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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董妮]臨舟釣情[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0:59     標題: [董妮]臨舟釣情[全文完]

臨舟釣情 作者:董妮

傳說中的寶藏如今終於現世,舉國上下一貧如洗的西荻國總算有救了!
看到滿坑滿谷「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黃金,皇子匡雲東笑逐顏開。
但,找到寶藏還得有財力開挖耶!這就傷腦筋了……
放眼天下,有能耐資助他們的,只有天下首富、號稱「奇蹟之女」的花非雨!
傳聞她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商人,向來精打細算、佔盡眾人便宜,
憑著她高明的生意手腕,要啥有啥,比皇帝還威風!
嘿,像這樣精悍的女子,那他匡雲東可要會上一會了……
盯著這被她一根釣竿釣上船的魯男子,花非雨不禁皺眉。
匡雲東?!他是哪棵蔥,竟敢順著「霸王竿」上她的船?!
不付她救援的費用就算了,還和她討價還價、談起生意,
啥?要她用全部的家產資助他回國開挖黃金?!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2:26

楔子

「金光閃閃、瑞氣千條」這句話,約莫就是用來形容眼前的景況吧!

匡雲東、匡雲南、匡雲西、匡雲北、匡雲中五兄弟目瞪口呆地望著這滿坑滿谷的金礦;光彩萬丈,幾乎眩花了他們的眼。

「奸厲害!」想到數百年來,被貧窮折騰得苦不堪言的西荻國民,日日夜夜對著聖山朝拜,祈求天神大慈大悲賜予生機,卻下知他們腳下正踩著莫大財富,匡雲中便忍不住感歎地發出一聲嘖歎。

「是厲害,但……」匡雲北取出隨身匕首敲下一塊礦石。「我們要如何將這些金礦開採下來、運送出去、並冶煉成適用的金塊?」

「當然是找人來挖啊!」匡雲西興奮地摸著匡雲北敲下來的礦石,金黃色的細點滿布表面,可見含金量之高,這下窮到底的西荻國總算有救了。「只要發佈告示,召集人民、編結成隊,便可以準備采金了。」

「那在召集人民前,你最好先辦一場比武大會。」匡雲南冷笑。

「為什麼?」匡雲西想不透采金跟比武有何關聯?

「沒有上乘的輕功底子,過得了外頭那條山道嗎?」崎嶇不平、車馬難行的山林小徑,連匡雲南這個在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高手都走得驚險萬分了,換成一般百姓,怕只有跌成碎骨一堆的分兒。

「啊!」當頭一大盆冷水澆熄了匡雲西滿腔熱情。

匡雲東忍下住搖頭苦笑,這兩個弟弟就是愛鬥嘴,不過……「原以為找出金礦便可以解決一切,不意仍有其他後續的問題,莫非是上天對我西荻國的考驗尚未結束?」

「有關這點,我倒有解決之道。」匡雲中摸摸鼻於。數月前,因監於國內貧困已至巔峰,再下想出個法子徹底解決,西荻唯有亡國一途。他遂自告奮勇出門尋求援助,最後在史世家掌門人常如楓的幫助下,找到傳說中的黃金,而基於『送佛送到西』的原則,她尚贈他手劄一冊,言明若遇到無法突破的問題,可循書求出解決之法。

「什麼方法?」匡雲西迫下及待地問道。

匡雲中掏出手劄邊看、邊念:「凡采全、煉全之術各有訣竅,非手常人可為:放眼天下,可稱為第一采全、煉金師者,莫過於『飛鳳島』與『翔龍宮』;聖於鑿山開路,則需『天雷幫』火藥相助;以上一切資金所需,可賴天下首富花非雨。爾等由此下手,當可收事豐功倍之效。」

「也就是說我們還得去找那個勞什子『飛鳳島』、『翔龍宮』、『天雷幫』和花非雨來幫忙,才能順利開挖黃金嘍?」匡雲西終於懂了。「問題是,誰去?」

此言一出,八隻眼睛立刻盯上匡雲中。

「別想!」匡雲中用力一搖頭。「我已經幫你們找到黃金了,至於其他,凡請自求多福。」

「問題是,我們的相貌早在二十五歲那年昭告天下了,頂著這樣一張臉,還能辦得了什麽事?」匡雲北皺眉。

「四哥,我覺得你們太看得起自己了。」匡雲中的視線輪流瞄過四位元哥哥。

「瞧瞧我們這一身只比乞丐好一點點的裝扮,我敢說,你就算站到大街口喊:『我是西荻國皇子』。也沒幾個人肯相信,搞不好還會被當成瘋子追打。」這是他外出一趟證實的殘酷現實--世人總是看重外表的,衣著華美,乞丐也能變王孫;貧困落拓,皇子不值一毛錢。

匡雲東、匡雲南、匡雲西、匡雲北互覷彼此身上補丁處處的勁裝。雖不髒,卻十足的寒酸,與苦年他們受封領地時的威風相比,差距何止千里?

「所以嘍!各位哥哥請別擔心身分洩漏的問題,你們該想的是如何得到那四方援助。」匡雲中揮揮手。「至於小弟我任務已了,要走了,再見。」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匡雲東攔住他。

匡雲中一個鷂子翻身問了過去。「如楓為了我,不惜拋棄撰史人的自尊,偏私相助我國,因此我答應她,後半輩子將永遠陪在她身邊。再見……不,應該是永遠不見了,各位哥哥。」

「慢著,根據盟約:三國中人皆不可與常家人聯姻的。這是為保史實之公正由西荻、北原、蘭陵三國共同簽署的約定。

「只要我不是三國中人,就不在盟約限定範圍內。」匡雲中快步往外走,視這滿坑滿谷的黃金如無物。「煩請各位哥哥回去後,就發佈西荻國五皇子匡雲中已死的消息。」常如楓既可為他捨棄自尊,他又為何不能為她拋棄一切身分地位?

「雲中--」喚不回去意已堅的麼弟,匡家其餘四兄弟百感交集地望著那被遺留下來的手劄。

「算啦!雲中有他自己的考量,只要他覺得幸福,做不做皇子有何關係?」匡雲北首先回復精神。「至於那四處援助,我負主只去找『飛鳳島』。」

匡雲南接著說:「那麽『翔龍宮』就交給我了。」

「我去『天雷幫』。」匡雲西道。

匡雲東看著最後一個名號--花非雨。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能統領一個首富之家必定了得,他要如何得到這方援助?



第一章

花非雨,與她交過手的人都說她是個可怕的女人,心機深沈、陰險狡詐。

她的處世格言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而這還是比較好聽的說法,正確的是:能夠利用的就要儘量利用,連骨頭渣子都榨出來後,徒剩空殼一具便得趕快甩掉,以免惹來一身腥。

花非雨是恐怖的,每個人都知道,可向她的魅力稱臣的人群仍是日日絡繹不絕地湧入花府。

真搞不懂那些人是發了怎樣的失心瘋,只因為她有一張美美的臉蛋兒嗎?

偏她的樣貌又平常得很,發微黃、眉稍粗、眼兒細長、鼻子略扁、嘴唇不大也不小,中等身材,普通得就像隨處可見的鄉野村姑,哪兒有半分豔姿可供人覬覦?

端地是令人費解阿費解!

若非要找出個原因來解釋,大概是她的太過平凡消滅了人們的警戒心,待到落入陷阱,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來不及啦!

譬如此刻,「北原國」新出爐的狀元公卓泰平便有種後悔莫及的感慨。

「不要啊,救命--」尖銳的求救聲和一記「撲通」的落水聲同時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花府總管寒渡嶽沖上甲板,只來得及望見他火冒三丈的女主人收回逞兇的右手,並送過來一記冷冽的目光。

「他要我結束花家產業嫁給他。」花非雨撇嘴。

寒渡嶽走近船緣,低頭蔑視在河中載浮載沉的男子。「不自量力的傢夥。」

花府本只是一方豪富,能擴展至今日橫行三國的局面,花非雨居功至偉。

她有個習慣,就是喜歡在「人」身上投資,尤其是那些擁有特殊本領,例如文學、經商、耍把戲、彈琴,諸如此類者;他們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她,只要她辦得到,絕對傾力相助。



而事後,她不過要他們實現她三個願望以為報酬。

很多人認為三個願望不算什麽,一旦自己功成名就,金銀財寶還不手到擒來?

可他們都低估了花非雨,幾千、幾萬兩銀子哪滿足得了她的胃口?她要的是更不得了的東西。

像是誣告陷害她的對手、偷取某樣她「肖想」許久的寶物、更改取試名次以便讓她支持的人高中榜首……等等,說不上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不過件件缺德帶冒煙就是了。

花非雨就靠這一招累積了無數家財,當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因為她的靠山眾多,因此多年來,無人敢在虎口上拔牙、找她報仇。

可這一招也不是全然沒有缺點,譬如她每年最少都會遇到十來個像卓泰平這種不開眼的蠢蛋,得她幫助,便想「以身相報」。

每逢此時,她都會很嘔,她要啥兒有啥兒、比皇帝還威風,還要個男人來做什麼?

所以每回碰上這種蠢蛋,她都會手癢癢的把人痛扁一頓,再想辦法將對方榨得一乾二淨,以泄心頭之恨。

「要淹他多久?死人可沒有一點兒利用價值。」寒渡岳看卓泰平已快完蛋大吉,冷冷地出聲提醒。

花非雨走過去,見卓泰平已是沉下去多、浮起來少,求救的聲音也弱了,釋懷的冷笑漾上唇角。「再一刻鍾吧!」

河裏的卓泰平方聞船上佳人狠厲的言語,心頓寒,體內殘存的求生意志一時泄盡,更急速往河底沉去。

「嘖,連一刻鍾都熬下住,廢物!」她輕啐一口,對寒渡嶽揮揮手。「去拿根釣竿給我。」笨蛋下值得她付出太多心力去對待,用一根釣竿把他釣上來即可。

「哼!」寒渡嶽轉身走了開去,對她也沒多少敬意,反而更像仇敵。

看來這一主一仆的關係也挺詭異的。



話說匡雲東自離開西荻國後,便一路往南走,來到了蘭陵國首都,也就是花府的所在地--銀城。

這一趟行來,下僅沒人覷破他的身分,還被當成要飯的被趕了好幾次:現在他終於瞭解匡雲中說他們太看得起自己的原因了。

憑他此刻的窮酸樣,即便將證明身分的玉印頂在頭上,大概也只會被當成盜印賊,送進宮府打一頓,沒人會相信他是西荻國儲君。

唉,悲哀啊!落難鳳凰不如雞,全是國勢太過衰微所致。

「有朝一日,我定要重振西荻聲威。」艱苦的生活磨練了他的志氣,更堅定了他非要荻得花非雨援助的信念。

只是……他該如何接近她呢?

「主子、主子……」遠遠地,隨著一陣稚嫩的喊聲響起,一名年約七、八歲的男童樂下可支地沖到匡雲東身旁。「咱們下一筆旅費有著落了。」

「哦?」匡雲東甩甩手上的釣竿。「在誰家的庫房裏啊?」這小童是他的侍衛--侍從兼護衛。

可別說他虐待小孩子,竟要個七歲孩童擔負如此重任;實在是西荻國太窮了,孩子的爹娘養不起他,便將他丟到深山裏讓他自生自滅。他被匡雲東偶然拾回,孩子從此就賴上他,緊跟下放。

適時,麼弟匡雲中也成年了,少了個貼身太監服侍,匡雲東便將自己身旁那個三朝元老的老太監讓給弟弟,他則將就用這個小孩。

原本見孩子眉清目秀、甚是聰穎的樣子,便賜名「機靈」,希望他做事能俐落、敏捷點兒。

誰知這孩子是標準的聰明面孔、笨肚腸;害得匡雲東好想給他改名叫「凸鎚」,至少名實相符點兒。

這回匡雲東出門,也將機靈帶在身邊,不是指望他服侍,而是不想將他留在行宮,讓他在無人盯著的情況下,糊裏糊塗地將那已破得快成廢墟的宮殿毀得寸草下留。

「王子,你不是說偷竊是不好的行為,叫機靈不可以做,怎麼,你也會肖想別人家庫房裏的銀子?」機靈一臉天真。

匡雲東卻聽得拳頭發癢,若非與個七歲小兒計較有失身分,早教訓他了。

「算了,這件事不重要。你剛才說我們的旅費有著落是什麼意思?」

機靈果然不夠機靈,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主子,我們先上船再說。」說著,他伸手拉起匡雲東就跑。

「到底是什麼事?」匡雲東聯手上的釣竿都來不及放下,便被拖走了。

「主子來就知道了嘛!可以賺好多銀子的。」機靈將他拖到渡口。

渡口的船老大一見他兩人,便笑得一臉曖昧。「你倒還好,他的年紀有點兒大了吧!」

「不大、不大。」機靈急擺手。「船大哥瞧仔細,我家主子生得很好看的。」

「是嗎?」船老大將匡雲東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瞧得匡雲東和悅的神色逐漸變冷轉硬。


「瞧夠了嗎?」明明是沒啥兒高低起伏的平緩語調,卻硬是激得船老大心肝直亂怦。

船老大在渡口也幹了十來年啦,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沒見過,偏偏就沒瞧過如匡雲東這般儀態超群者。

是說他生得俊美無儔,匡雲東的面貌充其量是中上而已。但他一身貴氣,宛如天上神仙下凡,凡人在他面前都得自慚形穢。

船老大低下頭,不敢再看他,訥訥指著河上兩條小船。「你們兩個各上一條船吧!」

「不不不!」機靈猛搖頭。「我們是一起的。」

「兩人一起啊!」船老大面露為難。「這樣恐怕標不到好價錢哦!」

「可我不想離開主子。」機靈語氣沮喪。

船老大一見他皺眉便心疼。眼前這一大一小各具風韻,大的是氣質出眾、小的則嬌憨可愛,或許能遇到識貨人呢!

他想了想,便下再阻攔。「好吧!你們同坐一船。」他邊招呼匡雲東和機靈上船,邊道。「這船小,只能坐兩個人,另一個位子原本是給划船者坐的,但你們堅持一起坐,所以得自己劃,就劃到河中間那排紅旗旁等著即可。」

這樣就有錢賺?匡雲東心底疑雲重重,但他們已連續三天沒吃過一頓飽飯,再苛求的話,恐怕就要餓死了。

「坐浮了。」可憐他這個西荻儲君還得帶著小侍衛划船去賺錢。

小船漸漸別離渡口,機靈兩隻眼睛興奮得像只博浪鼓,左右轉個下停。

「主子,你看,好多人啊!」偌大的河面上,畫舫點點、風帆片片、四方笙旗飄揚。

「今天是蘭陵國的敬水節嘛!」就像他們西荻國是靠山吃飯,因此崇拜山林土地是一樣的道理;蘭陵國仰賴國內四通八達的河川營利,自然也相當看重「水」。每年三月是他們的敬水節,普天同慶、萬民歡騰。

「哦!」機靈似懂非懂地搔搔頭。「主子,快到紅旗定點了。」

「我看到了。」匡雲東的語氣倏忽轉沉。「機靈,有沒有人告訴你,這兒是在賺些什麼錢?」當他看到紅旗邊一排十來艘的小舟上,站著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童時,濃濃的不安襲上心頭。

「聽說是在標小官。」機靈天真無邪地說。

匡雲東卻聽得險些兒魂飛天外。「你這個笨蛋,居然將自己賣了。」


「買?沒阿沒啊!」機靈搖頭兼擺手。「機靈不賣錢的。 標小官是機靈坐在船上,讓那些有錢的大爺拿銀子砸,雖然砸中會很痛,但砸過來的銀子都是機靈的。機靈怕痛,可更怕餓肚子,所以才答應過來讓人砸的。」

「那些砸過來的銀子是用來買你回家當孌童的,你怎麼這麼蠢?」快看看有什麼地方可逃?機靈年方七歲,當孌童還有話說,他可是個年近三十的男人,卻跟人家來標小官,天哪、地啊!這事兒要傳揚出去,他也別活了。

「啊!」機靈下巴落了地。

「喂,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過來排隊。」不遠處,兩艘大船呈包圍之姿劃了過來,船上站滿虎背熊腰的保鏢,大概是被雇來維持標小官順利進行的漢子。

匡雲東臉色更黑。出生在多山的西荻國,他在陸地上武功是一把罩,但入了水就很抱歉了。他是「旱鴨子」一隻,入了水便完蛋。

「主子,怎麼辦?」機靈早嚇得淚眼汪汪。

「除了突圍,還能怎辦?」匡雲東運槳如飛,小船像枝箭似地飛了出去。

「等一下,你們要去哪里?」大船張起風帆緊追下舍。

「主子,他們越追越近了。」人力畢竟有限,即便匡雲東武功高強,划船的速度還是遠遠不及乘風而行的大船。「找們會不會被捉到?」他好怕。

「不會!」匡雲東低暍。

「可是……」再聞大船上下停傳來如雷吼聲,機靈淚掉得更凶。

「你懷疑我的話?」匡雲東投過去冷沉的一眼。

機靈愣了下,眼淚頓停。對啊!他怎忘了主子一向是無所不能的,在西荻國裏,他們怎樣的危機沒遇過?再大的困難也沒把主子打倒。

「王子加油。」他不怕了,匡雲東認真的表情給了他無限的信心。

真是天真啊!匡雲東在心底苦笑,他是人不是神,可沒辦法扭轉乾坤、起死回生,譬如現在,他也只有一個想法--聽天由命。

「主子!」機靈突地驚叫。

眼看著他兩人即將被追上。

「哼!」匡雲東把心一橫,解下腰帶將自己與機靈綁在一起。「待會兒下管發生什麼事都別離開我,知道嗎?」

「嗯!」機靈點頭,兩隻手臂牢牢抱住匡雲東的腰。

「你們跑不掉的,快回來。」兩艘大船逐漸包圍小船。

「憑你們也想命令我?」冷諷出口,匡雲東一下做、二不休,掉轉船頭一股腦兒地往其中一艘大船撞去。

兩船相撞,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同時,匡雲東一手執著釣竿、一手抱住機靈飛身騰向半空。

小船被撞得四分五裂、而大船的船身也給碰出了一個鬥大的窟窿,湍急的河水急衝衝灌進,眨眼間便淹沒了半艘船,船上保鏢紛紛跳船求生,場面一時混亂。

匡雲東乘機揮動手上的釣竿,巧勁一拋,釣線飛卷上另一艘完好無缺的大船桅杆。

「抱好了,走--」最後一字猶在舌尖兒打轉,他人已抱著機靈、藉釣竿之力飛掠向船桅。

「哇!」機靈高聲尖叫。

「別讓他們跑了。」落水的保鏢們不服氣,拚命地大喊著。「用箭把他們射下來。」

另一艘大船上的保鏢聞言,立刻挽弓射向半空中的匡雲東與機靈。

匡雲東抱著機靈立身大船桅杆上,急舞手中釣竿、劃出一道道銀白光線;羽箭碰著光線,二腰斬落地。

「把桅杆鋸斷,逼他們下河。」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竟要自毀船隻。

但偏偏擊中匡雲東的弱點,他就是不會泅水,才想出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可如今,這法子也不管用了。

「主子。」機靈怯怯地喚了聲,淚水又威脅著要往下掉。

「是男人,就別動不動便落淚。」匡雲東面無表情,抬眼四處張望搜尋,企圖找出一線生機。

「我不是男人,我是小太監。」機靈抽泣。

匡雲東腳下一滑,險些兒滾落桅杆。「你還沒淨身,不算太監。」

「淨了啦!出國前順公公就拿皂角將我全身上下洗得一乾二淨。」他一臉認真。

匡雲東朝天翻個白眼。「閉嘴!」再跟他對話下去,不必惡保鏢殺來,自己會先被氣死。

機靈囁嚅地低下頭。

「可惡!」察覺立身的桅杆因底下保鏢的割鋸,越來越搖晃,匡雲東兩道劍眉漸鎖漸緊。再找下出脫身之計,恐怕他們真要落河一遊了。

「喝哈--」最後一擊,眾保鏢終於鋸斷桅杆。

砰!傾倒的桅杆自空中直直落下,同時也震落了杆上匡雲東主仆兩人。

「哇!」機靈嚇得白眼一翻,昏過去了。

悠悠河水宛如要命利刃,危機迫在眉睫,匡雲東凝聚畢生功力,身子化成流星一道、曳向半空。

對於下會泅水的人而言,落河無異於進黃泉;因此能晚一刻落河、便離死亡遠上一分,他絕不放棄求生。

飛掠中,他雙眼下停四處梭巡著落腳處。得快點找到落腳處才行,否則一旦力盡,還是只有成為溺死鬼一途。

「啊!」忽地,一道虹影掠過眼簾,來下及辨別是什麼東西,他已拚著最後一口真氣、甩著釣竿卷去。

「哇,快放開呀!」一記嬌吟響起。

匡雲東終於發現他卷上的是另一枝釣竿,而竿子的另一頭則握在一名女子手中。

「我要釣的不是你,你快給我放開。」女子怒斥。

一抹淡淡的微笑蒙上匡雲東唇角。「唉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為那盛怒中的姑娘正是他苦心尋找多時,擁有「奇跡之女」稱號的天下首富花非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2:47

第二章

花非雨含怒帶怨的視線瞬也下瞬地定在前方強搭「霸王竿」上船的男子身上:而她腳邊則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身體。

那是卓泰平,曾為花府食客,卻在高中狀元後,不知天高地厚地向花非雨求親,還要求她結束花家產業、少造罪孽,以免死後墜入十八層地獄。

真是瘋了,當初他一窮二白前來投靠她時,怎不嫌棄她的錢髒?如今才來假仁假義。她一火,便踹他入河,讓河水冷靜一下他那顆迂腐的腦袋。

只是想不到,在她教訓夠了、準備用釣竿救起他時,卻出現個陌生男人從中阻攔:也就差那麼一刻鍾,卓泰平已沉入河底,她雖緊急命人下河救援,但撈上來的人卻已奄奄一息。能下能活?天曉得。

「他若死了,看你如何賠償我的損失!」她在卓泰平身上可是投資了整整八十二兩三分錢,如今,半毛錢都沒回收便被人害死了,叫她如何甘心?匡雲東解開與機靈緊緊相系的腰帶,走上前去,蹲在卓泰平身邊。「他不會死的,花姑娘。」說著,他雙掌如飛擊在卓泰平身前幾大要穴上。

須臾,卓泰平張嘴嘔出一大攤骯髒的河水。

待他吐盡腹內積水,匡雲東扶起他,兩手抵住他背心,浩瀚內力徐徐輸入,半晌後,終於救回他一條小命。

「唔……」卓泰平發出一記微弱的申吟。

「嗯、哼!」確定投資回收有望,花非雨怨怒的神色才漸和緩。「你的功夫倒不錯,叫什麼名字、哪里人啊?」沒有人可以平白利用她,這個男人膽敢借她之力逃命,就得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匡雲東,西荻人。」面對精明厲害的花非雨,說謊是沒用的,因此匡雲東爽快地一吐真相。

一點靈光閃過她腦海。匡雲東?這名號好耳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你既是西荻人,來蘭陵國有何目的?」

「尋求一線生機。」

呃!這答案挺令人洩氣的。他是來求一線生機的,豈下表示他本身既無財又無勢,毫無利益可圖,背後可能還有麻煩一堆;惹不得也,早甩早好。

「那就祝你好運了,不過在你離去前,我那一竿之恩就算你一百兩,付完錢,你就可以走了。」

「我身無分文。」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一時錯愕。有沒有搞錯?窮人就該有窮人的樣兒,想求她幫助,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她或許會一時興起,賞他兩個饅頭,再趕他們下船。

偏這姓匡的卻囂張得跟什麼似的!她不覺火從心起,眼泛利芒瞪著他。「意思是說,你打算賴我的帳嘍?」

匡雲東迎視她的目光,一身尊貴之氣不但不比她弱,還比她多了分安然自在。

瞬間,他兩人的身分好象互換了,似乎他才是畫舫之主,而她不過是過客一名。

花非雨心兒一怦。自出生以來,沒人給過她如此沉重的壓力,唯有這個比乞丐還下如的落拓男子,競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全身沐浴在他光燦坦然的視線下,她一動也無法動,像被一捆無形的繩索緊緊縛祝

他的面容終於因著唇角的上揚,而破壞了冷凝。

花非雨腳一顛,這才自他無形的壓力中解脫。

她急促地呼吸,眼底藏著難堪的憤怒。

什麼玩意兒?她居然被壓倒了,混帳!

就在她心底的火苗逐漸失控、就要興起燎原的危機時,匡雲東緩緩開口了。

「我聽說花姑娘向來喜歡幫助有專長的落魄人,因此特從西荻前來向你尋求一線生機。」

「原來你是來求我幫忙的啊!」她冷諷,才想給他一頓難堪、懲戒他的囂張時,卻發現心中的烈焰競莫名其妙地被壓抑住了。

「麻煩姑娘了。」他揚唇,蒙出一抹淺笑。

瞬間,仿佛一道春風吹過,一點一滴地澆熄她心底的焰火,只剩一股淡淡的微熱,在她體內熏騰、再熏騰。

「我不幫無用之人,你有什麼專長?」她第一次在人前弱了氣勢,有些惱、有些驚,卻有更多的異樣情愫在萌芽;目光因而離不開他。

「我的專長是--」他微笑,像在述說一件事實。「做皇帝。」

她楞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然後,毫無預警地大笑。

「哈哈哈,皇帝,你的專長是做皇帝?哈哈哈……」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象對於他的誇言感到不齒。

但只有天曉得,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得似要蹦出胸膛。

慌了、亂了,有種預感,這個男人將在她的生命裏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要迎向挑戰嗎?還是孬種地逃避?腳微微地抖著,向來要風有風、要雨得雨的她竟也會感到驚慌?!但退縮不是她的本性,深吸口氣,她黯然的眸裏重燃光彩。

見狀,匡雲東打心底笑了開來,初時,雖然是她「釣」上了他的命,但如今卻是他「勾」中了她的心;他確信,他已為西荻國找到一線生機。

剩下的就是他與她之間的鬥法,究竟是誰降服誰,將決定他們在這場戰役後的主從地位。

「主子,你為什麼要告訴花非雨,你的真實姓名?這樣下是什麼底都泄光了嗎?」船艙裏,原以為正昏迷中的機靈突然開口問道。

「因為對她撒謊沒用。」匡雲東走過去,一手探向他額頭。「看來你已經沒事了。」

「其實我一上船就醒了。」機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卻故意假裝昏迷下醒?」匡雲東覺得好笑,大概可以猜出他心裏在打什麼算盤,想騙吃騙喝一頓嘛!

「我以為這樣可以激起她的憐憫心,進而收留我們。」他貪的不過址一頓飽飯。

「你別作夢了。」匡雲東一記響頭敲過去。「花非雨若有如此簡單,也成不了天下首富了。」那女人可是個狠角色,不謹慎對付,當心給吃得屍骨無存。

「可是主子告訴她,你的真實姓名,她就知道你的身分啦!」機靈很擔心。

「萬一她綁了主子,要求贖金,皇上鐵定付不起。」

「她不是那種短視近利的女人。」匡雲東忽爾揚高了聲音。「既為西荻未來儲君,我的身價自不是普通的金銀財寶所可比擬,與其綁我,不如幫助我、利用我,方可得最大利益。」

「哼!」一記嬌哼倏忽插入。

機靈驚駭萬分地瞪著船艙口一道纖細優雅的身影。「啊啊礙…」他和王子的對話竟全落入花非雨耳中了!怎麼辦?她會不會生氣,進而拒絕幫助西荻……哇,他不想成為西荻罪人啦!

「花姑娘想必有許多疑惑等待解答,何不入內一談?」匡雲東笑著打開船艙門。

花非雨蓮步輕移走進。「我該稱呼你什麼--太子殿下?」

「雲東,我比較喜歡聽人如此喚我。」他對她咧開一抹溫和淺笑。

花非雨伶俐的眼眸閃了下。不可乙太近看這男人的眼,他淡棕色的眸子有股莫名的魔力,極易惑人心志、折人氣節。

「太子殿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算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叫他的名。

生意人該是最圓滑的,她卻在不知不覺中展現出偏執。很好,這表示她開始動搖了。

「想與花姑娘談一筆大生意。」他請她坐下,又為她奉茶;舉止自在儼然反客為主。

她不禁又惱了,端起茶杯,一口喝荊「我倒不知西荻國有何生意好做,畢竟……」斜眼蔑視這主仆兩人一身破舊的衣衫。若連一國之儲君都是這副窮酸樣,其餘國民也就不言而喻了。「我從你們身上嗅不出半分銅臭味兒。」

「西荻國目前確實積弱不振,但父皇已決定擇期由我登基,一旦讓我主掌西荻,十年內,我必讓它脫胎換骨,成為三國中首富之國。」他一臉自信。

她仰頭大笑。「奸有信心啊!不過你憑什麼?」

「就憑我的專長是做皇帝。」

「口說無憑,我怎知你是不是空口白話?」

「所以我才說這是一筆買賣啊!你有權審核合作對象的能力。」他沉言。「請你極盡所能地考驗我,任何手段都無所謂。」

「倘若我要你移山倒海呢?」她不懷好意地說。

「你不會。」他自信滿滿。「身為一名生意人,首要條件是--利益當頭,絕不以私害公;假設花姑娘因一時之意氣,惡意刁難匡某,那你便失去『首富』之名了。」

「呃……」她一時給堵得說下出話來,滿腹怨氣竄燒成火。「我當然不會對你提出不合理的考驗,但我花非雨也絕不與無能之輩合作,因此太子殿下最好有心理準備,你的考驗絕不簡單。』「匡雲東在此候著。」他笑得坦然,甚至帶著幾分興致勃勃,讓她看了更是生氣。

「好,我將對你提出三項考驗,首先第一樣,北原國新科狀元卓泰平原為我花府食客,我贈金贈銀助他高中,如今該是他回報我的時候,但卻因你的誤闖攪局,導致他對我心懷芥蒂,我要你清除他的心結,心甘情願引薦我獲得北原皇室的御用織廠權利。」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和兩項要求。」

「你說。」

「問題是,我得三戰全勝嗎?」他揚眉,像在取笑她占人便宜。

花非雨忍不住咬了咬牙。「三戰兩勝定輸贏。」

「花姑娘果然公道。」他拍手,笑得好不開懷。「那麼我要提要求了。第一,花姑娘不得對我的行事手段提出質疑,亦不得從中破壞。」

「應准。」


「那麼首先,我要求船行往北,我們上北原國去。」

「為什麼?」

「噢噢!花姑娘不是答應過不質疑我的作法嗎?難不成你想食言而肥?」他一下子就占了上風。

花非雨不想當「胖子」,唯有恨恨一頷首。「好!」

「第二……」匡雲東怱地傾過身子,一張清朗俊臉直逼她嬌顏。「一旦我通過考驗,我要求花姑娘投注全部財產,助我重振西荻聲威;當然,事成後我會以十倍償還。」他對她眨了眨眼。

花非雨呼吸驀然一室,被那雙魔魅眼瞳緊緊盯住,腦袋裏不期然出現他為君為皇的模樣兒,那是何等的威風?這個男人有勇氣、有智慧,更加有手段;她……贏不了他!

難堪的情緒湧上心頭,讓她將下唇咬得泛出血絲亦不自知。

匡雲東忽然伸出手指,溫柔似羽地拂過她受傷的唇。「有時候贏是輸、輸也是贏。」

一句話完全切中她的心思,讓她愈加狼狽地無言以對,唯有憤怒地拂開他的手。「想要我的財產,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幾乎是竄逃地離開了船艙,走到甲板,讓冷風一吹,滿腦子的混沌才漸漸消散。

「我是怎麼一回事?平常沒那麼容易被激怒的!」三歲時,爹親為貪官所害,她首度明瞭人性的醜惡;其後流落街頭四載,她認清了生活的艱苦,開始懂得為保護自己而不擇手段。

七歲那年,娘親帶著她改嫁花府,一干先入門的姨娘、姊妹無下對她們排擠陷害:自家人尚且內鬥得殘忍無比,他人之不可信由此可知。

為此,她學會了使權弄勢,別人狠,她就要比他們更狠。一一剷除敵人、絕不留情,如今她終於爬上了今日的地位。

對於自己的心機手段,她向來極有自信,可它們在面對匡雲東時,卻一點兒用處也沒有,她很清楚他根本是在逗她,他……

纖指撫上被他觸摸過的唇,那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味道。

「噢!」懊惱地抱著腦袋,想起他碰觸她的手法……甲板上的風好冷,但她的身體卻好熱、好熱-


翌日,天未大亮,寒渡嶽便找上了花非雨。

「為什麼要收留姓匡的兩主仆?」他質問道。

她懶洋洋地睜開一隻眼,看見他一臉憤慨。「怎麼,你不是從不過問我養食客的事?」

「姓匡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光瞧匡雲東那派氣焰高張的模樣兒就討厭。

「人家可是堂堂西荻國太子,幫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掩嘴打個呵欠。

「生意人不與利益過不去,我以為你該瞭解。」

「就這麼簡單?」

「不然咧?」

「所以我來問你。」

「那麼我就告訴你,他來尋求我的幫助,我出問題考驗他,就如同過去每一回我養食客一般。」揉了揉惺忪睡眼,她又往床鋪倒去。「現在你知道答案了,可以出去讓我再睡一會兒嗎?」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半夢半醒問的慵懶,心跳一時失了速。

「寒總管!」她不耐煩地下起逐客令。「你若沒其他要緊事,請出去,別妨礙我休息。」

他沒聽到,她嬌憨睡顏太過迷人心神。

「寒總管!」她快發火了。「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他突地回神,俊顏一閃而逝一抹難堪的紅。「我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你與匡雲東只有合作關係,再無其他。」

「忘不了的。」她拿棉被蓋住頭,快被他煩死了。

「記住了。」最後一聲叮嚀,他終於走了,沒聽見她在棉被底下的咕噥。

「這麼敏感做什麼?」她心裏清楚,答應寒渡嶽的要求是一回事,但與匡雲東的關係……「唉,事事若能盡由己心,這世上也下會有『煩惱』一辭了。」她跟匡雲東的發展恐怕輪下到她來掌控,他才是真正的主導人。

換言之,她花非雨生平首度遇上敵手了!


已經整整一天,機靈始終嘟著嘴,奸像誰欠了他百兒八十兩未還似的。

別人問他為何生氣,他也不說,只是死死跟在匡雲東身後,並對每個經過匡雲東身邊的人張牙舞爪、怒目相視。

所以有人就問匡雲東啦!「你的小侍衛吃錯藥了?火氣這麼大。」

然後匡雲東就回答:「不!他只是沒吃飽。」

因此那些人又塞給機靈一大堆饅頭、包子、烤雞、糖糕……一大堆機靈吃也吃不完的食物。

最後,當他頭上又下起一陣足以將他小小的身軀徹底淹沒的饅頭雨時,他終於爆發了。「我早吃飽了,你們不要再拿饅頭、包子……任何亂七八糟的食物丟我。」

「咦,你肯開口啦?」匡雲東笑著打趣。

機靈眼眶一紅。「主子欺負人啦!哇--」

匡雲東蹙起飛揚的眉。「別哭、別哭,我救你就是。」說著,他長臂一伸,將小侍衛拉出饅頭山。

「人家根本不是餓肚子才生氣。」機靈抽噎著。

「那你是為什麼生氣?」匡雲東摸摸他的頭。

機靈一臉早等你問的興奮表情。「主子的身分何等尊貴,怎能像個小廝似的服侍這姓卓的傢夥?」

「但在花姑娘眼裏,卓公子才是真正尊貴的人物;我們兩個只是食客,聽從賞我們飯吃的人的話幹活,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匡雲東正色道。

機靈瞠目結舌。原來吃人一頓飯要付出這麼辛苦的代價,唔……突然覺得那堆饅頭山彌足珍貴,非得好好保存不可。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撿拾著那些也許有些髒、也許沾到土的饅頭。「我不知道主子為了我貪吃的嘴巴犧牲這麼大,對不起,我會把這些饅頭全吃完,不會糟蹋它們的。」

匡雲東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可憐樣,忍不住就想多逗他幾回。「嗯,你知道就好;那下次再有人拿饅頭砸你,應該怎麼做呢?」

機靈歪著頭想了下。「我會乖乖地站著讓他們砸。」

「你身上這麼髒,饅頭砸中你,不就變成黑饅頭了,還能吃嗎?」

「那……我就脫光衣服讓他們砸。」

「這就對啦!機靈真聰明。」這小孩若不被匡雲東教成白癡,那真是奇跡了。

「多謝主子誇獎……」

這一廂,匡雲東與機靈正大演溫情戲碼,那一邊,已經有人看得雙眉緊鎖成結。

「你們不必在我面前演戲了。」卓泰平冷笑諷道。「我已看清花非雨的真面目,那女人心如蛇蠍,惡毒無比;她助我上京趕考,根本是另有所圖,我不會稱她意的,一旦我回到北原國,絕對會稟明聖上,將花府剔除於御用商行內、永下錄齲』哇!這傢夥的報復心真強,完全不念昔日花非雨對他的贈金之誼;看來要說服他還有得耗了。匡雲東在心裏暗地一歎,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卓公子認為花姑娘哪里惡毒?」

「她將我推入河裏,企圖害我性命,這還不惡毒?」想起那一劫,他至今猶感驚駭。

「要害你,就不會救你了。」


「那是因為她還想利用我,否則她根本不會為我付出任何心思。」

喝!姓卓的小心眼歸小心眼,腦袋倒挺靈光的,一下子便覷穿了花非雨的心思。但他有過牆梯、匡雲東也有張良計,最後鹿死誰手,尚是未知之數。

「可我卻以為,花姑娘若想利用你,就不會推你入河。因為如此一來,你必對她心懷怨恨,再也不會向北原皇帝推薦她。這般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像是花姑娘的作風嗎?」

「這……」卓泰平素聞花非雨精悍威名、少有人能敵;一個恁般厲害的女子,怎可能幹出那等蠢事?察覺他的動搖,匡雲東再下一城。「或者,我們也可推測花姑娘推你入河的行為是一時衝動……」

「沒錯,一定是這樣。」卓泰平搶道。

這傢夥終於上勾了!匡雲東在心底偷笑,臉上卻裝得一副正經八百樣兒。「但花姑娘卻又在明知你怨恨她的同時,千里迢迢送你回北原國;你想想,這世上有如此愚蠢的人嗎?竟要親手送敵人去破壞自己的計畫?」

「呃……」卓泰平順著他的圈子繞,頹然軟倒於甲板上。事情的真相究竟為何?他已無法辨別……

匡雲東招呼機靈轉身離去,看起來是想留下一方寧靜予卓泰平沉思,但行步間,他卻對著機靈耳語。

「機靈,你知道花姑娘為什麼要推卓公子入河嗎?」那音量不大,卻足以傳入卓泰平耳中。

「我聽掌舵的伯伯說,是因為卓公子企圖輕薄花小姐,花小姐反抗,才會失手將他推入河中。」機靈沒心機,當然不曉得要壓低音量,聲音大如響雷。

我沒有!卓泰平頹喪的背影一震,一句無聲的反駁出口。

「可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耶!」匡雲東一副愛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嘴臉。「寒管家說,是花姑娘想逼卓公子做壞事,卓公子不肯,躲避時不小心跌入河的。」

沒那回事!卓泰平在心裏喊,謠言是幾時傳成這般離譜的?匡雲東續道:「但花姑娘自己卻說:『我配不上他,只好推開他。」

「那到底哪一個才是正確的?」機靈已經被搞糊塗了。

匡雲東但笑下語,因為何者為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卓泰平堅持報復的心已然動搖,並且逐漸往花非雨身上偏去。

如今只差一方助力,待他尋個好時機推上一把,卓泰平非上當、再成為花非雨裙下忠臣下可。


匡雲東作夢也想不到,他要找的時機,在四個時辰後便自動降臨了。

當晚,船隻暫泊「金凰渡口」。

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有客到--」匡雲東被一陣細微的足音吵醒,出船艙一探,卻見三名黑衣蒙面人正躡手躡腳地行於甲板上。

「原來不是客人,而是三隻見不得人的耗子。」他一個鷂子翻身,擋在三名黑衣人身前。「不知鼠大兄夜半來訪,有何指教?」

「喝!」三名黑衣人被他嚇了一跳,其中一人立刻壓低聲音喊道:「行蹤暴露,速退!」

「退去哪兒?河底嗎?這月黑風高的,小心一路逛進閻王殿,可就得下償失了。」匡雲東濃眉鎖起,儘管黑衣人的語調已變,他仍覺有些熟悉。

黑衣人不理他,逕自對兩名同伴道:「我斷後,你們先走。」說著,他已挾迅雷之姿朝匡雲東撲了過來。

匡雲東立刻揮拳迎上前去。

「喇」地一聲輕響,兩股力道在半空中交會、旋成一股勁流,逼得他二人各退一步。

「鼠大兄身手不錯。」匡雲東謔笑,腰身一扭,又自逼了過去。

他倆一個掌法淩厲、一個拳風威猛,轉瞬間便互擊了三、四十招。

嘖!這樣打下去,要打到幾時才分得出勝負?匡雲東興起不耐。

而黑衣人卻因要替同伴爭取逃亡時間,糾纏得更是厲害。

煩!匡雲東低咒了聲,臉上卻是一逕兒地輕鬆愜意。「唉,我真不想承認,我竟認識你這見不得人、武功又遜的傢夥。」

聞言,黑衣人原本攻守有序的身手匆地一亂。

耶!猜中了,黑衣人果真是熟識者。匡雲東雙瞳閃過一抹利芒,五指如勾抓向黑衣人臉上的蒙面巾。

「還不給我現出原形?」他喝。

黑衣人給逼得直退三大步。

「三更半夜的,吵什麼吵?」適時,一陣嗔罵響起,花非雨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甲板另一頭。

「快回船艙裏去。」匡雲東暴吼。

花非雨一愣,卻已經來不及了。

黑衣人往後掠近花非雨,一手扭住她手臂、一手緊掐她纖頸。「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花非雨受驚,嬌顏一片鐵青。「什麼人派你來的?」

黑衣人不語。


「我乃天下首富花非雨,不管是誰收買你來此作亂,我願意多付十倍價碼,只要你立刻放了我。」

「哼!」黑衣人怒哼一聲,微緊了緊掐她脖子的手。

花非雨痛苦地閉上眼。「你敢……傷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閉嘴!」黑衣人煩躁地吼了聲,掐她的手一時緊、一時松,似乎也拿不定主意該如何對付她。

但這樣花非雨反而更難受,一張粉嫩嬌顏都褪成青黑色了。

匡雲東看她痛苦,心裏也不好受,遂道:「只要你肯放了她,任何條件我都答應。」逮人的事可以暫緩,目前他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黑衣人朝兩名同伴使了個眼色。「你們兩個還不快走?」

「但公子交代的事……」一名黑衣人囁嚅道。

「那件事我自有分寸。」捉住花非雨的黑衣人吼道。「總之,你們快走,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好吧!我們走,但你記住了,違背公子不會有好下場的。」另一名黑衣人警告完,便拉著同伴一起跳河逃亡了。

甲板上只剩匡雲東與那捉住花非雨的黑衣人彼此對峙。

「你的夥伴已經走了,你可以放人了吧?」隨著花非雨的陷入昏迷,匡雲東眼底的戲謔也一點一滴為濃厚的殺氣所取代。

「你別過來。」黑衣人怒暍,聽似威勢十足,但語尾的抖顫卻洩漏了他心底的驚懼。

「放人!」匡雲東冷道,一步步逼近黑衣人。

「不准再過來!」匡雲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黑衣人不曉得,但他勃發的霸氣已逼得他膽戰心驚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叫你放人,你沒聽見嗎?」怒上心頭,匡雲東身形如電、拳化流星,直擊黑衣人面門。

「哇!」黑衣人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將花非雨往前推去。「啊!」但他立刻又後悔了,伸手想將人搶回。

可匡雲東已乘機截人入懷,小心護衛。

「把她還給我。」不甘上此惡當,黑衣人憤怒甩出袖中劍,直襲匡雲東。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工夫也想傷我?」匡雲東狂笑,袍袖輕卷、一股淩厲的掌風擊出,袖中劍隨即被震偏了方向。

但是--

「不!」黑衣人突然大叫,因為脫離正常 軌道的袖中劍正歪歪斜斜地往花非雨背心射去。

匡雲東虎目圓睜,想也不想地以身代她受了一擊,袖中劍 筆直插入他的手臂裏。

黑衣人看他受傷,又來搶花非雨。

「憑你還不夠格跟我搶人。」但見匡雲東一掌劈出,瞬間風雷俱響,一時竟震得船隻搖晃不絕。

「風雷掌。」黑衣人臉色大變。 顧名思義,掌出如風雷,中招者身體必碎裂而死。黑衣人不敢硬接,急忙轉身跳入河中,逃命去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6:36

第三章

花非雨是被一陣溫熱的濡濕給弄醒的。

當她睜開雙眼,看到匡雲東正坐在她身前,為她運功療傷。

他的左手臂上還插著一把袖中劍,汩汩鮮血不停地由他的傷口裏冒出,滴上她衣襟、沾濕了她的肌膚。

她的衣裳被染紅了,只感覺到胸前儘是一股討厭的黏膩感,好不舒服。

但她的心卻莫名地發熱、眼眶泛紅,全身上下無處不充滿一種奇特的律動。

突然好想摸摸這個男人、靠靠他的胸膛,親近他不知是啥兒滋味?「咦?你醒啦?」他對她咧開一嘴白牙。

「啊!」她這才驚覺,她不只是想而已,她的手根本早已摸上他臉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不當一回事兒地聳了聳肩。「不過你頸上的傷似乎不輕,待明兒個天一亮,還是到鎮上找個大夫看看安心點兒。」

頸子?啊,她想起來了,她被黑衣人挾持,是他救了她。「那些黑衣人呢?」

「跑嘍!」他說。「逃得無影無蹤。」

「那……他們會不會再來一次……」憶起那緊掐住喉嚨的冰冷大掌,她背脊下期然竄過一陣寒顫。

「八成會。我聽到他們說,好像是奉了什麼公子之命來辦事兒的。」

「公子?」她秀眉蹙起。「莫非是嚴公子?那麼他們一定是來阻礙我取得北原國御用織廠權利的。」

「你心理有數就好。」他拍拍她的肩。「不過,今晚還是別上船了,到鎮裏找家客棧投宿如何?」

「咦?」她愣了下,他一點兒也沒有追根究柢的意思,而且似乎很信任她能把這件事處理好。

接下花氏商行六年,花非雨威名天下聞。但世人多是懼她狠厲手段,謠言將她傳得萬般難聽,皆是指責她,若非先祖庇蔭,何來她囂張的餘地?從來沒人肯定過她的能力,他是第一個。

或許也是最後一個。莫名的念頭閃過腦海,她心底再度湧現一股自認識他後,便時常出現的慌亂。

「你在這裏等等,我上船交代一聲,再送你到鎮上。」話落,他轉身就想走。

「等一下。」她拉住他。「你的手……」

「哦!小意思,皮肉傷罷了。」他隨手拔出袖中劍一扔,一道血箭噴了出來。

她瞠目結舌。「流這麼多血還算小意思?」

「哎,這不就停了嗎?」他伸手點住穴道,血流的速度立刻明顯減緩,不到半晌便完全不流了。

花非雨松下一口氣,不知為何,她真怕他就這樣流血死了。

「沒事啦!」他笑。「我上船了。」


「等一下。」她抽出懷中手絹,綁上他的傷口。「這樣明天再請大夫看一下,大概就可以確定無恙了。」

匡雲東望著臂上天藍色的手絹,精緻典雅,還飄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唉,被我的血弄髒了。」他一臉惋惜。

她一顆心忽地提上了喉頭。

「不知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它弄乾淨?」他邊走邊說,好似十分珍視她的東西。

她的心咚咚咚地撞個下停。

「鎮上人多,或許可以問出洗淨血跡的方法。」他一路搖頭,跳進了船裏。

「可像個娘兒們似到處問人洗東西的方法很丟臉的,叫機靈去好了……呃!不行,那傢夥腦筋老打結,萬一搞砸了事怎麼辦?還是我自己出馬保險一點。唉唉唉,看來我的臉是丟定了,沒臉嘍、沒臉嘍……」

她一直聽著他的喃喃自語,直到夜風將他的聲音吹散;她的臉熱得像火在燒。

「討厭鬼,胡說八道些什麼?一點兒都沒有一國儲君的樣子,西荻國交到他手上,八成要亡國了。」她嘴裏恨恨地罵著,心底卻不知為何,暖得好舒服、好快樂。

匡雲東,他究競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突然有種想要瞭解他的欲望。


別了花非雨,回到船上,匡雲東一雙淡棕色的清澈眼瞳立刻罩上一層炫亮異彩。

「真是天助我也!」薄唇漾著輕邪的笑,他一臉得意;與花非雨約定化解卓泰平心結這一局他是贏定了。

踮起腳尖,他輕輕地、像只貓兒似地移入船艙,進入一問無人居住的艙房,他點燃火摺子,撒下第一顆火星。

「王子,你在幹什麼?」睡到半夜,猛然驚醒,卻發現弄丟主子的機靈正滿船找著匡雲東,下意卻見著王子吊詭的舉動。

「你看下就知道了。」匡雲東橫他一眼。

機靈滿眼只映著那乍起的豔紅火光。「唉呀,床鋪著火了,快救火啊!」他沖過去,執起幾上茶壺便要往火堆上倒。

「慢著。」匡雲東急把茶壺搶過來:好不容易才得來鬥贏花非雨的機會,豈能讓他破壞了?「這火不能滅。」

「為什麼?」水火無情,是會吞噬人命的。

「因為那火是我點的。」此乃勝利之火是也,萬萬滅下得。

「咦?」機靈轉動著不大「機靈」的腦袋瓜。「王子……點火……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匡雲東下耐煩地說。「總之,你別多管閒事。」

機靈愣了半晌,突然跳起來。「主子,你放火--」

「你現在才明白啊?」真是人頭豬腦。

「天哪、天哪,我的主子學壞了。」機靈雞貓子鬼叫。「我怎麼跟皇上交代、我怎麼跟全西荻百姓交代,主子才離國不過個把月,便學會幹壞事了,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啊礙…唉喲!」沒喊完的鬼叫被匡雲東一記響頭給敲化成哀嚎。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殺人了?我只不過放了一小簇很微弱、很微弱的火。」

「不一樣都是壞事?」機靈張大嘴,又想叫。

「慢著。」匡雲東快一步阻止他。「你過來。』他對他勾勾手指。

「主子,」機靈可憐兮兮地走到他身旁。「你別再幹壞事了,只要你肯改過自新,以後……你說什麼,機靈都聽你的。」

瘋了,他現在下樣樣以他馬首是瞻?匡雲東翻了翻白眼。「是你自己說要聽話的喔!」見他點頭,匡雲東執起幾上油燈遞到他手上。「現在你拿著這個跟我走。」

「我們要去哪里?」機靈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難不成……得亡命天涯了?」

「你想太多了。」匡雲東牽著他走到床鋪邊,那一小簇火還在緩慢地竄燒著,預計若無外力干涉,得花上一刻鍾才能燃成烈焰。

但匡雲東並不打算等那麼久。「現在,你把油燈舉高。」他對著機靈說。

「這樣嗎?」機靈聽話地照做。

「很好。」邪惡的微笑漾上唇角,匡雲東大掌牽住機靈執油燈的手。「我數一、二、三,你把手鬆開。」

他呆呆地點頭。

「一、二、三。」

機靈鬆手,油燈掉落,燈油濺在火上,轟地一聲悶響,微弱小火頓成沖天烈焰。

「啊啊啊--」這是什麼情況?機靈呆了。

「你、放、火。」匡雲東卻選在此時俯近他耳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機靈一張可愛的小臉立刻扭曲成包子樣。「我……我不是故意的……」

廢話!他當然不是故意的,匡雲東才是。但這層道理絕不能被他想通,匡雲東立刻再下一城。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還不快去叫醒船大哥逃命?」他簡直把小侍衛當成玩具在耍了,難怪機靈跟他越久,腦袋就變得越鈍,被整壞了嘛!

「是。」機靈轉身跑了出去。


匡雲東這才悠哉悠哉地踱出船艙。他不擔心這場火會燒死人,因為船上的下人、傭仆和船夫全睡在大通鋪裏,機靈去叫船大哥逃命,便等於喚醒了所有人。

至於客艙的住客,花非雨已上岸,只剩卓泰平,他正是這場放火大戲的主角,當然得留待最後才出場嘍!

火越燒越旺,眼看著就要吞噬掉傘條船。

「救命啊!」

「快逃呀!」

一干下人、船夫慌亂地四下奔跑,有幾人甚至不辨方向地跳進了河裏。好在他們個個水功了得,匡雲東也不擔心,他只煩惱……「機靈,快過來這邊。」小侍衛跟他一樣都是旱鴨子一隻,不先送他上岸,他不放心。

「主子。」機靈被夾在慌亂奔逃的人群中,嚇得臉都白了,哪還有辦法移動半分?「小心啊!」眼看著他就要被推倒、成為人群的腳墊,匡雲東忙功運雙掌,兩股渾厚的掌力一左一右分開了人群,他再袍袖一卷,將小侍衛捲入懷中。「我先送你上岸。」

「那主子,你怎麼辦?」船已經燒得半沉了啊!

「我不會有事的。」匡雲東托起他的腰,巧勁兒一送,機靈隨即化成綠葉一片,輕飄飄地往岸邊飛去。

「主子。」機靈回頭猛招手,他捨不得跟主子分開啊8你快來啊,王子。」

岸邊的人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像浮在半空中似地飄過河流、飄近河岸,全都呆了。

待機靈飄上了岸,人群立刻將他圍了起來。

「你怎麽可以飄起來?」

「你背後有翅膀嗎?」

「你是不是學過雜耍?」

各式各樣的問題此起彼落地砸過來,搞得機靈腦袋都打結了。

「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他不停地搖頭。「那不關我的事,是主子做的啦,唉呀,你們別再問我了。」他頭好昏哪!

「統統閉嘴。」就在機靈以為自己要被問題給淹沒的同時,一聲嬌喝乍起,震住滿場喧鬧。花非雨排開眾人,拉過機靈。「他是被人用內力送過來的,你們若要知道方法,就該去問送他的人,而不是他。」

主子都開口了,其他人哪還敢多嘴?喧嘩聲漸消漸息。

花非雨俏眼溜過人群。「為什麼會突然失火?有沒有人知道?」

一夥人你看我、我看你,他們睡到正迷糊時,乍聞有人喊「失火」,接著便見著火光沖天;大家逃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空閒去探究失火原因。

唯有機靈怯怯地低下頭,不敢說是他把燈油潑在火上的。咦……等一下,依稀記得點火的人是主子耶!那放火的人就不算是他嘍!

但害得小火變大火的是我啊!那麽這放火大罪該由誰來背?唉呀,他頭又昏了。

花非雨看他不停地搖頭又點頭,不覺心起疑惑。「機靈,你在幹什麽?」

他被那一喝嚇得猛地跳起來。「我沒幹什麽,是主子……」

「匡雲東!對了,他人呢?」花非雨的視線再往人群溜了一遍。「難不成……快清點人數,還有沒有人留在船上來不及逃出的?」

終於發現事態緊急,船老大和傭仆管事急忙將自己的人一個個數清楚。

「啟稟小姐,所有的丫鬟僮仆都跑出來了。」小管事先把人數點清。

船老大緊跟著來報。「小姐,船夫們也一個不少。」

花非雨再往人群望了一遍。「寒渡嶽呢?」

「啊,總管大人,沒……沒瞧見他。」小管事這才發現頂頭上司不見了。

花非雨撥開人群,往河邊又沖了幾步。「寒渡嶽--」

「我在這裏。」伴隨著一陣拍水聲,寒渡嶽這才遊上了岸。「我想去救卓泰平,但火燒得太大,差點兒連我自己都跑不出來。」他甩著滿頭滿臉的水,一臉遺憾。

「卓泰平……」花非兩俏臉發白,若讓人知道北原國新科狀元死在她船上,哇,這下麻煩可大了。

還有匡雲東8你們有沒有看見匡雲東?」她問,只瞧見一排人同時搖頭。

「天哪,他該不會也……」倘若連這個西荻國未來儲君都遭到不測……不必想了,同時得罪這大陸上兩大帝國,花府商行鐵定玩完。

「匡雲東、卓泰平!」顧不得夜深水寒,花非雨急著涉水往那火燒船的方向前進。「你們兩個在哪里?」

「我在這裏!」夜風中傳來卓泰平憂急的呼救聲。「快救我啊!」

花非雨眯眼望去,大火中,濃煙籠罩住半沉的船,她瞧不清卓泰平的身形,隱約只見著一抹影子在船艙那邊晃動。

「你撐著點兒,我立刻過去。」她撩起裙擺,就想往目的地沖。

「小姐,不行啊!」小管事技住她。「火這麼大,你會被燒死的。」

「放手。」花非雨瞪眼厲吼,小管事給她嚇得倒退了兩步,她乘機甩脫糾纏的手臂,逕往河裏走去。

水越來越深,漸漸淹過她腳踝、小腿、大腿……

「不行啊,小姐,這河水太深了,再走下去,你會被淹死的。」船夫們也沖過來企圖拉回地。

「我說放手。」狠厲目芒如刀,一一掃過擋路人,花非雨堅持要去救人。


河水又更深了,淹過她的纖腰、直達胸腹。

好冷,她的身子都凍僵了,若非一股毅力支持,早倒下去了。

但還能撐多久?隨著河水漫過胸部,行走的阻力也越來越強,每一步都幾乎耗盡了她的氣力。

「哇!」突然,她腳下一滑,差點被河水沖走。

「小姐--」岸上觀看的人給嚇得三魂飛了七魄。「回來啊,小姐,這樣不行的……」

「夠了,你別再走了,回去吧!」連被困在火中的卓泰平都看不下去,出聲喝止。他雖不想死,但要別人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救他,他也做不到,尤其對方還是個年輕姑娘,叫他於心何忍?

但花非雨卻聽不進任何攔阻,執著地非救人不可;卓泰平一條命可關係著花府上下生計,她不能什麽都不做就放棄。定了定搖晃的身子,她繼續往前走,眼看著河水即將漫過頸部……

「卓公子,你往右邊躲一下。」一陣吼聲如雷響起,是匡雲東。他不知何時竟避到了最高的桅杆上,難怪沒人瞧見他。

「匡雲東--」花非雨抬眼望去,卻見匡雲東頭下腳上、身如飛矢疾射而下;行到半途,他左右開弓,雙掌擊出兩道勁風分開火焰,清出一塊微小的立足之地。

然後,他一個鷂子翻身,雙腳穩穩站在那唯一沒有火焰的地方,再立馬沉樁,轟出一掌。

一時間,風聲雷嗚如萬馬奔騰;正是匡雲東最得意的獨門絕學--風雷掌。

風雷過處,摧枯拉朽,更何況是早被火燒得半毀的船隻。

卓泰平所在的船艙給他一掌轟為平地。

「快過來。」匡雲東朝他招手。

卓泰平跌跌撞撞地急忙跑向他。

匡雲東立刻抓住他的腰帶,使勁兒一甩,卓泰平化成流星一道曳向河岸。

接著,匡雲東又在破船上擊了一掌,船身應聲粉碎;他則藉此之勢遁向河岸,並在行經花非雨時一手提起她後領,帶著她一塊兒遠離危險。

「你還好吧?」上了岸,匡雲東扶起她,關心問道。

她搖頭,一夜的折騰把她給累壞了,暫時沒力氣說話。

「抱歉,砸爛你的船。」他說。

她擺手,示意他別放在心上,這種事其實是無可避免的。

「謝謝。」匡雲東拱手一揖,打死也不會說,即便不借掌勢之力,憑他的輕功,亦可輕易躍上岸;只是他做事一向喜歡乾淨俐落,為避免火燒得不夠徹底,留下他放火的證據,索性一掌打爛它,省得夜長夢多。

花非雨倚在他懷裏,拚命地喘氣。「今晚……多虧有你……」三個圖謀不軌的黑衣人、一場大火,真是夠了。「我想……」

「花姑娘!」一陣劇烈的衝擊打斷她的話。

「你誰啊?」她被這突然冒出來的「豬頭人」給嚇了一跳。


「是我,卓泰平呀!」

「你怎麽……」一張臉腫得跟豬頭沒兩樣。

「我剛才飛過來的時候,降落有點兒失敗,所以……」直接撞到臉,不變豬頭,那才有鬼。

花非兩覷了匡雲東一眼,若她沒記錯,他送小機靈上岸的時候,力道用得可巧了,讓小機靈平穩、安全地落了地,怎地換成卓泰平,待遇竟差這麽多?

「他又不是我的誰!」匡雲東以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說。

救人還分親疏嗎?真是……唉!受不了。花非雨朝天翻個白眼。

匡雲東嫩撤嘴。 本來就是,他是人、不是神,有責任照顧的也只有西荻國民,其餘非親非故的,他可沒興趣浪費精神體力。

適時,卓泰平猛地撲過來抱住花非雨,一臉的感激涕零。「對不起,花姑娘,先前是我誤會你了,我很抱歉,經過剛才的事,我才知道你原來是如此地菩薩心腸;你放心好了,回到北原國,我一定會向皇上進言,將這回御用織廠的權利交由你負責。」

「啊!」可這不是她的功勞吧?不過有便宜不占就不是花非雨了。「多謝你了,卓公子。」

成功!匡雲東笑嘻嘻的,與花非雨的第一場賭局,他贏了。

「哪兒的話?」如今,卓泰平可把她當神仙在拜了,哪還記得她曾推他入河的事。「花姑娘是我的大恩人,報答你本是我應盡之責。」

變得可真快,昨兒個還口口聲聲要打要殺呢!今天就變成大恩人了。花非雨偷偷地低下頭,撇了撇嘴。

「這局我贏了。」匡雲東忽而府近他耳畔說。

她怔忡了下,猛然憶起自己要求匡雲東辦到的第一項考驗。

本以為這事兒難如登天,畢竟姓卓的酸書生,腦袋比石頭硬,就算拿劍來劈,也不一定會劈得動。

只是誰想得到竟會發生火燒船事件,讓匡雲東平空撿了個便宜,真可惡。

「全是那嚴公子的錯。」這姓嚴的既會派黑衣人來搞亂,那麼放火燒船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待我取得北原皇帝信任、拿到御用織廠權利,看我怎麽對付你!」她咬牙,卻作夢也想不到,禍首其實另有其人。

「還有你--」她回眸睇了志得意滿的匡雲東一眼。「今晚的一切……謝謝你。」很不甘願,但心底的感激卻是再真誠不過。「可恩情是一回事,賭局又是另一回事,這第二項考驗,我絕不會讓你輕易過關。」想要她的財產,就看他的本事了。

他揚唇一笑。「我等著,不過--」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就沒有價值了,他一向喜歡挑戰,不論哪一方面。「我好辛苦才贏了一場,你是十足該給找一點兒獎勵,譬如說,佳人的回眸一笑?」

「那有什麽問題?」她不只回眸,甚至回身、橫肘、狠狠撞了他一下;聽見他悶哼一聲,清脆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逸出她唇瓣。「這一笑如何啊?」終於一吐悶氣了,她好不快意。

但匡雲東卻忽地呆了。怎麽……突然覺得她的笑容好美,震得他的心臟怦怦怦怦地狂跳如擂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7:08

第四章

糟糕,她做了一件蠢事。

花非雨施施然牽著一匹白馬,走出北原國皇宮。

送卓泰平回國後,她又花了十天打通關節,終於在今日獲得北原皇帝召見,順利獲得皇室御用織廠權利。

然後,北原皇帝又說要嘉獎她救了卓泰平一命,命人搬來一堆金銀珠寶、古玩玉石讓她眩

她當然就不客氣啦,仔細把玩每一樣寶貝,真想不到,北原國雖不如蘭陵國富裕,但國內珍寶倒不少。

可以窺人夢境的「觀夢台」、能解百毒的「辟毒珠」、削鐵如泥的「銀雪劍」、光芒萬丈的[珍珠旗」……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好寶貝。

她每一個都好想要,可是只能選一個,就在她天人交戰好半晌仍拿不定主意時,一名太監牽著一匹白馬走過她面前。

當下,她腦海裏浮現匡雲東高踞馬背、威風凜凜的樣子。

他是個豪氣男兒,由他一見她面,即開口要她財產可知;此外他聰明、果斷、心機深沉,但不討人厭。

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譬如:他願冒險入火海相救卓泰平,卻又因為親疏問題,不肯送佛送到西,讓卓泰平摔成豬頭一個。

不過,她最欣賞的是他的氣勢,尊貴卻不霸道,讓人在敬仰他之餘,又不致心存畏懼,反而令人有種想要親近的衝動。

她常想,一旦他登基,究竟會成為什麼樣的帝王?是賢君、明君、庸君,還是昏君?

想著、想著,她竟出了神,完全忘記自己身在何處、正在做什麼事情?

然後,待她回過神來,她已向北原皇帝討了這匹馬,而天曉得,她根本不會騎馬。

「我要這蠢東西根本沒用,徒然浪費糧秣。」聽說,這匹中土來的神馬不食一般草料,得特地以釀酒剩下的米麥來餵養。「什麼玩意兒?我哪兒這麼多閒錢來養一匹廢物。」

「一定要想個辦法將它脫手,順道再撈上一筆,才不枉我錯過恁多寶貝挑上它。」她兀出口想得入神。

「你呆呆地站在這裏幹什麽?」一個男聲在她頭上響起。

花非雨愕然抬頭,正迎上匡雲東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喝!你怎麽在這裏?」

「你們家的寒總管叫我來接你回客棧,我在這裏等很久了。」他目光不離白馬,燦然眸彩更勝金陽。

她看見了,心緒百轉千迥,驀地一點靈光閃過。「咯!」她將韁繩交到他手中。

「什麽?」她該不會想叫他做牽馬的小廝吧?

「送你的。」送出了馬,她快步往前走。

「為何?」他不相信天下間有白吃的午餐。

「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她輕言,頰邊有著兩抹淡淡的粉紅。

他雙眼大亮,唇角揚出輕邪淺笑。「但我已收過禮物啦!再收一份……我怕太貪心會遭天譴。」

「我幾時送你禮啦?」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他牽著馬與她並肩走。「美人的回眸一笑啊!」

乍聞此言,她俏臉浮上一抹豔紅。「如此說來,你收了我兩份禮,卻只做一件事,確是不公,這樣好了,為免你遭天譴,我再賞你一件事做。」

呃……好個絕不吃虧的天下首富,難怪能發財;這一局算他栽了。

「你知道嗎?聽說中土來的神馬並非凡物,他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亦不感疲累;是世上難尋的寶物。」不想再多惹麻煩,他刻意轉開話題。

而她也不逼他,順他意說道:「不過這傢夥可不好伺候。」(如祥掃描killy校對)

「哈哈哈……它若沒有一點兒特殊脾性,也稱不上神物了。」

花非雨冷哼一聲,男人總是喜歡自找麻煩,像她繼父,姬妾娶過一個又一個,鬧得家裏永不安寧,他卻覺得這是身分與地位的象徵。

還有那個老與她搶生意的嚴公子,就為賭一口氣,旁的買賣都不幹,專找她相中的搶,若非她本事夠,早被弄得傾家蕩產、一文不名了。

這匡雲東也一樣,一匹吃多拉多的蠢馬,怎及得上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尤其夜明珠還不須費神照顧呢!怎麼想都比馬好多了。

看出她心底的不以為然,匡雲東大笑,躍身一馬。「正如女人喜歡珠寶首飾一樣,寶劍名馬對於男人亦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說著,他拉她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似要乘風歸去般,在大街上飛馳了起來。

「喂!」她大驚。「在街上跑馬,萬一踢著人怎麼辦?」

「你以為它因何而稱神馬?」他一掌擊中馬臀,馬兒長嘶一聲,化成利箭一枝,直曳向長街另一頭。「擅跑、通靈、忠主,正是它被喚為神馬的原因。」

「誰管它神不神?」蘭陵國多水道,百姓出門多乘船、要不就搭車。幾時這樣駕馬狂奔了?她五臟六腑給顛得幾乎移位。「你快叫它停下來。」

「有我抱著你,你怕什麼?與我一同享受禦風的快感吧!」

「禦你個頭啦!你再不停下來,我要吐了。」

「體力沒這麼差吧?」

「哇--」就有這麽差。

「你……」匡雲東皺眉,被溢滿鼻端的酸臭味給熏得也快暈馬了。

「你……活該……」她軟軟地倒進他懷裏,自認識他以來屢屢吃癟的心,因這難得的勝利而飛揚;雖然贏得很慘。

)))))))))))

花非雨睜著一雙同情的眼,看匡雲東一邊捂鼻、一邊清理她的嘔吐物。

「要怕惡臭就別弄了。」省得連他都吐出來,那就更臭了。

「不清理,你能忍到回客棧嗎?」匡雲東向路邊賣豆腐腦兒的老伯道聲謝,多虧他借水。

「呃……」想像那恐怖的情景,花非雨打了個哆嗦,還是乖乖地癱在牆邊,由著他幫忙清去滿身穢物。

匡雲東屏住氣息,努力壓下濃濃的反胃感,怕再吸進一口惡臭,自己也要跟著吐了。

見他臉色鐵青,她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堂堂的西荻國儲君呢!卻來幹這等下賤事兒。「其實你可以自己走,別管我的。」

「在這種敏感的時候?」才入北原國十日,他們幾乎日日遭到不明人士襲擊,全是她的生意對手派來的,可見她人緣之差,就算哪天走在路上給人砍死了,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御用織廠的權利已確定由我獲得,他們也該死心了。」其實她是有點感動的,畢竟今日若立場互換,要她這般照顧他,她可不一定做得到;只是嘴巴不肯承認,怕示弱就代表輸了,而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輸。

「死心不代表臣服,反而更容易激起報復意念。」呼出一口長氣,他終於把她身上的穢物清乾淨了。「況且要我扔下一名手腳發軟的弱女子自己走,我也做不到。」

「我不是弱女子。」否則他何必千里迢迢遠從西荻來求她幫助?

「是啦、是啦!我知道你很強。那麽強者姑娘,要不要來碗豆腐腦兒甜甜嘴?」他微笑。

她真恨他這種將她當小孩兒似的禮讓。「不要!」她撇開頭。

「唔……」他沉吟片刻。「可是這樣不好意思耶!」他低頭,對著她耳語道:「難得老伯好心借我們水、又不收報酬;不向他光顧兩碗豆腐腦兒,你不覺得良心過意不去?」

這倒有理8那就多買幾碗。」她說。「順便帶些回客棧給其他人。」

她待下人倒大方,他頷首一笑。「我這就去買,不過請你付帳,我身無分文。」

她忍不住橫他一眼。「你很習慣向女人伸手嘛!」

「反正那些錢將來都會成為我的,現在拿跟以後拿還不都一樣。」

「你很有把握嘛!」

「即便不到十成,也有九成九。」他相當自負。

「哼!」她一咬牙,拋過去一錠銀子。「咱們走著瞧,下一局我絕不會輸。」

「絕不會輸不代表嬴喔!」他邊笑,邊走過去買豆腐腦兒。

「這個混帳!」她用力一跺腳。「你儘管得意好了,驕兵必敗,到時我看你怎麼死。」她早已開始佈局,這次她有信心,穩嬴不輸.「二十碗夠不夠?」前方,正在買豆腐腦兒的匡雲東突然回頭問了句,卻目睹一雙悍然大掌,正由上而下抓向花非雨肩頭。「閃開!非雨--」他急喊,隨手抓起一碗豆腐腦兒往偷襲者方向扔去。

「什麽?」花非雨微愕、抬眼,自他淡棕色的透明瞳眸中瞧見了臨身的危機,慌忙就地一滾。

「唔!」同時,裝豆腐腦兒的碗打中偷襲者腰脅,迫得他追擊的身形一頓。

花非雨狼狽萬分地自地面爬起,卻與偷襲者狠厲的眼神對個正著。

「啊!」心登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揪緊。眼前的殺手與日前襲擊她的人等級可謂天與地,這次她危險了。「非雨,快跑。」匡雲東邊吼,邊朝著她的方向跑去。

但害怕歸害怕,花非雨還是不願輕易認輸。「如果是嚴公子派你來的,告訴他,別費心了,這一局又是我嬴。」狠啐一聲,她才拔腿開溜。

「你……」偷襲者微驚。換成一般姑娘,遇到如此景況,不早嚇得淚眼汪汪,哪還有膽量回聲警告?獨這花非雨,倔強無人敵,讓他不覺躊躇了下,因此失去了捉她的機會。

「幹得好啊!非雨。」利用此一空檔,匡雲東為她布妥防衛之姿,並大聲為她喝采。如此豪勇女子天下難尋,這回他真是開了眼界。

「當然!」花非雨蒼白著臉猛喘氣,過去的人生經驗教導她,輸等於死,因此她從不做束手就擒的呆事兒。

偷襲者錯失機先,不覺扼腕。「你得罪嚴公子,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敢得罪我,也不見得能好過到哪兒去。」起碼這一年鬥下來,她是贏多輸少。



「我會把這句話帶給嚴公子。」偷襲者道,視線轉向匡雲東。「你就是那個使風雷掌的小子?」「區區拙技,不足掛齒。」匡雲東一副沒啥兒好說的樣子。

偷襲者被激得大怒。「試過就知道了。」語音未落,他拔出手中長劍,向匡雲東直刺過來。

匡雲東掌起風雷響,剝剝剝!三記掌風將對手長劍定在身前三寸處,再無法逼近分毫。

一招便被制住,偷襲者忍不住羞憤滿臉,奮力一抖腕,劍尖閃出火樹銀花,再次朝前突刺而進。

掌風被破,匡雲東大喝一聲。「倒有兩下子,不過跟我比還差得遠。」他雙掌合十,正好將長劍封鎖在掌中。

「是嗎?」偷襲者冷笑,狠一抽劍,欲將匡雲東兩手齊腕切斷。

「憑你想要我的手,再去練個十年吧!」他掌心突然虹光大放。「斷!」隨著一聲暴喝,一把上好兵器被他攔腰劈成了兩截。

偷襲者大吃一驚,想不到對手武功如此之高。「看暗器。」他棄劍,探手入懷掏出三柄柳葉刀,成品字形射向巨雲東。

「難怪你劍術爛,一技不成又習一技,通而不精,差差差--」柳葉刀被他掌風一掃,如風中殘葉般紛紛落了地。

「那這個呢?」這回是一把白骨釘。

匡雲東仍不放在眼裏。

偷襲者暗器一波接一波,毒沙、金錢鏢、子母梭……漫天襲來。

「煩死了!」匡雲東給鬧得火了,竟不顧臨身暗器,扭腰朝偷襲者撲了過去。

「別衝動啊!匡雲東。」花非雨被他的行為嚇得三魂飛去七魄。

「放心吧!」他卻渾不在意,身如靈蛇,遊走於暗器與暗器的縫隙中。

「啊啊肮偷襲者被他詭異的身法嚇得目瞪口呆。

下一瞬間,匡雲東一隻大掌已扣住他頸項。「我就說你不是我的對手了吧!」

說著,他回身朝花非雨招招手。「非雨,你有沒有話要問他?」

花非雨松下一口氣之餘,微顫抖著來到他身邊。「你這個混帳,就不能用謹慎一點兒的方法抓人嗎?」

他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這麼擔心我?」心底其實是感動的,但他就是想逗她。

花非雨送他兩顆白果子,逕自面對偷襲者。「嚴公子到底買了多少殺手來殺我?準備如何動手?你應該知道吧?」

偷襲者不語,只睜著一雙嫣紅色的奇詭睦眸望著她。

「喂,小姐問你話呢!」匡雲東緊了緊掐他脖頸的手。「還不快回答。」

「哈哈哈……」偷襲者突然仰天大笑。

「他被嚇傻啦?」花非雨疑問。

匡雲東蹙眉,一種不安擊中心頭。

「想知道答案,下地府問閻羅王吧!」偷襲者厲吼。

不對!匡雲東立刻抱著花非雨飛上對街屋簷。

同時,砰地一聲巨響,偷襲者竟不惜引燃身上的炸藥欲與花非雨同歸於荊

「這……」花非雨遙望這一場漫天血雨,傻了。

「看來這回嚴公子是非置你於死地不可。」只是這般不擇手段的殺手到底是哪兒請來的?教人完全無法想像。

花非雨更加顫抖,但死亡陰影罩身,卻讓她在恐懼中更燃起一股不服氣的怒火。「如果他辦得到,就來吧!」

匡雲東真服了她的倔強,但不畏任何困難挺身而戰的花非雨卻別有一抹嬌妍豔姿,璀璨更勝天上朗星。

「有骨氣是很好,但請別太衝動,你要有個萬一,我會很傷心的。」

「你……什麽傷心?是麻煩吧?你是怕得不到我的銀子?」他的語氣太曖昧,令她不由得心慌難耐。

「沒有你,那些銀子難道能自動增加?」他卷起她一綹秀髮,湊上鼻端細聞。

「別把自己看得太輕,光憑你這個人就比那些銀子珍貴千萬倍。」她的聰慧、她的心機、她的魅力,樣樣堪稱一流。與她相處過後,他才知為何人們稱她「奇跡之女」,因為她確實是個寶。

她呆了、癡了;他怎能對她說出如此深情的話,他們……明明只是合夥人關係,她才不要把情況搞得後般複雜。

不過我怎麼想也想不通,姓嚴的跟你也只是生意敵手的身份,有必要狠到買兇殺人嗎?」他轉移話題的速度驚人。

「呃……」她有些被弄混了;剛才的調情渾似春夢一場,眨眼間,他又變得比誰都正經。

「你跟那嚴公子是不是曾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他猜。

「他曾向我求過親,但被我踢出去了。」



「嚴公子向你求親!」他驚道。「一個天下首富、一個商業霸主,二合為一,該是最有利的結果;況且我聽人說那嚴公子容貌英竣舉止溫文,你怎會拒絕他?」以她的個性,他還以為她會先嫁人,再想辦法奪得嚴家產業,最後才踢人出門。

「是很有利啊!不過我看姓嚴的不順眼,也沒問過我,就先公告天下嚴花聯姻的消息,我會如他意才有鬼咧!」

原來是倔脾氣在作怪!匡雲東瞭解了,而且暗暗發誓絕不重蹈嚴公子的覆轍。

他很清楚,要贏得花非雨的芳心,需要的是智慧,而非霸氣。

「只因為這樣,他便想盡辦法欲置你於死地?」

「當然不止,我還搶了他一堆生意。」

「商場競爭各憑本事,他舍輸你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有何好怨的?」匡雲東唾棄小心眼的男人。[況且他也屢屢派人妨礙你、打擊你啊!」

「所以我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地回敬他啦!」她冷冷一笑。「他燒我畫舫、我便燒他糧倉,要鬥就來鬥,誰怕誰?」

耶……剩下的問題最好別再問了,否則不小心泄了口風,讓她知道畫舫原來是他燒的,匡雲東怕那後果會相當驚人。

「我一直很好奇。」他又轉移話題。

「什麼?」

「你身上為何這麽香?每回跟你靠得近一點兒,我的心就一直跳、一直跳,像要蹦出胸口似的,這樣很麻煩。」他皺眉。

這麽丟臉的事,他怎能說得如此光明正大?花非雨又呆到九重天外去了。

「你身上有帶香囊嗎?」他目光如炬,將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她給瞧得好像全身上下爬滿毛毛蟲,不自在到了極點。「夠了沒?」

「你怎麽突然發火了?」他好無辜的樣子。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受不了他的莫名其妙了,一定要他說出個答案來。

「我做了什麼嗎?」

「你老對我說一些奇怪的話、做一些詭異的行為,像是……」愛侶那樣,而他們明明就不是。

「像什麽?你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

他真可惡!花非雨惱了。「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們也不過是合夥人關係,待賭局一結束,不管結果如何,都將各自分離,再不相干。現在,我想回客棧了,請你送我下去。」

「那可不行。」他搖頭。

「你以為沒有你我就下不去嗎?」她火大了,推開他就想往下跳。

「小心啊!」他急忙一手圈住她的腰。「我說的不行,不是拒絕送你下去的意思;相反地,我指的是絕下放你離開我的生命。」說著,他抱著她,輕飄飄落回地面。

明明雙腳都已經踩到實地了,她還是覺得身體在空中飄。「我不懂。」

「本來,我只想要你的銀子,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決定人財兼得。」他揚眉,一臉自得。

她心裏一時火、一時冰,說不出的萬般滋味在體內翻騰煎熬。

那麼無恥的話他竟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難道只因為他是一國儲君,世上所有的歪理一到他面前,便自動變真理了嗎?那簡直是沒天理!「好--」怒到最高點,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匡雲東,你想要我的財產和我的人是嗎?」

「沒錯。」而且他誓在必得。這樣的寶貝不拐回家,他枉姓匡啊!

「那我們就賭大一點兒。三戰兩勝定輸贏,你贏了,人財兩得;你輸了,西荻國從此歸我所有。敢不敢?」

「你想做女皇帝?」有志氣,實在是太好玩了;他越來越中意她。可!」「有何不可?」與其做皇后,成為某人的影子,她還寧可搶個王位來坐。

「好!」

「咱們三擊掌定盟約。」

拍拍拍!三記擊掌,一場賭約,他與她定下了糾結難分的未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7:50

第五章

一直以來,在花非雨心中,匡雲東都是一個聰明、樂觀又帶點兒陰險的人。

她從未見過他露出悲傷的神色。

或者,這個一出生,便坐擁無限權勢與地位的男人,根本連「悲傷」二字如何寫都不知道。為此,她曾萬分厭惡他,因為他天之驕子的好命,讓歷經艱辛才獲得今日地位的她嫉妒!

可她也不能否認,他的開朗令她因日夜置身於人生鬥爭中,而逐漸冰冷的身心感到溫暖。

遇見他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血肉之軀,她的體內有溫熱的血液在流動,她的心會因激情而亂跳,她的人會因快樂而愉悅。

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她把他自信滿滿的笑臉格進了心底。

她是欣賞他的,儘管他是為了她的錢而來,他仍吸引了她的目光。

不過,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不讓這份欣賞發展成愛戀。

這並不難,畢竟他們兩人的生長背景有著天壤之別;要彼此欣賞很容易,可若要真正瞭解彼此,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非常有自信,起碼在見到這一刻的他之前,她都信心滿滿。

但現在,她不敢說了。

「雲東?」她試探性地推他一把,奇怪地看著他。「你……」從沒見過他這麽冰冷的神情。

區雲東不說話,沒有表情的臉像買著」張可怕的鬼面具。

[你到底怎麽了?」她語氣微慌。

「有血味兒!」他兩眼瞬也不瞬地定在對面街道的倪安容棧上。

「什麽血味兒?」她順著他的視線往前望。「奇怪,客棧門口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機靈!」他吐出兩個字,拔腿往客棧方向跑去。

「咦?」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機靈是匡雲東的小侍衛。「該不會……」殺手也找到這裏來了8等我一下。」她跟著跑。

匡雲東跑到客棧前,縱身一躍,掠過人群,直奔後方廂房。

花非雨沒習過武,只能拚命地推著人群往前擠。「借過、借過,我是悅安客棧的住客,讓我進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客棧的住客?」一個胖大嬸抓住花非雨的手。

「是的,請你讓我進去看看。」花非雨掙紮著想進客棧,但胖大嬸緊抓著她讓她無法前進。

「別進去啊,姑娘。」胖大嬸一臉驚駭。「剛才來了幾個兇神惡煞,說要找一名叫花非雨的姑娘,小二告訴他們花姑娘出去了,他們不信,堅持進去找人,小二企圖阻止,那群殺手拔刀就砍,現在裏頭一片血海……咦?等一下,莫非你就是花非雨?」

花非雨說不出話來,有人要殺她並不稀奇,但連累無辜人等……

「放開我!」她突喝。

胖大嬸給她嚇了一跳,從沒見過氣勢如此淩厲的姑娘,她不覺松了手。

花非雨急忙往前沖。

進了客棧,大廳裏血跡處處,可見當時的戰況有多慘烈。

「寒渡岳、船大哥、春梅……」她喚著下人的名字,直往後方廂房跑。

一路上到處都是受傷倒地的人,其中還有不少是身著官服的官兵。

看來事情發生後,有人報了官,官兵前來拿人,卻……她不敢再往下想,連官兵都制伏不了的殺手,她帶來的人馬怎麽可能擋得住?

「……小管事、長春、小釘子……有沒有人回一聲啊?」該死、該死!若讓她查出這事兒是誰幹的,絕對要那傢夥後悔來這世間走了遭。

「哇!」突然,一聲臨死前的慘嚎竄入耳畔。

難道她的人已經一個不剩了?怒火燒出她一身狠厲的殺氣。

花非雨彎身,自鞋筒裏取出一隻竹管,這是她跟嚴公子鬧翻後,花費钜金聘請天下知名的機關師慕容癡心製作的暗器--追魂針。

當時,慕容癡心曾警告她,此暗器歹毒無比,一旦發射,針出斷魂,非經生死關頭,不可輕易使用。

她答應了,不過那是指一般時候;現在她火大了,膽敢動地屬下者,死!

手持追魂針,她在瞬間化身為奪魂夜叉,埋首往前奔去。



人間有地獄嗎?

那是不可能的!

但花非雨卻在此時此地,親眼見證了地獄的存在。

匡雲東身如流星電閃,自刀口下搶回機靈一條小命,然後反身一掌,那欲奪人魂的殺手便被掌風震成了碎屑。

漫天血雨紛飛如雪,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消失了,連副完整的骨架子也沒留下。

花非雨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然後,再以擂鼓般的速度狂奔了起來。不是為了一個早該死上千百次的殺手,而是因為……

匡雲東,他臉上覺悟般的狠厲震住了她。

他不是個沒有經歷過悲傷的天之驕子,相反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悲傷真義。

「小心--」花非雨扣動追魂針的機簧,一個欲偷襲匡雲東的殺手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追魂針奪去了性命。

匡雲東回眸望了她一眼,多數首次手染血腥的人都會痛苦萬分、心神散亂。這本無可厚非;畢竟人不是畜牲,無法手刃同類而無知無覺。

但值此危境,任何一點疏失都可能造成性命之憂,他擔心她的良心將成為她致命的缺點。

果然,花非雨慘白著嬌顏,執著追魂針的手顫抖不停。

一個人死了!但她一點兒也不後悔,情況就算重來一百遍,她也會扣下機簧,因為在她心中,一百個殺手的性命也比不上匡雲東一個。

可她仍然覺得想吐,究竟是誰導下這場血腥的殺戮戲碼?嚴公子嗎?九成九是他不會錯!

「王八蛋!」就不要讓她捉到嚴公子的把柄,否則這回絕不是小小懲戒就可了事;她一定要徹底毀了他。

「非雨!」匡雲東猛地一聲暴喝。「呆夠了就快救人。」

她乍然回過神來,看見貼身丫鬟春梅正命在旦夕。「住手!」初次殺人的罪惡感自她腦海消失無蹤;如今,她只想救人。

纖指扣動機簧,又是一名殺手命喪追魂針下。「我就是花非雨,你們不是想要我的命?有本事就來吧!」仗著追魂針厲害無比,她以身誘敵,企圖交換無辜人等的一線生機。

「花非雨,她的人值一萬兩黃金啊!」」提到錢,所有殺手雙眼都亮了起來,不約而同撲向她。

「小心啊,小姐!」小丫鬟春梅被眼前景況嚇得腿都軟了。

「花小姐--」渾身是血的船大哥看不慣多數人欺負少數人,直想沖過來幫忙。

「誰都不許過來,統統給我離開客棧。」花非雨大叫,手執追魂針,看到穿黑衣服的殺手就財。

「可是……」放花非雨一個人面對眾殺手,叫他們這些拿人錢財辦事的下人如何過意得去?

「非雨不會有事的,你們快走,別在這裏礙手礙腳。」匡雲東也吼,仔細觀察了半晌,他發現殺手只想捉她,並不要她性命。真奇怪,莫非嚴公子對她尚未死心。

「追魂針可不長眼,難道你們也想嘗嘗它的滋味?」嘟地,又是一聲悶響,花非雨已經解決了四名殺手。「別讓我有後顧之憂,快走!」

這句話如一陣響雷,劈進所有花府傭仆耳中。終於,他們聽話地互相扶持,迅速逃離了客棧。

不多時,情大的後院只餘五名殺手、四個官兵、匡雲東和花非雨。

「你還好吧?」少了閒雜人等,匡雲東終於可以專心應敵與保護她。

花非雨搖頭,臉是白的、唇也是白的,全身抖如風中葉;但燦亮的眼神卻一點兒也不曾動遙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你是最棒的。」他拍拍她的肩,讚揚她的勇敢與智慧。

她沒有跟著其他人一起逃,反而留下來,這是因為她曉得殺手們要的是她,一旦她躲進人群,也只是多害人命,並不能保護自己;所以她留下,將性命賭在追魂針與匡雲東身上。

「嗯……」邊顫抖著,她揚唇回他一抹虛弱的笑。

「放心,沒事的。」他撫著地的發,想不到那看似微黃的枯發其實無比的柔軟,十足地慰人心神。「我還要帶你回國做我的皇后呢!我一定會保護你。」

「是啊!」她鼓起精神。「在還沒當上西荻國的女皇帝之前,我絕不甘心就這麽死了。」

「呿!」什麽時候了,她還有心神想這些?真是夠悍!匡雲東算是服了她了,也更加欣賞起她這份倔強。

「你儘管動手,把這些混蛋全給殺了,不必瞻前顧後。」她會替他守住後背,誰敢偷襲他,她的追魂針絕不留情。

「那就拜託你了。」他說。「了」字猶在舌尖打轉,他人已如蒼鷹仆兒,飛向黑衣殺手們。

「鬆手!」首先,他搶下一柄長劍,一劍釘死那正要取捕頭性命的殺手。

「多謝大俠。」死裏逃生,衙門捕頭一身冷汗。

「不必客氣,你快去幫幫其他捕快大哥吧!」匡雲東邊道,邊一手攬下三名殺手,讓剩餘的官兵們鬆口氣。

「這些殺手兇狠異常,大俠小心。」話落,捕頭也忙著救助自家兄弟去了,能救一個是一個,想到方才,他帶了兩隊二十四人到客棧捉拿兇手,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雙方一碰頭,他們被殺得兵敗如山倒,若非眼前這一男一女趕到,怕這回要全軍覆沒了。

「唉,回去要怎麽跟大老爺交代?」想到這一點,捕頭頭都大了。

倒是匡雲東,他什麼也沒想,腦海裏唯有一個念頭。「殺!」

身為一國之君的首要任務是什麼?

保護自己的人民!因此任何企圖殺害他人的傢夥都只能有一個下場--死!

不過那些殺手也非省油的燈,在明知打不過的情況下,也起了同歸於盡之心。

由其中兩名殺手纏住匡雲東,剩下一名則點燃身上火藥。

「同一招使太多遍就沒用了。」靠著花非雨的幫忙,匡雲東及時擺脫纏住他的殺手,一掌將身系火藥的殺手擊入深井。

轟地一聲巨響,火藥爆炸,激起井水直沖三丈高。

漫天血雨降下,匡雲東與花非雨緊緊相擁,因意外而激起的情愫將他兩人緊緊相系在一起。


「沒事了吧?」昨日那場血戰彷佛是場夢,匡雲東又從一名冷血修羅回復成原本愛笑愛鬧的普通男人。他端著一碗傷藥走進廂房,看到機靈紅腫著眼、淚痕未幹。「我沒這麼可怕吧?讓你一見我就哭。」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主子,嗚……」小機靈抽噎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主子,你這麽高貴的身分,居然要做那種事,我……嗚哇……」

「不過是端碗藥來給你,有這麽嚴重嗎?」

「我不是說端藥的事啦!」機靈抹著淚。「我都看到了,主子現在要挑草料喂馬、清馬糞、給馬兒洗澡……嗚,那是傭仆做的事,主子怎麼可以做?」

「原來你在說『馳雷』啊!」匡雲東敲了他一記響頭。「『馳雷』是中土來的神馬,通靈的,我想收服它,自然得對它好一點兒嘍!況且它還是非雨送我的禮物,我豈能不好生珍惜?」他一臉幸福的樣子。

機靈不覺皺眉。「主子,你……好像跟那位花姑娘很好喔?」

「這才好啊!」匡雲東揚眉。「別忘了,我們是來求她幫助的,當然得努力獲得她的好感!」

「噢!」機靈恍然大悟。「所以主子才要討好她。」

「討好啊?」一半一半吧!只要你喜歡上一個人,自然會想對她好。」匡雲東搖頭晃腦地說。

「為什麽?她對主子那麼壞,老是指使你做事,又會罵人,主子怎麼會喜歡她?」

匡雲東再賞他一記爆栗。「打是情、罵是愛,你小孩子不懂啦!」

「打是情、罵是愛?」機靈撫著額頭、吸起嘴。「那主子老是敲我的頭,也是因為喜歡我嘍?」

「是阿是啊!」說著,又多敲了兩下。

「唉喲,好痛、好痛……」機靈抱頭叫著。「喜歡一點點就好,別喜歡那麽多啦!主子好疼……」

「疼?我一點兒都不覺得疼啊!」再敲一下。

「可是機靈疼哪,主子……」嘴一扁,他又要哭了。

「說清楚嘛!」聽他的語氣,還怪別人咧!

機靈一時好生委屈,可想到主子是喜歡他的,又有些開心。唉!好矛盾的情緒,把他都搞迷糊了。

「原來你是這樣教侍從的,難怪他成天搞不清楚狀況。」一記冰冷的嘲諷插進來。

匡雲東立刻雙眼發亮。「好久不見啊!非雨,我可以猜想,你找我是因為想念我嗎?」

「我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已查出派遣殺手前來挑釁的幕後主使者是誰了。」花非雨沒好氣說道。

「昨天才發生的事,這麼快就有消息啦?你辦事的效率真高。」

她怎麽覺得他話裏帶著冷嘲?

「已經鎖定了目標,調查起來當然快。」

「這麼說來,確定是嚴公子所為嘍?」他雙手環胸、淡棕色的眼眸裏精光熠熠閃耀。

「是的!」花非雨用力一頷首。「不過這場仗是我的,你最好別胡亂插手,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瞭解!」他抬起兩隻手臂做出投降狀。「我不會這麽不識相的;但我有一個疑問,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以牙還牙、以限還跟。」

「噢!那麽你有證據嗎?若無充分的證據,單憑臆測便定了嚴公子的罪,我怕會招人閒話。」

「我當然有證據。」

「願意告訴我,證據是誰幫你找的嗎?」他唇角勾笑。

她心頭卻乍起波濤,總覺得他的笑容別具深意。「是寒總管,你有什麽意見?」

「我哪會有意見?」他咧嘴,笑得好不燦爛。「只是很佩服寒總管,事情發生不過一日,他便能將來龍去脈查得如此仔細。」

「能在我手下擔任總管,自然不會是一名庸才!」她刻意說道,心卻漸漸動搖了。

「這麽說來是嚴公子太蠢嘍!做事半點兒不周延,隨隨便便讓人將底全刨光了。」

心防潰堤,她臉色大變。「你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痛痛快快說出來,少來指桑駡槐這一套。」

「我沒有指桑駡槐。」他搖頭,走近她,淡棕色的眸子忽變得深沉黝黑,更勝無月的黑夜。「我只是想告訴你,一群殺手找上你,他們得到的消息是,你住在悅安客棧裏,因此在客棧裏大開殺戒;但卻有一名殺手堵在大街上襲擊我們,原因何在?誰告訴他我們會經過那條路?」

「你想說我的人裏面有內奸?」她一臉風雨欲來的危險表情。



「你自己心裏有數。」他冷道。

「匡雲東,你好大膽,竟敢挑撥離間!」怒火燒紅了她的嬌顏。

「是實話,抑或是挑撥離間?你比我清楚。」匡雲東攫起她的下巴,雙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怒火熄了,轉變成一股激流竄過花非雨背脊,她忍不住顫抖,卻咬牙忍祝

「我的人我自會負責,不勞你費事。」甩開他的手,她幾乎狼狽而逃。

心快蹦出胸膛了,那個可惡的男人,他對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幾乎已成了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該死!我絕劉小要做那勞什子鬼皇后,我小會成為任何男人的影子!」她咬牙,忍著激情、忍著那莫名的火焚、忍住碰他的衝動……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一定可以的。」她向來以自製和冷靜自豪,沒道理這回會失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8:46

第六章

匡雲東暗示寒渡嶽是內奸!

哼!他根本什麽也不知道。

寒渡嶽或許恨她,但絕不會勾結嚴公子,將花府賣出去;他若要害她,一定會自己動手,不假他人。

因為寒渡嶽才是花府的正統繼承人、她繼父的親身兒子。

話說這花老爹是有名的好女色,前前後後共娶了六十七房姬妾,目前還在更新這個數字中。

花老爹娶妾是不挑出身的,寡婦、妓女、村姑……只要有張美美的臉孔,他都要。

也因此,花非雨的娘親才能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嫁入花府。

初時,她和娘親在府內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花府的女人實在太多,侍妾、舞姬、和她一樣的拖油瓶、正牌花府千金、丫鬟……加一加恐怕也有兩、三百人。

女人一多,紛爭就多,為了爭寵,府裏天天鬧得雞犬不寧;若非她還有兩下子,早被整死了。

而在花老爹娶的這麽多房侍妾中,也只有十九姨娘為其傳下子嗣,那便是寒渡嶽。他原名花非凡,曾是花老爹跟前最受寵的人,但在十年前,不知哪兒來了一名算命仙,無端闖進花府指著她的鼻子說--此女非平凡,日後必為一國之母,花府要昌盛,得靠花非雨。

自此,花老爹對她和娘親即另眼相看,逐漸冷落十九姨娘與花非凡,導致他母子兩人因失勢而被趕離花府。

最後花非雨得到的消息是,十九姨娘憂憤而亡,臨死前叮囑兒子,要他不擇手段得到花非雨,絕不能讓她成為皇后、遂了花老爹的心願。

之後,花非凡便失蹤了,等他再出現,容貌與名字皆已大大改變;他成了寒渡嶽,到她手下應徵管事一職,並一路爬升到總管之位。

花非雨可是花了無數銀兩請人調查、並偷得他與花老爹的鮮血做了滴血認親後,才確認了他的身分;證明寒渡岳就是花非凡;她的繼兄。

因此,她認為寒渡嶽不會害她性命,他只會想辦法得到她,以及花府的偌大產業。

嘖,現在想想,接近她的男人好像全都打著人財兩得的主意,就沒哪個是真正看中她這個人的,真令人洩氣。

但也因此讓她確定了寒渡嶽不惜賣身為奴的目的,他要錢也要人,所以不會勾結嚴公子來自斷前程。

匡雲東的推測根本大錯特錯,寒渡嶽絕非內奸。

那麽又是誰出賣了她的行蹤?

這回,她帶了四十八名傭仆來到北原國,昨日一場殺戮死了十二名,剩下的三十六名中,有十人重傷、二十人輕傷、六個毫髮無傷……

不對、不對!用這種方法辨別屬下的忠誠未免有失情理,得另想個法子找出背叛者才行;或者……

演一場戲、設個陷阱,來一段……她飛快地轉動腦筋。

「這一季的租金已然收妥,邱管事命人將帳簿送過來了,你看看。」寒渡嶽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了她的房,打斷地的思索。

而花非雨也不在意,他的無禮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況且她也不要他多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還不如保持現況,將敵意直接表現出來,與她一較長短。

她向來不是畏懼挑戰的人,想拿走她的東西,很簡單,只要夠本事、搶得走就是他的,只不過迄今仍無人成功就是了。

「連柳家集的也收齊了?」她接過帳簿翻閱。

「只有柳家集沒收到。」

「我猜也是。」據她的消息指示,那地方今年問題頻傳,應該沒那麽容易收到租金。

「要再派人去收嗎?」

「這件事我另有打算,你就小必管了。」她放下帳簿走到他面前。我聽說蘭陵女王駕崩了?」

「是的,昨兒夜裏的事。」

「也就是說嚴公子的靠山倒了。」她冷笑,這也是她不屑與嚴公子合作的原因之一,姓嚴的根本不懂得買賣之道--不得將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他自以為有女王罩著就一切沒問題,從沒想過,女王不可能長命百歲,一旦女王駕崩,他的權勢富貴勢必跟著垮臺;譬如現在,想打他這只落水狗的人一堆,她連動手都不必,自有人替她報買凶襲擊之仇。

「女王未留有子嗣,依照律例,將由其兄逍遙侯接位,因此嚴公子正拚命拉攏他。」

「逍遙侯是個蠢蛋,沒人會理他的。」

「只要這個蠢蛋是皇帝,他仍擁有無限棹勢。」寒渡嶽擔心嚴公子會挾天子以要脅花府。

「那你認為該怎麽辦呢?」她帶著玩笑的口氣問。她在耍他嗎?寒渡嶽眼底閃過一絲慍惱。「三公主、八皇子亦有心於皇位。」

「你要我支持他們兩個登基?」花非雨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他默然,已知她是在戲弄他,又何必多言?

「也好!」她蓮步輕移到他面前,晶亮的眸緊緊鎖住他。「既然你認為拉攏皇室對我們有利,那就做吧!」

「那是支持三公主,還是八皇子?」

她小手輕輕地搭上了他的肩,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支持十二公子。」(如祥掃描killy校對)

他臉色瞬間大變。「十二公子無意競逐皇位!」語氣中是難掩的慌急。

「他會的。」她邊聳肩,邊往外走。「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嗎?」

寒渡嶽只能瞪著她的背影發呆。

花非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不,應該說,她還是個人嗎?他與十二公子的關係明明很秘密,卻瞞不過她。

或者,她根本連我的真實身分都曉得了。揚唇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他想起娘親死前要他發的誓--強奪花非兩、取回花府產業。

他照做了,除卻,一份報復心,他也想證明自己不比她差,爹爹舍他而就個外來女子是大錯特錯。

他改頭換面、結交四方權貴以為靠山、細心佈局鯨吞蠶食她的勢力,甚至她身邊最重要的左右手、掌控花府半數產業;他自以為做得很好,花府已成他的囊中物。

卻沒想到,在她眼裏,他的計謀就像小孩子的玩意兒。「我比不上她。」憾恨感浮上心頭,他想起那改變他一生的算命仙說的話:花府要昌盛,得靠花非雨。

」也許他說的都是事實。」像花非雨那樣聰明的女人,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是她辦不到的,更何況只是振興小小的花府。

「娘親要我不擇手段奪取她的清白,毀去她成為一國之母的可能性,只是……」怎可能做得到?感覺到心跳被她刺激得失序,腦海裏儘是她刁頑的嬌顏,恁般機靈聰慧,讓他除了怨恨與嫉妒之外,更忍不住興起欣賞之情。

「如此慧黠的女人,教人怎能不動心?」但她的可怕也同樣讓人膽寒。「我要得起她嗎?」想到與她相對終生,他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她太厲害了,他怕自己要不起。

可也絕對不想便宜匡雲東,那傢夥不過是個偷到好時辰出生的混帳,如何配得起聰明絕頂的非雨?

「他想人財兩得,找閻羅王要去吧,哼!」他不會讓他如願的。


「唉!還是受到影響了。」無奈地歎著氣,花非雨想起剛剛跟寒渡嶽的鬥智。

「我明知他不會害我,但被雲東一說,就是忍不住要試他一試。」

結果並沒有出來,因為她及時打住了,不願承認匡雲東能左右她的心思如此之深,所以她甘願放棄測試寒渡嶽的好機會。

但這又何嘗不是種例外?換作以往,她是不會被情緒影響理智的,只要認定寒渡嶽有問題,絕對窮追猛打到底,哪會出現這種中途罷手的情況?

「真是可惡!」猛一跺腳,她一定要想個辦法盡速解決匡雲東的問題,繼續糾纏下去,對大家都不好。

緩步來到大並處,看到機靈一個人坐在那兒發呆,她輕拍了他。「機靈,你家主子呢?」

機靈忽地跳了起來。「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不過拍一下你的肩,這麼緊張幹麽?」她詫異。

他深吸口氣,一本正經。「花小姐,我是個太監。」

「那又怎樣?」

「因為我是個太監,所以你不能喜歡我。」

她真是呆了,忍不住給他一記響頭。「誰說我喜歡你了?」

機靈嘴一扁。「你……我明明告訴你,我是個太監了,你為什麽還對我動手動腳?」

她的頭上竄出火花。「你這個小奴才,竟敢亂嚼舌根!」氣不過,再敲他一記。

「你……天下間這麽多男人你不喜歡,為什麽偏偏喜歡我這個小太監?」他雙眼淚花亂滾。

「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打死你?」她快氣炸了。

機靈卻一張嘴,「哇」地哭了出來。「主子、主子,哇」

「夠了!」她大喊。「我又還沒打你,你哭什麼?」

「哇!我都告訴你不可以喜歡我了,你為什麼還是要喜歡我?」他哭得好淒慘。

花非雨開始考慮要殺人滅口了。

「發生什麼事了?」適時,匡雲東牽著「馳雷」走進來。

機靈一見他,即「哇」地」聲撲向他。「主子,嗚……我叫她別喜歡我,她卻硬要喜歡我,我是太監啊,主子……我該怎麽辦?」

「誰喜歡你了?」花非雨火冒三丈。

匡雲東的視線像博浪鼓似的在他兩人間來回擺動著。「哪個好心人可以為我解釋一下眼前的情況?」他聲音帶著笑意。「我怎麽好像聽見有個小太監被人強索愛了?」

「你說什麼鬼話?」她恨恨瞪他一眼。「這小鬼,我不過問他你去了哪里,他就雞貓子鬼叫的說我喜歡他,腦子有問題啊!」

「你不要狡辯!」機靈委屈地抹著淚。「你以為我還小就不懂打是情、罵是愛的道理嗎?主子早就教過我了,可因為我是太監,我們不能在一起,我拚命地跟你解釋,你卻硬要喜歡我,主子,哇……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相較於機靈的哭聲震天,匡雲東只是笑得淚水迸出眼眶。「哈哈哈,原來……她喜歡你是這麽來的,哈,笑死我--」

「很好笑?」她咬牙。

匡雲東點頭又搖頭,實在是笑得沒力氣回話了。

花非雨抬腳,恨恨地踢了他一記。

「咳喲!」匡雲東當下樂極生悲。

「你到底是怎麽教下人的?」她吼。

「呃!」他抱著腳。「你已經看到了啊!何必再問?」

「你想把他教成白癡嗎?」她又踢了他一記,卻聽見機靈的喃喃自語。

「花小姐好花心喔!喜歡我、又喜歡主子,到底想喜歡多少個男人?」

花非雨「啪」地送了他一記又大又響的爆栗。「打是情、罵是愛不是用在這裏的,你這個笨蛋!」

「你騙人,主子怎麽可能說錯?」機靈好生不服地嘟著嘴。

匡雲東抱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匡、雲、東!」她危險地眯起了眼。「限你一刻鍾內跟這個小鬼解釋清楚,否則我們的賭局就此作罷。」真是氣死人了,她轉身就走,留下機靈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

「主子,看來她喜歡你比喜歡我多耶!因為她打你、罵你都比對付我兇狠。」

噢!不行了,他真的會笑死。匡雲東笑倒在地,怎麼也爬不起來。


日落西山,豔豔彩霞染紅了天際。

匡雲東擄了花非雨,騎上「馳雷」來到皇城近郊聽風樓上。

這是她第二次騎馬,卻愕然發現,原來馬匹的賓士也可以像乘車那樣平穩。是因為神馬通靈嗎?

那就難怪匡雲束對地愛不釋手了。

他們一到目的地,下了馬,他便將她丟在一邊,好生服侍「馳電」去了,又是抹汗、又是倒水……態度之殷勤、神態之溫柔,簡直令人……嫉妒。

「瘋了!」用力一搖頭,她踱到一旁去,再也不看他。「不過是頭畜牲,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她咕噥,卻在話一出口時,又嚇得心跳狠狠一窒。

「不對,從頭到尾,我就不該拿自己跟一頭畜牲比……呃,也不對!是……我根本不該有嫉妒心……我……」亂了,全亂了!

她一會兒跳腳、一會兒咬牙,想到自己將匡雲東視得如此重要,一顆心上上下下地忐忑不安!

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從未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那對他初見面即產生的欣賞早在不知不覺間變了質,成為喜歡、更逐步往愛戀進展而去。

「怎麼會?」與人鬥智、鬥力,她從未輸過,卻為何會敗在匡雲東手上?是他比她聰明,還是能力比她好?

「不!他只是擅耍一些小手段。」仔細分析相識以來他的一言一行,那根本像設計好了用來對付她的。

坦白地提出要求、毫不畏懼地向她挑戰,再配上天時、地利、人和,她不栽才有鬼。

但就算知道了,還是無法自他密密編織出來的情網裏逃脫;因為她真的對他動了情、動了心。

不過,他若以為這樣便能令她順從,那就大錯特錯了!

要她認輸,他還得再加把勁兒!

深吸口氣,花非雨蓮步輕移到他身後,毫不掩飾地酸道:「你好像很喜歡這匹馬?」

「這是你送我的頭一件禮物。」他抱著馬,炯炯目光卻像絲一樣緊緊纏繞住她。

她幾乎要以為他抱的是她,而非馬。「那麽你喜歡的究竟是我的禮物,還是這匹馬?」

「都喜歡上他惻首親吻了馬頭一下,但眼神卻未離開她的唇半分。「『馳雷』因經過你的手而更顯珍貴。」

她渾身一顫,終於明白他是在挑逗她。「既然如此,那是否該輪到你回報了?」

「好啊!」匡雲東放開馬,走到她身前,卷起她的秀髮,湊到唇邊輕啄一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頭髮好迷人?」

「大多數的人會說我的頭髮又黃又鬈。」她抿著唇,詫異地發現頭髮也有知覺,它們變得好燙。

「但很柔軟,觸手如絲,既潤且滑。」他又親了她的發一下。

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下乾澀的唇,心裏有股欲望,他吻的若是她的唇該有多好。

然後,他就好像聽見了她心底最深處的呼喊,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溫潤的唇密密地貼上她的。

「嗯!」她自鼻間哼出一記滿足的輕喟,等待果然能使結果更甜美。

他就這樣貼合著不動,直過了約半刻鍾,察覺她急速的心跳有轉緩的趨勢,他的舌才開始攻掠她唇腔。

她微降溫的激情再度被挑起。「唔、嗯……」禁不住張開嘴,她迎進了他的舌。

他讓自己一點一滴進入她,而且是小心翼翼地……

她不禁詫異,這是個什麽樣的吻?


看見她眼底的驚愕,他的舌突轉為狂風暴雨,猛地勾住她的丁香,輾轉糾纏、又吸又吮。

「嗯,呼--」她的心跳一時急、一時緩,整副心思被他搞得一團混亂。

情不自禁,她伸出長臂勾住他頸項,讓嬌柔的身軀緊緊貼合他。

「唔!」似要獎勵她的主動,他的舌轉而突刺她唇內每一處,齒列、舌下、腮幫……無一遺漏。

那點到即止、又狂猛如海嘯的碰觸,刺激得花非雨的身子抖顫如風中葉。「嗯嗯嗯……」她拚命搖頭,快被他搞瘋了。

但他還不想放過她,對著她的唇又吸又舔,像要汲乾她唇內每一滴津液似地激狂。

她融化了,嬌軀化成春水徹底癱在他懷中。

「非雨,你真可愛。」她或許不美,但自內散發的光彩卻燦爛奪目,尤其在蒙上情欲的面紗後,那份媚態更比天下間最強烈的春藥還要誘惑人百倍。

她眯起眼睛,嬌媚地望著地。「真的?」

「再真實不過。」親了親她白皙的額,他掏出一卷紙軸遞到她面前。「送你。」

「什麽?」她接過一瞧。「這是……」

「中士傳來的粹染秘方。」他將她擁在懷裏,愛戀地卷著她的發絲玩。「可以染出輕柔豔麗的絕佳絲料。」

「為何給我這個?」她攤開紙軸的手微抖,不敢相信他第一次送禮就如此切合她心。

「你才取得北原國御用織廠的權利,難道不想一鳴驚人?」他指著她手中的紙軸。「這秘方可助你心想事成。」

她愣住了,他真的僅她的心;比起珍貴的金銀珠寶、華服首飾,一份能讓她的生意更上層樓的贈禮才是她最想要的。

只是他從何得知的?她並未向任何人提起啊!

「為什麽?」短短的三個字,卻是她心底最深切的疑惑。

「用心。」他輕撫著她柔嫩的頰。「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喜歡你,要立你為後?難不成你以為我只是說著玩玩?」

她撇過頭,躲開他的撫觸。「我以為你對我的錢更有興趣。」

「我不否認,但在我心頭,你占八分、錢占兩分;你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就算敗光花家財產,只要我不死,依舊賺得回那筆財富?」

「因為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他飛揚的聲音倏然變得低沉。「皇宮是個可怕的地方,天下間最美麗的事物,以及最恐怖的東西都隱藏在裏頭。沒有堅定的意志,人們很容易在那裏迷失,人性消磨殆盡,化為野獸一隻。」

「那你呢?」她突然有點瞭解了,他快樂的外表下藏著黑暗的陰影,那是他心頭最深切的痛。她頓感心疼。

「我努力把持自己。」他牽起她的手,湊近唇邊啄吻。「可我也是人,也會有動搖的時候,若想永遠保持心志堅定不移,就需要整天整頓攜手並進的伴侶。」

「伴侶?」他要的不是一個躲藏在王位暗處的影子嗎?

「對,伴侶。」匡雲東抱起她,與她額貼著額。「我不需要一個隻會順從我的女子,只要一個堅強的皇后,能夠伴我同聲歡笑、悲傷,甚至一同煩憂國事、家事、天下事。」

「所以你選上了我。」因為她的聰明。該高興了,起碼不是為了她的錢;可心裏猶泛酸意,為什麽?

「我的心挑中了你。」他與她四目相對,讓她可以清楚瞧見他心底對她日積月累的依戀。「心告訴我,有你的皇宮會變成人間仙境,而我渴望那個。」

酸楚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股甜蜜逐漸蔓延到她的四肢百海

「所以讓我們趕快結束眼前的一切吧!我想帶你回西荻。」他擁緊她。

「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賭下一局。」她無力地歎息。

「我……」她囁嚅著。「要不,你替我去收一筆我手下管事一直都收不到的租?」

「好8一個刁農,他自信應付得了,作夢也沒想到,她可能布了局刁難他。

到底溫柔鄉是英雄塚,還是熾情網困住了千金女?賭局未到最後關頭,勝負猶是未知之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9:01

第七章

他上當了!

匡雲東與花非雨約定的第二場賭局是--收取柳家集的地租。

她告訴他,柳家集的人不肯交租,任她派出多少人去收都沒辦法。

他以為……起碼是她誤導了他的想法,使他認定柳家集的人十分惡霸,蓄意賴租不繳。

但現實卻是……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一片荒蕪。「這柳家集要交得出租那才有鬼!」一遍地哀鴻、不知旱災了多久,人都快餓死了,又哪兒來的錢交租?

「花非雨!」輕啐一口後,他高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是我太小看你了,我的錯。」怎料得到她連在與他恩愛纏綿時,都不忘佈局?

「回家啦!」拍拍機靈的肩,匡雲東率先往回頭路走。

「這麽快?那地租……」機靈小跑步跟上他。

「你忍心向他們收租?」

機靈回頭再望那些災民一眼。﹁還是不要了,他們……」好可憐呢!他看得心都揪起來了。

「你要不忍,就將乾糧送給他們吧!」匡雲東取下掛在「馳雷」馬鞍旁的饅頭、肉乾丟給他。

「可以嗎?」

匡雲東抬頭望了眼面前似無止境的官道。「雖然我是覺得沒必要啦!這天降乾旱,卻不見餓死屍,可知是有人在照料著,這些災民應無性命之危。不過,親眼瞧見了,卻不幫點忙,良心委實不安,你就去盡上一份心力吧!」

「多謝主子!」機靈提了乾糧轉身就跑。


匡雲東抬頭仰望依舊熾熱的天氣,無奈地長歎出口。「小孩子真好,沒煩沒惱。」不若他,滿懷憂慮愁緒,早忘了什麽叫天真。

「接下來要怎麽辦呢?」輸了一局,這第三局他就非贏不可;不擇手段也要贏,不過……「我居然會栽在這樣淺顯的美人計上,真是太大意了。」

想想,花非雨也許從送他「馳雷」那時起,便有計劃一步步地引他入甕。可恨他卻被佳人迷了心,毫無所覺,直到掉入陷阱,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難怪人說,溫柔鄉是英雄塚。﹂他搖頭,本想一笑置之,卻不意面容僵硬,笑不出來。這才發現,原來他的心受了傷。

「『馳雷』昂馳雷』,她對我是有情呢,還是無情?」撫著駿馬,他首度對這份感情產生了疑惑。

她若對他有情,何忍以此方法欺瞞他?若無情,她眼底深蘊的欣賞又是所為何來?

聽說她拒絕男人的手段很無情,從卓泰平的落水以及嚴公子求愛不成後、被刺激得羞憤難當可以證明。

但她卻不曾以此手法對付他,她與他對賭,像是在考驗他的能力,測試他是否匹配得上她。

花非兩太自負了,絕不要比她弱的男人,他瞭解,才會無異議地接下所有挑戰,並且很開心地發現,地望他的眼神正逐日由欣賞往愛戀進展。

所以他才認定,她是傾心於他的。

直到她耍了這一招,動搖了他的信心。「難道她是個連感情都可以拿來當賭注的人?」他忍不住懷疑。

「讓讓啊,小哥!」四、五輛載貨的馬車從官道另一頭趕過來。

匡雲東拉了「馳雷」閃到路旁。

「謝啦,小哥。」駕車的車夫向他舉手行了個禮。

「不客氣,車夫大哥。」匡雲東看著馬車飛馳過他身邊,直駛入柳家集裏。

那車夫的大嗓門還不停地傳過來。「各位柳家集的村民們,花府給大夥兒送白米過來啦!」

「有東西吃了。」

「多謝花小姐。」

遠遠地,匡雲東瞧見一群人將馬車給圍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搬起東西。

而方才送乾糧過去的機靈則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柳家集,那包袱還扛在他背上,顯然他並未完成放糧的任務。

「主子,」機靈踱到他身邊。「他們說花小姐會送糧來,所以要我把乾糧留下來自己吃。」

「那就留著嘍!」匡雲東拍拍他的頭,目光不離對面放糧的情形。那份溫馨正引導他惶然的心邁向另一層境界。

花非雨絕非無情人,否則她不必叫人送糧到柳家集,畢竟這些人只是租了她的地,又不是她的什麽人,死活與她毫無關係,她沒有義務照顧他們。但她做了,足見她雖重利,卻未到毒辣境界。

這下他明白了。她會以色誘他、以情惑他,多數是不服輸的脾氣在作怪,她太倔強了,才會不惜一切要一贏得這場賭局。

「也就是說,我在第一局贏得太不漂亮了,才會傷了她的自尊,令她不擇手段至此;我的錯、我的錯!」匡雲東大笑了起來。確定了這份情並非一廂情願,讓他掉進穀底的心在瞬間重躍上高空。


和風吹過樹梢,帶來春的氣息。

時值五月,滿山嬌花綻放,遍地洋溢盎然生機。

花非雨坐在馬車裏,俏眸透過窗簾縫,欣賞過眼鮮綠。

原本她該待在北原國,靜候北原國君頒下聖旨,宣佈花府織廠為皇室御用織廠的。

但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好悶,忍不住就乘著馬車出門遊覽去了。

「我在騙誰啊?」敲了敲自己的額,她歎氣。「我才不是想遊山玩水,我是……」眼睛瞥向窗外,隨著大段、大段的道路被往後拋去,綠色漸漸少了,死寂的荒蕪取而代之,空氣中充滿一股無可言喻的燥悶感;這是乾旱的徵兆。

她正驅車趕往柳家集,不是關心佃農們的生死,她只是想見一個人--匡雲東。

騙他上柳家集收租已過半個月,他也差不多該發現她對他施的詭計了。

他會恨她嗎?想到他向來溫柔的神情乍變為冷酷,她的心緊緊一揪。

並不後悔騙了他,賭局是賭局、感情是感情,她從不混為一談。

但她怕,怕他惱她連一絲私心都不放,絕對的鐵面無私害他輸了一局。

「可如果他是這種輸不起的人,我也不會喜歡他了。所以,不會有事的。」她安慰自己,也相信他的人品。

只是心裏始終惶惶不安,任憑再多的信心也平撫不了;這才知道,原來感情這一回事不能以理性度之,當她愛上他時,就註定了要為他傷神、傷心。

「渡嶽,可以麻煩你再趕快一點兒嗎?」她掀開車簾,喚著管家。

「這樣一路追趕,有什麽好玩的?」寒渡嶽淡諷,維持著他一貫的悠閒。

「我本來就不是出來玩的。」她焦急的眸光遠眺,彷佛雖隔千里之遙,仍能直視心上人的面容。

「不想玩就回北原國吧!我想北原國君的聖旨應該快到了。」他作勢掉轉馬車。

「我這回出門的目的為何,你會不清楚?」她陰冷的話聲止住了他的蠢動;馬車繼續往柳家集方向奔去。(如祥掃描killy校對)

寒渡嶽憤怒地哼了聲。「那傢夥真有這麼好?讓你連個把月的分離都熬不住?」

「當你愛上時,你就知道了,他好不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就在你心裏。」而她無法違背她的心。

「不是因為他正好是西荻國儲君、未來的西荻國皇帝,而你命中註定將成為一國之母?」話中的酸味連寒渡嶽自己都嚇了一跳,原來他真的很嫉妒匡雲東的身分,那令他與花非兩註定無法配成一雙。

但她卻渾然不察他矛盾的心思,只是就事論事地道:「你相信命理之說?」

唉!她對感情的遲鈍令他百般無奈,可又能如何?他與她……關係複雜、恩怨難解,壓根兒沒有未來。

「我不信!」只是那番命理之說害慘了他與娘親。

「教你個乖,渡嶽,天底下沒有完全的巧合,除非經過人們刻意的安排。」她壓低聲音說。

他突地一震。聽她之言,莫非……那個算命仙是某位姨娘收買來陷害他與娘親,順道提攜花非雨的?

「你知道些什麼?」他冷聲問。

「我說的是花府秘辛,與你姓寒的有何關聯,你這麽關心?」她涼諷。

「你……」他是花非凡,花府唯一的男丁,怎不關他的事?寒渡嶽好想大叫,但時機未到,不能洩底,所以……「可惡!你到底說不說?」問不來,只好用吼的。

「唉,想不到這年頭男人也對流言蜚語感興趣,真是世風日下喔!」平常她不愛打落水狗的,但他故意與她作對,拖延她與匡雲東會面的時間,她也只好破例了。

「花非兩。」他咬牙,不該如此衝動的,但他一定要知道害死娘親、害慘他的真凶到底是誰8你要怎樣才肯說?」

「花府秘辛不訴與外人知曉。」她拿翹。寒渡嶽給氣得火冒三丈。

花非雨這才心情轉好地哼起歌謠;想與她鬥,再去修練個三年五載吧!

寒渡嶽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碎,直到……「咦?」目睹前方路旁一幕奇景,他突然笑了起來。

花非雨驚愕,他受刺激過度,瘋了嗎?

他忽地頻揚馬鞭,趕起路來。

「喂,你幹什麽?」莫名其妙把車趕這麽急,害地差點兒……「啊!」窗外的「奇景」晃過她眼前。「停車!」她喊。

寒渡嶽置若罔聞,依然將馬車催得飛快。

「我叫你停車,你沒聽到嗎?」她爬出車廂跟他舍韁繩。「寒渡嶽!」

他高舉馬鞭,唇邊一抹陰冷的笑。「給我答案。」

她一股火氣才湧上,又被另一股贊佩之情給壓下。「很好,你也學會使手段了;這招趁火打劫用得妙。」

「你到底說不說?」他俊臉閃過一抹難堪的紅。

花非雨長聲一歎。她好命又天真的繼兄終於開始成長了,一直很羡慕他的,有爹疼、有娘愛,出身富貴,也算是個天之驕子。

不若她,親爹是個屠夫,在她小小年紀便被人害死;娘親則是村裏有名的美人,一心想嫁入富戶,因此爹一死,娘立刻帶著她進城,雖未虧待她,卻也沒珍愛過她。

娘辛苦工作養她,她很感激,可日日見娘周旋於眾男子間,一心挑個好歸宿,她是心痛的。

後來娘終於如願以償嫁給花老爹為妾,可誰知豪門飯碗難端她們娘兒倆在花府裏吃盡了苦頭,若非……唉!局是她布下的,雖無害人之心,卻造成了遺憾。當然,苦果也得由她來承擔。

「大娘沒有孩子,但她畢竟是爹的元配,在府裏,她的權勢僅遜於爹和十九姨娘。」

「所以花府裏所流傳,非凡獨子克父的謠言就是她放的?」那個臭女人,早知她心地如此惡毒,他在尚受寵時便該驅逐她了,哪還留著她施此毒計害人。

花非雨搖頭,爬出車廂與他並坐。「我和我娘初入門時,受盡欺淩,只得依附於她,求取一線生機。」

「為何要找她?你們可以找……」飛快咬住舌頭,他差點兒泄了底。(如祥掃描killy校對)「你們為什麽不找十九姨娘,她心腸好,絕對會幫你們。」

「哼!」她冷笑。「污泥中出得了白蓮花嗎?就算出來了,那腳也是泡在爛泥裏。」

「你什麽意思?」敢罵他娘?欠扁了!

「有人捂住耳朵、掩住眼睛,聽不見、看不到,使當做事情不曾發生,但事實就是事實,磨滅不了的。」十九姨娘是不參與鬥爭,因為她已是最大的勝利者,但她也不會幫人,見到落難者,還會踩上兩腳以突顯自己的偉大。她的手段,花非雨可是領教過的。

寒渡嶽開口想辯,他娘不是這樣的,但……他娘是什麽樣的人?腦海中閃過幼時的記憶,多少次,他娘將下人、丫鬟,還有其他姨娘帶進來的拖油瓶鞭個半死。

他親眼見過,可娘告訴他,那些下等人不打不成器,她是為了他們好才打他們的,他信了,因為他們是下等人,而他是上等人,上等人打下等人理所當然……

真的是理所當然嗎?那麽因失寵、失勢而遭驅逐的娘與他,是否也是活該被害?誰叫他們變成了下等人?

「有一日,十九姨娘告訴大娘,待她兒子繼承家業,絕對要將大娘趕出花府;大娘氣壞了、也怕到了,她很慌張,所以我就跟大娘說,我可以幫她,只要讓我成為爹眼前的紅人,我保她未來周全。」花非雨淡淡地述說著往事,語氣中聽不出半絲仇怨。這麽多年了,那地方於她有快樂、也有悲傷,兩相抵消,早就什麼恨意也沒了。

相反地,待久了,她還滿喜歡花府的,那裏頭融合了人生百態,喜怒哀樂愛恨癡瞠、什麽光怪陸離的事都有,挺適合她這樣複雜的女人。

閑言,寒渡嶽全身雞皮疙瘩直冒。花非雨的手段到底有多厲害?她不過輕輕下了一子,便改變了花府所有人的未來,這個可怕的女人。

「大娘信了我,把她的未來賭在我身上,然後事情便發生了,而我。了。」她定定地看著他,心裏確實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感到遺憾;但就算重來一次,她也會這麽做,因為她不想死。「所以若有人想報仇,儘管沖著我花非雨來吧!」話落,她飛身跳下了馬車。

「非雨!」來不及想到底要不要恨她,見她不顧危險跳下車,他只想救她。

「拉住我的手。」他說,但她拒絕了他。

「不!」最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跳下飛馳的馬車,跌落底下石礫遍佈的道路上。「非雨!」她不能死,他不要她死,只要她活著,什麽仇都不重要了。



三天前,這人來人往的官道旁突然出現了幢搖搖欲墜的茅草屋,裏頭住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

他們常常躺在門口曬太陽,儘管那陽光烈得足可將人烤成肉乾,他們依然每日在外曬足六個時辰,一時蔚為奇景。

這兩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匡雲東與機靈。

「主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機靈怯怯地望著他。

「你問啊!」匡雲東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你……是不是因為收不到租,所以不敢回去,才在這裏築屋而居?」

匡雲東一愣,險些兒跌下躺椅。「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是想……主子若是因為沒收到租,不敢回去,那……不如去借些銀兩,充當租金便能回去了。」

匡雲東搖頭,感到啼笑皆非。「你想向誰借銀兩?」

「這……」好像真的沒物件耶!

「你回想一下,咱們初離西荻國,一路上有一餐沒一餐的,連向人討個饅頭,別人都不一定給了,你說,這銀兩有這麽好借嗎?」

「那怎麽辦?」

「等機會嘍!」他聳肩,又躺回椅子上。

「要等多久?」每天在這草屋裏吃不好、睡不好,機靈好懷念跟在花非雨身邊有吃有喝的日子。

「嗯……」他遲疑了下,看見遠方一輛馬車正快速接近中,那駕車的人他認識,是寒渡嶽,由此可知車內坐的定是花非雨。他總算等到她了。「就來了。」他下垂的唇角彎起一抹得意的唬

「真的?」

「當然……」話到一半,匡雲東眼睜睜地看著馬車經過茅草屋繼續前行,一張俊臉變了顏色。

「主子,你怎麽了?」機靈好慌,怕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匡雲東起身,望著馬車越駛越遠。「難道我想錯了?」他咕噥,耳邊卻適時聽見一記女子的驚叫聲。

「停車!﹂花非雨是那樣喊的,但馬車並未停止,依舊奔得飛快。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匡雲東心頭疑雲滿布。

「主子?」看見他變臉,機靈更怕了。「難道機會消失了?」

「不知道。」他皺眉,聽到風中不停傳來花非雨與寒渡嶽的爭執聲;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那我……我去找銀兩,只要找到銀兩充當租金,就可以回去了。」

匡雲東睨他一眼。「你這麽喜歡待在花非雨身邊?」

機靈淒苦一笑,他不是喜歡花非雨,他是怕死挨餓受凍了;而今,花非雨在他心目中等於衣食的保障,教他如何離得開?

風中傳來的爭吵聲告一段落,匡雲東終於也瞭解那輛馬車為何倏然飛馳而過了。「可惡,姓寒的,就算我們往日有冤、近日結仇,你也不該如此害我終身幸福吧!」他嘀咕著。

想起優渥的日子就要遠離,機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主子,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當然不是。」他銳利的眼危險地眯了起來。「但既然我們沒完成花非雨交代的任務,唯有改變方法,巴結她身邊的人,請他為我們說好話,讓我們回去。」

「那要巴結誰?」

「除了花非雨,這回一起來的人中,誰的地位最高?」

「寒總管。」

「沒錯,所以嘍!」匡雲東邪笑地摸摸機靈的頭。「你要好好巴結寒總管,我們能不能回去就看他了。」

「好。」只要能回去,有得吃、有得喝,機靈願意做任何事。「那要怎麽巴結他?」

「記得我教過你的,打是情、罵是愛吧?」

「嗯。」機靈用力點了個頭。

「而這一招的至高境界就是咬對方嘴巴;下回你見到寒總管,便沖上去咬他嘴巴,好好跟他聯絡一下感情,他開心了自然會幫我們。」唉呀,他這擺明瞭是在教壞小孩子嘛!

「我知道了。」而真有個小笨蛋上當了。「下回我見到寒總管,一定咬他嘴巴。」

「記得,咬越大力代表你們感情越好,他越會幫我們忙,知道嗎?」

「知道,主子。」機靈使勁兒一頷首。

匡雲東雙手環胞,冷冷一笑。「哼哼,寒渡嶽,這一招夠你受了。」不過……馬車怎麼過去這麼久,還不轉回來?

花非雨沒道理對付不了寒渡嶽啊,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又過了蓋茶時間,他終於等不下去了。

「機靈,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到前頭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你千萬不能亂跑,知道嗎?」他這小侍衛腦筋雖不靈光,卻有張好臉蛋,每回出遊,總會遇到幾個變態想拐人,不小心不行。

「噢!」他乖乖地盤腿坐好。

匡雲東迫不及待地朝馬車離去的方向奔去。

如果他預料得沒錯,花非雨應該是特意來找他的,沒理由越過他前面而不回頭,除非她出了事。

會是寒渡嶽嗎?可惡!他早警告過她那傢夥有問題,偏偏她不信。

「該死的,你可千萬別出事啊!」腳下奔急如風,他一顆心提到了喉頭。

「非雨--」突然,一記暴吼傳入匡雲東耳裏。

他大驚,更加快了飛掠的速度。

「你在幹什麼?」當他追上馬車,就看見她自車上縱身一躍。

他的心臟頓停。「非雨!」他化成流星一道,急曳向她落地之處。

她抬眼,看到他,唇角篤定的笑像花一樣綻放開來。

他只覺滿腹怒氣在這時爆炸了。「你,氣死我了!」怒吼劈下時,他身形也以著不可思議的弧度閃過了飛揚的駿路、直沖車下,抱住她落地的身子、滾向官道旁。

「我要教訓你、我一定要教訓你……」居然這樣嚇他,簡直混帳到了極點。

「喂,你想幹什麽?」適時,寒渡嶽也停下了馬車,準備下車接人。

匡雲東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記掌風刮過去,正中馬臀,馬兒吃痛,隨即又拉開四蹄奔向遠方。

「哇!」寒渡嶽險些兒被震落馬車。「停、快停啊!」眼下,他除了穩住馬車外,大概也沒餘裕 管閒事了。

「你的保鏢不見了,你完蛋啦!」匡雲東獰笑,逕自抱著花非雨往來時路奔去。

「你又能奈我何?」她撒嬌地伸出一雙嫩白藕臂摟住他脖頸。

「你很快就知道了。」他低頭,用力吮了下她紅豔的唇。「保證你永世難忘。」

「我很期待。」她舌尖探出齒縫,舔了下給他吮得豔似鮮血的唇,萬種風情展現,無邊媚惑正擊他的心。



匡雲東抱著她回到草屋,行經機靈端坐處,輕撂下一句話。「你在這裏等寒總管,他就快到了。記住,要好好巴結他,知道嗎?」

「是的,主子。」機靈應允。

「為什麽要巴結渡嶽?」花非雨揚眉望著匡雲東,卻只招來他一記邪怒交雜的笑。

「你還有心情掛念那小子?」匡雲東踢開草屋門,抱她入內。「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0 23:59:52

第八章

草屋是臨時搭建的,手法草率得就算一陣風吹來立刻垮了也不奇怪。

草屋裏沒桌沒椅,只有兩堆稻草充當床鋪。

花非雨無法想像,如此簡陋的地方怎能住人?

偏偏匡雲東卻在這裏住下了,而且瞧那堆在角落裏的水罐、乾糧,他們在這裏住了恐怕不只一天。

他居然寧可在這裏受苦也不肯回去找她,可見他對她有多生氣。

「你還敢心不在焉?」匡雲東將她丟在稻草堆上。

「唔!」她皺眉,微硬的草硬刺得她身體發癢。

匡雲東驀地撲向她。「你真是可惡。」擁緊她掙紮的身子,他的唇狂猛地堵住她。

「呃!」她倒抽口涼氣。

他厚實的大掌乘機探進她衣襟,揉捏她胸前的柔軟。「非雨,回應我,非雨……」

「嗯……礙…」她弓起身子,被他挑逗得全身發抖。

他一邊吻著她,一邊卸去她的衣裳。

她羞怯地閉上眼。

「別逃避。」他低下頭,吻上她胸前的蓓蕾。

「哇!」她大吃一驚。

「這是懲罰。」他刻意以齒列滑過她敏感的蓓蕾。

「唔……」彷佛有一股激流竄過她背脊,她興奮得連腳趾頭都蜷起來了。

「這一回,我一定要讓你連『理智』兩個字怎麽寫都記不起來。」順著胸脯往下滑,他吮著、舔著來到她的小腹。

「呃!」她握緊身下的稻草,難耐的情欲在體內灼燒。

來之前,她就猜到會這樣,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實際發生時,那股火熱仍令她畏怯得好想逃離。

再度閉上眼,她以為看不見就可以避開那股灼人心肺的刺激。

可當他的親吻來到她的大腿根部,他的唇吸吮向她女性的柔軟時,她再也受不了了。

「停下來、停下來……」這已不是挑逗,而是火般的折磨了,她好怕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會在這一刻被焚燒殆荊

「你確定?」他抬起頭,改以手指輕撫她。

花非雨猛地瞪大眼,以為有人在她體內點燃一把火,否則她的血液怎會在瞬間沸騰?

「喜歡我為你做的事嗎,非雨?」他抬起身,緩慢地移到她跟前。

那威脅感十足的動作令她想到山中猛虎,既霧氣又充滿無可言喻的優雅。

她抖著手,撫上他俊逸的臉龐,心情是激越且敬畏的。

「看來你很喜歡我正在做的事。」他的手指開始變得溫柔,宛如鴻羽般掠過她的私密。

「呃!」她整個身子脹紅了起來。

「難道我猜錯了?」他對她眨眨眼。「你其實是害怕,而非歡喜。」

「我從沒怕過任何東西。」她不服輸地嚷。

「這麽說來是歡喜嘍?」他的手緩慢地探進她體內。「那這樣呢?」

「啊!」她失聲叫了出來。

他卻在這時收手。「讓你太開心就失去懲罰的意義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想以溫存為手段來對付我?」

「我是要懲罰你把我嚇得半死!」她未免太小看他了,憑他的聰明才智需要用到那等下三濫手段來折服她嗎?

她面露狐疑地望著他。

匡雲東哼了兩聲,雙手握住地肩膀,用力得像要捏碎她。「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是故意跳車的。」那時,他以為她死定了,全身的血液凍結成冰。

望進他眸底深切的恐懼,她的心緩緩融化了。「我知道你會來救我,我看見你跑過來。」

「那不是籍口!」萬一他晚了一步呢?或不幸出了意外……她根本是拿自己的小命在開玩笑,不可原諒。

「誰叫你這麽久不回來?」她賭氣地嗦高嘴。

他一愣,撫著她粉嫩的玉頰。「敢情你是……」她在對他撒嬌呢!這個永不服輸的女人。他的心突然漲滿了火熱的激情。「非雨……」

「你不回來是因為生氣嗎?」她忽地垂下眼不敢看他。

「我想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我跟自己打賭,你若尋來,表示你對我是有情的,否則……」他會很傷心。

她水亮的眸詫異地望向他。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也是人,也會不安啊!」尤其她的佈局把他的心和他的心情都利用進去了,他雖知她無惡意,只是單純的不服輸,但心裏依舊不安,讓他多日來食不下嚥、睡不安寢。?她的心微微揪了起來。「對不起,我……我一心想嬴,沒料到會傷害你。」

「呵……」一抹尷尬的紅閃過他古銅色的俊顏。「也沒有啦!只是……」他一時想岔了,鑽牛角尖,如今想來真是丟臉。

她柔嫩的臉頰貼近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一股委屈湧上,讓她忍不住哽咽。「你帶著『馳雷』出門,它是中土神馬,日行千里、夜馳八百;因此我斷定你最多十天便會返回容棧,可是……你沒回來,我以為你輸不起,跑掉了,我……」

「我沒這麽遜好嗎?」他輕拍她的頭。

「我也明白,可情感不由人嘛!」她就是不安。

他恍然大悟,她是在說她的心情如他一般。「我們都算錯了這一局。」但幸好他們都不是死不認錯的人;他在來往北原皇城與柳家集的官道旁築草廬等她,她難耐相思、出門尋他;然後,他們相遇了,為差點兒錯過的情緣再打上一道更纏綿、緊實的結。

「雲東,」她藕臂圈緊地的腰。「我們別再這樣鬥了,下一局讓我們光明正大地比個勝負吧!」

他怔仲半晌後,仰頭大笑了起來。「還想賭啊?」她果然夠倔,但他偏喜歡她如此可愛的模樣兒。

「當然要賭。」她抬眸,不馴地瞪著他。「我的人和錢可不平白奉送。」

「這麽說我再得加把勁兒嘍?」他黠笑。

「沒錯。」她慎重一頷首。

他突然起身,把自己扒個精光。

「你幹什麽?」她愣住了。

「加把勁兒啊!」他朝她曖昧地眨眼。

她的臉燒紅得冒出煙來。「你……」真是不要臉。



「羞什麽?我這是應你要求而努力耶!」

「我哪有做這種羞人的要求?」她掩著眼不敢看他。

「是誰說她的人和錢不平白奉送,要我加把勁兒來嬴?」他調侃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討厭鬼,分明故意欺負她。

「那你是要還是不要呢?」他站在她面前。「考慮清楚喔!」

她自指縫裏偷看到他頒長的身軀,因為經年習武,而練就出一身岩石般的剛硬以及誘人的金黃色。

他的胸膛又寬又厚,下麵連接著結實的腹部、緊翹的臀……

那賁張的肌肉正向她誇耀著他的陽剛,還有他的可靠。

她猛然咽下一大口唾沫,把自己慘白的身體縮成一團,與他相比,她簡直乏善可陳得令人哀傷。

匡雲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拜託,你又想到哪兒去了?」

她偷偷地把指縫張大,白眼瞪他。「我自卑不行嗎?」她知道自己不美,但很多人都說她極有魅力,她也曾以此自豪。

畢竟,人若只靠一張臉,一旦美人遲暮,將是件非常淒慘的事;而氣質卻不然,這玩意兒是越陳越香,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更添風韻。

可從沒人告訴她,若一個人既有氣質又有容貌,那又該如何應付?

「可惡,上天真不公平。」她低咒。

他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天哪,非雨,你的自卑完全沒有道理,你知道嗎?想一想,若真有個女人擁有我這般身材,嗯哼……」他輕咳兩聲,留給她無限的想像空間。

「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辯道,但想起他的形容……「你這傢夥真壞。」她也不自禁掩著臉輕笑了起來。

「非雨,」他蹲下身,抱起她赤裸的嬌小身軀。「你喜歡我吧?」

她僵在他懷裏好半晌,然後放開手,芳鬱的唇貼上他的胸膛,溫柔地、煽情地啄吻著他結實又充滿彈性的肌肉。

不必任何回答,他已知道了她的答案,欣喜若狂地擁緊她。「非雨、非雨……」他的聲音因為她的熱情而變得沙啞。

而當她柔軟的手指輕輕滑過他背脊,他崩潰了。「我要你,非雨。」

「雲東。」她用一個濃濃的吻宣示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一番雲雨過後,花非雨躺在匡雲東赤裸的臂上,俏眸溜顧這間既透光、又透風的草廬。「好爛的房子,虧你住得下去。」語氣中還依舊殘存著埋怨,誰教他害她擔足了心?

「又不是住永遠,不過兩、三天時光,有什麽不能熬的?」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愛戀不舍地來回撫摸她窈窕的曲線。

「是啊!」這回哀怨被酸味給取代了,她不悅地皺著眉。「你厲害、能吃苦,不過馬兒可不行了。」她指著草屋角落那塊被特意區隔出來的地方,其佈置與她現在躺的地方相差何止千里。

匡雲東狼狽地嗆咳了聲。「那個……『馳雷』是你送的禮物嘛!」

「所以你看重它比自己和機靈更甚?」她拉起他一撮長髮,與自己的相纏相結。

「呃!」該如何解釋他對「馳雷」的喜愛?那個……「馬匹跟寶劍對男人而言,是一種很特別的存在,就像珠寶之於女人,所以……你能夠瞭解吧?」

「當然啦!馬比人重要嘛!」她把他和自己的頭髮結在一起、再解開、再結在一起……周而復始,逐漸變成一團混亂。

「不是的,不管怎麽說,在我心裏,人永遠比馬重要。」他雖愛馬,但也沒瘋到拿人來跟馬比好嗎?

「事實勝於雄辯。」她用力拉了下他的頭髮。

「唉喲!」他悶哼一聲。「真的啦!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因為你的行為讓我無法相信。」她猛地坐起身,卻忘了他們的發早已結在一起。「啊!」這一移動,讓他兩人的頭皮都飽受了一頓煎熬。

匡雲東乘機將她扯回懷中,拉起他們相結的發。「結髮,結的是一輩子的情。若要說我今生最重要的人是誰?只有你啊,非雨。」

她撒嬌地嗔了他一眼,明知他沒那麽膚淺,但心頭就是不悅。唉!情感淹沒了理智,跟他在一起時,她就是沒有辦法保持冷靜。

難怪每天都有一堆女人栽在男人的甜言蜜語中,無法自拔。往常她總譏那些女人沒大腦,直到自己深陷情網,才知「情到深處無怨尤」是怎麽一回事。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相信我吧,非雨!」

她將螓首埋進他懷中。「我……」

「哇!」一聲尖銳的厲吼打斷她的告白。

「渡嶽。」花非兩飛快地坐起身。「唉喲!」又扯到他們相結的頭髮。

「小心點兒。」匡雲東皺眉,連著兩次的拉扯,他覺得頭皮快被扯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手忙腳亂地扯著他們相纏得難分難舍的發。

「放開我,你幹什麽?」屋外,又傳來寒渡嶽淒厲的叫聲。

花非雨更慌了。「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渡岳竟叫成這樣?」慌張扯發的結果是越纏越緊,終致不可收拾。「啊,痛死了!」頭皮不停地拉扯讓她疼出了眼淚。

「你別慌,慢慢來。」匡雲東張開雙臂摟緊她。「外頭不過只有一個小機靈,難道會吃了你的寒總管不成?」

「可是……」寒渡嶽從來不是容易驚慌的人,會叫成那樣,一定有問題。花非雨很擔心,再怎麽說,他們總是繼兄妹,不能不管他。

「你夠了喔,不准再咬我!」寒渡嶽的叫聲尖銳得都分岔了。

「咬?」花非兩眨眨眼。「外頭有野獸嗎?」才會咬得寒渡嶽無處可逃?

但不可能啊!官道旁,人車來來往往的,哪只野獸這麼大膽敢出來咬人?除非……她眼角瞥見匡雲東得意的譏笑,一點靈光閃過腦海。「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扯緊他的頭發問。

「哇!」他吃痛地皺眉。「我人在屋裏,怎會知道外頭發生的事?」這絕對是強辯。

花非雨瞠起水漾的秋眸瞪著他。「不肯說,是吧?」她用力拉扯他的發。「那就立刻放開我,我自己去看。」

「好痛、好痛。」他哀怨地搶回自己的發。「是你自己把它們打成死結的好不好?」居然還怪他,天理安在哉?

「那你到底解不解開它們呢?」她雙手環胸睨著他。

真是養眼啊!他幾近欲火焚身地凝視著她呈現媚人弧度的胸脯。「非雨……」

清朗的聲音轉為沙啞,他又想要她了。

她冷冷覷他一眼,然後捉起自己的發就想扯斷。

「別啊!」他慌忙阻止她的衝動。「這麽美的發扯斷多可惜。」

她回他一記「你瘋了」的眼神。「你不覺得它們的顏色很像燒焦的麵糊?」她的外表絕對稱不上美,若有人誇她漂亮,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對方瞎了眼;第二,他別有所圖。而匡雲東目前是第二號人物。

「『情人眼裏出西施』聽過沒?」他捉起自己的發一把扯斷。「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在他眼裏,她全身上下每一分、就連她吐出來的氣息都是天底下最甘甜的。

她的臉立刻紅了,纖手不舍地撫著他被拉斷的發。「我……對不起,我並不想傷害它們……」如果她的發在他心中真有如此重要;那麽他的之於她亦是同等地位。

「我知道。」在她將他們的發結在一起時,他就看出了她心底最深切的願望--結髮一生。所以他沒阻止,任她去玩,因為她的心願也是他的。「它們很快會再長長的。」

她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雲東,我……」

「你再過來,別怪我不客氣了。」又是寒渡嶽的怒吼,聽起來像要崩潰似的。

「唉!」花非雨無奈一歎,在匡雲東唇上匆匆一吻。「對不起,我得先處理另一件事。」

「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耗。」他笑著拾起地上的衣裳交給她。

「況且我也想看看你家寒總管被逼得無處可逃的模樣,一定很精彩。」最後一句他說得很小聲。

但她還是聽見了。穿好衣服後,她給了他一記白眼。「幸災樂禍。」

我布的局成功了,我當然有資格高興嘍!這回他只敢在心裏說,怕再被她聽見,送過來的就不是白眼,而是飛踹了。

花非雨穿好衣服打開門。「啊!」霎時愣到天外天去。

匡雲東跟在她身後,探頭觀看。「哈哈哈……」他笑得像被點了笑穴,只差沒在地上滾。

草屋門口,機靈把寒渡嶽當大樹爬,他整個人掛在他肩上,小嘴死命咬著他的嘴。

寒渡嶽卯足了勁兒想甩開他,但他纏得好緊,任憑打罵上身,說不放手、就不放手。

寒渡嶽又不敢真使勁兒打他,畢竟只是個七歲小童,萬一準頭沒拿捏好,打死人,他的良心會把他的靈魂撕成兩半。

「我叫你滾開,你聽見沒?」他只能趁著偶爾機靈松嘴喘氣時,吼上幾聲,以泄心中怒火。

但機靈根本把他的吼叫當馬耳東風,聽過即忘;他心裏只記著匡雲東說的話,不好好巴結寒渡嶽,他們就再也回不去花非兩身邊了。

而離開花非雨就等於任務失敗、衣食無著,那很嚴重耶!會成為西荻國的大罪人、還會活活餓死……嗚,他不要!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巴結寒渡嶽,一咬、再咬,死命地咬他的嘴,只求他善心大發,為他們主仆說些好話,以便他們能繼續留下來。

寒渡嶽終於受不了了,一記響頭敲向他。「你咬夠了沒?」他的嘴唇都流血了,怕要腫上三、五天消不了。

機靈吃痛地悶哼一聲,終於鬆口,哭了出來。「好痛、主子,哇,好痛啦……」

匡雲東忙掠過花非雨,沖上前去將機靈抱進懷裏。「好好好,我幫你吹吹就不痛了。」

機靈倚在他懷裏放聲大哭。「主子,他……哇,他不理人家啦!」

啊咧!寒渡嶽恨很一咬牙。有沒有搞錯,他這個受害者都沒哭了,小傢夥是加害者耶!有啥兒資格哭?

偏機靈哭得呼天搶地,好像寒渡嶽欺負得他多慘似的。

花非雨杵在一旁,看著哭得涕泗縱橫的小鬼、再望望嘴唇流血的寒渡嶽。這個……該算是誰的錯?

「呃?」她思考著。「你們……」

寒渡嶽兩記殺人死光射過來。

花非雨縮了下肩膀;她知道該找誰算帳了。

「喂!」她橫肘拐了下匡雲東的腰,低聲問道:「你到底又教了小鬼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

「我?」匡雲東指著自己的鼻子。「沒有啊!」

「那小鬼為何去咬渡嶽的嘴?」不是他教的才有鬼!

「機靈只是怕我們收租失敗,不能再回你身邊吃好的、穿好的;所以我就叫他去巴結寒總管嘍!他位高權重,應當有本事賞我主仆一口飯吃。」他說得好酸。

花非兩聽得直皺眉。「巴結為什麽要用咬的?」

「我都是用這一招巴結你的啊!」他對她擠眉弄眼。「你不是受用得很?」



「你……」花非雨一張俏臉脹得恍若深秋楓紅。

「我怎知用在你身上有效的方法,他卻不領情。」匡雲東一派無辜的模樣兒。

「姓匡的--」寒渡嶽拳頭一握就想揍過來,但……

「哇!」機靈哭得像天要塌下來似的。「寒總管不要生氣,我什麼都願意做,你別生氣、別趕我們走嘛!」

寒渡嶽一隻鐵拳定在半空中,一時間揍也不是、不湊也不是。為何他會落到如此難堪的地步?明明他什麽也沒做啊!卻被誣衊得像個卑鄙小人,連個七歲小孩都要欺負;簡直沒天理。

花非雨給哭得發暈,只有舉雙手投降。「好好好,只要你別哭,你高興在我這兒留多久就留多久,回去後我還叫廚房做足十二色點心給你吃,好不好?」

「真的?」機靈吸著鼻子。

「當然,我從不騙人的。」不過偶爾誰諶別人應該不算數吧?

「主子,我們可以回去了耶!」機靈破涕為笑,一張清秀小臉頓時光華萬丈。

「對啊!都是你的功勞。」匡雲東摸摸他的頭。

花非雨只能好無奈、好無奈地長歎一聲。回去後一定要將這主仆倆隔離開來。

她在心裏想著,否則小機靈再被匡雲東胡教下去,不出半年,鐵變成蠢蛋一枚。

「你沒事吧?」她掏出手絹,按上寒渡嶽正在流血的嘴唇。

那手絹上沾著她獨特的清香,似蘭非蘭、又更勝一籌,寒渡嶽幾乎聞得醉了,卻忽然瞥見她額邊一塊可疑的紅斑,那是……

「你們……」他來回望著花非雨與匡雲東。

被發現了嗎?她嬌羞地低下頭。

而匡雲東卻相反地自得以對。

寒渡嶽頓覺一股熊熊怒火自心底竄起。「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他絕不讓她將自己及花府偌大的財產拱手送給一個卑鄙小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1 00:00:14

第九章

北原國皇城,悅安客棧廂房裏,花非雨和寒渡嶽各據一頭。

「為什麽?」他一臉痛心。「我早警告過你姓匡的不可靠,你偏要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敢問寒總管,你憑什麼管我的感情歸屬?」她淡諷。

「我……」如果只是一個總管當然沒資格,但他還有另一層身分啊!

「假如你沒話好說,我走了。」匡雲東說要教她騎馬,雖然她對那玩意兒並無多大興趣,但瞧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忍不住也想去瞭解一下。

「慢著!」兩權相害取其輕,為免事態演變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決定自掀底牌。「就憑我是你大哥,我便有資格過問你的親事。」

花非雨愣了下,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招的,想不到……真不耐操。

「你肯承認啦?大哥。」她撇嘴。

寒渡嶽定定地望著她。「其實你早知道了,對不對?」

她不說話當默認。

唉!真令人洩氣,他們的能力相差太多了。「我早知騙不過你。」

「那你還騙?」

「母命難違。」他是有苦衷的。

「哼!」花非兩冷冷一笑。「那你已知昔年造成你失寵、十九姨娘被逐的人是我了,你想怎麽報復我呢?」

談什麽報復?她只是不想死,便找了個人倚靠;阿諛、諂媚、巴結,她努力地爭取一線生機,然後,事態便自行演變至那等地步了。他能怪她一心求生嗎?

他自己在離開花府,到了外頭嘗到衣食無著落的滋味後,還不是怕極了死亡?他求生的手段並沒有比她光明正大到哪兒去,又豈能責她卑鄙?

「那件事……」他深吸口氣,痛苦地閉上眼。「我決定就此作罷。」

「大哥!」花非雨大吃一驚。復仇不是他的生命意義嗎?他怎肯放棄?

「但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將花府產業奉送給匡雲東的。」再睜眼,他雙目精光閃爍。

原來還有但書啊!她抿唇一笑。「可大哥你別忘了,花府目前的當家是我,我有權利處置所有產業,而你沒資格過問。」

「你若一意孤行,就休怪我將花府搶過來,讓你一無所有,看姓匡的是否還願意要你!」

「那就各憑本事嘍,大哥。」她邊笑著,邊走了出去。

「非雨。」他氣得額上青筋暴跳。

「等你搶到這當家的位子再來跟我談吧,大哥。」她擺擺手,卻連回頭都不曾。

他握緊拳,心頭五味雜陳,分不清是憤怒多、酸楚多,還是苦澀多?

「你為何如此固執?匡雲東圖的不過是你的錢,跟著他,你不會幸福的。」他低咆,為了她的不辨是非。

「若非看在兄妹一場的分上,我才懶得理你。」狂吼出口,他心一跳,事實真是如此嗎?

恐怕不止吧!在娘親臨死前要求他不擇手段得到她,以便阻止她成為一國之母時,他就不當她是妹妹看了。

那麽他當她是什麼?一個女人,一個聰明絕頂、令人又愛又恨的女人。他好氣她、卻也打心底欣賞她。

「你為什麽不懂?」好無力,他的真心永遠無法向她表白,一開始就註定夭折。

「但我不會放棄的,一定要想個法子解決匡雲東。」為了保護花府、更為了守護她,他決心奮力一搏。



「哇,『馳雷』到底是你的坐騎,還是你家祖宗?」當花非兩離開寒渡嶽、來到天井,就見匡雲東忙得團團轉,一會兒為「馳雷」刷毛、餵食草料,一會兒還幫他按摩四蹄,伺候得比親身爹娘還勤。

「你跟寒總管談完啦?」匡雲東舉袖抹去滿頭大汗,對她咧出一抹燦似朝陽的笑。

她突覺心臟一怦,隨即狂跳如小鹿亂撞。

「怎麽呆了?」他放下水桶,邊抹汗,邊走到她面前。「喲,回魂啦!」

她看見他臉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爍,襯得那一張俊朗笑顏愈顯邪魅惑人。

「為什麽會這樣?」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想要留下一顆澄澈透明的汗珠,看看它與一般的汗水有何不同?

「喂?」匡雲東對她擺擺手,滿身汗珠點點灑落。

「哇!」她趕緊捧住一顆湊近觀看,卻只覺普通非常。「奇怪,它們剛才明明很美的。」

「非雨,」他雙手握住她的肩。「你到底在想什麽?想得都出神了。」

「哇!」她突地回神。「輕一點兒,我的肩膀快碎了。」

他鬆開手,改而圈摟住她的腰。寒渡嶽究竟跟你說了什麼?弄得你心神不寧的。」

「讓我心神不寧的不是渡嶽,是你啦!」擺脫地的擁抱,她退開一大步。「真搞不懂,那些汗方才看起來明明很美的,但湊近一聞卻好臭。」

「汗當然臭啦!我還沒聽過誰的汗是香的。」

「可剛出來時,我瞧見你揮汗如雨地工作,渾身汗珠被太陽光一照,顆顆晶瑩剔透恍似南海珍珠,美極了。」

「所以你才會一直看著我?」難怪地富有,具備如此高的好奇心、行動力,與天賦才智,想不成功都難。

「總要瞭解它美在哪里嘛!」

「那你瞭解了嗎?」

「陽光是主要因素。」

「不是我?」他對她曖昧地眨眨眼。

「咳!」她被口水嗆到,一張粉臉脹得通紅。

「陽光是次要因素,我才是主要的吧?」他笑得賊邪。

她頭頂冒出白煙。「呃……機靈呢?怎沒來幫你照顧『駟雷』?」拜託他別再說了,她已經快羞死了。

匡雲東也不想她鑽進地洞裏躲起來,永不再見他,遂順其意地改變話題。「我讓他去辦事了。」

「辦事?」她一驚。「你該不會又要他去整渡嶽吧?」

幹麽這麽緊張寒渡嶽?「是又如何?」他吃醋了。

「不行。」她微怒。「我不准你再找渡嶽麻煩。」

「你倒挺關心他的嘛!」匡雲東氣死了。

「他是我大哥,我當然關心他。」

「什麽?」他張大嘴巴。「寒渡岳是你大哥?」

「寒渡岳本名花非凡,是我異父異母的繼兄,也是花府的正牌繼承人……」她娓娓道出多年前那場家庭風暴。「我欠大哥很多,所以麻煩你別再讓我良心更不安了。」

他揪著心聽完她的過去,但覺一道曙光自天而降,驅逐了他滿腹疑雲。

「難怪姓寒的要尋我晦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全是「嫉妒」惹的禍。

同時這也讓他心底諸多疑惑有了解答。

為什麼火燒船那日,抓住她的黑衣人態度如此怪異,因為他是寒渡嶽,對花非雨既愛又恨,讓他不曉得該如何對待她。

而後來,連續兩回的殺手狙擊,對他狠下毒手,卻對花非雨百般留情,則是寒渡嶽欲清除情敵的舉動。

不過,他不明白,寒渡岳明知嚴公子對花非雨心懷不軌,卻為何還要跟姓嚴的合作?莫非寒渡嶽認為與其將花非雨交給他,還不如送給姓嚴的?

「切,我哪里比不上嚴公子?」匡雲東在心裏嘀咕個不停。

花非雨忍不住橫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感慨半天,腦子有問題。

「我說你對姓寒的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但他呢?他又是如何想的?」

輩子結仇的嗎?今生要這樣互相攻訐?

「你聽到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寒渡嶽可能喜歡……」

「主子,不好了!」匡雲東說到一半,機靈突然尖叫著跑來,截斷了他的話。

「我好得很,你少觸我黴頭。」匡雲東一記響頭敲過去。

機靈忙抱著腦袋閃向一旁。「主子,我說真的啦!蘭陵國發生內戰了。」

「幾時的事?」匡雲東問。

「呃……」機靈搔搔頭,這一點他忘了查耶!

「參戰者是否包含十二公子?」花非雨插嘴問。早在蘭陵女王駕崩,卻未立下任何有關下任儲君的遺詔時,她就猜到會有一場王位爭奪戰好打,也早做好萬全準備,只要家人遵照她咐吩做事,當不致受到太大影響。

但戰爭終會帶來破壞,她不希望花府有任何損傷,只能祈禱最有才能的十二公子儘快出面擺平一切,讓蘭陵國重新踏回正軌。

「呃……」機靈又支吾了,這一點他也沒查。

「你到底都去查了些什麽?」匡雲東歎氣了。

機靈脹紅一張可愛的小臉。「人家……一聽到發生內戰就……」什麽都忘了,直接跑回來報告啦!

「唉!」匡雲東再歎。「我不是叫你查清楚的嗎?你怎麼……」

適時,小管事也跑進來喳呼。「小姐,大事不妙了!」

「我知道蘭陵國發生內戰,你即刻傳令下去,要大夥兒整束裝備,我們要啟程返國。」花非雨說。

「回去也來不及了。」小管事一臉哀淒。「花府已經……沒有了……」

「不可能!」花非雨臉色大變。「我們的護衛都是一流的,加上我花費钜金請高人設計的機關陣勢,說花府守備固若金湯亦不為過,怎可能輕易被攻破?」

「聽說內戰一起,府內夫人們就分成數派,各擁不同勢力,將花府鬧得一團混亂。其中,四十夫人和五十七夫人因受嚴公子煽動,被逍遙侯收買,為其洞開花府大門,結果……花府被殲、眾夫人四下散逃,嚴公子乘機侵佔花府所有產業……」曾經顯赫一時的花府就這麼垮了。

「那我爹、我娘和大夫人呢?」她的至親該不會也全數罹難了吧!

小管事悲傷地搖搖頭。

血色自花非雨臉上褪荊「不可能。」她所有的親人都死了?她……自此天涯孤獨,再無人相伴左右?

「非雨。」匡雲東快一步扶住她。

「爹、娘……」虛弱地一喚,她軟軟栽進他懷裏。


「非雨。」匡雲東無助地望著眼前的棉被山。

那是花非雨,在聽聞花府家破人亡的消息中崩潰、被他抱入客房暫歇。

他以為她會在一陣憤怒後重新振作,但她骨子裏的傲氣卻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一入客房,她便遠遠地推開他,將自己埋入棉被中。

他知道這是因為她太自傲的關係,以致將一切失敗歸諸己身,她無法原諒保護不了家人的自己,便設了重重的刑罰來鞭笞己心。

可這並不是她的錯啊8你盡力了,非雨。」他想靠近她、摟住她,卻被她喝停。

「站住!」棉被中傳出尖銳的吼聲。「出去,我不想見你。」她是敗了,敗得一塌糊塗。但她的自尊還沒死,所以這副狼狽樣兒絕不讓任何人瞧見,即便親密如匡雲東亦同。

「非雨,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匡雲東不止月走,反而一步步一罪近她。

「是我的錯!」她吼。「枉我機關算盡,卻獨漏人心一項。就這麽一個疏忽……」她的家人全死了,一個不剩,嗚……

這輩子,她最先明瞭的是人情冷暖。親爹死後,她和娘親顛沛流離,及至入花府,折磨依舊緊隨不放,令她厭極了人群、也畏懼與人建立長遠關係。

可事物往往有兩面,最悲傷的事物在何處、快樂就在那裏。她最珍惜的東西是親情、友情與愛情;它們只能在人群中尋,所以她從未遠離人群,相反地,還將自己深深投入、盡情遊覽。

直到一場內戰毀去所有,終於令她變成孑然一身。

「人心本來就是無法捉摸的。」他再靠近她一步。

「我可以。」她是創造出首富花府的「奇跡之女」啊!沒有理由做不到,是她大意了。

「你在自欺欺人。」他終於抱住她。

「走開!」她在他懷裏掙紮。

他一手擒住她、一手強硬掀去棉被,露出她一張淚痕滿布的悽楚嬌顏。「非雨……」她的哀傷令他心疼。

失去棉被的遮掩,花非雨的狼狽相盡展無遺。

「可惡,你這個混蛋!」她拚命地踢他、捶他、咬他。「你竟連一絲自尊都不留給我……」她不想這麽丟臉、她不想啊--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他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裏,任她打罵。「你不是孤獨的,我在你身邊。」

是嗎?她並非孤獨的、她是有伴的?花非雨怔住了,只有無聲的淚水撲簌簌流個不停。

匡雲東輕撫著她的發。「哭吧!哭完這一回,我陪你一起面對這次挑戰。」

她咬著牙忍了好久,終於嗚咽出聲。「我已經為大局做好最妥善的安排,我說過了,可是他們不聽……他們……嗚,為什麼會這樣?」

「你無法要求每個人都順你意、走你鋪好的路。」他拍著她的背,她不喜歡別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他就不看。「人們有選擇出口己人生的權利,而你無權置喙。」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她是拚命地在守護花府啊!

「但你認為好的東西,在他們而言並不一定好。」

「好的東西就是好,不好的東西就是不好。」如同做買賣,只有成功與失敗之分,沒有中間地帶。

「你忘了將心比心。想一想,你一定也有不顧別人反對、一意孤行的時候,那時你是怎樣的想法?」

她想起寒渡嶽堅決反對她與匡雲東打賭一事;他第一次如此激烈地與她較勁兒,但她卻置若罔聞,因為她認為自己不會出錯。

所以那些違背她命令、導致花府滅亡的姨娘們也是如此想法嘍?(如祥掃描killy校對)

她明白了,可是……「人死後就什麼也沒有了,嗚……」她並不喜歡花府裏日復一日的勾心鬥角,但那裏仍是她成長的地方。

花老爹很好色,年逾六旬,還是每隔一、兩年就要討一房姨太太進門;可他對家裏的孩子,不論親身與否,多一視同仁。因此她才能憑著高超的心機手段,一步步踏上花府當家之位。

娘親怕吃苦,因此丈夫一死便急著帶女兒進城欲改嫁有錢人。但願意接受拖油瓶的男人畢竟是少數,那時花非雨好怕娘親會舍了她,去成就自己的少奶奶生活。

但娘親從未起過拋棄女兒的念頭,不管再辛苦,娘親還是苦熬著,直等到願意接受女兒的花老爹出現才真正改嫁。

府裏的眾姨娘成天吵吵鬧鬧,教人心煩至極。但細究它們叫嚷的重點,不過是想為自己及兒女們多爭取些福利,其實也挺可愛的。

花府的僕人們多喜歡各擁勢力、互別苗頭,因此忠心於她的人有、但反對的也不少。所以待在府裏時,她幾乎天天都要與人鬥心機、較手段,看他們贏時的欣喜若狂,敗時的扼腕跳腳,日子著實精彩激烈得教人血脈賁張。

可如今……全部消失,再也不復追尋了。

「花府是個很討厭的地方,什麽貪婪、詭異、可惡的事情都會發生。我記得有一回,駕車的阿福收了十八姨娘的錢,想在路上害我,被我發現了,就捉了他女兒反過來要脅他。阿福為了救他女兒,整整給我磕了九九八十一個響頭,磕得他額頭都破了。」當時很緊張,可如今想來,件件都是深烙心底的回憶。

「聽來,那位阿福倒是很疼女兒。」他笑,知道她心頭的創傷已逐漸痊癒。

「嗯!」她輕頷首,終於敢抬頭看他。「我回家找十八姨娘算帳,本來想斷她三月銀餉的,但她女兒、也就是我的十三姊姊卻出面頂罪,還說要以死謝罪呢!」

「你不會看著她死的。」他太瞭解她狠酷卻不毒辣的個性。

「不過我罰她們母女倆挑了一個月的糞。」說著,她含淚的笑容裏漾出了一抹可疑的邪氣。

「不是單純的懲罰吧?」他揚眉。

「那時,有個富家公子天天追著我的屁股跑,煩死了;但十三姊姊很喜歡他,我罰十三姊姊挑糞時,那公子嚇了一大跳,想不到我是個如此狠毒的女子;結果反而心疼起飽受欺淩的十三姊姊,不到十天,他就上花府提親,將十三姊姊救出我的魔爪了。」

「最可鄙的人性在花府,但最可愛的親情也在裏頭。」而這就是花非雨對花府愛憎激烈的原因。「非雨,你做得很好。」匡雲東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上她顫抖的唇。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這群可愛又可恨的人了。」她揪著他的衣襟,兩行淚不絕。「我是真心喜歡他們,想保護他們的……」

「你知道嗎?我突然覺得當年一語斷定你將成為一國之母的相士,真是個活神仙。」

他在說什麼?現在不是討論那篇無稽之談的時候,好嗎?花非雨邊抹淚、邊不悅地瞪著他。

但他卻嘻皮笑臉不停地吻著她。「你有寬大的胸懷可以接受各種不同個性的人,不論那是否為你所喜歡,你同樣包容。以前太傅教過我,身為一國之君,要有容人之量,所以不管忠言如何逆耳,就算把你心肺氣炸了,也不要隨便砍人腦袋;相反的,還要試著去忍耐、接受、反剩」

她毅皺鼻子。「聽起來,一國之君真不是人幹的工作。」

「我也是這麼想。」他湊過去,磨磨她可愛的小鼻子。「可我喜歡西荻國,那一片山水真的好美,我希望它可以永遠留存下去。」

「你不是說西荻國窮斃了?」

「這一點確實討厭。」他笑,親了下她的唇。

「而且朝中大臣多數主戰,與你這主和派老是意見不合。」她可是將他的底細探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常想,一旦我登基,就要把那些腦袋不通透的蠢蛋全斬了。」他故意裝出一副惡狠狠的神情。

「真的?」她反過來咬他的唇。

[唉!」他大聲一歎。「當然是假的;把他們殺了,誰來幫我處理國事?」

「反正你是皇帝,再找新大臣就好嘍!」她藕臂舉上他的肩,與他耳鬢廝磨。

「人家看我一登基就大殺朝臣,誰還敢來為我效命?」這淘氣鬼,明知他心思還故意說些諢話氣他。他張嘴,輕咬了咬她挺俏的鼻頭以示懲罰。

「唉喲!」她悶哼,嗔他一眼。「你這自大鬼也有怕的事?」

「就怕你不理我啊!」他大笑,摟著她倒向床鋪。

「呀!你想幹什麽?」

「幹壞事嘍!」他眨眼,一把撕了她的衣裳。

「討厭。」她尖叫著捶他。「哇!」

他卻乘機卸去她全身衣衫,低頭吻住她粉紅的蓓蕾。

「不要。」她掙紮著。「你怎麽可以在這時候做這種事?」

匡雲東邊吻遍她全身,邊輕輕地歎息。「皇帝又稱孤、寡人,一向是寂寞的代表,他身負著千萬生民的福祉,一個錯誤的決定,便足以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所以當我明瞭自己肩上的重擔後,我一直很害怕。」

她突然不動了,哀傷未退的淚眸定定地望著他。「你做得很好。」

「但我不是神,我也會出錯。可不會有人接受我做錯。」他直望進她眸底的智慧之海,感覺它的撫慰,像世間最深切的溫柔。「我始終是孤獨的。」

她抱緊他,開放自己纖細的身體容納他的憂慮與煩悶。

「然後,我體會出一個道理,孤木難成柱。我需要一個倚靠,才能登上一國之君的寶座。」

「雲東……」這個男人正對她傾訴心頭最深切的所有,他不把她當成附屬品,他看重她、一如她對他的愛。花非雨眼眶盈上新的水霧。

「孤不要美人,只要個知心人常伴左右。」他輕柔地擁著她,當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非雨,我喜歡你,世上唯有你能真正瞭解我,我要你陪著我,一起快樂、一起悲傷、一起歡喜、再一起老去。」

水霧凝結成淚珠濕潤了她玉般粉頰,她的眼睛紅通通的,連鼻頭都紅了。「好……」哽咽的聲音很沙啞,卻顯示了她心底無限的感動。「等我解決眼前的困境,我就跟你走。」

「做我的皇后?」

「做你的皇后,幫你掌管後宮、為你分憂解勞、助你成為一代明君。」她笑著,撞了撞他的額。

「明君啊!」他挑了挑眉。「那很累耶!人君好不好?人民的君主,應該會比較輕鬆一點兒。」

這種事也能討價還價嗎?真是被他打敗了。不過她真喜歡這樣的他,有君主的風範、卻無君主的臭架子。

「現在想這些太遙遠了,眼下第一要務是將花府搶回來。我的東西可不隨便給人。」

「把這事兒當成我們的第三場賭局,好不好?」

「你要幫我對付嚴公子,搶回花府產業?」

「不!」他搖頭。「咱們來比賽,看誰先鬥倒嚴公子,並奪回你家產業。」

這個有意思,她倏然睜大了眼。「好。」膽敢動她的基業、動她的人,她要姓嚴的付出代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1 00:00:43

第十章

次日清晨,當寒渡岳看見匡雲東與花非雨親密如常,累積許久的火氣終於爆發。「你怎麽還在這裏?」

匡雲東特意樓緊花非雨。「皇后,孤有離開過嗎?」

「閉嘴啦!」花非雨捏了他一下,低聲喝道。「別招惹我大哥,你答應過的。」

「你們……」寒渡嶽吹鬍子瞪眼睛。「姓匡的,首富花府已然消失,非雨沒錢了,你再纏著她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快滾!」

巨雲東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非雨,令兄很不瞭解你喔!」

「不准貼這麽近。」氣死人了,在他面前還敢如此卿卿我我,簡直不將他放在眼裏。寒渡嶽一把扯開匡雲東,將他推出客棧外。「想要錢上別的地方討去,咱們沒銀兩接濟落魄皇子了,滾!」

匡雲東搖頭,嘖嘖有聲道:「親愛的大舅子,教你個乖,狡兒都有三窟了,更何況是號稱『奇跡之女』的花非雨?」話落,他朝著寒渡嶽身後的花非雨大喊:「我說的對不對,皇后?」

花非雨瞠他一眼。「你真有夠賊的。」

「請誇寡人聰明絕頂。」

這又是在打哪門子啞謎?寒渡嶽納悶地聽著他們對喊。

「少羅嗉!」花非雨扯著喉嚨,對已被推出門外的匡雲東喊道:「這第三場賭局你若輸了,照樣得不到半毛錢。」

「想要我輸,除非天降紅雨。」匡雲東對著她擺擺手。「你等著看我凱旋而歸吧!」

「自大!」她嗔笑著目送他離去,沒發覺身旁的寒渡嶽一身火氣早已變質為怨恨。

「你們還在打賭?」他惱道。「花府被滅,爹、姨娘他們都死了,你怎麼還有那心情與匡雲東糾纏不清?」


「所以才要賭。」她清靈的水眸理沉澱著濃濃的憂鬱。「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人、侵佔我的東西而不付出代價,姓嚴的以為他嬴了,我會讓他明白他有多無知。」

寒渡嶽這才發現她深埋心底的哀傷,她不是不難過,她只是化悲憤為力量,誓言奪回被偷走的東西,而且不擇手段。

「可是你們拿鬥垮嚴公子來打賭,萬一……你輸了怎麽辦?真要嫁給匡雲東?」

「我早就決定要嫁他了,與輸贏毫無關係。」她笑,望著這僅存的名義上的親人。「大哥,雲東並非如你所想的卑劣無情,相反地,他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他知道我倔強,絕不藉他人之力報仇,遂提議這場賭局,他是想幫我才會這麼做的。」

他不信,一個打初相識就誇言要人財兩得的男人,能有什麽好品行?花非雨是被感情沖昏了頭,才會理智盡失。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知道。」她很肯定。

他很無奈,陷入情網中的女人太無知。「好吧!我也不管了,一切隨你。」

「大哥,我只剩你一個親人了,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們。」

他拍拍她的手,不點頭也不搖頭。因為他不會放任她走向錯誤的未來,他會將她偏離的行為扳回正軌。


夜涼如水,大地像沈浸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海中。

花非雨透過窗縫遠眺天邊銀星。

十五天了,匡雲東去執行他的計畫已逾半月,期間,他半點訊息也無,整個人好像失蹤了似的。

她不認為他會鬥輪姓嚴的,進而受到傷害。

但她想念他,想念他那討人厭的自信、靈敏的頭腦、愛逗人的脾氣,甚至是與她針鋒相對的鬥嘴。

「你真可惡,至少捎個資訊讓我憑弔一下嘛!」下回見到他一定要先捶他一拳。

「我還沒死,所以不用憑弔。」一記清朗的聲音插入。

「雲東!」她想也不想地躍出客房,飛入他懷裏。

「哇!」沒料到會受到如此激烈的歡迎,他大吃一驚。「你不怕摔死?」

她用力捶了他一下。「說,為什麼十五天沒消沒息?」

「我去調查嚴公子養殺手的地方嘍!那裏荒山野嶺的,我怎麽傳消息給你?」

狙擊他的殺手太厲害,他想不出大陸上有哪個幫派養得出恁般狠戾的殺手,尤其又只為嚴公子效命。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那殺手是嚴公子自己培養的。所以與她訂下第三場賭局後,他便決定首要任務是毀掉嚴公子最引以為效的殺手群。

「下次不准再讓我如此擔心。」再捶他一下,她笑著攀住他脖頸。「那你查到地點了嗎?」

「沒查到哪敢回來見你?」他笑著捏捏她的小鼻子。「不過我一回來就聽見你的豐功偉業了。」

「我把嚴公子的勢力徹底趕出北原國了。」她笑得十足自信。

「厲害。」他贊道。「不過北原皇帝怎會聽你的,下令驅逐嚴氏商行?」

「花府被滅後,嚴公子乘機散佈不利於我的謠言,並大肆收買王公貴族,企圖奪取北原國御用織廠權利。於是我將計就計,一方面假裝受創過大、重病不起,一方面派人換掉嚴公子用來收買人心的寶物。結果那些傢夥被我的寶貝嚇壞了,嚴公子偷雞不著蝕把米,就被趕出北原國了。」

「可以請問一下,你的寶貝都是些什麽東西?」一定很可怕。

「不就一些毒蛇、毒蠍、毒蜘蛛之類的小玩意兒嘍!」

果然恐怖!難怪那些王公貴族會嚇得失去理智,不顧顏面地驅逐嚴公子。「你倒厲害,十日便斷了嚴公子一臂。」

「我斷他生機,你不是要斷他靠山?結果如何了?」

「等你去了結最後一段恩仇。」他突出驚人之語。

她愣了下。「你自己做就好啦!找我幹什麽?別忘了,我們正在打賭。」

他拉著她走出客棧。「那些殺手就是數月前襲擊客棧、殺死我們不少人的傢夥,而且……突破花府最後一道防線,大開殺戒的也是他們。」他就是發現了這件事,才想到要將最後的了結工作交給她。

她默然不語,清靈的眸裏漾著水霧。

他靜靜地帶著她出客棧,騎上「馳雷」,賓士在無人的街道上。

「馳雷」不愧為神馬,起躍縱騰迅如飛箭。

花非雨感覺到夜風拂著面頰,冷意點點侵入心坎。

她就快要見著毀家仇人了,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安慰,因為不管她如何復仇,死去的親人永遠也不會回來。

「雲東,我們這樣復仇有意義嗎?」

「怎麽突然想到這一層來?」

「不知道,只是疑惑就這麽浮上心頭了。」

這是對事情即將有個完結而產生的茫然吧!因為這一局賭完,她便得履行諾言、嫁予他為後。自此而後,她的人生將完全不同。

凡人面對大變故,總難免焦慮,儘管她很堅強,但小小的不安還是會有的。他不能責備她胡思亂想,因此緊緊摟住她的腰,藉彼此相系的體溫予她最大的力量。

「那得看對像是誰。對逝去的人而一言,復仇當然已無意義,但物件若換成活著的人,譬如寒渡嶽,就有意義了。」

「你……」她抿唇一笑,真是什麽事也瞞不了他。「你知道我很介意大哥因我而遭遇到的種種困境?」

「我還曉得,你努力守護花府,有一部分也是為了寒渡嶽;你擢他為管家,到哪里談生意都帶著他,其實就是在訓練他當家作主的能力。」

「唉!」她幽幽一歎。「為何我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呢?」

「因為我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啊!」他大言不慚。

「那我呢?第二聰明?」看他敢不敢點頭。

「你當然與我並列第一嘍!」他笑著,偷了一記香吻。

「算你轉得快。」她也回身吻了他一下。其實不介意這個的,但她喜歡與他鬥嘴的感覺,得不停地動腦,好刺激、好興奮。


「馳雷」載著匡雲東與花非雨賓士了三天,終於來到目的地。

這是個荒涼的山嶺,因為位居北原、西荻、蘭陵三國的交界處,位置敏感,反而少人來往,正適合用來藏汙納垢。

「這回我真要佩服嚴公子了,竟能找到如此隱蔽的地方訓練殺手。」

「你看到他找來的人會更佩服他。」匡雲東帶著她躍上樹梢,由上而下俯視被當做訓練場地的山谷。「瞧瞧,這些殺手都是從小就開始培育的,絕對無情、悍不畏死,任務達成率幾達百分百。」

花非兩想起兩次遇到嚴公子派來的殺手,他們在確定無法完成任務時,便會引爆懷裏的炸藥企圖與敵人同歸於荊

「這樣看來,我能活到現在著實是僥倖。」

「才不是咧!」他喃喃自語。

「你說什麽?」她沒聽清楚。

「沒啦!」他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在臨近谷地上游的瀑布邊埋了炸藥。」

「你想水淹此穀?」大水漫下,死傷恐怕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

「一勞永逸啊!」他拍拍她的肩。「看到這處訓練場,你還不明白嗎?姓嚴的狼子野心,恐有逐鹿天下之志,偏他又欠缺容人之量,這一起兵,定是生靈塗炭。

我可不要西荻國受到牽連,難得有這個機會,我一定要將他連根拔除。」

花非雨睨了他一眼。「西荻國民的命重要,這些人的命就不重要嗎?」

「都重要啊!可我是人、不是神,做不到博愛天下。我是很自私的,但求掌理好西荻國,讓我國人民個個有飯吃、有衣穿,吾願足矣!」

「唉!」她無奈一歎,卻也知他句句實言,世事無完美,想要兼顧很難。

「考慮得如何?你若下不了手就在這裏等我,我去點火。」

既不要她點火,那他特地帶她來幹麽?要人啊?

「別惱。」匡雲東嘟嘴,輕刷過她玉般粉頰。「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毀家仇人的真面目為何。」

她還是覺得他很奇怪,卻找不出怪在哪里。「算了,還是由我點火吧!」思索半晌,她終於有了結論。

「那走吧!」他抱著她躍下樹梢。

「不騎馬嗎?」她看著他將「馳雷」趕走,好奇地問道。

「前行無路,沒辦法騎馬。」因此由他抱著她飛掠向東面斷崖。

花非雨倚在他懷中,彷佛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哇!」好幾次,四周橫生的技好堪堪擦過她身旁,嚇得她驚叫連連。「小心、小心……」

「不會有事的。」他笑,騰掠得快似飛箭,卻又靈活似狐。

「啊!」忽地,一株橫生的枝幹出現在眼前。「撞到了啦!」她閉上眼,以為這下死定了;但……

「哈哈哈--」匡雲東激昂的笑聲響徹雲霄。

「不!」她心臟坪跳如雷。

「已經過去了。」他輕拍她的背。

她搖頭,不敢看。

「真的啦!」他加重語氣保證道。

她這才緩緩地掀開眼簾。「咦,樹呢?怎不見了?」她回頭一望,卻發現他們早已離開密林,正賓士在一塊青翠的草地上。

「我怎麼可能讓你受傷?」他緊了緊抱她的手。

「我被你嚇死了。」她不依地輕捶他胸膛。

「你對我未免太沒信心了。」

「誰讓你放意惡作劇?」害她的心跳到現在還平穩不下來。

「我可不做無謂的惡作劇。」他唇角微揚,對她露出一抹別具深意的笑。

她心臟一窒,每回他露出這種神情,就表示他又自作主張安排了某項精彩計畫等著與她共用,而且保證驚心又動魄。

「你又幹了什麼壞事?」小心駛得萬年船,先問清楚,以免待會兒被嚇得口吐白沫就丟臉了。

「是好事。」他忽爾吸足一口長氣,身形化為蒼鷹,直曳向對面斷崖。「到了。」

崖頂強風呼嘯,吹得人幾乎無法立足。

花非雨俏目溜過寸草不生的懸崖峭壁,但覺一股肅殺之氣襲來,令人遍體生寒。

「你真的將火藥引線藏在這裏?」他明明說要水淹嚴公子的殺手訓練場,但這附近並無水源,炸這裏有用嗎?還是……他另有口口的?

匡雲東只是笑著,半聲不吭。

上當了!她只覺一陳頭暈目眩。「你又搞什麽鬼?」

「你很快就知道了,我……」話到一半,一陣騰掠聲自遠而近傳來;他雙目精光閃爍。「你要的答案來了。」

「你……」又騙她,可惡!怒上心頭,她抬腳,狠狠踢了他一記。「你最好保護妥我,我要少一根頭髮,唯你是問。」

「遵命,皇后娘娘。」他大笑。

同時,十來名黑衣殺手將他們團團包圍了起來。

在嚴公子的殺手訓練場碰見殺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但花非雨還是著實吃了好大一驚,因為她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大哥!」想不到寒渡嶽竟與這班殺手混在一起。

「非雨!」但寒渡嶽瞧見她,臉上的驚詫卻比她更甚。

「恭喜你們兄妹團聚啊!」匡雲東諺笑道。

寒渡嶽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是你搞的鬼!」

「你既想殺我,為何不說?」花非雨不敢相信,原以為尚有幾分手足之情在的兄長,竟一面跟她說前塵舊事一筆勾消、一面與她的死對頭合作欲置她於死地?!

「我說過,我不怕戰鬥的,你有何不滿、想要任何東西都可以光明正大來跟我搶;搶嬴了,我絕對雙手奉送,難道你不信我?」

「不是的,非雨,我並不想殺你。」起初,他勾結嚴公子是想增強自己的勢力。他以為得與花非雨大戰上一場才能搶回花府,那麽靠山當然是越多越好嘍!所以十二公子、王丞相、李國師……凡蘭陵國的富豪權貴,他多有交情。

只是沒料到她竟是這樣的人,讓他的計畫完全成空。因此他又與嚴公子另換盟約,約定嚴公子的手下任他差遣,而他則以部分花府產業相贈。

這期間,他從未起過害她性命的念頭。

她無奈一搖頭。「前幾回我遇上殺手狙擊,也是你的傑作吧?」

[不!」他為她眼底的失望而手足無措。「你相信我,沒人比我更想保護你啊!」只是那起因他說不出口。

「那眼前的情況,你又作何解釋?」事實勝於雄辯啊!

「這一點由我來解釋吧!」匡雲東忽然插口道。

「你閉嘴。」寒渡嶽慌了手腳。

莫非這事兒另有隱情?花非雨來回看了他兩人一眼。「雲東不說,改由大哥來說如何?」

「我……」可疑的紅潮襲上寒渡嶽的臉。

「說不出口吧?」匡雲東一笑。「還是我來說。事實是,你大哥想殺的人不是你,是我。你回想一下,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時才會遇襲,一旦獨自一人,則從未受過狙擊。」

「大哥!」她嗔怒一跺腳。「我知道你怕雲東拐我的錢,但你就對我如此沒信心嗎?我與他的打賭都未分出勝負,你便認為他贏定了,急著要殺他保全家產?」

那一席話聽得寒渡岳與匡雲東面面相觀。

「這個……」匡雲東頭痛地按著額際。「未來大舅子,我同情你,枉你費心費神,結果佳人完全無法體會。」所以說他夠聰明,一開始就表明了要人財兩得,讓她知道他喜歡她,否則只怕他再跟著她、守護她一百年,她也不會瞭解原來這樣的體貼是因為愛。

「不許胡說!」寒渡嶽是既難堪又難過。嗚--非雨好遲鈍。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她真是完全聽不懂。

「我說……」匡雲東才想繼續解釋。

突然,轟地一聲巨響,整座山頭激烈地搖晃了起來。

「啊!」立在斷崖邊的一群人被震得東倒西歪。

「發生什麽事了?」花非雨的話聲才落。

轟隆隆一陣大水聲響徹雲霄。

匡雲東摸著下巴笑道:「水漫殺手訓練常」

「不可能,埋在這裏的引線我早派人拆掉……啊!難不成這處引線只是個幌子?」目的在引出他,以便讓花非雨親眼看見他與嚴公子的掛勾。

「不錯嘛!總算給你猜中一回了。」匡雲東一臉得意。

花非雨無奈一搖頭,早叫寒渡岳別與匡雲東鬥了,憑他要勝匡雲東,恐怕得再鍛練個三、五十年。



「我殺了你。」怒上心頭,寒渡嶽揮拳攻了過去。

「就憑你!」匡雲東運起全身功力,隱隱風雷響、叱吒山河動。

「不要,大哥!」花非雨臉色大變,風雷掌的威力,她是見識過的,寒渡嶽的武功絕非匡雲東對手。

「你走開!」偏寒渡嶽卻聽不進任何話。「姓匡的,今天且讓我們一決生死。」

「來啊!誰怕誰?」匡雲東騰身一躍,直沖三丈高。

「啊!」寒渡嶽長聲一嘯,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

他一動,其餘的殺手也同時動了起來。

「大哥,住手。」花非雨跑上前去,試圖阻止他們決鬥,但……「你們想做什麽?」那群殺手卻將她給包圍了起來。

「殺!」十來名殺手同聲一喝,霎時,刀槍劍戟齊住她身上招呼過去。

花非雨大驚。「雲東!」呼救中,她不忘掏出追魂針,機簧一按,一名殺手中針倒地。「看到了吧?我手上的追魂針可是針出奪魂,你們不怕死就儘管過來。」

她以為這或可稍稍阻擋這群殺手一會兒,卻不知血腥反而激起他們的殺意。

一柄長刀攔腰砍了過來。

「哇!」花非雨狼狽地往地上一滾,身體是閃過了,長髮卻被削下一截。「雲東!」他再不來救她,就得準備為她收屍了。

「非雨!」半空中,匡雲東發現她的危機,扭腰、閃身,擋過寒渡嶽欄空一擊,威力十足的風雷掌轟向地面的殺手群。

砰地一聲巨響,彷佛天空降下一道落雷,圍近花非雨的殺手被逼退了一步。

「寒渡嶽,不,應該叫你花非凡才是,你真想眼睜睜看著非雨死?」見寒渡嶽緊逼不舍,匡雲東錯愕大吼。

「他們不會傷害非雨的。」與嚴公子另談盟約時,寒渡嶽早與他談妥條件,萬事以不傷害非雨為前提。

「你看清楚,他們那樣子像不會傷害她嗎?」匡雲東堪堪閃過他的拳頭,飛身落地,恰巧擋住一柄急欲刺穿花非雨的利劍。

「不可能。」寒渡嶽不敢相信,嚴公子怎可能違背約定?

「你沒事吧?」匡雲東一面對敵,一面不忘關心花非雨的狀況。

「還好。」她喘著,嗔怒瞪向寒渡嶽。「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與虎謀皮絕無好下場,你總是不聽!」

「我們之間的約定豈是你能瞭解的?」這局他布了數年啊!哪這麽容易被破?

「看到你在這裏,我就把一切都想通了。」花非雨歎道。「為了奪回花府產業,你費心結交當今權貴以建立自己的勢力;不只十二公子和嚴公子,我想,與你訂有盟約的王公貴族應該還有不少吧!但你又不願害我性命,因此與他們合作都添了條不傷害我的但書。只是你有沒有想過,時局是會變化的,如今蘭陵國內戰正興,十二公子與逍遙侯競奪皇位,嚴公子是支持逍遙侯的,而你卻與十二公子結盟,你以為嚴公子還會遵守與你的約定?」

人是活的、盟約是死的,因此沒有什麽關係是能永遠不變的。花非雨很遺憾,寒渡嶽畢竟不夠精明到可以看穿這一點。

寒渡嶽愣住了,老天真註定要他輸一輩子嗎?匡雲東說得沒錯,他確實對花非雨有情,但若他一生都比不上她,又有何顏面對她傾訴衷情?

所以他嫉妒匡雲東,因為他有才、有智、也有勢,更重要的是,他擁有敢於表白自己心意的勇氣。而寒渡嶽卻連一句「我喜歡你」都說不出口。

怨恨匡雲東啊!卻也羡慕他。寒渡嶽在無限懊悔中體認了自己恐怕得終生抱著憾恨而活的結局。

「喂,你到底要不要幫忙?」忽地,匡雲東大吼。以一敵十,著實辛苦,這未來大舅子再不伸出援手,他真會戰到死。

「我永遠不會承認你們的。」深吸口氣,寒渡嶽終也持劍加入了戰局。

原本一面倒的局勢立刻有了改變,十來名殺手在轉瞬間被廢得僅剩六名。

而匡雲東也有閒情廢話了。「我會邀請你參加我的登基兼冊後大典的,未來大舅子。」

寒渡嶽如願被激起滿腔怒火。「我不會將妹妹交給你的。」「妹妹」二字一旦出口,他與她就真的只能做一輩子兄妹了。

「那我只好把地偷走了,未來大舅子。」匡雲東大笑,又打倒一名殺手。

同時,花非雨的追魂針也撂倒了兩個殺手。

「好啊!不愧是我西荻國未來國母,果然厲害。」匡雲東歡聲如雷。



花非雨回他一記白眼。「你們兩個給我當心一點兒,別廢話一堆。」她瞧那些殺手屢擊不中,紛紛變了臉色,想起他們拿手的同歸於盡手法,不禁寒毛直豎。

「放心吧!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寒渡嶽說,蔑視剩下的三名殺手。

「除非他們又使出引燃身上炸藥同歸於盡的賤招,那就難說了。」匡雲東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彷佛要印證他的話似的,其中一名殺手悍不畏死地以一敵二,擋住匡雲東與寒渡嶽的攻擊;剩下兩人則退到一旁,拉開外衣,露出腰腹上綁著的火藥。

「小心!」花非雨看見了,立刻賞其中一名殺手一枚追魂針,讓他到地獄發狂去。

但另一名殺手也趁這時機,點燃火藥了。

「快閃。」匡雲東大喝,一掌解決礙事的殺手,一掌擊向寒渡嶽,力道恰恰好將他送到另一頭的斷崖上。

「非雨--」幾乎是與爆炸同時發生,匡雲東抱著花非兩翻下了斷崖。

「不!」另一頭,寒渡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兩人落崖。「非雨、雲東--」

狂風傳送著他淒厲的吼聲,在山谷中不停地迥旋、擺蕩、低吟,直到良久、良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1 00:01:04

尾聲

「匡公子,可否請問你,這人跡罕至的深谷底為何會張著一張大網?」花非雨和匡雲東墜崖後,並未粉身碎骨,反而被一張早就架好的大網給接得正著。

「主子,我這回做得很好吧!」而架設大網的不是旁人,正是機靈。

「棒極了。」匡雲東抱著花非雨輕巧躍下地面,走向另一頭的機靈。當然,愛馬「馳雷」也在。

看到這裏,還不瞭解事情緣由,她就不叫花非雨了。

「你又設計我。」」落地,她忙不迭地賞了匡雲東一記飛踢。

「嘿,咱們說好的,打賭可以不擇手段,只要不利用對方的感情。」他往後一跳,閃過她的踢踹。「這一局我嬴了,願賭服輸,你的人和錢都是我的了。」

她又羞又氣地白了他一眼。「人你早偷走了,還來說什麽嘴?」

「嘿嘿嘿……」他笑得賊邪。

「可是主子,花府都已經沒了,花小姐還有錢嗎?」機靈突然插了這麼一句,讓匡雲東又無奈地歎息了好半晌。

「小機靈,我真的決定了,回國後就給你改名叫二楞子。」他搖頭道。「你不知狡兒都有三窟了,素有『奇跡之女』稱號的花非雨,又怎會只有花府一處產業?就算花府沒了,她的錢還是夠讓我們西荻全國吃上一年的。」

機靈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花非兩卻得意地一笑。「是兩年;你的估算對我是一種污辱。」

「是,皇后娘娘,小的知錯了。」匡雲東嘖歎了聲,心頭真是服了她。如此慧黠心機,天下除了花非雨,還能有誰?

「你知道錯就好。」她大剌刺地接受完他的道歉,即轉身往回走。

「你要去哪里?」匡雲東拉住她。

「去告訴大哥我們沒死啊!」她說。「你沒聽到,大哥見我們掉下來時,那悲傷的叫聲,我心都快碎了。」

「不行。」他搖頭。「我安排這一局就是要徹底斬斷你與花府的關係,你再出現豈非壞我大計?」

「我本是花府中人,這關係是你想斬就斬得斷的嗎?」

「總得做做樣子啊!你大哥與十二公子互換盟約,你又跟逍遙侯的絕對支持者嚴公子結下大仇,如今蘭陵國的皇位爭奪戰正方興未艾。你卻將成為西荻國的太子妃,你自己說說,值此敏感時刻,是不是該劃清界線?否則人家還以為我西荻國有意介入蘭陵國的內戰。先說好,現在我國可沒能力與任何一國開戰。」

「可是……」他說的都有理,但她惦記寒渡嶽啊8我放心不下大哥。」

「拜託,他都幾歲人啦?或許在你眼中,他的才智手段都稱不上一流,但平心而論,他已經很不錯了。」他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對他一直心懷愧疚,才想留下一份最好的產業給他;但你有沒有想過,花府的最大敵人嚴公子已被我們整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收尾工作你若不讓寒渡嶽親手為之,他該用何面目坐回當家之位?」

「是嗎?」但寒渡嶽淒厲的吼聲一直在她耳畔迥蕩不絕啊!

「別擔心了!」匡雲東將她抱上「馳雷」背部。「我不是說過了,待我登基,定發函邀請你大哥觀禮,我不會讓他傷心太久的。」

不過,她懷疑寒渡嶽聽得懂他的暗示。 畢竟寒渡岳的本性是忠厚了點兒,絕難與匡雲東的賊邪相比。

「唉!」她可憐的大哥,希望他不要哭太久。

「放心啦!最晚三年,父王一定會傳位給我的。」他一派的志得意滿。也難怪啦!與她打賭,三戰兩勝,可是費了他無數心力,終於贏得美人歸,豈能不開心。

她聽到三年之數,差點兒暈了。「你要我大哥傷心三年?」

「不然咧?」說著,他與機靈一起拉著「馳雷」往回家的路上走。

「蘭陵國內戰一了結,你就得跟大哥解釋清楚。」她高踞馬背上說。

「好啦、好啦!」當然是隨口說說,寒渡嶽狙擊他三次,只讓他傷心三年,已算便宜他了,好嗎?



「你……」花非雨無力一歎,他跟寒渡嶽為何這樣相看兩相厭。不過看在……

「呵!」這堂堂的一國儲君竟為她牽馬,可見他一片真心直比日月。「這回我就算了。」她咕噥著,反正日後有得是時間。

他們之間的賭局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這番鬥智與鬥力的遊戲將持續一生,直到他們垂垂老矣,亦不更改。

--全書完

編注:有關匡雲中和常如楓的愛情故事,請看采花第冊號《當街買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2-21 00:01:59

後記

淘金系列已經進行到第二本了,還沒開始挖金子。

到底匡家五兄弟有沒有順利挖到金子呢?

妮子也不知道。

在《臨舟釣情》裏有幾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角色,譬如:嚴公子、十二公子、大公子逍遙侯等。

他們是很重要的角色,卻始終沒出現過。

寫的時候,我也很矛盾,要不要讓他們出現咧?

想了好久,我上回寫袁氏兄妹的時候,提到西荻國和蘭陵國的主要角色,也沒讓他們出來搶戲,這回也不想破例,所以就讓那些人繼續當個隱形人嘍!

說到這裏,大家應該也猜到了,西荻國之後,蘭陵國的故事也將繼績。

至於是什麽樣的故事?到時再看吧!

《臨舟釣情》我寫得很快樂,尤其在寫匡雲東教壞機靈時……其實機靈根本是匡雲東的壓力抒發器嘛!不過那幾段故事寫得超愉快的,所以它%E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21 00:03:04

後記

淘金系列已經進行到第二本了,還沒開始挖金子。

到底匡家五兄弟有沒有順利挖到金子呢?

妮子也不知道。

在《臨舟釣情》裏有幾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角色,譬如:嚴公子、十二公子、大公子逍遙侯等。

他們是很重要的角色,卻始終沒出現過。

寫的時候,我也很矛盾,要不要讓他們出現咧?

想了好久,我上回寫袁氏兄妹的時候,提到西荻國和蘭陵國的主要角色,也沒讓他們出來搶戲,這回也不想破例,所以就讓那些人繼續當個隱形人嘍!

說到這裏,大家應該也猜到了,西荻國之後,蘭陵國的故事也將繼績。

至於是什麽樣的故事?到時再看吧!

《臨舟釣情》我寫得很快樂,尤其在寫匡雲東教壞機靈時……其實機靈根本是匡雲東的壓力抒發器嘛!不過那幾段故事寫得超愉快的,所以它們也變成我的壓力紓解管道了。

但也多虧有機靈在,否則肩負重任的匡雲東大概沒法兒維持那麼開朗的個性,跟花非雨風花雪月。

花非雨算是我寫過挺聰明的一個女主角;她跟匡雲東之間看似因利害關係一致而結合;但其實是因為他們早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認定後便努力追尋了,不再掙紮茫然。

這樣的愛情算簡單、也算複雜。

因為要徹底明瞭自己的心、並且敢開胸懷去追尋,是需要很多智慧與勇氣的。

不過我不會僮憬威為像花非雨那樣的女性,因為太厲害就等於要背負更多的責任,那樣會很累,超累人的。

成為一隻快樂的米蟲才是妮子的終極目標,呵!

視看書愉快。

下面是匡雲發和言芹的故事,有興趣的人請繼櫝,沒興趣的人可以把書合起來。

再見!




陷阱二

鴛鴦紗帳後,一番雲雨初收。

「唉!」袁癡心哀怨地蒙著枕邊人。

「怎麽?為夫的表現無法滿足你?」明知她有所求,袁青電仍是故意逗人。

纖指擰了他大腿一把,她鳳目圓瞪。「少囉嗦,你不是說有辦法讓匡雲發和言芹留在我們身邊、糾纏到死、永不分離?」

「他們是沒走啊!」他揉箸大腿悶哼。

「可你給他們太多事情了啊!」她就是不滿這點。「現在皇上認可了他們的能力,天天召見他們,對他們又誇又贊的,前兩天,我還聽見幾位大人說,想招他們為婿,萬一他們被人捷足先登訂走了,看你怎麼賠我?」

「所以我讓他們去蘭陵國辦事了嘛!」

「又出任務!」這回可不只是抱怨了,根本已變成責問。「你存心累死他們兩個啊!要是他們因為太過辛苦而決心離開另投他主,告訴你,」她兩手捧住他面頰,小嘴咬上他的唇。「我絕對與他們共進退。」

「嘖!」他咋了咋舌,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你幹麽對他們兩個的未來發屐加此感興趣?」

「當然是因為好玩啊!」她說得理所當然,真不愧是袁青電的妻,已徹底被同化成惡魔。

「我每天光瞧雲發追著言芹團團轉,為他提心吊膽、魂不守舍的模樣,就覺得好快樂;日子裏少了他們,那多無趣?」

「看樣子你很想讓他們染上斷袖之癖喔?」他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她立刻知道他已有計劃。「你做了什麽?」

他喂喂笑著不語。

她傾過身,先輕啄了他的嘴一下。

「每年二月是蘭陵國的敬水節。」他吐出一句話。

這回她芳唇吻上他胸前,丁香在上頭留下一行濕潤。

袁青電二度開口。「這其中有一項最特別的活動,名為探小官。」

「然後呢?」她追不及待地問道。

他又不說話了。

她隨即會意地吻過他小腹,然後像故意磨人似地,小巧丁香在他的肚臍上來回打轉。

他倒抽口氣,急迫:「我替言芹報名了參加標小官。」話落,他張開雙臂,以為她會投進他懷抱,孰料--

袁癡心一箭步跳下床鋪。「我要去看熱鬧。」然後,她抱著一堆衣服邊穿、邊走出去了。

「喂!」那他怎麽辦?這緊要關頭啊!

三月時分,蘭陵國的敬水節。浩渺大河上,笙旗飛揚、風帆片片。

匡雲發和言芹同坐一船,航行在這熱鬧的氣氛裏。

「雲發,主子說這回咱們要尋的人將出現在這條河上,嗯……應該不遠了吧?」言芹手裏拿著一張圖紙,極力搜尋四周畫舫上每一張面孔,企圖找出某個相符的。

「他說看到紅旗定點就差不多了。」匡雲發說著,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圖紙。

「不過在你辦正事前,麻煩你先把手上捏了半天的包子吃完。」

「但我不餓啊!」言芹抗議。

「你都瘦成這樣了,還說不餓,不吃東西?」想來都是袁青電沒人性,將屬下當牛馬操,他是武夫,不在乎;可累了言芹一介儒者之身,被支使得整個人憔悴了三分,瞧得他心都要疼死了。

「我本來就吃不胖,你怎麽就是不信?」匡雲發最近管他越來越嚴,弄得他幾乎要以為死去的娘親後活了。

「吃不胖就儘量吃到胖。」匡雲發以單手握槳、另一手執起他下巴。「最最起碼臉色也得紅潤些兒,別老是淒慘白白的。」

言芹一掌揮開他的手。「你這是拐著彎兒在說我難看嗎?那可真抱歉,礙著你的眼了,但我不餓就是不餓,我剛剛已經吃下一碗面了,我不想再吃包子。」拿著包子是給他面子,可既然他如此難伺候,言芹也不想再多受委屈,索性將包子一把塞進地懷裏。

「唉呀!」匡雲發皺箸眉。「你說到哪兒去了?我幾時嫌你難看,明明我就一直覺得你很好看啊!」

言芹絲毫不搞所動,不趁此刻讓他明瞭他的心情,改明兒個,他又要把人當豬喂了!那很慘耶!

「是真的啦!」匡雲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惱火。那感覺像是心臟被狠敲了一記,痛斃了。

言芹還是不說一句話。

匡雲發棒著心,幾乎想脆地求饒。「言芹……」

言芹又沈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雲發,我也是個男人,能自己照顧自己。」

「可我放心不下啊!」他就是想保護言芹嘛!

「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言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言芹難過的面容讓匡雲發益發心疼。「對不起,我……咦?」他突然大叫。

「你怎麽……」言芹還沒說完,匡雲發已經抱起他棄船跳村去也。

在此同時,「砰」地一聲巨響,他們旁邊一艘大船的桅杆忽地斷裂、自半空中砸落,並牽連了他們的船,一起沉入河中。

「哇!」方落河,言芹便急急地踢水往上浮,一出水面,半空中兩道身影開過眼簾。「那不是西荻國皇太子匡雲東嗎?他抱的是誰……啊!」看到匡雲東,他才想到匡雲發,怎麽兩人一起落水,他都浮起來了,他還不見蹤影?

「雲發--」他焦急地四下尋找他的身影。

咕嚕、咕嚕、咕嚕……

好半晌,言芹終在右手邊三尺處發現一連串的氣泡。

「雲發?」他該不會不會泅水吧?言芹念往目標處遊去。

沒錯,匡雲發的確不會泅水,因此他正在水裏掙紮得像條瀕死的狗。

「雲發!」言芹發現他的窘境,一張俊臉嚇得都黑了。

他忙不迭地游到匡雲發的身邊,一手抓住他的腰帶,將他覆在背上。「你放輕鬆,我帶你上岸。」說是這麽說啦!可言芹光是抓住他就很吃力了,又哪來的力氣救人呢?!

匡雲發忍不住苦笑。「算了,言芹,你背不動我的,還是放棄,自己逃命吧!」

「開什麽玩笑?」言芹怒吼。「你把我言芹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見死不救的傢夥嗎?我們兩個一起來,就要兩個人一起回去,少一個都不行。」

明知是他讀書人的鼓氣發作了,但匡雲發就是感動!兩手攀住言芹瘦小的背,一顆心暖洋洋的,好像有某種東西正在融化。

言芹遊得全身發抖、幾乎要沒力,還是拚了命地想救他。

匡雲發眼眶一陣酸。「言芹,你又救了我一次,但我怎能連累你呢?」

「你敢亂來,我就不遊了,一起沉下去。」他咬牙,擺明瞭就是死也不放棄。

「言芹!」匡雲發絕不准他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我說到做到。」他卻萬分堅持。

匡雲發不得不妥協,只能焦急地望著那看似不遠、卻又屢遊不到的河岸。

盲芹的臉色越來越白。

匡雲發心驚膽戰。

言芹泅水的速度明顯減緩了,他的力氣即將用荊

匡雲發默數著離岸邊的距離,三十尺、二十九尺、二十八尺……再靠近一點,再靠近個五尺,他就可以用輕功帶他上岸,不須再拖累他……

「言芹!」還不到目標,言芹忽然昏厥,筆直往河底沉落。匡雲發不敢再遲疑,大掌緊攬他腰身,深吸口氣,拔身出河面。

懷裏的人兒好沉,而對面的河岸好遠。匡雲發幾乎絕望,那距離大大地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飛不到的,他和他終將成為水底腐屍兩具。可是--

一想到言芹溫柔的雙眼不再睜開、這副纖弱的身軀將永還失去溫度,他的心臟就像要爆炸。

「別開玩笑--」一聲想喝似龍吟直沖九霄。匡雲發鼓動體內全部的其氣,在即將落河的瞬間,又硬生生地拔身飛起,終於躍過了河流,但卻也失力地自半空中墜落。

「砰」地一聲,滿天煙塵乍起,匡雲發在跌了個五體投地後,不急著檢視身上是否帶傷,使忙著尋找言芹。

「言芹、言芹……」終於在不遠處找到他,匡雲發松下一口氣,連滾帶爬沖到他身邊。「言芹,你怎麽樣?」

他沒有反應,一張臉慘白恍若死人。

匡雲發憂心加焚,慌忙壓出他腹內的積水,再探他的氣息。「沒有,他……」

言芹不可能會死的,就算閻王想搶,他也不准。

他仰天吸足一口長氣後,俯下唇、度氣進言芹嘴裏。

四方唇瓣方接觸,一陣激電打進他心坎。「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喘著,手指摸向唇瓣,好熱。

但言芹根本毫無知覺,依舊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難不成是我太緊張了。」匡雲發覦著他發青的唇,不敢再遲疑,又是一口氣渡過去。然後……「啊!」又被燙到了。

「真詭異!」他不解地摸著頭,卻也不敢停下救人的動作,而且還因為屢被燙到而頻頻變換渡氣的角度與方法。

他渡得非常認真,以至連夕陽西沉、甚至言芹由昏迷中醒轉都不知道。

「唔……」言芹甫睜眼,便瞧見他一張大臉湊近算尖,大吃一驚。「你……」才想問他在做什麼,他的唇又貼上來--。

一股熱氣吹進言芹嘴裏,他恍然大悟,原來匡雲系是在為他渡氣。

他是加此地專注若想教活自己,言芹心頭閃過一絲感動,伸出手指輕敲了敲他的腰。

匡雲發亳無所覺,持續為他渡氣。

「嗯……唔……」言芹終於受不了,在他不知第幾度覆上他的唇時,手下微一使勁握上他的腰。

「啊!」匡雲發總算察覺,瞠大的眼瞪著地。

本來只是渡氣救人,也沒什麽,但當那四隻眼相對時,兩人突然發現他們目前的姿勢有多噯昧。

隨即,不可抑制的潮紅在他兩人臉上爆開。

「哇!」他兩人同聲驚喊,卻讓原本只是輕貼在一起的唇,換了個更深切的角度緊緊密合,他的唇壓住他的唇、他的齒撞著他的齒、他的舌勾動他的舌……

然後,一陣尷尬的沈默開始蔓延,他們心跳加擂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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