出一種激動已極的神情!
  桑九娘也是一樣,如醉如癡,幽怨地注視著丁訝!
  二人相對著,久久不說一句話。
  就在這時,哈門陀卻說道:「原來又是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丁訝這時才轉臉對哈門陀說道:「你的『彌陀掌』真是厲害啊……」
  哈門陀氣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管我的閒事,我不願與你為敵,你為何還要來這裡惹麻煩!」
  丁訝咳嗽了一下,嘻笑道:「我這個人啊,就是不識相,就是喜歡管些閒事,找點麻煩!」
  哈門陀一聽大怒道:「好個不知死活的老小子,你自尋死路,可怪不得我了!」
  哈門陀說完,翻掌發出一陣罡風,向丁訝襲來!
  丁訝好似沒事人一般,等哈門陀雙掌到了面前,才突地一個轉身,反而到了哈門陀背後!
  哈門陀正擊向丁訝,忽地不見了對方,連對方用的什麼身法都未看清,不由暗忖道:「今日算是遇見了勁敵!」
  丁訝在哈門陀背後笑道:「算了!我看你還是不要妄起貪念的好!」
  哈門陀氣得連眼珠都紅了,舉起雙掌,又向丁訝面門擊來,看來緩慢,可是勁道比前一掌更強十倍!
  丁訝巧使「迷魂步」,閃開了哈門陀的雙掌,右手並以一記「倒打金鐘」擊向哈門陀的胸前!
  哈門陀有意試探丁訝的功力,因此不閃不避,硬接來掌,只聽「砰」一聲,沙土飛揚,丁訝與哈門陀各退了五步!
  哈門陀怒極反笑道:「好掌力!」
  哈門陀說完,又立刻提氣,施展「彌陀掌」,向丁訝攻來。「彌陀掌」招招新奇,招招擊向丁訝的要害!
  丁訝卻好像蝴蝶一般地在哈門陀的四周轉圈子,哈門陀的掌力都落了空,有時,丁訝也還擊兩掌!
  此時二人愈打愈快,愈轉愈急,到後來連身形都分不清了,絲絲的掌風,把旁邊的燭火弄得閃爍不定!
  他們二人一直打了很久,仍舊未分勝負!
  哈門陀心裡忖道:「我怎沒聽說有這麼一個人物,如此厲害,看樣子我不施殺手是不行了!」
  哈門陀想到這裡,立時招式就緩慢下來,把內力全逼到雙手之上,然後一招「彌陀推山」,擊向了丁訝!
  丁訝一看,便知是厲害招式,忖道:「這老兒,若不給他點厲害,他是不會醒悟的!」
  但卻絲毫不敢大意,暗運功力於雙臂,雙掌皆赤,硬接哈門陀的雙掌!
  只聽得震天價的一聲巨響,旁立的古浪被掌風逼退了好幾步,哈門陀一直倒退了好幾步才跌坐在地上,丁訝也退了幾步!
  顯然!哈門陀的功夫不如丁訝!
  哈門陀狼狽地站了起來,陰笑道:「好!好!算你勝,可是我絕不會甘休的,以後再來請教!」
  哈門陀說完,狠狠地瞪了古浪一眼,然後一長身,如飛而去!
  丁訝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古浪道:「古浪!你可要把『春秋筆法』學好!否則你將來連哈門陀都無法應付了!」
  古浪連忙稱謝道:「丁老,真謝謝你了,若不是你,也許我根本來不到這兒……」
  桑九娘此時也說道:「從今之後,你就在南摟住下,一直到技成之後,童姑娘也住在堡內,技成之日,況老婆子還要為你們完婚!」
  古浪沒有想到桑九娘會對自己如此好,不由滿懷感激地說道:「多謝九娘恩德,古浪沒齒不忘!」
  說罷一抬頭,只見丁訝與桑九娘雙雙走出了大廳,再一晃,已不見了人影!
  旁邊的金旭光說道:「這一下子他們可有好談的了!」
  古浪心裡一直盼望丁訝能夠如願以償,見情心中至為快慰!
  不一會,桑魯歌走到了古浪面前,說道:「這是『春秋筆』與『春秋筆圖譜』,姑婆命我交給你!」
  古浪笑對桑魯歌道:「多謝桑兄!小弟非常感激……」
  桑魯歌也笑道:「往後見面的時間多得很,到時還得請古兄多多指點。」
  桑魯歌說完了即走出了大廳,古浪手裡拿著「春秋筆」與「春秋筆圖譜」,心裡充滿喜悅,滿懷著希望,與童石紅雙雙走出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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