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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骨翠[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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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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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29:04
標題:
[聊聊]骨翠[全書完]
【書籍簡介】
鎮西市郊區的別墅區鎮德街一號,發生了一起特大入室強奸殺人案,根據案發地的監控設備錄相顯示,案犯只有一人,成年男性,蒙面。其殺人手段異常凶殘,死者共九人,六女三男,是有被侵犯的跡象,包括三名男性死者。公安機關介入調查,發生了一件又一件不為人力所能控制的事,凶手到底是人是鬼?又躲在何方?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16 23:17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1:31:56
一、
鎮西市郊區的別墅區鎮德街一號,發生了一起特大入室強奸殺人案,根據案發地的監控設備錄相顯示,案犯只有一人,成年男性,蒙面。其殺人手段異常凶殘,死者共九人,六女三男,是有被侵犯的跡象,包括三名男性死者。九名死者全被開腔破肚,房間內的地毯浸滿變黑的血液,內髒灑落一地,慘不忍睹。
‘他究竟在找什麼?‘
史長發用手絹捂著嘴含糊不清的問,其他人都緊皺眉頭,只有站在放映機前的王局長面不改色。
‘這正在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凶手雖然殺了九個人,但卻並沒有動他們的財物,這很反常。從報告中可以看出,這個凶手智商非常高,分別殺死九人而不被物業管理察覺,並從容離開,簡直是在向我們警方示威!這個案件影響太壞,一定盡早破案,不然你們誰別想拿今年的獎金,工資也要扣一半!‘
王局長神情威嚴的說著,不經意回身,看到了屏幕里凶手正掏內髒的血淋淋場面,臉色頓時一白,忽的轉身嘔吐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1:35:45
二、
九名死者都姓林,有血緣關系,是一家人。
林家在鎮西市是做珠寶行的,開有九家連鎖珠寶店,在古玩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家中珍藏不計其數。案發現場是林家老大林震業在外給情人何荷置辦的家,在海景別墅區的鎮德街,這里的物業公司是鎮西市最為規範化的,外人根本不可能隨意進出。根據保安證詞,林家九名成員是分別到林震業家的,都在進別墅區時簽了字,當天也沒有可疑的人員進出別墅區,所以凶手極有可能就住在這里。
‘不是吧?史隊長,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查?這些人可都不好惹啊,說不定局長的情人也住這……‘
‘我背黑鍋,送死當然是你去了。‘
‘啊?‘
‘開個玩笑嘛,瞪什麼眼,快去,誰不知道嘴皮子功夫局里你最利害?‘
史長發對拿著門衛提供的進出人員名單的于進說,于進還要強辯,就在這時有一輛轎車駛近海景別墅區,在門口停住,車窗降下,一個精瘦的中年人探頭向別墅區內張望,又轉臉看向史長發他們,一臉驚疑。門衛拿著登記冊上前,那人低聲的詢問,門衛並回身向史長發他們指指點點,說著什麼。那人猶豫片刻,下車走過來。史長發仔細打量,這個人有四十七八歲,手中握著支木杖,步伐輕盈,走起路來頗有道骨仙風的味道。
‘你好,我是周經泰,震業兄約我今天來……他真的死啦?怎麼死的?有沒有留下遺囑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他是有什麼東西要賣給你吧?‘
周經泰吃了一驚,右手本能的握住木杖的柄,只一晃間史長發已經發現,那其實是一柄杖劍。周經泰也發覺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一笑。
‘是啊,震業兄最近缺錢,所以想把祖傳的骨翠轉給我。他約我今天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骨翠?‘
‘骨翠?是翡翠的一種?很值錢嗎?‘
‘值錢?骨翠是不能用金錢來作比的。骨翠是翠中之王,我們這行中有這麼一句︰‘寧有一塊骨,不要千斤翠。‘骨翠最早見于清光緒年間,在八國聯軍劫掠紫禁城時曾有現世,後于民國二十四年又出現在上海,再之後就沒人知道其下落了。現在甚至有人認為那只是一個傳說,但震業兄曾親口說過,骨翠就在他手里!‘
周經泰說到骨翠時眼楮頓時一亮,滔滔不絕的講解進來。史長發身旁的于進听的津津有味,還不停的拿筆在紙上記錄著什麼。門衛在一邊面有難色,轎車一直停在門口,讓領導看見了會扣他工資。
‘周先生,如果有時間請到里面一下,算是配合調查。‘
‘沒有問題啦,我配合。不過……‘
周經泰回頭看向自己的轎車,史長發立即明白,他擔心車上的巨款。那可能有幾千萬,或更多,就這麼停在外面確實讓人不安。
‘這樣吧,你先把錢存進銀行,然後再配合我們調查。我會派一個人陪你去銀行,確保你的人身安全。範長存,你和他們走。‘
叫範長存的警察應了聲,上了警車,隨時準備和周經泰一起上路。
‘這太感激政府啦!我一定配合調查!‘
目送兩輛車駛遠,史長發一回頭,發現于進還站在自己身後。
‘你小子怎麼還在這?我不是叫你去調查名單上的人嗎?‘
‘就走就走。‘
于進說著向門衛室走去,準備把名單上的人劃分出區域,以及了解一下他們的作息時間,便于展開調查。
雖然史長發叫于進小子,事實上他們的年齡只差兩歲。史長發十九歲進入警界,論資歷比于進老,但他進入市刑警大隊時間不長,而于進警校畢業後就在刑警隊,曾是鎮西市令犯罪分子聞風喪膽的神警七人組之一,特長是觀察能力強,善于與上級周旋。跟于進同時進刑警隊的還有他的同學鄭望龍,于進O警校第一,鄭望龍是第二名,這兩人都被點名調入刑警隊,同為神警七人組成員。被史長發派去保護周經泰的範長存也曾是神警七人組之一,參加過自衛反擊戰,是槍林彈雨里走出來的漢子,對付突發事件很有一手,所以史長發才派他保護周經泰,以確保萬無一失。
但是很多時候,史長發要靠于進來爭取辦案時間,這一回查海景別墅區的任務更是理所當然的非于進莫屬。
兩人一同走進門衛室,史長發心里對案件有了個大概的輪廓,骨翠是案件的關鍵。
最初從犯案現場回來時,史長發曾懷疑這是一起邪教殺人案,因為他曾見識過比這更凶殘的邪教殺人驅魔案件。但當史長發看過錄相後就覺得,凶手將活人開腔破肚後的行為更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也許林家的人知道大限將至,把骨翠吞下肚了也說不定。
‘對了,你剛才記什麼呢?‘
‘噢,沒什麼。我對古玩也有些愛好,听老輩的人說起過骨翠,但沒想到真有這東西,真想見識一下。‘
史長發走到于進身邊問,于進一臉向往的回答。這時女警吳樂從現場回來了,臉色蒼白。吳樂也是當年神警七人組之一,是七人中唯一的女性,和範長存是半情侶關系,她暗戀範長存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範長存也知道她的心意,但一直沒有挑明,所以吳樂也就沒有調離。
因為現場到處是血,地毯也被血液浸透,所以取證工作進程緩慢,尸體雖然已經被移走,但房間里的血腥惡臭的氣息卻更重了,這給取證工作增加困難,特別是取證的個女警察。
‘有什麼發現?‘
‘有,找到一個紙團,上面寫著林震業今天要約見一個叫周經泰的人。媽的,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多血,還這麼臭!他們死的時候一定非常驚恐,大小便失禁。‘
史長發一愣,突然間想到什麼。
‘快上車!給範長存打電話!問他們現在的位置!‘
吳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于進拉上車,其他兩名干警也上了另一輛警車,跟在史長發的車後。
‘出什麼事了?‘
吳樂問,史長發一臉懊悔,于進則在不停的撥打範長存的手機,但無人接听。
‘凶手找的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懂,而這個周經泰是買家,帶著現金來的的大買家。凶手既然是求財,那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于進解釋,吳樂也意識問題的嚴重性,焦慮的盯著前方。對于範長存的安危吳樂最為擔心,因為範長存是她深愛的人,原計劃十一國慶後挑明兩人戀情,不出意外的話,林家滅門這起案件是他們一起合作的最後一起案子。
于進還在不停的撥號,但一直沒人接听。吳樂臉色慘白,終于忍不住掏出手機要撥號,就在這時,範長存的手機通了,里面只有急促的喘息。史長發命令于進根據背景聲分辨出大體位置,但還沒等于進細听,一聲槍響卻終結了喘息聲,然後是腳步聲遠離,再然後是汽車發動的聲音。
警車里的三個人都沉默不語,範長存出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1:37:03
三、
範長存死了,周經泰和三名保鏢也都死了,數目不明的巨款被劫。
史長發他們趕到時正有一輛車逃離現場。不過事後證實,那不過是個好奇心過重,而且想發點小財的市井之徒,當他看到血淋的尸體後嚇壞了,以至于沒看到後面正駛來的警車。
史長發心情很壞,因為凶手兩天內連傷十四條人命,太過囂張,更因為失去了一位生死與共的好戰友。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範長存,往昔的一點一滴全都在眼前閃現,那麼多並肩奮戰在打黑第一線的日子,那麼多舍身不顧的瞬間。史長發總覺得範長存會突然從地上跳起,笑笑說在逗大家玩,但事實卻是吳樂哭的昏厥,其他人也都呆立不動。
非常時期,不能沉浸在悲傷里。
‘都不要站著了,開始工作!于進,立即請示支援,盤查進市區的每一輛車!羅偉,封鎖現場……叫鄒建民來,取證工作一定要細致。‘
在取證前,史長發對現場進行勘驗,五名死者除周經泰和範長存外,其他三人都面無表情,似乎還未意識到死亡將至。其中一人的手臂被整齊的砍斷,切口整齊,凶手只揮了一刀,鮮血呈放射性噴濺,這證明手臂是在生前被砍掉的,然而這名死者竟也面無表情,甚至還帶著一點微笑,那種見到熟人時敷衍的笑容。
史長發本想最後一個觀察範長存的尸體,但吳樂醒了,要不是有人攔著她早就撲到尸體上了。為了確保不漏掉任何一個細節,史長發先對範長存的尸體進行初步取證。
範長存的車是正常停靠在路邊,沒有受到襲擊的跡象,這與周經泰的車一樣,而且車窗前的煙灰缸里有一支燃燒完整的香煙。史長發在腦海里想像著當時的情景︰範長存看到周經泰的車停了,也跟著停車,然後看到車外的人,也許是周經泰認識並信任的,所以就放松了警惕,點了支煙,就在這時,周經泰叫他下車,于是範長存將點燃的香煙放到煙灰缸里,下了車。
史長發模擬著,走到周經泰的車旁。
這個時候周經泰和他的三個保鏢也都下了車,和什麼人交談著,就在這時,那個人突然發難,開槍射殺了兩名保鏢,然後砍掉保管錢箱的保鏢的手臂,再將他殺死。
史長發想到這里,感到有些困惑,保管錢箱的保鏢怎麼可能被砍掉一只手臂還若無其事呢?還有三名保鏢靠路基站成一排,面無表情甚至是麻木,任人宰殺。
不合情理,也許凶手不止一個人。史長發繼續在腦海里模擬現場。
這一回凶手大約是三至四人,都是周經泰所熟悉的,他們把所有人都騙下車,然後突然發難,一擊而中,將三個保鏢殺死,並砍掉心跳還未停止跳動的保管錢箱的人手臂,把手銬銬著的錢箱拿走。周經泰想逃走,但剛轉身就被槍殺。這時範長存反應過來,試圖拔槍,于是立即被子彈擊中,他踉踉蹌蹌向警車跑去,這時手機響了,他也無力的倒在血泊中,努力將手機摸出來,由于失血過多,已經說不出話來,所以當電話通時就只有喘息聲了。
史長發站在範長存的尸體前,這樣想著,可被砍掉手臂的保鏢那若有若無的笑容卻不能解釋。還有,周經泰的死亡仍疑點重重。史長發彎腰蹲下,仔細盯著戰友的尸體,忽然發覺範長存手臂在地上劃出的血痕像是有某種規律,史長發立即貼到警車一側觀察,那像是一個漢字︰鬼。
‘鬼?‘
史長發一愣,難道殺人的是鬼?還是範長存想寫一個魏字?如果是魏字,起筆不會是鬼。究竟是什麼呢?史長發突然想起周經泰手臂下似乎也有些血痕,壓在袖子下,他立即過去查看,竟然也是一個歪歪扭扭的鬼字!
史長發不得不承認,自己因為戰友的犧牲而變得有些不冷靜,結果忽略了許多細節,也許一開始的思路就有些錯誤。但當時的情況會是什麼呢?鄒建民已經趕來,正在不停的拍照取證。史長發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思維,投入工作。
周經泰的奔馳車停在路邊,三名保鏢死在車尾的路基旁,而他本人則在車頭前五米左右的地方,似乎想要逃跑。史長發仔細觀察發現,周經泰的杖劍柄上沾有一丁點血跡,而下面則沒有。史長發回頭問手杖取過證沒有,鄒建民回答拍過了,史長發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卻拔不出劍,避開血跡找了一圈才發現機關所在,一按彈簧只听錚的一聲,寶劍出鞘,寒光流動,劍身上有四個古篆體小字,沒有一滴血污,只在劍柄處木質的地方有血跡。
‘青絲劍!居然是青絲劍!‘
于進在一旁突然驚奇的說,史長發回頭看著他,于進目不轉楮的盯著劍,甚至激動的手都些微抖。
‘這是青絲劍?‘
‘沒錯,青絲劍是傳說中的名劍,也是在八國聯軍時遺失海外的,想不到竟在周經泰手里。剛見他時我就懷疑這是青絲劍,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你看這劍身上的字︰‘劍闢青絲‘,再看這劍的材質,絕對是南宋時期的,不會錯的!等一下,劍鞘里有血。‘
史長發站起,越發的困惑了,看來周經泰出過劍,而且刺傷了凶手,但他為什麼又要寫一個鬼字呢?現場凌亂的細索讓人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做案的真的是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1:38:12
四、
回到局里史長發把所有照片和證物都擺在桌子上,冥思苦想各種可能性。
局長已經下了死命令,限期一個星期破案,如期破不了案的話全局都受處分,他個人辭職。雖然史長發不怎麼喜歡王局長,但比起前任孫局長,王局長還是可以忍受的。而且,史長發的母親陳宇和王局長在進行地下黃昏戀,如果不出意外,王局長退下來後他們很可能就會結婚。
然而七天破案,幾乎不可能。
于進被史長發派去到古玩界調查周經泰的背景,以及還有沒有骨翠的其他買家,順便從線人和文物販子那搜集市面上有什麼可疑文物的消息。于進已經去了半天多,還沒任何消息。史長發猜測,于進肯定又看上什麼古懂了。于進本家自明代起就是大家,家中珍藏不計其數,但解放戰爭時期大半都捐獻給了解放事業,曾一度衰落,建國後于家又經歷了文革,基本上已經沒保存下什麼古懂,只留下七八件雜件給後人。于進家得的是翡翠擺件,按市價算也值幾百萬,不過他從不願提起,像這東西本就不屬于他一樣。因為家里的原因,于進認識許多古玩界的朋友,每次查文物方面的案子局里都會派他去,算是半個專家。
牆上的石英鐘滴答滴答的響著,史長發煩燥的轉過頭去,窗外烏雲密布,要下雨了。
‘隊長!驗尸報告出來了,證物上的血跡與被切腕的死者相符,是否為同一人還需要進一步鑒定。‘
鄒建民走進辦公室,遞過報告。史長發打開翻看,眉頭一皺。
‘沒有藥物中毒跡象?那他怎麼可能被砍掉只手還笑?難道是催眠?‘
‘這個驗尸就無法確定了。不過這個人死時心跳並不快,你看這張照片,血只噴射了一米多點,如果他知道自己要被砍掉只手的話一定會十分恐懼,心跳應該在一百以上,那血就會噴射出最少兩米的距離。‘
史長發一愣,這個細節他也想過,但沒有比較數據,沒想到鄒建民就查的這麼細,看來鄒建民不再只是被動的執行任務,他已經開始學會自己思考問題。
‘嗯,現在我們知道凶手大概用似乎催眠的手段讓被害人不動,然後拔出周經泰的劍砍斷他的手腕,再然後一個一個的槍殺,用的可能是保鏢的槍。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人是誰?鄒建民,你立即去鎮西大學找心理學教授調查一下,有沒有迅速催眠的可能。‘
‘好的。‘
鄒建民轉向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下。
‘隊長,吳樂她……‘
‘你去吧,吳樂現在不適合繼續工作,我已經申請放她一周的假。‘
史長發的眼楮盯著桌上的照片,頭也不回的說。鄒建民咬了咬牙,走了。他並沒有看到史長發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也不會知道史長發的雙手握的椅子扶手都有些變形。很多時候,無聲的悲傷更令人難受。
傍晚時,于進終于回來了,他帶回了壞消息。
于進一進屋就脫下濕漉漉的外套,外面在下暴雨,氣象預報說今天到明天都有暴雨,並陪有大風。于進打開燈,房間里頓時一亮,于進看見史長發在擦拭眼角,他猶豫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該出去會。
‘你回來了,我正等你呢,有什麼消息?先把頭發弄干……‘
‘沒事,說案子吧!‘
經調查,周經泰是新加坡籍華裔,同時擁有美國國籍,祖籍中國廣東,其身份背景十分復雜,是商人也是新加坡文物鑒定專家,而且與美國華人圈的黑幫也有所瓜葛,在國家安全局有其完整的檔案。周經泰此次中國之行的目的只有一個,骨翠。
史長發眉頭緊皺,周經泰此行的目的恐怕沒那麼簡單,案子復雜化了,他的死更可能會引發一起國際糾紛,要知道美國向來對本地以外的國民有特殊保護的習慣。最讓人頭痛的是美國已經在北京設立FBI辦事處,如果不能短期內破案,他們肯定會地求介入調查。想到這里,史長發習慣性的摸摸下巴,短硬的胡子有些扎手,他搖搖頭,把這些念頭趕開,這都是國安局的問題,不是他一個小警察想的事,就算輪到他了,也得上面安排,一般不會與美國FBI人員直接接觸。
辦公室里的空調已經停了,西邊發電廠讓水淹了,全市的電力都處在崩潰的邊緣。局大樓除了正常辦公設備外,其他一切不必要的電器都已關閉,一是節電,二是樓頂的舊避雷針剛拆了,新的還沒按上,防止雷電損毀設備。
因此房間里有些悶熱,于進臉上的雨水還沒干,汗水又涌了出來,說了這麼一會話,已經開始忍不住用資料袋向脖子里扇風。
‘隊長,我可是跑了一整天,要不是在國安局有老同學,走文件調查周經泰沒個三天完不了事。對了,您得簽字,那邊的協查手續文件還是要辦的。‘
‘干的好!辛苦你啦!吃飯沒有?食堂還有飯,你要去的話幫局長也打一份,我看見他屋里的燈一直亮著,肯定還沒吃。‘
‘隊長,你的意思是……‘
‘我有個感覺,七天肯定破不了案。我要是下去了,一切就全靠你了。‘
史長發的目光從那堆證物上移開,與于進對視,沉默無語。
晚上九點,所有參與案件調查的人全部集中到會議室開會,王局長做了簡短的發言,通知大家,什麼時候破了案,範長存什麼時候火葬。不過追悼會明天舉行,他的家屬也是這個意思。每個人隊員都感到那無形的壓力又重了一分,而且這一分壓力仿佛大山般壓的人喘不上氣,卻又決不肯拋開。
工作會議照例由史長發主持,確定了工作方向,並把各方面的調查匯總進行綜合分析。
鄒建民首先把他查的信息通告大家,他趕在教師下班前找到心理學教授,卻被明確告知沒有什麼非自願的迅速催眠法,但有一個人或許會知道些,這個人叫莊秦,是個私人心理醫生。鄒建民找到莊秦時他正在給一個極度自戀的女人做催眠治療,鄒建民在辦公室外等的有些不耐煩,不一會辦公門開了,走出一個護士和一位漂亮謙和的女士,這讓本來不相信催眠的鄒建民有些驚異。莊秦說民間確有迅速催眠的技藝,但多半要借助藥物,不然難以實施。還有另一種方法,據說只要念幾句咒語就能使人喪失自控能力,叫攝魂術。莊秦說這個只是民間傳說,誰也沒真見過。
史長發考慮到現有驗尸技術並不完善,許多檢驗都要到大醫院做,主要靠個人經驗,確切的報告還要等一段時間,所以對現有的驗尸報告並不能當做最終報告。史長發讓驗尸部門重新鑒定所有死者的血液,檢查血液中是否有藥物成份,還有鼻腔內的附著物也要仔細檢查。青絲劍上血跡的DNA檢測也要盡快處理,沒有多少時間了,新加坡方面很快就會有所動作,這可是國際事件了。
‘綜合各方面線索,凶手極有可能還沒找到骨翠,所以不排除再次做案的可能。大家加把勁,一定要在他行凶前,或是逃跑前將其歸案!‘
史長發嚴肅的站起來,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像是一句句無聲的誓言。
‘現在大家交流一下,看看還漏掉了什麼線索。‘
‘我有問題。‘
于進忽然問,史長發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凶手為什麼不把青絲劍也帶走?從案發到設檢查站,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要找的是什麼,只猜測是一只裝錢的箱子,但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也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凶手的目標是骨翠,那他一定也懂些古玩知識,沒道理不拿走青絲劍,特別是還親手用過。那麼,他留下劍的目的是要告訴我們什麼呢?‘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張慌張的面孔出現在眾人面前,是保管證物的警察劉銘。
‘報告,青絲……那把劍,不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1:39:29
五、
王局長勃然大怒,連摔兩只杯子。
今天晚上正趕上市領導帶兄弟城市的官員來參觀,卻看到鎮西市公安局大案未破先失證物,而且是在號稱一只蚊子也飛不出去的證物處,顏面掃地。本來林家滅門慘案因為局長向市領導打包票的原因,媒介並沒做相關報道,之後的周經泰的案子對外界也封鎖的很周密,可是現在眾多領導包括兄弟城市的記者在內,案子再也不可能壓住了。
證物處當班的劉銘被記大過,負責人被調崗,就連刑警隊都跟著受株連,隊長史長發降職任用,于進臨時擔任隊長一職。
‘隊長,這回你輕松了,換我焦頭爛額了。‘
‘做好你應該做的,其他的別去想。你要明白,政治不是咱們玩的事。‘
‘嗯,我知道。明天就見報了,不知道老百姓會怎麼看咱們……真不敢想像啊。‘
‘你小子,才當上隊長就有這覺悟,看來我小看你了,是個當官的料!‘
‘隊長,又拿我開心……‘
史長發和于進兩個人送走領導們後,在雨中走過長長的停車場回到辦公樓,等待他們的仍舊是迷霧重重的案子。
現在要做的事是證物失竊案,這個案中案或許會挖出公安系統里的腐敗分子,或許是外來人員行竊,但不管哪一樣都讓史長發心驚,在保安嚴密的公安局證物處,眾多眼目下將證物轉移走就已經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如果案犯想除掉證人,或是暗殺局里的負責人,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辦公樓里所有人都神情緊張,看來證物失竊對大家的心理影響非常大,恐懼的陰影籠罩整幢大樓。史長發眉頭緊皺,鎮西市已經很久不發生重特大案件,公安局內部人員都有些養尊處優,如果今天來的人不是偷證物,而是暗殺來參觀的領導,恐怕局里能清醒處理的人不會有幾個。史長發這樣想時,大樓外剛好響過一聲炸雷,震的走廊里的燈都閃了幾下。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史長發邊走邊說,于進沒有說話,只默默的跟著,他眯著雙眼,嘴角突然浮過一絲冷笑。
證物處的門大開著,門口站著兩名警察,神情警惕的看著往來的每一個人。史長發和于進到時,吳樂正在里面查指紋。史長發一愣,于進忙解釋是局長親自下的命令,刑警隊所有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請假。
‘隊長,現場沒有留下可辨認的指紋,除了小劉的外。‘
‘我現在不是隊長了,你應該向于隊長匯報。‘
史長發翻看著登記本頭也不回的說,于進在一旁略顯尷尬朝吳樂笑了笑,轉頭發現史長發盯著登記本若有所思,也湊過去看,只見登記本上領取證物人一欄里是空白的,而證物處負責人簽字一欄卻簽著劉銘的字。
‘這是怎麼回事?‘
‘不對啊,剛才我好像還看見上面寫著……寫著……我還和小張說這名字起的怪來著。‘
于進一臉困惑的看著史長發,證物失竊後被正參觀至此的市領導看到,史長發被當場撤職,所以是于進帶人去證物處查看的,他翻看過登記本,領取證物人一欄上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
‘看錄相。‘
‘噢,對,看錄相。‘
在于進簽字將錄相帶取出後,等待錄相倒帶時,史長發突然想起件事。
‘對了,別墅區案發時的進出人員名單查的怎麼樣了?‘
‘我讓羅偉繼續查,那分鎮德街和天德街,住戶挺多的,大概明天才能全摸清。等等,不對啊,我怎麼覺得還是你是隊長啊?‘
‘哈哈,你以為呢。‘
外面的雨一陣急似一陣,撲打在玻璃上像窗外正在窺探的目光。不時劃過天際的電光中城市顯得猙獰可怖,雷聲隆隆仿佛野獸嘶吼。
‘停,這個人是誰?‘
播放了一遍後,發現將證物青絲劍拿走的人正是劉銘本人,但是由于監控鏡頭只到門口,所以不知道是什麼人指使他這樣做的。倒帶後再次播放時,于進忽然發現一個可疑的人,在劉銘拿走青絲劍前兩分鐘左右,這個人在鏡頭中一閃,被錄下小半個背影,然後劉銘就離開了崗位。
‘調查劉銘就由我負責吧!‘
史長發站起來,仍舊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從放映室出來,史長發直接去了拘留所,劉銘被暫時關押在那里。
路上史長發卻在想其他的事情,對範長存尸體上的子彈及其他被害人身上的子彈取證後發現,這些子彈並非由同一支槍射出,而是兩支槍,經鑒定,都是周經泰保鏢的槍,但其中一支槍上的指紋卻是範長存的。這讓史長發感到困惑不解,他決不相信範長存會因為巨款動劫殺周經泰的念頭,可是現場證據卻直指這方向,而且範長存死時現場仍有一個活著的人,並開車離去,所以並不能排除範長存與人勾結做案,事後被滅口的嫌疑。
現在又出了個劉銘,所以史長發非常想知道,劉銘究竟是主動犯罪,還是被催眠後無自控能力下的被動犯罪,這直接關系到範長存死後的榮譽,也關系到所有奮戰在第一線的干警的榮譽。
拘留所里劉銘坐臥不寧,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史隊長,真的是我把證物拿走的嗎?‘
史長發無聲的點點頭,劉銘的眼楮頓時一暗,人也像是蒼老了許多。
‘劉銘,現在我要你認真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景,每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劉銘像是沒有听到,嘴唇發白,目光呆滯。
‘看著我!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嗎?這是整個警隊的事!關系到許多人的榮譽,包括剛剛犧牲的範長存!所以我要你立即回憶,別***一把蔫菜葉似的!‘
劉銘一驚,仰起頭,看到史長發堅定的目光,隨即慢慢坐直身子,神情安定下來。
‘我記得當時正在填寫一份表格,然後感覺突然有一秒鐘的停頓,再想繼續填表格時發現表格在桌子的另一邊,于是我就把表格拿過來,看見登記本沒放在原來的地方,我就感覺出了問題,忙回頭查看,就發現今天剛登記過的青絲劍不見了。再然後我就打電話叫陳小武來看著,直接去找您匯報情況了。‘
史長發眉頭緊皺,這樣的證詞法官會信嗎?甚至史長發自己都在懷疑,可是劉銘卻並不像是在說謊。
從林家滅門慘案開始而來的妖異感覺重新襲來,史長發有一剎那幾乎要動搖自己的信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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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40:50
六、
夜里加班,刑警隊所有隊員都沒回家,包括吳樂。
雨一直在下,而且越來越暴戾,雷聲滾滾更助雨勢,像是要把漫天的雲都變成冰冷的水澆下來,把鎮西市淹到水底。
史長發站在窗邊,眯眼望著天際不時劃過的閃電,一言不發。他在想事情,關于證物處劉銘的案子,上面已經決定立案,不管結果如何,劉銘的警察生涯都宣告結束了,這對于一個警察來說是殘酷的,特別是劉銘這樣一個警校剛畢業兩年多的年青人。但是,警察這一行不允許犯錯誤,任何錯誤都將是致命的。史長發感到些許無奈,斟酌著該如何把這消息告訴劉銘。
其實不只止劉銘一人,就連範長存的犧牲都要翻案,因為彈道鑒定的結果已經通報給上面,王局長壓不住了。但無論如何,史長發都不相信範長存會是那種人,更何況當時如果不是自己派他去,換其他人的話,說不定一樣會犧牲。
‘隊長!老範的事是真的嗎?‘
吳樂突然氣勢凶凶的闖進來,于進在後面試圖把她拉出去。
‘我現在已經不是隊長了,你該問于進。‘
‘我不管!!他淨跟我說那些沒用的廢話,我現在問的是你!當初是你介紹我們認識的,你得負責!‘
吳樂沙啞著嗓子有些歇斯底里,于進站在一旁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嘆氣。史長發回過頭,滿眼悲愴,卻又讓人感到無形的壓迫感。
‘吳樂,冷靜!我知道你現在憤怒,我也憤怒,但這是制度!如果你想範長存在地下永不安寧,就繼續這樣下去。但如果你想讓範長存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榮譽,就應該振作起來,查明真相。只有這樣,範長存才會安心。‘
吳樂不哭了,停了會突然抬起頭,目光里有什麼東西變得堅硬起來。
‘那麼,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于進是隊長,你應該問他。‘
于進要吳樂親自帶著尸檢血液樣本和鼻腔內未知粉末樣本去人民醫院做鑒定,一有結果立即第一時間匯報。
吳樂冒雨走了,于進沒忘打電話要她開車時慢著點。雨天路滑,吳樂又是這樣的心情,于進真有些擔心派她這任務是不是有些不妥。但現在似乎也只有這事適合吳樂,總比讓她悶著胡思亂想的好。
‘劉銘那有什麼線索嗎?‘
回到辦公室,對著一桌子的照片,于進突然問。
‘劉銘看樣子像被催眠過,我覺得有必要再去找那個莊秦。不過,去之前我想再看一遍林家的錄相。‘
史長發說著把照片全都收好,整理好後把檔案交給于進。于進接過檔案並沒有跟史長發一起走,而是眉頭微皺,顯然不想再看那血腥的場面。史長發剛走到門口,突然停住。
‘對了,羅偉查的名單怎麼樣了?我有個預感,這個案子的突破口就在他那。‘
‘還沒回來。你知道那片別墅區住的全是有錢有權的上流社會精英們的情人,查起有困難。大概要明天才能查完,我剛剛催過了。‘
‘嗯,那就好。等會你請的文物專家來了,別忘了叫我。‘
‘行,沒問題。‘
史長發一個人進了放映室,現在他手頭有兩份錄相,一份林家慘死的,一份劉銘盜竊證物的。史長發猶豫了下,把林家的錄相插進放映機。外面的閃電像要把天劈開,史長發走到窗邊,把兩道窗簾全都拉上,房間里頓時漆黑一片。等了會,畫面出來了,那個蒙面男人對林震業說著句什麼,林震業機械的點點頭,然後開始脫衣服。史長發煩燥的快進,播放,是下一個被害人,林震業的妹妹,林坤秀。與林震業相同,也是點點頭,像是同意了什麼事,然後開始脫衣服。史長發再次快進,林家直系的九口人全都是這樣,只在被開膛破肚後才醒過來似的尖叫,但已經晚了。
關掉放映機,史長發緊閉雙眼,可那血腥的場面仍在眼前晃動,揮之不去。有時候史長發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冷漠,心不會再對這樣的事感到震驚。但這次卻仍感到有些惡心,胃里不舒服。他想起自己剛當警察時,那會的隊長錢星曾告訴他,警察當久了都有些變態,有時候看不見血反而會難受,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就得有些愛好來轉移注意力。那時史長發並不覺得什麼,可是近來卻越來越覺得錢星的話是對的。
史長發的愛好是數星星。這愛好太幼稚,所以除了老婆虞多多外,沒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前隊長錢星。
‘也許我老了,開始需要轉移注意力來緩解壓力……‘
史長發有些悲哀的想。就在這時,放映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于進探頭進來。
‘隊長,文物專家來了。‘
‘嗯,我就來。‘
出了放映室史長發再次提醒于進他現在才是隊長,可于進卻笑笑說但在大家的心目中,史長發才是真正的隊長。
于進請來的文物專家是鎮西市文物局有著八十多年從業經驗的張家德老前輩。張家德,字一川,號青冥居士,清末生人,今年已經有九十九歲了,十三歲起學習文物鑒定,十八歲起就在北京大德當行做掌櫃,是文物界公認的文物鑒定奇才。這一次因為案件重大,涉及到外籍華人被害,市長副市長連同文物界和古玩行幾位知名人士聯名,才請出張家德老先生。
本來于進是想帶著證物去張家德老先生家,但局里下了死命令,不許證物包括照片離開局辦公大樓半步,所以才不得已請老家德老先生到局里。
史長發一見到張家德首先吃了一驚,張家德已經九十九歲,但看上去卻像六十出頭的人,臉上也未見多少皺紋,腰不彎腿不抖,走路也不用人扶,特別是那雙眼楮,在眾人中仿佛兩點寒星。
‘張老先生,您好!您好!真是不好意思,還要勞煩您到這里。請您這邊走,情況電話里都和您說了……‘
‘我明白,你們有你們的難處。立即看照片吧!‘
張家德打斷于進的客套話,直接了當的說。史長發跟隨在一旁,並不急于提題。于進把張家德讓進會議室,習慣性的站在他右邊。史長發有些奇怪,平時于進總是喜歡站在別人左邊的,所謂主導性強勢思維模式,這回居然站到右邊,而且還很自然的露出一副恭敬表情,像是早就認識,令人不解。但史長發又轉念一想,張家德是古玩界的泰斗,于進又好古玩,肯定認識,再說見到前輩自然而然的就會把自己放到低一些的位置上,沒什麼可疑的。
張家德坐下後,于進忙上前一步,打開檔案袋,倒出一疊照片,全是青絲劍的。張家德立即戴上眼鏡仔細查看,一臉驚詫。
‘是真的!這就是青絲劍!傳說中呂四娘用來刺死雍正的那柄青絲劍!‘
‘啊?您是說……野史里呂四娘一事,是真的?‘
史長發也是一愣,心中卻隱隱感到不安,這個案子似乎越來越復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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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42:12
七、
張家德坐在日光燈下講起典故,一臉的興奮。
據史書記載,公元一七三五年八月二十日,直到晚上得病前,雍正還在處理政務,未見任何病癥,但夜里突然發病,次日凌晨就死了。這是官史所記載的,但民間另有說法,流傳最廣的是呂四娘報國恨家仇刺殺雍正的故事。
呂四娘本是浙江文士呂留良的孫女,是個大家閨秀。雍正年間呂家因為文字獄被滿門抄斬,當時呂四娘在安徽乳娘家中,因此幸免于難。後來跟隨高僧甘鳳池習得一身飛檐走壁的好本領,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最精深的是用劍。甘鳳池得知呂四娘是要去刺殺雍正,就把自己的佩劍贈給了呂四娘,就是青絲劍。呂四娘進京入宮刺殺了雍正,提首級而去。為此,雍正大葬時只得以金頭代替,葬在河北省易州泰陵地宮。
‘後來,呂四娘被漢奸出賣,落在清廷手中,至死也沒說出雍正頭顱的下落。青絲劍被乾隆得到,乾隆稱贊此劍世間少有,可惜為國之凶器,命人封存在太和殿下,永世不得開啟。但在八國聯軍劫掠紫禁城時,青絲劍神秘現世,據說是被一個日本領事得到,同時現世的還有記載雍正被刺前因後果的祭文。‘
張家德一口氣說下來,把局里的人吸引過來大半,會議室里擠的滿滿當當。
史長發抱肩坐在椅子上听的入神,呂四娘的故事他打小就听過,但刺殺雍正以後的事卻是頭回听。雖然張家德說的條理分明,但史長發總感覺這故事里有什麼地方不對。
‘當然,這都是民國時的傳聞,沒誰親眼見過青絲劍,就連青絲劍被日本鬼子搶走也是人口相傳的流言。建國後文物界里已經沒幾個人知道世上還有青絲劍這件東西,我也是偶爾和幾位知交說起,古劍譜中的名器,更多的時候都只是在腦海里想像︰青絲劍,長一尺八寸,寬六分,厚四分半,劍身呈橢圓形,劍脊上有古篆體的‘劍闢青絲‘四字,劈空有聲,殺人不見血,世間少有的好劍啊……‘
張家德手指輕扣著桌上的照片,目光迷離,像是在回憶與某人交談,又像劍已在手,隨時會躍起似飛鳳翱翔般走上幾路。
史長發正要再問關于骨翠的事,張家德忽然開口︰‘偶過長亭東,未見飛花愁。青絲與白發,離人入深秋。‘大家雖然不明白張家德老先生為什麼讀此詩,但都看得他是想起某人了。
‘張老,您認不認識周經泰?‘
于進听故事听的入了迷,忘了請張家德來的目的,史長發不得不越俎代庖。張家德輕嘆一口氣,端起王局長叫秘書送來紫沙茶具,抿了口茶。
‘周經泰?當然認識,他是我徒弟,他的鑒定功夫是我教的,當年也在大德當行做過掌櫃的。解放前去了台灣,後來定居新加坡,成了那華人界的首領人物。我這個徒弟生性頑劣,好惹事生非,但天分極好,是極難得的奇才。我每年生日他都要趕來……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張家德說著,眼楮瞟向于進,史長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張家德像是得到確認一般,目光一時有些黯淡。史長發看在眼中,心底的困惑又被激起。但就算他們互相認識也說明不了什麼,再說于進這樣一位好警察會有什麼問題呢?史長發強行把隱約閃現的雜念壓制下去。
‘噢,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對了,我想請教您一下,骨翠究竟是什麼?‘
張家德的手一抖,茶水灑出幾滴。史長發看在眼中,默不作聲。
‘你的意思是……林家滅門慘案與骨翠有關?你們懷疑是經泰干的?經泰這孩子雖然痴迷骨翠很多年了,也一直想要得到它,但他決不會因此殺人,我以我的性命擔保!‘
張家德激動的站起來,史長發忙解釋只是無意中想來問問的,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于進也在一旁解釋,現在案情還不明朗,也不允許隨便透露與案件有關的任何消息。張家德老先生這才坐下,但已有些氣喘,並且面色潮紅。
‘那就好,那就好……至于骨翠,那可是至寶!‘寧有一塊骨,不要千斤翠。‘相傳骨翠本是釋迦佛手上戴的戒指,其色濃、正、陽、和,要用現在的評定法說是A貨中的極品,總共有九枚。佛祖成佛不久後運用大神通看到世間妖魔橫行,人心難定,便將這九枚注入無邊法力的戒指拋向九洲,以鎮住天下至凶之魔。佛祖轉世後,舍利便取代了這九枚戒指的位置。我在學徒時听師父說起過,本以為只是傳說,後來有幸得見兩枚,一枚是從印度人手購得,一枚是從波斯人手中購得,都被內務府收入宮中。滿清滅亡後,據說落在一個太監手中,再後來被青幫得到。骨翠有許多奇異之處,在日光或月光下會形成光暈,內外有數十層之多。佩戴它的人往往有未卜先知的神奇力量,而且能使人闢除百病,實在是人間至寶啊!‘
于進對張家德說的這些話感到真真假假難以辨別,他本就好古,自幼耳濡目染知道許多稀奇古怪的典故,所以听了張家德的話後也不覺有什麼可疑,反而一臉興奮,看樣子竟有些相信。史長發仍抱肩不語,眉頭微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您看,這回骨翠現世,有哪些人想要得到它呢?‘
于進問,張家德目光一閃,隨即恢復內斂。
‘天下至寶,誰人不想?只要消息一出,有錢的想用錢買,沒錢的想邪道法子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人什麼時候說錯過?‘
于進又請教了林家的一些背景,張家德的講述與他所知的並沒什麼區別。林家成員九人,林震業弟妹四人,兩男兩女,其他五人是他們的後人,只有林震業一人生了個兒子,其他弟妹生的都是女兒,最小的是林震業的十四歲的孫女林娜,也在這次慘禍中身亡。
‘即使沒有這次慘禍,只怕林家也要斷後了。‘
夜色已深,鑒于張家德老先生的健康原因,王局長決定先送他回家,有問題的話再登門請教。于進親自護送,一是保護,二是于進還有些古玩方面的問題想要請教。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史長發站在窗邊望著三輛車駛離,在路燈下劃出兩道長長的水跡,漸漸消失在暴雨之中。史長發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張家德老先生來講解的頭頭是道,卻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提供,白白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
‘你怎麼看?‘
王局長突然在身後問,史長發一愣,他居然沒听到局長開門的聲音。
‘他什麼都沒說。‘
‘嗯,我也是這麼想,而且……‘
‘他說話的口氣像年青人,動作也比一般人靈敏,甚至更穩健。‘
‘原來你也發現了啊!‘
史長發點點頭,目光又轉向桌上的照片,半響後突然說︰‘只怕,張家德也想要得到骨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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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43:22
八、
已經是晚上十點四十分,暴雨仍未有停止的跡象。這次降雨量是鎮西市有史以來的最大一次,上一回還是民國時期,但那回是下了兩天雨,而這一次卻只用了不到五六個小時。
史長發有些憂慮,窗外的雷電仍不時重擊下來,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經有不少地區停電了。城市新聞快報報道,南部幾個社區積水已達四十厘米,排水設施嚴重淤塞,幾座地下商城和娛樂場所全部被水淹沒,損失慘重。報道組因為安全原因未被允許進入重災區,據說當地駐軍已經投入搶險救災中。
王局長開電話會議組織各派出所出人出力,幫助困難居民轉移到安全地帶,並維持秩序。至于案子,他完全交給于進處理,並下達死命令,不管出了什麼事,刑偵處的人都不能分心。局長要想的事不止是破案,還有居民安全,以及和地方駐軍掙功,這些都是升遷時的功績。史長發又想起前隊長錢星的話,他說︰人哪,只要當上官,那些當官的伎倆不用教也會,所你當小兵時不用去想勾心斗角,想了也沒用。
此刻史長發心底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那我呢?
‘禍不單行啊!‘
剛從下邊派出所調上來幫忙的鄭望龍望著窗外憂心重重的說。史長發心底的煩躁剎那升騰起,他凝神盯著桌上筆記本寫的雜亂的線索。
‘嗯,是啊。‘
鄭望龍本來也是刑警隊的,是副隊長,但兩年前因為與有夫之婦有染而降職,調到派出所當普通民警。鄭望龍的能力很強,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很可能就當上隊長。而當年把鄭望龍通奸暴光的人正是史長發,所以鄭望龍對史長發懷著無比的恨意,兩人本牢不可破的友誼也是在那時破裂的。這次回來听說史長發給撤了,他臉上總有股幸災樂禍的表情,說話也時時一語雙關的帶著刺。
‘現在于進還沒回來,局長也甩手不管了,你說現在誰帶暫時領導大隊?‘
‘你先看看材料,熟悉一下案情吧!‘
史長發沒有回答鄭望龍的話,而是把手頭的檔案推過去。鄭望龍還要說什麼,史長發已經站起走出房間,邊走邊掏出手機。
‘羅偉嗎?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羅偉還在海景別墅區,那里的排水系統都是新建的,足工足料,絲毫沒有堵塞的跡象。羅偉的調查已經接近尾聲,剩兩家沒有詢問,其他還有五家沒人,在家的人基本都是年青女性,沒有一個人的身形與錄相帶里的凶手相符。別墅區換班的保安也都說沒見過這個身形的男人,要知道這里住的大半是成功男人包養的情婦,平時進出除了美女外就是那些身材走樣的成功人士,而且由于保安嚴密,即使最不安分的情婦也不會選擇把年輕男人帶到別墅區。所以偶爾出現的年輕男性保安們都會比較注意,因此一致肯定,從未見過這個人。還有七八個人要到別墅區外查,不過已經打過電話,都沒什麼可疑之處。
史長發想了想,建議羅偉查完後不必急著回來,進出市區的路已經封閉,還是那里比較安全,史長發建議他在保安們的宿舍借宿一晚,明天看情況再回來。
‘你的意思是……‘
電話那頭羅偉猜史長發有所目的。
‘我覺得,應該把調查範圍擴大,時間向前推兩個月,所有進出名單全部要查。呵呵,當然,現在我不是隊長了,只是建議,干不干還是你自己決定。‘
‘隊長,一日為隊長,終身是隊長!我听你的!‘
史長發笑了,羅偉的總是那麼樂觀,不論什麼時候都保持平靜的心態,如果不是因為得罪前任紀檢趙書記的話,他也是隊長的理想人選。史長發輕嘆一口氣,正要掛電話,羅偉突然又說話了。
‘老史,老範的事,責任不在你,沒人能想到會出這種事。對了,給嫂子打過電話沒有?你家窗戶密封不好,下這麼大雨肯定得漏,要不要找人看看去?‘
‘不用,一會我再打個電話回去。你嫂子也不是那種弱不經風的人,好了,我掛了。‘
想起妻子虞多多,還有女兒史正,史長發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一抹柔情在眼中化開。
家里的電話打通了,虞多多正和史長發的親生母親齊心合力清理家中的積水,女兒史正在一旁尖叫著大笑,小孩子不懂事,即使在最糟糕的環境里只要有父母,就仍會感到快樂。
虞多多告訴史長發別擔心家里,什麼事都沒有,母親則不許他回家,現在市區的路很危險,電視里說已經發現好幾輛車給沖到路基外了。史長發心頭一熱,眼中有淚水涌動。自從認了親生母親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家的溫暖。
回到辦公室時,史長發恢復了往常的鎮定。鄭望龍看著史長發一臉的自信,有些困惑。
‘老史,你對這個案子怎麼看?‘
鄭望龍把材料看過一遍,他把林家慘案現場的照片和周經泰一案的照片全擺在桌子上,特別把寫有鬼字的那幾張放在最上面,還有兩張林家慘案里床角的照片。
‘案子的關鍵是骨翠,只要找到骨翠,就可以坐等所有涉案人自動出現了。‘
‘呵呵,你還是這麼異想天開,犯罪分子就這麼蠢?過來看看這幾張照片。‘
鄭望龍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容,兩年了,他還是一點沒變,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史長發一臉淡然的走過去,仔細看那幾張照片。引起他注意的是鄭望龍挑出的那幾張床角的照片,上面有斑斑血跡,還有雜亂的劃痕。
‘那是……鬼?‘
‘沒錯,我平時就總跟你們說要注意細節,細節觀察是刑偵的基本功。‘
‘行啦,知道你比我細心。張老的話你也听到了,你對骨翠怎麼看?‘
‘你不會也以為那老家伙說的是真的吧?佩戴骨翠的人能未卜先知?呵呵,那林家就不會被滅門了。‘
‘那你對範長存的死怎麼看?‘
史長發對鄭望龍咄咄逼人的氣勢感到不滿,突然轉移話題。鄭望龍一窒,臉色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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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44:45
九、
‘隊長!出事啦!‘
調來幫忙的文秘甦繡旗慌慌張張闖進來,撞倒了門邊擺放的兩只椅子,把沉重的會議桌也撞的歪了下,桌腿在大理石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史長發眉頭一皺,這個甦繡旗還是那麼一驚一乍,真讓人想不明白警校畢業時會是全校第一。
甦繡旗是王局長的文秘,當警察也有兩三年了,不過還從未出過現場,平時只寫寫演講稿,排一下工作日程。但是這回案子鬧大了,王局長都有可能被撤職,所以把她也派下來參與案件。名為幫忙,實為督辦。
‘出什麼事啦?你是警察,慌什麼慌?現在我不是隊長了,不過……說吧。‘
甦繡旗喘了口氣,這才發現鄭望龍在一旁,臉色非常難看。
‘鄭望龍,你也在啊……老史,尸檢處那邊出大問題了!‘
史長發感到一陣煩躁,局里已經平靜了大半年,似乎就為了把所有問題都集中在今天暴發。鄭望龍也站了起來,他本來坐在窗邊,站起時窗外正閃過一道雷電,淡紅的電光里鄭望龍的身影如魔鬼般佇立。甦繡旗嚇的退後一步,史長發則沒看見,但他在在板上看見兩個紅點,一閃即逝。
‘小甦,究竟出什麼事啦?‘
史長發上前一步拉著甦繡旗就往外走,鄭望龍則跟在後面,三個人一起走出了會議室。
走廊里的燈忽明忽暗的閃著,這一片已經停電了,現在公安局用的是自備發電機的電。發電機在地下室,有專門的通風管道,但也許是有些堵塞,柴油燃燒後的濃煙直竄進辦公樓里,到處都是刺臭的氣味。史長發眉頭緊皺,要不是現在有任務在身,他一定會到地下室疏通管道,就像他警校畢業剛到局里時那樣。
尸檢室在三樓走廊的盡頭,這里出人意料的沒有油煙味。局大樓重建時原擬定仍把尸檢室放在一樓,便于運送尸體,但前任局長請來位風水先生,說尸檢室在一樓擋了他的官運,所以把尸檢室安排在三樓。風水再好也沒用,前任局長還是給罷了官,現在正在監獄里服刑。
史長發推門進去,驗尸員趙無極正背對著他們,听到門聲也不回頭。
‘小史,你來看看,我還從沒見過這種現象……‘
‘還有我,鄭望龍。‘
五十多歲的趙無極猛的轉身,看見鄭望龍,愣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鄭望龍?你調回來了啊!那……一起看吧!‘
史長發已經走到尸體前,這是一具已經解剖過的尸體,從表面特征看,死者至少有七八十歲,頭發花白,一臉的老人斑,皮膚粗糙松馳,胸部乳房向兩邊下垂,不只乳房,全身的皮膚都在下垂,像被抽空了皮下脂肪。
‘這是誰?‘
‘周經泰。‘
‘啊?!‘
史長發和鄭望龍同時詫異的叫出聲,兩個人一起走到尸體前,仔細的觀察。這確是周經泰,雖然面部皮膚也下垂的很利害,但他的臉型沒變。
‘怎麼會這樣?‘
史長發問,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周經泰的尸體剛送來時還是不到五十的模樣,怎麼會在解剖後迅速衰老呢?難道解剖時他還沒有死?史長發額頭滲出冷汗。
于進拿到的周經泰的檔案上寫明︰周經泰,一九二六年出生,孤兒,早年就讀于教會學校,後經人資助到法國留學,歸國後從事典當行,一九四九二月隨岳父國民黨前高官到達台灣,後到新加坡定居。
史長發自從知道周經泰有七十八歲後就曾懷疑過死者的真實身份,但想到民間練武的高人七八十歲臉上沒皺紋的也不是沒有,再想到周經泰劍不離身,很自然就認為他也是一個武林中人。
只是,周經泰死的離奇,死後的尸體卻更加離奇了。
‘這正是我要問你們的,我仔細研究過他的血液,發現一些異常現象,他的紅細胞巨大,但並不能解釋他死後變老的原因。你們來之前我查閱過檔案,基本可以肯定,自建國以來,鎮西市還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我在德國時也沒看到過與此類型的案例。‘
‘那麼,還有其他科學解釋嗎?‘
鄭望龍忽然問。尸檢室里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使人做嘔,但鄭望龍卻只眉頭微皺。
‘恐怕沒有了,尸檢後已經注射福爾馬琳液,所以排除是尸體自溶的可能。不過,我檢驗了林家九口的血液,發現他們的血液里紅細胞同樣巨大,像是感染了某種傳染病,所以我申請對所有接觸過尸體的人進行隔離。‘
趙無極目光隱約有些興奮,他疲憊的腰背挺的板直。趙無極這一輩子都沒遇到過大案,空有醫學博士的頭餃,這回終于讓他趕上了,能在退休前施展抱負。
‘那有沒有這種可能性,周經泰的衰老與紅細胞異常有關?‘
史長發問,趙無極連連搖頭。
‘應該無關,林家九口里也有老人,但沒發生這種現象,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周經泰是孤例。你最好還是準備下,我已經向局長匯報了,說不定刑警隊大部分人都要隔離。‘
史長發還想要再問什麼,鄭望龍卻已經離開尸檢室。趙無極冷笑一聲,滿眼不屑。史長發知道趙無極想起過去的事情了,倒不好再問,于是也退出尸檢室。鄭望龍站在走廊里,與一直等在外面的甦繡旗間隔三步,兩個人正在說什麼,見史長發出來了一時都沉默不語。
‘還記得那三個鬼字嗎?‘
史長發問,並走過去,鄭望龍驚恐的閃開,隨後尷尬的笑了笑。這一回史長發和甦繡旗都冷笑不語。
‘有什麼問題?‘
鄭望龍反問,不遠不近的跟在史長發和甦繡旗身後。
‘我突然想起來,或許真的有鬼呢?‘
史長發嘴角浮起一抹莫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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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45:58
十、
‘這一張,還有這一張。在老鄭提醒我注意林家床角上的那個鬼字後,我重新分析了這些照片,並回憶案發現場的情景,林家地毯上的血太多,到處都是血,除了床角的字外再沒發現其他字跡。不過就算有,也被血蓋住了。可是周經泰一案就有些不同了,周經泰寫的那個鬼字很潦草,而且還有一筆沒寫完,範長存寫的鬼字很完整,但他似乎不止寫了這些,看這張照片,雖然血跡被袖子擦過了,但仍能辨認出這是個三字,也就是說,範長存寫下的是兩個字︰鬼三!‘
‘鬼三?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個三字或許是別的什麼沒寫完的字,王、豐、韋、春、秦,有太多可能了。‘
夜里十一點四十分時,陳副局長參與的工作會議開始了,仍由史長發主持。現在王局長在外面指揮救助困難居民回不來,隊長于進也不在,只能暫時啟用熟悉案情的史長發。
在通過電話申請時,王局長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讓史長發來主持。史長發知道胡市長肯定在王局長身邊,當年得罪他女兒的事還沒了結,王局長敢做此決定實在是擔了很大的風險。但是案情復雜,高速公路的現場已經被雨水沖涮干淨,局里真正做事的人又不多,啟用史長發是必然的事情。
不服氣的只有鄭望龍。
‘開始我也是這麼想,但大家再看這張照片,這是林家床角的照片,這里,雖然左邊被床上流下來的血掩住了,但右邊還是露出三橫,所以,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寫的是鬼三,而不是鬼豐什麼的。鬼三,可能某個人的外號,這個人與林震業和周經泰一定都互相認識,但他們並不一定知道鬼三的真名,不然就不會寫下鬼三了。‘
甦繡旗打開燈,關掉幻燈片,會議室里議論紛紛。
陳副局長恰如其分站起來,示意大家安靜,嚴肅的望著每一個人。
‘我們遇到了困難,外面是暴雨洪災,而內里呢,是震驚世人的大案。雖然明天的頭版頭條是抗洪救災,我們所面對的案子只在二版,但是,壓力巨大啊同志們!周經泰的死已經驚動某些勢力集團,現在不止新加坡方面在向我們施壓,美國FBI也要求參與破案,而且氣勢凶凶!所以我們一定要在他們真正參與進來前,破獲這起大案。上面領導正在用外交手段拖住他們,但爭取來的時間不多。我知道這是有困難的,這起案子到目前為仍詭異凶險,真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可是我們不能退縮啊同志們,這關乎國家榮譽!關乎我們每一個警察的榮譽!破案我不在行,所以,史長發同志,從現在起,你恢復刑警隊長一職,到破案為止。‘
‘是!‘
史長發應聲。鄭望龍在陳副局長身邊輕蔑的瞥了眼,面部肌肉抖動了下。
‘鄭望龍同志,你任副隊長,協助史長發破案。我知道你們從前有過節,但誰要是在這頭骨眼上還計較個人問題,我開除他!‘
‘是!‘
這回史長發和鄭望龍同聲答應。
‘那于進呢?‘
史長發突然想起還沒回來的于進,陳副局長停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
‘于進另有任用,暫時不會歸隊了。好了,現在起,工作會議由史長發同志主持。‘
陳副局長說著離開了,會議室里一片安靜,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史長發身上,而史長發卻在發呆。鄭望龍干咳兩聲,站了起來。
‘從目前綜合線索來看,鬼三是這起案件的關鍵人物,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真凶。周經泰的尸體異變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這個有尸檢處的趙無極同志負責,一定會有科學合理的解釋,希望大家不要分散精力去想鬼神之說。吳樂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現在外面暴雨成災,我們在局里的留守的同志不多,任務很簡單,查閱檔案,找出與鬼三有關的任何信息。散會!‘
鄭望龍的話說完,與會的同志們仍坐著不動,都在等史長發表態。鄭望龍臉色僵住了,嘴角橫肉抽搐幾下,目光陰沉。旁邊的甦繡旗輕推史長發,他這才如夢方醒的回過神來。
‘嗯,就安鄭副隊長的意思辦吧!還有,大家要注意休息,十二點以後全都找地方睡覺,我們的任務是破案,不是把自己累垮。好了,散會。‘
散會後所有人都抱著資料各自查閱,史長發和鄭望龍則在會議室里沒走。外面的雨聲仍舊那麼急,史長發把窗簾拉開,密集的雨點打在玻璃上,匯聚成流而下。鄭望龍走了過來,史長發一驚,窗玻璃上鄭望龍的兩眼竟然是兩點紅光,史長發猛然轉身。
‘上邊是不是懷疑在于進?‘
鄭望龍問,史長發則有些恍惚,眼前的鄭望龍與平常無異,也許只是眼花了,也許是窗外的閃電映進來的光影幻覺。
‘嗯,我也在這想。而且我一直有種感覺,我們內部有叛變者。可我不相信會是于進,他不是那種人。‘
‘事事無常,這年頭誰當叛徒都沒什麼稀奇的。‘
‘對了,你對鬼三有什麼想法?‘
鄭望龍上前一步,向窗外望去,停了好一會才轉過頭來回答。
‘不管鬼三是誰,他都是一個可怕的人。‘
史長發分析案情陷入僵局,鄭望龍也提不出新的線索,于是他們也投入資料查閱的工作中。
十二點半的時候,史長發到大隊辦公室,發現大家都沒睡,于是命令他們睡覺,睡不著也要睡,因為天亮後的工作將是繁重的。案發後派出去到各大銀行靠消息的人還沒回來,也沒弄清周經泰到底帶了多少錢去林家,也不知道是人民幣還是美元或其他幣種,這些都等著天亮後去確定。
在看著大家都找地方睡下後,史長發這才回到辦公室,桌子上的資料只看了一小半,他毫無睡意,于是繼續翻閱。
隊長辦公室里的東西仍是史長發的,于進雖然被任命為隊長,但他的東西根本就沒搬進來。史長發放下資料,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茶邊看牆上的字,那還是老隊長錢星寫的︰‘民為官天‘,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是為官之道的精粹。錢星說過,官場上,在大義凜然的背後,永遠都是勾心斗角的傾輒,但卻要時刻體察民意,民心若變,權術再詭異也要栽跟頭。
可惜,錢星死的太早了。史長發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辦公室里的氣溫也降到能呵出氣來,門吱呀一聲推開了,有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走進來,在史長發身後停住。史長發全身毛發直立,雙手血管漲的有些疼,他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顯然情況對他不利。就在這時,身後那人哼的冷笑一聲,然後把桌子上的資料推到地上,放上一只箱子,里面發出金屬踫撞的聲響。史長發只覺兩腿有些軟,卻絲毫動彈不得,身後的人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走向史長發。史長發聞到一股腐臭味,那人走到背後,一把揪住史長發的後領,用一件利器從上割下,滋啦一聲,史長發感覺自己的脊背連同衣服被打開了,他甚至听到肋骨被割斷時肌肉的裂聲,內髒和血液泄下來,灑了一地,剎那間血腥氣彌漫開來。史長發失去重心,向一旁歪倒下去,頭腦卻異常清醒,他張大嘴圓睜雙眼,驚恐的看見那個人的臉,一個名字在腦海邊緣躍然而出,可是想不起他是誰,只是那人眼楮里的兩點紅光讓他感到似曾相識。
‘老史?老史?快醒醒……‘
史長發猛的坐起,一身的冷汗。鄭望龍正看著他,其他隊員則在外面說話。原來是夢,史長發心跳卻平息不了,怔怔的望著鄭望龍,滿眼的疑惑。
天已經亮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1:47:15
十一、
雨仍在下,但已經小多了。
從公安局的七層樓上望出去,鎮西市的街道全浸泡在水里,樹木東倒西歪,在陰霾的天空下像中彈將死的人。
王局長還沒回來,據說北邊經濟開發區出了問題,有伙養殖廠的工人乘亂搶劫了一家法國人開的大型超級市場,而且還打傷了超市的保安。這家超市的保安人員多半市里一些領導的親威,所以市里給公安局下了死命令,不把這伙為禍一方的匪徒抓著,公安局從上到下全換人。王局長焦頭爛額,那邊大案未破,又趕上鎮西市百年不遇的雨災,更想不到就連養殖廠這些平時安分守己的外來務工人員也給他添堵,局長的位子是坐不穩了。
另一方面,局里相對還好些。
趙無極的隔離申請未被批準,但由于是非常時期,雨災過後很可能出現大面積疫情,故而局長與衛生署防疫部門的領導協商後決定,所有接觸過尸體的人員都要與其他人保持距離,嚴禁一切接觸行為,生活用具也不得混用。趙無極對此十分不悅,直說外行人領導內行人。
史長發一醒就去找趙無極,問他尸體異變的原因找到沒有,趙無極說還沒找到,不過昨晚準備休息時,關燈後忽然發現幾具尸體的眼楮閃著微弱的紅光。
‘這很可能是一種返祖現象,就像深海動物會自己制造光源一樣,這會讓他們即使在絕對黑暗中也能看到東西。不過……目前我還弄不清楚,這是家族遺傳還是通過攝取某類食物而獲得的,因為周經泰萎縮的眼球里也有這樣的紅光,而且比那幾具尸體的還亮。我已經把他們的血液制成樣本叫人送去作DNA鑒定了,結果最快也要後天才能知道。‘
早上的工作會議,史長發讓趙無極從科學的角度講解了尸體異變的可能性,這起到了安定人心的效果。看到大家臉上惶恐的的神色消退了,史長發開始分派任務。
史長發打算親自帶隊去林家九口各自的住宅搜查,昨天忙跑現場,又要回局里開會,再然後讓暴雨困在局里,林家的住宅只讓王舒利和其他兩名干警去查。忙了一天一夜也只草草拍了些照片,基本沒怎麼動。因為林家九口的住宅各自相隔較遠,所以查起來頗為費勁,特別是雨後,王舒利他們就困在了路上。林家的住宅讓所轄派出所出人看守,由于案情重大,林家的女婿們都被請出住宅,不得帶走任何物品,另找地方過夜。
會上鄭望龍說他去比較合適,並指出論觀察細致,還是他行。史長發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鄭望龍發生爭執,特別是在這麼多同志面前,于是就讓他帶隊去。
‘還有,調查範長存的問題,我已經離開局里好幾年多了,你們卻一直都是同事,要按原則辦事,還是我去更合適些。‘
鄭望龍的話使得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周經泰案件的細節大家都已經知道,但真到了面對時卻仍有些困難。範長存那樣講原則清廉的警察,無論如何也與害群之馬聯系不上。
‘嗯,好吧,這件事就由你負責。散會!‘
史長發拿起自己的筆記本起身率先離開會議室,對鄭望龍的厭惡情緒更深一層。但事實上史長發一直想回到從前,與鄭望龍還是知己,在遇到奇案時兩個人會比賽誰先發現真相,關系融洽的就像一家人。
‘也許愛之愈深恨之愈深,是真的吧!‘
史長發在心里嘆息。
會議結束後警隊同事們都忙著自己的工作,銀行方面還沒有消息,因為有數十筆不明資金待查。海關方面卻有線人透露,周經泰此次中國之行帶的是美元,六百萬,通過特殊人物帶入中國。據線人講,這個特殊人物來頭不小,是個市級高官。他的保鏢身份也已查明,居然是美國FBI前情報人員,看來美國黑幫與FBI的關系實在理不清。
史長發準備和甦繡旗去找叫莊秦的心理醫生,走前他讓鄒建民接手繼續從古玩界著手,查林家有什麼仇家。本來這事讓于進去最合適,但他送張家德走後就被另外任用,這讓史長發感到強烈不安,于是先去找了陳副局長。
‘陳局長,咱們說實話,于進是不是犯什麼錯誤了?‘
散會後史長發找到陳副局長,開誠布公的問。陳副局長有些猶豫,但考慮了下還是決定告訴史長發。
‘于進被隔離審查了,案發前他就知道骨翠在林家,所以不排除他是害群之馬的嫌疑。而且,你沒有發現證物處監控錄相里那個背影很眼熟嗎?‘
‘這不可能!于進……‘
‘他已經親口承認了。小史,我知道你們關系不錯,但要認清形勢。‘
史長發只覺大腦里一片空白,嗡嗡直響。停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既然于進與案子有關,為什麼不交由我們來審問?‘
‘這個是由上邊決定的,我也不清楚。目前,我就能告訴你這麼些,其他的你要自己去查。骨翠這東西,決不是你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陳副局長深意的看了史長發一眼,轉身走了。史長發還在發愣,他心跳的很利害,想起了早上的惡夢,那個在自己背後下手的人,那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是于進!
‘隊長,咱們什麼時候走?隊長?‘
‘現在就走。‘
史長發陰沉著臉跟上,局大樓的走廊地板踩滿濕漉漉的腳印,日光燈仍舊開著,把牆壁映的灰暗,那種冷色調的反光給人以寒冷的感覺。
現在可以肯定,關于骨翠,上層一定是隱瞞了什麼消息,也就是說林家滅門慘案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但由于某種原因而放任不管。新加坡警方要求協查,美國情報部門也想介入,骨翠究竟是什麼呢?陳副局長的話讓史長發重新思考整個案件,他邊走邊想,冷汗不覺中淌下,他想到範長存的死,想到被審查的于進,想到調回來幫忙的鄭望龍,想到被指派做自己助手的甦繡旗。
陰謀無處不在。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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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48:39
十二、
越野車行駛在積水的城市街道間,雨點打在車頂篷上,前面後面全都是水聲。史長發小心翼翼的駕駛,避開可能的障礙和被水沖垮的路面,還有水中的那些樹枝。
鎮西市的交通已經癱瘓,胡市長命令全市進入緊急狀態,單位都放假了,駐軍武警都出動參與城建部門排水。供電部門正在搶修電力設施,大部分居民區已經通電,但供水問題無法解決,只能等雨停了才能進行維修。一些市民在接雨水飲用,防疫部門在電視報道和廣播中強調,由于鎮西市是工業城市,所以此次降雨中含有大量粉塵和酸性物質,盡管雨下了一夜,但雨水仍不可以飲用。
‘這也不行,那叫老百姓喝什麼?‘
甦繡旗忽然說,史長發嘆了口氣,轉換波段,是交通音樂台,現在這種情況這里居然還在播放流行音樂,是周杰倫的‘七里香‘。史長發煩躁的叫甦繡旗繼續換台,經濟文藝廣播電台在報道地方新聞,正講到昨天發生的林家滅門慘案。史長發靜靜的听,心境漸漸歸于寧靜,跳出戰友犧牲內部出現害群之馬及各方襲來的壓力,從局外人的角度重新審視這起案子,脈絡漸漸清晰起來,心中對大局有了明確的輪廓,只是還缺少幾個重要環節。
前任隊長錢星就是看中史長發這一點才力薦他,但直到他死也沒看到史長發當上隊長。前任局長案發後,王局長上任也仍不重用史長發,後來史長發得罪市長胡長清的千金遭貶,出差上海遇到恐怖分子炸橋,在途中認了親生父母,原來史長發的親生父親張新生是王局長下鄉時的好友,因此回來後就破格任命為隊長。好在史長發確有能力,沒讓人抓著把柄。
就在史長發思考問題時,一不留神車前輪陷入水下暗坑並向左側傾斜,車身一晃,甦繡旗猝不及防撲到史長發身上,整個身子都壓過來,淡淡的香水味里有一股特別的幽香,像春天里碧綠的嫩草葉上流連的風,史長發心跳竟像第一次表白心意時那樣急促起來。
‘你……你沒事吧?‘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甦繡旗臉色羞紅,手忙腳亂的從史長發身上起來坐回去,拘謹的說不出話來。史長發不露聲色的壓抑著呼吸,好半天才讓心跳平復。
‘那個……你用的是什麼香水?‘
‘EAUDEGUCCL。‘
‘啊?‘
‘玫瑰情人,牌子是玫瑰情人。‘
‘噢。‘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就連外面煩人的雨聲都變得有些曖昧。史長發倒車,重新上路,正不知該說什麼好時,手機響了,是羅偉。
羅偉在別墅區的調查已經結束,正準備趕往周經泰下榻的賓館,是鄭望龍指派的任務,那邊已經有兩名同事。史長發對此並無異議,羅偉匯報情況,他查了別墅區最近兩個月的訪客名單,並按所留地址或電話號碼排查,沒有可疑人員,他又向保安們詢問有沒有行為異常的二十至四十間的男人在別墅區出現過,一名保安回憶說三四個月前,有個男人行為古怪,當時他還問過那人的姓名,與門衛對照了是登記過的,就放行了。羅偉立即查閱半年內的訪客名單,找出那人的名字︰楊速。
‘楊速?‘
‘是的,我已經給戶籍科打電話查這個人的資料了,不過他留的地址是假的,叫這名字的人倒有六十幾個。我用你的名義讓派出所協助調查,最快也要晚上才能有信。‘
‘嗯,干的好!對了,你身上還帶著去年咱們破獲8.12大案時的合影照片嗎?‘
‘帶著啊,一直夾在筆記本里。怎麼啦?‘
‘拿出來給那個保安看看,有沒有眼熟的。‘
‘啊?‘
‘這是命令!‘
電話那頭羅偉打開筆記本,取出照片給保安辨認,史長發則把停車下,緊握方向盤,屏住呼吸,心跳的難以自制。
‘喂,保安們說沒有那個人。我說隊長,你在懷疑誰?‘
‘沒什麼,隨便問問而已。你一夜沒睡吧?先休息會再去賓館。‘
‘不用,沒那麼嬌氣,以前不常幾晚不睡嗎?行啦,我這就去了!‘
‘那路上注意安全!回頭局里見。‘
掛了電話後史長發長出一口氣,雖然于進和範長存的嫌疑減了大半,但仍不能徹底排除。還有,這對案件缺失的關鍵部分也說明不了什麼。想到範長存,史長發陷入沉默,甦繡旗在一旁保持安靜,什麼話也不說。
越野車在雨中的街道間行駛,像湍急的河流中一葉扁舟,飄搖向前。
這個時候鄭望龍大概正帶隊在搜查範長存的家,範長存脾氣暴躁的父親不知會氣成什麼樣,盡管事先已經打過電話,但對一個老軍人來說,這仍然是不可接受的。
鄭望龍與範長存曾是最親密的隊友,鄭望龍為人心思縝密,範長存果敢穩重,兩個人聯手破獲過不少疑案,在兩年前被公認為是隊長和副隊長的最佳人選。後來史長發的加入讓隊長人選增加到三人,因而三人的關系也變得有些微妙。但是,一個女人的出現打破了這局面,鄭望龍與新調來的尸檢員趙無極年輕的妻子通奸,導致懷孕。本來這事不會被揭穿,但史長發無意中把這件事告訴了範長存,範長存又善意提醒使趙無極發現了真相,因此鄭望龍受處分調離刑警隊。因為這,鄭望龍與史長發和範長存反目,曾經堅固的友誼頃刻間土崩瓦解。
‘在想什麼?‘
甦繡旗突然問,史長發慌忙眨了幾下眼楮,讓淚水消失于無形。
‘在想範長存吧?我也不相信他會是內奸。放心吧,就我所知,上邊根本就沒把他列為嫌疑對象。‘
甦繡旗轉過頭來安慰史長發,史長發歪頭看了眼,他無法把這樣真誠的目光與監視自己的行為聯系起來。
‘怎麼?不相信我?‘
史長發搖了搖頭,向雨霧中路的前方望去,淡淡的回答。
‘英雄近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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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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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50:13
十三、
莊秦的心理診所在鎮西市老城區,整個城市海拔最低的地方。車到這里已經不能再向前了,偉業大廈就在五六百米處,史長發一咬牙決定背甦繡旗過去。
‘這樣不太好吧……‘
‘我們沒多少時間,快點上來!‘
甦繡旗很輕,史長發背起來倒不是很費勁,只是沒想到她胸部這麼的豐滿,壓在後背上甚至能感覺到突起的乳頭。史長發咽了口唾沫,努力不去听耳後傳來的呼吸聲,只說了句走啦,便涉水向偉業大廈走去。
雨聲嘩嘩的響著,兩腿間是冰冷的水流,褲腿已經浸濕,身前身後全是水,仿佛找不到岸。不遠處有些官兵在水中找什麼東西,看到史長發他們倆忙上前詢問是干什麼的,甦繡旗亮出警官證,說明情況,那個當兵的說︰媽的,沒想到還有比我們更拼命的。
偉業大廈其實只有十八層,由于老城區地質原因,所以蓋不起高樓,有人曾提出在地下岩石層上直接打地基,但這樣的話成本太高,鎮西市還沒哪個地產商有此魄力。故此十八層的偉業大廈就成了老城區唯一的高樓,其他建築沒有超過七層的,據說暗合三合之數。
莊秦的康寧心理診所就在偉業大廈九樓,而這個地方,史長發是經常來的,因為他和莊秦認識,他們都是一個叫‘幽冥會‘的怪談組織成員。
一開門,迎出來的莊秦頓時一愣,他的眼神讓史長發想到過去的自己,童年時第一次見到虞多多時,也是這般神思恍惚。
‘你……‘
‘你就是莊秦吧?我怎麼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我就知道你會來,茶都準備好了。不過,這位是……‘
莊秦問史長發,眼楮卻在甦繡旗身上轉來轉去,看的甦繡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伸過手去。
‘甦繡旗,警察!‘
‘你好你好……‘
莊秦握住甦繡旗的手就不松開了,甦繡旗面有慍色,用力抽出手。
‘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林家的案子,有幾個疑點想……‘
‘先看新聞,有事一會再說,到關鍵時刻了。‘
‘啊?什麼關鍵時刻?‘
‘電視里正在講呢!‘
電視里正在直播老城區的古排水渠道重新啟動。
九十年代末,一個外國學者說鎮西市老城區的排水系統不完善。由于老城區地勢低,這里如果發生排水不暢現象將直接影響整個鎮西市的地下水道,所以鎮西投入幾千萬修建按國外科學設計的地下水道,建成六年來未遇到暴雨,但沒想到第一次遇到暴雨就發生淤塞了。從昨天開始發生排水問題時起就有人提議重新啟用古排水系統,未被采用,但今天排水問題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再不排水的話,幾家工廠都會變成廢墟,所以市政府終于下決心啟用古排水系統了。
莊秦兩眼緊盯著屏幕,史長發則不客氣的在莊秦診所干淨的地板上走來走去,擦干頭發,用莊秦的座機打電話,踩出一片黑腳印,莊秦也毫不在意。甦繡旗的目光在兩個男人間轉了幾圈,就被電視新聞吸引過去了。
吳樂有消息了,史長發打通了她的手機,她剛局里,昨天一直在郊區的軍醫院,那里信號不好。DNA鑒定有結果了,青絲劍上的血是保鏢的,而所有死者鼻腔里的粉末並不是藥物,而是草灰,是一種寺廟用的高檔檀香,味道很淡,卻非常持久。史長發困惑不解,這線索來的太容易了,要知道在鎮西只有一所寺廟,據調查賣這種檀香的只在寺廟,而買得起的人也屈指可數。
‘要開始啦,老史,別走來走去了,快過來看!‘
史長發走過去,畫面上幾個戰士正在吃力的將鑿開水泥的預制板撬開。主持人解說這是第四十九塊,也就是最後一塊,在打開這塊預制板前文物專家們說的迅速排水景象並未發生,鎮西市工業的命運或許不會因為這而得到拯救。女主持人的話音未落,撬開預制板的水道開始迅速往里吸水。女主持驚詫不已,正要走過去,水道口里忽的噴出一股沖天的黑水,鏡頭轉向天空,那股黑水沖到十幾米的高度,大地都能感到微顫,突然鏡頭向下,夾雜著女人的尖叫,那股黑水落下來了,等到鏡頭再次抬起時,鏡頭上沾滿污水,攝像師迅速擦干淨,第一個畫面是一身污水的女主持,再轉向古水道,已經恢復正常,正在把積水吸入地下。
‘太神奇了!‘
‘神奇吧?還有更神奇的,就是林家的案子。‘
甦繡旗不敢置信,莊秦在一旁臉上有得意的神情。
‘那個偽專家就是你吧?別牛了,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一會我還有事要辦。‘
史長發喝了口茶,眼楮從屏幕里濕透了的衣著單薄的女主持身上移開。
‘什麼叫偽專家?真是的。今天看了林家滅門的新聞,我就知道你會來。關于林家的秘密,找我算是找對人了,你要通過古玩界打听未必能有我知道的細。林家有二寶,一是骨翠,據說鎮壓中原鬼怪的骨翠一直在林家,世代相傳。古玩界知道這事的人就不會超過三人,張家德,還有他徒弟周經泰,再就是我莊秦。還有一樣是四部經書,分別是‘體、精、魂、仙‘,據說練了體字部上東西能強身健體,包括一些武術方面的東西;練了精字部上的東西能固本強元,比一般人都活的時間能更長些;練了魂字部上的東西就利害了,據說分讀字訣和攝字訣,分別能讀心和控制別人的思想;最後是仙字部,練了仙字部上的東西據說能有大神通,雖然不能上天入地,但透視隔空取物什麼都輕而易舉。我猜凶手一定是林家的人,肯定是想搶這兩樣寶貝,而且還修煉了魂字部上的東西,不然怎麼可能一對九呢?還把周經泰和他的保鏢也都殺了。‘
莊秦一口氣說下來,把甦繡旗听的目瞪口呆。史長發的臉上卻一直掛著不以為然的神色。
‘我怎麼像是在听神話?‘
‘從古人的角度看今天的世界,又何嘗不是神話呢?再比喻鎮西的古排水渠道,以此刻在場的人看來,不是神話又是什麼呢?‘
莊秦的反問讓史長發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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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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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51:28
十四、
‘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甦繡旗突然問,史長發也緩過神來,跟著追問。莊秦一笑,走到沙發前坐下,日光燈把他的臉照的神秘莫測。
‘我是個心理醫生,知道病人家的秘密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就不怕泄露病人隱私被告?‘
‘怕什麼,林家人都死了,誰來告我?‘
史長發站起來走到窗邊,雖然雨仍在下,但街道上的積水已經消失,露出柏油路面。建成六百多年的古排水渠道果然神奇。
史長發在心中把案件重新理順一遍,想到美國人急著介入想得到的或許是莊秦說的林家秘籍,但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是個問題,鄭望龍在帶隊搜查,如果真有的話,他應該能找出來。現在要做的事是,去查張家德與林家的關系,他是怎麼知道骨翠在林家的。想到這里,史長發又想到于進,他又是怎麼知道骨翠下落的呢?
‘行了,說這半天有用的就一句,張家德怎麼知道骨翠在林家?‘
‘這個我倒不清楚,不過有錄音,講的比我細多了。已經復制了一份,你拿去吧!‘
莊秦拉開抽屜取出一盤錄音帶交給史長發。
‘行,那我先走了,回頭有事再聯系你。‘
史長發和甦繡旗剛走到門口,史長發忽然轉身。
‘對了,這錄音是林家誰的?‘
莊秦搖搖頭,回答讓史長發感到意外。
‘不是林家的人,是一個叫楊速的,這個人可能已經在日本了,不然我不會告訴你這麼多。‘
‘楊速?!‘
史長發和甦繡旗同時叫出聲來,把莊秦嚇了一跳。據莊秦說,他也不知道楊速怎麼知道的這些事情。這個楊速患抑郁癥,而且有點反社會傾向,攻擊性很強,為人疑神疑鬼。史長發立即掏出筆記本,取下去年8.12大案慶功大會上的照片給莊秦辨認,上面沒有叫楊速的人。史長發又打電話叫速繪員來,按莊秦的描述畫像,準備全市通輯。
離開康寧心理診所後,史長發才打電話給莊秦,告訴他自己和甦繡旗都可能感染某種病毒,剛才甦繡旗不經意和他握了手,所以現在莊秦也是被感染對象,要隔離觀察,不得外出。電話里莊秦憤怒了,史長發忙掛斷,聳聳肩,苦笑一聲,上車,去南郊的無量寺,追查檀香灰的線索。
南郊無量寺坐落在群山之間,被一片竹海包圍。由于離市區較遠,所以非常清靜。寺北面有個山村,周圍再沒有其他顯眼的建築。這里的地皮被人買下,但並沒有大興土木的跡象,只在竹林里圍繞一座石塔建了幾間小屋。塔名‘天一塔‘,是清中期一戶有錢人捐建的。這座塔非常古怪,不是舍利塔,也不像可進出走人的,但據說里面與平常閣樓無異,下面兩層有窗沒門,在第三層南面卻開了扇門,也不知道建塔的人是怎麼想的。
車停在山下,史長發和甦繡旗打傘步行上山。
雨不知不覺中已經小了,但烏雲仍舊籠罩大地。無量寺在半山腰,步行要走三十幾分鐘。也許是因為出了市區的原故,兩個人的手機都悄無聲息。山中濕氣重,竹林間腳下的青石板泛著半透明的微光,不停的承受自天空深處落下的雨滴,即使碎成細小的水珠也默默接納。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無量寺響起鐘聲。這時有風撫過,竹海沙沙作響,整座山上都是雨聲與竹響的摩挲,仿佛無數僧人在齊聲念經頌佛。群山肅穆,竹海肅穆。
史長發眉頭一皺,他在心中默數鐘聲,居然是住持圓寂了。
無量寺的住持法號常得,今年九十七歲,是位得道高僧,俗姓穆。他自幼在無量寺出家,少年時曾雲游三山五岳,遍訪名山古剎,見識廣博,二十五歲便當上住持,是難得一見的佛學奇才。同時常得大師也稱得上是鎮西的活歷料,凡在鎮西發生過有影響的事情他全都記得,基本能說出當事人的身份地位背景。史長發此行不止為追查檀香,他打算從常得大師口中探听些與案件有關的事情。
常得大師在此時圓寂,倒顯得有些古怪了。
管俗務的知客僧辨認過照片,沒有史長發懷疑的楊速。而香客眾多,很多貧困的人也在買這種價格昂貴的香,這讓史長發有些意外。
‘施主,住持圓寂前交待過,如果有警察來的話就把這封信拿出來。‘
史長發接過信,轉身走出正殿,背後是青煙繚繞中的佛祖。正殿前是在雨里誦經的僧人們,鈸罄靈鳴,木魚聲聲。史長發仰頭向天空望去,烏雲重又聚集,恐怕雨又要下大了。甦繡旗去寺里外人開的商店查都有誰常來此買檀香,還未歸來。小沙彌在前面帶路,史長發到後院的方丈查看常得大師的死因。
甦繡旗先到一步,不知為何她眼楮微紅,像是剛哭過。
‘怎麼樣?死因是什麼?‘
‘自然死亡,沒什麼可疑的。‘
‘那咱們走吧。‘
史長發點點,也不再進去查看,因為他知道甦繡旗的警校全能第一不是白拿的。院中菊花開的正艷,史長發多看了兩眼,然後才打開傘,和甦繡旗離開無量寺。身後的鐘聲仍在敲,漫山空靈的回響。
在距無量寺不遠的棲風亭,史長發打開信,這是一封長信,用小楷書寫。史長發把信交給甦繡旗朗讀,他則疲憊的坐下,閉上眼楮靜听雨聲和甦繡旗的聲音。
常得大師是因為林家滅門而自行圓寂,原來常得大師是林震業的祖父,林家也並不姓林,而是姓穆,乃是北宋楊門女將穆桂英的娘家一族,當年北宋滅亡,穆柯寨被破,穆家就一直被各方勢力追殺,南宋昏君也听信讒言迫害穆家,後又遭楊家滅門之禍,穆家便取諧音改穆為木,又取楊家忠義之名,成雙木為林,自此隱跡江湖,不再過問世事。並改楊家梨花槍槍法為劍勢,與楊家槍一般無二,絲雨劍貴在手熟,手熟若漫天絲雨,使敵無可遁跡,故名三十六路絲雨劍。青絲劍是林家世傳之物,後落入清廷宮中,滿清滅亡後遺失民間。
常得大師認為凶手與林家必有淵源,或許與他父親的私生子林震南的後人有關聯,目的恐怕也是骨翠及四部秘籍。這兩樣東西已經讓林家死傷無數,世代相傳本是保命存族之用,但現在看來,實在是滅門禍根。現在林家直系已經沒有一個男人活著了,常得大師願警方找到這兩樣東西後都獻給國家,林家後人不得過問。
甦繡旗念信的聲音發顫,在漸起的雨聲中別樣悲戚。
信末常得大師寫道︰‘貧僧是林家庶出子,雖是庶出,亦比私生子好,不必與子孫爭名同輩,但林家富貴也與我無干。貧僧法號常得,然世間物豈有常得之理?若要常得,必先常舍,心中之物不放下了,又怎能再得?貧僧雖曉此理,但天下痴迷于常得之人又何止千萬?然眾生顛倒有時,頓悟亦有時,無量眾生,或有所望。‘
‘‘無量眾生,或有所望。‘‘
史長發在心中默默念著,但世人真有希望嗎?史長發站起,向遠處那貪欲縱橫的都市望去,暴風驟雨的洗滌或許真的能讓人心干淨一些。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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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1:53:00
十五、
‘幫我記一下,回局里重點查這個叫林震南的人。‘
‘嗯,好的。‘
史長發交待甦繡旗任務,她記下後又收好常得大師的信,然後二人冒雨下山。
暴雨如注,雷聲滾滾,竹林間的小路被狂風折彎的竹枝阻礙。史長發不得不在前面清理路面,兩個人走走停停,時間不覺已是中午十二點整。史長發有些焦躁不安,案子緊急,自己卻被困在這里,暴雨又沒有停的跡象,說不定山洪隨時會來,不管自己還是甦繡旗哪一個出了問題,都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史長發正奮力把橫在小路上的竹枝扶到一邊,眼角卻瞥見小路的前方站著一個人,轉身看時又不見了。但就在這時,半山腰上的鐘聲突然消失了,史長發一愣,回頭張望,雨停了,並在向身後不遠的地方退去,天上的烏雲也剎那飄散,陽光直射下來,與烏雲聚集的那邊恍若兩重天。這景象詭異之極,讓史長發悚然而立。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這天……有些奇怪。‘
甦繡旗問,史長發答。話音剛落,史長發忽然感到大地微顫,毫無提防幾乎站立不穩,有一道波紋一樣光從前面擴散來,在經過兩人身邊時,史長發感到兩耳嗡嗡作響,再轉頭時他震驚的看到,天空中沒有一丁點烏雲的影子,湛藍的像水晶,竹林間寂靜無聲,偶爾有鳥鳴嘰啾,來路上破損的石板此刻卻完整無缺。地面是干燥的,竹葉上也沒有水珠,仿佛根本沒有下過雨。
甦繡旗不見了!
史長發心頭一跳,驚疑的向四周張望,路兩旁的竹林非常茂密,而且是細長的墨竹,人不可能藏身其中。史長發站在這條小路的中央,前後都有三十幾米,也不可能是走散了。史長發甚至仰頭向上望去,幾片竹葉在發亮的天空映襯下綠的像翡翠。
難道是時空隧道?還是幻覺?史長發抬起右手,發現自己還握著那枝開路用的滴水的竹棍,這並非幻覺。史長發咽了兩唾沫,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下山,或許甦繡旗已經在車里等著他了。剛走出兩步,史長發發現自己還打著被風刮壞了的雨傘,他丟掉竹棍,簡單把雨傘收起,警惕的走在竹林間。
前面再轉過兩個彎就是天一塔,陽光在寂靜的竹里細碎的鋪散,竹風搖曳,暖洋洋的讓史長發身上漸漸溫暖過來,他困惑不解,四周明明明媚祥和,可他卻感到一股肅殺之氣,偏偏竹葉上又有只醒目的蝴蝶在舒展雙翼。雖然不知道危險將來自何處,史長發還是做好準備,腳步放輕,慢慢的走向前方。
天一塔周圍是一片空地,這片空地也是上山下山的必經之地。史長發還沒走出竹林間的小路就听見那片空地上有聲響,多年警察的經驗讓史長發本能的感到危險所在,那是利器在空中揮過時的嘯聲。
槍卻不見了!
冷汗剎那涌出,混著雨水淌下,濕衣服貼在身上仿佛有個人靠了過來。史長發猶豫片刻,從路口向天一塔方向張望,卻發現只是一個男人在練劍。
這個男人三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八上下,濃眉大眼,十分英俊,穿著樸素干淨,只是眼神里的殺氣太重。不過他的劍招非常優美,動作輕盈灑脫,仿佛在合著無聲的音樂起舞,韻度自如;步伐更是輕靈穩健,敏捷多變;劍法規整清晰,給人以身劍合一的錯覺。而且,他所持的竟是青絲劍!
史長發本能的感覺到這個男人比較危險,還是不去招惹的好。但下山只有這一條路,該怎麼辦呢?更何況他拿著失竊的青絲劍,不追查的可是嚴重的贖職。可是這人在此練功顯然是不想別人看到。史長發對中國傳統武術沒什麼太多認識,上警校時擒拿格斗項目也並不出色,用從前的老隊長錢星的話說是智慧型。但他听說過武林中人練功時最忌諱別人偷看,特別是一些隱秘門派,把這看的很重,旁觀的人會被視作踢場子,要作生死一搏的。史長發擦了把臉上的冷汗,摸了摸警員證,還好,這個沒丟,是死是活都要去問問。他咬咬牙,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向前邁出一步。
‘當!‘
剛才還在天一塔下的那人此刻卻挺劍刺到眼前,劍尖直點咽喉而來,卻被別一柄劍擋住,兩劍相交都用的是劍背,顯然雙方都不想傷了劍身。史長發則感到旁邊黑影一晃,有人斜地里沖出替他接了一劍,那金屬撞擊的聲響讓史長發兩腿發軟,連退五六步踩到石板路外的泥里,身子一歪差點跌倒。等到史長發停身觀望時,那兩人已經從眼前消失,打斗到小路外面被竹林擋住了視線。然而剛才那替自己接了一劍的人沖出的瞬間,史長發分明聞到‘玫瑰情人‘的清香,是甦繡旗!
沖出竹林小路,打斗聲已經消失,天一塔下只剩下甦繡旗持劍警惕的四顧。史長發喘著粗氣,心跳的難受,有些絞痛,像是高原反應。此刻他離甦繡旗只有十幾米的距離,可卻仿佛永遠都走不過去。
‘站著別動!‘
甦繡旗轉頭大喊,胸口並不起伏,聲音卻震的史長發耳朵嗡嗡的響。史長發定定的站著,看見甦繡旗手中的劍似水波一樣微蕩,天一塔也變得傾斜,竹林忽的猙獰像猛獸醒來一般。
史長發拼命呼吸,讓自己保持清醒,他口干舌燥,腳下的大地像沼澤般在將他吸進去,而別有一股力量卻在抓著他向上提。在中間被撕扯的感覺可並不好受。
就在這時,眼前憑空出現一人,居然是鶴發童顏的張家德,他目露凶光手持青絲劍直刺來,眼看就到刺入史長發的心髒時,甦繡旗的劍再次救了他。這回兩劍相交都用的劍刃,踫撞出刺眼的火花。史長發想起用手去擋時腳下突然的一軟,整個人陷了下去,無數嘈雜的聲響襲來,將他淹沒了。
‘老史!醒醒!這可不是睡覺的地方!‘
‘史隊長?快醒醒!‘
史長發睜開眼驚疑的看見鄭望龍的臉,心中猛的想到什麼,隨即忘卻了。史長發的第二個念頭就是摸槍套,手槍還在,他長出一口氣。雨還在下,甦繡旗站在一旁給他打著傘,自己卻被淋濕了大半,警服緊貼在身上,露出帶蕾絲花邊的紋胸。史長發腦海里一片混亂,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倒在路邊,鄭望龍怎麼會在這里,剛才的一切又是怎麼回事,真實還是虛幻,無從辨別。
只是張家德的那雙眼楮,殺氣透過虛空蔓延來,史長發打了個冷戰。
‘張家德,是張家德!回無量寺看掛名施主里有沒有張家德!‘
史長發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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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2:51:39
十六、
史長發本想再去無量寺,卻被鄭望龍攔住,說案情有重大突破,必需立即回局里,無量寺的事交給地方派出所就行了。
鄭望龍本想電話通知史長發案情有重大突破,但電話打不通,甦繡旗的手機也不通,局領導有些擔心,後來追查到他們曾到過莊秦的心理診所,又獲知去了無量寺,于是鄭望龍便匆忙趕來,正遇到史長發突然暈倒。史長發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暈倒,但現在沒時間仔細想。
下山途中遇到派出所的同志,史長發交待他們查掛名的施主,還有祈願符也要查,一百年內所有可查的資料全要仔細整理出來。兩名派出所同志面有難色,這片管區就他們兩個人,老所長剛退休,看見下暴雨就又回所里幫忙,現在正在指揮村民撤離已出現山體滑坡地段,人手本就不夠,現在還要協助市里破案,又是個費時間的活,每一分鐘都可能是一個村民的生命。
‘史隊長,我們沒時間……‘
一個派出所同志鼓足勇氣說,正準備下山的鄭望龍瞪了他們一眼。
‘我管你們有什麼理由,這是市里的大案,要是延誤了破案,你們兩個全得開除!‘
‘等等。‘
史長發恢復鎮定,他回身仔細看兩名派出所同志,雖然打著傘,但衣服全淋濕了,領口袖口都磨破了,腳上是開裂的皮鞋,臉很瘦,看得出是營養不良。
‘有什麼困難嗎?‘
史長發問,兩名派出所同志猶豫著,最後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
‘我們倆責任附近四個村子治安,人不多,但地方大,隔好幾個山頭,現在下雨成災了,很多地方都有泥石流,滑坡什麼,這個時候我們哪有時間協助你們破案啊!今天你就是開除我們,我們也是沒時間。人命比什麼都金貴啊!‘
兩名派出所同志說著轉身急匆匆離去,鄭望龍指著他們還想開口罵,忽然發覺史長發和甦繡旗都沒說話,轉過頭看時驚愕的發現他們倆在敬禮,向著那消失在暴雨里的背影。
‘小甦,一會進市區後你打電話給局里,叫檔案室的小王,還有上頭調下來協助破案的那個……陳王劉,還有整天坐我屋外頭的小孫,叫他們過來無量寺查案,叫小孫去協助地方派出所搶險救災。‘
甦繡旗表示同意,鄭望龍則驚訝不已。
‘小孫是上頭安排下來鍍金的,陳王劉是市委趙書記的小舅子,你叫他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不太合適吧?‘
‘他們不是想鍍金嗎?那就鍍點發光的金,我這也是為他們好。‘
史長發陰笑著說。甦繡旗抿嘴一笑,鄭望龍看在眼中。
‘那小甦也是上頭派下來的,怎麼不叫她去?‘
‘小甦嘛,是來督辦案件的,當然要帶在身邊了。‘
史長發認真的大聲說,甦繡旗仍在毫不介意的微笑,這回鄭望龍沒話說了,他沒想到甦繡旗居然會和史長發一條心。三個人走在青石板鋪的山路上,小心翼翼,等到了山下停車場時,那兩名派出所同志早就不見了蹤影。鄭望龍叫他的司機先去無量寺做前期工作,他則上了史長發的車。
上車後,嘈雜的雨聲立即隔斷在外面,史長發長出一口氣,發動汽車,習慣的拿起車上的香煙彈出一支,正要點燃,忽的想起甦繡旗。
‘不介意吧?‘
‘介意,要抽煙的請到外面去。‘
‘那還是算了。對了,老鄭,有什麼重大發現?剛才外面聲音太吵,我都沒敢問,怕听不清楚。‘
‘是這樣,在林震業的別墅發現重大線索,他們以家族為組織,在搞地下銀行,據已查明資料顯示,這個地下錢莊存在已經有五十年之久,涉案金額達百億。僅今年元月至案發,穆氏銀櫃就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三億三千萬多。市委已經亂了套,限期三天查明真相。局里壓不住了,省廳可能會派人下來督辦此案。‘
‘穆氏銀櫃?‘
‘噢,忘了跟和說明,林家記錄交易的帳本上印著穆氏銀櫃的字樣,這起案中案已經定名︰‘穆氏銀櫃特大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簡稱‘銀櫃案‘。‘
史長發一言不發,眉頭緊鎖,陷入深思。這起案件越來越撲朔迷離,隨著線索的增多,最初的假設也在不停的改變,一個巨大的陰謀漸漸清晰。
‘這麼說,凶手肯定不知道穆氏銀櫃的事,不然不會為幾千萬而處心積慮對林家進行滅門。‘
甦繡旗在後排座上說,史長發眼角瞥見鄭望龍若有所思的盯著後視鏡,他也看去,甦繡旗的目光卻剛好避開,向車窗外望去。史長發又想起在天一塔下的事,那個持劍而立的甦繡旗,還有醒來時關切的甦繡旗,她究竟站在哪一方呢?史長發猜不透。
‘嗯,這個凶手被人利用了,那個幕後的人知道穆氏銀櫃的存在,或許還掌握了他們秘密金庫的位置,打算獨吞,所以……‘
‘我不同意你的分析。‘
鄭望龍突然說,他顯得有些激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謬論。
‘從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看,林家滅門慘案分明是因地下錢莊運作不善,無法償付到期款項,導致仇家雇凶殺人。工作重點應該放在這里,而不是什麼骨翠!現在局里的人都被這東西迷住了,疑神疑鬼的。我說老史,你的工作路線已經出現嚴重錯誤,這下去是很危險的……‘
史長發並不反駁,只專心開車,鄭望龍說了會見沒有引起爭論,反而覺得無趣,便閉上了嘴。
外面的雨仍在下,公路的能見度很低,但好在高速公路已經封閉,全市進入緊急狀態,路面上沒有人,不必擔心撞到行人。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史長發在努力查找線索,他同樣知道,凶手也在拼命銷毀線索,這是一場公平的智力較量,看誰能先發現對方的疏漏。
車進入市區,甦繡旗的肚子突然響了聲,然後史長發才想起還沒吃午飯,他的肚子也跟著叫了起來。
‘要不,咱們到前面的開元大酒店先吃點什麼再回去吧!‘
鄭望龍提議,史長發搖搖頭,甦繡旗在後面也表示沒這個必要。
‘老史,雖然你破案的方法我不認同,但你的工作態度真是沒的說。‘
‘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哈哈,又跟我這玩滾刀肉!‘
史長發哈哈一笑,心里卻在想︰萬一錯了呢?萬一鄭望龍是對的……不!這樁案子決不會這麼簡單!他竭力制止思維傾向于鄭望龍的觀點,但冥冥中有什麼力量在左右著他向那個簡單的推理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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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2:53:30
十七、
一進市區甦繡旗就打通了電話,檔案室的小王和陳王劉還有小孫上路了。
史長發的手機也響個不停,吳樂打電話來問為什麼局領導不給她派任務,坐辦公室翻檔案這種小事讓她干不合適。史長發轉頭問鄭望龍叫吳樂查什麼檔案,鄭望龍回答是林家所有人的檔案,包括林震業備案的資料,他在九零年時曾犯過傷人案,將一名日本客商打成重傷,據查兩人當時因中日歷史問題在進行決斗。史長發干咳兩聲,對吳樂說這是很重要的工作,沒什麼合不合適。才剛掛斷就又有電話打進來,是羅偉,他首先問鄭副隊是不是在身邊,口氣有些猶豫,史長發心領神會,說是啊,我們再過十幾分鐘就到局里了,羅偉在電話那頭說這事得私下向你匯報。鄒建民的電話也打進來,他已經在局里,林家在古玩界名聲很好,甚至經常把一些貴重的古玩送給並不很很熟悉的朋友,在拍賣會上也從不跟人發生爭執,遇事總是禮讓三分,根本不會有什麼仇人。
史長發把情況簡單說了下,不過沒細說,鄭望龍的手機也一直在響,林家別墅及公司連鎖店方面的清查都有所發現。史長發又打電話到戶籍科,那邊在外來人口登記記錄里查到林震業情人何莉的資料,二十一歲,曾旅居日本十年,大連人,但據海景別墅區保安回憶,案發前她就已經離開,像是被林震業拋棄了,不過大連方面回電說該人從未返回。另外,戶籍科的女干警告訴史長發,鄭望龍已經知道這事,檔案在他那。史長發眉頭微皺,並不生氣。
一山不容二虎,競爭時使用一些手段是難免的。
然而,史長發總感覺自己的腦後有一雙眼楮,那雙眼楮盯的他緊張,像一絲不掛的站在人群前,被無數嘲笑、蔑視、鄙夷、非議甚至是仇恨的目光在身上瞄來瞄去。史長發很不自在,他試圖擺脫。
‘老鄭,你對這個何莉有什麼看法?‘
‘我已經調人手去查了,她很可能與案件有關,說不定就是她與凶手內外勾結做案的。‘
‘嗯,有一定道理。也許她與楊速有某種關系。‘
史長發說著眼楮向後視鏡瞟去,甦繡旗在打電話,聲音壓的很低,只簡單的說是,好的,當然一類的詞,顯然不想被人听到談話內容。史長發心底不自覺的猜測︰難道就是她讓自己感到不自在?一定是,但,為什麼在莊秦那還有在山上時都沒有這種感覺呢?或許那時她還不想暴露自己。可是,她暴露了什麼?史長發感到一陣迷茫,甦繡旗什麼都沒有暴露,如果非要說暴露的話,她在雨中被淋濕時,倒是顯露出了誘人的曲線,還有蕾絲花邊的胸衣,還有緊貼臀部的無痕內褲……
史長發感到小腹下燃起一團火,他咽了口唾沫,心生困惑,今天自己太過反常了。
回到局里已經是下午三多,無量寺之行耗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但史長發並不後悔,只是奇怪每具尸體鼻腔內都有香灰這樣明顯的線索,在無量寺居然斷了,說不定甦繡旗查到了什麼,卻有意隱瞞。想到這,史長發從後視鏡觀察甦繡旗,她正在檢查常得大師的信,因為帶著防水檔案袋,所以保存完好。從她的表情看不出什麼,還是那麼清秀純真的模樣。
甦繡旗會是叛徒嗎?史長發疑惑不解。
在局大院里鄭望龍先下了車,陳副局的車等在那,他要去接市里派下來督辦案件韓偉杰。韓偉杰是現任鎮西市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柳克民的秘書,柳克民是前任省長,前年因為身體原因退下來,在鎮西市養老。鎮西市許多領導都是其一手打提拔起來的,包括市長胡長清。柳克民派韓偉杰下來可見是非常重視這起案件的,胡市長已經提前上路了。
鄭望龍下車時,史長發似乎看到陳副局長臉上掠過一抹笑意,給人的感覺卻是詭異。史長發心下一頓,隨即恢復。
進入局辦公大樓後,史長發突然向甦繡旗發問。
‘你認識常得大師吧?‘
史長發的語氣冰冷,甦繡旗一愣,並不否認。
‘你怎麼知道的?‘
‘噢,我是看方丈室外的菊花後想到的,你總是習慣取朝南的花朵泡茶,而方丈室外的菊花也是一樣。再有就是你眼楮紅了,哭過吧?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這個……我經常到無量寺求簽,所以認識。常得大師是個好人。‘
兩個人邊說邊走,到樓梯口,史長發正要上樓,甦繡旗叫住他。
‘史隊長,看你今天在車上盯著我的樣子,真是……色狼一樣,我教你幾句清心咒吧!‘
史長發的臉霎時紅到了脖子根,他局促不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甦繡旗抿嘴笑了,似乎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跟我說︰叭噶唏咖。念的時候大拇指掐在少海穴上。‘
史長發紅著臉笨手笨腳的學著,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為什麼要听甦繡旗的,但甦繡旗顯然沒什麼惡意。而且在車上時,史長發確實感覺欲望難以壓抑,這可不他的為人。
‘我要去換身衣服,一會見。‘
甦繡旗說著走開了,史長發掐著少海穴念那句咒語,心里果然清明了不少,而且對剛才覺得鄭望龍的想法合理感到困惑,有那麼多明顯的漏洞。
史長發邊走邊念,一抬頭看到迎面而來的羅偉也在掐著少海穴。
‘噢?甦繡旗也教你清心咒啦?‘
羅偉臉一紅,咧嘴一笑。原來甦繡旗派下來協助辦案前就和羅偉是情侶了,這句清心咒不止有摒除雜念的功能,還能讓人變得冷靜。羅偉問過甦繡旗為什麼有此神奇功效,她也說不清,只回答中國古文化已經斷代了,現在人根本不理解,包括她,能從中受益就好。
史長發到走廊拐角時才問羅偉,有什麼重要情況要單獨匯報。羅偉左右張望,確定沒人後才低聲把他的發現告訴史長發。羅偉在查周經秦到國內後都與什麼人接觸過時,意外發現柳克民的秘書韓偉杰曾多次與他會面。而且還有一個重大發現,羅偉在離開海景別墅區時,曾和一名保安打听半年內有沒有被開除的保安,結果確有兩人,羅偉經私下打听搞到其中一個的電話號碼,據他回憶柳克民曾來過,而且他的秘書還帶人和林震業發生過沖突,是他和另一個保安勸阻的,但領導不許他們對任何人說,後來就把他們開除了,不過給了幾萬塊封嘴錢。而且據查,周經泰的美元正是柳克民帶進國的。
史長發眉頭緊鎖,這個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秘書一會就要到了,可他本身就有嫌疑,這案子的偵破難度實在太大了。
‘這事先別和任何人說,你回家後把相關證明材料整理一下,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注意,一定要保密。‘
‘行,這你放心。對了,還有一件事,是關于楊速的,我有一個想法。‘
‘嗯?什麼想法?‘
羅偉趕到林震業家參與清查時發現林家暗語的本子,上面記載的都是穆家為逃避追殺而使用的江湖隱語,禮、速、文、月、風、斗、沖、行、破、震、還,這十個字分別代表數字一到十,同時也是穆氏對武術的根本理解。上面還記載林家凡收外姓弟子都要賜名,以楊為姓,速是二的意思,那楊速很可能就是林家收的第二個外姓弟子。
史長發眼楮一亮,這正是他心中推理缺失的重要一環,于是忙問。
‘那派出所什麼時候能查明那些楊速的背景?‘
‘噢,這個已經查明了,所有叫楊速的人都沒什麼問題,這個名字太平常了,除了兩個去逝了的外,其他符合凶手性別及年齡層的共二十九人,都是本地青年,其中兩個有案底,但都是喝酒鬧事,都不像是能干出殘殺十幾人的……‘
‘這些所有人里面,有沒有去日本了的?‘
史長發忽然插話,羅偉仔細想了下,然後回答。
‘有,不過是女的。‘
‘她是哪個派出所轄區的?‘
羅偉這回都不用回憶就回答。
‘是鄭望龍的。你是在懷疑……‘
‘不用說出來,從現在起,我要你秘密調查他的一切,還有韓秘書,查到的材料全都存放到安全的地方,對外就說我讓你查周經泰的海外關系。記住,一定要保密,還有,注意安全。‘
‘是,沒問題!‘
羅偉冒雨走後,史長發突然有種失落,曾經的戰友,難道真的變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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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2:55:38
十八、
局里的人都在找史長發,吳樂更是跟進了男廁所。有女人盯著史長發尿不出來,吳樂轉過身去,但說到激動處又轉過來,史長發的尿也斷斷續續,最後終于忍不住,也顧不上吳樂心情悲郁,把她趕出男廁,這才痛快了。
出了廁所,吳樂還跟在身後,如影隨形。
‘現在我去換衣服,我命令你不許跟著,五分鐘後到辦公室見我,有任務給你。‘
換過衣服後,史長發回辦公室,正打算叫人替他打份飯,甦繡旗卻已經給他打了,自己則正在辦公室外原來小孫坐的地方狼吞虎咽。
‘謝謝!‘
‘哦?噢,不用謝。‘
史長發在辦公室坐下,感到鼻塞。他幾乎是開了半天的車,又淋了雨,像是要感冒。史長發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才開始吃飯。剛吃兩口,吳樂就來了。甦繡旗隨手帶上門,史長發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警校精英居然培養成了秘書,真是資源浪費。
‘隊長,有什麼任務?‘
史長發咽下口中的食物,定了定情緒,正色的看著吳樂。
‘我要你監視鄭望龍,記錄下他的一切行蹤。‘
‘啊?隊長……‘
‘不要問為什麼,我有自己的理由,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對了,讓甦繡旗教你清心咒吧,那個好像挺管用。‘
‘她已經教我了。‘
史長發心里一跳,若有所思。
吳樂走後史長發繼續吃飯,並翻看鄭望龍調查到林家的部分材料,里面還有羅偉查到的一些事。原來穆氏銀櫃成立于民國早期,解放前就一直在運作,創辦人是林家的外姓弟子,一個叛幫的西幫票號的大掌櫃。大德當行東家雖然姓張,但實際上也是林家產業,史長發立即想到,張家德當過大德當行掌櫃,或許因此知道骨翠在林家也是正常的事情。從民國創辦起穆氏銀櫃就不同于一般的地下錢莊,他們有著嚴密的制度,專業的人材,而且各項投資一直都有回報,只是最近半年因為某種原因開始出現危機。
‘林震業想賣掉骨翠,大概就是為了度過難關吧?‘
史長發咀嚼著飯菜,開始思考鄭望龍提出的設想,穆氏銀櫃雖然遇到危機,但根本沒有崩潰的跡象,而且如果他賣掉骨翠,那度過難關就易如反掌。但是林家卻突然被滅門,所以,那個制造穆氏銀櫃危機的人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史長發剛想到這,王局長來了。
‘怎麼樣?有什麼重大突破?‘
‘我有一個設想,但還缺少幾個環節,而且有些事要重新思考。我們內部確有害群之馬,所以我想……‘
王局長焦急的問。史長發忙站起,給王局長搬了張椅子,甦繡旗進來倒了杯水,出去時隨手帶上門。
‘這個我也早就預料到了,不過現階段最大的問題不在這里。來,坐下,小史啊,我和你父親是同學,而且一同下過鄉,你父親是個神童,為人重義氣,那些年沒少幫我,說真的我一直想報答他,但沒想到他意外去逝了。我知道你也是個神童,從案子的角度看問題,你比我遠,但政治上你還不行,太嫩。現在案子到了關鍵時刻,省廳下來的人在督辦案件,人大的人也馬上就要到了,是那個名聲很臭的韓秘書,就是去年大鬧機場的那位,而且有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FBI已經介入,他們派了個觀察員來,叫漢娜。我的壓力很大,如果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也是在押寶,如果你對這案子有信心,或是分析到更深層的問題,告訴我,好讓我心里有個底。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力保住你的。‘
史長發是第一次看到老謀深算的王局長顯露出不安,那種大難臨頭驚慌的眼神似曾相識。其實不止王局長,局里大半領導都已經慌了神,不停的對刑警隊施壓,案子破了大家過關,破不了只怕全局人員要進行大清洗了。
‘身在其位,即謀其職。‘
史長發忽然想起童年在珍容鎮時听人講的這句話,話雖如此,但有多少人是不在其職也要謀其事呢?名利驅使,人很容易就失掉本性。但如果沒有這些人,國家又如何能集思廣益,富強昌盛?史長發一時有些走神。
‘小史,小史?‘
‘噢,我在想韓秘書在這個時候到來,目的是什麼?從案發到現在,省市兩階領導已經全面介入,這里面有問題,他們的反應太過迅速了。要知道上個月沉船事故死了二十多人,兩天後省里才下文要嚴辦責任人,還有去年恆陽公司破產案,涉案值達幾億,省里也是下了個文要市領導親自督辦而已。人大倒是很關注,不過沒起到什麼作用。但這回他們不僅快速介入,而且像是掌握了什麼重要線索,從昨天起就不時越級直接給一線刑警下達命令,動作比我們警方還快,這難道不可疑嗎?‘
王局長點點頭,這個他也想到了,但對上邊的問題他是無法追查的,手中也沒檢舉的證據,只能乖乖被壓制。史長發此刻把問題挑明,王局長便意識到,事情已經很嚴重了,鬧不好最後警方會成為掩飾罪惡的替罪羊。
‘還有,我已查明,在半年前柳克民曾到過林震業情人的別墅,韓秘書還和林震業打起來過。剛才我查看了穆氏銀櫃的帳本,我發現他們運作不善就是從半年前開始,大宗交易幾乎都是只出不進,這會不會與……‘
史長發剛說到這里,王局長突然示意他不必講下去了,他點了支紅雙喜,吸了兩口然後開始咳嗽。史長發知道王局長這是在下決心,他平時根本不吸煙,只在做重大抉擇時才這樣。
‘好,從現在開始,你派人秘密調查,單線聯系,局里局外的都隨你,但一定要注意保密。還有,甦繡旗是自己人,雖然她是上邊派下來鍛煉的,不過,她是個好警察。‘
王局長走後,史長發兩三口吃完飯,又去了解其他人掌握的情況。甦繡旗一直跟著他,並提醒史長發常得大師是林震業的祖父,那如果是林家的人犯案,用檀香根本就不必花錢買,直接從常得大師那取就是了。史長發點點頭,他從林家的搜查報告上看到,林家的人不管老幼全部都有焚香的習慣,家里、公司、店里全都供著武財神關公,據公司職員講從沒見他們去拜,只要求插上香,而且不許斷了香火。
‘林家人鼻腔里的香灰可以解釋,但範長存呢?還有周經泰的保鏢……‘
史長發思索著,和甦繡旗一道走進會議室,參加高層會議。與會的一線干警只有他和甦繡旗兩人。
陳副局長已經回來了,韓秘書和FBI觀察員也到了,史長發到會議室時他們正在和王局長激烈的爭論什麼,所有人都站著,氣氛緊張火藥味十足。韓秘書斜眼瞟了史長發一眼,輕蔑的哼了聲,又回過頭去盯著王局長。
‘你這是在拿你的政治生命開玩笑!‘
‘我的政治生命就是為人民服務!打擊一切罪惡!人民的利益才是高于一切的!而現在我必要堅持已經展開的調查方向,不然就查不出案件真相!外行人領導內行人,胡鬧!‘
王局長把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一身正氣令人仰視。史長發也不禁重新認識王局長,官僚氣中也融入了幾份率直。
‘散會!‘
韓秘書也不給史長發介紹站在窗邊的女人,憤然離去。史長發早就注意到她了,一臉不屑的笑,胸牌上印著FBI的字樣。史長發有些意外的是,漢娜居然是個華裔。
這時胡市長趕了過來,嚴肅批評王局長,然後又去找韓秘書了,會議室里只剩下王局長和史長發還有甦繡旗。窗外的雨仍在下,不過已經是小雨了。
就在這時,史長發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妻子虞多多,她帶來了壞消息。史長發的生母陳宇昨晚在打完電話後就暈倒了,送醫院查出是癌癥晚期,現在正在醫院走廊里打點滴,醫生說時間不多了。
史長發如遭雷擊,幾乎站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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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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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2:57:22
十九、
‘什麼?你母親得了癌癥?是晚期?‘
王局長臉色蒼白,扶著桌子吃力的站起,眼楮里蒙上了一層霧氣。
史長發的父母和王局長下鄉時就在一個生產隊里,那時王局長的女朋友剛被大隊會計強奸,史長發的父親找人合伙打斷了那個會計的腿,史長發的母親陳宇則和幾個知青一起安慰王局長。陳宇的老家和王局長一樣是上海,算是同鄉,所以當晚對王局長照顧的特別細心。就是從那時起,王局長便把史長發的父母當作自己的知己,有什麼事都會叫上他們。後來王局長回城了,四處走動想把他們也弄回城,但由于史長發的父親得罪過村里辦事的人,所以陳宇先回了城。王局長一直非常照顧陳宇,有時甚至想娶她為妻,但後來史長發的父親也回了城,這個念頭才打消了。五年前史長發的父親在一起恐怖襲擊事件中意外去逝,王局長重又動了這念頭,卻沒想到陳宇患了癌癥。
‘我要去看我媽……‘
‘一會就要開工作會議,這個關節眼上你……算了,你去吧,這次會議由我親自主持。代我向你母親問好。你等等,身上帶了多少錢?‘
史長發如夢方醒,立即摸出錢包,里面只有九十幾元錢。去醫院不帶上五六千的根本辦不了事,史長發只覺得腦海里嗡嗡作響,急用錢時才會顯出錢的好處。
‘九十三……‘
‘這好干什麼的?小甦,我辦公桌第二個抽屜里有個信封,幫我拿過來。‘
一直站在旁邊保持沉默的甦繡旗立即接過鑰匙去了,王局長安慰史長發或許是誤診,要知道現在醫院誤診率很高,都是錢鬧的。一會甦繡旗回來了,王局長把信封遞過來,史長發發現那是局里發工資專用的信封。
‘局長,您這是……‘
‘我上個月的工資還沒拿回家,我單身一個人,要錢也沒什麼用,你拿去給你母親看病吧。‘
‘還有我。‘
甦繡旗也掏出兩千多塊錢遞過來,史長發鼻子一塞,眼淚便滾落下來。
‘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快去吧!‘
‘我謝謝你們,將來一定報答……‘
史長發的話還沒說完,會議室的門開了,胡市長出現在三人面前。
‘小史啊,听說你要去醫院?‘
胡市長不懷好意的冷笑,王局長上前站到史長發身前,腰背挺直。
‘你走,這里我處理。‘
史長發心頭又是一跳,雖然處在慌亂中,但他還是查覺到問題所在,胡市長怎麼知道自己要去醫院?難道是甦繡旗告密?史長發邊向門口走去邊回頭觀察甦繡旗,她的目光依舊清澈,正和王局長站在一起面對胡市長。史長發感到一陣羞愧,一個真心幫自己的人怎麼會出賣自己呢?
‘但,那會是誰呢?還是……‘
史長發心下一驚,想到胡市長或許也正在調查他!冷汗霎時涌出,周身冰冷如浸水中。
街道上因為雨小了而多了些行人,大多數公路都恢復了交通,緊急狀態還沒解除,但市民們都忍不住走出家門。這場暴雨來的突然,人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停電還是小事,停水已經讓市民們處在極度焦躁中。廁所無法沖,房間里臭氣薰天,身上骯髒這些都可以忍受,沒水喝卻是實實在在的問題,許多人都在接雨水飲用,因此而感到不適被送往醫院的人非常多。
一路上史長發不停的按車喇叭,想要快些到醫院,但是越靠近醫院車越慢,醫院附近早就堵滿車。手機還一直在響,胡市長打過電話來說要開除他,王局長也打過電話讓他安心去看母親,胡市長沒權力開除他,電話里他們還在爭吵,胡市長對王局長說別以為你有個在中央的朋友就了不起了,市里還是他胡長清說了算。
離醫院還有幾百米,但路已經堵滿車輛。史長發煩躁不已,現在天已經快黑了,時間全都耗費在路上。最後史長發忍無可忍,穿上雨衣,打開車門向醫院跑去。
到了醫院史長發直奔妻子虞多多說的門診大樓三樓走廊,但根本沒有她們的影子,攔了位護士打听,被告知可能是去做彩超或CT了,于是史長發立即去五樓心放射科,結果放射科的醫生說沒這個病人,叫他去心血管科看看,也許在那做核磁共振。史長發心想都是放射學科的東西,怎麼樓上一個樓下一個的,但不是抱怨的時候,他又馬不停蹄的下樓去二樓的心血管科,終于找到了妻子虞多多。
‘我媽怎麼樣啦?‘
史長發氣喘吁吁,虞多多拉著他到走廊里,這時史長發忽然看到一個女人在醫生身邊,齊肩直發,描眉畫眼,戴著鉑金耳釘,合身幾近完美的制服,居然是漢娜!
‘是胃癌晚期。你的同事非要給咱媽做全身檢查,我都攔不住,記著你說的不許收錢不許收東西……她是誰啊?‘
史長發彎著腰喘的咳嗽,眼淚剎那涌出,他清了清嗓子,把淚水拭去,眼楮卻沒有離開過漢娜半刻。虞多多在丈夫眼中看到了很久不見的殺氣,心里害怕,擔心自己同意讓婆婆接受漢娜的幫助會讓丈夫生氣。但是史長發卻站直,一把將虞多多抱在懷里。
‘沒事,一個外國同行。對了,這錢你拿著,去交費,做了什麼就交什麼的費,不能用她的錢。‘
虞多多的心頓時有了著落,甚至有些感動,她忙進醫生的辦公室,把漢娜放在桌上的單據搶在手里,轉身去交錢了。虞多多早就擔心這事,所以一直在盯著單據。漢娜沒料到虞多多會這樣做,有些驚訝,但看到史長發站在門口猜疑的盯著自己,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無奈的聳聳肩。
事實上史長發的驚訝遠比漢娜大,兩個人大概是同時出發,她怎麼會早到而且還做了這麼多事?要知道醫院周圍的道路全都塞車,這不是車快就能早到的事,那她是怎麼先到一步的呢?史長發想不明白。
‘我想你一定是在奇怪我為什麼會比你早到吧?因為我有錢,有錢就可以坐直升機,問題就這麼簡單。‘
漢娜走過來,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譏笑,這讓史長發很不舒服。
‘讓我猜猜,FBI觀察員漢娜女士的助人行為,大概不會是無私的吧?‘
‘世上根本就沒有無私的人。廢話少說,我希望你跟我們合作。‘
史長發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息襲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像是四面八方全是漢娜犀利的目光。史長發一驚,忙雙手交叉抱著胳膊,心里默念清心咒,果然立即鎮定下來。漢娜嘴角又浮起冷笑,目光仍像是把史長發看透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母親是癌癥晚期,現在已經發病,隨時有可能會死。中國有一句古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我想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對于你們中國人來說這是最大的悲哀。我想你不會讓它發生吧?‘
漢娜那張經過仔細化妝精美的幾近假物的臉在史長發面前晃著,再加上她那居高臨下的口氣,還有身為中國人卻以是香蕉而自豪的表情,無一不讓史長發厭惡。但是,她的話卻不無道理。
史長發的大半生命幾乎都是在尋找母親,過去以為記憶里的母親就是自己的生母,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自己是那個女人偷來的,父親也不是記憶里的模樣,是丑陋而罪惡的,這打碎了他對父母的渴望。但是這幾年來,生母陳宇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愛他,喚醒了史長發心底深處最柔軟的記憶,他想好好孝敬母親,可現在卻時日無多。
‘如果你有錢,再加上這個……‘
漢娜的話在史長發耳邊響著,而史長發的眼楮卻緊盯著她手上的東西,那是一枚閃著幾十層幽綠光芒的戒指,光芒的中心是海一樣深的綠,仿佛看一眼靈魂都會被它吸進去。是骨翠!
‘你母親的病就一定會好。所以,你會同意的。‘
漢娜看著史長發兩眼放光的模樣,自信而輕蔑的笑了。
‘不,我不會和一個忘記自己流著怎樣的血的人合作。你可以走了。‘
史長發出乎漢娜意料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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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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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2:59:25
二十、
‘難道你就不想看一看戴上它的效果嗎?‘
漢娜不死心的問,史長發的眼楮重又盯住骨翠,有些猶豫。漢娜嘴角重又浮起冷笑,每個人都有弱點,不管他多有原則。史長發的弱點就是他的母親,英雄也有無語時。
醫生在辦公桌後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兩個人,正在這時門外幾個等不急的病人走進來,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重的汗臭。漢娜眼神中露出厭惡的神情,她側了側身,讓出路來,同時五指一握把骨翠收起,走出辦公室。史長發像被催了眠,腦海里只有那閃動的綠色光芒。
‘來吧,就不要再裝了。‘
史長發定了定神,終于跟上了。
監護病房里,史長發的母親陳宇仍在昏迷中,幾名醫生在旁邊低聲討論什麼,見史長發要進來忙攔住,然後到外面談。醫生說陳宇的胃癌已經擴散,現在就是把胃切除也無事于補,更為糟糕的是,已經開始擴散,而且入院到現在一直心律不齊。照現在的病情發展,病人最多能活一個星期。史長發撰著化驗單的手禁不住的顫抖,只覺得血都涼了,整個人要倒向一邊去。
‘其實現在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我開點鎮痛劑你帶回去,等她醒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時間不多了。‘
醫生坦誠的建議,史長發突然一把抓住醫生的衣領,怒目而視,但片刻後就松開了,他知道這事與醫生無關,真正該恨的人是自己,對母親的關心太少,以至于癌癥晚期了都沒有發現。
‘現在還有一個選擇。‘
漢娜在一旁不失時機的說,她又亮出骨翠,那幽綠的光芒把她的臉映的妖邪而猙獰。史長發轉頭看去,打了個冷戰。
在史長發期待和醫生好奇的目光中,漢娜把骨翠戴到了陳宇左手食指上,綠光像被手指吸入體內一樣暗了下,隨即恢復,而一旁的醫生驚愕的叫出聲來。
‘心律正常啦!‘
漢娜轉過頭看著睜圓雙眼的史長發,一笑,立即把骨翠取下,陳宇的心跳卻仍保持穩定。
‘現在,可以談了嗎?‘
‘是的,你手中的骨翠涉及十四條人命,請問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史長發看著骨翠被取下,臉色一變,隨即陰沉下來。漢娜早料到史長發會問這個,但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
‘骨翠?你有什麼證據它是骨翠?你見過骨翠嗎?你說這個東西?呵呵,只是一枚普通的翡翠戒指。‘
漢娜笑了笑,她承認自己失敗了,這個史長發根本無法收買,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一旁的醫生急了,忙問史長發那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這樣神奇的功效。史長發跟出來看著漢娜消失在走廊盡頭,一言不發,轉身回到病房里。陳宇仍在昏迷中,史長發小心翼翼的搬過張椅子坐在床邊,思緒萬千,母親為得到他的認可而做的種種努力,那些辛酸的回憶重又涌上心頭,史長發感到愧疚,沒有早一點意識到陳宇的那份母愛從未因二十幾年的分離而斷過,可是現在真的是晚了。或許有骨翠真的能有救,但因此就可以違背原則嗎?究竟是親情重要還是原則重要?史長發猶豫了。
就在史長發沉浸在悲傷與內心的掙扎中時,門突然開了,妻子虞多多走進來,低聲在史長發耳邊說外面有人找他,史長發吸了吸鼻子,擦去淚痕,離開病房。
‘是你?‘
外面的人是驗尸員趙無極。
趙無極正在調試DNA分析器,這種大型機器國內並不多,就是國外也不多。但這所醫院恰恰就有一台,只是沒有專業人材,一直沒有投入正常使用。趙無極在德國時使用過這種分析器,而且參與醫療機械現代化的課題就是DNA分析器的結構,所以調試這台分析器毫無困難。
趙無極是在鎮西大學分析血樣時,听說第一人民醫院有台DNA分析器就趕過來,結果還要先調試,忙了一夜終于可以使用了。正在進行初步運行,王局長打來電話,告訴他史長發在醫院,要他找院方領導照顧一下。
‘你有什麼發現?‘
史長發問,趙無極疲憊的搖搖頭。
‘忙了一夜,剛可以用了,還在分析。你那有什麼新情況?‘
史長發正想說案件的最新進展,突然腦海里想起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卻只是個影子,怎麼也捕捉不到。
‘怎麼啦?你不是也一夜沒睡吧?算你走運,我這帶著風油精……‘
‘等等!帶……帶子?是錄音帶!‘
史長發驚出一身冷汗,他忙上下摸口袋,空空如野。趙無極一頭霧水,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史長發也不解釋,又立即給甦繡旗打電話,叫她去辦公室找換下的衣服,看從莊秦那拿的錄音在不在,結果也沒有。
重要證物,錄音帶丟了。
‘你沒事吧?‘
‘噢,沒事。‘
史長發安慰自己,還可以再從莊秦那復制一份,同時想到楊速很可能也會想起這件事,于是又立即打電話給莊秦,又叫和莊秦在一起做速繪的同事小心,暫時保護莊秦,並再復制一份錄音帶,增援一會就到。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趙無極已經不見蹤影,大概是忙他的DNA分析器去了,史長發回到監護病房,妻子虞多多拉著他的手走出來。
‘你還是忙你的工作吧,這里有我呢。‘
‘可是……‘
‘你去吧,剛才醫生說了,咱媽的病情穩定了,大概能支撐兩三個星期。女兒我送我媽家了,這孩子听話多了。‘
正在這時,趙無極突然急匆匆的從走廊那頭過來。
‘史隊,忘告訴你可以解除隔離了,我已經給局里打過電話了。‘
史長發心頭又是一跳,剛才因為激動而忘了隔離的事,不止擁抱了妻子,還讓她拉著自己的手,萬一真的感染上什麼,那後果不堪設想。
‘你忙去吧,媽一時半會還醒不了,醫生說明天才能醒的。‘
史長發猶豫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
‘我就在那邊,一會就回來。‘
兩個人走到較遠的地方,虞多多轉身又進病房照面婆婆了。
‘有什麼發現?‘
史長發掏出煙正準備彈出支來,趙無極忙制止他,指了指牆上的禁煙牌,史長發又裝回口袋。趙無極一夜未眠,眼楮已經布滿血絲,頭發也似乎更加花白,整個人像是又老了十歲。
‘現在基本可以肯定,周經泰的尸體異變與他體內的一種藥物有關,而且血液中紅細胞的異常也和這種藥物有關。我對異常的紅細胞進行分析發現,它所攜帶的鐵的成份與常人的有些不一樣,有磁性反應,這應該是導致紅細胞巨大的原因。我猜想尸體變異的主要原因就是這些具有磁性紅細胞,我發現尸體里的紅細胞在與血清反應,並逐漸失去磁性。林家的人以及周經泰應該是在長期服用藥物,不過周經泰體內沉澱的數量明示比林家人多。只是現在我還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藥物,以及對人體都有什麼任用。‘
‘你是說,他們就像古代的道士?為修煉某種功法而長期服用丹石?鄭望龍在搜查林家,應該會有所發現。‘
史長發第一個念頭就是攝魂術,難道林家每個人都會攝魂術?還有發生尸體異變的周經泰,其實也算不上是異變,他本來就七十八歲了,只不過是變回正常老者的模樣罷了。周經泰是張家德的徒弟,如果他也會攝魂術的話,不就是說張家德也會啦?那張家德與林家究竟是什麼關系呢?
‘我覺得,你不能完全信任鄭望龍。‘
‘這個,我會注意的。‘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雨聲滴答滴答的在窗外響著。
史長發讓趙無極立即寫一份報告傳真回局里,然後也不要回家了,就在醫院的宿舍樓睡一覺,兩天一夜沒睡覺,對于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來說有些硬撐了。
在安排好這里的事後,史長發正準備看一下母親的情況,手機卻又響了。是鄒建民,他還在外面,正在電信局查林家九口的電話記錄,意外的查到張家德與林震業的通話記錄,而且非常頻繁。史長發眉頭緊皺,陷入深思。
張家德,線索再一次的指向張家德,是到了調查他的時候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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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01:37
二十一、
晚上九點多時,羅偉到醫院探望史長發,帶去一萬多元,是局里上下全體人員捐的,史長發夫妻倆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史長發正在為住院費頭痛,特護病房費及各種開支數目驚人,雖然有趙無極與院方打了招呼,很多項費用已經減半,但對于清廉的史長發來說,卻仍是個天文數字。
‘漢娜想的倒是真周到,能做的檢查全來了一遍,愛滋病檢測也做。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
羅偉坐在走廊里看各種檢測項目,眉頭緊皺,他和史長發是鄰居,知道史長發家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他母親倒是有錢,但史長發從來不用。
走廊里靜悄悄的,與下面幾層普通病房形成鮮明對比,如果閉眼楮仔細體會,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地板在顫動。還有雨聲,和不知什麼地方的機器運作的嗡嗡聲響。護士在總台記錄什麼,這一層的病人很少,都是市里離退休領導或有錢的企業老總,所以工作量相對輕松些。
史長發走出病房,他母親仍沒有甦醒,妻子虞多多在一旁的床鋪睡著了,她也是兩天一夜沒睡,有些撐不住了。史長發腳步很輕的退出病房,在羅偉旁邊坐下。
‘你那有什麼新發現?‘
‘伯母怎麼樣啦?都到這了還惦記著工作,你可真拼命。‘
羅偉習慣性的掏出煙,正要遞給過去,卻被史長發制止。
‘這里禁止吸煙。不拼命怎麼行?今天出來的時候遇到範長存的母親,她哭的眼楮都睜不開了,抓著我的手反復的問為什麼不開追悼會啦,難道他們家們範長存就白死啦?我心里……這兒刀捅進去一樣的痛!還有吳樂,你看她現在的情況,叫她回去休息,結果她根本就沒睡,我睡了一覺還覺得眼楮發木,她從範長存死到現在就一點覺也沒睡,一個女人怎麼撐的住?王局長陳副局長,還有局里其他領導,哪個不是頂著各方面壓力在支持咱們一線刑警工作?我看就算案子破了,咱們局至少有一半領導得調崗,他們連烏紗帽都不要了的在支持咱們,你說這個時候我能不拼命嗎?還有這麼大的案子,不早日破獲我心里不踏實,如鯁在喉啊!‘
羅偉點點頭,深切的感受刑警隊長官不大,但肩上的擔子卻一點也不輕。
‘我查到鄭望龍調到沙河派出所後工作就基本停滯了,而且經常出沒于高檔酒店夜總會,我還查到他在地下期貨公司買賣對沖基金,賠的不少,具體數字還不清楚。這個地下期貨公司規模不小,根據線人提供的數據來看,至少在幾十億,被騙公司省內省外的都有,追查下去又是一起和穆氏銀櫃一樣的大案。‘
‘是啊,過去的工作中也發現過這方面的跡象,不過市里領導攔著不許查,現在問題全浮出來了,掩蓋不住了。真想不到為查林家的案子會牽扯出這麼多問題,咱們鎮西的領導層是有問題啊!‘
一時間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史長發在腦海中重新勾勒案件始末,拋開許多分支,主線漸漸明朗,動機也清楚了。只是,那些看似分支的線索,背後卻隱藏著重重殺機,讓人想著都感到不寒而栗。
羅偉又安慰了幾句,就離開醫院,繼續追查鄭望龍的嫌疑。現在是晚上十點多了,羅偉計劃連夜趕到海景別墅區的職工宿舍,找保安們辨認一下鄭望龍的照片,看他是不是楊速。
回到病房看母親和妻子都睡的安穩,史長發又退出病房,他這才感覺到饑腸轆轆,忙了一天只吃了一頓飯,連水都沒喝幾口,嘴唇干裂。史長發下樓時,在電梯里突然听到什麼聲響,像低聲念咒語般嗡嗡的讓人听不清楚卻又鋪天蓋地而來,他感到一陣心慌意亂,忙靠到電梯里的鏡子上,深呼吸,又掐少海穴念清心咒,這才好了些。
出了門診大樓,濕重冰冷的空氣頓時讓人精神一振。
史長發到醫院外的超市買了點高價面包和純淨水,然後就立即趕回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要出事。回到特護病房,母親和妻子都安好,他這才方下心,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剛坐下沒一會,手機突然響了,史長發手忙腳亂的掏出來按接听,心里後悔怎麼忘了換成震動,是王局長。虞多多已經被驚醒,史長發示意沒事,讓她繼續睡,然後悄悄退出病房。
‘你媽怎麼樣啦?‘
‘已經穩定下來,局長,謝謝你……‘
‘客氣了,我和你爸你媽都是老交情了,這點事應該做的。對了,我剛听說你叫吳樂當鄭望龍的助手?有這回事嗎?‘
‘嗯,沒錯,事實上是監視他。案子到現在,鄭望龍的嫌疑越來越大,吳樂平時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其實上她很細心,讓她監視鄭望龍不會出問題。唯一不放心的地方是,如果鄭望龍真的是害群之馬,那吳樂就危險了。不過我不太相信凶手會是鄭望龍,不管怎麼說,他也算得上是個老警察了……‘
史長發邊說邊走,突然查覺到走廊有些異常,本來應該是總台的地方,現在居然是一堵牆,而且走廊向前方延伸仿佛沒有盡頭。史長發心里一動,剛想到什麼,電話那頭王局長又發問了。
‘這個問題等你回來咱們再仔細討論。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媽還沒醒,醫生說她如果能醒的話也沒幾天了,最多三個星期,我想多陪她會,至少等她醒了。王局,我知道案子不等人,但現在我就一個媽了!你也知道,我從小就一個人過,揀過垃圾,住過收容所,可我從沒有放棄,因為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的什麼地方我的父母也一定在找我!這些年為了找父母我……不說了王局,我已經沒有爹了,現在我媽又是這個樣子,你得讓我看著她醒過來,只要她醒過來,我就回去,成不成?‘
‘好吧,你媽要是醒了,代我問好。‘
掛了電話後,史長發重新觀察走廊,按照記憶里走廊的長度,他現在已經走到盡頭了,再向前走就是窗戶,可眼前的走廊卻仍看不到盡頭。
‘難道是幻覺?‘
史長發默念清心咒,四面八方頓時響起嗡嗡的念咒聲,從牆壁、地板、吸頂燈、他的衣服甚至是雙手上發出,史長發感到那種嗡嗡的震動,像站在絕頂處被強風刮扯著般驚心。史長發立即停止念清心咒,聲音頓時消失了,但眼前的不盡的走廊仍那樣的真實。
‘往前走一定會走出窗戶,這里是二十三層,沒有生還的可能。‘
史長發想到這里,轉過身去。雖然是從那邊走過來的,但此刻看去,竟也同樣的陌生。史長發邊走邊看房門號,卻怎麼也找不到母親的那間病房了。再回頭,來路和去路一樣的詭異,沒有盡頭。
‘這樣的話,難道我也被催眠了?‘
史長發猶豫著,不知道該停下來還是繼續尋找出口,他想到在天一塔下的遭遇,又想到死去的範長存,還有林家九口,他們死時看到的大概也都是這樣的幻境吧?究竟該怎麼辦?史長發又向前走幾步,突然想到,既然兩頭都有窗戶,那中間的門應該是通向病房的,不會有危險,于是他費盡全力才打開最近的一扇門,意想不到的是,這居然就是母親的那間病房。
史長發心中的恐懼霎時一懈,正要邁進病房,身後突然有人大叫。
‘史隊!你在干什麼?‘
史長發立即回頭,只覺得眼前的空間一陣扭曲,他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這才看清,走廊里的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而叫自己的人是趙無極。史長發再扭回頭看將要進去的病房,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退兩三步,眼前是打開的電梯門,里面沒有電梯,黑洞洞的電梯井像地獄之眼般瞪著他。史長發手腳冰冷,轉頭向四周張望,眼角瞥見樓梯通道處有人影一晃,他立即追過去,迎面撞上一個人。
‘是你?‘
鄭望龍被結結實實撞個正著,要不是反應快抓住樓梯扶手,肯定會滾落下去。
‘我說老史你怎麼回事?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莽撞?想謀殺啊你?‘
鄭望龍站起來揉胳膊,又活動腰,這一下撞的不輕。
‘你看見剛才有什麼人下樓嗎?‘
‘什麼人?哪有人?就我一個,電梯壞了,我可是爬樓上來給你送錢的,二十三層啊!還差點讓你撞死……老趙?你也在啊。‘
史長發突然察覺到鄭望龍的臉色異常,像是十分驚恐不安,左眼皮下的肌肉不停抽搐。史長發順著他的目光回頭,趙無極站在樓梯通道口,吸頂燈在他頭頂後方亮著,把他的臉映的陰森可怖。
‘是啊,我一直都在。‘
趙無極笑著伸過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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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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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03:37
二十二、
總台的護士探出頭望過來,一臉莫名其妙。
鄭望龍臉色鐵青的伸出手,和趙無極的手握在一起,兩個人都在暗自用力,骨節泛白,青筋暴起。然後,鄭望龍走上最後一級台階。
史長發不停的默念清心咒,同時對鄭望龍的異常表現也全都看在眼中,剛才的人影怎麼可能消失?肯定是鄭望龍。還有那幻境,說不定也是他暗中做的手腳。可史長發不記得自己聞到異味,也不記得吃過有問題的食物。難道世上真的有攝魂術?史長發一陣焦躁,鄭望龍的嫌疑越來越大,而他在這個關鍵時刻來醫院,真的只是送錢這麼簡單嗎?最重要的是,吳樂居然沒跟在他身邊,會不會已經出事了?史長發心底恐慌不安。
‘咱們別站著了,去老趙那坐會,聊聊案子。我媽還沒醒,我是不會離開醫院的。‘
史長發退後一步,與鄭望龍拉開距離,近身格斗不是他的強項。
‘就在這聊天吧,待會我還要趕回去,林家查出一堆問題來。對了,給你錢,十萬,先用著,不夠我再去借。‘
一旁的趙無極突然冷笑一聲,鄭望龍的手抖了下沒再伸出去。史長發也沒接錢,只警惕的看著這兩個人,疑惑不解。
‘老鄭,你哪來這麼多錢?‘
‘噢,跟女朋友借的,就是你正在找的何莉,林震業的情人。說來話長,我們早就認識,她剛來鎮西還是我幫忙給辦的暫住證。咱們到那邊說吧!‘
三個人經過總台護士時,她仍是一臉困惑,甚至走出來向電梯方向張望。史長發一邊提防鄭望龍,一邊回頭看,不明白她在找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林震業情人家的證物上找到你的DNA是正常現象吧?那你不介意我抽取你一滴血化驗吧?‘
‘每年都要在這所醫院體檢,以你的關系,把樣本弄出來不是難事吧?‘
鄭望龍嘴角抽搐,額頭一層細密的冷汗滲出來。史長發腦筋急轉,思索趙無極要鄭望龍的血干什麼,就在這時,兩名醫生驚慌失措的從樓梯通道跑上來。
‘警察同志殺人啦,殺人啦……‘
兩名醫生爭著顛三倒四的說,史長發眉頭一皺,醫生大都看慣生死,這兩位怎麼這麼慌張?他眼角瞥向鄭望龍,他似乎更加緊張了。
‘別急,慢慢說,在哪里?幾個人?‘
‘就是昨天晚上來的姓趙的警察同志,他死在試驗室里了,就在十八樓。‘
史長發只覺耳朵里嗡的一聲,全身汗毛孔霎時立起,急忙轉身看去,空蕩蕩的走廊里根本就沒有趙無極的影子。可是就在幾十秒前,他們還在一起說過話,甚至還拉了鄭望龍一把。難道見鬼了?再看鄭望龍,他嘴唇發白,臉色更是難看之極。
‘前面帶路!‘
還沒進門就聞到股血腥氣,混著甜絲絲的味道。
‘報警沒有?沒動什麼東西吧?‘
‘報了,就是他們叫我們上去找你的。那個,沒有,什麼都沒踫……噢,不,踫了他一下,太可怕了……‘
史長發說著和鄭望龍一起走進試驗室,避開可能有腳印的地方,兩名醫生站在門口。趙無極坐在椅子里,上身伏在電腦前,他是後腦中槍,子彈穿過大腦在前額開了個三厘米左右的洞,把電腦屏幕也擊毀了,上面全是皮肉和腦漿以及頭骨的碎片,鍵盤上淌滿血,電腦主機也被射了兩三個洞,但電源仍嗡嗡的響著。一旁的DNA分析器也被射了幾個洞,這台昂貴的精密儀器報廢了。
史長發仔細觀察現場,沒有任何搏斗跡象。趙無極背對著試驗室的門,門上沒有玻璃窗,也就是說凶手不可能在門外偷窺到趙無極,所以一定要進入室內,而被害人死時仍在電腦前工作,說明與凶手是認識的,所以毫無防備。史長發站在尸體旁,伏下身觀察他的雙手,十指仍按在鍵盤上,沾滿前額淌出的血和腦漿。史長發順勢回頭觀察鄭望龍,他呆呆的站在門口前,神情驚悸,甚至比那兩名醫生還不安。
‘難道真的是他?動機是什麼?‘
史長發退到門邊,重新模擬案件︰凶手推門進來,趙無極回頭看了一眼,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往電腦中輸入什麼,這時凶手走到趙無極背後,突然掏出帶消音器的手槍近距離射擊趙無極後腦,一槍斃命,又向電腦主機和DNA分析器連射數槍,然後快速離開現場。恐怕凶手的主要目的是電腦里的分析結果,趙無極只不過是因為懂操作機器而被殺,凶手想要隱瞞什麼線索。這時史長發忽然想到趙無極在樓梯間里說要抽取鄭望龍的血,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那麼,凶手槍殺趙無極的動機一定就在電腦里!
‘死亡時間不超過十分鐘,電腦硬盤可能並未受損……在技術人員到達之前,什麼都不要踫。‘
史長發說著轉過身,目光盯住正向門外張望並一臉茫然的鄭望龍。
‘能告訴我十分鐘前你在什麼地方嗎?‘
‘什麼?你說硬盤並未受損?‘
鄭望龍反問,忽的目露凶光,史長發立即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氣浪襲來,讓人無法睜開雙眼。雖然史長發早有準備,但沒想到鄭望龍會突然襲擊。等到史長發再睜開眼時,眼前的景物又變了,這是一片空曠的荒野,前後左右都是一樣的景物,而在對面竟然有三個鄭望龍,全都一臉錯愕。
‘怎麼會有三個一樣的人?這是哪里?‘
其中一個鄭望龍驚慌的後退著大叫,史長發一愣,立即明白過來,自己也是鄭望龍的模樣。
‘鄭望龍就是楊速!竟然真的有攝魂術……‘
史長發站在原地沒動,他在思索問題,兩名醫生加上他還有鄭望龍一共四個人,也就是說四個人里面有一個是真正的鄭望龍,但會是誰呢?史長發的眼楮在其他三人身上轉來轉去,三個人一樣的驚慌失措。兩名醫生有理由驚恐,那鄭望龍怎麼也會驚恐呢?還是他的偽裝過于逼真?史長發的手悄悄摸向配槍,其他三人也立即做出同樣舉動,就像站在鏡子組成的迷宮里。
‘如果三個人里面有一個是鄭望龍的話,他為什麼不現在動手?‘
史長發的手慢慢垂下,那三個人的手也都慢慢放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突然有一只握槍的手從史長發身上探出來,高高舉起,瞄準了對面的人,而這雙手又分明是史長發的,因為戴著他老婆給他纏了紅線的婚戒。對面被瞄準的一個鄭望龍驚恐不已,想要逃走,槍聲卻響了,他的後背停了兩三秒後滲出一圈紅,像一只垂淚的眼楮,而人則慢慢癱軟的倒下。
‘混蛋!鄭望龍你***有種沖我來!‘
史長發拼命想要阻攔,但那只手卻像幻影一樣,根本摸不到。這時槍口又不慌不忙的轉向另一個絕望中的鄭望龍,史長發猛的轉身想讓槍口也跟著轉向一邊,卻不想撞到了看不見的東西,槍聲響了,沒打中。史長發心中一亮,頓時明白了,雖然是幻境,但周圍的真實世界並沒有改變,被欺騙的只是眼楮。想通這一點,史長發立即安靜下來。
‘既然是在幻境中,那打破幻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打破自己的幻象。‘
那只手臂又重新瞄準對面的人,史長發沒時間思慮其他方法,迅速拔槍對準自己的右手射擊。
‘啊!‘
一聲慘叫,有一道黑影脫離史長發,向前跑出幾步後消失了。
史長發發現自己並未受傷,那一槍顯然是打在了別人身上。這時荒野像經受了一場時空的扭曲,讓人有種站立不穩的錯覺,只一剎那,幻境消失了,一切都恢復正常,而門口倒著一個痙攣中的醫生,仍站立的兩個鄭望龍也變回原本的模樣。
‘啊?你怎麼在這?‘
史長發的目光盯著站在對面驚魂未定的于進,警惕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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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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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05:01
二十三、
于進的嫌疑解除了,重點不在這,關鍵問題在于給他做證的人是韓秘書。據韓偉杰所言,林家滅門的那晚于進在和他通話,至于于進知道骨翠一事,這並沒什麼奇怪的,是他告訴于進的。而韓偉杰為什麼會知道骨翠的下落,王局鄙夷的說那是國家機密。
‘王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沒錯,把于進關進來是局里領導討論後的決定。我知道你們是好兄弟,所以事先沒和你說。但是于進這個人的背景復雜,決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先不說這個了,你沒受傷吧?對鄭望龍的通輯令已經下達,他受了傷,應該還在醫院里。我和院方通過電話,已經封鎖門診大樓,調派的警力也正在趕過去的路上,估計十分鐘左右就能全部到位……‘
史長發回頭向走廊那頭望去,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于進還在處理試驗室的案件,做筆錄。史長發靠到窗前,腿仍在微微的抖,雖然已經當上刑警隊長,也不是沒殺過人,但每回開槍還是禁不住顫抖。
‘不,王局,放他走,他手上還有警用配槍,又受了傷,狗急跳牆不知道能干出什麼事來。這里是醫院,都是些行動不便的人,外面還在下雨,真要撤離大樓非出大亂子不可。而且我推測鄭望龍就是楊速,他應該是林家的外姓弟子,會那個魂字部上的攝魂術,想不到這東西居然是真的,現在阻攔他可能會有比較大的傷亡。讓他走,把他可能的落腳點全堵了,盤查一切出鎮西的交通要道。另外莊秦已經到局里了吧?嗯,他是心理學專家,應該會有應對這種快速催眠術的辦法,不怕抓不著鄭望龍!可是王局,于進他……我們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能有什麼問題?局里領導會不會是弄錯了?我認為……‘
窗外的城市一片漆黑,天空密集的烏雲後偶爾有金色閃電涌動,風裹脅著雨滴撲向門診大樓,細碎的水流不停的在玻璃窗外向下淌。史長發緊了緊衣領,心底感到一陣寒冷。
‘其實我知道你一直在奇怪,局里往常裝聾作啞的領導們怎麼突然都原則起來了,敢跟市里的領導硬踫硬,而且已經被撤換勸退了好幾位了。小史啊,我說過你在政治方面還嫩的很不是沒有根據的,你看調離和勸退的那幾位,都才剛剛四十五六,正是年富力強的黃金時期,他們會自毀前程嗎?當然不會。其實從很早以前局里我們幾個頭頭就已經開始注意市里的領導層的腐敗問題,而且還秘密調查研究過,發現牽扯到省里部分領導的個人問題,不用說你也能猜到,就是已退下來的柳克民。僅目前查出來的就十分嚴重,不止是腐敗,甚至關系到了國家利益。我已經通過內部渠道向中央反應問題,現在正在等消息。‘
史長發打了個冷戰,腦海里對局領導層的一些疑問豁然開朗,沒想到局里領導層會先行一步對胡長清和柳克民進行調查。史長發一往自負,認為局里的領導都是靠拉關系溜須拍馬上去的,要講破案這樣的實際工作還得靠一線刑警,現在看來,這種觀念是錯誤的,如果沒有過人洞察力和高瞻遠矚的目光,領導的位子早就讓人搶走了。
‘小史啊,現在情況危機,而就是在這種時刻更應該堅持原則,跟他們同流合污絕沒有好下場。只要能挺過這一關,將來的官只會越坐越大。分析案情你行,但政治上,你還是缺少斗爭經驗。行了,你去忙吧,有天大的問題都由我們幾個頂著,放手干吧!別怕把事鬧大,但一定要掌握分寸,不能在群眾面前做,黨的威信不能動搖。其他自己掌握,只要能破案,能徹底把這伙害群之馬全部拿下,史長發,任何手段都行,放手一搏吧!‘
‘是!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信任!對了王局,羅偉和你匯報過了吧?那個FBI,漢娜,她手上有一枚骨翠……‘
‘什麼?!漢娜手上有骨翠?真想不到,想不到啊……‘
王局對此顯得十分震驚,話里有話,顯然已經掌握著一些內幕情況。
史長發不急于提問,他知道時機到了王局自然會和盤托出。但私下推測,漢娜手中的骨翠應該是柳克民給的,柳克民得到骨翠的途徑應該和穆氏銀櫃短短五個月內吸納三億資金有關。同樣,穆氏銀櫃的金融危機多半也與柳克民有關。漢娜是美國FBI,柳克民肯把骨翠交給她,其中必定是做了某些交易。
想到這里,史長發手心里已經全是汗了。
掛斷電話後,史長發在窗前坐了會,穩定了一下情緒,從林家滅門案發到現在只過去兩天時間,但期間發生的意外一件接一件,根本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拋開幾樁驚天的案中案,現在林家滅門案件終于有眉目了,疑凶浮出來水面,史長發把案件及局里局外發生的事情聯系起來,重新排列,卻仍然有疑問。青絲劍不可能是鄭望龍盜走的,那個時候他還沒到局里,羅偉的調查證明了這一點,如果不是鄭望龍,也不是于進的話,那會是誰呢?
‘是鬼三!‘
史長發突然想到,如果鄭望龍是楊速,那他的排行應該是老二,不可能叫做鬼三。但兩個現場都有鬼三的提示,那就只能有一個解釋,凶手想要陷害這個叫鬼三的人。鬼三很可能是比鄭望龍優秀的師弟,因為鄭望龍曾對史長發說過鬼三是個可怕的人,也許鬼三因為太過優秀而招致鄭望龍的妒嫉。鬼三也應該會攝魂術,盜走青絲劍的人應該是鬼三。按照穆家江湖隱語的排行,那鬼三的師門藝名應該就是︰楊文。
‘楊文……‘
史長發默默念著這個名字,他不明白為什麼楊文被人陷害卻仍能保持沉默。可如果盜走青絲劍的是人楊文的話,那他還是有所目的。想到這里,史長發忽然有種不好有預感,這個楊文會掀起更血腥的風波。
這時于進打電話上來,說技術人員到了,已經拍完照。史長發立即下樓,鑒定科李科長親自出馬,正在檢查門上的指紋,史長發和他打了個招呼後就進入試驗室。負責電腦技術方面的人到了,把受損的電腦主機拆開,發現硬盤果然沒有損壞,換到別的主機上啟動,重新打開趙無極死前正在看的文件,是一份檢定報告,前半部分是林家死者及周經泰的血液鑒定結果,後面做了個補充,是鄭望龍的血液鑒定報告,結果與林家人的血液有相同的特征,紅細胞巨大。這證實了史長發的推理,看來鄭望龍過去屢破奇案並不是靠智慧,而是依靠了魂字部的奇異本領。
‘史隊,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鄭望龍的?‘
于進小心翼翼的把一枚彈頭從牆壁上取下,並回頭問。
‘之前就一直對他有所疑問,直到剛才在樓梯間里聊天時他說到何莉,我只派羅偉秘密調查何莉的事。鄭望龍說了本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所以我開始懷疑他就是楊速。‘
說到這里,史長發忽然想到,既然鄭望龍來醫院殺人的主要目的是血樣,以掩蓋他與林家的關系,那于進會不會是同樣的目的呢?想到那恐怖的幻境,史長發手心一陣發麻,禁不住一抖,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于進,他會不會就是鬼三呢?
‘我在想,有必要對全市進行一次血樣普查,肯定能查出鬼三的真實身份。‘
于進突然直起腰,轉身對史長發說。
史長發感到一陣羞愧,心想自己這是怎麼啦?疑神疑鬼,都是王局的那句政治上還嫩鬧的。于進可能有其他問題,但他決不會是鬼三。合作了這麼長時間,生生死死的患難與共的兄弟,真不該無端懷疑他。
夜里十二點多,史長發把案子交待給于進和趕來的吳樂,自己回特護病房看望母親,進病房前把手機調成了震動。
吳樂是在去接莊秦回局里的路上被鄭望龍甩下的,鄭望龍拿了錄音帶就走了,但他拿的仍是復制品,原始帶子還在莊秦手中。莊秦對鄭望龍毫無印象,但他說听楊速的錄音帶時總不能與治療時患者的聲音聯系起來,史長發推測每一次治療時莊秦都受在催眠狀態下。所以莊秦手中的錄音帶十分重要,史長發已經派人去診所取了。
特護病房里母親和妻子都睡的香甜,史長發疲憊不堪的走到妻子床前,給她掖了掖毛毯,又把前額垂下的幾縷頭發輕輕的撥開,妻子面容憔悴,跟著他幾乎沒享過一天的福,總在為生活奔波忙碌。史長發感到愧疚,他又走到母親床前,小心翼翼的坐下,母親真的老了,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仍舊緊鎖著,似乎還在擔心著他。相反的是,史長發這兩天一直在回避著這份母愛,說不清是為什麼,心里恐慌的很。但是現在,母親身患絕癥,史長發才終于明白自己的心,他是懼怕再次失去母親,那份恐懼壓抑了他對母愛的渴望。史長發鼻子一酸,淚水無聲的滾落,他輕輕的擦拭去,握住母親的手,心里吶喊著︰娘,兒子不孝啊!兒子對不起您啊!
不知過了多久,史長發睡著了,睡的很沉,什麼夢都沒做,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母親正微笑看著他,史長發忙把嘴角的口水擦去,坐了起來。
‘媽,你醒啦!‘
‘嗯,我沒什麼大事,醫生剛才說了,一會就可以出院,多多陪著我就行了,你去忙工作吧!代我向王局長問好,叫他也保重身體,都不年輕了。‘
史長發去辦出院手續時被告知,一個女人已經替他交了錢,史長發心頭一驚,第一個念頭是漢娜,但護士告訴他是一個女警察,還挺漂亮的。史長發拿著病例悶悶上樓,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吳樂不太可能有這麼多錢,那會是誰呢?等到他回到病房時才想到,應該是甦繡旗。
甦繡旗正在幫虞多多收拾東西,準備接陳宇出院。
‘史隊,你的手機肯定沒電了,昨晚胡市長打了一夜的電話,呵呵,吳樂還告訴他你去鎮西大學了,真是有什麼樣的隊長就有什麼樣的兵。‘
史長發心中一驚,經過一夜,案件不會有什麼變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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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06:23
二十四、
昨晚史長發到醫院走的急,沒帶替換的電池,又遭遇鄭望龍突襲,雖然沒受什麼傷,但體力與心力上都疲憊不堪,根本就忘記了手機快沒電了這事。好在跟他的刑警們全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人,遇事都能獨立思考問題,不然這一晚說不定還真會出什麼亂子。
甦繡旗幫助史長發夫妻倆扶老太太去廁所,然後虞多多又回病房收拾東西,甦繡旗則給史長發介紹昨晚發生的事情。
原來趙無極被殺的消息傳到回去,局里立即亂了套,趙無極可是省里掛名的法醫學技術骨干,市里肯定會拿這件事做文章,又有人要做替死鬼。羅偉得知凶手是鄭望龍後,馬上趕回局里,直接向王局匯報現已查明的鄭望龍的生活問題,王局對地下期貨交易所的事十分震驚,顯然這件事不在他的意料中。王局派去的圍捕鄭望龍的警力就地布控,抽調得力人員連夜搜查鄭望龍的住宅,然後留有一隊警力做後備隨時應付醫院方面可能發生的意外。
問題出在搜查鄭望龍家的那隊人員是吳樂帶隊,她認定範長存的死就是鄭望龍所為,因此搜查時的力度就過于強硬,連牆皮都揭下一層,深更半夜鬧出不小的嗓音,鄭望龍的上下樓鄰居撥打了110,吳樂對此很不理解,認為群眾應該配合警察辦案,一點嗓音都忍受不了還談什麼愛警如子。史長發听到這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心說回頭一定得好好教育吳樂,個人主義越來越離譜了。甦繡旗接著說雖然吳樂不理解,但仍保持和顏悅色,群眾一走又立即動工,不過沒再弄出大聲響,最後居然讓她找著重要線索,鄭望龍家的牆壁真有夾層,隔斷里擺放著一些貴重金銀玉器,還有整整五百萬美金。
‘現在可以肯定,周經泰和他的保鏢,還有範長存就是鄭望龍殺的了。‘
‘想不到啊,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無語了。史長發在想趙無極的死,市里多半會找他的麻煩,昨晚王局長肯定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雖然躲過一時,但總要回局里的,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逃避不是辦法。可一起到胡市長那張肥臉還有戴著假發的禿頭,史長發就感到厭惡,再想到胡市長的女兒,心底又有一絲愧疚閃過,許多的往事剎那涌上心頭。
‘對了,我記得柳克民退下來是因為身體原因,據說當時已經不行了,怎麼又過了三年還沒死?‘
最後還是史長發打破沉默,問。
‘不知道,不過年初我還看見他來著,身體好的很,眼楮特別亮,根本看不出有病。‘
‘難道他練什麼功了?還是……‘
史長發想到骨翠的神奇,不由的懷疑柳克民手里確有骨翠,那麼穆氏銀櫃的案子與柳克民也有關系。但柳克民只是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不太可能左右大型國企,倒是胡長清這個市長很可疑。
正在這時,史長發的母親出來了,兩個人忙上前攙扶。
出了門診大樓,史長發發現外面的雨仍沒停,只是還像昨晚那樣淅淅瀝瀝的小雨。陳宇再次要史長發去忙工作,並說自己一時半會又死不掉,也不在意這一天兩天的,要他認真工作,案子早破就能早點回家了,那時再盡孝道也不遲。這話說的史長發鼻子發酸,心里一陣陣的隱痛。
看著出租車駛離醫院,在雨霧中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史長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上車。‘
史長發轉身走向自己的警車,甦繡旗跟在後邊。
‘去哪?回局里嗎?‘
‘不,去張家德的當鋪,大德當行。輪到听他說話了。‘
甦繡旗上車的動作有一霎的停頓,細雨立即打濕了她的短發,卻又滲不進去,沾在烏黑的發絲上像蒙了一層水晶紗網。史長發扭頭看去時,甦繡旗已坐好,關上車門,內外兩個世界便隔斷開了。
‘張家德?他有什麼問題嗎?‘
史長發眼角的余光把甦繡旗的反應都看在眼中,他有一點不解,心里暗自揣測難道甦繡旗和張家德之間有什麼關系?其實就算有什麼聯系也是正常的,張家德是鎮西市最大的慈善捐贈者,近七成的貧困家庭的學生都由他資助。就是市委領導里不少人也受過張家德恩惠。不過根據國家公務員任用辦法,這樣的人多半都已調往其他城市擔任領導職務。
‘張家德,這個文物專家的問題很多,細節上可以辯解,但有一點他不可能說通,林家滅門後請他來鑒定青絲劍,他沒有一點情緒上的波動,而且絕口不提曾經或仍在為林家服務。從間接的角度來說,林家的人都死干淨了,林家產業的最大受益人很可能是他。還有,穆氏銀櫃的事他不可能一點不知道,就憑這一點就可以請他回局里坐幾天。‘
越野車行駛在受管制的公路上,路上雜物很多,車開的很快,兩旁一些店鋪公司已經開門,不過都在全力清除屋內積水,還有路面的污垢。
‘也許吧,不過他確實是位好人。對了史隊,听說昨晚你遇鬼啦?‘
史長發心中一顫,握方向盤的手不覺加了把勁。史長發本來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昨晚所見所聞又不是幻覺,那該怎麼解釋趙無極的問題?他那時應該已經死了,怎麼會出現並救史長發一命呢?難道真的遇鬼了?
‘听局里同事說的挺嚇人的,不過既然鄭望龍能摸到他,那就說明不是鬼。我猜,他大概也懂那種神奇的快速催眠方術吧?‘
“這倒有可能。對了,鄭望龍曾經做過普法的電視節目嗎?他們會不會是在那時候對全鎮西的人進行催眠呢?”
“于進也去錄制過節目。”
史長發若有所思,聯系到昨晚的種種蛛絲馬跡,甦繡旗說的確是一種解釋。史長發心里暗想自己這是怎麼啦,可能是這兩天見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再加上昨晚突如其來的生死交錯,大概是被嚇著了吧。既然不是鬼,那是有人假辦趙無極?難道是鬼三?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有太多問題不可解。這些個念頭讓史長發一陣心煩意亂。
甦繡旗見史長發臉色陰沉一句話也不說,也就沒再出聲,兩個人各想著心事,向大德當行進發。
大德當行位于老城區原清水河岸左,如果從空中俯視整個老城區像一個八卦,而九十年代初重建的大德當行正好位于陽魚的陽眼上,佔地六百平方米,高六層,設計采用中國古典建築特色,取八極四象之方位,氣勢宏偉。當行四周高牆聳立,遠遠望去,宛若帝王行宮,神秘莫測。
史長發對大德當行略有耳聞,當年為建這幢樓還引發全市大討論,建成之初也是當做圖書博物館使用,直到二零零三年才恢復它當鋪的本來面目。大德當行的掌櫃仍舊是張家德,文物界的人對此毫無異議,甚至鎮西的文物拍賣會也全在這里舉行。大德當行的保安措施可以用銅牆鐵壁形容,雖然當圖書館開放使用多年,但沒幾個人真正深入建築內部,傳說存放物品的地方機關重重。保安們也都是退伍軍人,個個身手不凡,最重要的是他們或他們的長輩都身受張家德大恩,誰要對張家德有所不利,那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前面再轉一個彎就要到大德當行了,從車內已經能看到那高高的建築物頂端被雨水沖刷干淨的琉璃瓦,在陰霾的天空下散發著暗淡墨綠的異彩。
史長發眉頭緊皺,他沒有把握能把張家德帶離大德當行。
其實在很久前史長發就想要調查大德當行,他曾研究過市里幾個所謂的重點工程,基本上都是形象工程,運作三四十年後才會有收益,只有大德當行例外,二零零三年重新開業來僅一年多便收回兩成投資,簡直是奇跡。而支撐這奇跡的是百分之七八十的死當。作為一名優秀刑警的史長發當然會對此產生疑問,但張家德與市里上層人物關系密切,局長也告誡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他。而現在史長發再回頭思考大德當行的收益成份,恐怕洗黑錢才是大德當行的真正工作。
越野車在朱漆大門前停下,雨滴嘩嘩的打在車頂,史長發打開車門,一腳踏在積水中,迎著小雨向半空中懸掛的楷書銅招牌望去,上面是兩個鎦金大字︰典當。
‘典當?恐怕是有典無當吧?‘
史長發邁步走向側門,甦繡旗在後面撐開雨傘無聲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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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07:58
二十五、
一般的典當行門前都只掛一個木制‘當‘字招牌,而大德當行則是‘典當‘兩個字,另外大德當行的正門是朱漆正色,內部陳設也沒有一樣與傳統當鋪相同。
朝奉帶史長發和甦繡旗穿過正廳,在樓梯口等了會,就另有人帶他們到張家德的居所。因為外面還陰著天,所以樓內亮著燈,走廊是圓形,內外房間層層相套,共六層,迷宮一般。當年還是圖書館時史長發就來過,只到第二層,第一次居然迷路了。
史長發邊走邊後悔,應該多帶些人來,萬一張家德抵抗,就憑他和甦繡旗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帶走張家德。就在這時,帶路的人突然站住,說又有警察來了。停了會走廊里果然傳來腳步聲,居然是吳樂,跟著她的是史長發派到無量寺查證據的陳王劉和小孫。史長發眉頭皺了皺,心想怎麼是這兩個人?他們吹吹牛還行,真要抓人的話別當累贅就謝天謝地了。
‘史隊,我重新整理了林家的所有證物,還有鄭望龍家的線索,所有問題都與張家德有關,所以昨晚就申請傳訊,要不是市長一直在局里鬧,一早我就來了,沒想到你會先到一步。‘
史長發輕咳一聲,吳樂立即醒悟,這里是張家德的地方,不是局里。
前面帶路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精瘦的人,從走路姿態看得出當過兵,他對身後兩人的對話似乎根本沒听到。但越是如此,越讓史長發不安,來時把事情想簡單了。
張家德住在四樓,而整幢建設內似乎沒有電梯,走廊里裝飾簡潔,水泥地面,干淨的有些發滑。
樓內似乎沒有人,除了門廳里的朝奉外就是前面帶路的人,每個房間都靜悄悄的,寂靜無聲。但到了四樓情況卻變了,每個路口都有警惕的兩雙眼楮,這些人雖然都兩手空空,但統一的軍裝般的制服下顯然都佩帶著槍支。
史長發後背冷汗浸濕了襯衫,心想這些都不是一般人,卻如臨大敵,不知道他們所防備的人該有多厲害。而在這個時候想要帶走張家德,無異于虎口拔牙。雖然史長發是一名維持正義的人民警察,但面對這麼多人這麼多槍,硬來的話肯定是有死無生。當然可以以私藏槍械拘捕他們,前提是能活著出去搬來救兵。史長發眼角向後瞥了下,吳樂肯定不同意讓她回去,陳王劉和小孫嘛,人家是來鍍金的,當然不好替他們浪費這大好機會。慎思後的結果是,只有讓處事穩重的甦繡旗走一趟了。
‘對了,甦繡旗,昨晚的事我寫了份報告,在車上,你現在立即送回局里,隨便調些人手來,張老需要特別保護。‘
甦繡旗一愣,隨即點點頭,轉身就走,前面一個路口立即閃出一個人給甦繡旗帶路。史長發假裝沒看到陳王劉和小孫祈求的表情,繼續向張家德的房間走去。
‘史長發,我一直在等你,你比我想像的晚來了半天。十二個小時,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那扇門後是一間書房,張家德正在案前揮毫,兩邊各站三名保鏢。史長發在前帶著四人走進去,外面的保鏢立即關上門,空曠的回聲讓人神經緊張。
房間不大,三面是書架,沒有窗,屋頂有七盞燈,按北斗七星排列,朝南的書架前是一張梨花木的書案,筆筒是象牙制,上刻松下听風圖,筆架是和田白玉雕成,配以蛟龍紋,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價值不菲。書案上還有哥釉葉式筆洗,臂擱、水丞、鎮尺也都透著古舊味。三面牆的書架上居然還有竹簡,色澤發暗,顯然不是仿品。
史長發目光收回,心底暗想,這里更像是間密室。
‘不,昨天下午就該來了,臨時有事沒來,是私事,所以耽誤了。不過,我還是來了。‘
這時張家德寫完最後一個字,一旁的人立即上前,用一柄小扇輕搖。史長發走上前去觀看,張家德寫的是《易經》的《象傳》中大象的一句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史長發也練過十幾年的字,一眼便看出這字寫的穩健有力,含而不發,仿佛有無窮的力量隱藏其中。
‘那麼,你都查到什麼了?坐。‘
張家德放下筆,做了個請的手勢,和史長發一同走到明代風格的椅前分賓主坐下,吳樂和陳王劉還有小孫在下首位置坐下。
‘根據凶手也就是鄭望龍留下的線索,我認為他有意將您拉進這樁案子,不過那些都不足以指證你有犯罪行為。但是穆氏銀櫃案發後,幾乎所有帳本上都有您的的字,一川先生,據此我們就有充足的理由逮捕您。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鄭望龍為什麼要處心積慮的陷害鬼三和拉您下水?鄭望龍的犯罪動機我們已經查明,他已經腐化墮落了,而且欠下近千萬的高利貸,這些錢大部分都已經在地下期貨交易所賠光了。當然,關于鄭望龍在林家犯下的罪行,我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林家九口不分男女老幼都要強暴?起初我以為是宗教案件,但是隨後鄭望龍殺了周經泰也就是他的大師兄,搶走五百萬美元的貨款,市里省里甚至FBI都聞風而動。現在,我認為這里面仍有內幕沒被揭露。還有鬼三是誰?林家與市里領導之間究竟有什麼交易?我猜這些您都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當然前提是您想回答的話。‘
史長發說著,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大紅袍,香津入口滲透舌根,心神更加安定,整個案件在腦海里清晰明朗。
‘另外,如果我推測的沒錯的話,鄭望龍的藝名應該叫楊速,鬼三應該叫楊文。當然,他們的藝名里應該還有其他字,叫楊速玉,楊速天什麼的,這個就不是我能推測出來的了。鄭望龍拉您下水的原因嘛,我推測因為您是他的師父,大概是您不肯再借錢給他了吧?而鄭望龍一心陷害鬼三,是不是因為這個叫鬼三的師弟樣樣都比他強?鄭望龍是那種心理狹隘睚眥必報的人,雖然名叫望龍,但也就是雲端下望龍而譏的一條毒蛇罷了。林家家規森嚴,外人是決不會學到多少秘籍上的東西,我根據這些線索,還有無量寺常得大師的遺言推測,您就是百年前林家的那個私生子︰林震南!這個結論讓我很不解,因為什麼原因讓你對自己家人的死漠不關心,還是他們的死都是您一手策劃?不過,這些多是推測,要證實還得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張家德在耀眼的燈下眸孔收縮,史長發有剎那幻覺,那漆黑的眸孔深處有紅光一閃。張家德笑了,一臉的慈祥。
‘果然是神童啊,錢星沒看錯人,能抓著我的人只有他的寶貝徒弟。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林震南,實際掌管林家五十幾年的族長。鄭望龍確是我的徒弟,名楊速雲,鬼三于進叫楊文雲,你推測的很對,他們師兄弟倆雖然不知道對方身份,但關系卻是糟糕之極。有一點你說錯了,周經泰帶來的不是貨款,只不過是定金罷了。還有我們林家那些不成氣的後輩,雖然我不喜歡他們,但也沒想過要他們死,鄭望龍的舉動實在出乎我的預料。可惜啊,可惜……‘
張家德神情悲郁,林家幾百年的香火從此斷絕,他罪責難逃。
‘不過,我還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摸清整個案件,了不起。‘
張家德嘴角又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這讓史長發很不舒服,他感覺到張家德的問題決不止這些,肯定還有更驚人的秘密。
‘錢隊長曾教導過我,一樁大案如果動用全市警力,超過二十四小時還沒有線索的話,基本上就可以定性為懸案,如果超過一周還沒抓到嫌犯,那多半就不會抓到了,除非那個凶手笨到自己露出馬腳。而您呢,張老,破綻太多,再加上有一個笨蛋徒弟,所以兩天的時間足夠了。‘
張家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他站起身向一旁的書案走去。史長發這邊的陳王劉立即緊張的拔槍,又想站起來轉身,結果動作混亂,踫翻了椅子,槍也掉到了地上。張家德笑容滿面的看著,史長發則臉色陰沉,狠狠的盯了陳王劉一眼,他尷尬的撿起槍重新坐下,不敢再抬頭。
‘大德當行停止運營四十多年後重新開始營業,規模一點也不比當年差,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張家德突然問,史長發注意到他站在剛寫的那幅字前,于是猜到他想要說什麼。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張家德轉過身來,眼中精光四射。
‘君子自強,小人自棄,天道也!‘
史長發點點頭,心底暗暗認同張家德,並不自覺的把他與前隊長錢星相比較,他們除了年齡上的差別外,都是智者。
‘可惜沒有早遇見你。就你看到的那樣,確實有人要謀害我,所以我不能隨你回公安局。在等你的增援來之前,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關于林家的。‘
張家德嘆了口氣說,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另一種隱藏的力量卻從他的背影里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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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09:08
‘一九三七年的事,我還記得,永遠都不會忘記……‘
張家德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卻又仿佛隨時會暴發。史長發對這種臨界點的感覺非常熟悉,當年大學軍訓時帶他們的那個連長,每每講起抗日戰爭和朝鮮戰爭都會這樣,心底積聚的憤怒是無法掩飾的。
‘當時因為東北淪陷,家父帶全族人避難上海,但黑龍江的銀櫃仍照常開張,因為有些業務還沒結清,走不了。老掌櫃的執意留下坐鎮,還向家父進言日本人不會怎麼樣,無非是換個朝廷,但淪陷後不幾天就消息全無了。後來七月份時一個小伙計討飯到了上海,說東北的銀櫃、當鋪、茶莊全被日本人劫了,所有人都殺了,他是躺在尸體堆下才躲過的。老掌櫃的因為不肯說出藏銀地點,給剝了皮做成一只燈籠,帳房先生也不肯說,結果也給剝皮做了燈籠,那是整整二十一只人皮燈籠,都是兄弟一般的親人啊!小伙計說他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活著來只是為了給東家報個信,好給大家伙報仇。家父听出不對,剛想勸慰卻晚了一步,那個小伙計一頭撞在牆上死了,到死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人活著就應該有點骨氣,只是他就這麼死了……我們穆氏家族的人,都是好樣的!‘
張家德的聲音有些哽咽了,透過那悲憤的聲音讓人依稀能看到當年的情景,日寇的暴行下,林家銀櫃的伙計們的寧死不屈,小伙計悄悄的滾到被剝了皮的尸體堆里,以及他一路行乞到上海的艱辛。
史長發不覺中握緊了雙拳,血氣上涌。
‘淞滬會戰時,一連三天,血從山上流下來,都成了小溪,三天哪,就沒斷過流!天都是紅的,炮聲里沒有一點人聲,靜的嚇人,可小鬼子一上來,陣地上立即就傳來驚天動地喊殺聲!等把鬼子殺退了後,我們慰問團上陣地一看,遍地的尸體,那麼多的血,活著的人還伏在地上死死盯著鬼子的陣地,既使吃東西也死死的盯著前方。後來听說,那個營一個人也沒活下來,已經撤退下來的傷員,只要能走動都回了戰場,有個實在走不了路的沒有了雙腿的戰士在地上爬向陣地,被野戰醫院附近的老百姓救下來,他卻哭著大喊︰‘求你們啦!讓我去吧!我的兄弟們都在那里,我們從沒有分開過啊!‘‘
張家德情緒激動,哽咽的說不下去了,兩行熱淚在雙唇間隨著說話聲四處噴濺。而史長發早就淚流滿面,他牙關緊咬,熱血沸騰,深恨自己為什麼沒生在那個血與火的年代,不能與英雄同生共死。
‘每當想起這些,我心里的那團火就燒的難受!那麼多戰士,都還那麼年輕啊!家族里的規矩是不能參軍,家父當時也還健在,告誡我當忍時則忍,抗戰乃舉國之事。可我哪能忍的住?就夜里去敵佔區殺鬼子兵,那一夜我殺紅了眼,見兩個殺兩個,見一隊殺一隊,痛快!但是結果呢?鬼子因為這就把周圍幾個村莊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都殺了,四百八十九條活生生的人命啊!都是因為我的魯莽而枉死。從那時起我就告訴自己,林震南,你已經死了,你欠陳橋鄉四百八十九條人命,遲早要還回去!家規不允許當兵,那我就去教戰士們習武,出錢出力,並且偶爾去軍營刺殺鬼子的軍官。‘
史長發震驚之余,立即想到,陳橋鄉比大城市還富有卻沒有一件日貨,並且建有鎮西唯一的抗日革命群眾紀念館,還有那些在他資助下成材的學子,即使從日本留學歸來的也沒有一個在日企工作,這都應該與張家德有關,他在把一種民族氣節帶給陳橋鄉,帶給鎮西的貧困學子。
‘後來上海快要淪陷了,家父帶領大部分族人回鎮西老家,我留下和伙計們清算了結上海的產業,前後腳就差半天,半天的時間啊,吳縣火車站***就給小鬼子炸了!我的父親,叔伯,兄弟姐妹們,那是整個家族的人啊!從此生死永隔!我二哥三哥,還有大姐,那都是胸懷經天緯地之才的人,還有六弟,我的功夫再怎麼練都不抵他三招,那都是多厲害的人……***怎麼就給小鬼子的炸彈炸死了?有種單挑就小鬼子那狗屁空手道,整個就是一送死道!‘
張家德說到這里停頓了下,長嘆一口氣,才又接著講下去。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發生了大屠殺,當時我已經回到鎮西,以族長之名請自幼出家的四哥回來給穆家續香火,六個女人再加上七天時間,穆家終于有後了,可在南京卻有三十萬同胞再也醒不過來了。國恨家仇,也許你們這一代的人無法想像,切膚之痛,痛徹骨髓!‘
張家德突然停下,走到書案後,揮毫潑墨,寫下四個大字︰家國天下,又換小毫寫款並加蓋私人印章,然後吩咐身邊的人裱好了送給史長發。
在張愛德寫字時,吳樂坐在一旁不時看手機上的時間,並暗示史長發該有所行動了,但史長發目不斜視,假裝沒看見。陳王劉已經恢復常態,一臉鎮定,只是冷汗順著臉頰已經流到下巴,他身邊的小孫模樣也差不多。史長發雖然沒回頭看,但從張家德身邊的保鏢眼中已經看到蔑視的神情,心中暗想這兩個人若放在那個血與火的年代,鐵定是兩個漢奸,警察隊伍里這樣的人究竟應不應該存在呢?錢星說過,‘為政之道,女子與小人不可少,此二物頗有明鏡之效。‘水至清則無魚,也許是這個道理吧。
‘為什麼要請常得大師延續香火?您……‘
‘我是一個閹人。‘
張家德放下手中的筆墨,毫不避諱,但眼中仍有隱痛掠過。
‘家規有文,遺子不得過問家族事務,淨身者除外。我十七歲就淨身了。不說這個了,這幅字是送你的,希望你能參透其中真義。‘
史長發拭去淚痕腦筋急轉,家國天下,張家德送自己這四個字有什麼寓意呢?他不會平白送一幅字,肯定暗藏玄機,又或者是說他斂財的目的是為了振興中華?這實在有些荒謬。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我要這麼多財富干什麼?中國現在還落後于日寇,如果再發生戰爭的話,雖然勝利是必然的,但肯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我已經九十九歲了,不願意再看到的任何一個中華兒女為戰爭而死。我不知道錢星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大德當行擁有幾千名學者,他們有用之不盡的科研資金,所有研究成果都無償獻給國家。治家齊國平天下,不是口頭說說那麼簡單的。‘
‘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史長發望著張家德的目光復雜起來。做為警察,他的責任是逮捕張家德,因為他牽扯到十四條人命,其中包括兩名警察,還有震驚世人的金融大案,那本都應該是老百姓的錢。但做為一個中國人,史長發難以說服自己給張家德戴上手銬,雖然許多人因他而死,但他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男兒何不帶吳勾,收取關山五十州。‘可惜直到現在我的抱負仍沒有實現,還有那麼多事沒做……算了,總會有人去完成。至于望龍,是我誤了他,不該傳他攝魂術,那樣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人心欲貪,意志再堅定的人總在歡場廝混也會受影響,只是我沒想到他會賠幾千萬那麼多,更沒想到他竟會在電視上對全鎮西的人做法,現在居然還要來弒殺于我,唉!”
“做法?攝魂術?”
“嗯,沒錯,正是攝魂術!其實攝魂術與西方的催眠術相似,都需要一點時間,而且凡受攝魂術的人不論何時,只要施法者一說暗語就能控制其人。想必史隊長已親身體會過了吧?但是修煉攝魂術對身體條件要求極嚴,幾萬人里也不一定能有一個合適的。望龍的攝魂術雖然是我教的,但事實上我並不會攝魂術,所以連我也防不住他。唉,這不孝孽障,雖然他想加害我,但我希望你們不要判他死刑,他也許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精神失常了。自從他听說我手中有一枚骨翠後就總想一見,那時我還不當回事,現在才明白,他那時已經欠下巨債。唉,若早知他會干出那等瘋狂之事,就替他償還債務了。其實骨翠這東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不過是我們穆氏先祖在家道中衰時編造出來安慰家人的,曾流到外人手里的骨翠也只是質地較好的翡翠罷了。穆氏香火數百年綿延不斷,想不到竟會敗落于一個謊言,唉,世事難料!”
史長發有些發呆,他沒想到事實真相竟會是這樣,雖然與他所想相差不多,但骨翠竟是虛無之物卻出乎意料。停了下,史長發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前輩,那清心咒是不是能消除攝魂術的影響?”
“清心咒?清心咒確可暫時讓攝魂術無效,但這攝魂術若練到精深的話,即使會清心咒也沒用。不說了,我已經听到警車的聲音,來吧,給我戴上手銬,履行你的職責!‘
外面走廊里有人跑動,隱約能听到大樓外警笛鳴響,增援到了。
史長發站了起來,張家德身邊的保鏢們立即全都向前邁出一步,那一雙雙眼楮幾乎要噴出火來。吳樂正要掏槍,史長發制止了她,轉過頭望著張家德,兩個人的眼中有著同樣的東西在燃燒。
‘英雄應該有英雄的禮遇,前輩不用戴手銬。‘
史長發的話還沒說完,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撞開,有人用怪異的嗓音唱了一聲呵,史長發頓時感到眼前的世界一陣晃動,又是那古怪的幻境。就在史長發準備念清咒時,門外拋進來兩枚煙霧彈,緊接著是一道身影閃進來,剎那間書房里槍聲大作。但在煙霧中史長發卻仿佛看到了一雙眼楮,那是一雙閃著血光惡毒的眼楮,直逼過來,在史長發面前卻轉了個彎,向張家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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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6 23:10:12
二十七、
史長發感到心髒受到重壓,那雙血色的眼楮帶來的恐懼遠遠越過他的想像,以至于忘記了拔槍。而當史長發拔出手槍時,那雙眼楮早已不知去向。
槍聲停了,房間里有人在快速移動位置,還有劇烈咳嗽聲,是毫無實戰經驗的陳王劉和小孫,其他人已經安靜下來屏住呼吸,準備反擊,他們倆還在咳嗽。史長發無聲的蹲下,握住手中的槍,一時有些後悔,不該把這兩個人卷進來,雖然平時看他們很不順眼,實際上並沒犯什麼大錯,也就是偶爾拿錯文件傳錯指示,再有沒事就勾搭女同事。不過因為這就讓他們送死,史長發感到不忍,心理出問題的那個肯定是自己。腦中這個念頭還沒消失,咳嗽聲便停止了,迷霧中傳來桌椅被重物撞歪時的聲響,史長發心頭一沉,他們犧牲了。
時間仿佛停滯了,刺激性的煙霧久久不肯散去,史長發淚流不止,同時感覺大腦充血,已經有些忍不住要呼吸了。史長發感到奇怪,那雙眼楮向張家德去了,已經過了快兩分鐘怎麼仍什麼事也沒發生?還有吳樂怎麼樣了?為什麼增援還沒上來?那雙眼楮的主人可能是鄭望龍,他慣用的手段是……想到這里史長發心頭一驚。
‘是攝魂術!‘
史長發立即捏住少海穴,默念清心咒,過了一會眼楮不再感到刺激,停止流淚。清心咒有效,那說明這煙霧也是假的,史長發立即大口換氣,並警惕的四顧,煙霧並無消散的跡象,讓人無法分辨自己的位置。直到這時史長發才嗅出一點異樣,空氣中有供佛用的檀香味,吸入肺里卻像有無數草種在身體里發芽,手腳開始出現麻木癥狀,煙霧還是有毒的。史長發心底暗罵自己可真蠢,也顧不得危險,猛的向門的方向沖去。
意外的是,毫無阻攔。
門外是無邊的沼澤,不多的幾棵小樹也處在半死狀態,枯黃的葉子掛在標枝頭,而遠處的樹木則茂盛蔥綠,這景象多少有些熟悉。史長發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又陷入幻境了。
殺機四伏,對手可能不止鄭望龍一人,因為在醫院里的那槍擊中了他,一個受了傷的人不會主動出擊,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從剛才的情況分析,鬧進房間的只有一個人,那麼屋外也許還有他的幫手。史長發心跳加速,死亡或許就在眼前,他睜大雙眼左右張望,並伸手向後摸去,觸踫到牆壁,立即橫步移向一旁。
預想中的襲擊卻並沒有發生,史長發開始疑惑,難道只有一個人?
史長發突然想到,張家德做為他們的師父,怎麼也會如臨大敵?難道攝魂術不是他傳授的?張家德一生只有三個徒弟,可見收徒條件苛刻,或許攝魂術並非人人能學,而張家德可能根本不會攝魂術。這個念頭讓史長發心中震動不已,張家德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回頭向門的位置望去,煙霧仍濃稠的像團實體,讓人無法知曉里面發生了什麼事。史長發轉回頭仔細觀察沼澤,一切都那樣真實,真實到自己正在陷入泥潭,稀泥底下仿佛有神秘的吸力,只愣了下神便已經漫到膝蓋。手腳麻木,煙霧的毒性開始發作,眼楮變得無法看清物體,巨大的恐懼籠罩住了史長發,他不停對自己說這只是幻覺,走廊里應該有許多人,只要喊來人說不定就能擺脫幻境。然而不論史長發如何張嘴,卻始終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我是要死了,我要死了……‘
童年的經歷過的死亡陰影重又向籠罩住史長發,這片沼澤與童年玩伴小四描繪的死亡谷一模一樣,說不定也沉了無數的尸體,它們層層相疊,腐爛的尸水滋潤著沼澤里的植物,讓它們也染了凶戾之氣,枝葉如刺刀般橫在空地。小四說過那種吃死人的老鼠說不定正藏在某處,盯著史長發,貪婪的舔著前爪,等待新鮮大餐的開宴。一想到自己即將被貓一般大的老鼠們撕咬啃食,史長發便驚慌失措,他止不住的抖,雖然知道這只是幻象,但人生如夢似露珠般轉瞬即逝,幻象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真實呢?小四死了,消失了,她說過的事也都成真了,那填滿尸體的沼澤又怎麼會是假的呢?
‘難道就這麼死了?不!這是幻象,小四說過如果人不害怕就不會有幻覺。‘
史長發強迫自己接受這現實,眼前看不到危險,那危險一定是來自背後。史長發吃力的轉身,向門的位置邁了一步,握槍的手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毒性發作的太過速度。極有可能是化學武器,但鄭望龍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
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幻覺?
那團煙霧里凶徒隨時可能沖出來給史長發致命一擊,他卻閉上了雙眼,讓自己忘記一切,雖然淤泥仿佛已經到達胸部,呼吸都有些困難,但心里卻漸漸安靜下來。林家滅門案後,史長發就找來些催眠的心理學資料研究,催眠的原理也略知一二,但這種快速催眠仍顯得不可思議,史長發想過很多應對辦法,然而靠自己的力量擺脫困境仍是件困難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當史長發還是一個孩子時,他在珍容鎮與當時的養母住在一起。那是一個奇怪的鎮子,甚至連動物都神秘莫測,除了小四,史長發總能從她身上感受到春天般的氣息,雖然她的話很少,甚至有些緘默。在那件事發生前,史長發從未想過將來,現實與虛幻混為一潭,是小四讓史長發警醒並擺脫黑暗,而她自己卻永遠的留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
‘恐懼的本源就在人心里。‘
史長發平靜的呼吸,毒性使身體失去知覺,但大腦卻保持著異常的清醒。幻境中的淤泥此刻早已浸沒頭頂,呼吸仍舊正常,這表明只要不害怕做出異常的舉動,幻境就傷不到人體自身。
‘你沒事吧?‘
突然有人在耳邊大聲問,是甦繡旗。史長發努力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模糊,但依稀能分辨出這里是走廊,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許多人。而甦繡旗則蒙著面,倒像是個大盜的模樣。終于擺脫幻境了啊,史長發心中欣喜若狂,但隨即擔憂起房間里的情況來,不知道張家德怎麼樣了,還有吳樂和陳王劉他們。史長發費力的眨眼,扭頭用目光指向敞開的房門,身體卻失去重心無力的倒下,上半身正好倒在了屋里。
劍!青絲劍!血光流動。
史長發看到一個穿雨衣的人背對著自己,他手中握著滴血的青絲劍,那背影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吳樂和陳王劉還有小孫都倒在地上,吳樂驚恐的睜大眼楮,像是看到了什麼駭人的場面,她還有呼吸,陳王劉和小孫則身下淌了一灘的血,顯然已經死了。
‘不許動,我是警察!‘
甦繡旗大叫。張家德不知所蹤,幾個保鏢們則一動不動的攔在半開的書架前。書架後應該是秘道,奇怪的是那個穿雨衣的人並不急于去追,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他對甦繡旗的出現有些驚訝,轉過身,他戴著防毒面具,兩團紅光在玻璃片後閃動。甦繡旗顯得十分憤怒,突然開槍射擊,全部擊中,但穿雨衣的人只是後退了兩步。史長發想要大喊︰射頭部,他穿的防彈衣!但卻什麼也沒喊出來,而那人身形一晃,已經挺劍向甦繡旗刺來。
如果史長發能發出聲音的話,他一定會驚聲尖叫,因為那個穿雨衣的人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只一霎就到了甦繡旗面前,避無可避!史長發驚恐的想要閉上眼楮,但眼楮反面睜的更大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甦繡旗突然手腕一抖把射空子彈的槍回旋拋出,同時後縱,左手在腰間一晃,一道白光揮出,與將手槍撥開後繼續刺來的青絲劍相交,當的一聲,兩人隨即分開。
‘咦?斷光劍?!‘
穿雨衣的人透過防毒面具驚詫的說,這時他身後攔在秘道前的幾名保鏢紛紛倒地,原來他們早就死了。
正在這時,秘道里突然傳來爆炸聲,整幢樓都有些顫動。
甦繡旗一顫,也不再說話,左腕一抖劍光似流水般激起,她以同樣驚人的速度向穿雨衣的人刺去。兩人在不大的書房里互有攻防,劍法顯然出自一家,但又略有不同,整體而言甦繡旗的招式更為靈巧,功底深厚,一直在壓著那人打。
‘穆家三十六路絲雨劍?老家伙還有一個徒弟?‘
穿雨衣的人邊打邊問,顯得十分吃驚。史長發在心底也問著同樣的問題,每一個人都有秘密,每一個人都值得懷疑,不管他出于什麼樣的目的。那王局長呢?抓了又放的于進呢?還有莊秦,他的一面之辭有多少可信度?他們都在隱藏什麼?
甦繡旗也不回答,只一味拼殺,穿雨衣的人漸漸招架不住,他突然踢起一張椅子砸向史長發,甦繡旗不得不轉身去追那張椅子,在就要砸到時,劍尖一撥椅背改變了方向,才沒傷到史長發。而再轉身時,穿雨衣的人已經不知去向。甦繡旗立即打開通風裝置,返身檢查史長發和吳樂的情況,平靜的說沒事了,都過去了。然後毫不猶豫的鑽進密道。
史長發用不信任的目光注視甦繡旗,暗自揣測,王局長安排甦繡旗在自己身邊的意圖何在?王局長與張家德的關系是什麼?他會不會也參與了林家滅門?還是與暗中與柳克民相勾結?甦繡旗在無量寺救自己時就該懷疑她了,那她教的清心咒會不會有問題?或者真像王局長說的那樣,甦繡旗是個好警察?但她早上到醫院的目的絕不會是幫自己這麼簡單,目的大概與急于掩蓋真相的鄭望龍一樣,是為了了體檢的血樣吧?想到這里,史長發心頭一跳,那也到過醫院的人還有羅偉和于進,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羅偉是甦繡旗的男朋友,而王局長提醒過自己,于進不可靠,案發前他就知道太多的內幕,所以相比較而言,于進的疑點似乎更大些。
房間里非常安靜,史長發能听到吳樂仍舊驚恐的急促呼吸,還有不知是誰痙攣抽動時踫到書架的聲響。走廊深處仿佛有人在爭論什麼,警笛聲遙遠的像在天邊。書案不知被誰踢翻,和田玉的筆架已經斷成幾段,其他物品也都碎裂了一地,這些精美的藝術品總是不堪一擊。
‘我要死了吧?‘
史長發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像是壓了塊巨石,又像是人被裝進看不見的狹小棺槨,伸不開手翻不了身,比死還難受。
‘意志再堅定也無法抵擋毒氣啊!‘
史長發悲哀的想,就要死在這里了,可惜案件的真相仍沒有最終揭示。張家德與林家滅門的關系究竟如何?鄭望龍為什麼要性侵犯林家九口?還有鬼三是誰?難道是甦繡旗?但從穿雨衣的人的話中分析,甦繡旗不可能是鬼三,他也不可能是鄭望龍,因為鄭望龍身上有傷,不可能還這麼能打,那麼這個穿雨衣一心要殺張家德的人肯定是鬼三。鬼三為什麼要弒殺自己的師父呢?而張家德講他的過去又有什麼用意?還有FBI觀察員漢娜,她手中的假骨翠從何而來?
太多的推測與事實仍未查明,史長發心里不甘。
就在這時,史長發眼前突然發生了件奇怪的事情,兩具保鏢的尸體動了下,緊接著倒向兩邊,地板向兩邊打開,張家德坐了起來,他居然沒進密道!
‘嘿嘿,果然和我猜的一樣,你還留了一手!‘
更令史長發意料不到的是,穿雨衣的人也根本沒有離去,只是躲在門外。此刻他正站在史長發身前,青絲劍橫在胸前。史長發想到陳王劉和小孫,還有屋里屋外慘烈的這些人,憤怒不已,但他握槍的手卻毫無反應,恨的牙根癢癢卻連咬牙的力量也沒有,全布怒火都聚積在胸口,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文雲?想不到要殺我的人竟然會是你!我一直怪錯望龍那孩子了。‘
果然是鬼三,楊文雲!史長發感到困惑不解,鬼三為什麼會選擇今天弒師?有什麼目的?是怕自己拘捕張家德而使他暴露嗎?那鬼三是怎麼知道自己要拘捕張家德的呢?難道他也是警察?可是透過防毒面具傳出來的這個聲音,卻是陌生的,也許是用了變聲器吧。
張家德的聲音听起來很虛弱,顯然也中了毒氣。
‘呵呵,老而不死是為賊,你早就該死了,就讓徒弟我送你一程!‘
鬼三的話音剛落,人已如離弦之箭般躍起,在空中如雄鷹撲向獵物。張家德突然舉槍射擊,鬼三在空中避無可避,史長發甚至仿佛看到三四顆火紅的子彈劃出幾道波紋旋轉著沖向鬼三頭部,他必死無疑!然而當的一聲後,青絲劍已經刺入張家德的心髒,鬼三竟在一剎那撥開了所有子彈!張家德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和史長發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史長發還活著,張家德卻死了。
史長發再次感到死亡的恐懼,張家德這樣的人物都死了,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可就在這時,鬼三突然轉頭看過來,那兩團紅光在玻璃片後閃動似鬼火。史長發仿佛看到他笑了,猙獰可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3:11:36
二十八、
史長發明白,此刻就算他想拼了,也只是等待被殺戮的命運。
也許鬼三心情好會給一個痛快,也許鬼三心情不好會慢慢折磨,用劍尖割開皮膚,那細微的開裂聲大概只有被割者自己才會清晰的听到。又或者割斷喉管,空氣從下巴涌出,呼吸仍在繼續,但不是從口鼻,血淌進氣管又被噴出,讓人渾身發毛,驚恐絕望。就像幾年前嘉豐公園的那樁殺人案,死者還曾撥打電話求救,但接線員只听到急促的滋滋的呼吸聲,和含糊不清的呼救,還以為是誰在惡作劇。
當時查看現場史長發還想,這個人一定是在絕望中死去的,他的手機都被血浸的短路了,可仍死死的貼在耳朵上。沒想到,那種絕望會這麼快降臨到自己身上。
鬼三走過來了,黑色的雨衣下仿佛是魔鬼。
‘本來不想殺你,不過……留著總歸是個威脅。‘
劍尖慢慢刺下來,史長發甚至看到劍刃鋒芒上細小的半月齒,垂到額頭,觸踫到細軟卻已直立起的汗毛,過電般麻,剎那間使整顆頭顱恢復了感覺,那大概就是死亡的召喚吧!
還是要慢慢折磨啊!史長發試圖扭頭避開,但劍已刺下來,在額頭劃開一道口子,深及頭骨,血滲出來滑落一側的頭發里。利器劃過骨頭時的磨擦聲在史長發大腦里回響,那聲音讓他全身的血液冷凍。恐懼扼住了史長發的靈魂,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劍尖那端鬼三無聲的冷笑,得意而猖狂。
但就在這時,槍聲突兀的響起,鬼三的劍霎時落地,劍面貼在史長發臉上,冷冰冰的透著寒意。
鬼三中槍了!
史長發這個念頭還沒消失,他整個人就被鬼三踢了起來,在空中翻滾著看到甦繡旗從秘道躍出,身體前傾繼續射擊,同時左腿向後直立起,攔住撞向秘道的史長發,一勾便把他橫壓在自己背上,然後慢慢放到身後。而這剎那功夫,門口人影一閃,鬼三乘機逃掉了。
史長發喘不上氣來,後背肌肉絞痛,全身的骨頭仿佛全都碎了,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甦繡旗也不管史長發情況如何,抓起一具尸體拋出門外,試探鬼三是否在設伏,並緊隨尸體一起沖進走廊。史長發緩過這口氣時正看到甦繡旗提劍握槍的背影,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甦繡旗是張家德的女弟子,那為什麼甦繡旗與鬼三打斗時張家德不出來呢?而要等甦繡旗進秘道後才出來,結果遭鬼三刺殺,他在害怕什麼?還是甦繡旗根本不是他的徒弟?史長發又想到鬼三與甦繡旗交手時的驚訝,說明他根本不知道甦繡旗是誰。
那麼,甦繡旗怎麼會穆家武功絕學?
史長發拼命回憶他所知道甦繡旗的一切事情,警校第一女警,全能,出生于武林世家,擒拿格斗連教官都自愧不如,畢業後本應該加入女子特警隊,但卻直接進入局機關做文秘工作。大材小用的事很多,這些都沒什麼疑點。史長發又回憶這兩天來發生的事情,從甦繡旗被派下來協助破案,到兩人一起到莊秦的心理診所,再到無量寺,然後……
無量寺,常得大師!
史長發忽的心中一亮,想到常得大師也是穆家的人,一定也會三十六路絲雨劍,而那天曾見到甦繡旗眼角有淚,當時有些疑惑,此刻終于明白了,也許甦繡旗是常得大師的徒弟!這樣分析事情就一一對上了,甦繡旗知道破解攝魂術的方法,所以在無量寺外天一塔下時,鄭望龍沒能殺成史長發,之後也沒敢再動手,因為甦繡旗一直跟在史長發身邊。後來甦繡旗之所以也到醫院,大概和鄭望龍的目的一樣,是為了血樣。而剛才張家德因為不知道甦繡旗來的目的,所以沒現身,他一定是在保護什麼東西,這樣東西至關重要,以至于師佷都不能信任。
是骨翠?還是體、精、魂、仙四部秘籍?或許是大德當行的全部秘密?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張家德的徒弟都互相不認識,說明張家德收他們為徒的第一天起就有所目的。一個人心里有秘密,他的日子就不會過的舒心,更不用說事事不遂人願,鄭望龍將林家滅門,鬼三弒師,在這種情況下張家德變得多疑也很正常。
這時甦繡旗回到書房,看來鬼三是真逃了。
‘不會有事的,增援一會就到。‘
甦繡旗說著把史長發的頭墊高,止血並解開領口,又去檢查其他人,發現還有兩個人活著,是吳樂和一名保安人員。吳樂已經昏迷,那名保安則兩眼僵直,雖然在幻境中還沒醒過來。
史長發無法停止思考,他又在想鬼三怎麼會在這時出現呢?難道鬼三的身份也是警察?那他會是誰?羅偉嗎?他是甦繡旗的男友,說不定是兩個人策劃的這一切。但史長發轉念一想,如果羅偉是元凶,自己沒有理由能活到現在。那麼,究竟是誰呢?一個人影漸漸浮現,是于進。于進的嫌疑也不小,而且他也去過醫院,王局還特別告訴史長發于進背景復雜,但是史長發卻難以把于進與殺人元凶聯系到一起,因為他們曾在打黑除惡的一線並肩作戰,幾次生死剎那都是于進救的他,而且對犯罪分子從不手軟,給人留下疾惡如仇印象。這樣一個好警察怎麼可能是凶徒?史長發強迫自己不分析這種可能,轉而想局里還有誰比較可疑。
走廊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人數還不少,史長發第一個念頭是增援到了,但隨即否定了,如果是增援的話肯定都帶著裝備和槍械,腳步聲不會這麼輕,而且根據腳步聲史長發還分析出,他們最多帶了微型沖鋒槍,連厚重的防彈衣都沒穿,此刻還在走廊里三十多米遠的地方。史長發對自己的听力變得如此靈敏感到不可思議,他甚至能听出來人一共有八個,五個呼吸平穩,另外三個則十分急促,這八個人徑直向書房而來,邊跑邊跳躍避開地上的尸體。這一切就像畫面一般在史長發腦海里浮現。
但是,史長發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始終沒有听到甦繡旗的呼吸聲!
‘她一直在閉息,還是……‘
史長發打了個冷戰,沒敢再想下去。雖然他是無神論者,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那麼的詭異,違背常規。現在就是告訴史長發甦繡旗是仙女,他說不定也會考慮這種可能性。而且一個人不管再怎麼利害,也不可能長時間不呼吸,這是生物的基本生存條件,除非是死人。但史長發能听到甦繡旗的心跳聲,每隔兩三秒才跳動一下,那她是怎麼做到不呼吸的呢?
走廊里的腳步聲近了,史長發忽然緊張起來,如果不是自己人怎麼辦?又或者甦繡旗突然狂性大發把所有人都殺了怎麼辦?她要動手的話,還有誰能攔的住?就在這時,門口有雜亂的影子晃動,那些人進來了。
一切正常,史長發擔心的事都沒發生。史長發隱約想到,自己听力的異常和這種恐懼還有莫名其妙的妄想,大概是中了毒氣的癥狀。史長發立即想到非殺傷性神經毒氣,那種使人短時間內喪失戰斗力的毒氣,難道鬼三擁有這種生化武器?讓人不敢想像。
來增援的只是老城區派出所的幾名警察,其他人還在路上,當時甦繡旗在大德當行外面感到樓內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立即帶領他們往里走,被一樓的朝奉和四名保安攔住,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密集的槍聲,甦繡旗立即硬鬧上來,上到三樓就看到有尸體,經初步判斷是被毒氣薰倒後刺死,甦繡旗讓其他人打開所有窗和通風設施,一定要等毒氣散了才能上去。甦繡旗自己則撕下窗簾在窗外弄濕,蒙面先行一步。
朝奉一進書房便直奔張家德,顫栗著用手去試鼻息,盡管他早已經看出這位令人敬佩的老先生死了,但仍舊不不確定的去試,抱著一絲僥幸心理。但現實卻是殘酷的,朝奉無聲的握緊拳頭,撲通一聲跪在張家德的尸體前,淚水瞬間滾落。
‘是鬼三,他還在樓里,應該立即撤離。‘
甦繡旗聲音有些啞,拖著一絲哭腔,隨即轉向昏迷中的吳樂,走過去背起向外走去。甦繡旗的行動像一道命令,其他人也立即查找幸存者,而朝奉仍跪在那里,背對著眾人,肩膀一聳一聳無聲的哭泣。
背史長發的是一名年青的保安,緊跟在甦繡旗身後,在復雜的走廊里左轉右拐,奔跑速度毫不減慢。這種體能只有經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才有,史長發感到疑惑,這個保安不像是退役兵,他太年青了。一名保安在前面帶路,不一會他們到了一扇門前,打開里面竟然是間電梯,兩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模樣的人等在里面,門一開便立即迎上來查看傷員,並低聲交流著什麼,史長發听到他們說果然是這個,然後就看到他們拿出針劑給三人注射。
‘全是軍人啊!‘
史長發心頭一跳一跳的,預感到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3:13:03
二十九、
隨著藥物進入體內,史長發感到身體逐漸恢復了知覺,但仍全身無力。停了片刻,腰椎和背部肌肉撕裂般的痛突然沖向大腦,史長發頓時昏厥過去。再醒來時他們正穿過會客廳,不遠的前方就是出口了,自然的昏暗光線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陰沉沉,像一只眼楮正在向內偷窺,讓人感到恐怖和渺小。
劇痛讓史長發倒抽一口冷氣,他緊皺眉頭,咬緊牙關又睜開了雙眼。門的方向有人影晃動,史長發困惑不解,為什麼听不到聲音,這時他突然發覺不止听不到那里的聲音,就連自己的呼吸和背著他的保安的腳步聲也听不到了。這個發現讓史長發驚慌失措,他努力張嘴,舌頭卻大的像堵滿整張嘴,他又活動手腳,分明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卻絲毫使不上一丁點的力氣。
‘怎麼回事?是他們注射的藥物反應嗎?還是……‘
史長發剛想到這,保安停住了腳步,史長發努力抬起頭,發現甦繡旗和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而對面,剛才門口晃動的雜亂人影已經到了面前三四米處,竟然是一伙氣勢洶洶蒙面人。這是一伙成分復雜的人,從外貌上分辨他們並不是一起的,至少是兩三伙人偶爾相遇而且目標相同。有拾荒人,他們衣服上污跡斑斑;有預謀已久的,他們左臂上都綁著一條白手絹;有民工模樣的外地人,他們頭發亂糟糟,皮鞋也都裂開了口子;還有些人顯然是跟著想撈點好處的,與其他人不遠不近的站著。
史長發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雨災過後,鎮西市還是發生打砸搶的暴力犯罪了。
早在暴雨剛開始下時,史長發就預見到這種情況,鎮西的工業國企開始大量裁員,而個體企業不可能吸納如此多的勞動力,加之貧富差距拉大,種種隱患在安定時期還能掩飾,但在天災人禍時便會暴發。為此史長發曾建議警力重新分配,重點保護國家機關和居民區及避難場所,企業則讓其自發組織保安人員,他的建議得到局長同意並實施。本以為基本能扼殺這種非理性非團伙性的暴力犯罪行為,但沒想到還是發生了。
甦繡旗背著吳樂一動不動,而她對面兩個顯然是為首的暴徒正揮舞著手中的槍支,居然是警用槍支,看來已經有警察為阻止犯罪而付出了生命。其他人則提著棍棒或砍刀一類的凶器,聚上來,步步緊逼。史長發甚至看清蒙面用的布上沾的血跡,因為雨水而散開均勻的一圈圈淡淡的紅。甦繡旗仍定定的站著不動,背影仿佛一座山,從門外涌進來的風輕撫她耳邊的鬢發,漸漸清晰的腳步聲雜亂卻又讓人能感覺出不懷好意的緊張味道。
‘這些瘋狂的人啊!‘
史長發的心懸到嗓子眼,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能听到聲音了,但身體仍然無力,他正想再試著說話,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命令。
‘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是朝奉的聲音,但他的說全都殺了是什麼意思?史長發的這個疑惑幾乎在剎那得到了解釋,廳內的燈突然熄滅了,緊接著槍聲大作,無數銀色或紅色的火舌從三面射向那伙暴徒,慘叫聲頓時蓋過一切。保安退了一步,史長發感到臉上濺到了血,冰冷無情。
會客廳的燈重新亮起,在眾人面前是幾十具尸體。血流到甦繡旗腳邊,她有所觸動的後退避開,隨即邁步向前繞開血泊走向門外。
史長發驚呆了,直到被送到大德當行門外才從恍惚中醒來。雨水將空氣洗刷的十分干淨,沒了血腥氣使人呼吸暢快。保安放下史長發剛想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史長發試圖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問,雙唇間發出的聲音卻嘶啞顫抖。
‘為什麼?他們只是些不太冷靜的……普通人,為什麼要全殺了?你沒有兄弟嗎?沒有姐妹嗎?或是同學?親威?!為什麼要全殺啦?當兵不是為了保家衛國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史長發還是憤怒了,從陳王劉和小孫到張家德的死便壓抑的悲憤終于暴發出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恢復活動能力,沒有發覺甦繡旗輕放下吳樂後扶著牆倒下的身影,她右上臂的衣服里透出殷紅的血,史長發甚至沒有注意到遠處連成一片的警笛正向大德當行駛來,他胸膛里塞滿悲傷和憤怒,而又充滿困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種種無端的殺戮,是這個世界瘋啦?還是這才是世界的本來面目?保安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沒有回答他,一臉剛毅,眼楮明朗而又清澈見底,只是那樣看著史長發,然後轉身走進大德當行那扇被射的彈痕累累的大門。
‘小史,你沒事吧?‘
王局長一下車便冒雨跑到史長發面前關切的問。史長發搖搖頭,他已經恢復冷靜,明白自己剛才太過沖動了。大德當行的秘密,其實已經是國家機密,如果讓暴徒闖入肆意劫掠,又或者別有用心的人乘機竊取大德當行的研究資料,其後果不堪設想。而在那種情況下能當機立斷做出決定的人,絕對不是簡單人物,只有久經沙場的軍人才會有這樣果斷的決心。史長發嘆了口氣,腦海里仍舊是槍火中那些扭動的身影。
這時羅偉下車跑向甦繡旗,史長發轉頭望去,看見甦繡旗身上的血,忙和王局長一同過去。救護人員開始檢查甦繡旗的傷勢,並詢問是怎麼傷的,原來甦繡旗從秘道出來時便已經受傷了,鬼三在秘道里不止裝了炸彈,還設下幾處隱蔽的機關。
‘我沒事。只是,我沒想到楊文雲會這麼狠毒……‘
甦繡旗想要坐起,身體卻無力的倒在羅偉懷里,微微抽搐著。救護人員立即剪開她的衣服,切開發黑的傷口,從里面挖出一枚兩厘米左右的附骨釘,救護人員眉頭緊皺。
‘有毒?快,立即把這個送去檢驗類型!‘
听救護人員這樣說,王局長有些慌張,立即派人送甦繡旗去醫院搶救。
史長發兩眼眯成一條縫,轉過頭去盯著雨中的大德當行,心里卻在思索王局長對甦繡旗受傷的反應,已經超過領導對下屬的關心,會有什麼內幕呢?甦繡旗被移上擔架抬走,王局長又讓焦慮的羅偉跟車。現在羅偉終于有時間守在甦繡旗身邊了,史長發這樣想時眼楮從救護車上移開掃視周圍情況,特警們已經把大德當行重重包圍。
大德當行外,史長發簡單把情況講了一下,王局長眉頭緊皺,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帶領下屬走向大門。保安攔住他們,這時朝奉走出來,他已經換了身裝扮,是軍裝,少校軍餃,他不緊不慢的走到王局長面前,敬了個禮,然後宣布這里為軍事禁地,擅入者格殺勿論,並詢問特警隸屬哪部分的,他有軍區司令的特別指令,可以直接接管。特警沒有回答少校的問題,王局長冷笑一聲,解釋說這支部隊是1989年由武警總部轉隸公安廳的特別行動支隊,並不隸屬部隊,他無權指揮。少校對王局長的話並無異議,可見他早知道是這樣。王局長以有警務人員傷亡為由要求進入檢查,大德當行其他幾名保安也都換裝出現在門口,組成人牆,但加上之前的守衛也只有十幾人,特警們一擁而上便把人牆沖的不成形,雙方在門口相持不下。
因為正門一直沒有打開,所以側門也就成了雙方爭奪的焦點。大德當行的守衛們看得出都是特種兵里的精英,雖然人少但仍能守住側門,至少使特警們無法進入大德當行。雙方都沉默不語,用身體和力量說話。
史長發和王局長站在房檐下避雨,順便談了下案情,史長發在醫院經歷鄭望龍的變節,而王局長在局里同樣不好過,林家的女婿們聯合到一起,聘請鎮西最出色的律師起訴公安局在辦案過程中有越權行為,宣稱他們與穆氏銀櫃案毫無關系,因為林家人從不許不姓林的人過問家族事務,並要求歸還屬于他們的產業。本來案件破獲前法院不應該受理,更何況鎮西正經歷百年不遇的雨災,但在胡市長的大力支持下,法院居然立案了。
史長發心想胡市長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為什麼什麼事他都要插一腳呢?正思索這個問題時,史長發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忙問王局長。
‘于進是不是先到的?‘
‘他應該比我們早到,接到電話時他正好在這附近。‘
史長發回身望向雨中的大德當行,雖然還沒有證據,但于進很可能就是鬼三,此刻他還在這座大樓內吧!
‘這個小于,整天神出鬼沒的。對了,怎麼沒看到陳王劉和小孫,他們怎麼樣了?‘
王局長焦慮的問,雙肩有些縮,並轉身張望門口的狀況。
‘小陳和小孫大概都犧牲了……‘
王局長一愣,雖然他早有預感,但真的證實後仍感到震驚,這兩個人的死遲早會掀起驚天大浪。
“局長,我懷疑剛才行凶的人是鬼三,而這個鬼三就于進!”
史長發有些痛苦的說,他實在不願做出這樣的判斷,但身為警察的責任感提醒他,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啊?他果然是鬼三?你有什麼證據嗎?”
王局長顯然大吃一驚,但同樣又暴露出他早就在懷疑于進就是鬼三。史長發心中疑雲一閃而過,隨即釋然,王局長既然在林家滅門案前就對于進有所懷疑,那自然也是經過了大量調查,只是還不知王局長當初為何要調查他,但那似乎不是史長發的職權範圍內的事情。
“嗯,剛才張家德不經意透露出來的,鬼三就是于進,又名楊文雲。”
“那麼說于進還在樓里?”
“也許,我一直有種感覺,他在尋找什麼東西,而這樣東西被張家德隱藏起來了。不過現在,我認為他應該已經離開,畢竟現在我們已經把這里包圍,他就是再膽大包天也得考慮一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那你認為于進是在尋找什麼呢?”
史長發眉頭緊鎖,他眼前閃過周經泰亢奮的眼神和胡市長陰森的目光,還有FBI觀察員漢娜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有鄭望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貪欲,最後停留在史長發腦海中的是于進那真誠的眼楮,但那真誠的目光下卻隱藏著險惡的用心,人心叵測!
“從案發時我就在奇怪,就算骨翠這東西確有其物,就算價值幾千萬美元,但為了這個真就能讓人們瘋狂到連續做案的地步嗎?會讓周經泰那樣一個老江湖輕身犯險?會讓胡市長事事都插手?會讓美國人也蠢蠢欲動?不,他們想要的並不止是骨翠,還有穆家的四部奇書,‘體魂精仙’,恐怕這個才是他們真正想要得到的!”
“四部奇書啊!還會在這里嗎?”
王局長說著回身仰望大德當行,這座結構復雜的大樓內究竟都隱藏著些什麼樣的秘密呢?史長發和王局長都沉默不語,不管那秘密是什麼,都會是驚人的。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軍車開道的笛聲,地方駐軍終于出動了。王局長猶豫片刻,立即下達了原地待命的命令,所有特警不再試圖沖進大德當行,退出來守在門口。這時軍車駛入眼前,果然是裝甲運兵車,而且有幾十輛,一字排開,把整條街都佔滿了。從第一輛車上下來一位年輕的少將,王局長立即迎上去。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長王東。案發後到現在為止,我們警方已經控制並保護好現場,希望你們軍方也能通融一下,至少讓我們檢查一下現場。‘
那位少將一愣,沒想到王局長會來以退為進這麼一招。
‘王東王局長?早就听說您的大名,如雷貫耳啊!部隊首長聚到一起時,還會說起您在自衛反擊戰中指揮過的戰役……‘
‘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談眼下的事,希望你們能通融一下。‘
‘好吧,只許三個人進去。‘
王局長立即返身安排,手下精兵強將只剩半數,已經無人可派,考慮片刻,王局長做出了決定。
‘史長發,你熟悉里面情況,帶王舒利和鄒建民進去,一定要仔細的查,不能遺漏任何線索。重要證物一定要帶出來,我想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是!‘
史長發答應著,但一轉身心底卻開始顫栗,又要回到剛剛逃出來的地方,去面對橫七豎八的尸體,那里面有自己的同事和抗日英雄,還有無力拯救他們的深深的挫折感。真的要進去嗎?膽怯的念頭只是一閃,便被史長發壓制下去。
‘沒問題吧?我是指你的身體……‘
王局長察覺到史長發臉色不好,忽然意識到這對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史長發有些殘酷。
‘沒問題,是我帶小陳和小孫進去的,現在我要帶他們出來……我得給他們的家屬也是給自己一個交待,不然這輩子都別想睡覺了。‘
史長發的眼圈又紅了,他轉過身去,望向雨中的鎮西老城區市。
雨聲遠遠近近的響著,天空更加陰霾了,密密麻麻的無數雨滴跌落地面,洗滌著街道和連成片的磚瓦結構的名人故居,霧氣一樣的細微水珠飄在空中,偶爾會有飛鳥掠過,鳴叫著劃出一道拋物線,不知落在哪里了。
特警和軍人們全都站在雨中,對峙般沉默無聲。
史長發深深的望去,似乎要把這一切都印進心底,然後轉身,走向側門泄出的光里,進入到光明里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16 23:15:33
三十、
盡管現場沒有遭到任何破壞,但留下的線索仍少的可憐,甚至鬼三于進殺人的動機都搞不清楚,要知道破案講的是證據,而不是推理。史長發眉頭緊皺,心底思量于進這個可怕的對手究竟想干什麼,與鄭望龍比較,于進的冷酷與狡詐顯然更勝一籌,能把張家德這樣的老江湖都騙了,而且潛伏在公安內部這麼多年都沒被人發現,其偽裝不可謂不利害,這樣一個對手絕不可輕視。
青絲已經不見了。
史長發記得于進中槍後立即脫逃,沒有來得及把劍帶走,而且甦繡旗也沒有拿走劍,當時清醒著能自由活動的人只有他們倆,既然不是甦繡旗那會是誰呢?難道于進又返回取走了劍?史長發站在門口緊皺眉頭,那于進很可能還在這座大樓內。
大德當行的結構太過復雜,但並非毫無章法,所有房間是按九宮八卦分布,如果精通此道的人自然不會迷路,但不通曉中國古文化的人走進來,那就如同進了迷宮,沒人指點很可能就會迷路,甚至走不出來。更別說這里還有許多密室暗道,要藏在這里不被人發現實在太過容易了。當然想要逃出去的話,那只能走暗道。
調查取證工作仍在繼續,鄒建民指揮士兵把尸體搬運走,一會房間里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王舒利在一旁拍照,鄒建民和史長發一同在幾雙眼楮的注視下檢查書房,不時被告知該物品為軍方所有,到最後基本沒查出什麼證物,除了張家德說過要送史長發的那副字,還有于進中槍位置地上的血跡,史長發用手絹吸附後裝進證物袋。
史長發知道如果仔細檢查,一定能查出大德當行的秘密,也許是張家德的機密研究資料,但那些秘密還是交給軍方處理的好。所以史長發並沒有堅持徹底搜查,只是抱了一線希望看陳王劉和小孫是不是真的犧牲了。
但人死了就不會再醒來。
史長發感到愧疚,自己一時的念頭竟讓兩個同事喪生,實在不可原諒。而且這兩個人都是有背景的,將來難免找自己找麻煩。史長發倒不怕,但他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一下妻兒老小。史長發越想越感到頭痛,悲傷和煩躁混沌成一體,讓他的心跳似乎都有些不規律了。
“這里還有暗格?”
王舒利在張家德曾藏身的暗格大叫,史長發和軍人都聚過去,只見王舒利在暗格中發現血正滲進一道看不見的縫隙里,輕敲幾下,下邊是空心的。史長發回頭向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投去詢問的目光,他什麼都沒說,但眼楮里有著和史長發一樣的好奇。
“查一下是什麼。”
史長發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許,反正不管里面是什麼,多半都不可能帶出去。王舒利拍過照片後有人拿來工具,小心翼翼的尋找機關,但出乎意料的是,這里根本沒有機關,只用工具吸附在光潔的板面上一提就打開了,這竟真是一個暗格,只不過是存放較小物體的暗格。如果不是有血流下來,用肉眼根本無法發現這道細縫,也就無法發現其中的秘密。
“體魂精仙!”
當暗格上的木板被拿開後,史長發一眼便看到里面疊放的四本書,那是四本紙質發黃的古書,第一本的封面上用隸書寫著攝魂部三個字。史長發身後的軍人也是一陣騷動,所有人都沒想到竟會在這里找到這四本奇書。
“這四本書已經歸軍方所有。”
“知道,但那是離開這個房間後的事,現在它還在我們的職權範圍,請不要妨礙調查。”
史長發不緊不慢的說,他和那個軍官對視良久,最後那軍人微笑著讓步了,就像史長發說的那樣,這四本奇書離開這個房間後才歸軍方所有。他做一個請的姿勢,史長發正想要翻開看,身後的秘道里突然傳出一聲怪異的吆喝,史長發眼前的世界頓時再次扭曲,鬼三于進竟真的沒有離開,他又回來啦!
史長發本能的就地一滾,順手把王舒利也拉倒地,以免他被從秘道中沖出的鬼三于進殺害。但王舒利倒在史長發身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史長發伸手一摸,觸到的卻是滿手鮮血。
“我殺了你!”
史長發憤怒了,于進不顧同事之宜連害數命,太過凶殘,這讓史長發心底充滿殺意。他拔槍想要站起,眼前卻突然變成得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了,他又陷入自己心底最恐懼的幻境中。
“放下!那是我的!”
“鄭望龍?跟在我身後的果然是你!有本事自己來取!”
史長發驚疑不定,鄭望龍居然也在這里出現了,那麼張家德說的沒錯,鄭望龍還是來殺他了。他們在不遠處激烈打斗,偶爾有槍聲響過,史長發想到那些軍人也許不受攝魂術影響,因為他們沒看過鄭望龍或于進的普法講座,也沒有單獨與他相處過。
“還有希望,或者能抓住他們,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正當史長發這麼想時,他突然被人攔腰扛起向外跑去。
“快撤!”
有人在耳邊大喊,身後的打斗聲仍在繼續,但史長發卻遠離,漸漸能看清眼前的景物了,幾個軍人扛著他們正在走廊里奔跑,王舒利他們就在身後。
“等下,那四本書……”
“沒時間了,有人啟動了自毀裝置,整個大樓都要塌了!”
“不行,為了這四本書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再說那里還有你的戰友……”
“閉嘴!你先活著出去再說!”
扛著史長發的戰士聲音哽咽的喝斥,史長發不再說話,他能夠理解即將失去親密無間的戰友的心情。
再次逃出大德當行時已經是中午,外面的雨仍沒有停的意思,只是變小了。外面的人都已經撤離到大德當行的院牆外,甚至更遠些的安全距離外,史長發他們剛到院門口時,身後便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氣浪把他們幾個人掀起遠遠的拋出,重得的摔在泥水里,狼狽不堪。
但他們都活下來了。
史長發掙扎著站起,回身看那座藏有無數秘密的大樓,此刻已經灰飛煙滅,連同那幾個軍人還有鄭望龍和鬼三一同埋葬了。只是,那些秘密真的就這麼從世間消失了嗎?究竟是誰啟動了自毀裝置?還有鄭望龍和鬼三于進真的死了嗎?史長發不敢確定,人類求生的欲望和貪婪的欲望一樣強烈,也許最後一刻他們仍能逃出生天。
“一定還會再見的!”
史長發面無表情的望著那雨中燃燒著的廢墟,沉默。
軍方接管了現場,指揮消防隊員和士兵們一起在廢墟中尋找生還者。但據消防隊員觀察,爆炸破壞了大樓主體結構,沒有死角,基本可以肯定不會有生還者。
回局里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語,收音機里氣象預報說降雨帶正在南移,估計明後天就會離開鎮西。史長發長出一口氣,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勇氣再面對這些生生死死,但真的投入工作後,心理上的障礙很快就克服了,在欣慰的同時,史長發對自己的麻木感到悲哀。
‘過多的死亡不會使自己變得冷血吧?‘
這個念頭忽的涌上來,就像第一次開槍擊斃那對殺人狂情侶時一樣,史長發懼怕自己變得像他們一樣嗜血。
離開前軍醫又給史長發注射藥劑,緩解了他心跳過速帶來的的不適,並告訴他回去後每天要攝取一定量的生理鹽水,要飲用一星期。原來那些煙霧沒有毒,但強烈的自我暗示導致腎上腺分泌相應的激素,結果反而不良影響,使心跳紊亂。
可怕的攝魂術。
車隊在雨中緩慢的行駛,所有人都不說話,氣氛沉悶。
史長發靠在椅背上,疲憊的似乎一閉眼就會睡去。王局長突然重重的嘆息一聲,扭著問史長發。
‘終于可以結案了。你母親怎麼樣啦?有什麼困難盡管說,只要我能幫得上忙……‘
‘我媽已經回家了,你想去看她就去看吧,醫生說我媽沒幾天了……王叔,我希望她不帶著任何遺憾走,真的,我希望你能娶她。‘
‘我……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王局長愣了下,說話的聲音透著悲傷無奈,漸漸低下去,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史長發掏出手機,撥通家里的電話,是妻子虞多多,她的聲音里也疲憊不堪。母親睡著了,她正在炖雞湯,用的原來準備送史長發生父的人參。史長發說案子已經完結,但一時半會還回不來,晚上可能也不回家。虞多多有些幽怨的嘆息,然後又恢復常態,批評史長發總是太認真,又說但是她就喜歡史長發這一點,而且從沒有後悔過。虞多多還是像從前一樣單純,歲月只是在她臉上刻劃出幾道皺紋,卻絲毫沒有觸踫到她的內心世界,簡單而明朗。史長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張笑臉,告訴妻子自己會盡力趕回來,因為他愛家人勝過自己的生命。听到妻子的聲音後也有了活力,史長發不由自主的從極度疲憊中緩過來。
‘簡單的事情本來就是簡單的。‘
史長發重新思考整個案件,自己不是救世主,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管,既然這樣,只要抓獲林家滅門案的凶手鄭望龍就可以了。但一想到鄭望龍竟真的是林家滅門案的凶手,史長發心里就感到難受,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那麼復雜難以言說。
‘史長發,‘
王局長突然說話,把史長發的思緒拉了回來。
“案犯都死了,這個案子可以結案了,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畢竟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史長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點頭。
案子終于了結了,但仍有許多疑點,比如林震業的情人何莉,她在這起案件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史長發本能的感覺到這個女人不簡單,他是林震業的情人,卻同時又是鄭望龍的女友,這本身就讓人生疑,而鄭望龍將林家滅門,何莉在其中起到什麼作用呢?
史長發輕按太陽穴,疲憊不已,不管怎麼說案子已經水落石出,鄭望龍殺害林家九口的凶手,他的動機是錢;之後是範長存和周經泰還有他的保鏢,目的同樣的錢;然後他又殺害了驗尸員趙無極,動機是掩蓋自己的身份,甚至在山上想連能抓住他破綻的史長發也一並殺害,但卻讓甦繡旗救了。而于進則一直隱藏的很深,他的目的是那四本奇書,可他要那四本奇書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真的像心理醫生莊秦說的那樣,修煉了仙字部上的功法會得道成仙?
人心何痴妄!最終不還是都死于非命!
回到局里,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史長發也不例外。本來王局長讓他休息,叫別人寫案件結案報告,但史長發堅持自己來寫,還有給給陳王劉和小孫家人的訃聞。史長發是關上門後通知他們的親屬,所以沒有人知道史長發如何面對電話里的哭聲和斥責,他選擇了獨自一人默默承受。
一周後。
廢墟下發現幾具尸體,但都已經面目全非,無法辯論。移交警方後做牙齒鑒定,與鄭望龍和于進的相符,他們真的死了。史長發拿到鑒定報告後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呆了很長時間,沒人知道他的心情。
做FBI觀察員漢娜沒再出現,似乎已經離開鎮西市。
孫王劉和小孫的追悼會後,他們的遺體和範長存一同安葬在九公山陵園,他們都被授予烈士稱號。下葬那天市局領導都到場了,王舒利也帶傷前往,那天于進只是將他刺傷,傷勢並不嚴重。胡市長念完悼詞後,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但不一會後所有人就都離開了,包括陳王劉和小孫的家屬,只剩下史長發還呆立不動。他靜靜的注視著這漫山的墓碑,他們也都曾有過理想和激情吧,只是現在都躺在了這里。史長發想到了鄭望龍和于進的墳墓,他們被安葬在城市另一頭一處偏僻的角落,為一件虛無之物爭的你死我活,這大概是人類所獨有的吧!是貪欲毀了他們。但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希望的,史長發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有她的小伙伴們,那些純真的眼楮。
也不知過了多久,史長發才長嘆一聲,他想起常得大師說過的話,無量眾生,或有所望。毀滅和新生永遠是這紛繁世界的主題,希望也孕育其中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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