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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紅燈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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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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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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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紅燈盜 [全書完]
紅燈盜
作者:蕭逸
第01章 黑嶺亡魂 第02章 山崩石裂
第03章 塚內枯魂 第04章 智斗玉鷹
第05章 鴻門之宴 第06章 笑裡藏刀
第07章 水上佳人 第08章 登萍渡水
第09章 兩張魔圖 第10章 枝頭春意
第11章 不速之客 第12章 身不由己
第13章 風火道人 第14章 活命郎中
第15章 殘師瞎徒 第16章 金銀雙瓶
第17章 古鏡奇光 第18章 亡命之徒
第19章 玉石俱毀 第20章 絕處逢生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1 23:58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3:59
第01章 黑嶺亡魂
過關嶺、渡盤江、經普安、抵雲南,撥馬西南行,遂入萬山之間——少年冷紅溪,他只不過一十七歲。
在短短的五年時間,他已盡得武林名宿鐘先生一身真傳,並被推崇為當前不可多得的少年奇才之一。
冷紅溪並不自滿,他的看法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欲學驚人技,需下苦功夫」,自己眼前這一點成就,實在算不得什麼!
大體上說來,他是個高身材、寬肩、明眸,有著堅強的毅力的英俊少年。
這一次黔滇之行,在他來說,實在是冒險的大膽嘗試,事買上他也果然遭遇到了極大的災難!
人馬奔行萬山之間,路徑崎嶇,榛莽林密,已有十天之久,而瘴毒蛇獸,斷崖懸谷,處處皆是,引頸前路,真有「行不得也」之苦!
在一處四周滿是鐘乳巖百的斜峰上,他度過了漫長的一夜,可是一覺醒來,不幸得很,坐馬竟走失了。
冷紅溪悵恨萬分,他背著行囊,單手仗劍,繼續一路攀行前去。
翻過了這處亂岸,形勢豁然開朗。
他真沒有想到,在這斷崖懸嶺之間,竟會有這麼美麗的一處地方。
眼前林木蒼鬱,泉聲潺潺,天也似乎低了,大片的雲塊,白紅相間,輕輕的浮在樹林的上面。
冷紅溪不禁精神為之一振,他匆匆的撲奔了過去,但見林木中夾雜著紅黃不等的大小雜花,美極了。
他想:「我的馬,也許跑到這裡來了。」
林木之間,老籐糾葛,荒草過膝,只是那些紅白不等的野花,卻像是為人栽種一般,左右前後,很有規律的衍生著,行列井然!
冷紅溪微微怔了一下,如果說這地方有人居住,也實在有些難到令人置信!
他徐徐的步入林內,驚動了大群的野鳥,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高有半人的野菊,一色的粉紅。
正在這時,他耳中彷彿聽到了一聲蒼老的歎息。
那聲音,乍聽起來,就好像距離一個朝代那麼的深遠、晦暗……說不出的陰森、陰澀,令人聞之毛髮聳然!
冷紅溪吃了一驚,他後退了幾步,目光很快的向這附近轉了一周,自己不禁啞然失笑。
「那是不可能的!」
他對自己說:「這裡怎會有人居住,除非他不是人!」
因為他目光望不見一幢房屋,甚至於這林木之中,連一處巖谷也沒有,如果說有人,那麼,他會在什麼地方?
冷紅溪否定了這個懷疑,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但就在這個時候,第二聲歎息又清晰的傳了出來。
蒼老、陰晦,那確實是人的歎息!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長劍一揚,道:「什麼人?」
回答的是一陣陰沉的笑聲,那聲音彷彿是來自空中,又像是發自左右,沙啞的道:「人,不錯了,這一次真正的是有人來了。」
「天啊!」
像是一個囚困在死牢裡的犯人,對著光明祈禱一般,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這不是在夢中吧?啊!冥冥的蒼天……」
那是多麼抖動、蒼老而令人戰粟的一種祈禱:「二十年……二十年了,老天爺,你曾經在夢中答應過我,十年以前就賜給我自由的,為什麼直到今天……為什麼!」
接著是一陣令人為之鼻酸落淚的干泣之聲,每一個音階和聲韻,都像是來自地獄的深處,那聲音,好像令這些散佈在眼前的野花,也都罩上一層愁雲慘霧,而天空中美麗的雲塊,也黯然失色。
冷紅溪持著劍,緩緩的轉了一遍,他張大了眸子,心忖常聞人言,深山大澤中有木梟怪物出現、這該不是一個幽靈吧!
「孩子……」
那個聲音是一種辛酸的抽搐,低沉、沙啞,但每一下,都像是有力的石柱,而深深的撞入冷紅溪的心扉,他說:「不要懷疑我的存在,我和你一樣……孩子,我同樣也是一個人……一個最不幸的人!」
冷紅溪戰抖了一下,可是他到底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在他諦聽了這幾句話之後,不由面色一沉,叱道:「你是誰?身在何處?」
回答是一陣冷澀的笑聲,道:「不要這麼對我說話……」接著冷冷一笑道:「由你的聲音上判斷,你大概還不到二十歲,該是不錯的吧?」
冷紅溪倒退了一步,大聲道:「你到底……」
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那麼,我該是比你祖父還要大上很多了,這大概不會錯吧!」
這一點,冷紅溪倒是深信不疑,他皺了一下眉,訥訥道:「可你是誰?我怎麼看不見你?」
一陣含糊的低語,老人像是在對自己說話,接著又淒慘的笑了,說道:「你自然會看見我的,孩子!」
冷紅溪向前疾行了七八步,他隱約看見一些嵯峨的崖石,但那只是視線中一個模糊的陰影,像是雲霧中的「海市蜃樓」。
他緊緊的握住劍把,驚異的道:「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老人咳了一聲道:「孩子,我相信你的勇敢,更可斷定你是一個充滿了同情仁愛的好少年,這些,我只從你的聲音中,就可明白的判斷出來。」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這也不一定,我的仁愛和同情,是絕不會浪費在惡人身上的……」
他似乎已經發覺到,這隱身不出的老人,對自己在從事一種可怕的說服!
老人笑了,他說:「世上沒有一個絕對的好人,也沒有一個絕對的惡人,善惡的觀點,只在你個人的判斷,這一點,孩子,你有何意見?」
冷紅溪怔了一下,點了一下頭,像是默認了,老人不待他回答,又接下去道:「那麼,一人在陰深的石牢裡,歎悔了幾十年……即使他是一個典型的惡人,也嫌太過分了!」
冷紅溪一驚道:「這麼說,你是被人關在石牢之內的了?可是,我怎麼看不見你?」
他茫然的四下望著,希望能看出一些倪端來。
老人陰森森的笑道:「孩子,如果你被人關禁在石牢內,數十年之久,你會對人生出一種什麼看法?」
冷紅溪怔了一下,訕訕道:「這個……我不知道!」
老人冷笑了一聲:「你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說到此,他又咳了一聲,非常溫柔的笑道:「好了,我們還是談眼前吧!」
冷紅溪怒道:「可是我連你身在何處都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清楚,我們又能談些什麼?」
「自然是可以的……」
老人嗡嗡有聲的笑了,他繼續道:「說實在的,我現在極需你的援手幫助,你該不會拒絕我吧?因為你是我二十年來,惟一見到的人……」
說到最後,笑聲已為一陣怒哼所取代!
冷紅溪呆了一呆,他已明白了老人不幸的遭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他訥訥的道:「說說看,也許我能幫助你!」
老人呵呵的笑了,可是緊接著他又冷笑了一聲,道:「我們不妨談個交易,老實說,你也不見得就吃虧,我很不高興聽你所謂的也許,或是可能,一個年輕人行事要果斷、乾脆……」
說到此,長歎了一聲,道:「我在你這個年歲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毛病!」
冷紅溪冷冷一笑,譏諷地道:「所以,你才會在這裡住了這麼久!」
老人狂笑了一聲,聲調嘶啞的道:「罵得好!孩子,我們不必談這些,我是說,你是答應了吧?」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就算是吧!」
「很好!」老人笑了一聲,可是立刻又道:「我要告訴你,我很討厭聽你這種口吻,你還是換一種語氣吧!」
冷紅溪也忍不住笑了,老人繼續道:「首先,我們應該移近一點,這在你來說,可以省很多力氣,不需要再大吼大叫!」
冷紅溪笑了笑,道:「你也一樣!」
老人冷哼了一聲道,「一點也不一樣,你是不能和我相提並論的!」
冷紅溪不由面色一紅,事實上他在和老人對話時,確實每一句話,都以丹田真力發出,那是很費勁的,於是他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過去!」
老人笑了一聲道:「好!好!我要想一想……」
冷紅溪正自不耐,老人咳了一聲道:「這就是了,少年,你先告訴我,在你身前,是否種有一排排的樹?」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是一排排種得整齊的花,不是樹!」
老人大笑了一聲,道:「這是一樣的,如果我猜得不錯,它們共有五排,該是不會錯吧?」
冷紅溪依言一算,果然是有五種不同顏色的花樹,參差的生著,乃點了點頭道:「你猜得不錯!」
「自然是不會錯的。」老人頗為自信的道:「現在你聽我說,先由第一排花樹之間橫走過去,再由左面穿入第二排。」
冷紅溪已迫不及待的依言行去,老人大聲道:「再由第二排正中直入第三排,千萬不可走錯,否則你將走不通了!」
冷紅溪不由一驚,他站住了腳步道:「這些花樹排列的秩序,莫非是一個陣式麼?」
「一點也不錯!」老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只要照我之言前進,那是萬無一失的!」
冷紅溪呆了一呆,現在他才覺得有些後悔,暗責自己也太冒失了,如果老人心術不正,自己可能受害不淺!
但他為人仁厚正直,心中微微一動,卻又立刻把這些疑念打消了,繼續依言前進。
他照著老人指示,一直走到了第三排花樹之間,那是一叢紅色的夾竹桃,開得如火一般的紅。
老人微微問道:「現在你要前行七步,數出數目字來!」
冷紅溪毫不遲疑的前進了七步,高聲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好!」老人大聲道:「現在你仔細看一看在你眼前花木之間,是否有一個空隙,或者有一個石塊?」
冷紅溪低頭一看,只見眼前夾竹桃之間,果然立有一塊白色的石碑,約有半人高。
如果不是老人提醒,自己是萬萬看不出來的,他手按向石碑之上,還未說話,老人已焦急的問道:「怎麼,你沒有發現?你仔細的再看一看!」
冷紅溪冷然道:「我發現了一個石碑!」
老人驚喜的大聲道:「推開它,孩子!」
冷紅溪依言一掌推去,他掌力極重,一掌下去,那石碑霍地向後一翻,發出了「砰」的一聲。
在冷紅溪的視覺裡,彷彿是眼前猛然一亮,足下一蹌,不知怎麼,身子竟自然進到了第四排花樹之間。
他口中「哦」了一聲。
老人對於這些聲音,似乎清楚極了,他呵呵笑道:「好,你現在大概已進來了,我們距離已在兩丈左右了。」
冷紅溪吃了一驚,道:「可是,我仍然看不見你!」
老人冷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看見我了,不過,孩子,現在我要提醒你了,你已處身在微妙的「太極兩儀陣」之中,你的進退只能由我,卻由不得你了!」
冷紅溪呆了一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一笑道:「不信,你回過頭去看一看就知我所言非虛
冷紅溪猛一回頭,不由頓時就呆住了,那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目光所見處,竟是無限無窮的紅黃花樹,密密森森的展了出去,來時所見的林木山泉,卻成了一個虛無的縮影,遠得令人望之模糊不清!
冷紅溪不由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猛地身形縱起,足下拔起了七八丈高下。
可是當他身形向下一落,才發現到,仍然是立身在原處未動,這一驚,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昔日,他從鐘先生習藝時,也曾研究過所謂的陣圖之學,可是均不外八卦、五行之類,今天這種情形,他卻感到意外,驚奇不已!
老人呵呵大笑道:「少年,你還不相信麼?」
冷紅溪咬了一下牙歎道:「這是一個奇妙的陣式,可是我只要有時間,定能破開!」
「好大的口氣!」老人不屑地笑道:「孩子,你是沒有辦法的,此陣足足費了我五年的思考之力,才算洞穿奧秘,我想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夠破開它的了!」
冷紅溪冷冷一笑,沉聲道:「我該怎麼才能走到你身邊?」
老人道:「現在就容易了,你我相距就在眼前,其實此陣說穿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冷紅溪有些不耐,他真不明白,這老人身處牢內,居然還有心說這些閒話。
令他真正驚奇的是,老人談話的聲音,果然像是近了許多,就如同在眼前一般,這時又聞得老人道:「現在你不妨把身子蹲下來,就可看明一切了!」
冷紅溪將信將疑的蹲下了身子,說也奇怪,他本來所見如同「海市蜃樓」的那些遠景,赫然竟在目前。
只見無數高峰,嵯峨入雲,怪石嶙峋,老籐蔓延,完全是換了一個乾坤。
他忙站起身子,情形卻又回復如初,由不得口中驚奇的讚了一聲:「妙哉!」
老人冷笑了一聲道:「有啥了不起?我能設下更好的,管老兒還夢想這陣式能羈絕我的一生,哼哼!簡直是做夢!」
冷紅溪皺了一下眉道:「管老兒是誰?」
老人狂笑了一聲,怒道:「管青衣,那老天殺的!」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他好像聽師父曾經說過,有這麼一個怪人,武技高不可測,一向出沒在番苗部族之間,他雖是一個漢人,卻極少管漢人的事。
當時不禁對眼前這個老人囚禁於此,感到驚奇與懷疑。
老人冷冷一笑道:「孩子,不要多耽誤時間,我還預備在日落之前,趕到黔南的飛雲嶺去呢!」
冷紅溪不由又是一驚,因為飛雲嶺他來時曾經經過,距離這裡至少也有五天的路程,這老人居然說要在日落之前趕到,顯然是太誇張。
他不由微微一笑,並沒有當面取笑他,遂道:「我怎麼通過這最後一道陣呢?」
老人緊張又頗焦急的道:「你的輕功如何?」
冷紅溪奇怪的道:「你問這個作什麼?」
老人冷笑道:「管老兒這最後一關,名謂「子午高樁」,你如果沒有能躍騰八丈以上的輕功,休想妄入雷池,那麼,你和我也都完了!」
說到此,竟沙啞的笑了。
冷紅溪不由呆了一下,心想:「好毒的老人,這話他在開始的時候,竟不告訴我,如我沒有這身輕功,豈不要被困陣中,和他一樣的,終身不得外出了?」
想到此,真有點兒不寒而慄,對於這個老人,更不禁生出了很大的戒心!
「試試看!」老人急迫的道:「使出你全部的內力!不妨用一鶴沖天!身軀微微向前一點!」
冷紅溪到了此時,已是「進退維谷」的局面,他也只有一切聽從於老人了。
當時一提丹田之氣,兩手高提腋下,足尖輕舉,猛地兩臂一振,驀地把身子騰了起來。
他自幼從師,元氣充沛,輕功上更有獨特的造詣,此刻全力施展,身形一起,足足有九丈高下!
在空中翩躚的一折,如同平沙落雁一般,已把身子斜飄而下!
身形一落下,發現眼前景色和方纔已迥然不同。
此刻他立足之處,竟是一片懸崖飛嶺,四周亂石崩雲,天風勁冷,老人於此時大聲笑道:「好孩子,真了不起,你已經進來了!」
冷紅溪目光四下一打量,只見高峰如林,泉水淙淙,還有高掛的瀑布,山巖之間,遍生著翠綠的松樹,浴著天風,時發松嘯。
老人又哈哈的笑了,由笑聲中證明,他的身子是在劇烈的跳動著,那是一種喜極欲狂的聲音:「我自由了……想不到我莫環竟還有今天!」
接著是一陣悲愴的笑聲,聲如豹吠,聞之令人毛髮悚然!
冷紅溪這時已能清晰的辨出笑聲的來源,他循聲撲過去,卻見是一處危聳的巨岩。
那聲音,竟是自巖壁之中發出,他伏身其上,更證明了這個猜測。
於是他以劍柄,重重的在石壁上擊了一下,裡面果然傳出老人喘息的笑聲道:「對了……對了,我就在這裡面,孩子,快救我出去吧!」
冷紅溪皺了一下眉,無意間,卻發現巖前立有一棵古松,高可參天,粗能合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4:23
松樹之下,置有一塊石碑,其上似刻有字跡。
老人這時在裡面更急促了,他大聲道:「在左面你可找到一個暗門,快去吧,想辦法弄開它!」
冷紅溪卻為那石碑所吸引,走了過去。
也許是年代太久了,石碑上的字體,已很模糊,看不太清楚。
冷紅溪蹲下來,用手抹去碑面浮塵,細辨之下,只見上面刻著:
「武林不肖莫環,為余囚禁於此,按其罪狀,本該伏誅,但余已久戒殺孽,並體上天好生之德,聽其生死於絕谷寒澗之間,壁側余設有生死門一扇,此門只可由余自行出入,不可妄啟,戒之!
天殘老人管青衣於
大明宣德甲寅歲末」
看到此,冷紅溪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這「莫環」二字,他也像似聽師父提到過,只是其生平事跡,已無從記憶了!
可是他就其上的年代屈指一算,果然已整整的有二十年之久了。
這是一個令人吃驚的年代,二十年,想一想一個人關在石壁之內,竟達二十年之久,該是多麼嚇人?
對石碑之上所謂的「絕谷寒澗」,他不禁有些費解,他想:莫非石壁內還有道路,可通達一個澗谷不成麼?
老人在內問道:「小朋友,你可曾找到了暗門?」
冷紅溪這時真不知如何是好,他在這石壁側邊,果然發現了一扇凸出的石門!
那石門的形狀極特別,如一面扇子似的伸出來,石門正中,設有黃銅機鈕,只是年代太久,那銅鈕早已成為黑色!
冷紅溪一時不敢以手去觸摸它,這時壁內的老人,又大聲的叫道:「你看到石門上的機鈕沒有?喂!喂!」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不是說我能夠看見你麼?」
老人笑道:「我們馬上就可以見面了,小朋友你應該相信我,我絕不會忘記你的!」
冷紅溪咬了一下牙,十分猶豫的道:「可是天殘老人管青衣,留有言語說,不能妄自放你出來……」
洞內的老人,發出了一聲怪笑,道:「你後悔了?」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事已至此,我還會有什麼後悔?」
老人嗆笑了一聲,道:「小朋友,你放我出去就會知道,我會好好的報答你的!」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我救你是為了道義與同情,並不貪圖你的報答!」
說著大步走到了門前,用力的扭在銅鈕之上,左右扭了一下,銅屑紛紛墜落,石門絲毫未啟!
他皺了一下眉,壁內的老人渴望的道:「向前推!」
此言方了,冷紅溪已提貫真力於拇指之上,用力向銅鈕之上按去!
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震,冷紅溪就覺得足下立處猛地一陷。
同時他目光似已看見,一個週身一絲不掛,枯黑乾瘦的矮小老人,自洞內「一閃而出」,不幸的他卻是「一閃而入」。
就像是走馬燈似的,那石門竟是一個可以旋轉的活門,老人出來了,他自己卻轉了進去!
冷紅溪驚嘯了一聲,猛地一個轉身,雙掌齊往身前的石壁上推去,可是那高有數丈,厚有丈許的大石門,他又豈能推得動?
同時他感到自己已置身在一個幾乎是伸手不辨五指的黑暗世界裡。
這時,他突然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只覺全身出了一身冷汗,雙腿一陣發軟,頓時就坐了下來。
洞外傳來一陣聲如梟鳴的怪笑之聲,道:「小朋友,謝謝你了……」
冷紅溪像是又生出了一線生機,他伏在石壁上,大聲道:「莫環,你快快救我出去!」
洞外傳來無情的笑聲,道:「小朋友,你上當了,這就是你的報應,如果在十年以前,你救我出來,我不會這麼對你,可是現在,太晚了!」
冷紅溪大聲叫著,聲淚俱下,他雙手用力的拍打著石壁,可是他的老朋友,似乎已棄他而去,仍然可以聽見冷冷的笑聲傳來道:「你現在的情形,和我當年是一樣的,孩子,不要太心急,有一天,你會出來的!」
冷紅溪悲愴的大叫道:「莫環,你的良心何在?如果不是我救你,你這老鬼……」
失望、悲切,無比的恐怖,這個十幾歲的大孩子,竟熱淚滂沱而下!他開始絕望,不再出聲了。
莫環像是去而復還,他冷峻的聲音,傳入石壁道:「這個世界裡,是沒有公理的,不久,你將會學得生活的辦法,石壁中有暗道可通澗谷,那裡可解決你每日的飲食問題,你會過得很好!有一天,你也會以同樣的手段去對付另一個人,那人和你一樣,也是無辜的……」
他接著狂笑著,怒聲道:「仇!仇!仇!這一切都是仇!」
空中蕩漾著他殘酷的狂笑之聲,冷紅溪擦乾了臉上的淚,他知道自己再想出去已是不可能了,想不到同情和仁慈的結果,竟換得了如此下場!
他身軀靠著冰冷的石壁,微微的戰抖著,變得比先前鎮定多了,他咬緊了牙道:「那麼莫環,你記住,今世我必殺你,有一天,我會去找你的!」
「孩子!你也知道的,那是夢想!」
聲音很小,充滿了得意,顯然的,莫環已經走遠了!
悲痛、傷心、絕望……
這一切都過去以後,人,終歸還是要活下去的。
第三天了。
冷紅溪簡直不敢想,這兩天他是怎麼度過的,每天,他都在失神、痛苦、瘋狂、半昏迷之中。
他甚至於各處敲打著石壁,希望能聽見一個人的回音,然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現在他是真正的絕望了,並且已經想到,自己今後所面臨的日子,那不是夢,不是幻想,而是事實,就好像自己用手摸到冰冷的石壁,是一樣的實在。在這荒涼、冷酷的高山之上,也只有像自己這種傻子才會來,恐怕再不會有第二個人來這裡了!
其實,即使是有人經過,又有什麼用?他能識破那些偽裝的陣式?能聽得見自己的呼聲?能知道在這絕壁之間,還囚禁著一個人?
莫環內功已至絕頂,能以「傳音入密」的功夫隔石對自己說話,而自己卻是萬萬做不到的,就算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任何人聽見!
現在他也漸漸想開了,三天以來,他一直守在石壁面前,不食不睡,現在他卻必須要舒暢一下,而且要吃一些東西!
這是一道長長的石廊,其黑如墨,可是當他順著走下去不遠,就可看見一點星星大小的亮光。
在黑暗之中久遠的雙瞳,甫一接觸到這點亮光,只感覺到雙目一陣劇痛!
他用手遮住眼睛,慢慢的繼續前進著,卻見無數的大編幅,由洞內向著那一點亮光飛出去,投進來!
冷紅溪鎮定一下,他想道:「那天殘老人管青衣石碑之上,所說的深谷寒澗,大概是從這裡前去吧?」
想著就繼續前行,道路愈走愈窄,到了最後,甚至於要伏身而行!
現在他看清了,那點亮光,果然是一個比面盆略大的出口。
冷紅溪心力交瘁已極,三天以來滴水不沾,人已恍恍惚惚,可是這點亮光,振奮著他,使他又生出了一些活力生機。
身子緩緩的往前爬行,也不知道這一條石道,到底有多長,約摸有半盞茶的時間,才算到了那個洞口!
冷紅溪喘息了一陣,才把頭探了出去,卻不由抽了一口冷氣,心道好險呀!
原來目光望處,這洞口竟是在一個懸崖的正中,下臨澗底,少說也有數十丈高下,翻過頭來再看一看上面,更令他膽戰心驚,只見峭壁千丈,一平如削,其上除了些青青的苔蘚之外,竟是寸草不生。
冷紅溪不禁嚇得呆了,心說天呀!我可怎麼出去呀!
四週一打量,敢情這是一個盆狀的澗谷,四周全是高可人云的峭壁,那種高峭的程度,真可謂飛鳥難登,更不要說一個人了。
他心中這才明白,難怪那怪老人莫環,如此高深的功力,也無法脫困,看起來,今後自己要想打算從這裡出去,那是休想了。
看到這裡,他內心真有說不出的失望、悔恨!發了一會怔之後,這才又仔細的去打量下面的澗谷,說真的,那倒是一個頗為雅致的地方!
只見澗底總共約有二十丈方圓大小,倒是有花、有草、有樹,斷崖正中,還垂掛著一道飛泉,淙淙的流水自高而下,濺出了滿天的碎銀珠兒。
垂首望去,真是景致如畫。
只是冷紅溪一想到,在這個地方,要住十年、二十年……甚至於一輩子,他那一點幽情閒意,頓時又消失了個乾淨。
爬行了這一段路之後,他已感到相當疲憊,尤其是三天來,粒米未進,那種飢渴情形自可想見!
現在他目光看見了那道泉水,不禁再也忍不住,只覺得口腔內陣陣裂痛,乾燥得都似要噴出火來。
只是,望著二三十丈的澗底又不禁有些驚嚇。
最後,他只得試圖以壁虎游牆的輕功絕技,慢慢的向澗下降去!
這種功夫講究的是一氣呵成,中途是不能換氣的!
冷紅溪以輕功見長,他曾練過「混元一氣童子功」,所以輕功提氣造詣頗深。
可是素來師父在傳授這種「壁虎游牆」的功夫時,只不過是以數丈高的牆壁為限,像如此高的峭壁,真是想也未曾想過!
他勉強提著真力下游了七八丈左右,已是面紅耳赤,雙耳內嗡嗡直響!
這時只要氣一鬆,定必下墜入澗底,粉身碎骨無疑,這可真是一個驚險的場面!
他只得把速度放快,算計著離澗底,大概也只有十來丈高下的時候,他是再也提不住氣了。
當下只覺得雙手一滑,直向澗底墜了下去!
所幸他輕功不弱,在千鈞一髮之間,猶未忘記強提真氣,把身形驀地向上一提!
就如此,「砰」的一聲,地下雖是厚厚的草,卻也摔了個不輕。
冷紅溪口中「啊喲」一聲,好像覺得骨頭都散了!
他伏身在潮濕的草地上,好半天之後,才能慢慢的站起來,望了望那洞口,不由有些「不寒而慄」!所幸這一下還沒有摔傷,真是萬幸。
先前在那地道洞口之時,他尚還覺得冷不可耐,可是這澗底下,卻是熱得如同火爐一般,四面連一點風也沒有!
冷紅溪長長歎了一聲,現在他也想開了,他想:「我必須要生存下去,否則這麼死了,不清不白,連一個收屍的也沒有!」
無限的憤恨、激動和復仇的意念,使得他這一剎那變得堅強了!
「管他的,先找點吃的喝的再說。」
在那道瀑布之下,他暢飲了個夠,只覺得水質清甜;可又之極!
現在精神好多了,可是飢餓卻隨之加重!他想:「我不妨找一找看,那莫環,他也是要吃東西的,看看有些什麼!」
求生欲是每一個人都與生俱有的,先前,他還打算著設法出去的念頭,可是這個念頭現在已絲毫沒有了。
他如今一切都順其自然,聽憑上天對自己的安排,他知道自己眼前還沒有能力挽回這一步劫難,惟一聰明的辦法,是設法活下去!
有了這種念頭,他就不再盲目行事,而且多少有些「隨遇而安」的心了!
首先,他要把這不足二十丈方圓大小的澗底,仔細的察看一番!看看有些什麼!
環繞著澗谷四周,生著無數的刺木,也不知是些什麼樹,結著一個個形同柑橘似的果子,有青有黃,他初步的判斷認為,這些是可以吃的!
在這些刺樹附近,開有大片的花,花形如人的手掌一般大小。
冷紅溪望了一會,也不知這是一種什麼花,只覺得異香撲鼻,十分好聞!
靠西面角落處,也是惟一見到陽光的一片地方,他發現,那地方種有百幾十棵玉蜀黍,且有籬枝圍著。
冷紅溪不由冷冷一笑,心道:「這老兒,倒也聰明,居然在此還種有莊稼,難怪他沒有餓死!」
心裡雖這麼罵著,可是到底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這些玉蜀黍,都已結了果實,一根一根,垂吊在莖上,看上去似較一般玉米大得多!
冷紅溪餓得實在受不住了,就過去摘了兩個下來,卻見靠牆邊,似為人工挖了一個凹入的石洞,內中還有一些冷紅溪沒有想到的東西!
那裡面有石几石凳,石灶石斧,還有一束束乾柴,堆在一邊!
冷紅溪不由大喜,他忙跑過去,在石灶一邊,找到了全套的生火玩意兒。
最妙的是,還有一個銅鍋,擦磨得十分光亮,他好奇的拿起來觀看了半天,才看出來,原來是一個古式的戰盔!也許是原來落在這澗底的東西,卻為那怪老人莫環找到而加以利用了!
有了這些東西,他就不愁會餓死了!
他把銅盔盛了些清水,然後點著了火,把玉蜀黍放在裡面煮,倚牆而坐,只等著熟了好吃!
這時候,卻忽有另一種聲音,把他驚動了!
在那些刺樹的尖梢,他發現了數十隻長著尾巴的雉雞,顏色紅黑不一,它們可能是結巢於峭壁之間。
冷紅溪抬起了一枚石子,正要投手擲去,可是轉念一想,卻又放下了手來,他想:「我不能驚動它們,否則以後它們怕不會來了,我必須要另外想辦法!」
想著就仰首四處望去,卻意外的發現,那些刺樹之上,有一個個像是為人結上去的小籐圈,每一個都約有杯口大小,也不知是怎麼結成的,未免心中奇怪!
就在他引頸觀看的時候,忽有一隻黑色的雄雉,為那小籐圈緊緊的套在了腿上,那只雄雉用力鼓翅,竭力地想能騰飛開去,反倒是越套越緊!
這麼一來,別的雉雞紛紛四飛,只剩下那被套住的一隻!
紅溪不由歎了一聲,心想那莫環老鬼,倒也真有些鬼聰明,這種捉雞的方法,倒也虧他能想得出來!
他見所有的雉雞都飛光了,才匆匆的走過去,把那隻大雄雞取了下來!
籐圈一離雞腿,又恢復原狀,似如此,真可以無限制的用下去!
就這麼,他享受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在熱烘潮濕的澗底,一晃已是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
這長時間下來,冷紅溪已多少能夠適應這種環境,他每天都在澗底,天一黑,則以「壁虎游牆」的輕功,爬到峭壁上的石洞之中,藉以棲身!
他也曾數度跑到那個大石門外,用力的敲打叫喊,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那是沒有用的!
在這十萬大山的峭壁絕峰上,是不會有人來的!
也不知多少次,他在那無人、冷森森的壁洞中,飲泣痛哭,可是可憐的孩子,誰能夠聽得見?誰又會來救他?
他有時候天真的想到,那個叫莫環的怪老人,也許會良心發現了,來設法搭救自己,可是這個想法,在過了五十天之後,已令他感到失望,不再夢想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意外的發現,自己的武功,竟是大有長進,當然一多半也是環境所逼迫的!
比方說,他每天上上下下,就是一種對輕功、內功、體力的絕好鍛煉,這種鍛煉,竟生出令他不可思議的效果!
另外,這也許是冷紅溪獨特的發現!
他發現那峭壁上的洞口,是一個鍛煉目力、視力最好的地方。
處身在黑暗的地道裡,睜大瞳子向著那一點明星般的洞口望去,起初那是極為痛苦的。
可是日子一久,他竟覺得,自己的雙瞳在甫一接觸那洞口強光之時,居然不再那麼刺痛了!
這一個發現勉勵著他,每日清晨,尤其是日出的一剎那,他都把握著時間,忍著刺眼的紅光,凝神對著洞口直到日光升得看不見了,才肯罷休!
有時候,他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是被人關囚在這個地方,他只是日復一日的這麼生活著。
時間是最無情的,也是最有情的!
親愛的朋友,那只是要看,你以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去對付它。
就像這個可憐的孩子冷紅溪,我敢說,時間現在對於他也是有極大恩惠的。
在淙淙的流水聲裡,那些無法記憶的日子,就如同是岩石上的水珠一樣的模糊,令人無從去捕捉!
天空飄著鵝掌大小的雪花,是冬天來了。
厚厚的積雪,使得整個的嶺陌都變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當然,那個冷酷的澗谷,也不會例外。
冷紅溪現在卻面臨著一個大大的難題!
各位可曾想到,由他居住的壁洞到澗底,要經過數十丈的一段距離,這其間,一平如削,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著手的!
在以往沒有落雪結冰的日子,冷紅溪可以運用他超人的輕功絕技,不費力地游上游下。
可是如今,冰雪已把這峭壁凍住了,凍得滑不留手,絲毫不能沾身。
冷紅溪試了幾次,都因為人體的熱量融化了壁上的結冰,而險墜澗底,成了澗底遊魂!
現在,他才真正的感到寂寞了。
所幸他在壁洞之內,集存了大批的玉蜀黍,這東西是可以久置不壞的!
每天,他都來回的在這深長的地道裡上下遊行著,一來是怕生疏了功夫,再者,也是借此取暖。
雖然他隨身帶來了不少的衣物,可是這些東西,他不得不極為小心愛惜的去使用。
他知道衣服破了,自己只能赤身露體,其它各物也是一樣的,哪怕只是一條破布,一根短索,他都無不珍惜著它們的價值,因為一旦用著了,對他都有莫大的裨益。
這一日,他默默的坐在壁道之內,望著光亮的洞口,正在練習瞳子。
忽然,他耳中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吱吱」的清脆鳴聲,在這大雪的寒天,聽起來十分悅耳!
自從住在此地以來,這澗谷之內,幾乎沒有一樣東西是他陌生的,哪怕是飛鳥的鳴聲,他也能斷定出是哪一種,甚至於是哪一隻!
可是這種新奇的聲音,卻是他第一次聽到。
他趕忙潛到了洞口,展目望出去,整個的澗谷,一片銀白,大雪似已停了,可是氣溫冷得很,處身在高壁上的冷紅溪,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幾乎為之凍凝。
他緊緊咬著牙根,把頭探出去!
一件新奇的事情,被他發覺了。
他看見對面峭壁之上,竟出現了十幾個前所未見的小動物,那是一種大小如同猴子的東西,只是頭形卻很像狗,一身白毛,又細又長,兩隻紅色的眸子,就像兩顆小瑪瑙一般,閃閃放著紅光!
冷紅溪不由大為奇怪,因為這種峭壁絕峰,一向是沒有什麼走獸之類的動物出現的,怎會忽然來了這麼一批傢伙?
這為數約有十幾隻的白色小猴,正在峭壁斷崖之間嬉鬧著,吱吱之聲,正是發自它們口中。
冷紅溪不禁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興奮,自從來到這地方以來,他還是首次有這種快慰的感覺。
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再孤獨了,起碼還有這麼一群可愛的小夥伴!
高興之下,不由把身子探出了一半。
對巖飛戲著的一群雪猴,大概是新近方由別處遷來的,它們很欣賞這塊地方,這可由它們的歡鳴聲中得到證明!
它們那小巧的身子,來回上下的在峭壁上飛馳著,有如星丸跳擲,像是在玩著一種遊戲,那種驚險的情形,真令冷紅溪為它們捏一把冷汗。
他真擔心,它們倘若一個矢手,落入洞底,那還不粉身碎骨!
可是他這個疑慮,一會兒也就消失了,他發現它們是那麼縱躍自如,絲毫也不勉強的嬉戲著。
它們之中,有大有小,一共是十七隻。
這一群小東西,真正的提起了他的興趣,消除了他不少寂寞!
他默默的伏在洞口,觀賞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最後才發覺到,原來這群小雪猴,一半玩耍,一半卻是在覓尋食物。
它們所要吃的,是峭壁堅冰之下的青色苔蘚。
這是一種很驚險的場面,在它們吃食這種食物的時候,冷紅溪注意到它們的身手,這種身手,令他感到頗為佩服。
只見它們整個的身子,平平的貼在峭壁之上,一雙足尖,也是繃貼得緊緊地。
似如此,把小巧的身子,半轉過來,分出右手,用尖銳的指甲扣落堅冰,只一勾,就有一塊綠綠的青苔,落入它們如櫻桃一般大小的小口之內。
一口吃完,絕不稍留,左腕一分,足尖一點,整個身子就會如箭矢一般的再次飛了出去,貼向了另一處峭壁!
冷紅溪不由張大了瞳子,幾乎看得呆了。
他心裡毫無意識的設想:「如果我們人類能有這種身手就好了!」
人們的智慧、靈感,成功或者失敗,往往是基於一動念之間所生的反應能力。
冷紅溪這一個隨便的念頭,就如同電流一般的,剎那之間,震動了他的全身!
他不禁脫口「唉呀」了一聲:
這一聲「唉呀」固然是帶來了他自己的一點靈機,卻也驚動了雪壁上的那一群雪猴。
只聽它們吱吱一陣驚鳴!
在那千仞的冰雪峭壁之間,它們就像是灑出手的一把銀珠一般,只一閃,已紛紛逃游得無蹤無影!
冷紅溪不禁驚得呆住了。
他真後悔自己的愚魯,望著冷峭的冰壁,他默默的想:「我為什麼不能模仿它們的動作,它們不是一群最好的老師麼?」
這麼想著,內心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只是,由於自己的愚魯,竟把它們都驚走了,它們可能是永遠也不會再來了。
想到這裡,真有無限沮喪,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候了許久,仍不見它們回來,他真正的感到失望了。
返回洞中以後,由隨身革囊內,找出了紙筆,僅就記憶所得,把那些雪猴的動作畫了幾種下來,自己在壁邊學樣練了半天,絲毫不著邊際,一氣之下,也就不再苦苦的練了!
在洞內,長日的無聊,每天,他除了苦練內功眼力,以及靜坐調氣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事好作!
望著洞口的白雪,真不知何時冬去春來?
黃昏的時候,他凝目望著那些蝙蝠,自洞口穿進穿出,心裡就更冷漠了!
他最怕靜下來,因為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想到自己未來的下場,難免會悲痛傷心!
所以他除了每日子午二時靜坐調息之外,其餘的時間,只要一空下來,必定要找一些事情做的!
這時,望著那些黑翼編幅,心內不禁動了一動,暗忖道:「自從來這澗谷以來,我每日苦練內功、輕功、目力,卻把暗器這一門疏忽了,眼前閒著無聊,何不拿這些蝙蝠來試一試暗器手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4:37
這一動念,立刻付諸行動!
好在洞內石子甚多,信手拈上一粒,用彈指功的打法,把這枚石子信手彈了出去!
他原以為自己暗器手法,素來造詣甚高,定必是一擊即中!
誰知石子飛出,那蝙蝠只一合翅,就輕輕的讓了過去,冷紅溪又向另一隻蝙蝠接二連三的發了幾枚石子,也都落了空!
這麼一來,他才知道,原來這並不容易,因為這些蝙蝠,飛行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得令人眼睛都難看清,要想打中它們,非得目力、指力、準頭,全都配合到極妙之處,差一點都不行!
「好了!」他冷冷的一笑,自語道:「從今以後,我又多了一門功課了!」
從這一天開始,他在他每日的功課之中,加上了這一門練習,以彈指功,用細小的石粒,去打那些進進出出的蝙蝠。
這是一門極為艱難的課程,在開始的幾天,由於他選定的距離較遠,幾乎連石子都彈不到。
漸漸的,石子可以達到距離了,漸漸地,這些石子已構成了對蝙蝠的威脅。
這一天,天色剛剛微明,冷紅溪注目洞外,練習他的視力。
他耳中忽又聽到了一片「吱吱」的清鳴之聲。
這聲音,是他熟悉、盼望已久的了,他不由大喜,匆匆取出了紙筆,潛至洞口!
大雪瀰漫裡他探首出去,果然他看見那些小雪猴,成群結隊而來。
它們可愛靈活的小身體,飛躍起落在峭壁白雪之間,那種姿態真是美妙極了!
冷紅溪這一次,卻是再也不會錯過機會了。
他偷偷伏身在洞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那群雪猴正在雪壁之上,互相鬥毆為戲,起落縱跳,有如星丸跳擲一般。
在冷紅溪的眼中,它們有好幾次,似乎就要滾落澗底,可是卻都能化險為夷,它們那種輕靈的身手,真玄妙到了極點。
如果這些動作,不是出自它們的示範,冷紅溪認為人類是絕對無法想像出來的。
他內心懷著無比的激動,一面細心的觀察,一面用筆把那些動作,簡單的繪畫出來!
整整的一個多時辰,他都伏身在洞前,一動不動的觀察著,直到日光大現,那群雪猴才呼嘯著起落如飛而去!
冷紅溪在它們去後,又用了一番心思,在百餘個生動的圖形之中,選擇了最生動的幾種,反覆的練習。
他發現這群雪猴,最妙的是能利用它們的手掌和足心,還有它們的腰頸部位。
只是這幾個部位,也是人們最疏忽的幾個地方!
冷紅溪抱著鋼鐵一般的意志,誓必要創出一些人類前所未見的奇招,他是那麼的鍥而不捨!
日子像箭矢一般的過去了,轉眼之間,冬去春來,春殘夏至……
又有誰會想到,冷紅溪是如何的打發著他的日子!
這兩年多以來,他的進步,真令人不敢置信!
那活躍在嶺陌上的一群雪猴,雖然是不再出現了,可是由於它們整整四個月的幫忙,冷紅溪自它們身上,已學得了聳人聽聞的絕技!
他把它們竄伏縱騰等諸般動作,以圖像線條,整整的繪製了三百多種不同的姿式,日日勤習。
在這一座澗谷內,他已能一騰十丈,壁虎游牆的功夫,更能一氣貼行二十丈高下。
除了一些在先天上不能和雪猴相比之外,其它的地方,他真能把這三百餘姿式,模仿得維妙維肖。
這些雪猴,其實它們本來名字應該喚作「狗面白猱」,是天山上的一種稀有動物,不知怎麼,這十幾隻移居到了此地來,它們生性喜雪、喜寒,只有在冰雪的天氣裡,才會出現,氣溫一變,它們也就立刻銷聲匿跡。
它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性情喜高愛潔,非千仞以上的高峰它們是不會出現的,而且愛潔成癖,週身白毛,絕不使沾染一絲污垢,如果團體之中,有一個白毛染上了泥污,其它各猴定必棄之不顧,永不理睬!
由於它們自幼即生長在峭壁冰峰之上,又喜食壁上青苔,所以身手矯捷在所必然,斷非一般猿猴所能望其項背。
冷紅溪親眼看見它們其中之一,掠身追逐一隻大鳩,而手到成擒,可是玩了一陣之後,又把它放了,也曾經看見它們在雪化的時候,成群結隊的在澗底戲水,竟能在水面上踏波而行,當真是天地之間,一種奇特的異獸!真是聞所未聞!
這三百餘招式之中,冷紅溪把它們規劃成了七套不同的掌法及擒拿法,以及小巧的騰掠身法!
他一日不停的苦練著這些掌法身法,產生了夢想不到的奇跡!
其次在內功調息方面,他也有了不可思議的進展,往往一次靜坐能達一晝夜之久,有時性發,引吭長嘯一聲,四谷齊應,有如雷鳴,自己聽來,也不勝驚異。
至於目力、指力,以及暗器的打法,那更不在話下了!
對於目力的精銳程度,他可以用陽光作一個測驗,即使是正午時刻,他也能正視烈日,在盞茶的時間之內,目不交睫!
在暗黯的地道裡,他能夠清晰的分辨那些五顏六色的石塊,這些真是他以往所不敢夢想到的!
在這將近三年的日子裡,他的暗器手法,也有了驚人的進展!
現在他能夠很準確的把那些來回進出的蝙蝠,用彈指之力,發出小石子,自空擊斃墜落!
時日一久,那深澗中的蝙蝠幾乎已為他打死了一多半。
所以他不得不改變打法,常常以小石子兒逗著它們玩!並不立刻就打死它們。
這麼長久的日子以來,每天,他所能聽到的,只是自己的聲音,喘息、心跳……
西邊的老玉米,在他的耕種之下,又多了一大片,秋天時候,結下了大堆的果實。
那道泉水,也經過他巧心的引導,居然在澗底匯積了一個兩丈方圓的水池子。
水色清碧,每日,他都在池內洗濯游泳一番,池面雖小,但是很深,你定是不會相信,在這個小池子之內,他竟練就了超人的水性。
在如此漫長、無情、規律的日子裡,他幾乎忘記了一切,連自己的存在也幾乎都忘了。
你也許有過這種感覺或經驗吧!
當你靜極了的時候,你感覺到整個的天都變得低壓下來了。
儘管那是無限的歎息、悵惆、孤獨……可是,它畢竟是一種屬於你的正常情緒,在這種情緒裡,你覺得升上去,沉下來,漲得無限的大,又縮得一點點小……有時候你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你也許還有過一種感覺:
在一個熱鬧,亂囂,也許別人都認為是快樂場合裡,你會忽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空虛、厭惡,你感到你必須要一個人安靜一會,於是你走到曠野中,或者獨處在一間靜室之內,那一剎那,你的靈魂,忽然感到昇華,感到無限的安慰。
這兩種情形,說起來,都只有在「靜」中,才能體會出來,前者是靜的低潮,後者是靜的昇華,我們往往是無從選擇,只有等待它們來選擇我們!
但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卻善於養性,所謂「運用之妙,發乎一心」,就非長時間的修行,所能見功了。
冷紅溪,如果說他麻木不仁,不如說他是已學得了養「性」的方法。
他能在一片落葉,一宗流水,一朵白雲之間,得到他自然的快感,可是卻也會在一陣秋風裡,簌簌淚下,因為他畢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啊!
他含蓄了閃爍的活力,這並不是說它們就消失了,而是待機而發,他絕不甘心,在這冷寞的澗底,虛度此生!
在水面上,他曾發現過自己長長的鬚髮,最初他還常常的用短刃刮剃,日子久了,他也就聽其自然了!
春花秋月,寒暑交替……
冷紅溪已算不清,自己在這澗谷裡,到底消磨了多少個年頭!
他只感覺到,峰頂的白雪積滿了又化,化了又堆滿了,象徵著一度春秋,如此,也不知有多少次了!
有一些顯著的情形,令他感覺到,大概是歲月不短了!
他感覺到自己完全發育成了另一個人,以前個子已是不矮,而如今卻成了昂昂的漢子,來時的鞋子也穿不下了。
除了他留下的一套衣服,以備有一天出去時穿的而外,其它的七八套衣服,都破爛得成了線裙,他仍然捨不得把它們丟棄掉。
在平靜的過了好幾年之後,他那靜止的心,好像又復活了。
尤其是這最近一兩個月以來,他簡直是有些憋不住了。
他變得和剛剛來時完全一樣。
每天,他都會跑到石壁的盡頭,大聲的吼叫,希望能有任何一個人。聽見他的聲音,對他加以援手,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回。
他相信自己是不能再忍下去,再下去必定是要瘋了。
有時候,他會產生一些奇怪的念頭:
「如果有人能在這個時候,把我救出去,我必定把我這一身絕技傾囊傳授給他,那麼,他必定是天下無敵!」
可是,有時候他又會生出無比的恨意:
「我要用這身功夫,殺盡天下的人……殺死每一個拿刀動劍的人。」
有時候,也會和那個怪老人莫環生出一樣的想法,那就是想找一個替身來關一關,叫他也嘗嘗這種滋味。
想到了莫環,他更不禁切齒痛恨!
他之所以這麼無日無夜的苦練功夫,主要的是想有朝一日,自己出去以後,用來對付這個狠心的老人!
這麼想著,他就更加緊的苦練他的功夫!
雪猴傳授給他的那些鬼神莫測的身手,已經被他練得出神入化,並且融匯貫通,自創了無數的絕招,他相信這些招式是駭人的。
唯一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對手,好用來試一試這些招式的神妙。
內功已練到連他自己也不敢想像的程度,他能像一條蛇一般的卸下肩骨,在澗壁上遊行數十丈,劈空掌力能使對巖的冰雪紛紛四濺!
他能夠在高巖之上,發掌濺起池中的水,像柱子一般的聳立起來。
澗谷裡的蝙蝠已完全絕跡,他的暗器打法,也是驚人已極!
他能夠先彈出數粒石子,遂後再追上數粒,而把前面飛臨半空的石子打得粉碎!
武功到了如此的境界,也真可以說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了。
自此而後,他再進一層,即使是極為輕微的進步,也需要一段極長的時間。
冷紅溪這才瞭解到,武學之不易!
他囊內原帶有十餘卷舊書,這多年以來,他把它們都讀破了,連字都看不清了。
其中他最欣賞的是一部《唐宋詞選》,這部詞選共分七卷,舉凡杜、李、萬、秦、周等各家,無不收羅淨盡。
他能夠把這些人的詩詞一字不漏的背出來,進而推敲研究,也頗能填出一些像樣的詞句來。
那些書籍中還有一卷詩經,一卷易經,以及本朝張太和的紅拂記手刻本,宋石湖居士的一卷詩抄,另外就是師授的幾卷拳劍掌譜!
這有限的幾本書,也就是他所僅有的。
雖然他把它們都念爛了,可是在這一方面的成就,是不能和他的武功相提並論的!
這一天,他練功夫練得疲了。
天氣熱得實在難受,他就在泉水裡洗濯了一番,方自睡在石上閉目小慈,忽然當空起了兩聲鶴唳!
冷紅溪不由睜開了眸子。
在悠悠的白雲襯托之下,他看見了兩個小白點,正由雲端直向這絕高山峰投落而下!
他目光精銳,只一眼已看出了,那是一雙極大的白鶴,自高空而下,就像是兩粒銀丸一般!
冷紅溪正要注意看時,這雙白鶴已落在了峰上,他心中忽然一動,想道:「常聞鶴性通靈,我何不打它一隻下來,養著玩玩,也好給我解解悶兒!」
想著就翻身坐起,由地上拾了一個石塊,身形貼著壁邊,一陣手足交替,已揉升上去了十五六丈。
他把身子整個貼在峭壁之上,挪出一隻手來,那樣子同那些雪猴是一模一樣的!
這麼長久的時間下來,他早已熟練了這種身手,絲毫也不覺得吃力!
似如此在壁上貼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聞得鶴鳴復起,兩隻紅頂白羽的仙鶴,自峰上鼓翅而起。
冷紅溪自來此地,也曾見過無數野鶴游雲,但是卻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只見這兩鶴雙翅張開,足有半扇門板大小!身形一起,快若箭矢一般的,直向雲端投去!
冷紅溪見機會難得,口中疾叱了聲:「著!」
右手拇食兩指用力,「叭」的一聲,把一枚石子彈了出去!
他此刻手勁之大,已能彈石為粉,這枚石子出手「哧」地一聲,緊隨著第二隻白鶴,直上雲霄!
他因是存心要活的,又怕傷重難醫,所以這枚石子不偏不倚的,正打在第二隻白鶴的左翅翅根上。
那白鶴吃這枚小小的石子打在了翅根之上,負痛「呱」的一聲尖鳴,直向著雲下峰澗直墜了下來!
冷紅溪彈石之時,早已考慮到那鶴落下的部位!
這時那鶴就空打著觔斗,一路直翻而下,不偏不倚,正是向這澗谷之內墜來。
只聽得「撲通」一聲,那大鶴若非一路扇著雙翅,這一下早已骨肉稀爛。
就如此,也夠它受的了,只聽它「呱」一聲,白翼一展,肚腹朝天,頓時就不動了。
冷紅溪飄身而下,心中不禁吃了一驚!
他忙趕上去,只以為這一下把它摔死了,用手摸了摸它身上,覺得心還在跳,大概還有救!
當時就小心的把它提到池邊,但見這只白鶴果然極美,身材之大,幾有常鶴兩倍!全身雪白,更無一根雜羽!
他匆匆取出一根繩索,預備繫在白鶴的足上,當他目光方自一接觸到這仙鶴的足踝時,不禁大吃了一驚。
原來那仙鶴足爪脛之上,本就系有一道紅色的綵帶,尚還打著一個蝴蝶結扣的扣花!
那個綢帶之間,更系有一個小小的翠色牌子。
這兩樣東西,一入紅溪眼簾頓時使他呆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一個與人有關係的東西,他內心的激動,竟使得他那只遞出的右手,疾速的顫抖了起來。
「哦……」他自語道:「這只鶴原來還有主人!」
說著,他緊緊的抓著鶴爪,細細的翻看那面小玉牌,只見牌形微呈橢圓,其上刻有「二白」兩個小篆。
冷紅溪不由信口道了聲:「二白!二白!啊……」
誰知「二白」正是這白鶴的名字,冷紅溪這麼一呼,那只白鶴竟在地上「呱」的叫了一聲,雙翅啪啪的打動起來。
冷紅溪忙把它輕輕按住,這一霎時,他幾乎興奮得跳了起來。
他似乎感覺到,自己已經得救了。
當時匆匆用繩子把這鶴足繫好,一頭繫在樹上,正要轉身取水,那隻大鶴己抖身站立了起來。
冷紅溪見它睜著一雙火紅的眸子,望著自己,頭上白毛根根倒豎,樣子像是怒到了極點,一雙眼睛,不時的朝自己端詳。
冷紅溪不由微微一笑道:「摔傷了沒有?」
那白鶴「呱」的叫了一聲,長頸一伸,竟向他身上啄來!
冷紅溪輕輕一閃,已把身子躲到了一邊,那大鶴一啄不中,更是大怒,長鳴一聲又向冷紅溪撲了過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好厲害!」
遂又閃身躲到一邊,那頭白鶴兩啄未中,不禁連聲的長鳴了起來,雙翅用力的抖動著。
這時冷紅溪才注意到,它的右翅根下染有一大片血跡,顯然是為自己所傷,可是這大鶴視他如仇,卻叫他無法近身。
當時為難了一陣,只得取了一些水,放在它身邊,自己忙又閃身讓開。
那大鶴像是餘怒未消,猶自厲聲鳴叫著,冷紅溪只得悄悄守在一邊,過了一刻,那只白鶴才上前飲了幾口水。
冷紅溪又取了一些玉米,丟過去,白鶴倒是吃了一些,只是他只要一走近,那白鶴定必連聲厲鳴不已。
如此,一直過了五六天,那白鶴的性情才稍稍的變得順和了些!
這日,冷紅溪把備好的刀創藥,乘著它閉目休息的時候,硬性的給它敷上了些。
卻發現那一石子把它傷得不輕,竟把它翅骨打碎了一半,僥倖還未全斷,只是它一時要想飛,那是辦不到了。
冷紅溪不禁大為失望,就只覺得全身都涼了。
可這是他惟一的機會,他不能就此甘心,他要靠這一隻大鶴來救自己,如果它不能飛,一切也就完了。
自此,他每日都小心的看護著它。
鶴性通靈,何況這只仙鶴原是為人豢養的,日子一久,它竟和冷紅溪建立了奇妙的感情!
冷紅溪仍然不敢把它足上的繩子鬆開,每天他都使它練習著那只受傷的翅膀。
漸漸的,這只白鶴已能在澗底翩翩的飛舞,只是還不能飛得太高!
冷紅溪又怕它和自己混得太熟了,以後放它也不走了,豈不糟糕!所以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時候,他都遠遠的避開它!
這一天黃昏,冷紅溪見那頭大鶴,在樹下來回的疾行著,口中呱呱連聲,像是已完全痊癒的樣子。
他就把早已書好,署名為「亡命人」的一封信,放在一個竹筒之內,用破布封住了竹筒的口兒,然後用細線,緊緊的綁在仙鶴一隻足上!
冷紅溪滿懷希望的鬆開了它腿上的繩子,它「呱」的叫了一聲,在澗底飛了一轉之後,又懶懶的落在附近一塊岩石之上。
它歪著頭看著冷紅溪,口中只是連聲的叫著,竟是不忍飛去。
冷紅溪眼巴巴的望著它,長長歎了一聲,道:「二白!去吧,把這封信交給你的主人,叫他來設法救我,快去吧!」
說著揚了揚手,那白鶴歪頭又叫了一聲,張開雙翅在澗谷之內低飛了一圈。
冷紅溪還以為它留戀不去,正自失望,卻忽見它接著長唳了一聲,長頸一揚,竟衝霄而起,一剎那間,已置身青冥,剩下了一個小小的白點。
它在白雲裡又徐徐兜了個圈子,逕自凌雲而去!
仰首望著當空,冷紅溪長長歎息了一聲。
這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一個夢想。
「如果這鶴兒一去不回,如果它並未飛回到它先前主人之處……」
「或者是它根本就沒有主人,那腳上的牌兒,只是早年某人放生時留下的記念呢?」
果真如此,那麼一切也就不要再談了。
一天、兩天、三天……
冷紅溪都以火熱的心情期待著,每天他都大聲的叫著,希望能把自己的聲音傳出去,好令那個好心來救自己的人聽見。
可是,他又失望了。
整整的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一點點消息,他火熱的心情,也終於又涼下去了。
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如果沒有這個希望,他還好過些,最殘忍的,是希望的幻滅。人,誰又能生活在沒有希望的日子裡?
絕望的感覺,再次侵襲著他,他看來是再也振作不起了。年輕人,能夠經得起十次失望,而卻經不起一次絕望的!
現在,他那支持了多年的意志力,竟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內整個的粉碎了。
他覺得自己是沒有救了。
整天,他都沉沉的睡在那塊大石之上,連每天的功夫也不練了。
惟一的希望,只是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是的,除了「死」以外,他還能期待什麼?
這一日,在他生命裡,該是最不平凡的一天!
當他正懶洋洋的倚著樹身,遐思異想的時候。
他想著外面的人群、房屋、牛、馬、百獸……想著師父、家人……悲哀籠罩著他,他感到一種幾乎要窒息的死亡氣氛。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聲清亮的鶴唳!
那聲音,正是他夢中都祈求的。
一隻紅頂雪羽的大仙鶴,緩緩的在高空中盤旋著,它是那麼的焦急,一轉又一轉的在白雲裡轉著。
冷紅溪翻身由地上躍起,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二白,正是自己親手放出去的二白!
他放開了嗓子,提足了丹田內力,引吭長嘯了一聲,這聲音足能裂金開石,而傳出數十里之外!
他用力的舞著他的手,然後,他發現那隻大白鶴果然轉了一圈之後,直向著他處身的澗谷束翼下投!
冷紅溪不禁喜極而泣,他放聲呼道:「二白!二白!」
那只仙鶴緩緩的落下地來,以那雙紅紅的瞳子瞪著他,口中呱呱低叫了兩聲,直向他身前走過來。
冷紅溪忍不住撲過去,緊緊抱住了它,卻見它足脛之上,繫著一枚青色的竹管!
那竹管正是上次他系去的東西,冷紅溪幾乎要昏過去了,他抖著手解下了竹筒兒,發現筒口是用棉花塞著,這不是他原有的東西。
他覺得心中一陣狂跳,血液一陣暴漲,幾乎都要噴了出來。
他對自己說:「不要慌,定下心來吧……」
冷紅溪!你坐下來慢慢的看吧,上天是不會絕人的!
竹筒內是一張緋紅的信箋,捲成了一個卷兒,打開來,只覺得似有一陣微微的餘香。
信箋上面用畫眉小筆寫著幾行字……
「亡命先生:
大札敬讀,對於閣下處境,萬分同情,只可惜不知閣下詳細困處,雲貴萬山如林,欲覓一澗無異海底撈針,請即繪一詳圖賜下,以便盡速相救!
即頌
愉快
字跡娟秀,走筆如春枝著露,分明出於女子手筆,末尾並無具名,只有一顆圓形小印,細判之下,可看出是一個「雁」字。
另有附白,云:
「又:二白翅傷,幸為先生治癒,因其完全康復,始令上門,故姍姍來遲也!」
冷紅溪只覺得眼前金光亂閃,紙上字跡,好像一個個都跳了出來,他讀完了這封信,高高的叫了一聲:
「蒼天!蒼天……我真的得救了……」
他竟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一時四谷齊應,當空的白雲,也似為他的哭聲震得滾滾而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5:08
第02章 山崩石裂
這悲慟的哭聲,使整個的山澗都為之震動了。
他是那麼的激動、狂喜……幾乎接近瘋狂,一群火鳩為他的哭聲,驚得紛紛鼓翅而起。就像是一片絳雪似的,冉冉升上去。
山谷、峭壁、枯洞,也都為之動容,發出了有如電鳴一般的回音。
冷紅溪也不知伏在石上哭了多久,直到他覺得聲盡力竭,一些也提不起勁兒,才慢慢的止住了聲音!
這時,他覺得一個毛乎乎的東西,在自己臉邊擦著。
冷紅溪驚得猛然抬頭,卻見眼前竟是那隻大鶴二白。
它驀地展開雙翅,呼呼的扇著。
冷紅溪才由激動的情緒中,又回到了現實。
他忍不住撲過去,抱住那大鶴的長頸,感激的道:「二白!二白!你可知我內心的狂喜?不要害怕,我是高興得要瘋了,所以才哭的!」
說著,他伸出手來摸了一下臉上的淚!
手觸處,卻是有如亂草似的一臉鬍子!
這不禁又令他心中怦然動了一下!
他猛然跳起來,跑到池邊,低頭瞧了一下自己,忍不住竟啞然失笑了。
「我是一個鬼……」
他想:「即使不是鬼,也和鬼差不多了!」
池面上的人影,是那麼粗壯,有如山魈一般,亂髮滋生如雲,黑鬚挺生如刺,發如須,幾乎遮住了他一半的臉,比之昔日的翩翩風采,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望著水面上的自己,冷紅溪呆住了。
那隻大鶴搖擺著,走到了他身邊,伸出了長頸,用嘴去扯了一下他的褲子。
其實不如說是裙子更恰當一些,因為它破爛的程度,已成了一絲絲的線條,垂掛在下身前後。
冷紅溪回過身來,苦笑了笑道:「二白,你也來打趣我麼?」
那大鶴呱呱的鳴了兩聲,不住的搖擺著頭尾,冷紅溪忽然道:「哦!看我多笨,你大概是餓了吧!」
二白點了點頭,冷紅溪不由大喜,道:「你聽得懂話,真太好了,來!」
說著他縱身如飛,已來到了那片老玉米園內,信手摘下兩個最大的丟過去。
卻為二白騰空用爪接住,翩飛到一邊吃食去了。
冷紅溪這一剎那,幾乎是亂了章法。
他簡直不知要做些什麼才好,匆匆又把竹管內的來箋取出,打開細看了一遍。
這一次他發出了一陣狂笑之聲,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像這麼亂喊亂跳了一陣,才覺得情緒安定了下來,再去看那隻大鶴。
這時它已吃飽了,舒起一爪,把長頸彎於翅內,竟是睡著了。
冷紅溪自語道:「我要趕快繪好一張圖,叫這二白送回去!」
在忍耐了長達八年的歲月之後,冷紅溪現在覺得一天都忍不住了。
自由的可貴,是在於失去自由者的體會,否則僅是一個空虛的字眼!
他打定了主意,只見他足下一點,已如出巢的燕子一般,向著對崖之上縱去。
他身子向壁上一沾,僅以一腕一足用力,向上一翻,「嗖」一聲,已來到了洞口。
緊跟著身形一縮,暴縮如貓,只一伏身,已鑽進地道之內,這動作經過長年練習,已熟巧透了,即使閉著眼睛,也不會出任何差錯!
入洞之後,他即刻展開工作。
他收藏著幾張紙,平日從不敢動,像寶貝似的夾在書卷之內,這時他把它找了出來,尚還平整。
現在他腦子裡,細細的思索著此處的位置和地形。
這實在是一個大難題,自己雖然昔日記得出入這山的走法,可是事隔八年,早已模糊了。
冷紅溪急得頻頻捶牆,他用石塊,在地上畫了好幾遍,塗塗改改,最後選擇了一個比較近似的圖樣,又細細修改了一番。
自己看了看,確實也無法再清楚了。
他這才決定,把它畫在紙上,於是,他就用牙咬破了食指,直等鮮紅的血流出來,他才用它在紙上慢慢的描下來!
如此費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算完成了這件工作。
自己反覆的看著這張圖樣,愈看愈是不像,可是他實在也無法再畫出更好更仔細的了。
只好把它小心的疊好,放入竹筒之內,竹筒兩邊仔細的封好,這才算鬆了一口氣。
這些工作做好之後,天色也漸漸的晚了。
同時他也覺得肚子餓了。
自那天以來,由於絕望的侵襲,已令他忘記了飢餓,想不到一旦恢復了生機,立刻就感到想要吃飯了,意念之於人,是多麼神妙!
他把長長的頭髮,挽了一個髮結,拖在腦後,胸前的黑鬍子,也打了幾個結。
這些發須,在近年來,常會使他覺得不便,吃飯、睡覺,以及遊行山壁之時,都要經過一番特別的處理!
雖然是這麼煩人,可是他卻無可奈何。
幾天沒有到捕雞的地方去了,現在那些樹枝椏上,正拴著三四隻大雄雞,見他過來,紛紛飛動。
只是,這些經過前人設計,冷紅溪改良過的繩套,是那麼的巧妙,它們是無論如何也飛脫不了的。
其中一隻,因為吊得太久,已經死了。
冷紅溪匆匆解下一隻,其它的都放了生,他把這只山雞,用火烤熟後,就著泉水飽吃了一頓。
這一夜,他竟失眠了。
自從來這山澗以後,除了才來的幾夜失眠,這麼長的日子裡,他這還是第一次。
他腦子裡所思索的,全是些人的影子。
八年以來,他養成了孤僻的怪異個性,只是他自己還無從體會。
對於人群,他是好奇的,他夢想著與他們相處,可是下意識裡,卻對他們有一種說不出的忿恨感覺。
他恨他們,這麼長的日子裡,不來救助自己,他恨他們是生活在天堂的世界,而自己卻屈居在活生生的冷酷地獄之中。
這是不平的,永遠也扯不平的!
因此,他想到了報復,對整個人類的報復!
想到此,他全身的熱血,都為之沸騰了。
整個的一夜,他就是這樣的挨過去的!
天亮之後,他最關心的就是那只二白!
因為他全部的希望,都繫在二白身上,如果失去了這只鶴一切的希望,也就將成為泡影了。
當他探頭外看時,那只可愛的白鶴,正展翅在池面上低飛著,從它啾啾的鳴聲中,可以看出它對這個熟悉的環境,是多麼的欣賞!
冷紅溪飄身而下,中途只在壁上輕輕一沾。
這數十丈高的懸壁,他落下來,竟沒有帶出一點聲音來,這是否是一個「人」所能達到的境界?
就連那只二白,似乎也驚得怔住了。
它收束了雙翅,歪著頭,看著這個怪異的人!
冷紅溪跑過去,抱起它來親撫了一番,然後道:「二白,我的一切,都在你的身上了,這封信,你務必要為我交給你的主人,不能遺失!」
二白連連的點著頭,又鳴了兩聲。
冷紅溪知道此鳥已有些通靈,由此推想,他的那位女主人,也必非常人了。
竹管紮好之後,他輕輕的拍了二白一下,這隻大鶴一聲長鳴,二足向後一伸,箭也似的投了出去。
在這晴朗的天空中,它那白色的羽毛,與陽光對映著,發出了一點白光,隨後變成了一個極小的白點,眨眼之間也就不見了。
冷紅溪注目著它逝去的方向,那是直奔「西北」的方向。
他冥冥中,祝福那位好心的朋友,向著西北方向,深深打了一躬道:「雁小姐!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是我冷紅溪的朋友,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將用我有生之日,來報答你對我的深厚大恩!」
自此以後,他都以一顆火熱的心期待著,一天、兩天、三天……十天又過去了。
現在他不禁又感到有些失望了,這種日子,真是不好挨呀!
每天,他都像大旱渴望雲霓一樣的心情,去等待著,可是他又失望了,非但是不曾有人來,就是那只二白也沒有再來過!
慢慢地,冷紅溪完全絕望了。
多少次的祈求,狂笑、暴跳、飲泣……一切都歸於平靜之後,他又過著像以前一樣的日子了。
他終於不再夢想了。
秋去冬來,當大雪飄飄的落下之時,他才知道,又一個殘酷的冬天來了。
現在冷紅溪一套遮身的衣服都沒有,更不要說御寒了。
他把乾燥的玉蜀黍葉子,一片片的穿串起來,週身上下纏起來,當無比的寒流侵襲他的時候,他只能滿澗谷的狂跑亂跳著,藉以發揮體能的熱,來逐退寒冷。
到了夜晚,他就盤坐在地洞裡,用內功來御寒。
這是多麼苦的一段時間,冷紅溪就這麼一天天的挨下去。
現在,那自由的意念在他心目中,已經不復存在了,他不敢去想,想起來,他就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
當兩壁上的堅冰瑞雪,變成了清水,順壁湍流而下的時候,他感到春天又來臨了!
這幾天,他變得異常的懶,所要學的武功,在他來說都已達到了巔峰,可是這些有什麼用?
如果永遠在這個絕世的澗谷裡生存著,武功又有什麼用?
他輕輕的滑下了峭壁,見石面上,已生了一層青苔,一種說不出的懶散,令他伏身在地上,痛哭起來。
可是,就在這時,當空忽然起了一聲鶴唳!
冷紅溪只當是通常過澗的白鶴,毫未在意。
一剎那間,兩隻雪白的大鶴,已飄身向著他身邊落了下來。
冷紅溪猛地跳起來,卻見二鶴之中,那一隻較小的,正是二白,他不由呆了一呆,狂喜道:「二白!二白!」
那只二白低叫了兩聲,像是給它那個同伴打了一個招呼,二鶴立即旋翅升空而起。
冷紅溪不由急猛跳了起來,道:「二白!二白!不要走……不要走……」
二鶴卻是不應,只見它們在洞口迴旋了一周之後,便向一邊飛去!
冷紅溪長長歎息了一聲,用力的向壁上劈出一掌,石屑紛飛,他狂笑著,就像是一個瘋子,雙掌左右揮舞,掌風過處,發為悶雷,一時四山都起了回音!
他如此發洩了一陣,狀如瘋癡!
當他聲盡力竭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澗底浮上一層微微的暮色。
冷紅溪失意的爬回到他的地洞之內,倒身在玉米葉鋪成的地上。
他昏沉沉的什麼也不想了。
就在他正要入睡的當兒,他耳中忽然聽到一種極為清楚的腳步之聲。
這聲音使得他精神一振,一骨碌由地上翻了起來。
這幾年的時間,他的內功造詣,已到了非凡的境地。
這附近數里之內,一些輕微的聲音,也能令他立刻驚覺,這和當初莫環所以能發現他的原因是一樣的!
他坐起來,貼耳壁上,靜靜的聽下去!
果然,他聽見有清楚的腳步聲,似乎是在遠處的峰石上行走!當時不由興奮得全身戰抖了起來。
他告訴自己說:「冷紅溪,你得救了!」
「把握著這個機會,不要嚇跑了他!」
想著他提起了玄陽真力,貼壁道:「朋友!你是一個人來的麼?」
那腳步聲,忽然停住了。
冷紅溪緊張得全身出了一陣冷汗,忙道:「朋友,你不要怕,我只是一個人,我多麼需要你的幫助,你能夠為我做一點事情麼?」
說了這些話,他不自禁的有些臉紅,因為這種口氣,使他憶起了當年,那莫環向自己求助的聲音,不是和自己現在說話的口氣,極為相似麼?
他這些話,透過了金石一般的堅壁,傳了出去。
立刻,就有了回音!
那是一個驚異的少女口音:「你是誰?是和我說話麼?」
冷紅溪不由怔了一下,心悅道:「原來是一個女的,我這種樣子,豈能見她?」
可是好容易盼到了這個機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去的,當下激動的道:「是的!是的!姑娘,請你幫助我一下吧!」
那姑娘突然發出驚喜的聲音道:「啊!你就是亡命人,是吧?」
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道:「你是誰?姑娘……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壁間透過那姑娘咯咯的笑聲道:「亡命人,我是來救你的,我為了找這個地方,已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了!」
說著她又學著佛家的語氣,唸了一聲佛道:「阿彌陀佛,可算找到你了!」
紅溪不由恍然大悟,他感激涕零的道:「這麼說,你是雁姑娘了?我不是畫有一張圖麼?」
那姑娘哼了一聲,嗔道:「別提那張圖了,害我瞎找一氣,你快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好來救你!」
冷紅溪猶豫了一下道:「雁姑娘,你靜下來,讓我告訴你,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必須要仔細的聽。」
那姑娘笑了笑道:「好吧!你說,我聽著就是!」
冷紅溪道:「姑娘,當初我和你一樣,一片好心救人,卻反被陷在壁內,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所以你要注章的聽……」
說著又歎了一聲,道:「姑娘,你首先要穿過眼前的一些陣門,這是一位前輩設下的陷阱,很是危險!」
那姑娘笑了一聲,冷紅溪可以清楚的聽見她在翻動一堆岩石的聲音。
她一面翻著,一面笑著:「我的鶴兒回來了。」
冷紅溪唉了一聲,想不到這姑娘如此天真,當下急道:「姑娘,你要注意你眼前那些花樹,那是很危險的!」
話聲未完,已聞得那姑娘嬌叱之聲。
紅溪忙道:「姑娘,你怎麼了?」
那少女大聲道:「不好了,天上怎麼變紅了!唉呀……」
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忙道:「姑娘,現在你聽我說,轉過第一層花樹,步法是進五步,然後騰身飛越!」
那姑娘依言而行,她一面對她的鶴兒道:「你們是怎麼了?莫非有什麼危險麼?」
冷紅溪清晰的可以聽見二鶴在空中高聲鳴叫的聲音,很是淒切。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感覺,是一種極為不祥的預兆,他倏地回過身來。
透過這條地道,他看見外面天色竟是一片火紅,更在此時,耳中聽到了一陣極大的隆隆之聲。
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外面那個姑娘,忽然大聲嚷道:「不好了……山崩……我……我怎麼辦呢?唉呀……」
冷紅溪這時也覺出足下的岩石,頻頻的搖動了起來,耳聞得萬山齊鳴,其聲有如萬馬奔騰一般。
那姑娘悲淒的聲音,他彷彿聽見了。
可是眼前救命要緊,自己身處在岩石的地道之內,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
眼前這種巨大的聲音,正應上了「山崩海嘯」那句話兒,那是一種千年難得遇見一次的天災!
冷紅溪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這時就是喊破了喉嚨,那姑娘也是無法聽見。
可憐自己九年來,夢想達到的事情,一旦來臨,卻會在這緊要的剎那之間,遇上了山崩,真正是自己命裡該當如此了。
時間已不容許他再作猶豫,他匆匆的爬出洞外,只覺得整個的山澗都在劇烈的搖動著。
當他用最快的身法潛至澗底,這時劇烈的地震已完全發動了,無數的大石由峭壁上滾落而下,所震動的聲音,真有驚天動地之勢。
這真是驚險絕倫的場面,天空是火也似的紅,石滾樹倒,山澗在劇烈的搖動著。
冷紅溪略一顧視之下,身形飛縱而起,直向對巖的澗壁之上落去。
他身子方向壁上一貼,才發現正有數以千計的大小石塊,如萬馬奔騰似的滾落而下!
這真是一個驚魂欲絕的一刻,冷紅溪哪敢絲毫猶豫,當下就壁一滾,已附身到丈許外的一棵古松之上。
松樹旁邊,有一個半圓形的窪口,他就把身子向裡面一倚!
緊跟著一聲大震,冷紅溪但覺身子重重的在石壁上撞了一下,那種力量,足能把一個人活活撞死。
冷紅溪只覺得全身骨節都要碎了,可是接下去的再一次重震,他彷彿被直拋了出去,頓時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天空飄浮著靜靜的白雲,和煦的風慢慢的吹送過來……幾隻蒼鷹在亂巖之間低低的掠空飛著,覓食山崩後那些喪生的小動物。
冷紅溪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只覺得全身上下,幾乎都要散了。
他整個的身子,半壓在一塊巨石之下,全身上下幾乎是一絲不掛,並且沾滿了鮮紅的血!
他不由吃了一驚,勉強掙扎著站起來,才覺出腰臉以及左腿上,都有撞傷的傷痕!
原本穿在身上的玉米葉子,這時早已一片片的散落。低頭一看,他連忙又蹲了下來。
他腦子這時才完全清醒了過來,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當他目光向四外一掃,又發現眼前的情形已和昔日大大的不同了。
昔日那個如仞峭壁,以及自己存身的地方,現在都已不存在了,只剩下展延百里的巨石斷壁,幾道泉水兀自在嘩嘩的流淌著。
冷紅溪麻木的又站了起來,眸子裡淌出了熱淚,他喃喃的道:「天哪!我自由了……這一次,我是真正的得到自由了!」
他一跤一拐的翻過了無數山石,站在一塊較高的山石之上,向遠處望了望,他看見有幾處倒塌的房屋,距離約在數十里以外!
現在他更完全相信,自己是自由了。
想不到這一次山崩,竟使得整個的山峰,一時之間化為平地,大自然的威力真是不可恩議!
冷紅溪走到了一處泉水旁邊,彎下身來,把身上的泥污血跡洗了洗,隨手在附近剝了一些棕樹的葉子,隨便圍在身上。
他只覺得嘴裡一陣陣的發甜,百骸盡酸。
回想到方纔那種驚險的情形,真是猶有餘悸!自己這條命,可真是揀來的!
坐在一塊山石之上,喘息了一陣,他不禁想道:「不知道那雁姑娘如何了?」
想到此,忙站起來,左右看了一眼,哪裡有什麼發現?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
記得山崩之前,已是暮色將近,怎麼這時,日光還這麼驕艷?
他仔細想了想,才知道,原來事情已隔了一夜,也就是說,自己已整整的昏睡了一夜!
他必須要盡快的走出這片山地,以免第二次的山崩來臨!如果再來這麼一次,自己是萬萬的活不成了。
他勉強支持著身子,一踱一拐的翻越著這些山石,腦中兀自惦念著那個姑娘!
她是一個多麼天真而有正義感的姑娘,雖然自己並沒有看見她的人,可是可以想像出,那是多麼惹人憐愛的一個姑娘!
如果她死了,該是一件多麼令自己痛心的事情!
可是眼前,自己實在是沒有力量,再去找尋她的下落了,這麼大的地方,就是找也無從找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5:34
他這麼向前翻越著,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發現前面有一大片莊稼!
只是那些莊稼,東倒西歪,凌亂不堪,耳中卻也聽到了一些人聲。
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他定了定神,繼續前行,當他繞過了最後的一堆亂石之後,他來到一個倒塌的房舍之前。
這時正有一個農人,用棍子在倒塌的房屋堆裡翻弄著,一個婆子,哭喪著臉,坐在一邊,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
冷紅溪的驀然出現,不免令這兩人大吃一驚!
那個農人,嚇得手裡的棍子也掉了。
他身邊那個女人,更嚇得尖聲的怪叫了起來,小孩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那農夫一跳而出,拉著女人大聲道:「快走!快走!這是出魈木客,可是招惹不得!」
冷紅溪見狀大是羞慚,他忙道:「喂!喂!你們不要怕,我也是人……」
可是那一對農人夫婦,早已跑得沒影子了。
地上放著一個瓦罐,一堆破行李。
冷紅溪實在是餓了,他走過去,把瓦罐打開,裡面是一罐子黑麵條,還溫溫的,旁邊是一個粗碗。
他也顧不得了,狼吞虎嚥著,把這一罐子面都吃完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又在行李裡找出了一套衣服,湊合著穿上,實在是不像個樣!
這九年來,他身子已鍛煉得像鋼鐵一樣的結實,尤其是兩肩和胸部的肌肉,比之原先,幾乎寬出了一倍,這農人的衣服,他自然是穿起來太緊了!
他穿上衣服,見包裹內有幾兩碎銀子,也順手掖了起來,當時正要站起,忽聽見一片人聲傳了過來。
冷紅溪忙回頭望去,卻見先前那個農人,帶著一大群人,各持棍棒,直向這邊叫囂著跑來。
冷紅溪忙走上去,雙手抱拳道:「各位請了!」
他這一句話,不禁把所有的人,都嚇住了。
為首那個農人,一邊退,一邊道:「你……你是人?」
冷紅溪笑了一聲,道:「自然是人了,我因一時缺衣,暫借你一套衣服及幾兩碎銀子,日後必還。你這是做什麼?」
那農人張大了眸子,道:「你既是人,怎麼留有如此的頭髮和鬍子,你莫非連一件衣服也沒有?」
這時四下的人,已團團的把冷紅溪圍住了,人群之中,一人大聲道:「這傢伙一定是個怪物,昨天的山崩地動,必定是這妖怪搗的鬼,來!打呀!」
一聲喊打,眾聲齊應,一時之間,棍棒齊飛,直向著冷紅溪全身上下齊打過來!
冷紅溪雖說是全身疼痛,四肢無力,可是卻也不願就這麼的死在這群鄉民手中!
他口中大笑了一聲,冷哼道:「愚蠢的東西!」
只見他雙手連翻,那些棍棒只要挨著他一點邊兒,無不飛上了半天,人群更是東倒西歪,亂成了一片。
這麼一來,眾人更是嚇壞了,紛紛叫著跑走了。
「想不到我冷紅溪別世九年,竟被人以怪物視之了!」
想到此,又不禁朗聲大笑了起來。
他這麼狂笑著,一直笑到聲盡力竭,才停住了笑聲,自己也很奇怪,怎會有此反常的舉動!
那些跑走的人,大概都已嘗到了厲害,不再來了,冷紅溪也少了些麻煩。
他在眾人遺失的物件中,挑選了一口尚稱鋒利的刀和一支哨棍,又在附近一家倒榻的農家,找了一個地方暫時歇下來,然後把傷處洗滌包紮一番。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來,覺得自己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復原了,他就插上刀,提著哨棍,獨良返回到那片亂石山地中。
他腦子裡實在不能忘記那個好心的姑娘,她是死了?傷了?還在不在這裡?這要查清楚才是!
崩塌了的山峰雖不多,可是卻展延出數十里以外,到處都是大石。土堆和倒了的樹。放眼看去,滿目蒼夷,好不驚人!
冷紅溪展開了身法,在這倒塌了的山峰亂石之間、整整的找尋了一天。
從日出到日落,他幾乎把每一塊能夠移動的山石都翻過了,可是那姑娘的芳蹤,仍然是一個謎。
現在冷紅溪才感到失望了。
他默默的坐在一塊大山石之上,心中充滿了悲哀的情緒,他想:「她也許死了……」
這多年以來,自己就像是一個死牢的囚犯一樣地活著,沒有任何人關懷和同情,最後僅有這個姑娘,可是,她竟為了救助自己,而失去了生命。
這該是一件多麼令人痛心的事情!冷紅溪整個的心都碎了。
西天的斜陽慢慢的落下去,遠處的野狗一聲聲的長吠著。
冷紅溪猛地站起身來,他的眸子變得異常的明亮,足飛處,踢碎了一塊斗大的山石。
驀然間,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人,生出了一種極度的反感!他要用這雙手,用這一身傑出的武功,在這個世界上,做一些驚人的事情。
事實證明了,這個思想怪異、行為任性的可怕少年,在武林之中,所造成的震驚、恐怖,以及一些血淋淋的事跡,果然是五百年以來所罕見的!
一件震驚官署民間的新聞,首次發生!
開封府相國寺街——府衙,十二日夜晚,來一巨盜,該盜身高六尺有餘,著黑色長衣,背插紅燈一盞,入衙內獄房,殺捕快二人,開死牢鐵門,放走服刑待斬之死刑犯六人。
捕頭雙鉤吳虎偕干捕四人趕至,為該盜以凌空掌力,擊斃於十步以外,死相極慘。
紅燈盜劫獄殺人後,長笑而去,云云……
十日後,洛陽府發海捕公文說:
緝大盜紅燈賊一名,姓名不詳。
該紅燈大盜,身高六尺餘,相貌堂堂,著黑衣,背插金色細竿,挑紅燈一盞。
該盜夜入府衙,如法炮製,開獄門,凡死囚皆縱之,余仍囚之。
捕頭金刀曹子秋,偕其子曹放雙雙出擒,為該盜以指力凌虛點斃,該盜隨即騰身登屋,如青煙升空,頃刻不見蹤影,目睹者皆疑為妖魔云云。
曹州府為魯西大鎮,紅燈盜竟也光顧。
該盜夜入牢獄,開啟死牢,犯人吳天化,妖道士黃羽真人,皆為縱放。
捕頭錢二金,俱其威不敢擒,卒令該盜揚長而去。
錢二金憶該盜年貌,謂為一二十四五少年,身高六尺許,方面大耳,儀表極俊,背樹紅燈。
該紅燈大盜,來無影,去無蹤,一躍十丈,劫獄時以手捻鐵鏈,鏈即碎。
捕頭錢二金及手下捕快七人,有虧職守,現已收押,詳情待查……
紅燈大盜,就像一聲迅雷,一道閃電一般,震驚了整個天下。
江湖武林中,更如同起了一陣旋風。
對於這個來去如風的大盜,江湖上眾說紛壇,有人說該盜是一嗜殺如狂的怪人,有人則說該盜是一俠盜,頗負正義感。
可是平心論之,這個怪客實在什麼都不是。
如果說他嗜殺如狂,有幾件案子他絲毫不染血腥,只是劫獄而去。
如果說他是江湖俠士,也不然,他的手段太毒辣了,正經俠士,豈會如此為之?
再者,此人所縱放之人,皆為死獄的重犯。
細想起來,這個紅燈盜並不認識這些犯人,那麼他這麼做,為了什麼緣故呢?
這真是千萬人百思不解的一個問題!
江湖上,對於這一連串有如暴風雨一般的事情,雖然是談虎色變,卻也極具興趣。
奈樓酒肆間,這位紅燈大盜是最熱門的話題,到處都在談論著他。
也有人叫他是紅燈大俠的,不管是紅燈盜也好,紅燈俠也好,此人確是一個生具怪性的奇人。
緊接著以上三件大案子以後,這位詭異莫測的紅燈怪客,又在大名府南宮縣做下了同樣的案子。
整個的河北省被震動了!
很顯然,這個紅燈大盜,一路北上,其目標,似為當今天子腳下的北京!
所以這兩天,天津、保定、北京的大小衙門,無不戰戰兢兢,就連朝廷也為之不安起來。
由九門提督府發下來的告示,貼遍了天下。
對於這位紅燈大盜緝捕的賞格是:
「凡通風報訊因而成擒者,賞白銀五百兩;
擒交官方者,賞白銀三千兩。」
這真是一筆巨大的賞額,難怪這些日子以來,大街小巷,人人都嚷著要拿紅燈大盜了。
可是這位來去如風的大盜,是什麼樣兒,在哪裡,他們都還不知道呢!
人們捕風捉影,官方鑼鼓大張,構成了一股史無前例的緝盜浪潮。
整個的北京城,簡直沒有一個人不在談這件事。
由於紅燈大盜作案時,背樹紅燈,標誌明顯,提督遂頒令京城,今後半年之內,各衙門以及店商民間,一律禁用紅燈。
這一規定,實在很在意思,其用意無非是孤立這個紅燈大盜,使其無從遁形。
其實這是一件很幼稚好笑的事情,試想,這個怪人,如果不願暴露形跡,又何必標新立異的在背後樹立什麼紅燈?
提督大人,這一個月以來,日夜為這件事發愁,就是做夢有時候也會夢見這個紅燈盜!
北京是在天子腳下,可不比一般。
不要說被這紅燈盜殺人劫獄了,只要讓對方在這地盤上出現兩次,他這個提督也就夠瞧的了。
用罷了晚飯之後,這位提督大人萬冀舟,在花廳內來回的踱著方步。
他左手上托著白銀的水煙壺,兩道壽眉緊緊地皺著,花廳內燈光如晝。
這位萬大人,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他身後侍立著的是身著青布長衫的長隨金福,主僕二人都顯得很焦急的樣子。
萬大人踱了幾轉,立定了身子,回身道:「金福,你再去看看,派人去請一趟!」
金福躬身答了一聲:「是,大人!」
方自轉身欲出,目光至處,隨即高聲道:「稟大人,郭班頭到!」
萬大人點頭道:「快請!」
話聲一落,門外已走進一個六十上下,花白鬚發的老頭兒,此人雙目深陷,精神抖擻,正是職掌京城三班六衙的大總班頭,金豹郭松明。
他面色十分沉著,入廳之後,背牆而立,向萬大人請了一個安,道:「稟大人,順天、宛平的捕頭們都在門外聽傳!」
萬大人點頭哼了一聲道:「傳他們進來!」
金豹郭松明答了一聲是,上前一步,小聲道:「卑職已托人請得大內的皇衛倪大人,以及卑職的一位好友紫面叟邱池出面……」
萬大人面色一喜道:「哦!快請!」
金豹郭松明低頭一笑道:「此二人身份不同,卑職已把他們款待在安福客棧……」
萬大人點頭道:「我馬上命人去請!」
郭松明面色一紅道:「還是派車去接較好!」
提督萬冀舟眉毛一皺,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
遂命人套車,去迎接這兩位高人異士。
這裡萬大人才算鬆下了一口氣道:「郭捕頭你快請他們進來吧!我可是急死了!」
金豹答應了一聲,快步出廳,領進四個人,一一向萬大人見禮。
萬大人命他們一一落座,他們是宛平縣的捕頭飛爪謝子威,順大府大班頭夜貓子井上飛,副手乾坤掌向英,以及天津縣的班頭金刀徐永昭!
這幾個人,都是十年以上的老捕役了,在他們手上,大大小小也不知偵破過多少案子了。
他們手底下全不含糊,像這樣勞師動眾的結合在一塊兒,還是十年以來第一遭。
這幾個月來,紅燈盜把他們搞慘了。
每個人恨在心裡,可是卻也怕在心裡!
因為從紅燈盜的殺人手法上,他們都能看出共同的一點,這個紅燈盜,手法之高,是他們簡直不能望其項背的!
金豹郭松明雖有一身驚人的功夫,可是在他審理各處公文之後,對這個怪盜,他也是自歎弗如!
幾個人臉色都很難看,落座之後,不發一語!
萬大人皺眉道:「請各位此來的目的,郭班頭必定已說得很清楚了,這個紅燈盜太橫行了,現在鬧得到處雞犬不寧,此人不除,北京城永無安靜的日子……」
說著他歎了一聲道:「今天早晨北代王交待下來,說聖上已知此事,囑我務必要留意……」
說到此,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很發怒的道:「你們要明白,北京所關的犯人,都是些涉及重大案件的人,可不能隨便叫他放走的!」
他轉過身來,對金豹郭松明道:「關於這件事,你的主意如何?」
郭松明立起來,道:「稟大人,卑職也曾想到這一點,依卑職的意思,北京監獄太多,防守不易,不如統統合在一起,集中全力防守,諒那紅燈盜一人終也難以施展!」
萬大人點了點頭道:「也好,只是……」
郭松明冷冷一笑道:「這紅燈盜所縱放的,全是死刑犯人,以卑職看,就把所有死犯,囚在一處,卑職等合力日夜防守,同時該處監所還要加強建築,設高牆、絲網,明燈暗卡,另外再請大人調一些弟兄來負責巡察,這樣就可放心些了!」
萬提督點頭道:「這些事都不成問題,我會交侍下去,你們自信能拿住他麼?」
金豹郭松明不由面上一紅,笑了笑道:「卑職等已集結全力,再有卑職好友邱池及倪大人,這二人武功都高出卑職數倍,如全力以赴,那紅燈盜諒也不敵!」
萬大人跺了一下腳道:「光不敵也不行呀,你們要設法拿下他來!」
郭松明連連點頭道:「是!是!」
萬大人一雙手摸著唇上的短鬍子,冷笑道:「這個紅燈盜有這麼厲害呀?他有三個頭?六個胳臂?」
才說到此,金福來報道:「稟大人,倪大人及邱老義士到!」
萬提督忙率同眾捕快一起步出花廳,花廳外,立著兩個年歲相差不多的老人。
但見那位朝廷四品侍衛,一身便服,面色白淨,看起來十分瘦弱,一雙八字眉,兩隻精幹的眸子。
這人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會武的人,相貌衣著都很文靜。
那位紫面叟邱池,此人倒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紫面」老頭,兩顴高聳,生著一圈繞口鬍子,年歲約在六十上下,此人睡眼惺忪,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二人只對著這位提督大人點了點頭,萬大人忙笑道:「有勞二位,快請入內待茶!」
金豹郭松明也笑著和二人打了個招呼,一行人進入花廳落座,交談不久,那位皇差倪大人便冷笑著對萬提督道:「萬大人,聖上對這件事很是不放心呢!」
萬提督賠笑道:「這事北代王已告訴我了,這一次有倪大人同邱老師幫忙,諒那紅燈盜是插翅難飛了!」
這位倪大人,號稱一手雙鏢,姓倪名少英,一身輕功不弱,穿瓦行梁如履平地一般,他最拿手的是暗器,兩隻手輪替發鏢,堪稱一絕。
他倒是真心實意想要拿下紅燈大盜,借此一顯威風,幾個人在廳內密談了足足有一個時辰,才算得到了結果!
就在第二天,所有的重刑犯人,都被集中了。
北京城的「花石子牢房」,真正是如臨大敵一樣的戒備起來了。
這花石子牢房,特別由金豹郭松明督促著,加高了牢牆,設下了暗卡,絲網,由五十名快刀手,五十名弓箭手,不分日夜的分作四撥,在牆內外守護巡邏。
這一切的準備,不過只為了對付一個人——紅燈大盜!
但到如今,這個紅燈大盜,他叫什麼、姓什麼,還沒有一個人知道。
整個的北京城都陷於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裡!
三杯老酒下肚之後,順天府的那位班頭,乾坤掌向英不禁有了些醉意。
他把酒杯重重的向桌子上一放,憤然道:「紅燈盜不來便罷,來了老子要他啃我腳上的泥!」
才說到此,他忽然眼珠子一翻,嘴角直向後抽咧著。
同桌的四位捕頭,都不禁一呆!
夜貓子井上飛皺了一下眉,用手拉了他一下道:「兄弟,你喝多啦!」
這一拉,卻見他這位賣命的兄弟,身子一個骨碌就倒下了,眾人一時大驚!
金豹郭松明馬上走過來,扶起他一看,只見他全身縮得弓也似的,順口流著白沫子。
郭松明面色一變道:「不好了,他是讓人家點了穴了!」
眾人聞言,刷地散了開來,俱都操起了傢伙。廳外傳來一聲陰森森的笑聲。
窗前紅光閃處,現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夜貓子井上飛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就站在窗前,不由猛的推開了窗子。
他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和一盞晃動的紅燈。
井上飛嚇得退了一步,啞聲道:「紅燈盜!」
屋裡的四個人,就像是著了一記悶雷似的呆住了。
金豹郭松明咬了一下牙道:「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上!」
說著話,他忽地甩出了一把椅子,發出了卡的一聲,人也像一股煙似的跟著竄了出去。
緊隨他身後的是飛爪謝子威、夜貓子井上飛和金刀徐永昭!
他們三個人,全都抽出了兵刃,面色緊張!
郭松明身子向下一落,便看見了那個怪人,但見那怪人是那麼的沉著,不慌不忙地向前面行著。
金豹郭松明,並不能看見對方的正面,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和立在頸後的那盞紅燈。
他冷笑了一聲道:「相好的,久候了!」
說著足下用力向前一點,如同一隻猛虎似的撲了出去,同時口中吐氣開聲的「吭」了聲,雙掌向外一錯,用雙撞掌的重手法,直向對方背心上猛擊了過去!
說來好笑,那人卻是連頭也不回一下。
金豹郭松明雙掌遞出,尚離著那人背後尺許遠近,卻就為一股無形的潛力反彈了回來。
他被迫得一連後退了三四步,差一點坐倒於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5:58
這一驚,直把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他身後的金刀徐永昭和夜貓子井上飛,也交叉著自兩側撲上來。
徐永昭的一口魚鱗刀,由下而上,直向著那人右肩上削去,夜貓子井上飛的一支萬字奪,卻是向著那人肋上猛扎過去!
這兩個人的身手,確是夠快的了。
兩口兵刃甫一遞出,那背樹紅燈的漢子,忽地一聲狂笑!
只見他身形向前一塌,斜側著擰了過來,雙手同時向外一伸。
徐、井二人為之大駭,急切間看見來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魁梧少年,長眉斜飛,虎目如星,好俊逸的一副外表!
就在這時,一口刀,一支萬字奪,已雙雙捏在了來人手中。
遂見他劍眉一挑,叱了聲:「去!」
雙臂一分,徐、井二人就像是驀然分飛的一雙燕子,雙雙栽了出去,各自滾出數丈以外,頓時人事不省。
這種驚人的身手,使得在場的金豹郭松明和飛爪謝子威,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
飛爪謝子威忽地高聲叫道:「拿紅燈大盜!拿賊!」
正當他還要再大聲的喊下去,只見眼前紅光一閃,那高大的黑衣少年,已立在他的面前。
謝子威不由臉色一青,他發覺這個年輕人,那雙亮若晨星的眸子裡,似乎含著無比的譏誚。
當下厲叱了聲:「好強盜!」
雙手的鶴爪,分左右直向著對方雙肋上撩去!
黑衣少年一聲冷笑,雙手驀地向兩邊一分,謝子威生恐兵刃又為他抓住,當下忙向當中一合,用「韋陀捧杵」之勢,向上一彈,直取紅燈怪人的面門!
這位宛平縣的大捕頭,仗著自己鶴爪雙廉上的功夫不弱,這麼一來,卻是為自己結上了死緣!
他的鶴爪雙廉方自挑起一半,黑衣人不知怎麼左手心向下一壓,已貼在了他前心之上,隨又微微一抖,叱了聲:「去!」
飛爪謝子威整個的人,斜飛起七八尺高下,向下一落,口中吐出一口鮮血,頓時命喪黃泉!
總共不過是一照面的時間,五位大班頭,倒有四個折在了人家手中!
金豹郭松明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妄動了。
這時整個的「花石子」牢房,已被驚動了,胡哨、鳴鑼之聲,響徹雲霄!
十數道燈光,自各處射了過來,構成了一個焦點。
焦點的正中心,也就是那個昂昂風儀,背插紅燈的少年怪客!
他面色是那麼的沉著,不回不避,在紅光照射之下,緩緩的回過身子,直向牢房撲去!
金豹郭松明厲吼了一聲:「射!」
弓弦響處,數十支強弩,如同雨點一般的射了過去!
紅燈少年霍地回身,只見他雙掌往空中一吐,疾射的弩箭,倏地箭鋒向上,哧哧全都射空了。
隨著,他又復轉身,直撲牢房正門。
守在牢門前的是二十名抱刀的快刀手和四名本城的捕快,把牢房正門護得水洩不通!
這時見少年撲近,呼地一聲圍了上來。
為首兩名捕快刀還未遞出,就被紅燈少年橫掌微劈,把他二人震得飛了出去。
一時之間,但聞兵刃相磕之聲和鼎沸呼叫的大聲,響遏行雲。
就在眾人大亂的時間裡,那盞紅光四溢的明燈,已來到了牢門的正門口!
他雙手向前一搭,摟在了粗如兒臂的鐵柵門之上!
很顯然,這是一扇經過改裝的鐵柵門,尺碼份量,都比以前加重了一倍!
紅燈少年雙手向上面一搭,不由得發出了陰森森的一聲冷笑。
只見他二臂向前一抖,整個的鐵門發出了一陣「嗡嗡」之聲,屋頂都似乎要塌下來了。
門前的眾捕快見狀,俱都嚇得向兩邊狂奔了開去!
金豹郭松明卻在這時,奮不顧身的撲了過來。
他職責所在,雖明知以自己這點本事,難和對方一較長短,可是如果走失了要犯,自己也免不了一死。
他雙目赤紅的怪笑了一聲道:「朋友,你這是何苦?」
說著話,他竟是拼出了死命,身形向前一塌,運集內家真力,向外一逼。
同時左右手霍地向當中一湊!
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抱樹鐵胎」的硬功夫,郭松明在這一手功夫上,足足花了有十年的苦功,慢說是血肉之軀的人,就是一塊石頭,在他這抱手之下,也得立時變得粉碎!
金豹郭松明滿以為這一手功夫定能奏功,起碼可以把對方鎮住!
誰知道,他雙腕一合之下,只覺得對方少年,全身酥軟,如同無骨一般。
他心中不由大吃了一驚,正要加強功力猛夾而下。
就在這時,空中一人喝叱道:「郭班頭使不得,還不退身!」
金豹郭松明,本就是驚心萬狀,此刻聞聲,知道是那位皇差倪大人到了。
此人既來,總算多了一個有力的幫手,自己這條命也就不必非拼不可了。
同時他也覺出對方體內,這時像有一股極熱的潛力,向外溢出來。
郭松明知道不好,他用力的向後一個倒竄,箭也似的射了開去,可是當他身子落下地時,卻仍似有一種無形的潛力,附在他身上。
他只覺得通體上下一陣陣的發漲,不由自主地步履一陣蹣跚,有些頭重腳輕之勢!
就在這時,他眼前刷的落下了一人。
郭松明抬眼一看,認出來人果然是倪少英,他這時已是面紅耳赤,氣喘吁吁,不由呼道:「倪大人救我……」
一手雙鏢倪少英面色甚為慌張,他雙手猛地向金豹郭松明雙肩上一搭,向下一殺腰,「呼」地一聲,把郭松明摔了出去!
在場之人,無不吃驚!
因為他們不明白,這位皇衛倪大人,怎會反而下手對付起自己人來了!
金豹郭松明更是大吃了一驚。
可是現在他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只覺得全身血液一陣怒漲,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被倪少英擲了出去,足足飛出有兩丈以外,才「砰」一聲,落在地上。
說也奇怪,金豹郭松明,本來的那些痛苦,竟在這一摔之下,霍然都消失了。
可是這一摔之力,也是不輕,直把他摔了個鼻青眼腫,遍體傷痕!
立時就過來了幾個人把他扶起來,同時有人怒聲叫道:「姓倪的反了,打自己人,弟兄們上呀!」
郭松明掙扎著喝道:「不要胡來!」
他明白,倪少英這樣做是為了救自己的命,替自己解除體內的痛苦!
金豹郭松明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完全栽了,栽在這個紅燈大盜的手裡。
他頭昏目眩,在手下人扶持下,咬著牙道:「紅燈盜走了沒有?」
這時人聲較先前更為亂囂,鼎沸的人聲,幾乎把天都要給叫塌了。
燈光、箭弩、暗器,交織成一片混亂的網,亂打、亂殺一氣,這其中一半以上的人,卻根本還沒有看見紅燈大盜這個人!
那個背扎紅燈,高大的黑衣少年,雖是隻身犯眾,可是態度從容,絲毫也不慌忙!
他雙手按在鐵柵門上,用力的向外一帶,只聽見「轟隆」、「嘩啦」一陣大響!
塵沙碎石漫天,弄得人人連眼睛也難以睜開。
當尖沙碎石散盡後,大家才看清了,那扇重有千斤以上,粗如兒臂的大鐵柵門,竟為那紅燈少年,整個的給拉了下來。
如此一來,這石牢的牢門算是大開了。
守在牢內的十五位漢子,大驚失色!
他們目睹這紅燈盜的神威,誰又敢獨當其鋒?一時都嚇得呆在那裡,進退維谷。
他們不約而同的一齊退向牆壁,沒有一個人敢挺身動手。
紅燈少年星目向他們一掃,微微冷笑了一聲。
他背後那一盞紅燈的紅光,照著他的臉,那種神威勇武,確是令人不寒而慄。
他向眾人看了一眼,目光遂向前面的牢房中望去!
牢房中的犯人,早就景仰著他的大名,這時見狀俱皆歡聲雷動了起來,叫嚷道:「紅燈俠,救我吧!」
「大俠客,我是冤枉的呀!」
「救命……救救我們吧!」
一時呼聲震天,每個鐵窗裡都伸出了手,這位紅燈少年,看到此情,竟朗聲大笑了起來。
他突然笑聲一斂,道:「你們之中,只怕沒有一個好人,死有餘辜。」
眾犯人不由一怔,旋又紛紛嚷了起來,紅燈客接著又發出了一聲狂笑,道:「我恨牢獄,恨透了牢獄,我救你們出去不為別的,只為吐出我心中一口惡氣!」
接著他冷峻的目光,掃向每一個犯人的臉,冷冷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之中誰是待死的犯人,可以走出來!」
他說著上前幾步,雙手用力扳住鐵門往上一拉,牢門連著大塊的磚石都落了下來,整個的牢房都晃動了,聲勢端的驚人!
一時之間,犯人像潮水似的湧了出來。
可是緊接著他一聲大喝道:「先不要動!」
這時有兩個赤著上身的犯人,欲奪門而出,卻為紅燈少年趕上一步,雙掌一吐,二犯應掌倒地,口吐鮮血而亡。
如此一來,再沒有一個犯人敢跑了。
他們都紛紛撲倒地上,哀聲求告起來。
紅燈少年貼牆而立、道:「凡是殺頭的犯人走出來。」
眾犯哀告道:「大俠客,我們都是要殺頭的呀!」
「我們都是死刑犯人啊!」
黑衣少年聞言不禁一怔,他細看了看這些犯人,為數約在百十左右,一個個衣衫襤樓,蓬頭垢面。
這種情形,驀然令他回想起了自己困處絕谷的情形,他整個身子就像抽筋似的抖了一下。
那些犯人,還在亂嚷著:「大俠客,我們是天津來的!」
「我是宛平來的。」
「他們把我們都集合到北京來了,就要問斬了,紅燈大俠呀,你可得行行好,救救我們吧!」
紅燈少年沉聲笑道:「這樣倒省了我的事了。」
這時門外喊殺之聲,驚天動地,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膽敢衝進來。
紅燈少年擋在門口,向眾犯道:「你們要想不死,卻要好好做人!」
眾犯立時同聲應是。
紅燈少年點頭道:「那麼很好,現在你們排好隊由我身前走過去,不要爭先恐後!」
眾人全都點頭答應,立時排起了一條長蛇隊伍。
有那老弱病痛的,也都由其他犯人攙扶著。
當他們由這位紅燈客身前走過之時,俱都莫名地打了一個冷戰,同時在紅燈客的掌緣劈劃之下,他們身上的腳鐐手銬全數脫落,這條長蛇一般的隊伍完全通過之後,紅燈客冷森森的一笑道:「你們每一個人,都已被我點了隱藏在內臟內的死穴!」
眾犯人都不由嚇得怪叫了起來,有那膽小的,竟自嚇得哭了起來。
紅燈客接著又冷笑了一聲,他背後的那盞紅燈,更增加了一些恐怖的氣氛!
他對眾人道:「我已取得你們每一個人的記錄,今後五年之內,會有人對你們每一個人暗作調查,如果你們確實改過了,就會有人為你們解開穴道,否則,你們就只有斷命歸陰了,各自去吧!」
眾犯人這才又高興了起來,叩頭如搗蒜一般,可是這時門外,兵馬成群,喊殺之聲驚天動地。
這些犯人,卻沒有一人敢走出去。
紅燈客一聲長笑道:「救人救到底,你們跟我來!」
說著身形微飄,已到了門外。
迎面飛來了一排弩箭,可是這位怪客,卻有一身鬼神莫測的功夫。
他雙掌揮處,那些弩箭,紛紛的折回,反倒傷了對方自己的人!
如此一來,再也沒有人敢用箭射了。
眼看著他,帶領著大群的犯人,一字長龍似地,突出重圍。
這時卻有一人,閃身而出,攔在了前面:
這人是一個面如紫鐵的乾癟老頭兒,他嘻嘻一笑道:「年輕人你這麼做,太不值了!」
紅燈少年怒目而視,道:「你是誰?快閃開!」
這老頭兒嘻嘻一笑道:「我很欽佩你的這身功夫,只可惜你走錯了路,你想想,你所放走的這些人,沒有一個好人,都是些壞蛋,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紅燈客哈哈一笑,用手指了一下他背後的那盞燈。
那盞形如一隻小桶似的紅緞燈籠上,寫著「替天行道」四個字!
這老頭兒就是紫面叟邱池,藉著說話的時間,他已把對方的容貌看了個清楚。
紅燈客厲聲叱道:「老頭兒,你再不閃開,我就不客氣了。」
邱池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小伙子,無法無天,你以為你跑得了麼?」
言未盡,抖掌直向對方面門上打去。
邱池自從看到了這年輕人的身手之後,內心已自知不是對手,他這麼做,另有用心,是想探出對方一點根底來!
紅燈客單掌向外一封,邱池霍地向後一仰,掌風掠空而過,紫面叟邱池又復向上一挺,又用右手中食二指,向著紅燈客腹下點去!
紅燈客身形猛地一側,卻看見無數兵勇,飛撲過來,叫喊著要把這些犯人抓回去。
他不由大怒,只見他左手一翻,打出了一把暗器。
那些來犯的兵勇,幾乎每人都著了一粒,紛紛呼叫著退了回去。
當他們檢視所中的暗器,才發現只是一些小小的紅豆,可是在紅燈客的手腕勁力之下,這些小小的紅豆,卻都深深地陷入了他們肉內。
這真可笑得很,偌大的提督衙門牢房,這麼多的人,對這麼一個少年,竟是莫可奈何!
紫面叟邱池,一式點穴手遞了個空。
他忽覺得眼前紅光一閃,有如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了過去。
這老頭兒一身功夫,也非泛泛。
見狀之下,就知道不妙,當下擰身錯臂,卻見那紅燈少年雙掌突然抖開,直向自己雙肋上按來。
紫面叟邱池,暗提真力,猛地吐氣開聲「嘿」了一聲。
雙掌同時抖出,直向紅燈少年兩隻手掌上迎去,他這麼做,是安心想要試一試對方的真實功力。
只聽得「啪」一聲,四掌相合之下,紫面叟邱池身子先是向前一塌,接著又向後反彈了回來。
只見他就地一滾,挺身站了起來。
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冷汗涔涔而下,兀自咬牙切齒道:「年輕人,你報一個萬兒吧!」
紅燈少年哈哈一笑,首次報出了他的名字,他朗聲道:「冷紅溪!」
紫面叟邱池驀然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心中動了動,他好似很早以前曾聽到過這麼一個人,只是這個記憶太模糊了。
他咬牙退身念道:「好個冷紅溪!」
當他試著舉起雙手來的時候,一陣劇痛,差一點令他昏過去,這才知道一雙腕骨的骨環,竟是碎了。
這時那紅燈客,已帶領著一群牢犯,向大門撲去!
他那一盞紅燈所至之處,簡直加入無人之境,沒有一個人敢攔阻他,眼看著他行出了大門。
大門外,早已人山人海,雖是深夜,卻也擠滿了人,這群犯人,很容易地就擠進了人群,溜得無影無蹤!
這時四方高叫捉拿紅燈大盜的聲音,響徹雲霄。
冷紅溪目視著眾犯溜掉之後,仰天發出一陣大笑,驀地拔下頸後的那盞紅燈,身形飛縱而起,落身在正門外的一處刁斗之上。
他把那盞燈插於其上,緊接著用雙足一踹刁斗的柱樑子,身形倒竄而出,翩然地落在人群之中。
就這樣,他隨著亂囂的一群人,混出了胡同。
他對自己所做所為,並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他內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他的那種粉碎牢獄的報復心理,在他破壞了這「花石子」獄房之後,已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這是他欲求報復發洩的第一宗。
在這件事告一段落後,他卻又要計劃另一件事了,那是他九年困處絕谷,日夜思索的「復仇」。
在這茫茫的人海裡,要去找尋一個人,一個老人——莫環!
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多麼不可能的一件事!
可是,這卻是冷紅溪必要做的一件事!
也許那個叫莫環的老人已經死了,也許他已經改了名字了……
最令冷紅溪感到憤慨的是,自己除了可以清楚的斷定對方是一個老人之外,就連對方是什麼一個長相也不清楚!
可是他內心卻充滿了自信,因為他覺得他目前的這些所作所為,似乎已經把自己在冥冥之中和那個叫莫環的老人,拉得很近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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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36:26
第03章 塚內枯魂
成都南門外有草堂寺,為杜工部故宅,多梅竹,風景清雅,時值暮春之交,柳綠桃紅,浣花溪上風光如畫。
這時,也就是夕陽將下的黃昏時候。
一群水鳥,自溪邊的花樹叢中飛出來,翩躚戲逐在如帶的水面上,紅白的羽翼在落日裡,點綴出萬點天花,它們低空飛掠時,很像是剪空的燕子。
溪邊立著一座草亭,紅色的亭柱,現出點點剝蝕斑痕,可是它仍然是挺挺地佇立著,有如是一個風骨高超的漢子,傲然地立向人群。
這時正有一個少年,倚柱持竿,面向溪水垂釣。
他身上穿著一襲寶石藍的綢子長衫,足下是一雙黑面薄底的京靴,樣子很像是時下一般仕子的模樣。
只是他的身材卻顯得太魁梧了,那一襲綢衫,並不能掩飾他灼爍的內在力和堅實的兩膀肌肉。
這些,你只需看一看他那如劍似的一雙眉毛和亮若晨星的眸子就知道了,這人是大有來歷的!
他已經在這裡有相當的時候了,所釣得的魚,用柳枝兒串著繫在淺水邊上,為數已達十數尾之多!
提起了這個人,你也許並不陌生,這人正是鬧得北京城天翻地覆的紅燈大盜_——冷紅溪!
只是知道此人真實姓名的,卻太少了。
在他大鬧北京之後,這一段相當長的時日裡,一直都沒有再惹事生非,誰又會知道,他是在浣花溪上,這麼平靜的打發著日子呢!
對於數月前所做所為,他內心感到了一些懺悔,現在想起來,那真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因為他真正的大敵,所要找尋的,只有一個人——莫環!
每當想到了這個人,冷紅溪情不自禁的就會咬緊了牙,全身血脈也幾乎要炸開了。
這種加諸在心靈上的仇緒是任何人也解不開的,冷紅溪一息尚存,這種仇是必須要報的!
只是這茫茫的乾坤裡,去找這麼一個自己沒有見過的人,那是多麼的難!是多麼不可能的一件事!
因此,冷紅溪也只得暫時安靜下來。
他相信這個人自己必能找到的,因為上天既然把自己的生命和這個人拉在一塊,巧妙的作過一番安排,總不會就此草草了事,兩個人總會有見面的一天,這一天冷紅溪是夢寐以求的!
他望著魚紋似的水面,臉上微微泛起了一絲冷笑,他是在嘲笑冥冥的上天,既然不能終生將他囚困在那寒澗裡,如今就必須要接受自己的憤恨與報復!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正當他凝思的時候,這亭子裡又來了一個人,那是一個頭戴竹笠,身材高瘦的老者,一襲黑衣,長可及地。
這人六十開外的年紀,膚色黝黑,面上生著一部落腮鬍子,其上卻墜著一把竹篦。
他一聲不哼地走到冷紅溪身邊,靠著另一根柱子站了下來,面色微微顯得不悅!
然後他由腋下拿出一根短棒,陸續地抽出,變成了一根長長的釣竿,放下竹簍,遂也開始垂釣。
他的這些動作,看起來很是熟練,很像是一個專門垂釣的漁人!起碼是一個老於此道的人。
冷紅溪不禁眉頭皺了一下,他是不喜歡有任何人來破壞自己的安寧的!
當時偏過頭來,打量了來人一眼。
卻見這個人,黑瘦的臉頰,雙目微陷,眼圈微微發黑,很像是一個有病的人。
紅溪不由微微一怔,心忖自己來此垂釣,已有不少的日子,怎麼卻從未見過此人!
想著忍下了心中的不悅,繼續回過身去釣魚。就在這時,他手上的鈞絲一緊,已經有魚上鉤,冷紅溪微微抖腕,把一條半尺許長的鯽魚釣了起來!
可是巧得很,他身邊的那個老人,竟也發出了一聲驚呼,提起了釣竿。
他釣起的是一條大頭鰱魚,在釣竿上亂蹦亂跳!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拉竿,因為距離太近,魚線竟糾纏在一起!
冷紅溪不由怒聲道:「哪裡來的老頭兒,莫名其妙!」
那老人也怒道:「豈有此理!你才莫名其妙!」
各自回過身來,猛力地帶動魚竿。
奈何兩條魚線糾纏得是那麼緊,就像是弓弦一樣,拉扯得筆也似的直。
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因為憑自己手腕上的勁力,竟未能一抖之下,抖脫對方魚線,來人的手勁可想而知了。
這時那個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好不識相的娃娃,這玩藝兒豈能硬來的麼?待老夫解開便了!」
紅溪不由劍眉一挑,朗朗大笑道:「老頭兒,不要倚老賣老,有本事自行拉開,用手解開又算什麼本事?」
瘦老頭鼻中哼了一聲道:「老夫在此垂釣,已達十年,你這娃娃從哪裡來的?豈有此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釣魚,也有多日,就從來沒有見過你,你這老兒信口胡言,真是老不知恥!」
不想,這老人聽了這句話,面色頓時漲得通紅。
他忿忿地道:「最近我臥病在床,自然不能來此垂釣,你這娃娃好沒來由,你既來浣花溪,難道也不打聽打聽我『一竿老人』,真正的年少無知!」
說著瘦臂抖動了一下,兩根魚竿俱都變成了弓也似的彎,釣絲卻是仍然未能脫開。
老者似乎也吃了一驚,一雙瞳子睜得好大。
冷紅溪不由動了好奇之心,他朗笑了一聲道:「你這老兒,既是如此誇大,可見有些來頭,老兒,如果你能擺脫我的魚竿,我就服了你,否則你往昔盛名,掃地不要算了。」
黑衣老者,忽然抖動了一下道:「莫非你是蠅面叟的弟子,前來探聽老夫的虛實的?」
說著一雙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冷紅溪。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說些什麼,我一概不知,老兒,你只要拉開了釣竿,我就饒你不死!」
黑衣老者面色一陣大變,嘿嘿笑道:「果然不錯了,想不到蠅面老兒如此無信,巴山之約,尚有一月,莫非他還怕老夫不踐約而去麼?」
冷紅溪越聽越是莫名其妙,不由冷冷一笑道:「你休要胡說,顧左右而言他,要去巴山,先得逃過我這支釣竿,否則豈非廢話麼!」
黑衣老者蒼須顫動,狂笑了一聲,道:「娃娃,如此說,你果真是有心而來了!」
他分出一隻左手,把胸前的長髯打了一個結,目光閃爍,現出了一片殺機。
冷紅溪怒目注定著他,一語不發!
他自從滇南脫困後,這將近一年來,行走江湖,如同虎入人群,所向無敵,從未見過一個敵手,眼前這個瘦弱的老人,卻能借一釣竿,和自己爭持不下。
雖說是一支魚竿,可是在武功有造詣者手上,無異兵刃一般。
冷紅溪怎能不驚?他冷然道:「老兒,你叫什麼名字?冷某手下,不死無名之輩。」
老者啞聲一笑,聲調發抖,可見全身內功,已貫入魚竿,他訥訥的道:「我已說過,莫非你耳聾了不成?」
說著鼻中哼了一聲,又道:「娃娃,你叫什麼?蠅面叟能有你這麼一個弟子,也值得驕傲了!」
冷紅溪冷冷的道:「你說些什麼,我一概不知,不過你問我姓名,我可以告訴你,我叫冷紅溪!」
微微一笑,又道,「你知道了我的姓名,大概也活不長了!」
一竿老人斑白的頭髮抖動了一下,道:「娃娃,你好大的口氣!我們今天就看一看誰死誰活吧!」
說著手中魚竿,又抖動了一下。
冷紅溪就覺得對方竿上,傳過來一股絕大的勁力,勁力之大,竟差一點使得自己把持不住。
他心中大大地吃了一驚,趕忙定住心神,使出「乾元真力」,隨著手腕一抖,一股內力順竿傳了出去。
他寒澗臥冰,九載苦功,內力之充沛,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思議!
這種內力甫一逼出,就見那黑衣老人,整個身子,霍然大動了一下。
他那原本黑瘦的臉上,這時竟泛出了一股紅光,兩太陽穴上,暴出了無數青筋!
可是他仍然緊緊握住手中的魚竿,鼻中微微哼了一聲。
二人這時俱都不再發言,那兩尾原先在空中蹦躍的鮮魚,這時俱都不再動了,就像是兩片魚乾似的,懸在當空。
良久之後,忽見那黑衣老人,身子向前猛的一傾。
他手上的魚竿,卻在這時一折為二!
腳下不由自主,向前一連跑了三四步,才扶柱站住。
他臉色這時變得蒼白十分,前胸頻頻起伏著,同時發出了一長串的輕咳。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道:「老頭兒,你可服氣了?」
黑衣老者忽然大吼一聲,身形一飄,已到了冷紅溪身前。
他手上仍然拿著那斷了的半截魚竿,這時竟隨著這聲怒吼,向冷紅溪胸前點來。
冷紅溪雖然施出內力,震斷了對方魚竿,卻也覺得兩腕酸疼,心中不禁對這個老人,生出了一些欽佩。
這時見他向自己下手,自是不敢大意!
他身子霍然向旁一閃,只覺得老者竿頂,透出了一股尖風,所幸未被它點中。
黑衣老人一擊不中,更形暴怒。
他口中啞聲笑道:「你還想跑開麼?」
遂見他足尖向前一邁,黑衣旋回之間,身子竟比一隻燕子還要輕快,從冷紅溪頭頂上直掠了過去!
可是就在這時,他口中又發出了一串咳聲。
冷紅溪不禁吃了一驚,將近一年來,他一向冷面無情,從未對任何人生過憐憫之心,可是這一剎那,不知怎麼,竟會對這個老人,生出了同情之念!
當下,足尖倒點,已飄出了茅亭,搖手道:「你大概是有病在身,我們改日再打如何?」
黑衣老人這時瞪目如炬,全身戰抖,聞言之後,狂笑道:「小子,你害怕了不成?」
說著他又咳了一聲,步履踉蹌的道:「蠅面叟大概是老了,打不動了,才搬出了你這麼一個人,你的功夫比他好……你不是他的弟子?」
冷紅溪奇怪的望著他,冷笑道:「我看你病勢不輕,你回去吧!」
一竿老人又發出了聲狂笑,身形忽起,手中的斷竿第二次打出,夾著一股無比的尖風,直向著冷紅溪當頭猛打了下來。
紅溪右手向上一伸,「巧猿獻果」,這一招無形中含著雪猴的奇異手法。
此式一出,老人神色大變。
連忙向外擰竿,可是對方少年這樣的手法,竟是他生平僅見,怪異十分,手中魚竿,在不知不覺間,已為對方操在了手中。
黑衣老人奪未能奪下來,更因氣血上衝,舊疾觸發,忽然鬆開了手,後退了幾步。
只見他雙肩一動,手指紅溪道:「你……你到底是誰?」
說著,足下一蹌,「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形往前就倒!
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身形一竄,已到了老者身前,右手一伸,把老人攬在臂間。
但見這老人,雙目直翻,喘息之聲更加急促了。
他的身子慢慢由冷紅溪的臂間滑下來,躺在了地上。
這時更見他身子連連顫抖著,那原本黝黑的面色,一剎那,竟變得煞白。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道:「你不是……蠅面叟……」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你大可放心,你我是無心而遇,蠅面叟這個人,我並不認識!」
老人這時全身抖動得更厲害,他咬著牙關道:「我的老病又發作了……快抱我回去……呵……」
說著伸出一手,向附近的桃樹叢內指了一下。
冷紅溪伸手摸了他一下,只覺得他通體冰涼。
他那雙翻出來的眸子,就像是一雙大魚的眼睛,那麼無神地看著自己,他是在等待著自己的援手。
冷紅溪這一霎時,忽然覺得心軟了。
他點了點頭,丟下了手上的魚竿,道:「我送你回去,你家就在這附近麼?」
老人用力地點了點頭,右手抬起來,又朝那桃林指了一下!
冷紅溪就把他抱起來,逕自向桃樹林中行去!
他進了這片桃花林內,但見眼前一片緋紅,滿目繽紛,小橋流水,亭館樓榭,好美麗的景致,真有武陵人驟入桃源一般的感觸。
他不禁左顧右盼了一下,不知老人住處何方。
這時他懷內的老人,抖動得更厲害了,並且由喉嚨內發出一種沙啞的聲音,只聽他訥訥的道:「我……不行了……快快……」
冷紅溪忙蹲下身子,把老人放在地上,冷然道:「你不要急,我既然救你,你就不會死!」
說著分開雙手,分別按在老人肩頭之上,默默的貫注內力於雙掌,向下一按。
老人眸子忽然張了開來,他像是忽然受了大力,有些不堪負荷之感,可是他卻咬著牙道:「少年……你聽我說……」
冷紅溪搖頭道:「你不必多說,只告訴我家在哪裡就行了!」
老人苦笑道:「不行了……你還是聽我說,我名盛昆,號一竿老人……」
說著一隻手探入懷內,掏出一張素帖,抖顫著道:「拜託……你……」
冷紅溪好奇的接了過來,只見其上寫著:「四月十五日黎明,巴山摘星崖,蠅面叟閔蒼拜。」
一竿老人這時喘息得更厲害了,他斷斷續續的道:「告……訴他……我非失約,我死了……」
冷紅溪不由推搖了他一下,冷笑道:「振作一些,也許你還有救!」
一竿老人頻頻苦笑道:「少年……你知道什麼?我這是絕症復發……這一次是不行了!」
說著又沙啞地咳了起來。
冷紅溪皺了皺眉,這真是一件棘手的問題,可是自己既然碰上了,卻又不能置身事外。
他歎了一聲,道:「你家在哪裡?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說話之間,忽見桃林內,走出一個綵衣少女。
這少女一身鮮艷衣裙,足下是一雙青緞子面的弓鞋,綠綢的汗衫,露出一雙雪腕,加上亭亭玉立的身材,看起來委實不同凡俗。
從桃花叢裡出來,也正是「人面桃花」,她那彎彎細長的雙眉,冰冷冷的一雙剪水瞳子,再襯以薄薄的唇兒,這姑娘看起來,確是艷麗絕倫,聰穎可人!
她肩頭上荷著一柄花鋤,套著一個小花籃,籃內放著幾束桃花。
這時她以一雙驚異的目光,向地下的老人及冷紅溪望了一眼,卻匆匆走開了。
紅溪本想問問她,看她可知道老人住處,對方既走開,也就算了。
一竿老人在他的臂彎裡,汗下如雨。
那張瘦臉,這時又浮上了一層灰白的顏色,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冷紅溪的膀子,疾速的抖動著。
紅溪不由暗暗吃驚,他知道,這老人活在世上的時間,可能真的不多了。
當下不禁生出一種淒然之感,說道:「盛老,你還有什麼事要交待我麼?我必定為你做到,你可以相信我!」
老人眸子裡,湧出了兩行淚來。
他點了點頭,那只抓住紅溪的手更緊了,他努力地說道:「我沒有什麼……親人,你是我惟一的朋友……少年,我死之後,你把我葬在桃花樹下……」
說著一隻手又向著桃花林內指了一下,微弱地道:「那棵最大的……我……生平最愛……桃花……」
紅溪點了點頭,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必定依言做到!」
老人感激的點了點頭,死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遲滯的目光,在他臉上游移著道:「少年……你的好心,會得到好報的……我送你一樣東西……」
口中喃喃的又道:「幸運的人……幸運的年輕人……」
說話之時,勉力把一隻左手抬起來,停在空中,抖動得更厲害了,又說:「這是一個大隱秘……大神秘,你……」
忽然喉頭一梗,緊接著全身猛地一掙,頓時就不動了。
冷紅溪不禁「啊」了一聲,他用手摸了老人脈搏一下,證實老人確已死了。
當下心中升起了一種黯然之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天空的暮色,這時更深沉了,風起處,落英繽紛,冷紅溪也不禁眼圈微微紅了起來。
他執起老人一隻手,無意間,卻發現老人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制錢大小的戒指。
那是一枚紅色透明瑪瑙所製成的戒指,只是花色圖案,都顯得極為別緻。
冷紅溪看了看,雖覺得甚為可愛,可是這是死者一件隨身的東西,他不願據為己有。
當時並沒有從老人手上取下來,這時天色十分昏暗,他低頭看著老人冰冷的面孔,僵直的屍體,心頭湧起一陣傷感。
猶記得老人方纔之言,他沒有親戚朋友,孤單單的一個人,正和自己相彷彿,現在他死了,所能照顧他的,卻只有自己這個陌生的人!這老人的一生,是多麼的可悲?
冷紅溪不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抱著老人的屍體站起來,正不知如何是好。
卻忽見迎面又走來了那個姑娘,她只向這邊望了一眼,就低著頭又匆匆而去。
冷紅溪不由猛然呼道:「這位姑娘請轉來。」
那少女聞聲先行站住,慢慢轉過頭來,冷漠的道:「有事情麼?」
冷紅溪上前一步,道:「這位老丈急病發作,死於中途,姑娘家居附近,可知道此老底細,家住在哪裡?」
那姑娘似乎還不知老人已死,聞言後面色突然一變,口中「哦」了一聲,忽地轉過身來。
冷紅溪道:「此人姓盛名昆,姑娘認得他麼?」
這時那少女的神色,已平定下來,聞言淡淡一笑,道:「啊!我不認識……不認識!」
說著妙目又向著紅溪面上掃了一眼,匆匆轉身而去,冷紅溪還想問她一些別的,可是她卻走遠了。
這是一處冷清清的桃林,附近並沒有一戶人家。
冷紅溪想到老人方纔的囑咐,就一路向林內走入,抬眼望去,一片花山,山風吹過,更是亂紅點點,落英如霞。
他在林內,找到了一棵最大、開放得最盛的桃樹,把老人屍身放置樹下。
心中卻不禁又想到,老人雖說和自己並無交情,可是自己卻受他遺言托咐,料理他的後事,如果這麼草草把他埋葬,可於心不安!
於是他目光又落在老人那瘦削的屍體上,心中想道,無論如何,一口棺木是應該有的!
可是,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又怕驚動了附近官人,再說屍體無人看守也不好,萬一在自己離開後,為野狗拖食,豈不是更糟!
想到此處,他只得決定一切從簡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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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36:46
當他決定埋葬時,卻又發覺手頭缺少一件鋤頭之類的東西,兩個人身上,連一口劍也沒有。
冷紅溪不得不暫時拋下老人的屍首,到別處去找一找,他匆匆的走出桃林,眼前是幾塊早田,兩三個農人在田裡挖著地。
冷紅溪很容易的,就向他們借到了一把鋤頭。
匆匆回到桃樹林內,他突然意外的發現了一件奇事!
他看見先前那個肩荷花鋤的少女,正匆匆的向桃林內行去,這是他第三次看見她了。
冷紅溪不禁心中一動,暗忖道:「這姑娘到底是為了什麼?怎麼老是在這附近出現呢?
他心中甚為奇怪,就把腳步放輕,隱身在一棵桃花樹後!
那個姑娘,匆匆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接著就見她足下一點,如同一片彩雲似的,縱身到了老人屍身旁邊。
冷紅溪為之一驚,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她對一個死人,還會有什麼舉動不成?
想到此,便更是不動聲色,看她準備如何。
少女這時匆匆彎下身子,井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才把老人一隻手拉起來!
冷紅溪忽然看見老人手上那枚紅光閃閃的戒指,不由心中又是一動。
那姑娘,也正全神貫注在那一枚戒指之上,她把老人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了幾回,臉上頓時現出驚喜之色!
隨即匆匆把戒指自老人冰冷的手指上取了下來。
可是當她轉過身來,正想離開的時候,卻嚇得面色一白,原來冷紅溪已站在了她的身前。
少女向後退了一步道:「你……你這個人……」
紅溪面色沉著,冷冷的伸出一隻手,道:「拿過來!」
少女臉上一紅,微嗔道:「拿什麼?我只是看看他是誰。」
紅溪冷笑道:「你不要騙我,我什麼都看見了,那戒指拿給我!」
少女細眉一挑道:「你有什麼資格要,這也不是你的東西!」
紅溪鼻中哼了一聲,目射奇光,向前逼近了一步,少女神色緊張的道:「這戒指原來就是我的,我自然要拿回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你很會扯謊,這枚戒指,老人臨終時,已贈送給我了,你還是拿來吧!」
說著又把手一伸,他忽然想起了老人臨死前的神情,明白了一切,這戒指,正是老人要送給自己的東西,差一點為這少女偷去。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憤怒,提高聲音道:「拿過來!」
少女柳眉一豎,冷笑道:「好,你拿去吧!」
說著,她忽然右腕向下一壓,肩上的花鋤向前一翻,沒頭蓋頂的,直向著冷紅溪當頭打了下來。
冷紅溪一聲朗笑,右手一翻,已把對方的花鋤握在了手內。
少女用力向外一奪,卻是紋絲不動。
這一來,她顯然是大大吃了一驚,冷紅溪一聲狂笑,右手向後一帶,花鋤就到了手中,少女花容驟變,那只持鋤的右手,竟自皮破血流!
她沒有想到,對方會有如此神力,一時又驚又怕,竟呆住了。
冷紅溪花鋤到手,只見他右掌作刀狀向下一切,那桿花鋤頓時從中一折為二,信手拋於一邊。
他鼻中哼道:「你還不拿來麼?」
少女忽然一咬牙,頓足就跑。
可是她才跑出了兩步,冷紅溪就到了她身後,她霍地一個翻身,右手五指直向著冷紅溪肋下插來!
冷紅溪向左一閃,少女右手走空之下,倏又一個翻身,右掌用「小天星」掌式,向冷紅溪側背上打來。
憐紅溪右腕一抬,看似無奇,可是那姑娘竟是撤掌不及,為紅溪叼住了她的手腕。
她用力向外一掙,只覺一陣徹骨的奇痛,好像骨頭都要斷了一般,仍然未能脫開對方的掌握。
她忍不住口中「啊喲」了一聲。
冷紅溪沉聲道:「快拿來,否則我會把你這隻手捏斷!」
少女咬著牙,痛得全身戰抖,最後只得匆匆把那戒指遞了過來,冷紅溪接過,遂自鬆了手。
少女這時痛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指著冷紅溪道:「你記住……我不是這麼好欺侮的!」
冷紅溪朗笑一聲,道:「我已經嘗過你的厲害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少女臉色緋紅道:「我總有辦法報復的,這只『兩相環』,總有一天會到我的手中!」
紅溪一怔道:「兩相環?這戒指對你有什麼用?你為什麼要它?」
少女眸子一亮,忽然一笑道:「你看,這戒指對你並沒有什麼用吧!它不過是一件很普通的東西,我卻很喜歡它!」
面頰上,現出了一雙淺淺的酒窩,笑著向前走了幾步,妙目望著紅溪又道:「給我吧!我會感激你的!」
紅溪哈哈笑道:「你這是妄想!」
說著把那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少女見狀,頓時不禁現出了失望之色。
她望著冷紅溪道:「那麼,你能告訴我叫什麼名字?你和一竿老人之間是什麼關係麼?」
冷紅溪一笑道:「方纔我已經說過了,我們萍水相逢,談不上交情,不過他死時曾說把這戒指送給我,卻是真的!」
少女微微冷笑了一聲,撫著那一隻流血的手,道:「這麼說,他並沒有告訴你別的什麼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他來不及說出,就死了!」
少女臉上微現喜色,冷冷地道:「這麼說起來,這只戒指,雖在你手中,其實也等於是一件廢物了!」
說著她取出了一小條白色的帶子,把手上擦破的地方,包紮了一下,現出很輕鬆的樣子!
冷紅溪見這姑娘,綵衣霞帔,風度儀表,均是上乘,只是不明白她這麼做,究竟為了什麼。
聞言之下,冷笑道:「本來是一件廢物,可是我卻不願被你拿去!」
少女聳肩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就是我不拿,也會有人拿的,我勸你還是不要把它戴在手上,那樣太招搖了!」
紅溪劍眉一揚,輕狂的道;「我倒要看看哪一個人有本事能從我手指上把這枚戒指拿去!」
少女似乎已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她留戀地望著紅溪手上的戒指道:「一竿老人,就是為了保全它,才隱居於此,他武功高絕,一般江湖上人,雖是垂涎這戒指,卻是莫可奈何,只是你……」
說著極為輕視的笑了笑,鄙夷地道:「那就太不自量了,江湖上能人異士多的是,這只戒指,他們是志在必得,你一個少年人,雖有點本事,看你到時候有什麼能力抵擋他們!」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無知的姑娘,你且看來!」
說罷轉過身子,右掌向外一揮,只聽得嘩啦啦一陣大響,那百十棵盛開的桃樹,一齊都彎下腰來,隨著紅溪掌勢過處,彈起了萬點飛花,就像是飛舞在當空的蝗蟲一般!半天才散落下來。
少女面色頓時大變,她嚇得後退了一步,道:「你……是誰?」
冷紅溪笑了一聲,道:「你去吧,再要在此囉嗦,可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少女聞言又驚又怒,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腳,這才轉身如飛而去!
冷紅溪傲然的笑了一聲,才拿起鋤頭,在桃花樹下挖了一個大坑,把一竿老人的屍身埋入士中。
這時天已漸漸黑了下來,冷紅溪站了起來,心中卻不無落寞之感!
一竿老人在江湖上,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卻想不到臨終是如此的淒慘,英雄惜英雄,冷紅溪怎不為之黯然?
他在墓前做下了一個標誌,心中思忖道,有一天發現了他的家人,也好通知來此為他起靈厚葬!
他在墓前立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子,卻發現面前的一枝桃花上,棲息著一隻全身白毛的鸚鵡!
這只鸚鵡正偏著頭向自己望著,像是在觀察著自己的動靜!
冷紅溪不由淡然一笑,覺得它很可愛,只見它一身雪也似的白羽,頂上一絡毛,像一面扇子似的豎著,那雙眼睛更像是兩粒小瑪瑙珠兒。
冷紅溪正想用內力隔空把它擒過來。
不想,他的手方抬起,那鸚鵡卻「呱」地一聲竄空飛去了。
他慢慢的踱出了桃林,來到了茅亭,天已大黑,再說,發生了這件事情,已使他沒有雅興再釣魚了。
四月十五日。
天微明,巴山摘星崖上忽然來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個人是一老二少,全著白衣。
他們三個人,騎著一白二黑三匹快馬,來到了崖前的「壘在亭」前,一齊勒住了韁繩。
為首是一個白冠白面,白髮白鬚的老者,他伸出手來一擺道:「我們下馬吧,看來,我們比他先到!」
說著翻身下馬,身形一掠,就到了亭內。
他身後的一雙白衣少年,年歲均在二十五六,生得豹頭環眼,貌相甚為英武!
這兩個年輕人,各從一匹黑馬上翻身下來。
然後他們把三匹馬,拉至亭後繫好,才步入亭內,分侍於老人左右!
天上的彤雲,這時彷彿為風吹開了,空中現出了一片灰濛濛的晨光。
老人伸出一隻白瘦的手,摸了一下胸前的鬍子,他那張隱藏在長髮內的面頰,竟是那麼的窄,乍看起來,簡直像一個巴掌那麼大小,兩顴高聳,襯托得他那無血色的一張瘦臉更可怕了。
這老人身材倒是不矮,只是看起來太瘦了,瘦得像是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
他左右的那一對年輕人,看起來,極像是一對孿生兄弟,事實上也確實是的。
二人的高矮胖瘦,幾乎全是一般,古銅色的臉腮上,有著青色的須痕,濃眉大眼,一副赳赳氣概。
在左邊的一個年輕人,雙手捧著一口短劍,黑色的劍鞘,佩著同色的劍穗。
他們二人侍立在老人左右,很是恭謹。
這時那白冠老人落坐在一面石鼓之上,他看了一下天色,陰沉的道:「時間還早,你二人留心動靜,為師我略為靜坐一會,那老兒也該到了!」
說著兩隻瘦手,輕輕的放在膝頭之上,一雙眼睛微微閉上,竟安然入定。
不一會兒,東方佈滿了紅霞,天光遂也大亮了起來,瘦老人身形微一晃動,即睜開了眸子。
他身側的一對少年,兀自直直挺立著,一副神威不可侵犯的樣子。
白冠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盛老兒也許有自知之明,不敢來了!」
他身邊那個捧劍的弟子,冷冷一笑道:「一竿老人如果不來,師父莫非就算了不成?」
白冠老叟陰森森的一笑,道:「算了?嘿嘿!沒有那麼便宜!」
右邊那個少年,濃眉一挑道:「師父,依弟子之見,不如此刻就登程,往成都浣花溪去找那老兒……」
白冠老叟擺了一下手,冷笑道:「現在說這些,為時還嫌過早!」
說著又冷哼了一聲,道:「盛老兒生平說話,倒是言出有信,今日如無特別事故,他必然會來的!」
那個捧劍的弟子道:「他要是不來呢?」
白冠老叟嘻嘻一笑,道:「日出後他若仍然不來,我們就可回去了,依照規矩,這場比試,他是自甘認輸了!」
那弟子神色一喜,道:「往後又該如何?」
白冠老叟一隻手捻著長鬚,冷笑道:「依照約定,我就可索回那件東西!」
他說完了這句話,往東方看了一眼,只見紅霞更多更濃了,日出已在剎那之間。
於是他由石鼓上站了起來,微微歎息了一聲,道:「我們可以回去了!」
捧劍的弟子道:「師父,我們再等他一會吧!」
老叟一笑,道:「他不會來了!」
說話之時,一輪紅日,突地由東方天際一躍而出,紅光大盛,遠天被渲染成了一大片火紅。
白冠老叟一笑,道:「帶馬,我們贏了!」
可是,當他目光向側面一掃之時,卻不由微微一怔,遂又坐了下來,道:「且慢,有人來了!」
兩個弟子為之一驚,順著師父目光望去,但見一個長身少年,正一步步的向著這邊走來!
白冠老叟口中「晤」了一聲,道:「我說這老兒是言出有信的!」
說話時,一雙瞳子微微合攏,隱隱現出一片殺機。
他身側那個持劍的弟子怔然道:「不是的,怎不見那一竿老人呢?」
白冠老叟目光再次張目注視,這才發現來人是個少年,一身青衣便履,鼻直口方,神采飛揚。
他那高壯魁梧的身材,似乎比自己這對弟子,更形雄偉豪邁!
這個少年是誰,他並不認識。
三個人俱都好奇的向來人望著,望著對方一步步向這亭子走來。
來人走到亭前,才站住腳步,雙手抱拳道:「三位請了!」
白冠老叟冷然道:「少年你來此作甚?是遊山過路的麼?」
青衣少年目光炯炯的道:「不是的,我是來找你的!」
白冠老人一怔道:「你是誰?」
少年冷然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尊駕必是蠅面叟閔蒼了!」
老人面色微驚,點頭道:「老夫正是,少年你是誰?找老夫為了何事?」
那豪邁的少年,臉色一沉道:「在下姓冷,只為受一故友所托,前來會你!」
說著手指老人身後二人道:「這二位是誰?」
老人臉上現出一片失望,冷笑道:「一竿老人怎麼不親自前來?莫非死了不成?」
少年冷然道:「你說得不錯,我那盛昆老哥,已然物故了!」
白冠老人不禁大吃了一驚,他霍地站了起來,道:「你說什麼?」
少的冷笑道:「盛昆已死,在下是受他所托,前來代他會見尊駕,聽候尊駕發落。」
蠅面叟面色劇變,口中「啊」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不信,小伙子,你不要給我來這一套!」
說著一雙凸出的瞳子,鄙夷地望著對方,冷森森地一笑道:「他以為不出面見我,派一個少年,就能把這件事情化解了麼?」
青衣少年一聲朗笑道:「閔蒼,你誤解了,一竿老人確實是死了,在下受他臨終所托,前來見你,確是實情!」
蠅面叟聽這少年竟然如此狂傲,直呼自己姓名,不禁勃然大怒,冷笑道:「你是盛昆什麼人?」
冷紅溪道:「朋友!」
蠅面叟強忍怒火,道:「盛昆不來,叫你一個孩子前來,莫非以為我會網開一面不成?」
冷紅溪一笑道:「誰又叫你網開一面了?」
蠅面叟臉色一變,怒容滿面道:「你說你是代盛昆前來,有何為證?」
冷紅溪自懷內掏出了那張帖子,手微揚,那張請帖,便平平的,直飛向閔蒼面前!
蠅面叟閔蒼,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實在沒有想到,對方一個少年,竟會有如此精湛的功力。
當下徐徐伸出一掌,把那張帖子接在了手中,低頭一看,正是自己親筆所書,邀請盛昆來晤的字帖,不由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少年,我就向你說話了!」
說著反掌向外一揮,那張帖子,又平平正正的飛回來,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主人既已過目,足證不假,這帖子還要它何用?」
只見他掌心迎著一翻,當空響起了一聲輕炸,那張帖子,竟炸成了粉碎,隨風消散。
冷紅溪這一手功夫,頓時把對方師徒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就在他翻動掌心之時,蠅面叟無意間發現了他戴在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更為之吃了一驚。
他呵呵一笑,抖動了一下身上那襲白綢長衫,道:「如果老夫這雙眼睛不花,你手指上所戴的那枚式指,正是一竿老人收藏的『兩相環』,可是?」
冷紅溪心中一動,想不到這一枚小小的戒指,江湖上竟是如此重視,足見這戒指定有一番來歷了。
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這是盛昆老哥臨死時,贈給我的東西……」
閔蒼打斷他的話,怪笑了一聲,道:「只怕你還不配戴它!」
說著遂直直的坐了下來,並回身望望兩側那一對少年道:「這是我兩個弟子,少年,我給你介紹一下!」
當下手指那個捧劍的弟子道:「這是我大弟子雷鳴!」
又指著左邊那個少年,道:「這是二弟子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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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37:17
冷紅溪卻連正眼也不看那兩個少年一眼,蠅面叟嘻嘻一笑。繼續道:「看來,你們年歲相差不多,老夫我偌大年紀,如同你交手,不免落人話柄,少年,你如能勝得我這一對弟子,你就可離開巴山自行而去,否則……」
說到此,陰森森的怪笑了一聲,道:「小伙子,你這只兩相環卻要留下來,這是我與一竿老人盛昆的約定,你卻不能不遵!」
冷紅溪面色冰冷的道:「我那位老友囑托在下之時,只提到尊駕,卻並未說明要會見尊駕的弟子!」
蠅面叟面色一寒道:「這麼說,你是要同老夫比試了?」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道:「如果尊駕甘願令高足送死,我倒也無所謂!」
此言一出,雷鳴雷九兩兄弟,都不由勃然大怒,只見他二人身形一晃,就雙雙飄身到了紅溪身前。
蠅面叟呵呵大笑道:「你二人打一個,不算英雄,雷鳴你回來!」
其中之一,聞言之後,極為勉強的轉身而回,剩下了雷九一人。
雷九望著冷紅溪忿忿的道:「足下口出狂言,只怕未必能勝!」
紅溪一笑道:「雷九,我本無傷害你兄弟之意,只是你師父強迫你上來,我也就說不得了!」
雷九濃眉一挑,虎目圓睜道:「雷二爺不能在二十招之內,把你制服,這身武藝也就白學了!」
說著身形向下一塌,左右雙掌同時遞出,直向著紅溪雙肩之上猛然抓來!
冷紅溪猜忖這雷九雙掌之上,必有千斤之力,而一出手就向自己兩肩上下手,分明是想以內力制伏自己,不由微微一哂!
在寒澗九年,不分日夜苦習絕技,他窺通了武術的真諦,身體各部似乎對任何方向來襲的動作,都有一種自然的反應!
雷九的雙掌方一襲到,冷紅溪兩臂一分,便反向他兩處脈門之上扣去!
這一招,看似無奇,其實卻是奧妙無窮。
雷九向右一偏,可是冷紅溪的動作太快,如影之附形,任何人也無法思議。
他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雙手脈門,已為對方實實的抓住了。
這一驚,直令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厲吼了一聲,右足倏地抬起,直向紅溪心窩上踢來!
可是冷紅溪怎會為他踢中,只聽他發出一聲狂笑,雙手向外一翻,雷九偌大的身子,竟為他硬生生的擲了出去。
亭內的蠅面叟閔蒼睹狀,忽然大叫了一聲。
只見他雙手一按,已如箭似的飛身而出,身形一落,雙手向空一抱,把自空落下的雷九接在手中!
雷九雖是僥倖沒有喪命,可是這時卻已嚇得面無人色,幾乎呆住了。
蠅面叟又羞又怒的道:「退下去!」
雷九面紅耳赤低頭退入亭內,那雷鳴這時卻怒容滿面的自亭內竄身而出!
他手上已掣出了一口魚鱗紫金刀,身軀向前一欺,刀尖向上一挑道:「姓冷的,你納命來吧!」
刀光一繞,「長虹貫日」,由上而下,劃出了一道金光長弧,直向冷紅溪頸上砍到。
冷紅溪鼻中冷哼了一聲。
雷鳴的紫金刀砍到,他卻是紋絲不動,只剪張二指向外一翻,一貼!
這是冰澗雪猴,採食苔蘚的一種絕妙手法!
二指分「八」字式的張開,向外一遞,不偏不倚,噹一聲,正正的壓在了雷鳴的刀刃口上!
雷鳴向上用力一起刀,不料刀口粘在對方指尖之間,竟有如夾在石縫內一般,休想撼動分毫。
他這時才知道厲害,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
他慌不迭的松刀而退,卻聽得紅溪一聲冷笑道:「兄弟,慢一點!」
只見他二指一翻,夾在指尖間的那口刀,化作一道金光,一閃而出。
雷鳴身形,本已縱出。卻為這口刀自後追上,站在亭邊的蠅面叟斷喝了一聲道:「徒兒小心!」
雷鳴聞聲雙手一按,以「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霍地騰身而起。
可是他逃過了上身,卻是逃不開下身。
當時刀光一閃,那口刀直直的貫入到他的右腿之內,刀尖由後貫進,自前面穿出,鮮血灑淋得一地都是。
雷鳴驚呼一聲,足下一個踉蹌,仆地就倒,卻為雷九自後趕上扶住。
蠅面叟閔蒼這時臉色蒼白,發出森森的一聲冷笑,道:「姓冷的!難怪你竟敢代盛昆出頭,果然是有些功夫,我倒是小看了你了。」
說著把雙袖捲起,露出了一雙瘦腕,錯齒出聲道:「不過,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小伙子,你大概還不知道我蠅面叟閔蒼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說到此,仰頭怪笑了一聲,雙手一揚道:「小伙子,告訴你一句話吧,今天你要再想活著離開巴山,只怕萬萬不能了!」
冷紅溪一雙眸子,神光四射,微微一笑道:「閔蒼,我不妨也告訴你,如果在十招之內,我不能制伏了你,我也就不敢來此現醜了!」
閔蒼神色一變,面色發青道:「你……你說什麼?十招之內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冷某一生言出必踐,閔蒼,十招之內,我如不能制你於掌下,我就濺血在你的面前,反之,我如勝了你,你又當如何?」
蠅面叟閔蒼後退了一步,森森的道:「小子,你給我賭命,就嚇得了我麼?」
說著他也發出了一聲狂笑,面色一沉道:「如果在十招之內,我敗在了你的掌下,我就從這山澗跳下去,我們一言為定!」
冷紅溪鼻中冷冷哼了一聲道:「真的?」
說罷微微一笑,回身對雷鳴雷九兄弟道:「你們趕快準備令師的後事吧!他死定了!」
蠅面叟聞言大怒,厲叱道:「徒兒,把我的劍拿來,我倒要看一看,他有什麼驚人的功夫,竟敢如此輕狂!」
雷九巴不得師父出面,為自己兄弟一出胸中怨氣。
這時聞言,趕忙把石桌上的那支短劍拿起來,身形一縱,雙手奉到了師父面前。
蠅面叟閔蒼右手往劍柄上一搭,中指一壓劍上啞簧,就把劍身微出鞘來!
冷紅溪一打量對方這口劍,只見劍長不過二尺三四,白光閃爍,耀目生輝,二人距離尚有丈許,冷紅溪卻已能感到劍上陰森森的寒氣。
最奇的是,這口劍的劍尖,竟是平的,整個劍身,就像是一條長細的帶子。
這樣怪異的寶劍,冷紅溪倒還是第一次看見,不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閔蒼一聲狂笑道:「這口劍,你認識麼?」
紅溪冷然的搖了搖頭,閔蒼啞笑道:「諒你也不知,小伙子,我不妨告訴你,此劍名『平湖』。乃楚國名匠赤松子生平僅鑄的一口利刃……」
說著又是一聲狂笑,掌中劍向空一舉,白光一閃,距他三尺以外的一截松枝,竟平空折落。
蠅面叟冷笑道:「少年,在你準備和我賭命之前,你未曾料到,老夫我擁有這麼一口寶刃吧?」
冷紅溪冷冷地道:「倒是沒有想到!」
他腦中卻不禁忖道:「此劍落在這老兒手上,未免辱沒神物,我如今正恨沒有一口稱手兵刃,真是天賜我也!」
閔蒼這時抖了一下劍身,發出一聲脆鳴,冷冷的道:「實在告訴你吧,此劍是一位前輩暫借與老夫用的,老夫原要以它對付盛昆老兒,想不到你卻代他出頭,來搶著做替死鬼!小子,你快亮傢伙吧!」
紅溪嘻嘻一笑道:「在下對敵,只憑一雙肉掌,並沒有什麼傢伙!」
蠅面叟閔蒼面色一變,陰冷的笑道:「好狂的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什麼人!」
說到此,足下一點,已到了紅溪面前,掌中劍向上一點,直取印堂!
冷紅溪身子一個倒仰,竄出了丈許以外。
可是閔蒼因有十招之約,決不容他有緩手的時間,連忙再次向前一竄,如影附形,掌中劍抄著地面,斜展了出去,帶出了一道長虹!
冷紅溪一聲朗笑,他那未定的身子,僅靠著兩手的指力在地面上一個反彈,身形一個倒捲,不偏不倚的落到了閔蒼身後。
這位紅燈少年,開始發出了他的第一招。
只見他單膝向前微微一曲,雙掌一合,猛的向外一推,這是一招「醉倒山門」。
雄渾的掌力,就像是兩股風柱,自他掌心內突然湧出!
蠅面叟猛覺得背脊上一種奇熱的勁力疾襲而至,不由大吃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使出全力,霍地向上一拔,對方的掌力,把地面上的山石骨碌碌的飛捲了出去,聲勢之大,委實駭人!
蠅面叟僥倖逃過一招,已是面無人色。
他身形向前一蹌,用手中劍一點地面,瘦軀霍地一個倒翻,就在這時,他左掌向外一揚,只聽得「錚」地一聲。
由他掌心裡,飛出了兩道蛇似的暗器!
這兩樣暗器一出手,一上一下,直向著冷紅溪咽喉及小腹上射來!
對於暗器,冷紅溪簡直是太內行了。
年前在壁洞之內,以石子打蝙蝠,已練成了超人的暗器手法,這樣的兩件東西,他自然不會看在眼中。
他發出一聲狂笑,身子向左一偏,雙掌斜著向外一推,巨大的掌風,頓時把這一雙蛇形暗器,沖得向一邊飛了出去!
這兩支暗器在石面上一擊,只聽見「波」的一聲,冒出了一片黃煙!
冷紅溪一驚,卻見黃煙中,竟飛出了一蓬細如牛毛的小針,向著自己這邊反捲了過來!
這一著,倒是冷紅溪所沒有預料到的!
他長嘯一聲,第二次向下一塌腰,雙掌齊推,掌風像海濤一樣的捲了出去。
那為數可觀的細針,在這種勁風一卷之下,立時無蹤!
這等驚人的功力,當即把對方三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蠅面叟閔蒼這才忽然為自己這條性命,擔起心來!
他用力的一咬牙關,用「八步趕蟬」的輕功絕技,起伏之間,已到了紅溪身前!
掌中劍平正的劈了出去!白光像抖開了的一匹白綢子!
他把本身內力,悉數貫入劍身,因此使得劍上光華,霍然增強了數倍!
這一劍,看似無奇,其實是暗含著「劈一掛二」的手法,冷紅溪面門雙肩,全在他劍鋒之下!
劍勢一出,那蠅面叟危聳的身子,竟是立得筆也似的直,儼然大家身手!
可是,這個借山崩而脫險的少年,他的一切,已不能以常人的能力去加以估計!
他實在是有凡人所不能想像的身手!
這時候,他口中叱了聲:「好厲害!」
遂見他整個的頭向旁一閃,分出二指,霍地向外一彈,「噹」一聲,點在了劍身之上!
蠅面叟那原本直立的身形,竟陡地大搖了一下。
他顧不得再使別招,身形一陣蹣跚,足足退出有七八步之多。
當他站定之後,一張臉,已變成了紫色。
他用手中劍,一指冷紅溪道:「你……」
「哧」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可是這個老人,生就倔強的脾氣,冷紅溪一記「彈指神功」,雖然實際上已然傷了他的內臟,他卻不甘心就此認敗服輸。
當時身形向前一撲,運集他僅剩的「一元內力」,雙手持劍往外一輝,劍光暴長數丈,如同神龍剪尾一般的捲了出去!
冷紅溪微微一笑,身形驀地向下一縮。
蠅面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因為眼前這個少年,這時竟會縮得如同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一般大小。
那道劍光一掠而過,竟是絲毫也沒有傷著他。
閔蒼一甩劍把,想把劍鋒轉回過來!
他這種手法,用來對付冷紅溪,顯然是太慢了。
就見冷紅溪的身子,猛然暴長。
蠅面叟不及抽身,頓被一隻鐵掌,叼在了他那只持劍的手上。
冷紅溪另一隻右掌,向下直著一切,閔蒼發出了一聲痛吼,掌中劍已到了對方手中。
他一連退出了三四步,靠壁而立,臉上的汗珠,如同黃豆一般的灑落了下來。
冷紅溪已含笑站在了他面前。
他極為得意的看著手中那口寶劍,微笑道:「閔蒼,你輸了,這口劍我暫時收下了!」
言到此,身形如巨鷹似的,猛然躍起,又到了雷九身前。
雷九手上拿著那口「平湖」劍的劍鞘,見狀,連忙右臂一揮,以掌中劍鞘,向紅溪頂門上打下來。
可是冷紅溪如何會把他看在眼中,只見他左掌向上一抬,已抓住了襲來的劍鞘。
緊跟著,他右手的劍向前一送,就貼在了雷九項上,雷九嚇得面無人色,手上的劍鞘自然的就鬆了。
雷九就像一尊塑像似的,他只要微一偏動,架在項上的寶劍,定會使他腦袋搬家。
那一邊待死的閔蒼,卻發出了一聲斷喝道:「住手!」
冷紅溪含笑回頭道:「怎麼樣?難道你還不服氣麼?」
蠅面叟閔蒼,一副沮喪的樣子道:「姓冷的,你不要傷他,我既敗在了你的手下,自當墜澗而死,只是你卻不能傷他們分毫!」
冷紅溪抽劍退身,目射奇光,道:「這麼說,你是認輸了?」
蠅面叟面色灰白道:「少年,你武技精湛,令人不可想像,我只想明白,你這一身功夫,是跟誰學的?你告訴我,我死也甘心了!」
冷紅溪像是觸動了傷心事,他面色極為難看,乾笑了笑,道:「我是無師自通,你不會明白的!」
閔蒼面色一怔,冷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說著,目光轉向他兩個弟子,道:「你二人記住,這是你們殺師的大仇人,只是,你們不必為我報仇,你們的武功差得太遠了,你們應該去找那位老前輩……」
說到此,又望著冷紅溪苦笑道:「也許那位老人家,能夠制服你,少年,你是想不到的!」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我叫冷紅溪!時間到了,你不必再多所留戀!」
蠅面叟乍聽對方報出姓名,不由全身一震,他慘笑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紅燈盜……老夫久仰了!」
冷紅溪一言不發,他把那口新得的劍繫於身後,點足退出了丈許以外!
這時雷鳴雷九各自跪地,向著蠅面叟痛泣叩首,同聲哭道:「師父萬請珍重,不可意氣用事!」
蠅面叟一聲怪笑道:「為師我生平言出無悔,你二人快快起來離去吧!」
雷氏兄弟,知道師父脾氣,雖不敢多言,卻仍然跪在一邊,蠅面叟望著冷紅溪慘然一笑道:「冷紅溪,我死之後,我那位前輩,不會與你甘休的,你要注意!」
冷紅溪心如鐵石,目光直視著他,不發一語,其實對方與一竿老人結仇的經過,他根本是一概不知。
他默默的念著死者的名字道:「盛老哥,你可以安歇了!」
默悼剛完,只見那蠅面叟閔蒼,猛然轉過身形,一聲長嘯,直向著山澗之中跳了下去!
雷鳴雷九如同瘋了似的撲了過去,可是冷紅溪卻迎面攔住他們二人,冷冷的道:「你們不要傻,這麼死太不值得!」
雷鳴怒嘯了一聲,道:「紅燈盜,我與你拼了!」
說著猛撲了過去,手中刀猛地揮出。
可是他還離開冷紅溪有數步距離,就似為一種無形的潛力擋住,倒撞了回來,手中刀也摔了出去!
他身邊的雷九也發出一聲怒吼,把身側的紫金刀掣了出來,道:「冷紅溪,你欺人太甚,難道我兄弟連尋死的自由也沒有麼?」
冷紅溪一笑道:「你師父死了,你們就不必再死了!」
雷九一揚刀道:「我們來個玉石俱焚吧。」
說著連人帶刀,正要不顧生死的撲將過來,就在這時,一連崖峰上,忽然響起了三聲極為悅耳的鈸聲。
三人都不由吃了一驚,連忙循聲望去,只見嶺頭站著兩個綠衣少女,其中之一,手上拿著一面三角形的小旗揮搖著,嬌聲道:「雷氏兄弟還不知趣快走麼?」
這時山風極大,吹得二女身上綠衣獵獵作響,二女裝束迥異一般,尤其是每人頭上,都戴著一頂連著披風的風帽,遠遠望去,直如畫中仙女一般。
奇怪的是,雷氏兄弟聞言睹狀,都不禁面上變色,雷九站起身來,遠遠抱拳道:「二位姑娘,可是小寒山莊來的麼?」
二女之一,發出一聲冷笑道:「你又何必多問?你二人技不如人,尚要與人家死拚活纏,真正不知羞恥,我家姑娘看得有氣,才頒下法諭,令你兄弟快去!」
雷九不禁冷笑了一聲道:「我兄弟與你們小寒山莊素無瓜葛,為何助紂為虐,欺人至此!」
那個手持銅鈸的少女,冷然道:「虧你還說得出口,你們那老鬼師父,平日為惡多端,和我們小寒山莊早有大仇,今日我們姑娘來此,正是要會一會他,不想卻有這位冷相公中途出手……現在,你們那老鬼師父已死,冷相公手下留情,網開一面,請你們逃走,你們還要尋死作活,真把武林人物的臉面都丟完了!」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又道:「你們再不知趣,惹惱了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制死的手法,可又比這位冷相公厲害多了。還不快滾!」
雷氏兄弟,聞言之後不由互看了一眼,小寒山莊的玉鷹雪雁兩位姑娘,他們是久仰了,不要說自己二人,就是師父在場,聽見了她們的金鈸旗令,也沒有不任憑差遣處置之理!
事實上所謂「玉鷹雪雁」兩位姑娘。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們還沒有一人見過,可是江湖上卻有一首歌說得很清楚,那首歌的內容是這樣的:「小寒山上有雙禽,
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
雁最可人啄如針,
狂歌罷劍江湖來,
莫忘寒山拜彩裙。」
這首歌,近年來在江湖上是膾炙人口,人人爭唱,無形中更把「玉鷹雪雁」這兩位姑娘說得活靈活現,有如天神一般。
所以雷氏兄弟,聽了來人一番話,驚心動魄,十分絕望,當時只得忍氣吞聲退了開去!
他二人狼狽離去之後,冷紅溪尚在五里霧中,他進入江湖不久,哪裡知道什麼寒山二女?玉鷹雪雁?只是心中微生狐疑。
當下一言不發,因為對方是兩個姑娘,也不願與她們多話,轉身就走。
不想才走了兩步,就聽得崖上姑娘一聲嬌笑道:「冷相公暫留雲步,小婢尚有話說!」
冷紅溪不由停身回望,只見二女連袂自崖上飄身而下,就像兩朵綠色的雲彩似的,是那麼輕飄飄的落地無聲。
紅溪劍眉微微皺道:「你們有什麼話,請快快說來,我這就要下山了?」
二女之中,一個嬌笑道:「冷相公超人奇技,小婢已經拜賞,令人欽佩,我家姑娘,特命婢子邀請一晤,不知相公可肯賞光麼?」
紅溪冷冷的道:「你家姑娘是誰,在下並不相識!」
才說到此,忽見另一個姑娘。矣著推了那個姑娘一下,小聲笑道:「怪!還有不認識我們姑娘的哩!」
那個頭插山菊的姑娘,微微瞪了她一眼,遂把手中三角小旗,揚了一下道:「相公莫非也不識得這面鷹旗令麼?」
說著似笑似顰的瞅著紅溪,把那面小旗子抖動了一下,冷紅溪向那小旗望了一眼,只見旗色純黑,閃閃放光,正中卻用金絲繡有一頭展翅金鷹,揚爪張翅,栩栩如生。
他搖頭冷冷一笑道:「請恕在下眼拙,這旗子我也不認識,莫非是一面鏢旗麼?」
那姑娘以手捂唇,「噗」地一笑,又氣又惱的睨著他道:「唉!相公,你這句話要是被我們姑娘聽見,可就夠你受的了,你這人……難道連寒山二女玉鷹雪雁都沒有聽說過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7:39
第04章 智斗玉鷹
冷紅溪寒臉搖頭道,「什麼玉鷹雪雁,我可是不知道,我還有事,告辭!」
說著轉身就走,二婢子不由同時一怔!
那個手持鷹旗令的姑娘,一聲妖笑,身形一縱,已落在紅溪身邊,嬌聲道:「唉!你這人真是,莫非我們玉鷹姑娘的金面,你也不看麼?」
紅溪面色一沉道:「你這丫頭好沒來由,我與她素不相識,見她作甚?你再要惹厭,我可就不客氣了!」
誰知他這種態度,對方並不害怕。
就見這姑娘,眼珠子一轉,嘻地一笑道:「鷹旗令下,沒有一人敢不遵從,相公,我勸你還是識趣一些的好!」
紅溪雙眉一挑,正要發作。
可是他忽然又忍住了,原因是以自己這身功夫,去同對方一個小女孩爭執,傳揚出去,豈不惹笑?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小姑娘,我勸你最好識趣些好!」
那姑娘一雙亮油油的瞳子一轉,笑嗔道,「相公你別傻,我們姑娘不會怎麼樣你的!」
說著抬起一隻手背,掩在嘴唇上,低頭一笑,似乎有些話,不大好出口的樣子!
冷紅溪心道怪也,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那個頭戴山菊的姑娘,也姍姍的走了過來,她嬌聲道:「相公,你就是不知道我們小姐,想必這首歌,不會不知道吧?」
話語一頓,竟自婉轉的唱了出來,道:
「小寒山上有雙禽,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雁最可人啄如針,
狂歌罷劍江湖來,莫忘寒山拜彩裙。」
她歌聲清脆,聽來十分悅耳,歌聲一斂,秀眉微揚了一下,道:「怎麼,這首歌也不知道?」
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來,你們那位小姐的爪子很厲害了?只是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說罷左掌向外輕輕一送,掌風過處,逼得那個持旗的姑娘後退了一步。
接著就大步前行,他這種行為,立刻使二位姑娘大為震怒,那個持旗的姑娘一聲叱道:「站住!」
紅溪回身冷笑,道:「你要如何?」
那姑娘一搖旗令道:「我們姑娘,曾有話交下,違令者死,相公,你要一試麼?」
冷紅溪聞言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朗笑。
這笑聲,使得這雙小婢,都不禁面現紅雲,俱都怒目看著他,冷紅溪笑聲一斂,道:「我只知道人家的命要聽我的,卻不知道我的命倒要聽人家的!」
他雙掌向上揚了一下,道:「你們上來看看!」
那個頭插菊花的姑娘,眼珠子一轉,足下一點,就到了紅溪身邊,旋見她雙手一分,直向冷紅溪雙肩之上捏去,動作十分快捷!
可是紅溪又怎會把她看在眼中?
只見他身形一旋,那姑娘已走了一個空招。
這時那個手持旗令的姑娘,也似十分氣憤,她冷笑了一聲,道:「相公,這可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誰來!」
說著足下一轉,手中那桿旗令,帶起了一陣疾風,直向著冷紅溪頭頂上掃了過來。
紅溪見那旗令週身黑光閃閃,其質非金非鐵,也弄不清是何物編織而成,桿首上那雪亮的鋒刃尖子,看來卻是銳利無比。
冷紅溪容她旗子卷在了面前,忽地身形向左一偏,右手「藏雲拿月」,霍地向外一抖,直向她的旗桿上抓去。
這姑娘發出一聲尖叱道:「你敢!」
玉腿向前一邁,纖腰猛地一擰,掌中旗令,隨著一擰之勢,「呼」地一聲撤了出來!
這種「倒展旗」的手法,確實是夠疾、夠快、夠狠。
旗面帶著一片尖嘯,直向冷紅溪面頸之間掃至!
那另外的一個姑娘,趁機一墊步,兩隻玉腕也同時向冷紅溪腰上勒來!
冷紅溪倒是小看了她們倆了!
這一動手之下,他才知道,這兩個姑娘,雖是名屬婢女之流,可是一身功夫,卻是得自名家真傳!
他微微有些驚慌,由此推想,她們二人的主人,那個叫做玉鷹姑娘的人,定必是一個具有非常身手的人了。
在兩個姑娘合力出手之下,冷紅溪發出了一聲長笑,只見他右掌順著對方的旗邊向外一推,對方那掌上的力量已為他化解了一半。
他左掌卻也不閒著,只用了五成功力,向外一翻,指尖霍地向上一揚,道了一聲:「去!」
潛力發出,那頭戴山菊的姑娘,禁不住通通通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持旗的姑娘,見狀一聲怒叱道:「你真正是自己找死了!」
說著一斂掌中旗,正想用「秋扇揮螢」的一招,再將鷹旗揮出。
可是就在這時,冷紅溪的二指,已然貼在了她的旗桿之上,他朗笑道:「撒手吧,小姑娘!」
這位姑娘,頓時就覺得手掌心一陣發熱,掌中那桿鷹旗令已到了對方手中。
鷹旗令是小寒山莊的威嚴象徵之一,如何能落到外人手中?
這位姑娘旗令脫手,立時嚇了一個花容失色。
她驚叫了聲:「好賊子!」
旋即忘命似的撲了上來,可是她身子還沒有撲到冷紅溪身邊,這位紅燈少年,突然一聲狂笑。
只見他手上的黑鷹旗向外一展,由旗身上帶出來的風力,竟使得這姑娘站立不住,身形一陣蹣跚,摔了出去,如此一來,兩個姑娘,全不禁為他怪異的手法鎮住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反覆的看著手中的那一桿旗子,只覺得很是沉重,旗身為百煉柔鋼打製而成,尤其是頂端那個尖子,寒光閃閃,令人望之生畏!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信手一丟,那桿鷹旗令就「刷」地飛了出去。
可是旗子尚未落地的剎那之間,卻由樹叢中猛地閃出了一條人影!
這人只一伸手,就把這桿鷹旗令接在了手中。
冷紅溪本欲離去,見情倒不由吃了一驚,他驚詫的向來人望去,發現來人竟也是一個妙齡的少女。
只見她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歲,身材中等,皮膚白嫩,兩隻玉臂之上,各套著一雙綠玉的翠環。
她的衣著,更是奇特有異於一般。
一般少女們所穿著的裙子,多是長可及地,而這少女,身上卻是穿著一條長僅及膝的短短黑裙。
那襲黑裙,閃閃發亮,看來輕柔異常,襯著她那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腿,格外令人望之銷魂。
她雙足上,穿著一雙長可及踝的黑皮蠻靴,更加神氣兮兮!
這姑娘左肋之下,用黑皮帶子繫著一口長有尺許的短劍,劍柄像是真金所鑄,為一個牛頭形狀。
她頭上的雲發,用一條銀色的鏈子微微的束著,現出她長長的兩彎蛾眉和半截粉頸,右肩頭上,用一個水晶的扣花,咬扣著一襲黑色披風,看起來,確實神采飛揚,美絕天仙!
尤其令人奇怪的是,她左腕之上,正棲歇著一隻全身白毛的鸚鵡!
她這麼驀然的出現,並不慌張,右手已把冷紅溪擲出的鷹旗令接在了手中,神色之間,並不現出一些怒意!
她遠遠地望著紅溪一笑,道:「紅燈大盜,果然武技非凡!令人佩服!」
紅溪不由微微一怔,因為他的身份極為隱秘,這少女怎麼能一瞧之下,就認出了自己,這豈不是怪事?
當時他神色一變,道:「你是什麼人?」
這少女輕移蓮步,行抵紅溪身邊。
只見她嘴角微啟,輕輕一笑道:「紅燈俠不要多心,方纔我一雙小婢無禮,得罪了你,已為你教訓過了,算她們咎由自取,你也就大人不見小人過,如何?」
冷紅溪見她說話時,美目時盼,秀眉輕揚,就知道她是一個十分聰穎的姑娘。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方纔還稱紅燈大盜,突然又變成了紅燈俠?不覺變得太快了麼?」
少女咯咯一笑道:「俠和盜,有時是不易分清楚的,是不是?」
她說著話,分出一隻手,輕輕摸著她肩頭上的那只鸚鵡,顯出十分憐愛的樣子。
冷紅溪忽然心中一動,這只鸚鵡,太眼熟了,他想起了一竿老人去世的那一日,在桃花林內,自己所看見的那一隻鸚鵡,不就是這一隻麼?
他不禁暗自呆了一呆,忖道:「莫非我的一切,她已由這只鸚鵡口中得知了?
當時佯作不知,哼了一聲道:「我與你素昧生平,你找我又有什麼事呢?」
少女輕笑了一聲,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枉自有這一身功夫,卻怎地這麼膽小,莫非我還會害你不成?」
紅溪心中又是一動,點了點頭道:「那麼你意欲如何呢?」
少女吟了一聲,道:「我在前面清風亭內備有清茶,閣下如不見外,即請就近一談如何?」
紅溪點頭一笑道:「也好!既然你們一再相邀,我就打攪了!」
少女聞言,眉角一揚,似甚歡喜,當時轉過臉來,對一邊的二婢嗔叱道:「沒有用的東西、就憑你二人那一點小小的本事,就敢向冷相公遞爪子?我看你們簡直是找死,還不過來磕頭賠禮,要惹我生氣麼!」
二個婢子,似乎怕她到了極點。
這時聞言之下,慌不迭走上前,真的竟向著冷紅溪跪了下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不要來這一套,快起來吧!」
說著目光視向少女,淺笑道:「憑她二人這種功夫,還是少出來現眼的好!」
少女聞言臉色一紅,更為惱恨的瞪了二女一眼,道:「還不頭前帶路?」
二婢同應一聲「是」,相率前行。
前面是一座石峰,峰勢頗陡,這玄衣少女似乎有意在紅溪眼前賣弄身手。
只見她微微一笑道,「請隨我來!」
說罷,身形驀地騰了起來,竟自捨路不行,而向峭壁之上落去!
她玉腕上的那只白鸚鵡,卻也在這時飛了起來,就在她頭前上空翩翩飛舞盤旋著。
但是這位姑娘,在這只白鸚鵡的前導之下,只用一雙足尖,飛點著峭壁上凸出的部分,就像是一粒跳動穿行的彈子一般,不多時,已到達峰頂。
她嬌聲一笑,回身道:「冷相公見笑了……」
可是使她驚奇的是,身後並不見那位冷相公的蹤影,這時卻聽見身後有人答道:「冷相公在這裡!」
少女驀的回身,只覺腦中「轟」一聲,差一點要倒在了地上。
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快的身手、與對方比起來,仍然是顯得太慢了!
那位以紅燈為標誌的怪客,竟早已先自己來在了亭前,且正在觀望著亭前的花草,一副輕鬆悠閒的樣子。
這位玄衣少女,不禁又面上一紅。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即輕移蓮步,行到了亭前,淺笑了一聲,道:「相公好快的腳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快請入內用茶吧!」
紅溪回過身來,一笑道:「姑娘你有什麼事,就請實話實說吧,在下是一個直爽人,不慣於吞吞吐吐!」
玄衣女面上又是一紅,可是她卻很輕鬆的又掩飾了過去,依然笑臉相向,回身吩咐道:「與冷相公獻上一杯南仁松子茶!」
亭內石桌上,置有一份精緻的茶具,一旁生有一個炭火小爐,爐上正烹著一個瓦壺,一陣陣的清香隨風送過來,令人嗅之神爽。
玄衣少女又環顧左右而言他的笑道,「小寒山的南仁松子茶,聞名天下,只可惜產量極少,採摘不易,功能清心醒神,消火生津,相公你飲上一杯,嘗嘗滋味如何?」
說著玉手微引道:「請入亭一坐吧!」
冷紅溪到此,自不便再現出猶豫不前的樣子,當時步入亭內。
在亭內,除了先前那兩個婢子以外,另外還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模樣打扮,皆與先前二女相似,分立在石桌左右。
石桌一旁,設有一張湘妃竹編成的靠椅,椅上置有一個厚厚的錦墊。
玄衣女道了聲:「請坐!」
自己就在那張椅子之上坐下,冷紅溪遂也落坐在一旁的石鼓之上,這時一個婢子獻上了一個細瓷的蓋碗,傳出香噴噴的茶香。
冷紅溪寒澗幾年,吃盡了人間至苦,從不曾如此享受過,他接茶在手,輕輕呷了一口,忍不住點了點頭。
玄衣女微微一笑道:「這種南仁松子茶,我們小寒山莊倒是采存不少,你如喜歡,等一會包上一些送你就是!」
冷紅溪欠身微笑道:「不必了!姑娘芳名在下還不知道呢!」
玄衣女眸子注定著他,一笑道:「我姓什麼叫什麼,也不必告訴你,這些年,人們都叫我玉鷹,我還有一個妹妹,被稱雪雁,相公,你也許有個耳聞吧!」
冷紅溪道了一聲「久仰」,又道:「姑娘既是住在小寒山莊,怎又會在此清晨,來到這巴山呢?」
玉鷹微微怔了一下,遂點頭道:「不瞞你說,年前一竿老人與蠅面叟定約之時,我也在場,因他二人都是當世名家,所以我才趕了一個早,想來看看熱鬧!」
紅溪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他們二家因何定約,姑娘必定知道了?」
玉鷹搖頭笑道:「老實說,我不大清楚!」
她說話之時,無意間,看見了紅溪手上那枚戒指,不覺瞳子一亮,接著笑道:「你手上這枚戒指,可肯借我一看麼?」
冷紅溪打量她不至於存有異心,遂把戒指取下遞過去,玉鷹接在手中,仔細看了一陣,面現驚異的笑道:「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戒指,是一竿老人的東西,卻又怎會落到了你的手中?」
冷紅溪微哂道:「這是我那位老友臨終之時,送給我的!」
玉鷹又向手上戒指看了一會兒,面上現出無比羨慕之容,她把戒指還到了冷紅溪手內,微笑道:「這枚戒指所藏著的隱秘,你不會不知道吧?」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遲早我總會知道的!」
玉鷹淡淡一笑道:「我也許可以告訴你一點,但不一定對!」
她笑瞇瞇的望著紅溪又道:「你把這戒指翻過來,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新奇的花樣?」
紅溪本不想借他人之口以瞭解這戒指的底蘊,現見對方肯自動說出,好奇心促使他,遂就把這枚戒指翻了過來。
玉鷹眼睛望著他道:「你可曾看到有一個白色凸出的小圓珠?」
紅溪目光至處,果見那戒指底圈的地方,有一個圓圓的、白色的小珠子。
玉鷹似甚緊張的問道:「看見沒有?」
紅溪點了點頭道:「不錯!」
玉鷹突然站了起來,她掠了一下散披在額角上的頭髮,自語道:「那就完全不錯了,兩相環!」
紅溪怔了一下道:「什麼兩相環?」
玉鷹愣了一下,道:「兩相環就是這枚戒指。好!你試著按一下那粒小白珠看看!」
紅溪不覺用手指向那粒小珠子上一按,只聽得「錚」一聲,整個戒指的上面一層,全部錯了開來。
這真是一種非常巧妙的設計,在戒指的第二層上,現出一幅美麗的圖案。
那是兩個老人對坐的凸出的圖形,兩個老人雕鑿得栩栩如生,一個是長鬚垂胸,壽眉出頰的老叟,另一個則是瘦小乾枯的和尚。
二老各坐在一方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面對面的坐著,狀甚安寧。
至此,冷紅溪才知道,這枚戒指之所以披命名為兩相環的意思了,他不禁驚詫地道:「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鷹這時已經輕移蓮步,走到了他身邊,她用手指著兩相環上的那兩個人道:「這二人,你認識麼?」
紅溪搖了搖頭,玉鷹歎了一聲道:「你自然不認得,他們是已經故世達數百年的兩個老前輩,這個老人名叫『天啞』,這個和尚名喚『二呆』,他二人在數百年前,被天下視為武功至高的武尊,到目前為止,很多的武功學說,還都是出自這兩個人的發明與創造!」
說著,她又輕巧的笑了一下道:「紅燈俠,這兩相環你能暫借我一段時間麼?至多一月,我必定雙手奉還!」
冷紅溪哂笑道:「不行!這是敵人的一件紀念物,我怎能隨便借人!」
玉鷹不禁面色一冷;道:「並不是隨便借人,你借給我,其實並不吃虧!」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我只是不願借人!」
玉鷹面上頓時現出失望之色,她勉強的笑了笑,道:「我可以把這其中的隱秘告訴你聽,只要你能借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寧可不知道,也不願把它借給你!」
玉鷹聞言,粉面一紅,兩道蛾眉驀地向上一挑,退後了一步,道:「你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並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自袖內摸出了半錠銀子,往石几上一放,道:「這銀子大概可以夠付茶錢,打攪了半天,告辭!」
說著正要舉步下亭,卻不料那位小寒山莊的玉鷹姑娘,忽然身形一閃,擋在了他的面前。
她面上帶出一絲笑容道:「紅燈盜,我勸你還是答應的好!」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不必再談了!」
玉鷹氣得吁了一口氣,道:「這些年以來,從沒有一人敢像你這個樣子對我的!紅燈盜,別人也許怕你,可是小寒山莊的玉鷹雪雁卻不會怕你的!」
冷紅溪面色一沉道:「我又何懼於你們?」
玉鷹見他發怒,冷冷一笑道:「我不想過分為難你,只是你應該知道,你得罪了我,今後在江湖上是十分不便的!」
紅溪一笑道:「我也正想這麼告訴你!」
玉鷹姑娘杏目一睜,卻又微微瞇起,道:「你太不識趣了,我就不知道,有誰能在我鷹旗令下走得開的……你也不會例外!」
冷紅溪見她一隻玉手,叉在纖腰上,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不覺淡淡一笑,道:「你的鷹旗令我已見識過了。不過如此!」
玉鷹哼了一聲道:「紅燈盜,你要三思而行!」
紅溪拂袖道:「我已三思過了!」
才說到此,玉鷹已帶著一陣香風,撲了過來,這姑娘右手向上一抖,中食二指分開,直向著冷紅溪雙瞳之上點至。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說也奇怪,玉鷹雙指已幾乎要點上了,卻忽然撤招抽身,如同旋風似的退出了數步以外!
她面色微紅道:「你的內功潛力,雖是不弱,卻休想傷我!」
紅溪冷然道:「你敢一試麼?」
玉鷹憤憤的道:「我方才反手扣你脈門,以左手擊你天靈蓋,只怕你那潛力也發不出來,那樣,你後悔也無及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只是你卻近不得我的身,我所練的內功潛力,與一般人不同,能在五步之內,制人於死命!」
說著五指向外一抓一放,當空炸出了一聲輕鳴。
玉鷹及手下四婢,全不禁面色一變。
這姑娘冷笑道:「我方纔如以『風搖牆葦』的手法,以內力暗襲你的兩肋,你就會大大的失策了!」
冷紅溪一笑道:「那麼,我身形下伏,以巧點花燈一招傷你胸腹,你的雙掌掌風,正好傷了自己雙肋,豈不是自己斷送性命在自己雙掌之下,那不是更為失策麼!」
玉鷹聞言不由微微一愣,她生性好強,到此仍不肯服輸,當時秀眉深鎖道:「那也未必,我如果拼著性命不要,以『絞盤沙』毒招攻你兩臂,豈不玉石俱焚了?」
紅溪一聲狂笑道:「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玉鷹怒嗅道:「怎見得?」
紅溪冷然道:「你莫非忘了我雙掌上發出的無形內力,這內力豈能容你近身份毫、不過姑娘,你的武功的確已很不錯了!」
說到此,他輕視的一笑道:「只是要同我比起來,不是我小看了姑娘你,你至少還要再下十年的苦功,才能和我一較長短!」
玉鷹姑娘面色顯然變了一下,可是冷紅溪的話,確也令她內心折服。
她發出了一聲長歎道:「你的武功,確實高明,你能告訴我,你這身功夫是誰教給你的麼?」
冷紅溪冷如冰霜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道:「沒有人教導與我!我走了!」
說著他步下了亭階,玉鷹氣得咬了一下下唇,恨聲道:「冷紅溪,你的武功雖高,可是我們寒山二女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怕你……」
跨前數步,又道:「如果你肯把這枚兩相環借我一月,我將來必重重報答你!」
冷紅溪哂然道:「不必再談了!」
玉鷹冷冷一笑道:「好!那麼,你今後要格外小心,我會用盡方法,對你不利!」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道:「隨時歡迎指教!」
說著大步前行,玉鷹姑娘在背後緊緊咬了一下牙齒,道:「你記住就是了!」
說罷,返身自石桌上拿起紅溪留下的那一錠銀子,冷叱道:「拿走你的銀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8:08
玉手向外一甩,那錠銀子已在她掌心中變成粉碎,就像是一蓬銀雨似的射了出去。
這一蓬銀雨,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冷紅溪背影上射了過來,一閃即至。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姑娘,你太客氣了!」
霍地回過身來,右手輕抬,已把一蓬碎銀接在了掌中,隨著他哈哈一笑,張開手,掌心內竟又是一錠完整的銀子。
他一收笑容道:「冷紅溪出手的東西,概不收回,姑娘既不要,那我就改造給這亭子吧!」
說著右掌向左掌一合,略用玄功,雙手驀地張開,那銀子又成了一把細粉。
冷紅溪「噗」地一吹,掌中銀粉,頓時化成了一片銀霧,捲向石亭上空,歷久不墜!
這種功夫,使玉鷹又是一驚!
因為誰都知道,銀子是軟的,捏成碎塊並不太難,可是如搓成粉未,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冷紅溪這麼隨便的一手功夫,正顯示了他超人的內力,那是一般武林中人夢想不到的!
就在這位小寒山二女之一的玉鷹姑娘驚駭欲絕之際,冷紅溪已步下了巴山,時間不過是略為晚了一會兒,太陽正懸掛在中天!
在濛濛月光之下,一座巨大的白色墳墓,靜靜的睡在山窩。
墳墓的四周,閃著點點的鬼火,偶爾傳過來一兩聲野狗的吠聲,更增加了這一帶的恐怖氣氛!
這時,卻有兩個高大的少年,正向這邊行來。
二人面貌相似,身材高矮也相差不多,各人穿著一襲素白色的長衣,在黑夜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鬼魂一般!
他二人各人手持著一隻自紙燈籠,一路翻騰著,甚是快捷,不多時就來到了這座巨墳面前。
然後他們熄滅了燈籠,互相低語了幾句,一起在這墳前的大墓碑前跪了下來。
其中之一,伸出手來,在那方碑石之上,用力的拍了三下,沉聲道:「晚輩雷鳴雷九,向祖師爺爺問安!」
說著,各人朝著墳前磕了個頭。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喀喀之聲,那塊大墓碑,竟向一邊移了開去,墓內洩出了一片昏黃的亮光。
一個冷峻的聲音傳出來道:「只你們兄弟二人麼?」
雷九肅然道:「是的!」
那聲音停了一刻才道:「進來。」
二人伏身而迸,進墓之後,雷鳴信手拉動了一下一條通向底內的繩子,又聽得一陣喀喀之聲,那墓碑,又自行合了起來。
他二人面上都現出極為懼怕的神色,因為他們此刻所要會見的這個人,就連他們死去的師父,對之也是敬怕十分,更不要說他們二人了。
雷氏兄弟,徐徐步下了石級。
石級之下不遠處,有一間極為堅實的石室,石室前,垂著一塊用各色彩線織成的簾子,它是那麼死沉沉的垂著,看起來,把室中的那個怪人與人間的距離,隔得更遠了!
在簾邊左上方的石牆上,插有一支細若手指粗細的松條,這時已被點燃,放出昏暗的綠色光芒。
二人連帶這一次,不過是第三次來到這神秘的墳墓,前兩次他們都是站在簾外,只由師父獨個人見的。
從他二人臉上的情形,看出兄弟二人似乎都處在極度的驚慌恐怖之中。
雷九這時垂手肅立道:「我兄弟二人,奉恩師遺命,前來晉見祖師爺爺,請准入內一見!」
那人吃驚的道:「遺命?閔蒼死了?」
雷九淒然道:「師父已在巴山投澗而死!」
「啊……」那人過了甚久,才道:「你們進來吧!」
雷氏兄弟互看了一眼,答了聲:「是!」
當時雷九在前,雷鳴在後,揭簾而入,一入垂簾,他二人鼻端立刻聞到了一種極為濃厚的煙草氣味。
在白色的煙霧中,他們看見了那個過去只聽過聲音,而未目睹過的怪人,禁不住各自打了一個寒戰。
他們看見室內砌有一個高約三尺的石台,那石台打磨得極為光潔。
就在那方光滑的石台之上,坐倚著一個怪相的枯瘦老人!
這個怪人的年歲,似乎遠比他二人想像得還要高,特別瘦,簡直瘦得可憐。
這還不說,最驚人的是,這種天氣並不能算熱,可是他們眼前這個怪老人,竟是全身上下脫得一絲不掛。
不過在前陰後股的地方,分別遮著極小的一片黑布。
室內只點有一盞小小的松子油燈,似乎這個怪老人,很不喜歡亮光,亮度僅僅容許他們彼此看清對方的臉。
石台一邊有一個厚而大的棉墊,是老人用以靠背的。
在他正前面,設有一盤殘棋。
其實並不能稱為一盤棋,因為並沒有棋盤,只是在石面上散放著幾粒五色的石子,並畫著幾道線。
另外在他右手上,架著一支極大極大的煙袋桿兒。
那支煙槍的煙斗看起來足足有西瓜那麼大小,而在如此的大斗頭之上,卻僅僅有黃豆大小的一個小孔,其中插著一小卷黑色的煙葉。
那種刺鼻的煙味,正是由這上面傳出來的。
雷氏兄弟幾乎不敢向這個怪人直望一眼,他二人進門之後,就跪了下來。
老人徐徐的噴出了一口煙,才直起了身子。
他向兄弟二人望了一會兒,冷冷的道:「你們的師父,是怎麼死的?他借我的那一口寶劍呢?」
雷九抬頭看了一眼,不由嚇得一呆。
他這才看清楚這個輩份極高的老人,是一份什麼長相。
只見他頭上白髮亂蓬蓬的,就像女人似的披到兩肩上,亂髮中,是一張蒼白的臉,蒼白得怕人。
他前額生得極高,兩顴高高的聳起,一雙眼睛,呈「八」字形,向兩邊垂下,那雙瞳子,卻是黑油油的發亮。
雷九隻敢匆匆一看,就又把頭低了下來。
他很是害怕,訥訥的道:「師父他老人家,不幸落敗,被迫跳澗身死,至於祖師爺爺那口寶劍,卻為對方那賊子搶去了!」
怪老人聞言頓時面現怒容。
可是他並沒有立刻發作,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道:「怎麼,他連一竿老人也打不過麼?」
雷九叩頭道:「祖師爺有所不知,一竿老人已死,往巴山赴約的,乃是另一人,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
老人猛地怔了一下,冷哼了一聲,道:「是什麼樣的一個少年?」
雷九戰戰瑟瑟的道:「此人正是目前在江湖上鬧得天翻地覆的紅燈大盜,不知怎麼,他竟和一竿老人盛昆是朋友!」
怪老人放下煙桿,發了一會兒怔。
雷鳴想起前恨,猶有餘痛的道:「這人年紀雖輕,可是武功之高,確實驚人,師父在這人手下只不過走了數招,就落了敗,被迫落崖而死,祖師父的那口劍,也被他搶去了,老前輩……你老人家務必要設法為我師父報仇才好!」
怪老人聞言後,發出了一聲啞笑。
他重新倚下了身子,道:「你二人先站起來,把事情說清楚!」
二人遂依言站起,把當日的情形,詳細地敘說了一遍。
老人只是狂噴著煙,室內整個為白色的煙霧所佈滿,雷氏兄弟被煙嗆得連聲的咳嗽,可是老人的煙兀自狂抽不已!
他聽完了全部經過情形之後,鼻中哼了一聲,道:「這紅燈盜少年,到底有多大年歲了?」
雷鳴忙道:「不過二十五六!」
雷九卻道:「二十三四!」
老人那雙眸子,瞇成了一道細縫,點了點頭,道:「他的膚色是否同我一樣的白?」
雷九怔了一下道:「好像看起來也很白,祖師爺,你老人家問此作甚?」
老人突然站起身,伸出一隻手,在亂髮上用力的搔了一下道:「果然是他……一定是他……」
他說著話,顯得情緒很激動,忽然雙手抱住頭,把身子蹲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站了起來,鼻中哼了一聲,一隻手搔著瘦腿,咧著一張大嘴,哧哧哈哈的道:「我的卦象每一次都是很應驗的,我出山的時候到了!」
說話時,他的眼睛、鼻子、眉毛,似乎任何一個地方,都在抽動著。
他跳下石台,走到一張石桌旁,石桌上放著一個瓦壺,壺內似乎泡著茶水,他端起來,口對口的大喝了一陣子。
放下了手上的瓦壺後,他才又轉過了身子,對著那雙驚愕的兄弟冷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們的師父,只不過是偶然發現了我,他的武技很差,他答應供我差遣做些事情,我不過傳了他三招兩式……」
說到此,目光閃閃的道:「他並沒有什麼長迸,死了也就算了,你二人用不著替他報什麼仇!」
二人一怔,未免心中氣憤。
怪老人目光再次看向他們。啞聲道:「那個紅燈盜,我雖然沒有見過,可是方纔我聽了你們所說的情形,已然知道一個大概!」
說著又操起了那桿煙袋,就近燈火吸了幾口,噴出一口濃煙。接下去道:「你們要是找他報仇,無論你們請出什麼人來,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雷九咬了一下牙,道:「莫非祖師爺你也不行麼?」
老人揮了一下手上的煙袋,怒聲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和你們師父關係平常,不必如此稱呼我!」
雷鳴叩了一個頭道:「先師故世之前,曾關照我兄弟二人,前來請你老人家……」
才說到此,那瘦小的老人擺了一下手道:「沒有我什麼事,不要找我!」
雷九打了一個寒顫道:「莫老前輩……」
怪老人忽地顫抖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雷九嚇得面色發青,怔怔的道:「我只是稱你莫老前輩……並沒有說什麼呀!」
老人面色一沉道:「誰說我姓莫?誰說的?」
雷九怔然道:「師父生前好像告訴過我們,你老人家大名是叫莫……」
怪老人陰森森的一笑道:「那是你聽錯了,我並不姓莫,我姓駱!」
雷九低下頭道:「是!駱老前輩,莫非你老人家那口劍也不要了?」
怪老人呵呵一笑,他雙手連連搓著,道:「那是我的事!」
雷鳴雷九,二人對望了一眼,全是敢怒而不敢言,他們雖不知這怪老人武功到底有多厲害,只是從以往師父對他的那種恭謹情形上,知道這個人似乎是武功已達化境,高不可測!
因此,他二人儘管心存猶豫,滿心不服,卻不敢表露出來。
二人之中,雷鳴性較魯莽,為人直率,他滿以為這位老前輩在聞悉師父遇難之後,必定會代為報仇,萬未想到,他竟說出這話,非但不肯自己出頭,卻反倒說出嘰嘲自己弟兄之言。
他當時強忍著心中一口怨氣,對著老人叩了一個頭,怒沖沖的對雷九道:「既如此,我兄弟算是白來了一趟,走,我們上別的地方去再找能人吧!」
雷九聞言,生恐他這幾句話,觸怒了老人,嚇得面色一變,當時忙拉了他一下,正要向老人叩頭謝罪,卻不料那怪老人,早已會意。
他發出了有如兒啼似的一聲怪笑,道:「你二人,以為可以隨便來去麼?」
雷鳴這時已站了起來,訥訥的道:「老前輩既無意援手,愚兄弟只有告辭……這莫非有什麼不對麼?」
瘦老人森森的一笑道:「太晚了,你們是不能走了!」
雷九這時面色鐵青,嚇得跪在地上道:「老前輩,你老高抬貴手……我弟兄無意前來冒犯你老人家,只是師父遺命如此,不得不來……」
老人一雙瞳子,骨碌碌在二人身上轉著。
他嘻嘻笑了一聲,道:「你們並沒有什麼錯,只怪你二人知道得太多了,我本來是打算放你們出去的,如今……哼!」
說著用手指了雷九一下,道:「我的姓名,從來無人知道,你師父必定是趁我不在室內,偷看了我的手卷等東西……」
他冷森森的一笑,道:「他真是死有餘辜!」
說著目光向二人一掃,又道:「所以,你們兩個人,也就該死!」
二人聞言,就好像當頭響了一聲霹靂,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雷九訥訥的道:「不……老前輩,我只知道你老人家姓莫,名字叫什麼並不清楚!」
老人森森一笑道:「這已經夠多了!」
說到此,他吸了一口煙,望著二人道:「你們可以自由選擇死的方法,只是不得在這間石室之內!」
說罷緩緩坐到一張石椅之上,拿起了茶壺,又喝了幾口,似乎根本就不怕他二人跑走似的!
雷氏兄弟渾身戰抖,相互對望了一眼,雷鳴緊緊咬著牙道:「老前輩,你不能如此,此事傳揚出去,只怕要為千萬人恥笑!」
老人怪笑了一聲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我知道,又怎會傳揚出去!」
他說著,冷冷一笑道:「怎麼,你們是自己下手,還是我替你們下手?」
雷鳴忽然轉身就跑,雷九猶豫了一下,也隨其身後奔了出去,老人卻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
二人撲到了階前,用力的去推那石門,可是一任施出了全力,卻休想推開一些!
雷九臉色大變道:「這可怎麼辦?我們真要死麼?」
雷鳴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們只有一拚了……」
雷九打了一個哆嗦,道:「這……千萬使不得!」
雷鳴鼻中哼了一聲,以無比的勇氣,道:「橫豎都是一個死,還有什麼使得使不得的……」
他緊張得額角上己見了汗,一面推門,一面道:「你聽著,我們現在重新回去,假裝跪地求饒,你準備好一把暗器,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向他打出,我再猛然出手,制其於死地,你聽見沒有?」
雷九兩腿直抖,但是事實上,也只有這麼做了。
他抖著聲音道:「要小心呀……」
雷鳴冷冷一笑道:「我知道,我們下手要快!」
室內的怪老人,這時忽然發出一陣兒啼似的笑聲,道:「沒有用的,你們倆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二人一怔,雷九道:「他知道了?」
雷鳴一咬牙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走!」
說著一拉雷九,二人轉身重入石室,卻見那瘦老人,又已坐到了那個石台之上,正在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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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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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38:24
雷氏兄弟入室之後,一齊跪下,雙雙道:「老前輩饒命!」
瘦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已很久沒有殺過人了,可是從現在起,可就說不定了,只怪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雷九痛泣道:「我們知道什麼呢,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你老人家姓莫,姓莫又怎麼樣呢?」
瘦老人冷冷一笑,點了點頭道:「在你們死前,我可以叫你們知道一下,也免得你們死了也做一個糊塗鬼!」
二人嚥了一下口水,連連點頭。
瘦老人於是冷冷的道:「一點都不錯,我姓莫,叫莫環,我前半生,有著一段極為離奇的遭遇,那段遭遇,幾乎使我離開了人世,可是我畢竟又活著出來了!」
二人聽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多問。
瘦老人苦笑了一下,道:「現在我有一個最可怕的仇人出現了,他與我,必定是勢不兩立的……這個人可能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個紅燈大盜!」
二人全是一怔,老人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這個人如果真是我那個冤家,他的武功必定是高不可測,我不能不事先防備一下,雖然他必定不是我的對手,可是也不會相差多少!」
雷鳴苦笑道:「老前輩如此說,我們正好是同仇敵愾,卻又為什麼非要取我二人性命不可?」
怪老人陰森森的一笑道:「我對敵向來是一個人,尤其是對付這個人,稍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你二人既知我的一切,保不住日後就會走露口風,如此豈不壞了我的大事?」
二人聽了這話,才知道他所以要殺自己二人的原因。
怪老人莫環森森的一笑,又道:「再者,你師徒損失了我一口心愛的寶劍,已是該死,我所要的兩相環,又沒有取回來,反倒落入紅燈盜的手中……」
說到此,伸出一隻白手,在雞窩似的頭上,用力的搔了一下,怒容滿面的道:「這兩相環如果落在一般人手中,還沒有什麼大不了,偏偏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以他今日武功,再加上這件東西,不出一年之後,紅燈盜只怕天下無敵了!」
說著,用手指著二人,氣得發抖道:「你們想一想,你們為我做成了些什麼事情?你們還有臉來此求助於我,要我為你們那該死的師父報仇?」
他說到這裡,又發出一陣笑聲。
這笑聲,真比哭還要難聽,聽得兄弟二人身上都起了一陣雞皮粟兒。
雷鳴睹情見狀,知道自己兄弟二人,要想討得活命,已是萬不能夠了。
他把心一狠,暗中提貫真力於雙掌之上。
同時向雷九遞了一個眼色,雷九聽對方這麼說,心也就寒了。
事到如此,也只好與對方一拚了。
這時見雷鳴向他一遞眼色,他立刻就會了意。
他兄弟二人雙雙又拜了下去,口稱:「老前輩饒命……吧!」
就在一拜抬起頭的剎那,他兄弟各自發出了一聲厲吼!
雷九右手向外一揚,自掌心裡,一窩蜂似的,飛出了一蓬鐵蓮子。
這一蓬鐵蓮子,就像是一片雲似的,直向著那石台上的怪老人,全身上下罩蓋了過去。
雷鳴卻也在同時,又發出了一聲厲吼。
他那原本跪著的身子,就像一陣風似的,直向著莫環身上撲去,雙掌分左右疾進,發出兩股劈空掌力!
他兄弟二人這種雙管齊下的動作,確實是厲害到了極點!任何人在無防之下,也是難以應付的。
可是眼前這個怪老人,卻是不能以常情去加以衡量!
在兩個人這麼快的合攻之下,他只發出了一聲長笑,雷九的一蓬鐵蓮子,首先就偏了方向。
只聽剝剝落落之聲不絕,全都打空了。
雷鳴那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劈空掌力,卻連對方的人影子也沒有沾著。
二人先是一呆,驚顧之下,卻發現那個瘦皮猴似的怪老人竟把整個的身子,平平的貼在了屋頂之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紙一樣的平帖!
二人不由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事情一經發動,自無再中途住手之理!
雷鳴大吼了一聲,身上向上一長,自雙掌之內,發出了兩股真力,整個石室都為他這種真力震動了,發出了「轟隆」之聲。
他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的掌力擊中了對方。
而對方的身子也就像一張紙似的,飄落而下。
雷九又驚又喜,以為兄長已得了手。
他跟著一個墊步,撲到了老人身前,口中喝了一聲道:「打!」
他雙掌向外一吐,使出了「雙撞掌」暗合「小大星」的掌力,只聽「呼」一聲,擊了個正著。
瘦老人被擊得像不倒翁似的搖晃了起來。
可是跟著,他卻又輕輕飄飄的飛到了一邊。
兄弟二人打量著這個怪異的老人,都不自禁的呆住了。
那個赤身白皙的老人,竟像平常一樣的含笑站立著,從他的表情上看來,就不像有一點不對的勁兒。
二人這時已不容再有第二個念頭了。
他們很快的交換了一個眼色,當時一左一右,又向著老人左右兩側猛撲了過去。
他二人俱都使出了「蠅面叟」所傳授最厲害的「桑皮掌」,生死關頭,掌力格外雄渾。
在他二人忘命合擊之下,那個怪老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一笑,旋即雙手不經意地向兩邊一分。
說也奇怪,二人那麼快的動作,並不見得比對方佔了一點先!
莫環的雙手迎著二人的來勢只不過輕輕向外一送,雷氏兄弟,立時就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雙雙跌倒在地!
至此,那位怪異的老人,才發出了一聲尖笑,道:「你們倆死心了吧?」
雷九禁不住又跪了下來,大哭道:「老前輩饒命,我……」
雷鳴卻不愧是一條漢子,他重重的跺了一下腳道:「雷九,你這是做什麼?」
雷九經哥哥如此一喝,跪又不是,不跪也不是,一副可憐的樣子。
瘦老人望著雷九怪笑了一聲,道:「你真沒出息!」
說著又獰笑了一聲,道:「我正好借你二人,試一試我新練成的『無極掌』功,事實證明已離大成不遠,你二人可以死了!」
話落,忽地雙掌平著向外一翻。
雷氏兄弟,只覺耳邊如同響了一聲焦雷,一股勁氣透耳入腦。
當時連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雙雙栽倒在地。
鮮血,由他們雙耳之中,汩汩的流出來,他們只抽動了一下,就一命嗚呼!
莫環隨即料理二人的屍身。
他把二人用衣服緊緊的紮在一起,然後拖出墓外,就在附近,挖了一個洞,草草的掩埋了。
可是、他的心裡,並沒有因為殺了這兩個人,而得到平安的感覺!
回到了石墓之內,他只覺得心神很是不寧。
他喃喃的自語道:「紅燈盜……你真的就是那個人麼?」
說著他發出了一聲冷笑,返身自一個瓦罐裡,取出了幾粒紅豆,按先天易理推算法,把這幾粒紅豆灑出去,略為更換了幾粒的位置之後,立刻現出了一個卦象。
莫環注目微微呆了一下,旋即緩緩收卦,冷笑了一聲,自語道:「這就不錯了……」
在這間石室內,他來回走了幾步,忽然站定,獰笑道:「紅燈盜呀紅燈盜,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抹斜陽,正向西邊天際沉去,紅紅的霞光,把附近的景致渲染得更美了。
在翠綠帶彩的溪水之濱,那美麗的桃林深處,冷紅溪總算有了一個安適的住處,他那幢完全用青色竹子搭制而成的小樓,確實別緻得很!
冷紅溪自巴山返回後,暫時他哪裡也不想再去了,在他以為,一動不如一靜,而且現在氣候漸熱,不如在這地方過了夏天再說!
浣花溪邊蔓生著無數的籐蘿,他看中了其中的幾株,於是連根帶本,挖了回來,把它們移植在自己所居住的小樓四周。
他用繩索把那些幼嫩的枝椏,一枝枚的繫好,如此,到來年的今日,這些籐蔓就會長得很好了。
九年的孤獨生活,使他信賴他自己的這一雙手,現在在享受到自由之後,再回想一下昔日澗底石道中的那些日子,真是……。
當他用石塊砸著泥土之時,又使他不由聯想到了那些澗底的玉米,自己也是這麼一株株的培植它們的!
地洞、石崖、寒澗、大雪、蝙蝠,以及那些不知名的雪猴……這些東西,整整的打發了自己九年時光。
九年是多麼漫長的一段日子?在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裡,自己是如何地以鐵一樣強的毅力去挨過的。
這一切,無非是自己基於一個人應有的道義,同情心,去對一個陌生的老人莫環加以援手所得到的不合理的報應!
如果一個人,為了道義,去救助、同情另一個人,卻得到了如此的報應,請問,這種怨氣,又將如何去發洩?
所以在他得到了自由之後,他發誓自己要做一個硬心腸、完全沒有同情心的人!
他恨關禁人們自由的牢獄,因此他肆意的到處打開牢房,一批批的放走了犯人。
當他目睹著那些待死的犯人,在獲得自由生機後那一霎時的喜悅情形,他以為,那真遠比格殺百十個惡人要痛快得多!
其實,這是一種報復的心理作祟,不久他自己也就明白了。
在避居到浣花溪以後,由於靜中的體會,使他對這些任性的行為大感不安,他知道由於自己這些行為,己被人們在自己名字下加上了一個「紅燈盜」的綽號。這實在是一件令他痛心的事!
因此,他發誓,要還自己清白,要重新在江湖上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物!
人們並不見得都是該死的,除了其中極少極少的大惡人之外,大多數的人都還是善良的,他們和自己更談不上什麼仇恨。
如果說到「仇」這一個字,這茫茫人世上,卻僅僅只有一個與自己有仇,那個人就是莫環!
想到了這個人,冷紅溪全身不禁血液怒張,眼前金星直冒,他簡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找到了這個人之後,應該如何的去處理他?一刀把他殺了?那簡直是太便宜他了!
他悵悵的站起了身子,長吁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桃花,喃喃低語道:「桃花啊桃花,你能告訴我那該死的莫環,他還在人間麼?他在哪裡呢?」
微風過處,落英繽紛,就在這時,他耳中聽到了一陣呵呵的笑聲。
冷紅溪的視聽力極強,能在靜中體察十丈以外的任何細微動作,可是這時由於沉思憤怒,竟讓來人趨近咫尺,方始發覺,他不禁吃了一驚!
他驀地轉過身來,卻見桃林邊的小路上,站著一個高瘦的老頭兒。
這老人頭戴一頂馬連波的大草帽,身著一套藍布褲褂,腿下打著高腳綁腿,足下是一雙青臉布鞋,一副樸實模樣!
但見這老頭遠遠的抱拳道:「請問,這裡是紅溪兄的居庭麼?」
紅溪不由劍眉微軒,因為目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並不多,這人怎麼一開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當下不動聲色道:「足下是誰?來此何事?」
那人向前跨了幾步,笑道:「在下姓丘,此來是專訪冷大俠的!」
紅溪不由怔了一下,這時那人已把頭上的大草帽摘了下來,現出了一張紫黑色的臉膛。
冷紅溪一望之下,不由冷笑道:「足下可是北京城的大捕頭麼?」
那人怔了一下,又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紅溪幾眼,道:「啊呀!原來兄弟你就是冷大俠呀,看我這雙眼睛,唉!你可真會享福,這地方美極了,簡直是人間仙土!」
紅溪冷漠地道:「足下莫非是來擒我的麼?」
這人抱拳呵呵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又上前幾步,小聲道:「兄弟,你猜錯了,我丘池可不是替官府賣命的鷹爪子,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紅溪怔道:「你不是北京城的三班大捕頭麼?」
丘池搖了搖頭道:「兄弟,你錯了,我可不是吃公家飯的料,北京的金豹子郭松明,乃是我一個要好的朋友,那件事我只是替他幫個場,我要是知道兄弟你這麼大本事,這麼大的英雄,我也就不現眼啦!」
說著哈哈一笑,一隻手在胸前一拍,壓低了嗓門又道:「兄弟,你放心,北京的那件案子,衝著我已給你壓下去了!」
頓了頓,小聲又道:「九門提督那邊可是催得真緊呀,這件事要是弄不好,他提督也交不了差,非丟烏紗帽不可!」
一笑又道:「可是,那是他們的事,兄弟你不知道,做官的那份奸、那份壞呀!媽的!這也是給他們一個教訓!」
冷紅溪冷漠地道:「那麼你來此是為了什麼?」
丘池面色一紅道:「兄弟,說來話長,我們進去細談如何?」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是一樣!」
丘池怔了一下,笑道:「一樣!一樣!」
他說著就在門旁樹根上坐了下來,冷紅溪也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丘池抱拳道:「冷兄弟,你那一手功夫,實在令人佩服,在下是拜服之至!」
紅溪一言不發,丘池尷尬的笑了笑又道:「今天我來,是因為有幾位好朋友,對閣下你的大名敬佩之至,因此想見一見兄弟你!」
紅溪微微一笑道:「這倒不敢當,我暫時不想走動,待以後有機會,再拜訪他們吧!」
丘池立刻笑道:「兄弟,你太客氣了,我們怎敢勞動你的大駕,只要兄弟你看得起我們,點一點頭,我那幾位朋友,改天一定來專程造訪!」
冷紅溪正要一口回絕,可是轉念一想,遂又笑道:「丘兄太謙虛了,這幾位朋友,目前是作何買賣?」
丘池嘿嘿一笑,瞇著一雙小眼,道:「這麼說,兄弟你是答應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對於義氣朋友,一向是求之若渴的!」
丘池不由面色大喜,他用一隻手遮著唇角,道:「兄弟,這就對了,這幾位朋友,可以說都是當今線上頂尖兒的人物!」
聲音變得更小的道:「老實一句話,兄弟,你本事雖然大,可是一個人到底難成大事,幹我們這一行的,講究的是人多、手眾!」
他那兩撇小黃鬍子翹了翹,又道:「我這幾個朋友,可說都老於此道久矣,只是目前江湖上,正派也很有幾個厲害人物,如果兄弟你能加入的話,那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冷紅溪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含笑道:「如果你們看得起我,我倒是願意參加的!」
丘池鼠眉一翹,喜道:「唉喲!這是什麼話,像你紅燈大俠這麼大的招牌,我們就是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呀!」
冷紅溪不由牙關一咬,可是他仍然帶出一個微笑道:「丘老兄,你所要給我介紹的朋友中,有些什麼人物?武藝如何?」
丘池一笑道:「南北十幾省的幾個人物,都在裡面了,武藝雖不能同兄弟你比,可是也夠瞧的了!」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麼就煩你老兄作一個召集人,定一個日期,由小弟作東,設幾桌筵席,請一請這些了不起的朋友如何?」
丘池雙掌撫搓道:「這太好啦!兄弟你真夠意思!行!」
說著並挑了一下大拇指,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可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要遵守!」
紫面叟丘池一呆,道:「什麼……條件?」
冷紅溪冷漠的道:「我要請的是綠林道上的第一流高手,雞毛蒜皮的角色,你也就不用找了!」
丘池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這個沒問題,兄弟,就衝著你紅燈俠三個字,來的人也差不了!」
冷紅溪淡淡一笑道:「還有,正派的人物,你可別邀請,我不侍候!」
這句話太對丘池的心意了,他點頭道:「這還用說嗎!咱們要對付的就是正道上的人,還能請他們來?兄弟,你放心吧,來的人,說一句老實話,可是沒有一個好人!」
說著一笑,道:「都是些綠林豪客,江洋大盜!」
冷紅溪面色陣陣發青,他強忍著心裡的不悅,冷然道:「丘兄,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
紫面叟丘池皺眉道:「只要有名有姓的,我都知道,是誰呀?」
紅溪微微一笑道:「這人姓莫名環,是一個老人,你可知道麼?」
紫面叟丘池「哦」了一聲,道:「是這個人呀,可是很久沒聽說過他了!」
紅溪一笑道:「此人是我一個老朋友了,我一直想見一見他,只是不知他身在何處!」
丘池點了點頭道:「這個不難,我慢慢給你打聽!」
紅溪站了起來,伸出一手道:「丘兄,話就到此為止了,你為我請的客人,名單列好後,請先送給我過過目,我也好略為準備一下!」
紫面叟丘池彎腰笑道:「冷兄弟,你真是太賞面子了,這件事你放心。人是一定到,我明後天就把名單送來,絕錯不了,要是沒有能耐的人,我也不敢往你府上請!」
紅溪一笑道:「不送!」
丘池興沖沖的戴上了草帽,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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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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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38:55
第05章 鴻門之宴
桃林深處,設有一桌精緻的筵席,雪白的台布上,是十樣銀質的杯箸器皿,在繽紛的落英里,前眺著西下的太陽,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寫意情調呢?
紅燈客冷紅溪,身著白綢衫,在領口左側上,別著一枝並蒂的桃花,襯著他那長身健美的身材,看來真是英俊極了。
他微微抬頭看了一下穹空的浮雲,回過身子,對著一邊的紫面叟丘池道:「時候已差不多,他們應該來了!」
丘池嘻嘻一笑,彎身道:「你老放一百個心,誤不了的!」
冷紅溪點了點頭,又問道:「菜準備得怎麼樣了?」
紫面叟丘池笑道:「這個也請放心,你老關照下的菜單,特地從『新味余』找來的大師傅,還會錯得了!」
冷紅溪哈哈笑道:「我是問,準備好了沒有?」
丘池道:「隨傳隨上!」
他說著拍了一下手,表示自己這件事辦得漂亮。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這桃林內,此刻不許任何閒人通過,以免敗壞了我們的清靜!」
丘池一笑道:「兄弟,你想得可真周到,我帶來了幾個人,叫他們負責就是,閒人絕進不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這我就放心了!」
丘池哈哈一笑,走上一步,輕聲道:「兄弟你可是一舉成名了,現在天下誰不知道你呀!今天請的朋友,無不是江湖上響噹噹叫字號的朋友,可說全是衝著兄弟你,來捧你老的場的。」
說著又上前一步,小聲道:「我們私下裡,已經有了個決議,今天就公推兄弟你做我們的總瓢把子,你老要是不打算動,總舵窯子就設在你老府上,兄弟,你看怎麼樣?」
冷紅溪哼了一聲,道:「這都不是問題!」
才言到此,就見一個漢子由林內走出,遠遠的道:「丘爺,來了一個客人!」
丘池忙道:「是誰?」
那漢子彎腰道:「血牛峽的嶠道長!」
丘池笑向冷紅溪道:「兄弟,快請,嶠道長是西北道上有名的一個魔頭,此老對於御女之木,很有一手,且殺人如麻,這人可是厲害極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快請!」
說著離座迎出,丘池隨後步出,一面道:「嶠道長能來這裡,真是天大的面子,看起來,他對兄弟你……」
話聲未完,卻見桃花樹下,出現了一個玄衣道人。
這道人六尺高的身材,滿頭黑髮又細又亮,黑油油的挽成了一個大道髻,一張長形的馬臉,又紅又胖,只是其上凹凸不平,看起來叫人很不舒服。
道人足下是一雙高筒靴子,靴上繡著一個裸體的女人,真是不倫不類。
他一步三晃的行到了近前,遠遠抱拳道:「哪位是紅燈俠?貧道失敬了!」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紫面叟丘池,忙為他們介紹了一下,這道人上下看了冷紅溪一番,笑道:「久仰,久仰!」
並伸出一隻留有長指甲的手,往冷紅溪肩上一搭,冷紅溪微微一笑道:「道長請落座吧!」
說著袖子向一邊微微一拂,那位血牛峽的嶠道長,就身不由主地一連向裡面搖蕩跌出了三四步。
他往位子一坐,面色一陣大紅,遂呵呵笑道:「冷大俠真太客氣了!」
冷紅溪微微笑了一下,未再作聲。
可是一邊冷眼旁觀的紫面叟丘池,卻是肚內雪亮,他知道這位嶠道長,必是近日多近了女色,身體淘虛。
這是一個很窘的場面,所幸沒有拖得太長,跟著就有人來報告,又有客人來了。
所來的是三男一女,三個男的是鄂北二寇項英、項鳳和宜昌的金翅鵬鐵針羽。
至於那個女客,卻是一個三十許的婦人,生得嫵媚妖冶,風情萬端。
坐在位子上的嶠道長,忽然自座位上站了起來,笑道:「三尾狐傅春娘也來了,稀客稀客!」
說話之間,這一行四人己來到近前。
冷紅溪面色沉重的道:「各位太賞光了,請坐!」
鄂北二寇項英、項鳳,是一雙生得極其矮小的漢子,四十左右的年歲,二人全是光頭,沒有留發,頭皮刮得閃亮發光,那項英留著兩撇鬍子,生就一雙黃眉,黃眼,看起來很不順眼。
那個叫項鳳的,也是一副小鼻子小眼的怪相,下巴上也留有兩三寸長的短鬍子。
這鄂北二寇兄弟二人一身打扮,也是不倫不類,老人都穿著一件絲質的馬褂,穿在身上異常肥大,實在是不堪入目。
可是那位紫面叟丘池,卻對這兩個人,甚為巴結,立刻為二人讓座。
兄弟二人落座之後,一副昂然自得之態,不時的左右看著,好似在座之人,全都不是和他二人同來的,那位宜昌的金翅鵬鐵針羽,卻抱拳向著冷紅溪欠身道:「冷大俠你太客氣了!」
冷紅溪見這人,七十左右的年歲,生得皓首白髮,一身青布衣褲,瘦長的身材,雙耳之下,各生著一條長長的白髯,十分清懼,當時不由內心微微一動。
他很是驚異,想不到這群人中,尚有如此一個人物,自己對他,可不能一視同仁了。
於是抱拳道:「閣下太賞光了,快請坐吧!」
鐵針羽落座之後,便聞得隔座的三尾狐傅春娘,發出一陣媚笑,道:「嘻!我還當紅燈盜是個糟老頭子呢,沒想到竟是個小伙子!」
說著那雙勾魂的眸子,直向著一邊的冷紅溪身上瞟過來,另一邊的嶠道長卻呵呵一笑道:「怎麼,我們的娘娘又動了凡心啦?」
邊說邊大笑了起來,三尾狐不由臉上一紅,唾罵道:「不要臉的東西,虧你還是個道士呢!」
嶠道長擠著一對豬眼,大笑道:「我這個道士,可是一天也離不開女人,怎麼樣,飯後咱們兩個……」
三尾狐雖是淫蕩成性,可是嶠道長這副尊容,她還看不入眼內,再者,在冷紅溪面前,她更帶著幾分做作。
這時聞言尖叫了一聲,笑罵道:「我罵你這個臭妖道,你也不拿鏡子照照,居然敢打姑奶奶我的念頭,哼哼!」
說著把手上的一杯茶,隔桌直澆了過去。
嶠道長好似存心不躲,就讓這杯茶澆在臉上,一面大笑道:「喝!好澆(騷)!好澆!」
舉座都不禁大笑了起來,只有金翅鵬鐵針羽,卻是冷面毫不動容,他冷笑了一聲道:「道長不要再取笑了,這樣對主人不是太失禮了麼!」
嶠道長不由面色一紅,旋又雙目一瞪,可是紫面叟丘池,卻拉了他一下,道:「算了,道長忍一忍吧!」
這位血牛峽的嶠道長,勉強忍下了一口氣,嘻嘻一笑道:「久仰鐵老師的鐵琵琶功夫,得自獨門真傳,有機會貧道倒要瞻仰一下。」
金翅鵬鐵針羽一聲朗笑道:「道長不要輕信傳言,其實我老頭子這一把瘦骨頭,哪裡受得起道長你一根手指頭?」
嶠道長一隻手重重在桌上一按,猛地站起身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告訴你鐵針羽,別人怕你,道長我卻是不在乎你……」
鐵針羽笑道:「我對於道長,卻是怕得緊!」
鄂北二寇聞言全都大笑了起來,項英搖了一下頭道:「難得!你二人口說無憑,何不動手一分高下?也好給我們飽一飽眼福?」
金翅鵬鐵針羽冷然道:「項老師似乎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當著冷大俠的面,豈容我們撒野?」
可是那位嶠道長,卻誤以為項氏兄弟在為自己撐腰,更有意一顯身手。
當下他忽地抖手,打出了一支銀筷。
這支銀筷子,一出手就「哧」一聲,直向著金翅鵬鐵針羽的咽喉飛去!
冷紅溪此時並未在座,他遠遠的站在一株樹下,等待著尚未來臨的一個客人。
席上的笑鬧,他似乎是充耳不聞。
可是這時,他卻猛地回過身來,右手平空一指,只聽得「叮」一聲。
嶠道長那支飛在半空的銀筷子,竟自落了下來!
眾人全是一驚,一齊向冷紅溪這邊看來,冷紅溪微微一笑道:「各位如有意一顯身手,等一會兒是有機會的。」
說罷,他忽又面色微微一沉道:「我們不等了,請丘兄關照上菜吧!」
紫面叟丘池答應了一聲:「是!」
卻見桃林之外,踱來了一個麻面瘦老人,這瘦老人一頭亂髮,一顆大頭,有如巴斗似的,身上穿著一件走了樣的大褂,長僅及膝,背上卻背著一把鐵傘,還有一頂破斗笠。
他一現身出來,就哈哈大笑道:「我來遲了,主人多擔待!」
眾人紛紛立起身來,這麻面老人,一面走進來,一面摘下了背上的帽子和傘。
他走到了冷紅溪身邊,嘿嘿一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紅燈大俠了?失敬!失敬!」
冷紅溪冷觀這大頭老人,見他雙目神光四射,兩邊太陽穴更是隱隱凸出,就知道這老人必定有非常身手。
他知道,此老正是這次來客之中,最厲害的一個角色,在兩淮道上無人不知的一名巨盜——滿天星范鵬!
據說此人,掌中一把鐵傘,在兩淮一帶,橫行了將近三十年從未遇過敵手。
這滿天星范鵬作案,向以穩重見稱,他能十年不作案,可是一作案就可吃上十年,非萬金不下手,而且下手必毒辣,哪怕是在場有百人以上,他不出手則已,一經出手,也絕不留一個活口!
所以江湖上,一提起此人,無不魂飛膽落。
冷紅溪在丘池口中知道此人以後,特別關照丘池務必要請到他。
為請此人,紫面叟不知托了多少人,才算請動了他。
冷紅溪這時見他來到,不由暗喜,他抱拳微曬道:「多謝范兄賞光!」
滿天星范鵬臥光朝席上一掃,狂笑道:「難得難得,好朋友來了不少呀!」
說罷望著冷紅溪一笑道:「看來主人很夠意思,有心給道上朋友拉個交情。」
紫面叟丘池這時抱拳一笑道:「紅燈俠因久慕各位大名,是以特著小弟邀請各位來此一聚,范大哥你老能來,真是太好了!」
滿天星范鵬哈哈一笑道:「恐怕這並不是紅燈俠真正的意思吧?」
說著目光望向冷紅溪一笑道:「冷兄你說是與不是?」
冷紅溪心中一震,暗忖道:「這范鵬果然是一個精明之人,莫非他竟已看出我心內的企圖不成?」
當時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別有用心的!」
范鵬微微一怔道:「可否說出一聽?」
冷紅溪道:「我們邊吃邊談如何?請各位都入座吧!」
當時由丘他的兩個弟子,負責斟酒上菜,冷紅溪看了看天色道:「天已黑了,待小弟點上燈火,我們來一個挑燈夜飲豈不是好?」
眾人連說妙!妙!紫面叟丘池忙道:「冷大俠你不須自己勞動,我來代勞吧!」
冷紅溪搖了搖手道:「我這燈籠只怕你不會點,不必勞神,我自己來!」
說罷欠身而去。
這時已陸續上了六個冷盤,菜餚極為精緻,滿天星范鵬正待舉箸,忽的一愣道:「噢,一盞紅燈!」
抬起目光,向前面望去。
眾人順其目光視處望去,果見桃林正前方,懸起一盞紅燈,也都不由哦了一聲。
紫面叟丘池哈哈一笑道:「紅燈俠請客,以紅燈為記,何足為奇?」
眾人不禁一齊點頭恍然。
就在說話之間,四面八方,一時間,竟又接著亮起了數盞紅燈!
這些紅紙糊就的燈籠,或高或矮,或遠或近,一共八盞,掛在五個不同的方位,看起來八點紅星,極為悅目。
血牛峽的嶠道長,不由呵呵一笑道:「主人紅燈助興,真好主意也!」
三尾狐傅香娘數了一下,笑道:「八盞,一共八盞紅燈,喂!紅燈大俠,再多點幾盞,才好玩呢!」
她話聲一落,卻忽有二人推座而起。
這兩個人,一個是金翅鵬鐵針羽,另一個則是大頭麻面的滿天星范鵬。
二人幾乎是同時之間,各人一按桌面,直向林內撲去!
他二人所撲奔之處,正是來時的道口。
只是當他二人身形剛撲近道口的剎那,卻由迎面湧來一股極大的勁力。
二人那麼快的勢子,吃這股勁力一擊之下,竟又雙雙退了回來。
旋見面前人影一閃,現出了冷紅溪的身影。
他對著二人微微一笑道:「來到我這桃花林內的客人,卻是來得去不得呢!」
滿天星范鵬一聲狂笑,道:「姓冷的,你這是什麼心意?」
金翅鵬鐵針羽怔了一下道:「冷兄,你這是……」
冷紅溪望著鐵針羽一笑道:「鐵朋友,你速速向我手指處奔去,切莫回頭,否則我也無法救你了!」
鐵針羽不由大吃了一驚、已見冷紅溪手向一旁一指,手指指處,正有紅燈一盞,應手而滅。
金翅鵬鐵針羽已看出了,冷紅溪是借請客為由,其用心竟是想將在座之人,一舉而殲。
他所燃亮的八盞紅燈,乃是按照先天如意八卦圖形所設置,在座之人,全被困於燈陣之中了。
這種陣法高深奧妙,絕非他所能突破。
這時聞言,不由驚喜萬狀,想不到這位紅燈盜,居然對自己網開一面,他哪裡還能不識好歹?
當時感愧交集,抱拳朗聲道:「紅燈大俠網開一面,鐵某拜領了!」
話落身形急騰而起,直向冷紅溪所指之處,如飛而去,果然絲毫無阻。
一旁的滿天星范鵬見狀,陡發一聲狂笑。
只見他雙足一點,身形絕快的,也向著冷紅溪所指之處撲去,可是當他身形方一接近,卻見那原本已熄了的紅燈,忽的復明。
滿天星范鵬就覺得眼前一花,身落處,卻仍然是原處未動,不由嚇得呆了一呆。
這時座中眾人,睹情之下,無不大驚,紛紛離座而起,紫面叟丘池惑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滿天星范鵬一聲狂笑道:「丘池,你還要裝糊塗,我們上了你的當了!」
說著他身形一撲,雙掌之上,各發出一股絕大的勁力,直向著紫面叟丘池身上襲來。
可憐紫面叟丘池,自己也還在五里霧中,一時躲避不及,竟為這兩股掌力,擊了個正著。
只聽他狂叫了一聲,整個身子為范鵬的掌力擊得飛了出去,「呼」一聲,撞在了一塊大石之下,頓時一命嗚呼!
鄂北二寇中的項鳳怒聲道:「范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滿天星范鵬嘿嘿一笑道:「你兄弟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了,難道還沒有看出這紅燈小子的用心麼?我們已中了他的計,被困在了他的紅燈陣中了!」
項氏兄弟聞言面色一變。
三尾狐傅春娘卻咯咯一笑道:「我卻不信,哪會有這等事情!」
他們目光一齊向著冷紅溪望去,這位紅燈怪客,朗笑了一聲,緩步而來。
在場各人連忙蓄勢以待,生怕冷紅溪驟然對他們下手。
冷紅溪這時含笑由他們面前走過,自桌上倒了一杯酒,舉向眾人,哈哈一笑道:「這杯酒,是為各人送行的,干!」
說著仰首而盡,諸人全是一愣,那位血牛峽的嶠道長,怒聲道:「紅燈盜,你究竟弄什麼玄虛?」
冷紅溪放下了杯子,莞爾道:「因為各位即將大行,一去不復返了!」
項鳳一聲狂笑,手指冷紅溪道:「小子,你以為你一個人就能困住我們麼?哈哈!你真是做夢!」
冷紅溪朗笑道:「並非做夢,乃是實情!」
項鳳冷哼道:「你困住我們用心何在?」
冷紅溪冷冷的道:「我並不是困住你們,而是要把你們送出這個世界!」
項鳳退後了一步,狂笑道:「我就不信,這數盞紅燈,就能奈何我們,看我闖給你看!」
話聲中,身形霍地騰空而起,雙掌之上,各發出凌厲的劈空掌力,直向著最近的一盞紅燈撲去。
可是這稱「紅燈陣」,正是冷紅溪在澗底石洞內,潛心竭智所研創出的厲害陣法之一,項鳳哪裡能窺出其中奧秘!
他滿以為雙掌上發出的真力,定能將紅燈擊滅。
可是掌力發出之後,那看來近在咫尺的紅燈,卻連搖也沒搖動一下。
而項鳳卻只覺得眼前形勢一變,萬根巨木,竟好像直朝著自己頭上壓了下來。
這本是陣法的一種幻覺,項鳳也未嘗不知,但他仍不能控制內心的驚嚇,頓時不由自主踉蹌後退,一跤跌倒在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你們之中如果有聰明的人,就不必再試了,還是留一點力氣的好!」
三尾狐傅春娘,這時才知道了厲害,只嚇得花容色變,她抖顫著道:「這是為什麼呢?」
大頭麻面的范鵬,這時卻坐回位子上,反倒比以前鎮定了,他用箸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大嚼了一陣,嚥下之後,呵呵笑道:「冷紅溪,你的心意,老夫我早已識破,你是想讓我們自行闖陣,疲極而死麼?」
冷紅溪冷冷的道:「所以我勸你們最好安靜一些!不過,你們遲早都將難免一死!因為你們平日作惡太多,這是應有的報應!」
滿天星范鵬獰笑道:「那也不見得,我就不信誰能取我的性命!」
說著手橫鐵傘,退後了幾步,就地坐了下來。
血牛峽的嶠道長,狂笑了一聲道:「紅燈盜,你所作所為,又算得了什麼好人?現在又裝什麼正經?豈不令人齒冷!」
冷紅溪朗笑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今夜才來上這麼一個壞人大會串,看看誰死誰活!」
嶠道長自恃所練「霧掌」已有九分火候,他為人桀驁氣盛,絕不甘如此受辱,當時一聲怒嘯道:「道爺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這小子倒底有什麼真實本領!」
他說著足尖飛點,猛撲而出,右手向外一揮,自掌心發出了一蓬白霧似的東西。
這股白氣,隱隱透著一種腥氣,直向冷紅溪面上罩來,冷紅溪一聲朗笑道:「你最該死!」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送,嶠道長掌心所發出的白氣,就像是遇見了狂風似的,瞬即煙消雲散。
嶠道長二次揮掌,可是這一次他的掌力還未發出來,迎面的冷紅溪就如同一隻怪馬似的自他頭頂上猛地掠了過去。
嶠道長猛然轉身,用雙擂掌,又向對方肋上猛擂過去,可是冷紅溪不知怎麼的,只見他雙手一晃,已當胸兜在了嶠道長的前胸之上。
這位紅燈怪俠,冷笑了一聲,振臂一搖,嶠道長立即發出一聲慘叫,頓時五臟盡碎,七孔流血而亡。
隨著,冷紅溪手掌向外一送一鬆,嶠道長的屍身就像是一塊肉似的,叭一聲,摔在了一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9:11
他這種殺人的手法,確實嚇人已極。
在場這幾人,平日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可是當他們看到了嶠道長的死態之後,也不由為之動容!
鄂西二寇項英項鳳,對望了一眼,項鳳哼了一聲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大哥,我們併肩子上!」
他說著身形向下一矮,手抽處,掌中已多了一口鋸齒鉤鐮刀。
這種兵刃,形象極為特別,看起來有如一彎新月一般,又像是一把割草的鐮刀,所不同的是,它的背後卻是一排鋸齒,通體上下青光閃閃,確實鋒利無比。
項鳳兵刃在手,似乎陡生無限膽力。
他低叱了聲:「大哥,事到如今,你還猶豫什麼?」
項英狂笑了一聲:「罷!罷!我兄弟與你擠了!」
單手往那襲半長不短的馬褂裡一探,也把鋸齒鉤鐮刀掣了出來。
兄弟二人,各自向一邊一騰身子,兩口鉤鐮刀,同時舉起。
就在他二人正要同時出擊的剎那之間,忽見那坐在地上的滿天星范鵬,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目光向二人一掃,大聲道:「你二人想死麼?」
鄂北二寇一腔熱血,不由得變為冰冷。
項英側首橫刀,冷笑道:「范麻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滿天星范鵬,一聲狂笑道,「你們這兩個糊塗蛋,虧你們還是鄂北有名的人物呢,你們當真要自己送死,又關我何事?」
項英不由臉上一紅道:「老范,你難道要我們坐以待斃?」
范鵬嘿嘿一笑道:「在我看,坐著等死總比送死好些!」
項鳳冷笑了一聲,道:「大哥,理這麻子作甚,我們闖我們的!」
說罷身子向下一伏,就要騰起,可是滿天星范鵬卻又大聲叱道:「不可!」
他身子霍地由地上站起,躍至項鳳身前,獰笑了一聲,道:「項鳳,那嶠道長的下場,你莫非沒有看見?」
項鳳冷笑道:「他武功不濟,又怪得誰來!」
滿天星范鵬回過頭來,見冷紅溪仍然站在原處不動,心中似有所悟,就冷笑了一聲道:「我們此刻人手不夠,不能再犧牲性命了!」
項氏兄弟微微一怔,項英道:「你莫非有什麼主意?」
范鵬嘿嘿一笑道:「主意不能說有,可是卻也不容易這麼快就死!」
說著回身向一邊已嚇呆了的傅春娘招了一下手,傅春娘忙走了過去,道:「嚇死我了……紅燈盜真要殺我們呀?」
滿天星范鵬冷冷一笑道:「像你這種東西,死一百個也不算多,只是眼前我們還用得著你!」
傅春娘素來嬌柔做作慣了,可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她也做作不起來了。
她聞言之下,臉色一白,道:「范麻子,我們過去多少還有點交情,你們要走,可要帶上我,別不管我呀!」
范鵬冷笑道:「那要看你的命了,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過你們要是聽我的話,大家或許還有一線活路,否則……哼!」
項鳳道:「事到如今,你還賣什麼關子?到底有什麼主意,說出來大家研究一下呀!」
范鵬目光向那邊的冷紅溪一膘,冷冷的道:「你們看他的舉動有什麼特異之處麼?」
三人望了一會兒,均搖了搖頭,范鵬嘿嘿一笑道:「我已經注意到了,這小子總是不離開那一塊地方,很顯然的,那地方是他所布下陣勢的一個樞紐,我們如果能逼開他,然後由一人把那地方佔領,這陣勢就大亂了!」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由動容。
他們依言望去,果見冷紅溪含笑負手,站在原處,不言不動,再一想方纔他對敵嶠道長之時,雖曾騰避迴旋,最後卻仍回到那塊方寸之地!
項氏兄弟不由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到底比我們細心一點!」
范鵬冷冷一笑,道:「我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有如此功力,我們眼前不能力敵,只有智取!」
項英皺眉道:「你準備怎麼做?」
滿天星范鵬道:「方纔他說得不錯,我們此刻是一動不如一靜,我們且耐下心來,等到天亮再說!」
三尾狐傅春娘喜笑道:「對了,天亮了,他的燈籠也就沒有用了!」
范鵬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麼?現在你聽我說!」
這個大頭麻面的綠林怪老,冷冷說道:「方纔我已觀察了半天,這小子所佈陣勢奇妙莫測,委實不易突破,不過,我也想到了一個與他對抗的陣法!」
說著他由地上拾起幾粒石子,獰笑道:「你們各人守定我石子所落之處,切莫離開,要注意,只要有一環被他破開,我這陣式就失效了,那時受難可就不止一個人了!」
說完右手向外一翻,飛出了三粒石子。
這三粒白色的石子,一出手,落在了三個不同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三處卻是成為一條直線。
項英點頭冷笑道:「麻子,你這陣式,我明白,你這是蛇頭陣,是不是?」
滿天星嘿嘿冷笑道:「你倒有些眼力!」
項英後退了一步,道:「很好,那麼就由你守頭位吧!」
范鵬不由面色一紅,他倒沒有想到項英明見於此。
換句話說,守「頭」位者,危險最大,更可怕的是,這個位子只能被打,不能打人,但卻非常重要。
滿天星范鵬已親眼看到冷紅溪的功力,自忖難以擔當,是以叫別人頂缺,沒想到被項英看穿,他為人陰險,詭計多端,當時眼珠子一轉,一笑道:「傅姑娘,你守頭位,項氏兄弟守二三,我殿尾!」
三尾狐傅春娘微微一怔道:「我為什麼……」
才說到此,范鵬已冷笑道:「要不然,你殿後好了!」
傅春娘這時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略一思忖,遂向「頭」位上縱去。
項英在她縱去後,冷笑道:「范麻子,你好狠的心!」
范鵬嘿嘿笑道:「你們自己也不肯去,還廢話什麼?」
項鳳冷哼了一聲道:「那賤人死活倒不去說她,只是麻子,你切莫再只顧自身安危,出賣我們兄弟!」
滿天星范鵬沉聲一笑,目射凶光道:「這本來是一條死中求活的辦法,誰也沒有把握,你兄弟這麼能,何不另想一法呢?」
鄂北二寇面色一紅,對望了一眼,硬把這口怨氣吞下肚去。
項英冷冷一笑道:「麻子,現在我們不得不聽你的,可是我們如果中途發現你又生異心,可就別怪我兄弟翻臉無情,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逃不了你!」
滿天星范鵬冷笑了一聲,道:「項矮子,你真是知恩不報,如非我即時制止,只怕你現在早已死在了那小子手上了!你們只須注意著自己的安危,就不用管我了!」
言罷身子一躍,到了最後的一棵桃樹之下,項鳳回頭對項英道:「看來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項英沉聲道:「我二人前後呼應,必要時,我們顧自己要緊。」
說著二人同時騰身,在當中二三位落下。
冷紅溪遙遙立在一盞燈下,見狀冷冷一笑,想不到對方居然會有此一著。
他所設下的本是一個活陣,因動生變,想不到對方卻想出了這個以靜制動的方法。
他略一盤算分析,朗笑一聲道:「范鵬,你以為這區區的蛇頭陣,就能與我抗衡麼?」
滿天星范鵬呵呵笑道:「我們不動,你也就無法可想,你只要一動,我們就可合作發揮威力,那時尚不知鹿死誰手呢!」
冷紅溪哈哈大笑道:「范鵬,你果然有幾分聰明,只是你這種棄友自存的私心太令人齒冷了!」
滿天星厲聲道:「你這是什麼話?」
冷紅溪一笑道:「可笑你這三個朋友,竟然不覺!」
聽了這話,傅春娘首先動心,嚇得花容失色,項氏兄弟也更加疑惑,三個人一齊回頭,注目望著滿天星范鵬,范鵬冷笑了一聲道:「你們總不會相信這話是真的吧?」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蛇頭固是送死,蛇身也是兩面受敵,你們三人死到臨頭,尚還不知,真正好笑!」
項氏兄弟,勉強鎮定不語,那傅春娘卻叫道:「范麻子,是真的麼?」
范鵬冷笑道,「他是有意離間,你不要上當,守定崗位,不要聽他胡言,否則你命休矣!」
三尾狐傅春娘將信又疑的回過身去,冷紅溪這時狂笑了一聲,道:「可笑你們竟誤把我當作了同類,真正是大錯特錯了,你四人為惡江湖,惡貫滿盈,今日是報應到了!」
「嗆」一聲,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掣了出來,不料就在這時,滿天星范鵬突然抖手打出了一把「攝魂釘」!
這一把「攝魂釘」,挾著一片勁風,直向冷紅溪全身罩了過去。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死在目前,尚敢逞兇!」
掌中「平湖劍」,就空一繞,就把襲到的暗器,全數擊落在地。
他右手向左右一揮,兩盞紅燈一明一滅。
就在燈光明滅之間,他身子已躍到了傅春娘身前丈許左右。
三尾狐傅春娘「嗆」地一聲也掣出劍來,冷紅溪微哂道:「無知的女人,你也敢在我面前動手動腳?」
右手長劍向外一逼,三尾狐傅春娘身子急向後退,可是無形中卻似有一種力量,約束著她。
她不由吃了一驚,卻見冷紅溪冷笑看著自己道:「傅春娘,你上了范鵬的當了,不信你動一下你的劍看,看看能傷得我麼?」
說著身子向前猛的一撲,傅春娘駭然之下,舉劍就刺,可是她劍身還未遞出,就發現自己整個身子,被一股潛力定住了。
當時嚇得她忙自收回長劍,冷紅溪已帶著一聲冷笑,自她頭頂上掠了過來。
冷紅溪一聲狂笑道:「傅春娘,你還不醒覺麼?」
掌中劍向外一抖,把她一片衣角給削了下來。
三尾狐傅春娘,這時真是嚇癱了,方寸全亂,其實,如果此刻她能定下心來,由於這「蛇頭陣」法,是四人一體,相互呼應,雖然她位於最暴露之處,短時之內,尚不至於有何危險。
可是這時,她卻是意志崩潰了。
冷紅溪再次長劍一揮,她就大叫了一聲,猛地由位上縱了出去。
滿天星范鵬早已有備在先,此刻見狀,立即狂嘯了一聲,騰身而起,直向左側方猛縱出去。
這位綠林怪傑,身形飛射方向,正好將躍退的三尾狐傅春娘的身子擋住,這女人此時早已亂了方寸,失了主宰。
她見范鵬向側方飛縱,只以為有路可行。
當時大叫道:「范鵬,帶著我走!」
一面加速向范鵬身邊撲去。
滿天星范鵬好不憤恨,因為傅春娘如不臨陣脫逃,他位於最後,本可利用陣尾方便於亂中脫逃。
現在,由於傅春娘的脫離崗位,整個陣式已破,他如不速逃,就沒有機會。
想不到這個時候,傅春娘居然又纏上自己!
滿天星范鵬惱怒之下,一聲冷笑道:「好!我就送你回家去吧!」
說著雙掌向外一封,傅春娘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對自己下手,待看出了不對再想閃躲,已是來不及了。
滿天星范鵬十指向外一送,竟發出了他獨家所練的內氣陰功。
只聽「砰」一聲,三尾狐傅春娘發出一聲慘叫,連退六七步,「哧」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栽倒在地。
滿天星范鵬身形陡然又拔起來,雙掌齊出,直向一旁桃林內撲去,他雙目赤紅,形同瘋狂!
這是他要命的關頭,他如果不能在一擊之下,突破對方的陣勢,自己這條命也就完定了。
所以他雙掌之上,已使出了全部內力。
可是他掌風至處,面前的燈籠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這種情形,很明顯的是自己仍然失去了時機。
滿天星范鵬大驚之下,正預備轉身和敵人一拚死活,可是就在這時,一隻枯瘦的手臂,陡然自林內探出,一把抓在了他的身上。
范鵬大吃一驚,正要出聲,卻聞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在耳邊說道:「想活命就不要出聲,隨我來!」
枯臂向外一帶,滿天星范鵬那麼高的功力,竟在這一帶之下,就好像是一隻小雞似的,被提了出去。
黑暗之中,他為人帶著,就像電光似的飛馳著,當身子被放下的時候,他只覺眼前一亮,已在桃林之外!
身前是幾方大石,天上的月光很亮。
滿天星范鵬搖了一下頭,幾疑身在夢中。
他定神再看,面前立著一個一身白絲長衫,極為矮小枯瘦的老人。
這老人正冷笑望著他,滿天星范鵬自認閱歷極豐,可是眼前這個桔瘦的老人他卻不知是何來頭。
當下怔怔地道:「閣下是誰?何故救我?」
老人那張瘦臉之上炸開兩道笑紋道:「你不要管我是誰,憑你這身本事,對付紅燈盜還差得很遠,想報仇非得想辦法,不可輕舉妄動。」
范鵬麻面一紅道:「老兄,你……」
那瘦小的老人微微一哂道:「這個仇,你還打不打算報?」
范鵬怒目欲出,道:「自然要報,這個天底下,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老人一笑,道:「當然是有他沒有你!」
范鵬不悅道:「老兄你休要輕視我太甚,我范鵬也不是膿包!」
老人嘻嘻一笑,目射奇光道:「在冷紅溪眼中,你就是膿包!」
范鵬不由黃眉一豎,可是一想到眼前這個老人絕非一般區區之輩,就不敢發作了。
當下嚥了一下唾沫道:「你未免太長他人威風了!」
老人目光閃爍的望著他,道:「范鵬,我指引你一條復仇之路,你可知小寒山的玉鷹雪雁麼?」
滿天星呆了一呆道:「當然知道,不過素無來往!」
老人冷冷一笑道:「很好,現在,你就快找她們二位,然後設法和她姐妹聯成一氣,再來報仇!」
范鵬退後一步,搖了搖頭道:「老兄,你說笑話了。」
老人微怒道:「怎見得?」
范鵬冷冷的道,「你哪裡知道,那玉鷹雪雁最是矯情,我又與她們索無來往,怎能……」
才說到此,老人又冷冷一笑道:「我既命你前去投奔,自有道理。」
說著自袖內抽出了一節白玉雕成的竹子,遞過道:「你只管到小寒山莊去,見著了玉鷹雪雁,取出此物,就說是我叫你去的好了。」
范鵬一愕道:「老人家你到底是誰?」
老人雙目一瞪道:「我說過不要多問!」
范鵬還真有一點怕了對方,因為由這老人氣派、言語上都可看出極為不凡。
當時忙道了聲:「是!」
老人回頭看了一下,道:「冷紅溪現在正在陣內找你,他絕沒有想到我老人家能出入他的陣中,有如往來平地一般……」
說到此,唇角帶起一個深沉的冷笑。
范鵬絕處逢生,自是慶幸不已,此刻睹情見狀,奇道:「老兄,你也和冷紅溪有仇?」
老人冷峻的道:「我的事你不要管!」
范鵬又咳了一聲:「是!」
老人冷然的道:「你找到玉鷹雪雁之後,只須把這『玉竹節』呈交,她二人必會待你如上賓,但一切行事,你卻要聽命於她二人,知道麼?」
滿天星范鵬聞言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這個……」
老人冷峻的望著他,道:「你莫非不服氣?」
范鵬輕咳了一聲,搓著手道:「她姐妹固是天下知名,可是我滿天星卻也是一個人物,再說她二人畢竟是女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9:32
老人冷誚的道:「女流?哼!不是我小看了你,憑你這身能為,對付玉鷹也許還差不多,可是在雪雁面前,你卻連她一個指頭也抵不上!」
范鵬呆了一呆,垂首道:「雪雁姑娘的本事,我是久已知道的!」
老人瘦臉一拉道:「她的本事,是我傳授給她的!」
范鵬不由大吃了一驚,口中「哦」了一聲道:「老前輩莫非就是古墓老人麼?」
老人聞言呆了呆,點了點頭道:「不錯!」
范鵬立刻拜倒在地,道:「老前輩神龍行天,范鵬今日肉眼得見,真是何其幸也,你老人家只管吩咐一切,范鵬絕對照辦!」
老人呵呵一笑道:「有關我的一切,你不許對第二人洩漏,否則雖千里之外,我也必取你的性命!」
范鵬打了一個冷戰,道:「是!是……」
老人又哼了一聲,道:「我如不是看你武功不錯,小有名頭,今晚也就不救你了……快去!」
范鵬磕了一個頭,站起來,道:「我這就去小寒山,拜見二位姑娘!」
老人冷笑一聲道:「你告訴二位姑娘,紅燈盜絕非易欺之人,囑她二人不可輕舉妄動,一切照我所書行事!」
范鵬怔了一下,心說哪裡有書信呀!
可是他已為老人神威所懾,不敢多問,只道:「是!是!」
老人冷冷一笑道:「今後無論何處,見我只作未見,你要記住!」
滿天星范鵬呆了一下,道:「是!」
老人揮手道:「去吧,由此出去,可直達大道!」
說著抬手一指,滿天星范鵬拜了一拜,順其手指方向一路縱馳而去。
冷紅溪在滿天星范鵬乍然失蹤後,不由大吃了一驚。
起先,他尚以為,范鵬必是被困在陣中,可是當他遍找不見之後,才知道對方竟是真的脫逃了。
這倒是他所料想不到的。
想不到滿天星范鵬竟然有此功力,自己倒是太小看了他了。
當時匆匆返陣,卻見鄂北二寇項英項鳳,正在陣內橫衝直撞,連聲怒嘯不已。
冷紅溪這一現身,他兄弟二人就同發一聲怒吼,雙雙騰身撲至,項英身形向下一伏,掌中鉤鐮刀,「刷」的一聲,直向著冷紅溪腰上斬去。
冷紅溪身子向上一拔,項英的兵刃立時走了空。
項鳳隨後趕到,怒叱了一聲:「我宰了你這小子!」
鉤鐮刀平著向外一推,使了一招「推窗望月」,掌中刀直向著冷紅溪面上削到。
只見刀光一閃,其快如風。
冷紅溪身子向後一倒,就地一滾,他這一口刀遂也走了空招。
項鳳抽刀換步,二次又向外遞,就時間上來說,他顯然是太慢了。
冷紅溪一聲輕笑道:「去吧,項老二!」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探,己握住了項鳳的刀柄,項鳳急忙向一邊旋身,冷紅溪左手卻已像是一把刀似的,砍在了項鳳的脖頸之上。
項風口中「吭」了一聲,就一頭栽倒地上,一命嗚呼!
項英在一邊正要遞招,見狀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這時他已為冷紅溪神勇鎮住了,哪裡還敢再戰,也顧不得身外的陣法,猛地縱身,向外面就闖。
冷紅溪一聲冷笑,身形陡地騰起。
只一起一落,便到了項英身後。
這位紅燈客,是安下除惡務盡之心,他本打算把這些人一舉盡殲的。
卻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疏忽,竟讓其中最惡的一個人逃走了。
所以他此刻的憤恨,是可以想見的!
這時他焉能再放走第二個人?
故此,他右臂提貫真力,猛地一抬右腕,正要發力向項英擊出。
可是,卻有人比他還快。
那項英身子往前一衝,忽覺迎面一股掌風擊了過來,這股掌風勁疾的程度,竟不在身後冷紅溪之下。
項英再要回身已是不及!
只聽見「叭」一聲,這一掌正正的打了他一個滿臉開花,項英的身子,也為這迎面而來的掌力,打得飛了回來,「叭」一聲,落在地上,也就不動了。
冷紅溪連忙收掌,不由微微一怔。
卻見迎面人影一閃,出現了一個一身著白袍的瘦小老人,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說著向冷紅溪一抱拳道:「小哥兒,你的手法真利落呀!」
冷紅溪打量對方面貌,眉頭微皺。
他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當時奇怪的道:「老兄,你是怎麼進來的?」
白袍老人點了點頭道:「方纔我在山後散步,見一大頭麻面老人由林內倉倉惶惶跑出去,不知何事,乃就進來看看,卻見老弟正和這兩個人動手!」
微頓又道:「由外貌上判出,那兩個人絕非好人,所以在這人想逃走的時候,就補了他一巴掌……」
他目光向四下一望又道:「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冷紅溪點了點頭,他只道這陣式,是被滿天星范鵬所破的,所以並未起疑。
當下目光在老人身上一轉,點頭道:「多謝老兄幫忙,尚未請教大名!」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我姓白,閣下大名是……」
冷紅溪由對方雙目,以及方才手法上判斷,這老者具有非常的身手,自古英雄惜英雄,不禁對這老者生了幾分好感。
當下淺笑道:「在下姓冷!」
白老頭目光向四下一掃,詫然道:「哦,紅燈!你不要就是紅燈盜冷紅溪吧!」
說著忙以手掩口,道:「請恕我失言,這是人家如此說的。」
冷紅溪一笑,道:「紅燈盜,紅燈俠,都無所謂,白老請稍待,容我把這些屍體處置一下,再與你閒話吧!」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冷少俠,你要如何處置這些屍體呢?」
冷紅溪想了想,笑道:「大不了挖一個大洞,把他們埋了!」
白老頭搖頭一笑道:「那就太費事了!」
冷紅溪微怔道:「這麼說,莫非白老你有什麼妙法不成?」
這矮小的老頭,拉了一下身上的白袍大褂,微微一笑道:「老夫身邊有一瓶自煉的,化屍神散,正好為老弟效勞一下。」
冷紅溪不由喜道:「這樣就太好了,只是太麻煩你老了!」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我帶在身邊,還未用過,正好用來試一試它們的功效如何!」
說著又微微一笑道,「有勞老弟你為我備個燈籠!」
冷紅溪身形微起,摘下了一盞紅燈,這白老頭,已自身上取出一個像鼻煙壺似的黑色瓶子。
二人遂一同來至一具屍身旁邊。
白老頭抬起一隻腳,用腳尖一踩死者下巴,死者就張開了口。
冷紅溪見他打開了扁瓶的瓶蓋,用小指上的長指甲自瓶內挑出了一些紅色的粉未。
然後把這些藥粉彈入屍身口內,又在雙耳內彈了些,似如此又轉到第二具屍身旁邊如法炮製。
他走到血牛峽嶠道長身前時,注視了一刻,道:「這道人平日無惡不作,死得好!」
又看向三尾狐傅春娘的屍身,搖頭道:「淫亂胡為,人盡可夫!」
冷紅溪奇道:「莫非這些人,白老都認識?」
白老頭嘻嘻一笑,搖頭道:「並不認識,我是不與這類人物打交道的,不過,他們在江湖上都很有名,我都知道!」
說著,又用手指著地上的女人道:「這女人,雖是沒有什麼本事,可是她生平面首三千,其中很有幾個厲害的人物!」
笑了一笑,看著冷紅溪,道:「不是我杞人憂天,冷兄弟今後你可要特別小心,這些人可是不容易對付的!」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這一點,我倒不放在心上!」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當然,以老弟你這一身功夫,對付這類人物,是游刃有餘的!」
說罷收起瓶子,拍了拍手道:「好了,只消一盞茶的時間,這些屍體,就會化作一攤膿血了!」
冷紅溪見這老人,雙手白皙,很有些斯文意態,不禁對之多了幾分好感,當時笑道:「多勞了,如果白老無事,席上酒菜尚熱,我們共飲一杯如何?」
白老頭目光向酒筵上看了一眼,白眉微皺,冷紅溪道:「怎麼,白老有事麼?」
白老頭一笑道:「事情也談不上,只是我住處步行尚不算近,不便再打擾了!」
冷紅溪見他欲去,就婉留道:「白老為我解決了問題,感激不盡,且吃些水酒,容小弟親自送您回去如何?」
白老頭想了想,笑道:「也好,盛情難卻!」
說著就入席坐了下來,冷紅溪甚為高興,移過了一盞燈,並為他酌上一杯酒。
這位白老頭倒是好酒量,酒到杯乾,不多時,就干了八九杯,菜也吃得很凶。
這樣一來,就更對了冷紅溪的胃口了。
於是他就想問問這位老人的家世一切,可是白老頭卻不等他開口,就先自推杯而起道:「不行了,我要回去了!」
說著身子晃了一下,道:「好!好酒!」
冷紅溪道:「這是貴州的茅台,白老如喜歡,再來幾杯好了,不過,我看你已醉了。」
白老頭哈哈一笑道:「不妨事!」
伸手拿起桌上酒瓶,嘴對嘴,咕咕嚕嚕的直灌了起來。
冷紅溪見他已是步履蹣跚,哪裡再能如此豪飲,忙勸阻道:「少喝一些吧!」
話猶未完,白老頭已沙啞的叫道:「痛快!痛快!」
他把手上的酒瓶,霍地向外一擲,叭一聲,摔了個粉碎,身子搖了一下,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哈,看來今夜,老夫當真遇上了知心的朋友了,哈,哈……哈!」
突然整個身子,旋了出去,一路踉蹌著道:「我……要回去了!」
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冷紅溪忙上前扶起他道:「白老,你吃醉了!」
白老頭這時眼光發直,搖晃著身子,突然喝道:「臭賊!照打!」
竟自猛地一掌,直向冷紅溪面上劈來!
冷紅溪只覺得他掌風疾勁,為自己生平所僅見,不由大吃了一驚。
因為相隔距離極近,這一掌如為他打上,那還得了!
當時忙把身子一偏,足下疾點,斜掠而出,白老頭充沛的掌力過處,嘩啦一聲,撞倒了兩三株樹!
冷紅溪驚心之下,卻不禁更對這白老頭生出幾分欽佩,他身形再閃,又回到了白老頭身邊,道,「白老,我扶你到屋裡躺一躺吧。」
這時白老頭又已躺倒地上,冷紅溪彎下腰來,想去扶他,卻忽聞得白老頭口中含糊地罵了一聲:「老賊!」
一把向著冷紅溪腰間抱來,冷紅溪生恐對方撲空跌倒受傷,故沒有十分躲閃,遂被白老頭一把抱了個正著。
冷紅溪一笑道:「白老你認錯人,我是冷紅溪!」
說著正要扶自老頭站起,不想白老頭口中狂喊了一聲:「老賊,我殺了你!」
冷紅溪就覺腰間一緊,奇痛無比。
白老頭的雙腕,就像是兩道鋼箍似的,冷紅溪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疼昏了過去。
他在地道中九年的冰凍烘焙苦練,已幾乎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可是這白老頭如此一抱,卻使他有筋骨欲碎之感。
冷紅溪這才知道了厲害,他此時已不便開口說話,因為一說話,難免真力外洩,那時很可能就要喪身在一個醉老頭的手下了。
當時,他強自提起了一口真氣,用「坐伏牛樁」的內功,硬把一身童子功力彙集於腰間。
如此一來,才覺壓力稍減。
儘管如此,冷紅溪也已漲得面紅耳赤,只覺得雙耳嗡嗡作響,額角上冷汗涔涔而下。
二人持了很久的時間,白老頭才忽然咳了一聲道:「我……我不行了!」
猛地放鬆了雙臂,又仰面倒了下去。
冷紅溪長長吁了一口氣,抹了一下額角上的冷汗,身形踉蹌了數步,才站定了身子。
這時他腹肋等處,兀自隱隱作痛。
一陣夜風吹了過來,他打了個冷戰,彎身看了一下地上的白老頭,心道:「好險呀!若非我冷戲溪有一身超人的內外功夫,方才必定死在此人的鐵臂弓手之下了!」
他吁了一口氣,忖道:「好厲害……好厲害……想不到當今天下,除了我冷紅溪以外,還有如此高手,看來他尚是在昏醉之中,竟然就有如此功力,若是清醒時,那還得了!」
當時定了定神,就走向老人身前,不過,這一次他有備在先,卻不敢靠得老人太近了。
卻見白老頭,前胸起伏,滿頭大汗。
顯然,他也是疲累到了極點,此刻只是呼呼的打著鼾,弄不清他是睡著了還是怎麼樣。
冷紅溪不由冷冷一笑道:「白老,厲害的『鐵臂弓手』,如非小弟骨架子硬,只怕早已死在你老的雙臂之下了!」
白老頭翻了一個身,口中含糊地說道:「我今欲醉,君且去……哦……好大的月亮!」
冷紅溪搖頭一笑,抬頭一看,當空不過是一彎上弦新月,這老頭竟說是好大的月亮,看來他是真的醉得很厲害了。
他不由微微感到一些愧疚,因為是自己留他喝酒的,如今他喝得如此酩酊大醉,自己是「莫辭其咎」的!
想著遂又喚道:「白老!白老!」
白老頭已鼾聲震天,不再答應了。
冷紅溪這才敢走近他,當時猶恐他再亂出手腳,就分開雙手,分別抓住他一雙手腳,輕輕的把他提了起來。
接著身形一縱,回到自己的竹樓之內。
在燈下,他把白老頭安置在自己的竹床之上,卻發現白老頭一張瘦臉,已變為死灰般的顏色。
想是方才用力過甚之故,整個白袍,幾乎全為汗水所浸透,鬚眉上儘是汗珠。
冷紅溪歎了一聲道:「何苦……」
就用綢巾,把老人臉上的汗水拭了個乾淨。
老人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好像要打架的樣子,冷紅溪不由暗暗好笑。溫言勸慰道:「放鬆一點,白老,你好好睡一覺吧!」
說著就去分開他緊握的右掌,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老人的手竟是握得非常緊。
冷紅溪用了很大的力,才分開了些,老人也順勢張開了手掌。
在老人掌心之內,赫然現出一物。
冷紅溪一看之下,不由「哦」了一聲,退後了一步,遂又搖頭苦笑道:「荒唐!」
說著就由老人掌心裡,把那東西拿了起來。
那東西非是別物,原來就是他戴在手指上的那枚「兩相環」,想必是方才相擁之際,為老人無意抓入手中的。
可笑,冷紅溪本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此刻由於熱情俠心作祟,竟對每件事都不加深思。
他重新把戒指戴到手指上,白老頭這時卻忽地睜眼,結結巴巴地道:「怎麼了?我沒有……喝醉……你是冷……兄弟吧?好個冷兄弟,紅燈俠……老夫……服了你……啦!」
冷紅溪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現在你總算認出我來了……白老,你是喝醉了,不妨在我這蝸居住一夜,明日再回去吧!」
白老頭忽然發出一陣狂笑之聲,震得整個竹床吱吱作響。
旋又見他雙目連翻,滿口牙齒咬得「咯咯」亂響。
這白老頭好似內心充滿了一腔嫉憤,平日無從發洩,以至於醉酒之後會有此不自禁的激動表現。
燈光之下,冷紅溪仔細打量著這陌生的老人。
這才看清這老人是一副矮小的身材,年歲對於他是一個謎,很不容易猜測,七十歲、八十歲,甚至九十歲,都可能,在他乾瘦的面容上,有一道道極深的皺紋。
這些皺紋,每一道,都似乎代表著一個慘痛的生活經歷,或是悲苦歲月的剝蝕。
他那蒼白無血色的皮膚,也似是因為長久的背棄陽光所致,他的手腳很大,尤其是那雙大手,手指尖上,生有厚厚的黃繭,令人想到他是一個長出苦力的人。
可是,他那一身衣著,卻又是那麼高雅,絲袍緞履,分別是儒者官宦出身。
這個人,委實令人難以瞭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39:55
第06章 笑裡藏刀
冷紅溪端詳著這個人,只覺得此人老邁、蒼白,可是卻似乎又具有堅強的毅力,天生的是一副強者不服老的性格,老實說,對於這一類的人,冷紅溪是非常欣賞的!
他活動了一下身子,只覺得方才為對方所抱的地方,似乎仍然隱隱作痛。
由此可見,對方雖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卻負有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超人功力,這一點,冷紅溪是怎麼也想不通的!
他也曾偶然懷疑到對方可能是莫環,可是莫環是他所憎恨的小人,而眼前這個老人,卻是他所賞識的!
這其中就有了「偏見」的成分,一個人是不肯輕易把罪惡加諸在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身上的,這是一般人普遍的通病!
因此,儘管他覺得眼前這個白老頭,在某些地方有點像莫環,冷紅溪卻直覺的否定了這個可能!
他為白老頭斟上了一杯白水,扶著白老頭坐了起來,白老頭很快的把杯中的水喝了個光。
紅溪正要把白老頭放平在床上,卻忽然被他抓住了右腕,只見他雙目突開。
冷紅溪見他那雙眸子充滿了血絲,不由十分同情的點了點頭道:「老哥哥,你安下心來再睡一覺吧,明天回去也不遲!」
白老頭含糊地笑道,「小兄弟……好功夫……好本事!」
紅溪微笑道:「你還不是一樣,我冷紅溪行走江湖,至今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交的朋友了……」
說到此,他發出了一陣豪邁的笑聲。
白老頭一雙紅絲滿佈的眸子,半睜半閉地打量著他,喃喃的道:「兄弟……我佩服你這身本事,了不起……當今少年輩中,只怕是絕無僅有!」
說罷,他發出了一陣呵呵的笑聲。
這幾句話,似乎深深刺痛了紅溪。
他不禁想起了十萬大山山澗裡,長久的非人歲月,那些忘不了的、生命裡的灰色的日子……
當時不由得冷冷哼了一聲,苦笑道:「可是你卻不知道,我學得這些功夫的代價……」
說著他自嘲的一笑又道:「談這些幹嘛,你睡覺吧!」
可是白老頭卻不肯作罷,他似乎對這幾句話,很用心的去聽。
他坐起來一些,含糊地道:「我清醒多了,小兄弟,你是……」
冷紅溪拍著他肩膀道:「睡覺吧,我也要休息了。」
白老頭嘿嘿笑道:「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誰配收你這樣的徒弟?」
冷紅溪微微歎息了一聲,道:「我是無師自通……」
白老頭緊跟著問:「無師自通……那麼,你是一個人研創出來的了?真了不起!」
冷紅溪含笑道:「那是一段非人的遭遇,不談也罷,老哥哥,你歇息一下吧!」
說著把老人抓著自己的一隻手解開,白老頭似乎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這時口中喃喃咕咕說了些別的,就倒下來睡著了。
冷紅溪吹滅了燈,逕自登樓。
第二天,天方黎明,冷紅溪步下樓來。
他早已習慣自己服侍自己,現在有了一個新客人,他是樂意招待的。
他端著一份精緻的早點,匆匆步入白老頭的房中。
可是當他推開了房門的一剎那,他怔住了。
原來室內的桌案之上,擺著一碗香粥,幾樣小菜,很是精緻,冷紅溪不由劍眉微軒道:「怪也!」
卻聞得身後,白老頭的笑聲道:「小兄弟起來了?我正要找你來用飯呢!」
冷紅溪放下了手上的飯食,驚訝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怎麼弄的?」
白老頭呵呵笑了兩聲,一面步入室內。
白日看來,這個白老頭又是一番容相了。
他那蒼白的臉,這時看來,似乎紅潤多了,頭頂那一塊缺毛的部分,閃閃發著光。
他眸子裡閃著光芒,步履輕便,進室後笑道:「小兄弟,我和你一樣,都是習於早起工作的人啊!」
紅溪指著桌上的粥菜道:「可是這些……」
白老頭不等他說完,就含笑道:「很簡單,這粥乃是用附近野生的喬麥熬煮而成的,至於菜……也就是就地取材!」
說到此,他呵呵一笑,對著冷紅溪一拜道:「昨夜酒後失態騷擾,感愧良深,這一頓早飯,聊表寸心,小兄弟,你嘗嘗老哥哥我的手藝如何?」
冷紅溪不由朗笑了一聲,道:「這就太不敢當了!」
說著就坐了下來,打量著桌上的三樣小菜,一碟香菇拌筍絲,一碟火焙竹雞,還有一小碟是麻油三花!
三樣小菜,發出的異香,真令冷紅溪有些垂涎欲滴,他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大讚道:「妙!妙!」
白老頭盛上一碗香粥,微笑道:「這林內的竹雞真多,肉厚骨酥,火焙極易,你嘗一塊!」
冷紅溪入口一嘗,香酥肥嫩兼而有之,不由讚不絕口,白老頭哈哈笑道:「如果沒有你的廚房,以及必要的配料,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冷紅溪笑道:「怎麼我沒有看見你呢?我也是才從廚房出來的呀!」
白老頭吃了一口,道:「我一向慣於早起的!」
說著,他目光落在了冷紅溪的手指之上,哂道:「如果我眼力不差,兄弟你手上所戴的,必是那枚武林中傳說的異寶兩相環!」
冷紅溪微微一笑,摘下戒指道:「是與不是,請你過目便知!」
白老頭接過細瞧了瞧,點頭笑道:「正是此物,老弟,你的福氣不小啊!」
說罷隨即遞還,冷紅溪接在手中,哂道:「人人視此為珍物,我卻看不出有何奇處,不過它是一位故友所贈,也就顯得很珍貴了!」
白老頭沉沉的道:「兄弟,你可知這枚兩相環的奧秘麼?」
冷紅溪一驚道:「不知,白老你莫非清楚?」
白老頭哈哈一笑,搖頭道:「我如何能夠得知?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
冷紅溪不禁感到十分失望,白老頭笑聲一停道:「兄弟,你不要多疑,我只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兄弟,你昨夜設陣殺人,那一著好不厲害,令人折服!」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些人死有餘辜!」
白老頭嘻嘻一笑,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我想兄弟你志不在此吧?」
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道:「白老此話何意?」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什麼事也瞞不過老哥哥我這雙眼睛的,我昨夜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你內心必是懷有深仇,也許你心中懷恨著某些人可是?」
紅溪不由怔了一下。
白老頭按著他的手,哂道:「小兄弟,不要騙我!」
冷紅溪苦笑了笑,點了點頭,白老頭詫異道:「這就令我不解了,以小兄弟你這一身功夫,還會有什麼仇人不成?」
冷紅溪長歎了一聲,咬牙切齒道:「此人不除,我這一身本事,也就白學了!」
白老頭笑哈哈的道:「這麼說,這個人必也不是弱者了?小兄弟,你能否說出他的名字來聽聽?」
紅溪黯然道:「白老,不是你提起來,我倒是忘了,我正要向你老打聽一個人,你老閱歷豐富,也許知道也不一定!」
白老頭放下碗筷,不言聲。
紅溪冷冷一笑道:「此人姓莫名環,是一個武技極為精湛的老賊!」
白老頭瞇縫著二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麼個人。」
冷紅溪不由一驚,道:「哦……真的?」
白老頭哈哈一笑道:「非但知道,我們還有過一度來往,怎麼,小兄弟你和此人有什麼梁子?」
冷紅溪全身顫抖了一下,道:「哦,太好了,此人現在何處?白老,你可知道?」
白老頭哧一笑,道:「這就難了,這人一生野鶴游雲,只怕找他十分不易!」
冷紅溪用力地一拍桌面,發出了彭的一聲。
白老頭嚇了一跳,微笑道:「怎麼了?」
紅溪長吁了一口氣道:「天涯海角,我也勢必要找到他!」
白老頭瞇眼笑道:「老弟你有這番心意,終必能夠如願以償的!不過……」
說到此,他面上浮起了一絲陰影,接道:「就我所知,那莫老兒,好像一生與人並無瓜葛,你怎會恨他如此?」
冷紅溪直直地看著他,道:「這是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但是,卻不幸發生在我的身上!」
白老頭咳了一聲,道:「照理我本不該多問,不過,我實在想知道一下內情,小兄弟你能夠說說麼?」
冷紅溪恨聲道:「說起來只能更增加我的憤恨,白老,你既然和那老賊有過一度交往,我就把這段經過說與你聽聽也好!」
白老頭撫掌稱是!
於是,冷紅溪遂把那一段往事,沉痛地道了出來,白老頭只是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語。
不過,他中途卻發出了幾次冷笑。
可是這種冷笑,冷紅溪只意味到是一種同情的表現,他說完這一段隱痛之後,仇火更熾,頻頻咬牙。
白老頭不由呵呵一笑道:「這的確是一段很動聽的故事!」
笑聲一斂,道:「原來你是如此出來的,這真是天意如此了!」
冷紅溪沉痛地道:「這是上天憐憫我,給我的恩惠,我如一生一世不出來,也只有罷了,可是既然出來了,這筆如海深仇,焉能不報?」
白老頭似乎也有些傷感,他低下頭,喃喃的唸了一聲,目光中透出一片黯然神色。
良久之後,他微微一笑道:「我想那莫環,當年在山澗裡,只怕比你更苦,過的也是非人的生活!」
冷紅溪憤然道:「他是罪有應得,可是我卻是他一手所害,這九年來,我真不知是怎麼挨過去的,有一天我找到那莫環,我要他受盡了折磨才死!」
白老頭嘿嘿一笑,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接著他又道:「可是兄弟,就我所知那莫環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這九年來,他當然也不會閒著,也許他也練成了驚人的武功,你可不能小看了他!」
冷紅溪微微呆了一呆,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曾想到了,萬一我技不如他,也是命該如此,可是我不能因此而中止了我對他的復仇意念!」
說著站起來,冷冷地笑了一聲!
白老頭黯然一笑道,「小兄弟,你這九年來,學到了一些什麼功夫?」
紅溪搖頭一笑,道:「也沒有什麼,可是,我己盡了我所有的努力!」
說到此,一隻燕子自樓台下掠空而入,冷紅溪霍地回頭一指。
那燕子就空一滾,隨即墜了下來。
白老頭驚慌地離座而起,抬起了那只燕子,可是那只燕子卻在他手心上翻了個身,呢喃一聲,又翩然的飛去!
白老頭面色顯然一變,道:「小兄弟,這是什麼功夫?」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也說不上什麼名字,只是,我常常用這種手法,戲耍山洞中那些來往的蝙蝠罷了!」
白老頭點了點頭,忽然冷笑道:「小兄弟,我可以告訴你,你這正是『如意神指』的上乘功夫,你年紀輕輕,有此功力,真也該自豪了!」
冷紅溪一驚道:「這麼說白老你對於指法一道也是行家了!」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也說不上是什麼行家,只不過年歲大的人,見識多一點而已!」
方言到此,窗前黑影一閃,方纔那只燕子,又自剪空而來。
這一次白老頭卻發了先招。
只見他揮手凌空向外一指,喝了聲,「下來!」
燕子像紅溪方纔所點的一樣,「咭」一聲,跌了下來,冷紅溪走過去,彎腰拾起,嗟歎道:「燕子何辜,白老哥,你真忍心!」
白老頭一怔道:「它死了?」
說著走過來,自紅溪手中,把那只燕子拿了過來,低頭一看,不由面色一變。
原來,那只燕子這時自口中吐出了一股鮮血,己然回生乏術了。
很顯然,是白老頭凌空指力所斃。
二人這種輕描淡寫的舉動,事實上等於是在較量內功。
這一個回合裡,就表面看來顯然是冷紅溪贏了!
各位只要想,以他二人的內功指力,要想殺死一隻燕子,是不太難的!
可是要使燕子不受傷害,落地,就擒,那卻是不容易,白老頭顯然是明白這一點。
他呵呵笑道:「這也是它命該如此,它如不是先為你指力所傷,也就不會為我指力所斃,所以說,你我二人都是殺它的兇手啊!」
冷紅溪微笑不語,可是經此一來,他對這個古怪的老人,也就更生出了一種敬服之心,益發不敢輕視!
他很懷疑地道:「白老哥,你這一身功夫,又是跟誰學的?」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和你一樣,無師自通!」
說著他一抱拳道:「打攪多時,我也該回去了!」
冷紅溪正要出言挽留,白老頭已步出室外,笑道:「我就住在百里內的景太崗上,過幾天我來請小兄弟去玩玩!」
冷紅溪道:「我送你走一程吧!」
白老頭沒再推脫,二人步出院外,紅溪忽然想起一事道:「也不知那些屍身如何了?」
白老頭嘿嘿一笑道:「我們去看看便知!」
談說間已來到三尾狐等陳屍之處,只看到了幾根頭髮和黃水幾攤,紅溪大是驚異道:「這化屍的藥真太靈了!」
白老頭微笑道:「我煉得尚有,下次見面可以送你一些。好了,不敢再勞步了!」
冷紅溪為了收拾隔晚尚未撤除的殘亂筵局,也就不再遠送,互相抱拳而別。
白老頭去後,冷紅溪不覺甚是高興。
想不到,這浣花溪上真有奇人,自己來此不久,先有一竿老人剖腹相待,後有這位白老頭的邂逅。
看來,真是人生何處無知己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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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0:16
他以一份異樣的喜悅心情,去接受這個陌生老人的交情,這份友誼在他來說,是極為珍視的!
小寒山莊前,林木蕭蕭。
在那鑲有琉璃扁石的大院牆外,是一行行的松樹,有翠綠茵茵的草地,有艷紅如火的夾竹桃花,風景綺麗,令人望之不忍移步。
人人都知道這小寒山莊,人人也都知道,小寒山莊內的玉鷹、雪雁兩位姑娘,可是說起來,見過這姐妹兩個人的,可就太少了。
本書前面,曾提到過那位風華絕代的玉鷹姑娘,對她有過一個大概的介紹。
至於那位雪雁姑娘,卻還未曾見她出現過哩!
其實,玉鷹、雪雁不過是她們二人的雅號,她們都各有本來的名字。
二女是同胞姊妹,玉鷹較雪雁要長三歲,為姐,芳名舒修文,雪雁為妹,芳名舒又青。
姐妹二人,除有一身絕高的武技之外,最了不起的是,還都生有一副姣艷如仙的容貌。
武林中對這麼兩個絕代嬌娃,真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怕也怕到了極點。
二女雖是同胞姐妹,但在作為及個性上,卻顯然有別。
就性情上來說,姐姐修文人頗自負,任性而為,稍不如意,就會殺人,她風華蓋世,一顰一笑,也不知顛倒了多少武林少年。
修文交遊不忌,所以那些為數眾多的少年之中,頗多蒙受過她的青睞,嘗過她的甜頭。
可是侍候這位大小姐,真有如公蜂侍候母蜂一般,一個不好就有性命危險。
這位大小姐,可真是翻臉不認人的,即使是再親近的朋友,一個不對,她也是說翻就翻,殺個把人,在她來說,那是「隔壁死頭小牛」——小事一樁!
至於那位二小姐,雪雁舒又青,可就不同了。
這位小姐,就容貌上來說,可用「閉月羞花」四個字來形容,較她姐姐絕不遜色!
只是見過她的人,實在不多。
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她很少涉足江湖,偶爾出莊,人們驚艷之下,真有仙女下凡之感。
她天生的一副美人胚子,高身材、白皮膚,還有款款的細腰,和一對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
不要說,她對你看上一眼,你受不了,就是偶爾的眼波兒向你一瞟,你也會窒息得透不過氣來。
這位雪雁姑娘,正如同她的雅號一樣的玉潔冰清,她潔身自好,不大喜歡交遊。
她驕傲,可是那只是一種女孩子的自尊,她風趣,卻不放浪下流。
在小寒山莊內,上上下下提起這位舒二小姐來,沒有人不豎大拇指的!
人們之所以懼怕她,是因為那首歌:
「小寒山上有雙禽;
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
雁最可人啄如針,
勸君罷劍江湖來,
莫忘寒山拜彩裙!」
這首歌其中的那句「雁最可人啄如針」,正是形容她的,不知內情的人,由這一句歌詞,不知把她想成是一個如何厲害的人了。
其實她之所以被稱為「啄如針」,這其中有一個小故事,那是因為某年某日,大荒二老興師問罪,欲尋玉鷹拚一死活。
是時,適逢那位玉鷹姑娘不在,雪雁姐妹精深,出面應付!
她深知二老非比等閒,不易取勝、因此別出心裁,當場贈二老五言詩一首。
這一首詩,明捧暗損,一面歌頌二老威望,一面卻諷刺二老,對付一個女孩子,竟勞師動眾,傾巢而來,勝之不武,不勝可笑。
詞句美妙,詼諧譏諷兼而有之。
想不到這首詩,竟令二老大慚,收兵而回。
她這種化干戈為玉帛的手法,博得了全武林的喝彩,因為這一次和大荒二老交鋒,不是憑武功,而是憑口才,所以才得了這句「啄如針」的美譽。
其實見過這位二小姐的人,無不讚頌她落落大方,謙和風趣的。
小寒山莊因為二女而得名,正因如此,也就時常有些武林中人,自命不幾的常常來此走動了。
這些人,自然大多數是為「寒山拜彩裙」而來的,可是其中也有不少是因慕美色而來的。
因為他們只要能進得「小寒山莊」,總是能有機會,得以見到這兩位姑娘的!
在晴空萬里無雲的酷暑之下,松林間的蟬聲,交鳴成了一片。
時間雖已接近日落,可是大地上熱氣並未少退,除了這小寒山上涼風習習,平地上,真是「人行一尺土,汗也!」
小寒山莊的一扇側門開著,兩個青衣的小子,正在買西瓜,忽然嶺陌間響起了一陣蹄聲。
兩個小子,一名柳串兒,一名楊七,乃是小寒山莊裡的聽差小子。
蹄聲一響,二人一齊側目而視。
只見一匹灰馬,風馳電掣而來,馬背上坐著一個頭戴大草帽的漢子。
這匹馬,就在他二人身邊,猛地停住,揚起了一雙蹄子,發出一聲長嘶。
柳串兒已選好了一個大西瓜,由於這馬挨得太近了,使他嚇了一跳,手一鬆,西瓜「叭」一聲落在了地上,摔個粉碎。
柳串兒破口大罵:「王八蛋,狗娘養的,沒長眼睛麼?」
抬頭一看,對方是一個大頭麻面,目光如炬,黃發黃須的老人,面色極為猙獰。
柳串兒不由怔了一下,那麻面老人嘿嘿一笑道:「小子說話客氣一點!不要出口傷人!」
柳串兒和楊七,平素何等威風,憑著小寒山莊四個字,簡直無人敢惹,早已養成了他們驕狂的性情。
眼前這個大頭麻面的老人,一副莊稼人打扮,又能有多大來頭?
柳串兒把一雙小眼一瞪,叱道:「出口傷人?沒有揍你這老小子就是好的了,你給我滾下來!」
麻面老人一翻身下了馬,笑道:「下來了,又如何?」
賣瓜的一看要打架,忙把擔子挑到了一邊,柳串兒見對方居然敢對自己回嘴,早已忍耐不住。
這時見他下了馬,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當時由地上撿起了那摔爛的西瓜,一抖手,直向著麻面老人面上砸了過去!
這西瓜眼看就要飛到麻老人面上,忽見那麻老人冷笑了一聲,右手平空一推,呼的一聲。
那西瓜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柳串兒再想閃躲,已是不及,只聽「噗」的一聲,那原本已摔爛了的西瓜,正好砸在了柳串兒的臉上,摔了一個稀巴爛!
柳串兒啊喲了一聲,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楊七見狀大怒,他也不想一想,對方既能平空用掌力把西瓜打回來,自己一個小廝,能有多大本事!
當時只聽他怒叱一聲,道:「麻子,你敢來這裡打人?」
話聲中,身子向前一竄,到了麻老人身邊,右拳猛地向前一伸,直向麻老人面上搗去。
可是他的右拳方自走出一半,那麻面老人一翻手,已叼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楊七疼得「啊喲」一聲尖叫,向後面猛然奪手,那麻子一聲冷笑道:「去吧!」
振腕向前一送,楊七整個身子驀地飛了出去,「撲通」一聲,倒栽在地上!
柳串兒見了,在一邊大嚷道:「反了,這簡直是反了,我去叫人去!」
說著轉身就跑,麻面老人聞言呵呵笑道:「小寒山莊,老夫今天真正的見識了,哈……」
經過如此一鬧,莊內焉能不知?一時之間,已自門內跑出了七八個人來,其中半數以上,都是女的。
她們看見鬧事的,竟是一個麻子,一時俱都破口大罵了起來。
這麻面老人,非是別人,正是受莫環所囑,來此投奔小寒山莊二女的滿天星范鵬!
滿天星范鵬在綠林道上,有著極高的聲望,他那一身本事。也確實不弱,因而養成了他目空一切的習性。
這一次雖是受了莫環囑咐來此投奔二女,可是在內心裡,他是非常不服氣的,總以為對方是兩個女流,自己卻是聲名顯赫的一個前輩,如果真就這麼投奔,實在說不過去!
有了這種心意,所以他才故意地惹事生非。
這時眼見驚動了莊中,滿天星范鵬哈哈大笑道:「我只當小寒山莊是臥虎藏龍的地方,誰知道卻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聲音宏亮,氣態豪壯,目空一切。
話聲方了,那柳串兒和楊七,己各自拿著兵刃,帶了七八個小伙於,各自操著傢伙,飛奔而來。
柳串兒走在最前面,手持雙刀,高聲叫道:「我宰了你這個麻子,作麻子湯喝!」
說著已撲了上來,手上的雙刀,一上一下,直向著范鵬頸項腰肚兩處致命的地方砍到。
滿天星范鵬一聲冷笑道:「你也配!」
只見他雙手向外一抖,不知怎麼,柳串兒手上的雙刀已到了他的手中,緊跟著他一抬右腿,柳串兒就像一個球似地飛了出去,頓時就摔得昏死了過去!
他身後那幾個小子,這時一擁而上,叫嚷聲中,刀棍齊下。
可是滿天星范鵬,如何會把他們這些人看在眼中?
當時就見他手中雙刀左右一磕,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刀棍一起飛上了半天,那些小子轉身就跑。
滿天星范鵬,哈哈一笑道:「要跑可是不行!」
話落身形一晃,已置身在人群之內。
只見他雙刀連點,不明白的人,只以為那些小子不死必傷!
可是卻不是如此,隨著他的刀光閃動之下,那幾個小子,俱都頓時如同木塑似的不動了。
如此一來,才把眾人給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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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0:39
他們這才知道,這個麻子原來是個大有來歷的人,他竟能以刀尖,來點人身上的各處穴道,這種身手自然太驚人了。
滿大星范鵬以飛快的手法,點住了那幾個拿刀動棍的小子之後,嘿嘿笑道:「奴才被人打了,主人不能不出面吧!」
說著他一丟手上雙刀,向一邊眾人抱拳一笑道:「麻煩哪位入內通知一聲,就說我麻子說的,主人若不出來,嘿……」
雙眸子裡血光迸現,續道:「那可就怪不得我,我就要代你們主人懲戒一下這幾個奴才了!」
話聲一落,就見人群內走出一個妙齡少女,一身大紫,丹眉鳳眼,十分美俊。
這少女伸出一隻玉手指著范鵬,道:「你是幹什麼的?懂得規矩不懂?」
范鵬見對方神態,不由一怔道:「姑娘就是玉鷹、雪雁二位姑娘之一麼?」
少女冷冷一笑道:「二位姑娘,豈能隨便與生人說話?我不過是二位姑娘手下一個弟子,這莊子裡的事,我還能大小拿一點主意,你有什麼事,只管對我說就是!」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道:「不過,今日之事,也不能善罷甘休了,你先把這些人穴道解開再說!」
范鵬一聽對方,不過是二女手下一個弟子,頓時寬心大放。
他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說得好輕鬆!他們動手打人,莫非就算了不成?」
少女嬌叱道:「我叫你解開他們穴道!」
范鵬嘿嘿一笑道:「有本事小姑娘你自己動手解也就是了!」
少女鼻中哼了一聲道:「小小點穴手法,又有什麼玄虛?待我解與你看!」
說著嬌軀一轉,已到了被點穴道的眾人身邊,只見她玉手連出,在每人背後拍擰了一下。
轉瞬之間,她又飛身回到原處,冷笑道:「這有何難?」
可是話聲未了,她忽然呆住了。
原來方才為自己所解救的幾個人,竟然仍自站在當地,紋風不動,那穴道竟是絲毫也沒有解開。
少女姓胡名小莉,乃是玉鷹手下的第二個弟子,人稱「玉手」,倒也有些實學。
此時見狀,不由又氣又愧。
當時身形一縱,又到了一名被點穴者身前,雙掌一前一後,同時按在了這人的身上,用解穴法再次一拍一擰,卻見那人血目怒突,身子晃了一下,仍是不能活動。
當時驚怒之下,她正要以真力解穴,卻忽見那麻子呵呵笑道:「小姑娘,這可是萬萬使不得!」
胡小莉怒目道:「為何?」
范鵬嘿嘿笑道:「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妄想用真力開穴,那麼這個人就死定了,那時可不要怪我!」
玉手胡小莉恨聲道:「你到底用的什麼手法?」
滿天星范鵬獰笑了一聲道:「你只當是普通點穴手法麼?哈哈……」
他說著又朗笑了一聲,道:「告訴你吧,這是『分心閉血扣手』,豈是你這個小姑娘所能解得的?你真是太不知自量了!」
胡小莉一聽,不由「哦」了一聲,退後一步,道:「那麼你是……」
滿天星范鵬冷冷一笑道:「我姓范。姑娘,你不要耽誤時間了,還下去通知你的兩位主人……」
說到此,冷冷一笑,鄙夷地道:「你們兩位姑娘,能夠解開也不一定!」
胡小莉秀眉一豎道:「姓范的,你也太狂了,你要見玉鷹、雪雁二位姑娘,自是可以,只是二位姑娘一出來,只怕你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滿天星范鵬冷笑了一聲道:「你如不去通稟,那麼這些人也性命不保了!」
抬手指了指那些被點了穴的人道:「在一盞茶時間內,如不解開,這幾個奴才全要精虧血耗而死,信不信由你!」
玉手胡小莉聞言不禁一驚,她一打量這幾個被制的人,見他們無不是凸目怒張,狀極痛苦,這才心中有些著急。
她當時向一邊姐妹叢中遞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人會意,轉身向莊內走去。
這一邊,胡小莉冷笑道:「在你會見二位姑娘之前,先要看一看你是否能夠抵擋得住我!」
說著身形一轉,向滿天星范鵬撲去。
胡小莉出手,素以「快速」見稱,是以得了一個「玉手」的雅號。
她雙掌一錯,就逼到了范鵬肋邊。
滿天星范鵬來此雖非為敵,可是他用心卻是要使得玉鷹、雪雁對自己刮目相看,所以才會如此冒失!
這時眼看胡小莉掌到,范鵬哈哈一笑道:「你大概還差了一點!」
話聲中身子向後一坐,兩隻大手由左右向正中一抄,向胡小莉兩隻腕子上叼來。
胡小莉身形向後霍地一退,就勢雙掌掄起,以「大摔手」,猛然向范鵬兩臂之上打下。
可是滿天星范鵬身法奇快,她雙掌尚未上身,范鵬的大手就霍地向上一翻。
只聽「砰」一聲,胡小莉一聲嬌呼,一路向後退了回來。
范鵬趕上一步,正要再發掌力,當場令對方出醜。
就在這瞬息之間,門內一聲清叱道:「大膽!打!」
「哧」的一股掌力,正好迎上了范鵬所發的掌力正頭,兩股力道一接,范鵬身子微微一搖,向後退了一步。
他面色一變道:「什麼人?」
只見門前綵衣連閃,走出來五個少女,前四後一。
前面四女,各著一身紫色風裙,綠色水袖綢衫,秀髮之上,各繫著一條金色帶子,看起來益發顯得亭亭玉立,婀娜生姿!
四女一出門,立即向兩邊一分,讓後面那個長身玉立,錦衣綵帶的玉鷹姑娘走到前面來。
范鵬對寒山二女雖是久仰,可是還從未見過。
這時他一打量這個少女,但見她雲鬢輕擺,娥眉淡掃,一雙瞳子不怒自威,卻又有說不出的嫵媚!
她長長的身材,白如凝脂的肌膚,再睨著她身上那一襲玫瑰色的裙衫……
范鵬幾乎看得呆住了。
他嚥了一口口水,心忖道:「這大概是正主子來了,難怪她姐妹使武林中許多人迷成那個樣子,原來竟有如此姿色呀!」
想到此,不由自主地抱拳道:「這位想必是小寒山的主人之一了!在下失敬了!」
玉鷹一出門,眸子只向他微微一掃,並未發言,這時那個被打的玉手胡小莉,忙撲倒地上哭稟道:「請師父作主,這個姓范的,太欺侮人了……」
說罷,又用手指了指那幾個被點了穴的人,道:「這幾個莊丁,都叫他給制住了,弟子功力淺薄,解救不了,尚請師父出……」
才言到此,那位玉鷹姑娘蛾眉一挑,一揮玉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去!」
胡小莉磕了一個頭,忙退至一邊。
范鵬見狀,不禁內心有點後悔了。
他已由器宇動作上看出了眼前這個姑娘,武功絕非泛泛,自己來此本是奉命投奔,如今惹上這個麻煩,豈非不智麼?
可是他天生是一副不服人的脾氣,自負太甚,身上又有莫環的信物,卻也不懼!
當時嘿嘿一笑道:「閣下就是小寒山二女中的玉鷹姑娘麼?」
不想,那姑娘卻連正眼也不望他一下,他不禁甚是氣惱,正要惡言相向,卻見隨同玉鷹出來的四女之一,一聲叱道:「大膽的村夫,見了我家玉姑,還不跪下磕頭,想死不成?」
范鵬冷冷一笑,尚未發言,忽見玉鷹舒修文向那少女一擺手道:「你不要多口,我自有道理!」
范鵬聽這位玉鷹姑娘口音中,帶著很重的四川口音,自己本是四川人,不覺有一些親切之感!
卻見那姑娘向他點了點頭,慍然道:「足下可是滿天星范鵬麼?」
范鵬不由有些驚喜地道:「正是在下,姑娘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玉鷹……」
才言到此,玉鷹展顏一笑道:「不必客氣……」
范鵬心神一蕩,正不知對方何故如此客氣,已見玉鷹手指著那幾個被點了穴道的人道:「這幾個人,是足下所制的麼?」
范鵬麻臉一紅,嘿嘿笑道:「既是姑娘動問,在下這就為他們解開就是!」
當時就要上前動手,那位玉鷹姑娘一聲輕叱道:「住手!不勞費神。」
言罷,嬌軀一閃,已到了那幾個人身前,玉腕連翻,叭叭之聲過處,每人身上均著了一掌。
隨著她的出手,那幾個小子,紛紛都倒在了地上。
可是當他們站起之時,每人的穴道,俱都解開了!
滿天星范鵬見狀,老臉通紅地叫了一聲:「好!」
玉鷹杏目向他一掃,道:「范鵬,你的死期到了!」
范鵬不由一怔,冷冷一笑道:「姑娘這是何意?」
玉鷹淡淡一笑道:「這多年來,還從未有過一人,敢來到我這小寒山莊撒野的,你姓范的,可算是第一人!」
范鵬嘻嘻一笑道:「姑娘你錯了,在下天膽也不敢來此胡鬧,實因貴門丁惹事生非,先出手打人,在下才代姑娘略加管束……」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道:「這麼說,我倒要謝謝你了!」
范鵬雙手連搖,呵呵笑道:「那可是不敢當!」
雖在玉鷹面前,他仍然改不掉他那種輕狂的態度!
玉鷹杏目半合,貝齒微露,道:「俗語說,打狗還看主人面,你打了我門下這麼多人,豈能就此算了?」
范鵬嘿嘿一笑,道:「姑娘意欲如何呢?」
玉鷹蓮步輕移,到了范鵬身前,後者有些不大得勁的後退了一步。
玉鷹望著他冷冷一笑道:「你且看來!」
范鵬一怔道:「看什麼?」
玉鷹用手向一邊峭壁上指了一下道:「那些生長在峭壁上的古松,你可看見了?」
范鵬順其指處,果見峭壁上生有十數棵松樹,這些松樹大異於平地所生。
因為平地生樹,大多是由下而上,可是這些松樹,卻是橫著伸出,枝椏幾乎全沒入雲霧之中。
松樹向上,約二十丈可至峰頂,松樹之下,則是千仞懸崖。
由澗下捲起的寒風,令人遍體生寒。
范鵬點了點頭,道:「看見了。」
玉鷹淺淺一笑道:「很好!范鵬,我要告訴你,我知道你在武林中略有地位,武功不弱,否則你不會如此輕狂。」
范鵬仍不明究竟地聽著,玉鷹接下去道:「我們小寒山有這麼一個規矩,就是服強不服弱!」
范鵬心中兀自不解,訥訥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玉鷹微微一笑道:「這個很簡單,你的功夫強,就是打了我們的人,我們只有服了你,非但如此,還會待你如上賓!」
范鵬心中一動,忖道:「我也正是此意!」
想著就笑問道:「如果功夫不濟呢?」
玉鷹秀眉向兩邊一分,冷冷地道:「那可就是自討苦吃了,要受我小寒山莊的『七餐七宿』之苦!」
滿天星范鵬一怔道:「何謂七餐七宿?」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手指峭壁上的松樹道:「七餐乃是餐風,七宿乃是宿露,不過,小寒山的風露,可是有異於一般的!」
滿天星范鵬聞言不禁呵呵大笑道:「妙!妙!妙呀!」
玉鷹等他笑聲一停,面色一凝道:「范鵬,你可願一試麼?」
范鵬連連點頭道:「在下不才,雖不敢以強者自居,卻也不會輕易服弱,但不知姑娘你所謂強弱,如何定法?」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微微冷笑道:「這很容易,足下只要縱身到那些松樹之上,在每一棵樹尖上踏行一遍,然後再從容上來,這就算是強者了,我姐妹非但對你方纔的侮慢不較,且還會以上賓待你!」
范鵬嘿嘿一笑,走至崖前。
他俯身向下看了一看,除了澗底深有千仞,並無其他出奇的地方,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范鵬不是太笨的人,他內心暗想:如果僅僅如此,又有何難呢?
他再細細的打量半隱在雲霧裡的那幾棵松樹,自信以自己超人的輕功,定能來去自如,於是回頭一笑道:「姑娘可得言而有信!」
玉鷹點頭一笑道:「這是自然。不過,在未實行之前,你最好三思,否則,後悔莫及!」
范鵬冷哼了一聲,道:「姑娘大可放心,范某不試則已,否則斷無不成功的道理!」
玉鷹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告訴你,這多年來,來到小寒山惹事生非的人確也不少,可是葬身澗底的,也是不少!」
范鵬一怔,道:「莫非竟無一人能上下自如不成?」
玉鷹一笑,道:「自然是有,只怕足下無此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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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1:09
滿天星范鵬不由勃然大怒,可是他終又接著一笑,道:「姑娘不必激將,我范鵬雖是不濟,卻也未把這件事兒看在眼內,且待我現醜吧!」
這時眾人見他竟有意接受這項考驗,俱都圍了過來。
這麼多人,把隘口都圍滿了,他們要看這麻子如何上下自如。
滿天星范鵬呵呵一笑,把褲管袖頭紮緊了一些,一面問道:「姑娘下去過麼?」
玉鷹冷冷一笑:「這是我姐妹時常玩耍的地方……」
范鵬聞言點點頭,道:「好!范某下去了!」
話落,右手一撈前襟下擺,整個人先向上竄起了丈許高下,然後筆也似直,直向峭壁間松樹上落去!
他身子方墜下一半,忽然發現足下白雲有如白浪似地在疾滾狂捲著。
范鵬不由大驚道:「不好!」
可是這時身在半空,已無能為力了。
急切間,還算他聰明,當下猛地壓下一口真力,打了個千斤墜兒,就如此,那疾捲而來的狂風仍然把他身子猛地揚了出去。
范鵬心驚膽裂之下,足下一盤,總算被他找著了一棵松村的尖梢,定住了下落之勢。
可是他卻覺得四下飄來的狂風,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竟使得自己無法站立起來。
並且更覺得自己落身的這棵松梢,似乎像柳條兒似的軟。
在狂風裡,人和樹,都擺動得很是厲害。
看眼前情勢,休說踏遍樹梢,再爬上峰頂了,單就是定住身子已都困難。
滿天星范鵬至此才知上了大當,叫了聲「苦也」!
抬頭看峰上,眾人就像甲蟲一樣的小,且似乎都在取笑自己,指指點點笑成了一團!
范鵬真是又愧又恨,當時雙足分踏在兩根較粗的枝椏之上,丹田運力,勉強站了起來。
狂風,緊抄著他的頭皮刮過去,這要命的風時上時下,嚇得他亡魂直冒!
忽見峰上的玉鷹玉手頻揮,道:「范鵬,你武功不弱,只要踏遍了松樹,再上得峰來,你就算勝了!」
范鵬冷笑了一聲,咬牙道:「那是自然!」
他說著,身形一彈,向著第二棵松樹梢上落去!
可是迎面刮來的一陣狂風,卻把他硬給擋了回來,急切間,他一翻右手,才被他拉著了一根枝叉,倖免落澗!
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先前的自負狂傲,此刻是一絲也沒有了。
他攀附在原樹之上,第一次感到害怕了。
玉鷹居高臨下,冷笑了一聲道:「范鵬,你此刻知道厲害了吧?」
范鵬怒目向峰上看了一眼,玉鷹是用「千里傳聲」的功夫,向他說話的。
只聽她脆笑咯咯地道:「不知自量的東西,現在你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說罷一擺手,就要離去,范鵬大驚,呼道:「姑娘休走!」
玉鷹回頭下視道:「范鵬,這是你自找的,你以為小寒山莊是易欺的麼?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滿天星范鵬大聲叫道:「你用計陷人又算是什麼英雄!」
玉鷹笑道:「這是你自願的,又怪得誰來?老實告訴你吧,我方才本想殺你,只怕髒了我的手,才想出這個好辦法,你認命吧!」
說到此,又脆笑了一聲。
范鵬銳氣盡去,不由氣急敗壞地道:「我只當你們小寒山二女,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原來卻只是設計陷人的小人!」
玉鷹並不生氣,脆笑道:「隨你怎麼說,你是活不成了,你不是要七餐七宿麼?只怕你一餐一宿,也受不了呢!」
滿天星范鵬努力的一彈身,抱在了第二棵松樹之上,樹梢顫抖得十分厲害。
他俯臉下望,幾乎嚇昏了過去。
當時再也顧不得什麼臉面了,高喚道:「姑娘救……救命!」
就見那峰頂上的玉鷹姑娘,一聲笑道:「好!」
玉手猛地向下一抖,滿天星范鵬內心一喜,他滿以為對方必是拋飛索下來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卻只見銀光一閃,一蓬牛毛似的細針,就像一片針雨般的,直向自己全身射來。
滿天星范鵬,雖說有一身功力,可是此刻卻苦於無法閃身。
眼看著這一片銀雨,隨風而下。
如無奇跡發生,范鵬是必死無疑了。
猛可裡,他耳中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清叱道:「姐姐不可!」
一股極大的風力,由范鵬後方直捲了過來!
那一蓬銀雨,眼看已到了范鵬身邊,猛地為這股風力一撞,一齊向外一偏,刷一聲,向澗底落去。
范鵬驚魂甫定,連忙抬頭上望。
但見身後上方,另一座凸出的石峰之上,立著一個白衣白帽的姑娘。
落日的紅霞,斜照在她的身上。
雖是距離甚遠,可是范鵬仍能很清楚的看清這姑娘的姿容!
她那修長豐腴的身形,有如玉樹臨風,面容五官之美,真使范鵬疑為「仙女臨凡」!
雖是在要命關頭,范鵬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立刻知道,這位姑娘,必是雪雁無疑了。
當時不由大呼道:「雪姑娘救命,我來此是有事的啊!」
只見那白衣雪雁,向著玉鷹道:「此人雖是罪大惡極,既落松上,就該聽其自生自滅,姐姐你何必再落井下石呢?」
范鵬聞言,頓時涼到了底。
又聞玉鷹一笑道:「你倒真是菩薩心腸,這麻子自恃武功,打傷我門下多人,豈能便宜了他?」
雪雁輕歎了一聲道:「姐姐,你莫非忘了我們恩師臨終所言麼?姐姐如能手下稍稍留情,未嘗不是一件功德呢!」
玉鷹見妹妹竟然當著敵人以及門下弟子,說出此話,不由大是氣怒。
當時一聲冷笑道:「想不到對這種敗類,你還會代為求情,我就偏要殺了他,看你又如何!」
范鵬這時實在忍不住了。
他大聲叫道:「姑娘息怒,在下是奉命而來,與二位姑娘有所商量的啊!」
玉鷹一聲冷叱道:「無恥麻子,你還要耍什麼花樣麼?」
說著探手入懷,就要取針,另一邊的雪雁生性寬厚,見狀忙高聲阻止道:「姐姐先不要忙!」
玉鷹冷笑道:「你還真相信他的話麼?」
雪雁舒又青道:「聽聽無妨!」
言罷向著峭壁下的范鵬,清叱道:「范鵬你說什麼?」
滿天星范鵬抱在松枝之上,冷笑道:「你們要殺我也無妨,只是你們將如何向莫老前輩交待?」
二女聞言,不由對看了一眼。
玉鷹冷笑了一聲,道:「什麼莫老前輩?」
范鵬嘿嘿一笑,道:「古墓老人莫環,二位莫非不認識麼?」
此言一出,二女不由面色一變。
玉鷹冷冷的道:「你與他老人家又有什麼關係?少胡說八道,你以為這樣,就可逃得活命麼?」
滿天星范鵬內心把這位玉鷹恨之入骨,只是這時自己生殺大權操在對方手上,不得不暫時低頭。
他強自忍怒,冷笑道:「我說的句句是真話,你不信就算了!」
一邊的雪雁道:「你既是莫老師父差來的,可有信物?」
一言提醒了范鵬,當時冷然道:「自然是有,只是現在不便奉陳!」
玉鷹冷笑道:「你休信他的鬼話,殺了他算了!」
雪雁解顏一笑道:「姐姐你何必如此性急,我們先看看他的信物再說!」
說著就見她身子驀地直線下落,范鵬幾乎還沒看清楚她是怎麼下來的,對方那亭亭玉立的身子,已然俏立在自己面前。
只見她一雙足尖,僅僅立在一根粗如人指的小松枝之上,一任那樹枝為狂風吹得左舞右晃,她身子卻像釘在上面一般。
單憑這一手功夫,就使范鵬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遠看這位雪雁姑娘,真像是月裡嫦娥一般。
她那細長黑黑的柳眉,白裡透紅的一張清水臉,櫻唇欲滴,貝齒生輝。
天下,竟會有這麼絕色的女子!
范鵬勉強站起身來,道:「謝謝姑娘活命大恩!」
這位雪雁姑娘,冷冷道:「你說有莫老師的信物,如是真的,自可饒你活命,否則,我姐姐只怕放不過你……」
范鵬鼻中哼了一聲道:「范某乃是奉命來與二位姑娘商量大事,不意玉姑娘如此不通人情,令人遺憾!」
雪雁已有些不耐,她伸出手道:「信物呢?」
范鵬平素是多麼驕狂的一個人,可是今天在二位姑娘面前,卻硬是一點威風也使不出來。
當時歎息了一聲,探手腰間,把莫環交給他的那支玉竹節拿了出來,道:「姑娘請看!」
雪雁驟見之下,不由面色微變,她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道:「不錯,我們上去說話!」
說罷左手猛地向范鵬身上一抓,卻又收回,面色微微一紅道:「你能上去麼?」
范鵬苦笑道:「我若能上去,也不會俯首示弱了!」
說著麻臉上說不出的不帶勁兒,雪雁杏目向他一瞟,想笑又忍住了,輕顰道:「僅只這麼一點本事,就來這裡惹事麼?」
話落當胸一把抓出,范鵬方自吃驚,已覺身子為對方提起,接著一晃,貼身壁上,再一彈身,已落在峰頂之上!
滿天星范鵬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想不到自己一身武功,在江湖上是如何的聲望,今日在對方一個姑娘手下,簡直就像是小孩一樣了。
心中想著,定神一看,自己正立在眾人身前,迎面而立的,正是自己切齒痛恨的玉鷹姑娘:
他不由面色一青道:「姑娘這番大恩,范某人沒齒不忘!」
玉鷹冷笑了一聲,目視雪雁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雁把玉竹節遞過道:「姐姐看這玉杖,不正是莫老師的信物麼?」
玉鷹接過看了一看,點了點頭。
她轉望滿天星范鵬道:「這東西如何到了你的手中?憑莫老師父身份,豈能與你相交?」
范鵬不由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太抬愛了!」
玉鷹不由秀眉微蹙,正自舉棋不定,不知如何來處理這件事才好,雪雁忽然抬頭,伸手接過玉杖,雙手一捏,只聽「吱」的一聲。
范鵬一驚,再看那節玉杖,已自分為兩節。
雪雁並伸二指,自第二節玉杖內,抽出了一片竹葉,玉鷹忙湊近觀看。
竹葉上寫滿了黑字,二女略一過目,似都會意,玉鷹點頭一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你為何不早說?」
范鵬冷冷一笑道:「杖內有書信,我並不知,可肯借范某一觀?」
玉鷹冷冷一笑道:「此事與你無關,莫老師既關照你效力,你就在小寒山莊住下就是,只是莊裡的規矩你不能不知道!」
說著喚了聲:「天青!」
立時就見她身後四個著紫裙的姑娘之一,應聲而出,玉鷹面色凝怒道:「傳話給留賓室的鬼臉李通,叫他好好招待這位客人,莊裡的規矩,要詳細地告訴他知道,出了差錯,我可是不饒。去!帶他下去!」
天青彎腰答了一聲:「是,弟子領命!」
滿天星范鵬聞言睹情,只氣得麻臉鐵青,冷冷笑了一聲,道:「既如此,我告辭就是!」
說罷才一舉步,卻忽聽那位玉鷹一聲叱道:「站住!」
范鵬只覺面前人影一閃,那位玉鷹姑娘,已站在了自己面前,只見她杏目圓瞪道:「你想走,恐怕沒有這麼容易!」
范鵬道:「這是為何?咦!」
玉鷹冷笑道:「莫老前輩特別關照,你今生今世,休想再出這小寒山莊了一步了。還不進去!」
范鵬呆了一下道:「這……這……為什麼?」
說著,他狂笑了一聲道:「哦!我明白了,莫老兒好厲害的手段,他是怕我說出了他的隱秘!」
接著又冷笑道:「我偏要走!你們……」
才說到此,玉鷹身後的四大弟子,一齊動手,只聽得「嗆」的一聲,四口劍已一齊抽了出來,劍尖全指向他的身上!
范鵬不由麻臉一漲,怒目向玉鷹面上望了一眼,才歎了一聲,道:「罷!罷!我隨你們入莊作客終身就是!」
說著轉身直向小寒山莊之內行去,玉鷹微微點頭,四女隨其身後而入!
眾人全都退走之後,雪雁不由秀眉微皺,問玉鷹道:「這信中所說的冷紅溪又是誰呢?」
玉鷹咬了一下嘴唇,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兩相環就在這小子手上!」
雪雁不禁冷冷一笑道:「莫老師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憑他一個後生小子,又能有多大道行?」
玉鷹一笑道:「這人武功委實不弱,你不能輕視他!莫老師既如此交待你,我們就該早日動身下山才是!」
雪雁舒又青那雙剪水瞳子,在玉鷹身上一轉,道:「這人也就是你說的那個紅燈盜麼?」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道:「誰說不是!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工夫,想不到這小子竟會跑到浣花溪去!」
她說著又不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說你,你不要自命不凡,平日是誰也瞧不上眼,如果你看見了這個人,只怕……」
雪雁冷笑道:「只怕怎麼樣?」
玉鷹繃臉一笑道:「見了面你就知道了!」
雪雁面色微紅道:「別說他是一個強盜了,就是正經的俠客,我也不會瞧他一眼!」
玉鷹想到月前冷紅溪與自己敵對時的那種神采,頓時神往不已,她面上浮起桃花一般的笑容,道:「是個強盜,可和別的不一樣……」
雪雁不由面色一冷,她真想不到姐姐竟會說出這種話來,輕輕歎了一聲,直向莊內行去!
玉鷹不由面色微微一紅,用腳在地上踢了一下,啐道:「呸!我這是怎麼了?想瘋了麼?」遂也緩步走入「小寒山莊」內。這片山莊,佔地並不十分大,其實所謂「山莊」,不過僅只寒山二女及其弟子等十數個人在此落居而已。
莊內有七座翠樓,是按「七星」形勢建築的,分別名為「摘星」、「探星」、「望星」、「盼星」、「巧星」、「迷星」、「瀉星」等七座。
七樓均為二女自己繪圖設計,請精明匠工依圖建就,真可謂集雅美大成,構造之巧妙,直令人有「鬼斧神工」之感!
二位姑娘,各居一樓,玉鷹住在「盼星樓」,雪雁喜靜,則住在後面的「摘星樓」。
夜深了,一切罪惡的事情都在這時發生,但當夜更深時,距離光明的明天也就更近了。
多情的姑娘,常常會在這時想著她們的心事,就像「摘星」、「盼星」樓上的姑娘也是一樣的……
偶然的一粒石子,能使一池清水驟起千萬漣漪與無窮變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1:45
第07章 水上佳人
一抹斜陽,垂掛天際,點綴得這浣花溪更美了。
在和煦的春風裡,冷紅溪一竿在手,其樂融融,他此刻正聚精會神地在釣一尾「松花鱸」,說起來這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工作。
從上午起,到現在為止,這尾老松花鱸,始終在跟他鬥法,它甚至已三次吃去了冷紅溪釣鉤上的餌,而冷紅溪都未能覺察。
現在,冷紅溪又看見了松枝似的水紋正在鼓動著,向這邊移來,他知道這尾老鱸又來了,不禁微微一笑,自語道:「這一次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當時釣竿一平,正要全心地去垂釣,忽然間,斜對岸的蘆葦裡駛出了一葉小舟,帶出了一圈圈的水上漣漪。
冷紅溪不由恨道:「糟了!」
果然那尾老鱸魚,只因有一點動靜,就被驚得潛下水底,冷紅溪一臉悵然,橫目前望,只見那葉小舟,正慢慢的向著這邊劃過來。
船上共是三個人,卻沒有一個男人!
冷紅溪微微有些驚奇,不由認真打量起來。
那是一葉兩頭高、當中低的平底小舟。
一個梳著大黑辮子的普通鄉下姑娘坐在正中操槳,而在兩頭尖上,卻坐著一雙絕世佳人。
冷紅溪不看猶可,這一看之下,心弦為之一震。
只見二女,各人戴著一頂平頂寬沿的草帽,居然每人手中也持著一根長竿,在水上垂釣。
坐在船頭的那個姑娘,一身月白綢衣,腰繫著一條綠色的絲帶。
她一隻雪白的玉手,正自輕輕拉著帽邊,遠遠地向著自己這邊微笑著.
冷紅溪只能看見這姑娘的一張嘴和隱在帽影下高高的鼻子,彷彿美到了極點,他劍眉微微一軒,再看船後那個俏立著的姑娘,更不禁為之呆住了。
只見那個立在船後的姑娘,一身紫色的衣褲,俏立在船板之上,有如玉樹臨風,在她後肩上,斜背著一管翠蕭,小蠻腰看起來幾乎是雙手可握,可是腰下那豐腴的臀部,卻能令人遐思。
總之,那是任何一個男人看了也會動心的身材,只可惜,冷紅溪所看到的只是一個背影而已。
眨眼之間,這葉小舟,已劃了近來,離著冷紅溪立身的這個亭子,已只不過四五丈左右,接著緩緩停住了。
那個搖船的姑娘,甩上了一個繩圈,套上了岸上的石頭,小船就一絲也不動了。
冷紅溪原非是好色之人,可是這兩個姑娘那種絕色姿容,卻令他怦然心動。
他暗暗道了聲「怪也!我天天來此垂鈞,怎麼沒有發現過這樣一對姑娘?看樣子她二人又不像是偶然來此……」
腦中如此想著,目光不禁又望了過去。
只見那個背向著自己的姑娘,仍然是背向著自己,一心一意地在水上垂釣。
可是那另一個坐在船頭上的姑娘,正微微抬起頭來,又向著這邊笑了一笑。
冷紅溪心中又是一動,因為這姑娘那張臉,看來竟是那麼的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他心中奇怪,又向這姑娘看了一眼。
這一眼,竟惹得那個姑娘咯咯地笑了起來。
冷紅溪只看見她那一口如扇貝似的細齒,在陽光裡閃閃發著亮光,心神不禁又大大的震動了一下。
他遂把目光移開,面色同時紅了一下。
他本是一肚子的不高興,可是對這樣的一雙佳人,卻是無從發作。
當下定了定神,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上的釣竿之上。
那尾老鱸魚,經此一驚,半天沒再出現,冷紅溪想下些引子,誘它出來。
就在這時,忽聞那個背向著冷紅溪的姑娘,一聲清叱,長竿一甩,手上的魚線,平空甩出了兩三丈以外,在水上倏地一掠一拉。
陽光之下,但見水面上鱗光一閃,一條三尺長短,細齒密鱗的鱸魚,竟被她釣了起來。
冷紅溪看清之下,真是又驚又氣。
這姑娘所釣起來的這尾鱸魚,正是自己苦守了整日,而未能釣起來的那尾「松花鱸」。
想不到,這姑娘垂釣之術,竟是如此之高,一上來就把自己獵取的對象搶了去,他心中著實地不是味兒。
那姑娘,釣到了這尾松花鱸,似乎甚為高興,轉身笑道:「姐姐你幫著我,把這傢伙取下來!」
她口中說著話,似有意又似無意地目光向上一抬,遠遠的瞟了冷紅溪一眼,卻趕忙又把目光移開了。
冷紅溪這才看清了她的廬山真面目!
只覺得眼前一亮,對方少女朝霞似的面影,竟使他吃了一驚。
只見她一張鴨蛋似的臉盤兒,眉似遠山,目如凝波,瑤鼻之下的小小櫻口,看起來吹彈可破,那散在前額的數縷青絲,更平添了幾許嫵媚。
冷紅溪幾乎看得怔住了。
他確信這樣美的一張臉,是自己生平所僅見的,內心禁不住通通地跳了起來。
這時那姑娘已在她姐姐的幫助之下,把那尾鱸魚自鉤上取了下來,忽然目光向岸上一掃,正好與冷紅溪的目光對在了一塊。
她臉色微微一紅,遂向坐著的那個姑娘道:「姐姐,我們走吧!」
坐著的那個姑娘,偏過臉來向著冷紅溪一望,淡笑道:「慌什麼,你看人家不是也沒有走麼?」
說著不自禁的,又向著冷紅溪媚笑了一下,無限風情傳送了過來。
只是冷紅溪此刻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個俏立在船尾的妹妹吸引住了,對姐姐的這份情意,竟是未能領會到。
這個坐著的姑娘,似乎心裡有氣,手上的魚竿,微微一抖動,立刻有數點水珠,向冷紅溪直飛了過來。
冷紅溪不防之下,竟為濺在了臉上。
當時只覺臉上一涼,不由「啊」一聲,伸手摸了一下,才知自己只顧看那立著的少女,竟遭到了另一姑娘的戲耍,一陣羞慚,同時心中有些不悅。
白衣少女卻咯咯一笑,道了聲:「傻小子!」
隨即回身對那搖船的姑娘道:「咱們回去吧!」
小船在溪水上打了一個轉兒,向來路上劃去。
冷紅溪不知怎麼,竟站起了身子,只見他手中長竿微微一揚,竿上的魚線,平飛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鉤在了對方小舟的後舷之上。
以他那出神入化的功力,雖只是細細的一條魚線,卻仍然把那條小船給拉得定住了。
小船上的三位姑娘。都不由一驚。
那個坐在中間的姑娘,口中「咦」了一聲,加重手力的劃了兩下,小船仍是紋絲不動。
立在後座的紫衣少女,猛地回過身來,那雙剪水雙瞳向著冷紅溪一瞟,冷冷一笑道:「你……」
只見她玉手向後一揮,「咚」一聲,冷紅溪身子微微往後一蹌,才知魚線,竟已為她揮斷。
那姑娘又狠狠地向著冷紅溪瞪了一眼,似要發作,前面那白衣少女已自驚覺,忙回頭笑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紫衣女這才回過了身子,小船才又慢慢地向前駛去。
冷紅溪不由暗暗吃了一驚,深深的欽佩這姑娘功力了得!
因為這條魚線,雖是細細的,可是一經自己內功注入,可就非同小可了。
然而對方一個少女,只是這麼輕輕一揮,用手上的指甲,竟把魚線割斷了!
再說這條魚線隱於水中,自己竿尖點水,再精明的人,乍看之下,也不易察覺出來,而這位姑娘竟能一眼識破。
只憑她這種判察之力,已不是一般江湖姑娘所能比擬的了。
冷紅溪微微一呆,遂即抽回魚竿,猛地縱身上了一艘小木船,這條小木船繫在一邊,主人不在,冷紅溪不管許多,運動雙槳,緊緊追了下去。
前面那葉小舟在溪水上行駛甚快,冷紅溪這時與之相距,最少也在十丈以上。
只見對方划行約有里許左右,竟在一處生滿了葦草的岸邊停泊下來。
那一前一後兩個姑娘,並未等小船靠岸,即雙雙拔身落向了岸上,冷紅溪忙也把小船停下,飄身上岸,卻見二女提著魚具以及那尾活蹦亂跳的松花鱸,向附近林內行去!
冷紅溪由好奇心促使,決心要察查一下這兩個姑娘的底細。
當時,他匆匆自後面跟了上去,二女已步入竹林之中!
這片竹林,乃是一片野生的高大黃竹,糾結蔓延,範圍極為廣闊,微風過處,發出一片沙沙啞啞之聲,甚是悅耳,只是人行其內,卻不易發覺。
冷紅溪踏入林內,卻已失去了二女的蹤影。
他一個人摸索著瞎找了一陣,由於竹林內枝葉叢生,要想找兩個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不容易,走完了這片林子,眼前是一片生滿了雜花的斜坡,坡前有一小灣溪水,水淙淙地流著,夕陽下,就像是一條紅色的帶子一樣。
幾隻翡翠鳥兒正在溪邊的石頭上,弄著身上漂亮的羽毛,而在溪的兩岸,又生長著十數株山茶花,看起來很是清雅!
冷紅溪不由讚歎了一聲,想不到這附近,除了「浣花溪」桃林之外,竟然還有如此一處美麗的地方。
眼前這條如帶子似的小溪,必定是流向浣花溪去的,溪水上頭,有一所道觀,紅紅的牆,綠綠的瓦,有幾個道士。不知在觀前樹下做什麼。
冷紅溪不由點了點頭,心說,那兩個姑娘,該不會落身在道觀之內吧!
想著他就由袖內,摸出了折扇,「呼」的打了開來,一面扇著,一面往前面走過去。
那幾個道士,有的拿著竹笆,有的拿著籮筐,正在幾棵槐樹下,打著槐花。
冷紅溪走了進來,一個道人就停住了手,向著冷紅溪嘻嘻一笑,道:「先生莫見笑,這些槐花蒸好了可以吃,讓它們被風吹跑了怪可惜的!」
冷紅溪合上了扇子,一笑道:「這位道長,你可看見兩個姑娘,由此經過麼?」
那道人立時雙眼瞇成了縫。笑道:「看見過……嘻嘻!」
旋即甩手向前面一指,縮了一下脖子道:「往那邊去了,先生好眼力!」
說著,還翹了一下大拇指,紅溪一笑,抱拳別過!
他順著道人所指方向,又一徑走了下去。
草地上,有幾個頭紮髮髻的小孩在放風箏,冷紅溪也沒有招呼他們,繼續前行。這地方看來較諸先前更美了。
又來到一戶人家,白粉牆,高大的宅門佔地極廣,門前立著三根極高的旗桿,象徵著此宅主人三代都是科舉功名出身的。
冷紅溪遲疑間,忽見前面花樹叢裡,二女的影子一閃而沒,他連忙繞了過去。
就在一片刺花花叢中,發現了兩扇小紅門,門內佈置著籐架、鞦韆,一座嬌小玲瓏的小樓聳立著,樓前植有桃花和杏花,開得正盛!
冷紅溪不由止步,道了聲:「是了,必定是住在此地了!」
正在引頸張望,就聽得樓內一個女子口音笑道:「快去把門關上,別讓那小子闖進來!」
冷紅溪面色一紅,已見樓內跑出一個一身綠色衣裙的姑娘,模樣兒很像是一個婢女,可是看起來比一般的使女要標緻多了。
這姑娘高高的個子,細眉大眼,一張清水臉,看起來很是敏慧大方。
她一跑出來,呆了呆,右手指尖輕輕咬在嘴裡,「哦」了一聲,望著紅溪道:「你是幹什麼來的?」
冷紅溪搖頭一笑道:「隨意走走!」
這姑娘向他瞟了一眼,噗的一笑道:「留心砸了你的鼻子!」
說著雙手面前一推,「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冷紅溪吃了一個閉門羹,自己也覺得甚為好笑。
他定了定神,想道:「我這是何苦?」
當下正要轉身,忽聽得身後嘻嘻一笑,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道:「窈窕淑水,君子好逑,老弟,好風流呀!」
同時一隻手,在他肩頭上輕拍了一下。
冷紅溪猛然大吃了一驚,倏地一個轉身,卻見竟是自己日前甫行結交的好友白老頭兒,不由面色微微一紅,笑道:「白老開玩笑了,我不過是隨便走走罷了!」
白老頭今天仍是一身白,白色的絲絛紮在腰間,他那滿臉的皺紋,望著冷紅溪時,一條條都張開了。
在夕陽下,看起來,這個人似乎是太老了。
但是他這時呵呵一笑,執起冷紅溪一隻手笑道:「不要賴嘴,年輕人哪個不喜歡這個調調兒!來,小兄弟,你到我那裡坐坐去!」
冷紅溪既為對方看破行蹤,再不承認也不行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好吧!」
說著又戀戀不捨地向著朱紅小門之內看了一眼,白老頭見了,呵呵一笑道:「要說,這兩個小妞兒,可是長的真不錯,兄弟你真是好眼力!走,我們慢慢談談,也許我老頭子,還能幫你一個不大不小的忙。」
說罷又嘿嘿一笑,逕自向前面行去。
冷紅溪忙跟了上去,他本以為這白老頭住處必定離這裡並不很近,卻未曾想到,不過是拐了個彎,就見有一幢花石砌就的小平房。
白老頭笑指著道:「呶!你看,這就是我那蝸居了。老弟,你可別嫌簡陋!別嫌髒!」
呵呵一笑,右手三指,向著冷紅溪肩頭之上按了下來。
可是冷紅溪卻一沉肩膀,白老頭三指拍了一個空。
冷紅溪並非是有心如此,他只是不喜歡人家拍拍打打的,覺得那樣子很不舒服。
白老頭卻也毫不在意,用手在嘴上摸了摸,呵呵又笑了幾聲。
其實,又有誰能說白老頭是無心的呢?或許這一次,他三指之上,暗含了內家真力也未可知!
二人走到了門前,白老頭伸手在門上一根細索上一拉,兩扇大門便自行打了開來。
冷紅溪隨他向門內走入,回身看了看,二女所住的那幢小樓,就在前面不遠。
而且她們的後門,正對著白老頭所居這間石屋的大門,不由覺得甚為希奇。
入室之後,白老頭笑道:「老弟,隨便坐,別客氣!」
冷紅溪見室內陳設很是簡陋,幾把竹椅子,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個瓦壺和幾隻茶杯。
這大概是一間堂室,堂室之後通連著一間臥房,內中卻是十分雅致。
冷紅溪可以看見那間房內一些擺設,無不是上等質料,奢侈已極,看起來這老人,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
白老頭倒上了一杯茶,笑道:「兄弟,這地方你覺得怎麼樣?」
冷紅溪點了點頭,目光一掃,瞥見窗前有一個甚為高大的竹架,架上飄懸著數百根紅色的細繩子,每一根繩子上,皆繫著一枚通用的制錢兒。
在微風裡,這些制錢互相碰擊,發出一陣陣輕微的聲響,十分悅耳!
冷紅溪心中微微一動,驚異的道:「白老倒是用功得很,在下真是失敬了!」
白老頭怔了一下道:「老弟,你這話怎麼個說法?」
冷紅溪手指外面的竹架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白老哥,你這必定是用來練習暗器聽風用的,可是?」
白老頭呵呵笑道:「猜錯了,猜錯了,我不過是愛聽它們碰出來的聲音罷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也不再追問,心中卻止不住暗暗想道:「你也不要對我裝模作樣了,還當我看不出來麼!」
自古以來,凡是有功夫的人,幾乎都是犯著同樣的病,那就是生怕別人知道會功夫,是以冷紅溪對此倒也不見怪。
白老頭忽然瞇著眼睛笑道:「老弟,你可知那兩個姑娘是誰麼?這兩個人,可是不大好惹呢!」
冷紅溪笑了笑,沒有說話。
白老頭咳了一聲,道:「兄弟,你可知道江湖上盛傳的小寒山二女,玉鷹、雪雁麼?」
冷紅溪不由心頭一震,他點了點頭,道:「知道的!」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那麼,你猜猜她們倆又是誰呢?哈哈!你與她們倒真是郎才女貌呢!」
冷紅溪忽然憶起月前為一竿老人赴約之時,所見過的那個「玉鷹」姑娘,果然正是方才坐在船頭的那個姑娘,推想起來,那個後面的姑娘,當必是雪雁無疑了。
當下他哈哈一笑道:「久聞這兩個姑娘一向是居住在小寒山莊,怎會來到了浣花溪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2:05
白老頭摸了一下下巴道:「那你就錯了,這姐妹二人在各省各郡,凡是風景美好的地方,都有駐腳之處,她們每年都會來此住上一些時候!」
冷紅溪冷冷的道:「這倒是冤家路窄了,那位姑娘,不久前與我有過一點過節,想不到在此竟又碰上了!」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這只是你的想法,其實我看那位玉鷹對你倒是不惡!小兄弟,這件事,我願作個冰人,給你們雙方撮合一下。」
冷紅溪搖了搖頭,笑道:「白老,你不要錯會了我的意,我決沒有這個意思!」
白老頭笑道:「得啦!這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冷紅溪淡淡一笑道:「這兩個姑娘是不懷好心而來的,我避之猶恐不及,哪裡還會找上門去?白老,不要再談這件事了!」
白老頭那雙老於世故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種迷惘的光芒,遂又微微一笑道:「一切隨你就是!」
於是二人話鋒一轉,又談了一些別的,直到天色大黑,冷紅溪才起身告辭。
白老頭一直送他走了很遠,才獨自返轉。
此時繁星點點,銀河寂寂。
四下環境是那麼的靜,只有喳喳的昆蟲鳴聲和輕微的潺潺流水之聲。
冷紅溪來到溪邊,發現自己來時所乘坐的那一艘小船,已經不在了,倒是在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葉小舟,其上空無一人。
他就走過去,方待騰身而上的當兒,忽然,他覺得頸後一股寒風吹了過來,勁勢甚為尖銳。
他困處澗內九年,早已練成了獨特的接發暗器手法,自是不放在心上。
當時身形微微向前一伏一轉,順勢右手袖子向後面一撥一拂,「叮」一聲,已把襲來的暗器打落在地。
他低頭一看,見是一支頗為細長的針狀之物。
這種暗器,倒是他生平僅見的。
當下,正要彎身去抬,就在這時,「哧哧」又是兩聲尖嘯。
這一次卻一連飛來了兩枚,黑夜裡看不清發自何方,只覺銀光一現,這兩枚鋼針,已飛臨到面前!
由來勢上看,是直取雙目。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好手法!」
說著倏分雙手,各以二指,向著飛來的兩枚鋼針之上點去,「叮叮」兩聲,兩針遂落。
可是就在這兩枚針狀暗器方自落地的剎那之間,「哧」一聲,一枚極小的鐵丸,又飛到了他的眼前,直向他眉心「窄竅」之上打到。
冷紅溪不由暗吃了一驚,來人這種手法,顯然是十分的高妙了。
以不同的暗器,連環發射,這在暗器手法上來說,有一個名字,叫做「暗扣血花」,非得高明傳授,是不易做到的!
今夜此時,設非他是冷紅溪,只怕誰也不易躲開這三針一丸。
就是他,也是絲毫不敢怠慢,肖下膝頭向下徽微一點,雙掌霍地向前一拍,「啪」一聲,就把這枚紅色的小鋼丸夾在了掌內。
經此一來,他不由勃然動怒。
他口中低叱了聲道:「相好的,暗算傷人,算得了什麼英雄!」
他口中說著,雙掌同時向著兩個不同的地方推了出去,巨大沉實的掌力,使得掌風過處,枝葉橫飛。
同時,霍地拔身而起。
但見就在溪水旁邊,一座荒棄的石亭,屹然的靜立著。
冷紅溪拔起來的身子,有如是凌霄的大雁,雙手一合一分,翩然向亭上落去。
驀地,迎面湧來了一股罡風!一個姑娘的口音道:「去!」
冷紅溪就勢在空中一翻,避開了掌鋒正面,向下墜落。
就在這瞬息之間,他看見一條極快的影子,自石亭之內霍然的拔了起來,有如一鶴沖天,足足升高有六七丈高下。
這身影,以極為美妙的身法姿勢,直向附近的一棵大黃果樹上落去!
在川發境內,這種黃果樹遍處皆是,樹身奇大,枝葉繁茂,一棵樹覆蓋八九丈方圓是常見的。
眼前這棵黃果樹就差不多這麼大,黑壓壓的,看起來真是嚇人!
那條美妙的身影,向樹上一落,即隱沒不見了。
冷紅溪在憤怒頭上,如何能甘心受此戲弄就此算了!
當下他冷哼了一聲,猛地一個「鷂子翻身」,把身子竄了起來,緊隨著向樹上落去!
他足尖方自一接觸到樹枝,目光尚未看清一切,眼前黑影一晃,已有一人猛然欺近身前。
那是一個一身玄色緊身衣靠的姑娘,身材修長,可人已極,一頭秀髮結成了個奇怪的髮結。
最奇的是,這姑娘面上罩了一個「心」形的面具,將五官正中遮去了一半,使人難窺真貌。
這黑衣少女陡然現身,手下可是毫不含糊。
只見她身子向前一欺,右掌已用「梭形掌」向前一推,直取冷紅溪肋下穴眼。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右手倏地向外一翻,用切手向對方手腕之上削去,那黑衣少女也冷笑了一聲。
只見她雙足在樹枝上用力一點,全身疾竄了起來,向正中濃密的枝葉間隱去。
可是冷紅溪豈能任她如此而去?
他獰笑了一聲,道:「姑娘,打了人想走可是不行!」
他口中這麼說著,雙掌一併,驀地向外一推。
只聽得「砰」地一聲,整個樹身,都為之震動了。
在動盪著的樹波裡,一聲嬌叱,拔起了一條倩影,向一邊草坪中落去。
冷紅溪見她現了身形,不由冷笑道:「姑娘,你還想跑麼?」
說著雙手在樹枝上一按,「嗖」一聲,又復騰空而起,可是草地上的那個姑娘,卻似有心在考究他的輕功一般。
冷紅溪身子方自一落,她卻又驀地騰了起來。
似如此,三起三落,全是一般無二。
這種情形,看來很是好笑,冷紅溪不動,她也不動,冷紅溪只要一動,她也跟著起身。
雖只是起落幾個動作,冷紅溪卻已經看出來,對方這個夜行少女,果真是負有一身過人的奇技。
可是這種情形畢竟是不能堅持甚久的,冷紅溪急怒之下,使出了「潛龍升空」的輕功絕技,足足地把身子拔起了十丈有餘。
他身子平著向外一飄,可就把彼此的距離,拉得更近了。
夜行少女好似自知跑不脫了,她倏地身子一轉,雙手互交著,向外一擊,整個身子在草地上一個翻滾,避開了正面,來到了冷紅溪的側面。
緊接著,銀牙一咬,身形霍地又向下一塌,右手疾探而出。
她竟用「鐵弓手」向冷紅溪背上猛打了過來。
這是一式內家的重手法,可是冷紅溪卻視若無睹,毫不迴避。
只聽得「叭」一聲,少女的一隻玉手,結結實實的打了個正著,她清叱了聲:「躺下吧!」
同時蓮足飛起,在冷紅溪胯上一點,飄身退出了兩丈以外。
當她回過身子,再瞧冷紅溪的時候,卻不由嚇得呆住了。
敢情對方就像個沒事人兒似的,仍然立在原來的地方,由他面上那種微笑的表情看,分明是沒有什麼痛苦的樣子!
黑衣少女,平素自負極高,因為差不多的人物,在她手下,幾乎是沒有一個能討得好的!
眼前這個紅燈盜冷紅溪,雖說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可是在她想來,不見得就怎樣了不起。
卻沒有想到,甫一交手,對方竟是如此一個棘手的人物,最後那種情形,更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道:「姑娘,你這兩手三腳貓,還差得遠呢!」
說罷身子霍地拔起,向下一落,一式「金豹露掌」直向黑衣少女肩上捺下。
黑衣女見自己重手法,居然沒有把對方打倒,心中已經有點慌了!
這時眼見冷紅溪撲到,忙把身子向下一縮。
那亭亭玉立的嬌軀,竟縮成了一團。
冷紅溪雙掌捺了一個空,才知道對方竟擅縮骨御肌之術,不由也吃了一驚!
黑衣女發出了一聲清叱。
嬌軀猛然向後一倒,竟比箭還快的倒竄了出去,可是冷紅溪今夜已下定了決心,說什麼也不叫她逃出手去。
他冷笑了一聲,施出了浸淫多年的「隔空取物」內家功力。
只聽他一聲斷喝道:「回來!」
右手五指驀地向外一抓,五指分發出了幾縷內家真氣,黑衣女身子本已撲出,卻為這無形的內力硬生生地又抓了回來。
她身形一個蹌踉,差一點摔倒在地。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姑娘,你可認輸了?」
說著身子方自向前一飄,忽見對方少女肩頭一沉,一聲嬌叱,一口寒光奪目的寶劍,已由她手中翻了出來。
冷紅溪斷斷沒有料到,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對方竟能掣出了兵刃。
當時為之一怔,慌不迭向後疾退。
劍光一閃,冷紅溪長衣下擺,竟被斬下了一塊,黑衣少女乘勢一翻腕,掌中劍「白蛇吐信」,照著冷紅溪咽喉上就點!
冷紅溪因此更被激怒了。
只見他長腕一翻,用中食二指,在劍身上一敲,「噹」地一聲,黑衣女掌中劍禁不住向下一沉,連手心都麻了。
她不由大大吃了一驚,劍尖一抖,正要挺起來,卻已是來不及了。
冷紅溪右手二指,已捏在了她的劍身兩邊。
他冷冷一笑,道:「放手吧,姑娘!」
二指向上一提,那口劍「嗡」地一聲,猛地沖空而起,黑衣少女面色一變,向後退了一步。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姑娘你也太不知自量了!」
說著左手向空一抓,已接住了自空中落下來的寶劍,低頭細細觀賞起來。
黑衣女此刻似乎已呆住了。
當她發現對方手中所持的寶劍,是自己所有時,立時又猛地撲身而上,雙手疾探,向冷紅溪握劍手腕抓來。
冷紅溪微微一笑,劍尖一挺,正好指向在她的前心,她只要再前進一步準死不能活,頓時就被鎮住了。
冷紅溪一笑道:「我與姑娘素昧生平,何故暗中害人?」
少女忽然冷笑了一聲,道:「你是個橫行不法的強盜,人人得而誅之,對你這種壞人,還有什麼客氣的?」
聲音之美,直令冷紅溪心弦震動。
他聞言之下,狂笑了一聲,道:「佩服,佩服,只是姑娘誅人不成反被人誅,這卻是姑娘沒料到的吧?」
黑衣女一雙澄波的眸子,在黑夜裡,似乎格外分明,滴溜溜地在冷紅溪身上轉著。
她緩緩的說道:「你的功夫雖然高,可是我卻也未盡所長,實在說起來,我也不見得就不是你的對手!」
冷紅溪見事到如此,她仍然還不服輸,不禁「哧」地笑了一聲。
少女似乎很是氣憤,咬了一下嘴唇,道:「你打算如何?」
冷紅溪朗笑道:「我要把你擒回家去關起來,臊一臊你的臉,然後再看情形處置你!」
黑衣少女忿忿道:「不行……」
冷紅溪一笑道:「不行也得行!」
說著一抖劍身道:「走!跟我上船去!」
那姑娘精眸微轉,忽然道:「姓冷的,你看看誰在你背後?」
冷紅溪忙轉頭張望,就在這剎那之間,那姑娘身子猛地向前一欺,左手探處,已捺在了那口劍的劍把之上。
同時之間,右手疾使「玄烏劃沙」絕招,向著冷紅溪肘腕之間劃到!
冷紅溪一聲狂笑,身子猛地一擰,竟平空倒立了起來。
那姑娘一招失手,連忙雙手向外一揚,想用「崩手」,把冷紅溪給摔出去。
可是冷紅溪的身子,竟像是粘在了她的手上一樣,休想甩開分毫,他那偌大的身子,在倒立起來之後,那少女覺得似乎又僅僅只有四兩重。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鬆開了劍把,縱身後退。
她身子剛剛縱出數丈,冷紅溪已如同一片浮雲似的又落在了她的身前。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你逃不了的!」
少女又退後了一步,道:「寶劍我不要了,你讓我走吧?」
紅溪冷笑道:「你說得好輕鬆,姑娘,我看你還是知趣一點的好!小船就在溪邊,我們現在上船吧!」
少女低頭想了想,冷然道:「好,看你又敢把我如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2:29
第08章 登萍渡水
冷紅溪把她那口劍反手提著,冷哂道:「你不要打逃跑的念頭,一有異動,我的鐵掌之下,你就休想活命了!」
黑衣女一聲不哼,很快走到了溪邊,縱身上了小船,船身不過只輕輕顫抖了一下。
冷紅溪不由甚是驚奇,因為就這一點看來,這個少女的武功太好了,她又是誰呢?她為什麼要對自己施以暗害的手段呢?
想到此,內心更加納悶,決心要問個明白。
只是對方是個女流,若於暴烈手段,卻不便用在她的身上!
他心中這麼想著,亦已登上了小舟。
那姑娘上船之後,俏立船尾,背向著冷紅溪,月光映照著她那修長的身段,真是美極了。
冷紅溪望著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當時微微一笑,道:「姑娘,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黑衣少女緩緩扭過頭來,道:「我是誰?」
冷紅溪一笑道:「日間在浣花溪上,我們已有過一面之緣,姑娘你忘了麼?」
少女似乎因為被對方猜破了行藏,微微歎息了一聲。
只見她玉腕一抬,把面上的心形面具摘了下來,信手丟棄於溪水之內。
這時小船已飛快的駛到了對岸,冷紅溪率先上岸,雪雁足尖微點,也跟著縱上,她面色如冰的道:「冷紅溪,你把我如何?須知這深更夜半,你我男女有別!」
冷紅溪冷然道:「等我查明後自會放你!」
雪雁冷冷一笑,聳了一下香肩,回身就走,冷紅溪忙跟上道:「姑娘,你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他話聲方落,忽見雪雁身子倏地一個猛轉,右手向外一揚,自掌心內「哧哧哧」一連飛出了三枚鋼針。
這三枚鋼針一出手,就成品字形,直向著冷紅溪咽喉以及兩肩上三處穴道射到。
冷紅溪早已防她有此一手,見狀一聲冷笑。
旋見他右手向外一揮,巨大的掌力,使得那三枚鋼針一齊反折了回去。
雪雁吃了一驚,頓時花容失色。
她纖腰一擰,「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不料她身子方一落地,卻發現冷紅溪滿面怒容的擋在前面。
說著二指一分,向外一點,雪雁武功高超,強過乃姐玉鷹多多,無奈冷紅溪的功夫太高了,高得不可揣測!
她見冷紅溪並指點來,知道是隔空點穴,忙自運氣,兩肩欲待抗拒。
可是冷紅溪那種剛柔兼具的指力,足能穿透金石!
雪雁只覺週身一涼,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頓時就萎然倒地,人事不省了。
雪雁舒文青,慢慢地醒轉過來。
她覺得身上極其不舒服,試著挪動,才知道雙手雙足,都為一根有彈性的帶子,緊緊地束綁著。
她驟然吃了一驚,慌不迭的睜開了眸子。
室內有一盞昏暗的燈,閃閃爍爍的燈光之下,她看清了這是一間青色竹子的閣樓,自己被反綁在一張大竹床上。
本來,以她的功力,是不難掙脫起身的,可是冷紅溪這種綁法,很是內行,令她無法施展力量,現在,即使想轉動一下身子也不能夠。
她掙了一下,未能掙脫,當時氣得玉齒緊咬!
忽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道:「我要是你,我就乾脆不動!」
雪雁陡然一驚,她還不知道身後有人。
當時忙轉頭張望,昏暗中,她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眸子,那種炯炯光亮的程度,真令她為之吃驚。
如不是她此刻親見,她絕不會相信,人世之間,竟然會有這麼明亮眼睛的人。
她這一瞧,也看清了那是誰了,正是那使她無可奈何的少年,冷紅溪。
冷紅溪整個人坐在暗影裡,乍然看去,僅僅只能看見他那一雙亮若晨星的眼睛。
現在他冷冷的發話道:「雪雁姑娘,你屢次意圖脫跑,使我對你沒有信心,所以我只好這樣來對付你了!」
雪雁漲紅了面頰,冷笑道:「你是一個殘忍、冷血的人!」
這句話,激得冷紅溪發出了一聲狂笑。
他站起了身子,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了雪雁跟前,注視著她的臉。
那是一張他所見過最美、最可愛的臉……
那微紅的面頰,水汪汪的一雙眸子,冷紅溪幾乎對她心軟了,可是她這句話,卻深深的刺痛了他。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說得不錯,我是一個狠心的人,我會用厲害的手法來對付你,雖然你是一個女人!」
雪雁冷笑道:「你下手吧,你這個無恥的強盜,殺人如麻,你快點殺了我吧!」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暗中對我下毒手,是誰支使你的?」
雪雁閉上了眸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說著又睜開了眸子,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人人都想殺你!」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支使你來的,現在,我必須要給你嘗點苦頭。」
雪雁聞言,一雙眸子在他身上轉了轉,道:「你果然是個冷血的人!」
忽然,冷紅溪雙目猛地一張,由他雙瞳之內,射出炯炯的奇光,接著仰天發出了一聲令人震顫的狂笑。
他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一個冷血的人,因為我曾無辜地受了九年的痛苦煎熬,我的熱血已經冷卻了……」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動了一下,激動的道:「我的冷,是因為我來自一個比冰還冷的地方,我呻吟呼救……天啊!」
這使他想起了過去的一切,一雙眸子幾乎都要噴出了火來。
雪雁在他的吼聲裡,似乎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戰粟,她留意到,一張檀木椅子的把手,竟然在對方的握力之下,變為粉碎。
冷紅溪發出了更大聲的狂笑,他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手指指向雪雁,獰笑了一聲,道:「說!是誰叫你來的?為什麼對我暗算?」
雪雁搖了搖頭道:「沒有人叫我,是我自己來的!」
冷紅溪手指一抖,舒又青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她忽然發覺,由對方指尖之上,射過來了一股無形熱力,有如一條蛇似的鑽進了她身體之內。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驚,她緊緊咬著牙關,不發一聲。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不會忍耐多久的!」
說著指尖又向前指了一下,雪雁隨即就覺得體內那股熱氣,猛然暴漲了數倍,所過之處,彷彿血脈都為之漲開了。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全身一陣發抖,竟再次的昏死了過去!
這是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周圍的環境是那麼的靜,天已濛濛的有些亮了。
雪雁漸漸甦醒,痛楚已失,內心充滿了對冷紅溪的憤恨,不自禁的流下兩行淚來。
她此刻真想一死算了,她摸不清,對方這樣對付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由於心力交瘁,她不自禁地沉沉的睡著了。
這時候,卻有一隻手伸過來,手上拿著一方雪白的綢巾,小心地為她揩著臉上的淚痕。
雪雁忽然驚覺,猛地轉過臉來,卻只見一個飄浮的白影子一閃而沒入另一房中。
這件白衣服,是她所熟悉的,那是穿在冷紅溪身上的,莫非……
舒又青冷冷一笑,扭過頭不去理他。
未久,她又沉沉的睡熟了。
這一覺,足足睡了有三四個時辰。
當她再次醒轉的時候,天時似已又近黃昏。
她轉了下身子,猛地坐了起來,看了看眼前的一切,這才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微微發了一陣呆。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為冷紅溪捆著四肢的,此刻怎會好好的沒事呢?
當下忙自床上跳了下來,才又發現,地上有四截被扭斷了的繩子。
舒又青拾起來看了看,確定了正是方才綁著自己的東西後,不由暗暗道了聲:「奇怪!」
想著一轉身,又見桌子上放著一個紅木的盒子,這是方才自己沒有見過的。
她好奇的揭開來一看,竟是一盤尚熱的包子。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忽然,又把手收了回來,心裡訝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看他方纔那種氣勢,好像要把我打死才甘心的樣子,怎麼此刻竟又改變了主意呢?」
想到此,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忽又發現案旁,斜倚著一口閃閃發光的寶劍。
舒又青趕忙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正是自己之物。
她搖搖頭,把它插回鞘內。
更令她驚奇的是,方才受了如此痛苦,此刻應該是疲累不堪才對,可是她卻反倒覺得精神十分抖擻,絲毫也不覺得什麼不適!
不過,她此刻對冷紅溪仍在深深的痛恨之中。
當時,輕輕把寶劍抽了出來,左右看了一眼,這間閣樓之內,別無他人,這是一間書房,佈置簡單,藏書也並不甚豐。
由這間書房通出去,地上鋪著一道細細的,像是用竹葉鋪成的墊子。
雪雁舒又青秀眉一揚,膽子大增。
她掂了一下手上的劍,想道:「我不如此刻偷偷潛出去,結果了他!」
想著她就悄悄的走出書房,踏著這條竹葉地毯,一直走到了另一間房間之前。
那是一間半圓形,四面軒窗的敞室。
舒又青悄悄的走到近前,才發現室門未拴,只用身子微微一靠,門就敞開了一半。
室內光線很明,此時此刻,冷紅溪正盤膝坐在一張又厚又軟的大蒲團之上。
舒又青不由嚇得止住了腳步,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她把身子隱在門後,向房內望去。
冷紅溪面向著窗口,穿著一身很寬的衣服,跌坐在蒲團之上,並非是在靜坐調息,而是在練一種功夫。
雪雁注目望了好一會,才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時幾乎驚得呆住了。
她看見冷紅溪正緩緩的張開一隻手掌,比向窗口,那隻手掌微微的抖動著,竟有一串為數約有百片以上的青綠色的葉子,由窗外翩翩飛進來。
這些樹葉子,都是窗前那棵大樹上的,也不知那是一棵什麼樹。
看起來,那些樹葉就像是一列緩緩飛動的蝴蝶似的,一片片的飛進來,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
奇怪的是,它們一片片都在冷紅溪的掌心之上疊合起來,很快的,他那只右掌掌心,已聚了厚厚的一疊。
然後冷紅溪又緩緩的抬起了左手,展掌微微的抖動了一下,一片片的綠色樹葉,又開始自窗外飛了進來,向他左手掌心集中。
只不過剎那時間的功夫,他的一放手掌上,已經聚滿了樹葉,形成厚厚的兩疊!
冷紅溪平伸著雙掌,忽然雙目一張,鼻中悶哼了一聲,雙掌同時向外一抖,兩隻手掌上的樹葉,就像是乍然起飛的千百隻蝴蝶一樣,全數的都散開了。
這些驟然散開了的樹葉,在室內迴旋一匝,又成串的飛出窗外。
在即將落山的紅日映照之下,那情景,實在是好看極了。
門外的舒又青,看到此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到現在,她才開始真正的瞭解到對方的一身本事,實在是太高了,高得令人歎為觀止。
她本打算伺機下手的,現在卻再也不敢動了。
忽然,她看見冷紅溪轉過身來,向著門前微微一笑,舒又青不由大吃了一驚。
可是冷紅溪卻又轉回了身子,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一次饒過了你,下一次再犯在了我的手中,可就沒有如此便宜了,去吧!」
他是背向著雪雁發話的,說完了這幾句話,雙掌突然平著向正前方一推。
只聽得「轟」一聲,似乎整個的竹樓都為之震動了,那沉實的反震之力,竟使雪雁面前的兩扇門「碰」的一聲關了個結實。
若非她退身很快,只怕非被門扉把臉打腫不可。
雪雁呆了呆,想到了憑自己的武功,與對方比起來,那實在差得太多了。
眼前這種情形,分明對方是對自己留情,有意放自己脫逃了,要是再不走,那可就太不知趣了。
想到此,不由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出手。
她把寶劍插回鞘內,低低的歎息了一聲,黯然的穿窗而出。
氣餒、傷心、惱恨……
她恨,恨冷紅溪那種狂傲的態度,可是內心卻又不自禁升起無限欽佩,對方那一身傑出的武功,實在是太高了,高得令人羨慕。
她一路走著,想著,不覺來到了浣花溪上,回頭看了一眼,未見冷紅溪的蹤影,她才真正的放心了。
突然,她想到了莫環,心中不由十分納悶。
對莫環這個怪老人,她實在是認識得並不多,這個人的確是一個怪異而身負奇技的人,他和冷紅溪之間,又有什麼仇怨呢?
以他那一身功夫,莫非也怕了冷紅溪不成?
想到此,她更是滿心迷惑!
她還記得,自己姐妹二人,初次在那座古墳之前遇見莫環之時,對方那可怖的樣子,後來竟蒙他傳授了自己姐妹許多功夫……
以後每隔一個月,自己姐妹二人都必去訪他一次,這個怪老人也每次都將一種怪異的功夫傳授給自己二人。
可是直到如今,自己對這個怪老人,仍然是一無所知,他又會和冷紅溪有什麼糾葛呢?
雪雁這麼細心的推想著,不覺已來至溪邊。
當她操舟渡過溪水,上岸之後,卻意外的發現莫環正立在一棵樹下。
他好似早知雪雁將在此時回來一樣,來此等候。
這時他向左右看了一眼,道:「回去再說。」
說著轉身先行,雪雁滿腹狐疑,只好快步跟上,一直回到了所居的那幢小樓。
進門之後,莫環立刻回身,道:「想不到,你還能回來,我只道他已下手把你害了!」
雪雁十分氣憤的坐了下來。
玉鷹微微一笑,道:「莫師父,你老人家放心,那姓冷的,才捨不得害她呢!」
雪雁歎息了一聲,望著莫環道:「莫師父,我姐妹只怕鬥不過這個人,他的功夫實在太高了,如非是他手下留情,也許我……」
面色一紅,把頭低了下去!
莫環冷冷一笑,道:「我原來的意思,並不是要你們動手去跟他打架呀!」
雪雁苦笑了笑道:「你老人家該知道,此人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人,我看除了老師父之外,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
搖頭一陣苦笑,又道:「如果老師父不介意,我想先回小寒山去……」
莫環雙手互叉著,桀桀一笑道:「雁兒,你太沉不住氣了……」
說著,雙目之中,神光閃爍。
雪雁望著他這雙眼睛,立即憶起了冷紅溪的那雙光亮的眸子,不知怎麼,在這兩雙眸子之中,她感覺出有一種同樣的色彩。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冷酷和憂鬱。
當時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莫環雙手互捏著骨節,發出一陣「卡卡」之聲。
他深沉的笑了笑,道:「難道你沒有機會暗算他麼?」
雪雁舒又青,搖了搖頭道:「那是行不通的……老師父,這個人武功太高了!」
莫環桀桀一笑道:「你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舒又青於是把才纔隱身室外所見的情形,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莫環聞言之後,臉色顯然是大大的變了。
他冷森森的一笑,低下了頭,切齒出聲道:「好小子,這九年他果真沒有白費……想不到他竟練成了……」
二女在一旁,都不由怔了一下。
玉鷹忍不住道:「莫老師父你說什麼,莫非這個人你老人家很早就認識麼?」
莫環一雙枯皺的眼皮,無力地耷了下來。
玉鷹這句話,像是令他生出了莫大的感慨。
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目光炯炯地望著窗外,點了點頭,道:「很早……九年以前,我就認識他了,那時候他不過是武林中的一個小角色而已……」
說到此,森森的一笑又接下去道:「那是在雲貴十萬大山裡……」
「他這一身功夫,等於是我成就他的……可是,現在,他卻要找我這個老頭子拚命!」
說著桀桀怪笑了幾聲,目光望著玉鷹道:「你說,這個人,他的良心何在?」
雪雁聞言到此,不由打了個戰抖,她訥訥的道:「老前輩……你是說,這冷紅溪是住在雲貴的十萬大山裡?」
莫環點了點頭,冷笑道:「不錯。」
他似乎顯得很不安寧,雙手互捏著道:「我原以為,他會死在澗谷之中,誰知這小子命長,非但沒有死,九年來,他卻練成了驚人的奇技……」
雪雁一張臉,這時變得一片蒼白。
她那雙眸子裡,充滿了迷惘、驚奇、喜悅、懺悔……她努力地克制著自己。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可是,他終究還是要死在我手中的……」
雪雁強自鎮定道:「莫老師,冷紅溪既被困在十萬大山澗谷中,又如何能出來呢?」
莫環桀桀怪笑了一聲,道:「這一切都是天意,你們知道去年那次大山崩嗎?」
說著搖頭一笑,又道:「你們當然不會知道的……那次山崩,把千仞的高山都夷成了平地,冷紅溪就是在那一次逃出來的。」
雪雁舒又青不由「哦」了一聲,現在她已證實了冷紅溪,竟然就是這數月來,自己所夢魂縈繞的那個人!
「竟是他……這太奇妙了!」
她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一時竟流下淚來。
她內心不住喃喃的訴道:「天呀……就是他啊,他竟然沒有死?這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她還記得自己在接獲白鶴二次傳書後,是如何焦急地去找尋這個陌生的人,就在即將見著這個人的時候,發生了山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2:54
舒又青在一雙白鶴的援助之下,僥倖的逃得一命,可是那個被困在山澗內的可憐人,卻不知死活。
依雪雁的判斷,他是斷斷的不能活了。
為了這件事,她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淚。
這個人她雖然沒有見過,但卻有一種奇妙的感情,深深的藏在她的心底,直到如今還絲毫不曾改變。
這時,她忽然知道了,那個人就是冷紅溪,真有說不出的驚喜。
她只覺得雙腳一陣發軟,尚幸她是坐在椅子上的。
莫環目光向二女一掃,冷冷的道:「我方纔所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不可走漏,要千萬記住!冷紅溪我自有辦法去對付他!」
玉鷹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
莫環森森的一笑道:「如今我已有了一計,定能送他歸陰!」
雪雁不由一驚,道:「什麼計?」
莫環冷冷一笑,站起來道:「你二人隨我來!」
二女一齊站了起來,莫環推開窗門,飄身而出,率先前馳,玉鷹雪雁緊隨其後,向前行去。
只見莫環身形奇快的縱馳著,不多時,已來至浣花溪旁。
這時月正當中,照得四下裡亮同白晝。
浣花溪水上泛出萬道銀蛇,沙灘上的貝殼,映著月光,閃閃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莫環立住了腳,二女也同時站住了身子。
雪雁十分關心的道:「你老有什麼計謀,能害死冷紅溪?」
莫環一雙深沉的眼睛一轉,雙眉緊緊湊在了一起,突然揮了揮手道:「你們去吧!」
舒又青不由一怔,玉鷹忙拉了她一下,道:「老師父有計較,我們就暫且走開吧!」
她二人匆匆離開了河邊,雪雁忍不住道:「你看莫老師能害死那個冷紅溪麼?」
玉鷹舒修文冷冷道:「他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我們上了他的當了!」
雪雁停下腳步,道:「怎麼上當?」
玉鷹冷冷一笑,道:「我們只是聽從他的差遣,與那冷紅溪為敵,只怕等到冷紅溪死了,那枚兩相環卻落在他的手上!」
雪雁此刻反倒不在意兩相環,只關心著冷紅溪的安危。
自從她知道冷紅溪是誰以後,她的一顆心,再也無法安靜了。
對於冷紅溪這個狂傲的人,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了,他那英俊的影子,兀自頻頻的出現在她的意念之間。
現在她所想到的,不再是他那猙獰的一面,而是他為自己拭淚的深情。
他為自己解韁、送餐、還劍……
這種種,不都能說明了,他對自己是有情的嗎?雖然他倔強,他固執,可是這些小地方,卻在在都暴露出他並非是一個冷酷的人。
想到了這些,雪雁是再難克制自己了。
她深深的為冷紅溪擔心,當下不由脫口對玉鷹道:「姐姐,你也願意他死麼?」
玉鷹在她臉上注視了一會兒,冷笑道:「我並不在意他的死活,我只關心他手上那枚戒指,我們得盡快想個辦法把它弄過來,否則一入莫環之手,我們就休想再要了!」
雪雁這時心情很亂,她知道玉鷹這個人是心狠手辣的,凡是對她有利的事,她是不擇手段的。
當時她沒有出聲,偕同玉鷹到了樓上,推說想睡就獨自退回到自己房中。
她把房門關好,內心不住波動。
這時她連飢餓都忘了,她想到莫環,他此刻又是在如何的部署呢?
想到這裡,她實在忍不住,決心要去查明一下。
當下匆匆推開了窗子,穿窗而出,直向浣花溪邊馳去。
她深怕為莫環發現了,對於這個怪老人,她是存有戒心的,一旦為他發現了自己的來意,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所以她不敢直接走去。
浣花溪邊有一座小山,佔地雖不大,可是山勢卻很細長,足足逶迤出去三四里之遙。
雪雁為了隱秘行藏,不惜遠行。
她展開身形,直馳向這座小山,以她那輕靈的身法,不一刻就到了山峰之巔。
如此,她只需藉著一塊山石擋住身子,就能清楚的看清下面的一切了。
在平靜的溪岸上,那些五光十色的貝殼,在月光之下閃閃發光。
她靜靜的留意著,果然看見遠處的河岸上,有一個蜘躕的影子,細看之下,正是莫環。
雪雁不由心中暗暗高興,她輕輕的展動身子,向面前馳出數十丈遠近,然後把身子隱好,如此一來,她就距離莫環甚近了。
月光之下,但見那個老頭兒正自踽踽獨行著。
他是在用他的腳步量地,走幾步停一下,然後又走幾步,又停下來。
雪雁心中甚是納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幹什麼。
忽然,他看見這個怪老人,猛地把身子騰了起來,直向水面上落去。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驚,暗忖道:「莫非他竟能赤足踏水不成?」
意念中,就見莫環右手自大襟兜兒裡摸出一樣東西,打出去,一道白光,落向水面。
雪雁看不大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不過她猜想定是一枚貝殼。
但見那貝殼在水面上「哧」地劃出了一道白線,莫環的身子向下一落,單足足尖,不偏不倚的在那枚貝殼上一點,隨著身子又騰了起來。
接著他又打出了第二枚貝殼,身子同時又向著那第二枚貝殼上落去。
如此一枚接一枚,直向溪水上流而去,他那起伏的身子,宛然就似一隻戲水的海鳥般,一剎那就消失在溪水的那一頭了。
這種情形,看在雪雁眼中,簡直把她嚇呆了。
她現在才知道,此人的一身輕功,竟是到了如此的地步。
以他這種身手,若是和冷紅溪相較,真不知鹿死誰手了。
正當她驚心動魄之間,莫環卻又去而復還。
他那快捷的身手,在如帶的溪水上起落著,起先只看見一個小黑點,有如星丸跳擲一般,不多時就顯現出身形輪廓,他那蓬散的頭髮,被夜風吹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鬼魂似的!
他那麼倏起倏落的縱馳著,剎那之間,已馳到了近前,他是那麼如意的打出一枚枚的貝殼,而每一枚都恰到好處。
最後,他仰首發出一聲長嘯,足下用力一點,雙臂一振,已自水面上拔空而起,飄飄然的落在了岸上。
雪雁幾乎看清了他每一個動作。
這時又見他一抖長衣的下擺,把剩餘的幾枚貝殼落在了地上。
然後他彎下了身子,細細地在自己雙足上察視。
雪雁忽然想到了,他是在察看自己腳上的水。
果然就又見他脫下了鞋子,在月下細細的察看,良久之後,他才冷冷一笑,臉上現出一種失望的神色,又把鞋子穿上。
他又開始在沙岸上來回踱步,內心似乎正在考慮著一件重大的事。
寒月下的莫環,形狀恐怖極了。
他那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頭上,一絲絲的被風吹得飄揚起來,像是一頭發怒的母獅子,可是自兩肩以下,那瘦嶙嶙的骨架子,看起來又活似一具殭屍。
雪雁舒又青躲在山石之後,看得真有些害怕。
她想再看清楚一些,但是足尖方移,卻不留心踢動了一粒石子。
那粒小石子咕咕一響,直滾了下去。
舒又青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當時雙掌在石面上一按,整個身子箭也似的飄出,猛地伏了下去。
就在她身子方自躲好的同時,一條飛射來的影子,落在了她原先藏身的地方,現出了莫環那透著張惶失措的身形。
他冷冷的一笑道:「什麼人?」
雪雁伏在地上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莫環桀桀一笑,雙掌向下一壓,道:「出來吧,相好的!」
忽見他掌勢向前一推,發出了「轟隆」的一聲悶響,似乎整個山谷都為之震動了。
迎著他掌力的正前方,一連三座小石峰,都整個的倒塌了下來,一時樹倒石飛,聲勢端的驚人!
舒又青看得正自驚心,卻忽見一隻小狸,猛地由身邊竄過,向一邊的草叢之中逸去。
莫環本是背朝這邊,猛然一個轉聲,叱了聲:「誰?」
但見他右手掌斜著向外一分,猛劈而下,草叢中發出了「吱」的一聲。
莫環身子跟著縱起,已撲到了草叢中。
他向著深草內一探,右手已提起了那只山狸,看了看,嘿嘿一笑,道:「原來是你這小畜生,嚇了老夫一跳。」
說著一振腕,把那只山狸擲了出去。
緊接著,莫環又復展動身形,向峰下疾馳而去。
雪雁舒又青以為他仍然返回浣花溪邊,誰知卻是頭也不回的一徑離去了。
偷看了半天,舒又青再沒有發現什麼,只是看見了莫環在練功夫,他究竟搞什麼鬼呢?
黑夜裡,四下無人。
莫環獨自一人,在悄悄的部署著,他把一束束的乾柴,遠遠的包圍在冷紅溪所居住的竹樓附近。
他做這件事很是小心謹慎。
因為像冷紅溪這樣的人,是不能輕視的,若是為他發現了一些風驚草動,自己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把這為數無法估計的乾柴,一束束的,隱放在竹樓四周的林子裡。
這些柴火,他是按照自己所設想的一種陣法,周密的部署起來的,只要火勢一起,漫天的大火,再加上他所佈的毒陣,相信冷紅溪是插翅難飛。
為了這個計劃,他已暗中準備了半個月了。
對付冷紅溪這樣的人,他不敢輕舉妄動,必要做到十拿九穩的地步,才敢下手。
現在,他自林內找出了早已藏好的十桶桐油,將之慢慢澆灑在設好的乾柴之上。
這一切都作好之後,時間已將近天亮了。
莫環悵悵的望著即將破曉的天,他希望這時候能來一陣東南風,那麼他就可以趁風縱火了……
他的希望,馬上就兌現了。
這真是天從人願的事,東南風忽然吹起來了,樹梢草尖都被吹得彎下了身子,在這夜幕沉沉裡,發出了瑟瑟之聲。
莫環眉開眼笑,頻頻點頭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遙遙的望著那座冷紅溪所住的小樓,獰笑一聲,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夠逃過我這火蛇陣!」
說到最後一句,他自身上取出了火拆,迎風一晃,火冒一尺。
然後,他就用它引著了一小堆乾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一點火,在夜風助長之下,立刻燃開了。
隨著他起飛縱跳,四面的乾柴,全為他引著了,風助火勢,一時之間,這片桃樹林子,已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勢順著莫環的部署,一路燒下去,看起來共分八股,如同龍蛇一般的,直向著冷紅溪所居住的那幢竹樓攻去!
大火漫延了整個山谷,整個的半邊天,都被照紅了。
望著這大片的火海,莫環面上,現出了大顆的汗珠,他眸子裡爆出憤怒發洩的喜悅。
在如此的大火之下,他想道:「除非冷紅溪是神仙,否則他斷斷是跑不掉的!」
他立在一塊大石上,目睹著火舌爬上了那幢竹樓,發出了吱吱喳喳的聲音,大股的濃煙由樓上冒出來,竹樓被燃著了。
他冷笑了一聲,心內不禁想道:「這一次他定是活不成了!」狂嘯著騰身而去。
這場大火聲勢之大,驚人已極。
當紅紅的火光和炙熱的空氣,隔著浣花溪水,襲過對岸時,玉鷹、雪雁才由夢中驚覺過來。
玉鷹由床上跳起來,大聲嚷道:「唉呀!火!火!」
雪雁也驚慌失措的,由臥室內撲出來。
姐妹二人幾乎撞了個滿懷,雪雁面色惶恐的道:「是哪裡起火?」
玉鷹指了指窗外,二人雙雙跑下樓,跑到門外,只見隔岸的火勢,已撲到了溪水旁。
所幸那溪水甚是寬闊,又是逆風,沒有漫延過來,否則就不堪設想了。
玉鷹看到此,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幸虧有這一道水,好大的火呀!」
雪雁舒又青,這時一言不發。
她面色十分蒼白,緊緊咬著下唇。
忽見她身形一竄,縱上了樓頂,然後展目遠遠地眺望過去,隔岸是一片火紅,大火之下,已分不清哪裡起火,哪裡沒有起火,目光至處,只是火和濃煙。
「糟了……」
她緊緊的互捏著手,暗暗想道:「冷紅溪不知怎麼了?也許他已經……」
想到此,腦中一陣轟然,差一點從房上摔下來。
定了定神之後,她立刻跑回房內,換上了一套緊身衣服,匆匆趕出樓外,飛也似的向著溪邊趕去。
玉鷹見狀怔了一下,馬上也趕了過去,她一面追,一面道:「又青,你要幹什麼?」
舒又青焦急的道:「我要過去……我……」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不知要怎麼說才好。
舒修文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傻,這麼大的火,你要死麼?」
雪雁不由秀眉一揚道:「我自會處理,你不要管就是了!」
說著又要縱身而去,玉鷹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笑道:「你是擔心他?你不要……」
雪雁用力把她的手摔開,又要轉身,卻忽聽一聲冷笑道:「你們姐妹不要怕,這火是燒不到這邊來的!」
二女全是一驚,趕忙回身,卻見莫環,帶著一副神秘的冷笑,慢慢走過來。
雪雁只好站住了身子,她強作微笑道:「我怕它會燒過來,想去設法撲滅它!」
莫環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道:「你放心,姑娘!」
說著走上幾步,眼望著對岸,頻頻點頭道:「這火不久就會停的,太好了……太美了!」
他一面說,一面輕撫著雙掌,二女不由甚是納悶,玉鷹忍不住問道:「你老人家早知道了?」
莫環哈哈一笑,目光掃向二女,道:「兩個傻姑娘,這正是我老頭子苦心計劃的呢!」
雪雁不由一驚,面色發白道:「莫非這火,是你老人家放的?」
莫環哈哈一笑,道:「誰說不是,為了這把火,我費盡了苦心,那小子是插翅難飛了,他雖有一身功夫,這一次,卻不得不認命低頭了!」
聽了這幾句話,雪雁的腿幾乎都軟了。
她靠在一株樹上,一言不發,只覺得全身上下出了一陣子冷汗。
玉鷹也幾乎呆住了,她訥訥的問:「老師父,那冷紅溪武功精湛,只怕這場火,未必能困得住他吧?」
莫環鼻中哼了一聲道:「傻孩子,你知道什麼!」
接著更是得意的道:「在那竹樓四周,我設有極為厲害的一種陣式,分八面向中心集中,每一道火路,有三明三暗,六處火穴……」
說到此,他笑了一聲又道:「那冷紅溪要是聰明,他最好是在樓內不要出來,雖然仍是一死,卻比在外面死得舒服,要是他自恃武功,想涉火而逃,那簡直是自找苦吃了!」
雪雁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道:「這麼說,冷紅溪是不能活了?」
莫環森森的一笑道:「這是自然,姑娘,你的氣也可以消了。哈……」
說罷舞臂狂笑了幾聲,在他的笑聲裡,雪雁感到一陣無比的寒意,她自語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一個盼望已久的人兒剛剛出現,竟是如此快的又消失了,她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頓時感覺到生趣索然。
莫環目光望著對岸,喃喃地道:「為了慎重起見,你二人不妨過去看看。」
雪雁立時點頭道:「好!我馬上就去!」
莫環搖頭笑道:「現在不行,等火熄之後,你們再過去,否則,你二人困在火內,連我也是救你們不得了!」
雪雁沮喪的垂下了頭,如果這時莫環注意到她,定必會發現她的失常之態,只是他此刻全部心意都在隔岸觀火,哪裡還會留意到其他!
那陣大火足足燒了有半個時辰,整個的桃樹林變成了一片殘灰!
在天色微微發明的進候,大火熄滅了。
黑色的焦土上,到處都在冒著煙,遠遠望去,滿目蒼涼。
附近的人們,一起圍攏到岸邊觀望。
當他們發現,昔日醉人的桃源,一夜之間,竟變成了焦土時,皆都不勝感慨,紛紛在指點談論著。
莫環在人群逐漸消散之後,對二女道:「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過去了!」
玉鷹皺了一下眉道:「冷紅溪如已燒死,只怕屍身莫辨,如何還能認得出來呢?」
莫環微微一笑道:「這很容易,他手指上戴有那枚兩相環,那是不會被火燒壞的!」
這句話,不由使玉鷹心中一動。
她立刻含笑道:「我倒是忘了,好吧!」
說著拉了雪雁一下道:「咱們走吧!」
二人立時縱身登舟,小舟清乃的向著對岸駛去。
上岸之後,地上的熱氣,仍然十分的烤人,有幾處地方,還在冒著火星子。
她二人行了一陣,已能看見冷紅溪所居住的那一所小樓,只是此刻看來,實在太淒慘了。
那所原來爬滿了牽牛花,絕色可愛的竹樓,如今一半已塌,剩下的一少半,也只剩了幾根空立的支架,黑黝黝的,歪歪地立著,只要再來一陣風就能倒下去。
看到此,雪雁不由一陣心酸,她忽然站住腳步,不忍心再走近,玉鷹驚問道:「你怎麼了?」
雪雁搖了搖頭道:「我不過去了,你去看看也是一樣!」
玉鷹眼珠一轉,點了點頭道:「也好,那你就在這裡等一等吧!」
說著一隻手捂著鼻子,因為地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實在難聞,兩隻腳站在地上,也燙得很難受。
她縱身來到了樓前,就近看了一下,但見竹樓內的一切已整個的化為灰燼,實在是淒慘得很。
玉鷹腦子裡不由想道:「冷紅溪絕不會死在屋內,我還是先在附近找一找吧!」
於是她就在附近焦土地上,尋了一周,目光所至全是一株株的枯樹林子,都成了焦黑的顏色,卻是不見冷紅溪的屍體。
她不由甚是懷疑,最後只好走進了那半座廢樓,半座樓架仍存,不過變成了木炭,勉強的沒有倒下來。
她在樓下的廢墟裡找尋了一陣,仍未見冷紅溪的影子,就騰身上樓!
玉鷹、雪雁姐妹二人,各人都有一身了不起的工夫,她身子飄然的落在了樓架之上,整個的樓身,輕輕地晃抖了一下,並沒有倒下來。
忽然,她目光觸及到一樣東西——那是一具屍體,玉鷹嚇得戰抖了一下。
她提起一口丹田之氣,輕輕的飄身過去。
就在一根黝黑的橫架上,面朝下的垂掛著一具屍身,看起來比一隻狗大不了多少。
這屍身上的衣服,已燒成了碎片,只是並未裸露,整個的人,看上去黑糊糊的一片。
玉鷹不由叫了聲道:「天呀,莫非這就是冷紅溪的屍體麼?」
繼而一想,常聽人言,人如是被火燒死,定必會縮小甚多,看來這是一個人,是無疑問了。
想到冷紅溪昔日俊逸豪情,再看一看眼前這具屍身,她也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內心也起了一絲悲哀的感覺。
玉鷹是一個很現實的姑娘,她只講究現實,崇拜存在的一切,很少為過去或已不在的事情感傷。
略微定了定神之後,她縱身過去,用腳尖在那具屍身上一挑,「通」一聲,那屍體就摔落地上。
舒修文緊隨著飄身而下,卻見那屍體已翻了過來。
她仔細的認了認,辨出果然是冷紅溪。
但使她奇怪的是,對方的臉面,仍然很是完整,沒有一絲損傷,不過臉色黝黑,似為火煙熏烤所致!
舒修文忍不住歎了一聲,道:「傻小子,你這麼死了冤不冤呀!」
說著又用足尖挑起對方一隻手,在右手手指上,果然發現了那枚兩相環。
玉鷹頓時心內一喜,她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人在附近,當下匆匆把這枚戒指取到了手中。
她是一個聰明自私的人,兩相環乃是一件武林中人人皆欲得之的異寶,她怎能不謹慎小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3:12
為了這枚戒指,她曾費了多少苦心,此刻到了手中,怎能再拱手讓人?
她心中略微一動,匆匆又把這枚戒指,藏於頭上發內,然後轉身走出林外。
雪雁眼巴巴地望著她道:「找著了沒有?」
話才說完,突然向前面指了一下道:「莫老師來了!」
玉鷹不由心中一驚,忙自回身,就見莫環負手由一株樹下,徐徐走過來。
他穿著一件灰白的長衫,走起路來飄飄然地,冷冷一笑道:「怎麼,死了沒有?」
玉鷹點了點頭道:「是他,已經死了!」
莫環右手向天空中狂舞了一下,桀桀怪笑了一聲,道:「好!死得好!」
接著手向玉鷹一伸道:「拿來吧!」
玉鷹神色自若的搖了搖頭道:「那枚兩相環卻不在他手上,也許已被別人拿去了,這可怎麼好呢?」
莫環嘻嘻一笑,目光凌厲的望著她道:「修文,你不要來這一套,快拿過來!」
玉鷹強自鎮定道:「莫師父,真的……沒有!」
話聲才了,莫環已風也似的,撲到了她的面前,猛然抓住了她兩隻手,看了看。
又在她身上摸了一下,玉鷹不禁面紅耳赤的掙開來,道:「你……你不能這樣!」
莫環陰森森地一笑道:「諒你也不敢騙我,我就不信會有人比我還快!」
說著足尖微微一點,整個身子,如飛也似的竄進了枯樹林內,三數個起落,已到了那幢燒焦了的竹樓面前。
他忍不住狂笑了一聲,雙掌平空向前一推,只聽「轟隆」一聲,剩下的一半廢樓,也倒了下來。
在灰煙迷濛之中,他發現了地上的那一具屍身。
莫環慢慢走了過去,注視了一下,森森一笑道:「姓冷的,這不能怪我,我老了,是沒有足夠的精力來對付你這樣的年輕人了!」
又仰天桀桀一陣怪笑,道:「我只當你已練成了玄功,不畏火焚,如此看來,你還嫩得很呢!」
說罷他走過去,細細看了看冷紅溪的兩隻手,果然沒有那枚戒指,不過左手無名指上,卻有一個鮮明的戒指印跡!
莫環不由面色一沉道:「小丫頭欺我太甚!」
他正要喚玉鷹過來,無意間,忽見冷紅溪那黝黑的臉上一陣顫抖。
莫環大吃了一驚,道:「不好!他竟然還未死?」
話聲中,更見冷紅溪的面部肌肉顫動得更厲害了。
緊接著冷紅溪那雙閉著的眸子,猛地睜了開來,射出了兩道如炬的目光。
莫環口中啊了一聲,猛地一掌揮出。
可是他的掌風過處,冷紅溪那看來縮小的身子,卻一個疾轉,「呼」一聲,已飛出了四五丈以外。
只見他在空中的身子,霍地一陣伸動,在卡卡的骨節暴響聲裡,已恢復了他原來的形象。
莫環猛然色變,他後退了一步,「哧」地又劈出了一掌。
可是冷紅溪的身形,就像是一隻空中的風箏一樣的,輕輕地一飄就躲了開去。
接著他又飄飄然地落下地來,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臉上的煙灰,就好像是一層摔碎的蛋皮似的,全數脫落下來。
莫環這時整個的一張臉,已變成灰白的顏色,他訥訥的道:「你沒……沒有死!」
冷紅溪狂笑了一聲道:「白老頭兒,原來是你!」
他那如炬的目光中,幾乎要迸出火來,向前走了幾步,手指著莫環道:「原來你就是莫環!」
說到此,又狂笑了一聲,道:「我還一直把你當作朋友……莫環,十年來的這一筆深仇,我們今天要算一算了!」
莫環冷冷地道:「冷紅溪你要三思而行,你認定了是我的對手麼?」
冷紅溪想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十年黑獄的切齒大敵,也就是這個人,使得自己幾乎冤死絕谷寒澗!
面對著這個人,他不禁一陣頭昏目眩,差一點坐倒地上,他太激動了。
他一雙手緩緩舉起,又緩緩放下,他對自己說:「我不能就這麼打死他,這樣太便宜他了!」
想到此,兩眶熱淚,在眸子裡打著轉兒,他用手指著他道:「莫環,在我們決生死之前,我必須要明白一件事!你要告訴我!」
莫環目光旁掃,他很快的就已想到了對付冷紅溪的辦法,當時陰森森的一笑,道:「有話請說!」
冷紅溪雙手用力的互捏著,切齒說道:「當初在十萬大山裡,如不是我救你出來,只怕你早已死在澗內,你……你怎麼恩將仇報!」
莫環冷冷的一笑,道:「小子,這話你就說錯了,我這是報你的大恩,怎會是恩將仇報?」
冷紅溪氣得身子晃了一下,莫環怪笑了一聲,道:「如不是我,今天你哪會有這一身功夫?你非但不報深恩,卻反而對我如此……」
說罷,他桀桀怪笑了起來。
冷紅溪聞言之後,只覺得全身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來,他向前走了一步,冷然道:「今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下,莫環,你有什麼本事,儘管施展出來就是!」
莫環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太沉不住氣了,方纔我已說過,我們打起來,你也不一定准行,你不過被關了九年,我卻在那裡住了二十年……雖然說我年紀老了,不如你年少氣旺,可是你自信能打得過我麼?」
冷紅溪厲叱了一聲,道:「有你無我,有我無你,你不必多說,快快動手吧!你可以劃出道兒來,我一概接受!」
莫環低頭思忖了片刻,冷冷一笑道:「很好,我如一再相讓,你還當皇我怕了你,冷紅溪,你看此時天光大亮,此處縱是偏僻,只怕仍難免有外人干擾!」
說著,嘻嘻一笑道:「如果你真要玩命,今夜三更,我老頭子在浣花溪畔的沙洲上候你,小子,你敢去麼?」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莫環詭笑道:「你放心,小子,我莫環也是響叮噹的人物,我並不含糊你!」
冷紅溪咬牙切齒道:「我至時一定去就是了,莫環,你是跑不脫的!」
莫環冷冷一笑,道:「我這項上人頭,早就準備好了,小子,只要你功夫行,隨時你都可以拿去!」
說到此,聳了一下肩膀道:「只怕你功夫還不夠,小子,現在你要是反悔還來得及,活著總比死了好!」
冷紅溪強持平靜,微微一笑道:「莫環,如果你這是向我討饒,我告訴你,太晚了,今夜三更,我們沙洲上會。你去吧!」
莫環桀桀怪笑了一聲,道:「好,今夜三更,我可是過時不候,你記好了!」
話落雙臂一振,驀地騰身而起,落在了一株燒枯了的樹身之上,再次騰身,足足拔起了有十丈高下,轉瞬之間,已自無蹤。
冷紅溪微微呆了一呆,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當下忙縱身出林,卻不見了玉鷹的蹤影。
他微微冷笑了一聲,道:「你也跑不了的!」
淡月稀星之下,冷紅溪來到浣花溪旁。
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河,知道此時正是三更,已到了他們約會的時間。
眼前是一片狹長的沙洲,無數的貝殼,閃閃發光。
冷紅溪縱身落上了沙洲,驚起了幾隻水鳥,啪啪的振翅之聲,打破了四下寧靜的氣氛。
就在此時,一聲冷笑傳來:「冷紅溪你來了麼?老夫候你多時了!」
冷紅溪抬眼望去,只見在一片亂石尖上,坐著那個老人莫環。
在銀色的月光之下,他那瘦削蒼白的臉,看來實在可怕得很,這時他輕輕地一按雙手,已自亂石尖上飄身而起,落在了冷紅溪對面。
他鼻中哼了一聲道:「小子,你看這地方可好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十分悲切的道:「莫環,閒話少說,我們的一段冤仇,現在就了一了吧!」
莫環嘻嘻一笑道:「你不要慌,莫非還怕這浣花溪的水,淹你不死麼?」
冷紅溪瞳子一瞪道:「快請出招,冷某要不客氣了!」
莫環搖手笑道:「小子,你也太俗氣了!」
冷紅溪不明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由怔怔的望著他,莫環向溪邊踱了幾步,微微一笑道:「我們不妨來賭一次輸贏!」
說著那雙深陷的雙目一翻,道:「賭注是你我各人這一條命!」
冷紅溪忍不住一聲狂笑,道:「這是自然,莫環,你還想拖延時間,妄圖倖免不成?」
才說到此,他忽然轉臉向著一邊的小山望了一眼道:「什麼人?」
莫環冷冷一笑道:「小子,那是一隻狐狸,不要庸人自擾!」
冷紅溪怒聲道:「既如此,我們不必再耽誤了,我已說過,只要你劃出道兒來,刀山劍樹,我也決沒有退縮之理!」
莫環嘻嘻一笑,道:「這樣很好,我先說出你聽聽可好!」
冷紅溪沒有出聲,莫環手指著水面上道:「我們在這水面上較一陣輕功如何?」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十分納悶,暗忖道:「這老兒竟然要與我比試輕功,這是什麼居心?」
雖然他真恨不能當時一掌,把對方斃於掌下,可是對方既已劃出了道兒,自己卻不便拒絕。
當時心中思忖道:「這老兒可能輕功不弱!」
不過他自信困處寒澗九年,每日上下冰壁,以及觀察雪猴兒嬉戲動作,已練成了絕世的輕功,當不至於輸給對方!
想到此,鼻中哼道:「你要怎麼個比試法?」
莫環桀桀一笑,道:「尋常輕功,自不在足下高人眼內,我們不妨在這水面之上較一陣『登萍渡水』,小子,你以為如何?」
冷紅溪冷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只要你說出方法,無不奉陪,只是這勝負如何分法,你卻要事先交待清楚!」
莫環呵呵一笑,道:「這個自然!」
說著蹺起了一隻腳,道:「我們就以腳上的水跡,來決定彼此功夫的強弱,你看可好?」
冷紅溪向他腳上看了一下,他穿著一雙軟底薄皮的涼鞋,自己再看看足下,是一雙鹿皮快靴,俱都是適宜輕功施展的!
當時點頭沉聲道:「很好,我們就這麼辦!」
莫環陰沉的咳了一聲,道:「小子!我把話先說到頭裡,你我可是大冤家,不死不休!」
他說著在頭上搔了一下道:「這麼吧,假如這一陣輕功比下來,如果是我輸了,我也不叫你費事,自己就一掌把腦瓜打開,橫屍在你面前,你說幹不幹脆?不過,小子你要是輸了呢,又怎麼說?」
冷紅溪冷然一笑道:「隨你處置好了!」
莫環嘿嘿一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說罷伸出一隻手來,冷紅溪在他手掌上重重地擊了一下,就算立下了誓約。
莫環又嘿嘿一笑,開始俯身,在沙地上,撿拾著貝殼,冷紅溪不由心中甚為吃驚。
他知道對方是要藉著貝殼在水面上的漂浮之力,來起落身子,只此一斑,已可想見這老兒輕身功夫有多精純了。
他看在眼中,遂也順手折斷了幾根蘆葦。
莫環鼻中哼了一聲道:「小子,用蘆枝固是好,只是黑暗中,只怕看不清楚!」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沒有理睬。
他把手上的蘆葦,一截一截的折好,目光投向水面上。
莫環這時已拾夠了貝殼,見冷紅溪直直的向他足下望來,嘻嘻一笑道:「放心,小子,這是很公平的!」
他手指著足下道:「你我二人鞋子現在都是乾的,我們上岸後各人脫下鞋子,互相一看就知道了。」
冷紅溪勉強忍著,憑心而論,他真懶得和對方多說一句,自己要目睹著此人即刻死在眼前,才算是出了自己一口怨氣。
當時冷笑道:「我們現在就各試身手吧,我實在討厭你這種不乾脆的人!」
莫環桀桀一笑道:「這叫冤家路窄,碰上了你沒有什麼辦法,不過,小子,你也別驕傲,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說不定你小子……」
冷紅溪怒道:「你倒是比不比?」
莫環胸有成竹,倒是不慌不忙,他森森的一笑又道:「聽著,我們並列由此前進,到了前面釣魚亭處,再轉回來,其間不可偷懶!」
冷紅溪一聲冷笑,只見他右手一揮,整個身子,嗖一聲已縱了起來,直向溪水面上落去。
然後他打出了一截蘆枝,足尖輕輕一點,水面上不過微微現出了一個極小的圈圈,他的身子,就再次的騰了起來,身勢之輕靈巧快,宛似一隻點水的蜻蜓一般!
莫環看在眼中,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他真沒想到冷紅溪居然有如此的輕功造詣,自己雖然是輕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與眼前這少年比起來,仍然差了很多。
當下,他微微俯身探手,把兩隻鞋上的活扣解開。
就在這雙鞋內,另有一雙同式樣的鞋子,必要時他只須一招手,就可脫掉外面的一雙,那麼可想而知,裡面的一雙,自然是一雙又乾又新的鞋子。
帶著一個神秘的微笑,這個陰險惡毒的怪老人,也把身子騰了起來。
他從容地打出貝殼,這些他已熟練了。
在那條如帶的溪水面上,二人身法施展開來,就像是銀漢中的流星也似。
一時之間,已是一度來回。
冷紅溪像一陣風似的,飛撲上了沙岸,竟較莫環快出了半箭之多。
就在他上岸背對著莫環的剎那之間,莫環身形一彎,已把穿在外面的一雙鞋脫了下來。
那雙鞋,自鞋面以下,已為溪水浸得濕透。
接著他身子向前一彈,也撲到了沙洲上,順勢手向前一送,已把手中的鞋,埋入河灘之內。
然後飄飄然的落在了冷紅溪的身邊。
二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各自向著對方的鞋子上望去。
冷紅溪那雙鹿皮快靴,尖端上,有一道寸許左右的水跡,其它地方,絲毫沒有為水所濕,這種輕身功夫,直令莫環咋舌!
可是他卻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小子,你輸了!」
說著脫下了右足上的一隻鞋,抖手打過來道:「你請過目!」
冷紅溪右手往空一拍,那只飛來的鞋,「叭」的一聲,落在地上。
他低頭,向鞋上望去,不由微微一怔。
那只鞋上,由鞋面而鞋底,竟連一粒水珠都沒有沾上。
看到此,冷紅溪面色大變。
他不相信莫環能有如此高玄不可思議的功力,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容自己不信。
這一剎那,他內心驟然感到一陣不可言狀的痛苦,幾乎為之窒息了。
九年不分日夜寒暑,勤苦練功,一旦發現並不能制勝敵人,這種失望的震撼,就像是忽然被一道閃電擊中了。
他身子晃動了一下,目光中浸滿了淚水,長歎了一聲,道:「你贏了……」
又苦笑了笑,道:「我已生趣毫無,足見得上天是有意把我這條命,交到你這種惡人的手裡了……」
說到此,他緊緊咬了一下牙,道:「下手吧,快一點!」
莫環輕咳了一聲,道:「所以說小子,什麼事都不可過分強求,你本來是可以活的……」
說著又陰笑了一聲,道:「我這個人,很不願看人流血,小子,你本來可以無聲無息的死在深山大澗之中,可是你偏不肯對命運低頭,現在又如何?」
冷紅溪長歎了一聲,雙膝一盤,坐在了沙地之上,他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我命該如此,不必多言!」
說著,他瞳子裡,突又冒出了怒火,道:「如果說人死有鬼,我仍然是放你不過的!」
莫環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小子,你是癡心妄想,在你死前,我還要向你要回兩件東西,你肯給我麼?」
冷紅溪一笑道:「兩相環已為玉鷹取去,至於這口劍,原非是我的東西,你也無須向我要!」
解下背上長劍,擲在地上。
莫環一俯身,拾劍在手,看了看,正是自己那口心愛的寶刃,使他所沒有想到的,是玉鷹果然欺騙了自己,她竟敢騙走了兩相環!
當時微微呆了一下道:「冷紅溪,你這話就令人難以相信了,你既是裝死,卻又為什麼任那玉鷹把兩相環取去?」
冷紅溪苦笑道:「我是要看一看,那位要制我於死的朋友到底是誰。」
莫環面色一變,呵呵笑道:「小子,你很聰明,只是一切仍屬枉然!」
獰笑了一聲,又道:「我不會用劍殺你,我制人於死的方法,永遠是別緻的。哈……」
說著,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的浣花溪,道:「我已經為你選擇好了死的地方,你看這地方如何?」
冷紅溪冷冷的道:「那裡很好,你快下手吧!」
莫環點了點頭道:「小子,你不會受什麼罪的,我要先點住你的穴道,叫你不能動彈,然後再用這一塊石頭……」
又指了指附近的一塊斗大的青石,石上竟連著一條繩索。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冷笑道:「這種方法,果然很是別緻,我自點穴道,免你費事!」
語畢並中食二指,向著右肋下「桑門」穴上一點,隨即仰身而倒,人事不省!
莫環微微一呆,他走近以手在冷紅溪脈門補上一指,獰笑了一聲,道:「很好,這小子好硬!」
說著騰身過去,把那塊數百斤重的大石提過來。
就用上面的繩子,緊緊地捆在冷紅溪的雙足之上,然後左右看了一眼,把冷紅溪連人帶石抱了起來。
他疾行到了浣花溪邊,就在此處,溪水湍急,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漩渦。
這是浣花溪一處水最深的地方,轉動的漩渦,可以使鵝毛沉底,不要說是一個人了,何況又是一個失去知覺,足垂大石的人。
莫環注視了一刻,發出了一聲冷笑,只見他把冷紅溪連人帶石,向漩渦裡一丟,「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水面上浮起了一連串的水泡,轉瞬之間,一人一石,蹤跡不見。
莫環的身影方自消失,另一條人影隨之出現。
那是一個姑娘,她神色至為焦急倉惶的來到了近前,向前面溪水微一注視,即縱身躍入水中。
水面上只微微激起一道細紋,這姑娘美妙的姿勢,宛如一條人魚似的。
她那傑出的水功,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在這鵝毛沉底的漩渦裡,她巧妙的運用著她的雙足,瞬息之間,己沉入水底。
然後她盲目的用雙手在水底摸著……
上天有眼,冷紅溪的身子,竟然為她摸著了。
這姑娘輕輕把冷紅溪僵直的身子提起來。反手拔下腰間一口短刀,把冷紅溪足上的繩子割斷。
這一切動作,她做得又快又熟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3:32
割斷了繩子之後,她並不馬上浮起來。
只見她插好了短刀,用一隻春蔥似的玉手,緊緊捂著冷紅溪的口鼻,不使他再繼續的喝水。
然後,她上下打動著她的一雙腳,就在水底下,一直向前游去。
她的速度極快,不多時,已游出了十餘丈外。
可是她仍然不敢浮出水面,怕的是為岸上莫環發覺,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不能和那個可怕的老人相提並論的!
似如此,她又向下游潛游了數十丈,才緩緩的浮出了水面。
在一株楊柳樹下,繫著她一葉小舟。
這姑娘分出一隻手,輕輕的撥著水面,另一隻手,卻把冷紅溪緊緊地抱在懷內;半仰著身子,把冷紅溪頭露出水外,這些動作寫來是如此的累贅,可是在她做起來,卻是那麼的輕而易舉。
漸漸地游到了小船旁邊,她伸出一隻手按住了船頭,身形霍地向上一竄,嘩啦一聲,已抱著冷紅溪坐在了小舟之上!
小船晃動得很是厲害。
這姑娘迅速的把身上那件油綢子的衣服脫了下來,放在船頭底下,然後搖了搖滿頭的秀髮。
月光照著她那美麗的臉,大大的眼睛,為水浸濕了的眉毛,微微張動的鼻翅。
她秀眉微微皺了皺,又把冷紅溪抱起來,放在自己雙膝之上。
接著她用兩隻手,重重地壓在冷紅溪的兩處後肋上,用力的向下一按,冷紅溪立即噴出了一大口水。
這姑娘面色一喜,她連續不斷的用力去壓,冷紅溪也就一口接一口的吐著水。
忽然,她停住了動作,輕輕把小船向樹後的陰影內移去。
她那雙靈活的眸子,注定在遠處的岸邊上,臉上現出一種驚慌失措,而又有一些妒忿的表情。
岸上立著的,竟然也是一個姑娘,一身玄色夜行衣,面色蒼白。
她似乎發現了什麼,不時地向著這附近張望著。
小船上的姑娘,忙把身子俯下去,不使人船發出一點聲音。
似如此,過了一會兒,岸上那個少女,才歎息了一聲,踟躕的轉身離去。
岸上的少女走遠之後,船上的少女才又悄悄地划動小舟,直向下流駛去。
江水湍急,舟行極快,不多時已行出了數里之遙!
兩岸林木蕭蕭,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
小船上的姑娘,忽然橫槳把小船定住了,她美目左右的向岸上望著,這時夜幕低垂,除蟲聲噪耳,別無聲息!
她把小船緩緩的向岸邊攏去,岸邊生滿刺人的籐蘿,小舟隱入其中,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這姑娘似乎一心只惦記著冷紅溪的安危,小舟泊岸後,她竟來不及繫好,就抱起冷紅溪,騰身躍到岸上。
月色之下,這一帶環境清幽,清風吹過來,夾著野柚子花香,令人神智清爽。
向前行了約半里之遙,有一大片湖沼。
這片湖水,佔地頗大,銀月俯照,就像鏡子似的明亮,不時有幾條銀色的魚躍起來,更顯得詩意盎然,就在湖水一邊,有一道人工鋪成的彎曲小路,循路向一座高崗繞上去,那柚子花香更濃了。
就在柚子花樹圍繞之中,有一個絲瓜架子,一座玲瓏的茅舍,隱在瓜架之後。
茅舍前插著一盞紅紙燈籠,照出昏暗的紅光。
少女抱著冷紅溪一路飛縱而上,來到茅舍前,她用身子向著木門一靠,「吱」一聲,門就開了。
室內的佈置雖然很簡陋,但是乾淨異常,窗明几淨,一個白衣少年,正面窗坐著。
他有一張十分俊秀的臉,只是那雙瞪著的光亮瞳子,看起來,卻是有些顯得過於呆板。
少女一進屋,就把冷紅溪放在了一張躺椅上,急喚道:「哥哥,快幫我看一看他,恐怕不行了!」
那白衣少年緩緩的站起了身子,冷冷一笑道:「是誰?你怎麼又管人家的閒事了?」
少女焦急的看了他一眼,跺腳道:「這可不是閒事……現在沒有時間說清楚,哥哥!你得先看一看他,這人身上還被點了穴呢!」
白衣少年身子移動了一下,他右手拿著一支小指粗細的白色竹竿。
只見他身子一轉,已來到了姑娘近前。
接著他伸出一隻白手,摸在了冷紅溪的頭上,一面訥訥的道:「一個男人……是誰?」
少女咬了一下嘴唇,道:「紅燈盜,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及過的那個人!」
白衣少年怔了一下,這時由他眨動著的瞳子看來,敢情竟是一個瞎子。
只是他雙瞳如常地睜著,如果不仔細的觀察,很不容易為人發現。
這時他那兩道如劍的眉毛,忽然向上一挑,怒容滿面的道:「小妹,你瘋了麼?這種人還要救他?」
少女急得拉住了他一隻手,道:「哥哥,求求你,你先別問為什麼,聽我說,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壞人,你先救活他再說吧!」
白衣少年一甩手,堅決道:「我不管!」
說著把身子轉了過去,少女頓時面色一黯。
她伸出兩隻手,微微地按在冷紅溪雙肩上,仔細的看著冷紅溪,突然眸子一紅道:「他……他要死了。」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會去同情一個強盜!」
少女聞言直起腰來,歎了一聲道:「哥哥,你莫非不想要那枚兩相環了!」
白衣少年突地一怔,慢慢轉過身來。
少女見狀,知已說動,又冷冷一笑道:「你莫非忘了那兩相環是在他手中麼?只有他才知道那戒指的下落……」
說到此,又歎了一聲道:「如果他死了,什麼也都別想要了!」
白衣少年呆了好一會兒,才歎道:「你說得不錯,那枚戒指,我們必須得到,不能讓別人拿去!」
說著把手上的白色竹竿舉起來,放在冷紅溪的身上,訥訥的問道:「他落水了麼?」
少女點了點頭,道:「不錯,但我已把他肚子裡的水逼出了一些,這人本事極大,可能在你之上!」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聲,臉上帶出了一些不屑之色,道:「既然這麼高的本事,怎又會失足落水?」
一面說著,一面提起竹竿,落在了冷紅溪左胸上,稍停,他點了點頭道:「你放心,他死不了,他身上還有別的傷麼?」
少女關懷的望著冷紅溪,輕歎了一聲,道:「他並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與人打賭,受了那人騙,被迫點穴落水的,如不是我救他,他只有冤死水底了……」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與他打賭的那人是誰?」
少女歎了一聲、道:「哥哥你先救他要緊,這人死不得的!」
白衣少年放下了手上的細竿,輕輕歎了一聲,道:「七妹,我看你對這個人倒是挺關心的……」
說罷,雙手輕輕地摸到了冷紅溪的臉上。
一個失去視覺的人,觸覺往往有超人之處,白衣少年只摸了幾下,就已知道冷紅溪的容貌如何。
他睜大了那雙瞳子,很是驚異的道:「這人年歲原來並不大啊!」
少女抿嘴一笑,半皺著眉道:「誰又說他年紀大來著?」
白衣少年又長歎了一聲,道:「儀表不凡,如此的一個人,卻竟會去做殺官劫獄的事,真令人想不通!」
少女揚了一下秀眉,道:「也許他別有隱情!」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聲,忽見他雙手一轉,已把冷紅溪整個的翻轉了過來。
然後,兩隻手由頸而至尾椎,很快的作了一次推拿,眉頭皺了一下,道:「奇怪!」
說著又在冷紅溪左肋之上,沿著肋骨,一根根的推摸上去,右面也照樣摸了一遍。
一旁的少女不由甚為憂急的道:「還有救沒有?」
白衣少年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左右動了一下,很是驚異的道:「那個點他穴道的是什麼人?」
少女答道:「一個老人,樣子很可怕!」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道:「這人手法很高明,所點竟然非穴路脈門,而是骨節扣環,幸虧救得早,再晚片刻,只怕這紅燈盜,即使能救活,也要落得一個終生殘廢了!」
少女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道:「哦……好險!」
白衣少年雙手互搓了一下,道:「我今日救他,全是看在那戒指的份上,至於這個人,我是不齒相交的!」
說完,雙手向冷紅溪兩肋骨縫內猛的一插,然後雙腕一抖,只見冷紅溪伏著的身子一陣疾顫,竟發出了一聲長吟。
少女見狀,不由喜道:「好了!哥哥你真好本事!」
白衣少年哼了一聲,道:「你說得不錯,這個人果然武功高超,要是換了別人,只我這一式插手,他也就挺不住了!」
他說罷把冷紅溪身子往下壓了一下,又用一隻右掌,在冷紅溪背心上推按了一陣,只聽得「哧」一聲,自冷紅溪口中噴出了一大口水!
他雙手來回推拿,冷紅溪一連噴出了五六口水,最後直到一點水也沒有了,他才住手。
少女見狀,那雙緊皺的眉毛,霍然鬆開了。
白衣少年這時把冷紅溪放回到椅子上,道:「不礙事了!」
拿起他那白竹竿,道:「這個人,至多一盞茶的時間就可醒轉,我不願守在他的身邊!」
說罷直向另一間房內行去。
少女皺眉道:「他醒後如果知道你救了他,必定會感激你的!」
白衣少年發出了一聲輕笑道:「我才不希罕他的感激呢!」
一挑門簾子,走進房內。
少女直到此時,一顆心才放下了,她心中充滿了喜悅,端過一張椅子,坐在冷紅溪身邊。
在燈下,她細細地看著他的臉,腦子裡不禁想起了昔日的一幕。
那一天,在桃花林子裡,自己本來已由一竿老人手上取下了那枚戒指,卻不想又被他奪了回去。
按理說,自己應該恨死他才對,可是……
可是,不知怎麼,從那天以後,這個人的影子竟時時出現在自己心中,就像是自己內心的深處,烙上了一個印記。
她用右手支著頭,細細地看著這個人。
真的,她活到這麼大,還不曾見過這麼英俊的男子,他是那麼風度翩翩,卻又赳赳雄偉,而有丈夫的氣概。
想著,想著,她的臉不禁微微有些紅了。
冷紅溪忽然緊咬牙根,打了一個寒戰道:「好冷……」
少女趕忙站起身來,在一邊茶桌上,倒了一杯茶,送過來,用一隻手,把冷紅溪的身子微微托起來,然後把茶杯送到他口邊。
冷紅溪閉目喝了幾口,忽見他右腕一分,姑娘閃身不及,竟為他推出了七八步以外,一跤坐倒。
她驚呼了一聲,道:「你怎麼了?」
冷紅溪忽地睜開了眸子,他一隻手按著椅子,猛地坐了起來。
當他目光看見了眼前的少女,不由微微一呆,他搖了一下頭,又細細的盯著她看了一陣,訥訥的道:「你是誰……怎麼一回事?」
少女一面由地上爬起來,一面冷冷的說道:「我是誰?你可真健忘,再看看吧!」
冷紅溪不由怔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認得你,你是偷取戒指的那個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又氣又好笑的盯了他一眼,道:「說話客氣一點好麼,誰偷你戒指了?要不是我今天晚上救你,你呀……」
冷紅溪忽然憶起先前之事,不由面色一陣蒼白,坐了下來。
他垂下了頭,冷冷笑道:「姑娘,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多事了。」
少女微微一笑,道:「還說我多事?」
冷紅溪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不知道,我與莫環打賭,有約在先,你如今把我救起,日後相見,豈不要被他恥笑?」
說著,陡然右掌翻起,直向自己天靈蓋骨上擊下。
少女見狀,不由大吃了一驚,她猛然撲過來,雙手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冷紅溪怒道:「此事與你何關?」
姑娘急道:「你上當了,冷紅溪,你被那個老頭兒騙了!」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道:「我技不如他,怎是為他所騙?」
少女「哎呀」了一聲,放開了手,道:「那老人是誰我不清楚,不過,他欺騙了你卻是真的!其實他輕功比起你來,差得太遠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自身側百寶囊內,取出一雙鞋子來,冷笑了一聲,道:「你自己看看,也就知道了!」
說罷,把那雙鞋遞了過來,冷紅溪將信又疑的接過了鞋子,細細一看,不由面色一變道:「這雙鞋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少女淺淺一笑道:「紅燈大俠,你受騙了,你大概沒有留意到,那老人腳下是穿著兩雙鞋!」
冷紅溪口中低低的「噢」了一聲,他緊緊地握住一隻拳,道:「你怎會知道?」
姑娘甜甜一笑,一面掠著她為水弄濕的頭髮,目光看著他道:「你們比武,自始至終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怎會不知道呢,那老人最後登岸時把這雙鞋埋在沙裡,整個的鞋都被溪水打濕了,是我偷偷地挖出來的!」
這幾句話,使得冷紅溪不由呆住了。
他忍不住冷冷地一笑,用力地咬了一下牙齒,道:「好厲害的莫環!」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和莫環交談之時,似乎附近曾傳出一些聲音。
現在,他才想明白,不由問她道:「莫非你就藏在浣花溪旁邊的山上?」
少女含笑搖了搖頭道:「我才不那麼笨呢?那是另外一個關心你的人!」
冷紅溪脫口道:「是誰?」
少女眸子閉了閉,微微一笑道:「雪雁,我看見她了,只是她卻沒辦法救你!」
冷紅溪不由呆了一卜,他望著眼前這個好心的姑娘,只見她一頭秀髮,被水浸得濕淋淋的,身上雖穿著水衣,卻也有多處被打濕了。
他很是過意不去的道:「多謝姑娘,今夜你對我的大恩,總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
少女抿嘴一笑,道:「這事也是湊巧,那時候,我正在溪水裡摸魚,你們來了,我不敢出來,只好潛在水中,躲在溪邊,要不然我也不會去救你!」
冷紅溪立起身來,向少女深深一拜道:「不論怎麼說,冷紅溪這條命是姑娘所賜,如非是姑娘相救,說穿詐情,我今生只有含冤而死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那位雪雁姑娘也看見了,她早晚也會告訴你的,她們姐妹一向驕傲,目中無人,我不想答理她們,所以帶你來此,並沒有招呼她!」
冷紅溪一笑道:「姑娘,你錯了,她姐妹二人,已為那老頭兒收買,與我為敵,那雪雁根本不是想救我,想害我倒是真的!」
少女似乎呆了呆,她搖了搖頭道:「不會吧,我看雪雁那小妮子,對你挺關心的,你恐怕誤會人家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不必再談她們了,還沒有請教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面色一紅,道:「我姓簡,名春濃……你聽過了也就算了,可別記在心裡。」
說著臉色更紅了,像似發現說錯了話,當時左右顧視了一下,窘笑道:「真正救你的可不是我,你還不知道!」
冷紅溪皺了一下眉,道:「是誰?」
簡春濃一笑道:「我只是把你由水裡救起來,帶到這裡,真正為你解開穴道的卻是我哥哥,他叫簡秋!」
說完向內屋指了一下,冷紅溪忙道:「我太失禮了,可否請出令兄一見?」
春濃搖了搖頭,用手指了一下自己雙目,極小聲的道:「他是個瞎子!」
冷紅溪立起身來,道:「既如此,請姑娘帶我入內一見可好?」
簡春濃擺了一下手道:「他已睡了,明天再見吧!」
冷紅溪默默地坐了下來,道:「姑娘你也該歇息了,我可否在這裡借住一夜,明日再走?」
簡春濃呆了一呆,訥訥的道:「當然可以……你明天就要走了?」
冷紅溪忿忿的道:「我豈甘為那老賊所騙?」
春濃冷冷一笑道:「你新傷方愈,自信能打得過他麼?」
這一句話,提醒了他,當下他試著運了一下氣,才發現果然有些力不從心,當下不由長歎了一聲,道:「簡姑娘,你說得不錯,看樣子,我只好在此打擾幾天了!」
簡春濃眉尖一揚,似乎很是高興,點頭笑道:「你只管安心在這裡住下,每天有得你吃就是了,再說,我們還有點事求你呢……」
冷紅溪一怔道:「姑娘有事請說,我必盡力。」
簡春濃一抿嘴,道:「只怕這件事,你不會答應,嗯……現在太晚了,你還是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吧!」
說著站起來,道:「我帶你到房裡去吧!」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好,多謝姑娘!」
於是簡春濃端起了燈,領著他走進左邊第一間房間。
進門之後,冷紅溪見是一間尚稱寬敞的雅室,室內設有一張竹床,掛著青紗蚊帳。
一旁有一張方桌,上面有茶壺茶碗,還有四把椅子,一邊牆上開著扇窗子,清風吹進來,很是涼爽。
簡春濃把燈擱下,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說罷轉身自去,冷紅溪坐下來,腦子裡卻不能忘記過去的一切,自己九年含辛菇苦,想不到才一見仇人的面,卻又差一點為他所害。
如此看來,這莫環實在是一個詭計多端的人。
想到此,他只覺得全身上下熱血澎湃,幾乎不能自己,這時忽又聽得叩門之聲,傳人簡春濃的聲音道:「你看我,竟然忘了給你拿衣服換,快拿去換一換吧!」
冷紅溪聞言才驚覺自己此刻所穿的,竟然還是一套濕的衣服,當時開了門,從春濃手中接過一套衣服。
簡春濃笑道:「這是我哥哥的,你先將就著穿一穿吧!」
冷紅溪道了謝,隨就關上了門。
看著手中的衣服,想到了姑娘的那張面頰,這位天地之間少有的大英雄,心中不禁微微動了一下。
可是像他這種奇人,是不會向誰低頭的,換句話說,那是不容易去愛上誰的!
在燈下,他脫去了濕衣,換上了這身衣服,除了稍瘦一點外,勉稱合適!
這時,天色已微微發亮。
他和衣靜坐在床上,試著調息順氣,不一刻,竟自渾然入定了!
小院裡滿是摔碎了的花影,陣陣地郁香,由小窗中送進來,冷紅溪醒轉過來,天時已是不早。
他試著提了提真力,竟然是完全恢復了。
他輕輕地推開了門,卻見堂室內靜無一人。
冷紅溪慢慢踱出去,走到院中,見花園裡,種著各種花卉,有海棠、大麗花、美人蕉,開得爛紅一片。
另一旁有一個小小的溫室,其中種著櫻草、望江南等等。
由此可見,主人兄妹,是如何文雅的人士了。
他很少機會能見到如此多的花,心中不禁大為舒暢,不由信步向前面的花棚下行去。
不料他腳下方跨出一步,卻忽聞一人冷冷說道:「怎麼,想不告而別麼?」
冷紅溪猛然吃了一驚,忙轉身,只見在一處小小的籐蘿花架下,坐著一個白衣少年。
少年面帶不屑,手上拿著一支白色細長的竹竿。
冷紅溪立刻想到了這個人必是簡春濃的哥哥簡秋,連忙上前一步,含笑道:「這位可是簡恩兄麼?小弟昨日來得魯莽,太失敬了!」
簡秋面上好似沒有什麼表情,翻著一雙眸子,道:「這不關我什麼事,是我妹妹救你回來的!」
冷紅溪道:「小弟為人點了穴道,幸為簡兄解開,否則此刻已不堪設想了!」
簡秋冷笑道:「我本來是不該多事的,是七妹一再求我!」
說著,手中的竹竿,狠狠的在籐架上抽了一下,怒聲道:「我簡氏門中,世代清白,還不曾有人與匪類結交,你的身子如已方便,請自去吧!」
冷紅溪不由面色一變,兩道劍眉,猛的向上一挑,可是卻慢慢又斂去了怒態。
他低低歎息了一聲,自語道:「不!我是不能同恩人動手的!」
想至此,就微微一笑道:「簡兄,你有所不知……」
簡秋在椅於上狂笑了一聲道:「紅燈盜的大名,我兄妹是久仰了,打官劫獄難道是正道俠士所為?」
手中的細竹竿指向冷紅溪,一聲朗笑又道:「那是你幸運,我簡秋雙目失明了,否則,又豈能容你如此橫行?」
說著又冷冷一笑,道:「浣花溪是有王法的地方,你還是快快離開這地方的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4:17
第09章 兩張魔圖
冷紅溪不由微微一笑,他才發覺到,這個瞎子簡秋,敢情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必有相當的身手,當下詼諧的道:「我的房子已為人燒了,不搬也不行了,簡兄大可放心!」
簡秋睜著一雙大眼,冷冷的道:「這就是了。冷紅溪!我輩人物,習武技,在於行俠仗義,如果自恃武功,打家劫舍,那就失去習武本旨了!」
冷紅溪朗笑一聲道:「善惡發乎一心,行事在於一己,小弟行事,只為了無愧自己,別的,又豈管得了許多!」
那白衣簡秋,忽地坐正了身子,道:「我是誠心的勸你!」
紅溪一笑道:「還是不勸的好!」
才說到此,那簡秋手中的細長竹,陡地翻起,直向冷紅溪面門上點來。
冷紅溪早已防備他有此一手,當下伸出二指,向著點來的竹上一撥,只聽得「嗡」一聲,那節竹枝,竟如同是一張弓似的彎了過去,枝頭反向簡秋面上點去。
簡秋微微一愣,面色倏地一沉。
他手上的竹枝,再次一揮,又像是一條細索似的,向冷紅溪腰間纏了過來。
冷紅溪這時已看出了這簡秋雖是一個瞎子,可是一身功夫卻很了得,不由動了好奇之心,有意試探一下他的身手。
於是足尖一點,如飛似的,自簡秋頭上掠了過去。
可是簡秋就好像背後生了眼睛一樣,紅溪的身子方一沾地,他已迅速的轉過了身來。
冷紅溪身子向下一伏,右手並二指,向簡秋肋下就點,簡秋道:「你休想!」
左手向外一翻,用手掌向紅溪指上切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果然高明!」
身子已像秋風似的飄上了屋脊。
簡秋好似為人戲耍,生出疾怒,當下暴吼了一聲道:「下來!」
說著只見他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右掌平著向外一推,發出了「轟」的一聲。
冷紅溪就覺得一股暴風,直向自己捲了過來,顯然這簡秋已動了肝火,居然向自己使出如此重手法來了。
他不由也有些生氣,只是再怎麼樣,對方兄妹,是自己救命恩人,不能也以重手相對!
冷紅溪這時如再稍有遲疑,連人帶屋只怕都不能幸兔。
簡秋所發出的這種掌力,足能把這幢茅舍,震成粉碎,茅舍乃是他兄妹本身所有,豈非是太不智了?
冷紅溪有見於此,遂一聲冷笑道:「何必動怒!」
說著端坐屋脊,右掌以八成內力向外一吐,只聽「轟隆」一聲悶震。
那簡秋不由一連後退了四五步,呼一聲,撞在了一棵樹上,才算沒有栽倒。
那一幢茅舍,也發出了「吱吱」聲響,冷紅溪叱了聲:「不好!」
右掌在屋脊上按了一下,才算把欲倒的茅舍定住了,他的身子,在這時候,也像燕子似的飄了下來。
當時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了簡秋身邊,冷冷一笑,道:「簡兄好厲害的氣波功夫,小弟拜識了!」
簡秋這時面色通紅,兩腮鼓出甚多,好似正在運氣一般,聞言後,他並不能立刻回答,鼻中只哼了一聲。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還是不要急於開口的好!」
簡秋一雙白眼翻了又翻,退後了一步,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氣嚥了下去,冷笑道:「難怪你如此驕狂,原來果然有些功夫!」
紅溪一笑道:「你那九轉氣波固是厲害,卻是敵不住我的『乾元真力』,方纔如不是我以真力貫入樑柱,只怕這幢房子,已為你氣波所毀,那麼你們兄妹今夜只好露宿了!」
語罷又哈哈大笑了幾聲,退回架下,坐了下來。
簡秋不由臉色一陣通紅,他冷笑道:「我自毀居屋,又關你何事?」
說著陡然轉身,「呼」地一掌劈了過來。
冷紅溪雙手一按椅把,「嗖」一聲竄了起來,只聽「叭」地一聲脆響,紅溪所坐的那張木椅,竟震了個粉碎。
簡秋自知沒有擊中,冷紅溪已落到了籐蘿花架之上,他緊咬鋼牙,第三次出掌猛襲。
所施展的,仍然是「九轉氣波」,只聽得一聲大震,那籐蘿花架,炸成了寸寸碎片,滿空飛舞。
冷紅溪長笑聲中,身子如同一隻凌霄大雁似的向空騰起,足足有十丈高下。
可是瞎子簡秋,似乎能測知他身在何處。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翻,「哧」一聲,手上竹杖,已化為一截鏢槍,直向著冷紅溪騰在空中的身子飛去。
樹林子「嘩啦」一響之後,就靜下來了。
良久,沒有一點聲音。
簡秋先是一愣,過了一會,他才緩緩移動了一下雙足,身子一陣顫抖。
他訥訥的自語道:「噢……他死了!我……」
自語至此忽地雙手抱著頭,蹲在了地上,面上現出了極為痛苦的表情,道:「天啊……我真該死,我……我作了什麼事啊!」
說著他跳起來,直向那片樹林中撲去,他用雙手摸著每一棵樹,面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口中訥訥的呼喚道:「冷兄……冷紅溪……」
「這時候,一隻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道:「簡秋,我還沒死呢!」
簡秋猛地轉過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道:「噢……」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如非你這點惻隱之心,只怕已死在我掌下了!」
說著把手上的竹枝,還到他手中道:「拿去你這要飯的棍子。」
語畢轉身而去,簡秋這時面部肌肉連連的抽動著,又羞又愧,又氣又驚,他趕上一步,道:「冷兄……」
冷紅溪轉過身來,微微冷笑道:「怎麼?你還要打麼?」
簡秋搖了搖頭,道:「不是……不是……」
紅溪微微一笑道:「那麼,你又有何事?」
簡秋冰冷的面頰上。帶著羞慚,道:「紅溪兄,你是我所遇最厲害的人,你的武功高深令我欽佩!」
紅溪一笑道:「你過獎了,我想,你若非雙目失明,武功不會在我之下。」
簡秋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雙目即使不瞎,也絕非你的對手。」
說著雙眉微斂又道:「你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奇人,你的功力太強、太玄,有一種超乎自然的力量,我認為,在一個現實環境裡,是不能達到的。」
冷紅溪不由默然了,他臉上現出了一個欽服的笑容。
這是他所聽到過、一個最真切深入的對他的分析。
簡秋又接下去,道:「你的掌力充沛,可蓋八方,先師曾說過,氣機通二眼,可蓋上下,通四穴而達左右,開先天而抵六面,走四服伏先天而改六合!」
說著,他緊緊的抓著紅溪一隻手道:「你……竟然已達到了最高之境界,真正令人難以置信,請問冷兄你今年……」
冷紅溪一笑,道:「你的見識卓絕,令人佩服,只是這個天底下,有一些事情是違乎常理的,人的意志力量,可以化不能為能,簡恩兄……」
他有些激動的晃了晃手,道:「只要你有毅力,像我如今這種成就,是不難達到的!」
簡秋怔了一下,訥訥道:「你學會這一身功夫,如此運用,豈不可惜?」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怎知我是如何的運用?」
簡秋不由臉色一紅,冷紅溪歎息了一聲道:「不打不相識,今日一打,我們倒成了朋友了,簡兄,我告訴你,我學這一身功夫,只是為了執行一項任務,捨此,別無所求!」
簡秋冷冷的道:「總不會是劫獄殺官吧!」
冷紅溪歎了一聲,道:「恩兄你誤會了,我這一身本事,是為了復仇,我恨牢獄,是有原因的!」
二人談說著,來至捨前,各自落座,簡秋很注意的去聽他想急於知道的下文。
風從樹梢上吹下來,地上的小草,被吹得一齊彎下身子,簡秋的雪白衣衫,也在輕輕拂動。
他是個十分英俊的人物,長長的眉毛,筆直的鼻樑,那雙眸子,如果不說出來,你一定不知道他是一個瞎子。
冷紅溪看著他,不由低低歎息了一聲。
簡秋似有所悟,一笑道:「一個人雙目失明,倒少了不少的紛憂,所謂目不見、心不煩!」
冷紅溪好奇的問道:「這裡,只有你兄妹二人?」
簡秋點了點頭,冷紅溪又問:「別處還有親人麼?」
簡秋冷峻的面上,浮出了一絲苦笑,道,「自然是有!」
冷紅溪忽然發現自己是多麼失檢,去打聽人家不願說出的事情,是最不識趣的,這就好像別人來打探自己是一樣的可惡!
他想到了這一點,就不再多問了。
簡秋這時笑了笑道:「七妹下山,八成是抓魚去了,也應該回來了!」
一句話提醒了冷紅溪,當時轉頭向嶺下看去,卻見一條人影,疾行於山道上,已距嶺上不遠。
果然是簡春濃,只見她頭戴一頂平頂寬邊的大草帽,上身是筍色的小襖,下著八幅風裙,身形之巧快,有如星丸跳擲,霎時間已來到了捨前。
只見她右手拿著一支銀色魚叉,左手則提著一個柳條串兒,串著四五條尚在蹦跳的鮮魚。
她看見了冷紅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好些了?」
冷紅溪深深一拜道:「多謝姑娘,我已全好了。」
簡春濃提了一下手上的魚串,道:「我們這鄉下地方,沒有什麼好菜待客,我釣了幾條鮮魚,冷兄也好下酒!」
紅溪一笑道:「姑娘盛情,怎好打擾?」
簡秋這時在旁微微一笑道:「我這妹妹,最是刁頑,今天居然也會有此好心,真是難得!」
話落朗聲大笑了起來,春濃偷偷看了紅溪一眼,面色一紅,扭了一下身子道:「哥哥……」說著就跑進去了。
簡秋又哈哈一笑,道:「冷兄,我妹子的『豆豉辣鯽』最是拿手,你等一會一吃就知道了,只是冷兄,你與我兄妹結交,可要付出相當的代價呢!」
冷紅溪怔了怔,哈哈一笑道:「俗語說,為朋友兩肋插刀,簡兄有話但說無妨,就是要冷某我這顆人頭,冷某也不會令你兄妹失望!」
說罷又朗笑了一聲,真個是氣吞山河。
簡秋聞言似乎一陣激動,道:「冷兄言重了!」
他站起來笑了笑道:「冷兄快人快語,果然是條熱血漢子,我倒是大大的失敬了,請受我一拜。」
說著當真就要拜下,冷紅溪忙把他扶住,道:「恩兄要是如此,就太不夠意思了,不知有何差遣,但說無妨!」
簡秋緩緩坐下了身子,突然搖搖頭道,「有關我兄妹的奇特身世,不說也罷!」
他一面說著,一面翻著那雙看似有神的眸子,連連苦笑不已,冷紅溪立刻就想到對方兄妹,必有什麼難言之隱,人家不肯說,自然不便多問。
當下就把話題扯開,又談了一些別的,這時簡春濃已自房內走出,笑向二人道:「飯菜俱已齊備,請吃飯吧!」
說著走過來,拉住簡秋手上的竹枝,向紅溪極為多情的一笑,冷紅溪不禁一陣面熱,頓時就把臉轉向了一邊。
入室落座之後,紅溪見桌上的萊,是一盤豆豉魚,一盤燒豆腐,一盤干焙筍乾,還有一盤是甜萊,是用冰糖澆炸的「拔絲山藥」,正中的湯,是筍片、香菌、冬菰、豆苗、黃菜、白菜合煨成的,看上去顏色甚美。
這四菜一湯,雖不十分名貴,可是出自姑娘的玉手,卻看起來好看,聞起來好聞,令人垂涎三尺。
冷紅溪不由讚道:「簡姑娘真個好手段。」
簡秋這時落座之後,只用鼻子聞了聞,就笑道:「這四菜一湯大致不差,只是筍焙得過老了!」
春濃瞟了紅溪一眼,笑哼道:「你就少挑剔一點吧,哥哥!」
冷紅溪微微吃驚,因為那簡秋,只憑嗅覺的能力,竟能判出有幾個菜,甚至還可知道它的火候,不由笑道:「簡兄,你雖失明,看來卻甚於有目呢!」
春濃笑道:「他呀!鼻子才精呢!別打算瞞他一點!」
簡秋突轉不悅,嘿嘿一笑。道:「當著高人面前,我豈敢放肆!」
說時,那張白臉上,更現出一片秋霜,春濃忙向紅溪遞了一個眼色,搖了搖手,又指了指眼睛。
紅溪立刻會意,知道這簡秋,不願別人提起他傷心之事,自己無意間說到他失明,定是已觸到了他的隱痛,當下就緘口不再多言了。
簡秋本是情致很高的,自此以後,卻就神色黯然,一言不發,只顧低頭吃飯。
簡春濃明白這位兄長的個性,知道這頓飯他是悶定了心中好不遺憾,只得勉強找些輕鬆的話題,與冷紅溪談說著。
簡秋吃了兩碗飯,道了聲:「冷兄慢用!」
就起身退去,春濃待簡秋走後,微笑向紅溪道:「我哥哥就是這個樣子,你不要介意!」
紅溪劍眉微軒道:「令兄武技高強,為人正直,不愧是一位俠士,姑娘有兄如此,也值得驕傲了!」
春濃慨歎道:「只可惜他的眼睛……」
冷紅溪道:「我看令兄瞳子靈活光采,無異常人,不知病在何處?還能挽救麼?」
春濃苦笑了笑,道:「救是有救,只是……」
美目中湧現淚光,傷感的道:「我哥哥是五年前,為一惡魔以化風毒針所傷,針中二目、就此失明,他本是一個十分風趣詼諧的人,如今卻變得脾氣孤癖,不可理喻!」
紅溪放下碗筷,冷然道:「我這次絕處逢生,幸為姑娘所救,令兄亦對我有恩,方才令兄曾言,姑娘有事相托,尚請明言,我必盡力報效!」
春濃不由面色一喜,道:「真的?我哥哥已對你說過了?」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令兄只言有所相托,並未說明為了何事!」
簡春濃一雙瞳子平視著紅溪,笑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我們想向你借一樣東西,不知你可會答應?」
紅溪一怔道:「什麼東西?」
簡春濃搖頭笑道:「你不會答應的!」
紅溪道:「姑娘但說無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4:42
春濃面色微顯尷尬,低頭繞了一下裙帶,方抬頭正色道:「我們想向你借那枚『兩相環』一用,可好?」
冷紅溪怔了一下,點頭道:「我這條命,都是賢兄妹所救,小小一枚指環又算什麼?只是那枚指環刻下並不在我的身上,卻如何是好?」
春濃不由面色一黯,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不肯借的,這也沒有關係……」
冷紅溪劍眉一揚道:「姑娘你這就錯了,莫非不信我說的是真話麼?」
簡春濃輕歎了一聲,道:「冷兄有所不知,想那兩相環,乃是武林中一件至寶,人人均欲得之,就是冷兄不肯借用,我兄妹也無怨怪之理,只不過我哥哥的眼睛,永生不能復明罷了!」
冷紅溪一驚道:「這是為何?」
簡春濃黯然道:「兩相環內所載的兩位前輩,據說尚有一人在世,我哥哥的眼睛,乃是這位老前輩的一個棄妾所傷,當今天下,除了那位老前輩之外,別無救主。」
冷紅溪聞言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一定設法討回那枚戒指就是。」
春濃微愕道:「如此說來,那枚戒指,當真不在你手上了?」
冷紅溪冷笑道:「我生平絕不說謊!」
春濃怔了一下,歎道:「聽我哥哥說,這枚戒指不可輕落人手,否則被人得了先機,就無足為貴了!」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姑娘可知道玉鷹、雪雁二位姑娘麼?」
簡春濃點了點頭,道:「怎麼不知,那位雪雁姑娘還跟到你半路呢!」
冷紅溪哼了一聲道:「我那枚兩相環,就是為那玉鷹取去。只怪我當時太自負了,不然她又豈能由我手中把東西拿去?」
簡春濃秀眉微顰,道:「這婢子和那古墓老人,似乎已分道揚鑣,如果那指環一直在她手中,倒也不足為慮,只怕落入那老頭兒手內,就堪憂了!」
紅溪知道她所指的古墓老人,必是莫環,當下雙眉如戟似的立了起來,冷冷一笑道:「姑娘放心,那枚戒指既然如此神秘,我必定找回來相贈,以謝賢兄妹救命大恩!」
簡春濃一雙明澈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他,似有無限深情,她嫣然一笑,道:「我只是願意救你,可並未望你報恩!」
說話之間,忽聞室內傳出了呻吟之聲,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了?」
簡春濃輕歎了一聲,道:「是我哥哥,他眼睛裡的毒又發作了!」
紅溪訝然道:「他不是已失明五年了?怎麼到如今還會有此情形?奇怪!」
春濃苦笑道:「冷兄不必擔心,其實這已是他的老毛病了,這五年來,他都是如此忍受過去的,半個時辰後就好了!」
冷紅溪道:「這太可怕了,姑娘,我可以助他一下麼?」
說著站了起來,直向室內行去,簡春濃忙追上,道:「你要小心!」
冷紅溪不解的回過身來,簡春濃小聲道:「我哥哥最不願人家這時見他,你想看看,請隨我來,千萬不可讓他發覺,他是翻臉不認人的!」
冷紅溪點了點頭,當時就隨著簡春濃繞至室外,簡春濃又小聲道:「他的眼傷每天午時都要發作一次,每一次都要半個時辰左右,他這時的樣子很難看,你不看也罷!」
冷紅溪搖頭道:「看看無妨!」
簡春濃歎了一聲,向房頂上指了一下道:「你繞到後面,房頂上有一天窗,當可看見一切,只是千萬不要為他發覺!」
冷紅溪點了點頭,縱身而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用「踏雪無痕」的輕功絕技,走到了後簷,果見房頂上支有一個小小的天窗!
這時,他更可清晰的聽見一聲聲的呻吟之聲,自窗內傳出,那聲音,似乎較方才更為痛苦了。
冷紅溪輕輕伏下身子,室內一切,盡入眼底。
這時只見那簡秋全身上下脫得赤裸裸的,僅僅在腰眼之下,圍著一塊綢巾,全身汗下如雨,正以中食二指,用力的點在雙目之上。
那種情形看起來,就好像是想把自己的一雙眸子挖出來一樣。
他是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之上,面前放著一個黑色的瓦罐,罐蓋是開著的,內中裝著一種黑色的丸藥,每一粒都約有黃豆大小。
簡秋似在忍受著一種極度的痛苦,他雖是盤膝坐著,卻戰抖得很厲害,口中更是不住的發出呻吟之聲。
似如此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他整個的臉上,又現出了一片紫色,全身也抖動得更厲害了。
冷紅溪目睹如此情景,不禁同情心大起。
他猜想,簡秋此刻正是以內家的「陣魔」氣功,在與藏在瞳子內的劇毒苦撐,那呈現在面上的紫色,也就是瞳子裡的毒汁。
只是,他始終無法把這些毒汁逼出體外,反倒使自己更痛苦了。
這樣又過了甚久,只見他伸出一隻戰抖的手,自罐內摸出了幾粒黑色藥丸,塞入口內,那紫黑色的臉,才漸漸恢復如前。
這時,他的呻吟聲,也才由大而小。
簡秋就像是大病初癒似的站起了身子,用一大塊布巾,擦著身上的汗,似乎很是疲倦,不久,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這是殘忍的一幕,冷紅溪幾乎看得呆了。
他那鐵石的心腸,忽然也變得軟了,想不到人間竟然會有如此慘厲的酷刑。
一個由痛苦深淵僥倖走出來的人,是最能同情和體會另一個人的痛苦的!
冷紅溪看完了這些,冷冷一笑,自茅屋上飄身而下。
他那飛起來的身形,有如是一隻白鶴,輕飄飄的落在了簡春濃身邊,春濃苦笑了笑,道:「你都看見了?這多少年以來,他都是這樣的忍受著痛苦……他妄想以自己的內力,把瞳子裡的劇毒逼出來,可是這樣,只增加了他的痛苦!」
冷紅溪喃喃的問道:「那罐子裡是什麼藥,有何功效?」
簡春濃輕歎了一聲道:「那是我哥哥自己開方子配製的一種藥丸,是用搗碎的百合摻和山藥以及純蜜製成的,功能上痛壯血,我哥哥說,如果不是這種藥,他早就死了!」
冷紅溪緊緊地咬了一下牙,道:「你能把傷害令兄的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我麼?」
簡春濃看了看他,搖頭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們簡家的仇,是不容外人代報的,何況我哥哥更在神前發過重誓,要親手殺死那人,所以,你就不必多事了!」
冷紅溪抬頭想了想,也覺勢必如此,就好像現在有一個人。驀然的告訴自己,要為自己報仇,殺死莫環,自己也必定是不樂意的。
他很能體會這份心情,一個人受了不少的苦,總希望能等量的加之於對方,要用自己的手洩恨加在對方身上,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享受那一霎時的快意。
冷紅溪是不願剝奪人家這種權利的,他只是感覺到,自己似乎應該去找回那枚戒指,把它贈給簡秋,這樣也就能使得自己心安了!
想到此,他就對簡春濃點了頭道:「我的身子已完全恢復了,謝謝你的救援,我現在就想走了!」
春濃怔了一下道:「你現在就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走了,我要把那枚戒指我回來。再見吧!」
說著頭也不回的,直向嶺下行去,簡春濃追上了幾步,想把他叫回來,可是她的手剛舉起來,卻又放下了,她想:「我憑什麼把人家叫回來呢?叫回來又對他說些什麼呢?」
這一剎那,她彷彿感覺到整個身子都涼了,這是多麼奇妙的現象啊,誰又知道,平空的一粒小石子,已在姑娘的內心,激起了多少的波瀾呢?
玉鷹舒修文,偷得了那枚兩相環後,禁不住內心的狂喜,趁著莫環不在,忘命似的逃出了浣花溪。
這幾天,老實說,她也確是吃夠了苦頭了。
她知道,自己要想瞞過莫環那個老魔頭,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小寒山她也不敢回去了。
就在第三天,她已來到了青城山附近。
到了這裡,她那一顆懸心,總算暫時放了下來,因為自己只要往山裡一躲,饒你莫環多厲害,也不易找著自己了。
玉鷹是一個私心極重且極為聰明的人!
她知道這枚兩相環的一些來歷,有了這個東西,自己就能練就一身不可思議的功夫,那時候自己就誰也不怕了。
這一次逃出來,她除了隨身的一些銀兩外,竟連一個使喚丫鬟也沒有帶,一路奔行,更是偷偷摸摸的,生恐遇上一個認識自己的人!
如果有一個人發現了自己,傳言出去,莫環就會循蹤追來,那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可笑她昔日是如何的身份地位,今天這種形跡,簡直比一個賊也不如!
她獨自一個人,沿著岷江坐舟而下,到達青城山麓時,正值鶯飛草長的季節,青城山上好一派風光。
舒修文在山下買了一匹馬,備了幾天的食物,就騎上馬,向青城山上行去!
「青城」乃是蜀省名山之一,有甚為開闊的山路通向內山,其上廟宇連雲,香火十分興盛,每年上山進香拜佛的人,絡繹不絕。
舒修文乘騎登山,走了一個上午,已入內山深處,山路逐漸的難行,又走些時候,幾乎連馬走起來也有困難了。
不過,這時的風景之好,卻使她心曠神怡,不覺疲勞。
眼前是一片參天的巨石,石色純青,其上滿生著野草飛籐,乍然看去,就像是一條巨蛇伸展出身子一樣,仰望天際,白雲飄浮,似乎就在山邊,伸手可及。
舒修文繫好了馬,倚在一塊大石上喘了喘氣。
忽然,她似乎聽到了一陣淙淙的流水之聲,不由精神一振!
長途的奔走,已使得她精疲力盡,口乾舌燥,全身上下香汗淋漓,是非要洗滌一番不可。
當下由馬背上找了一套乾淨衣服,帶了布巾等物,就向那水聲發出處找去!
果然,當她繞過了前面那塊巨石,就看見了一片石湖,湖水清澈見底,水源則是來自巨崖邊的兩道泉水。
這時正有三兩隻白烏在湖上嬉戲,舒修文一來,把它們都嚇飛了。
舒修文不由為眼前這種奇景吸引得呆住了。
想不到深山之中,竟會有如此一個地方,如能在此找上一個洞府,靜修幾年,苦練功夫,豈非是好?
想到此,芳心不由怦然。
可是她此刻又餓又渴,顧不了這些!
當下就以山泉當茶,吃了一些東西,精神也就好多了。
望著清洌的湖水,她實在忍不住,深山無人,自己何不洗個澡,舒服一下?
小寒山上,也有一個巨大的天池,二女天天在池裡戲水為樂,長年累月,已養成了一種潔癖,後來搬居到浣花溪後,也常在無人的深夜,在溪水中縱情遊戲。
這時,眼見這麼一湖清水,四下又無人跡,她如何還能忍受得住。
當下就找了一個凸出的山石,遮住身子,匆匆脫下衣裙,露出了羊脂似的玉體,在湖邊試了試水,覺得還不太冷,她就縱身而入,邊游邊洗,玩了一個舒服,直到興盡,才上岸,擦乾了身子。
這時陽光為當頭的樹陰和崖峰遮住,只有和煦的風輕輕吹過來。
舒修文只覺得無限的適意,她所坐之處,是一塊又平又大的青石,好似為人工打磨過一樣的光滑。
她暫時沒有穿衣服,懶洋洋的倚下了身子,望著自己豐腴白嫩的身子,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在想,這一次自己如能學成絕技,再次下山,必定要物色一位如意郎君才是,起碼那人要像冷紅溪那樣的英俊才行!
冷紅溪那張秀逸英俊的面頰,突然呈現她的眼前,可是她立刻又想到了紅溪被燒焦的屍體,那種醜陋可怕的樣子,禁不住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這時她更體會到了莫環的可懼,不自覺地呆了一呆,自己要是為他抓到,簡直太可怕了。
當下就坐起了身子,玉手偶移,紅光閃爍,她的心不禁又動了一下,目光凝視在玉指上的那枚紅色有如瑪瑙一般的戒指之上。這枚兩相環約有制錢般大小,通體晶瑩亮澈,是用一道銀白的玉托子托著的。
其實那紅色的既非瑪瑙,白色的亦更非是玉石,只是看起來甚為相似而已!
舒修文忍不住就把它摘了下來,自從到手後,她還未曾仔細的看過,為的是逃跑還來不及!
這時深山無人,不愁為人發現,她就湊在眼前仔細的觀賞起來,那紅光閃爍的寶石兩邊,有兩個黑色凸出的小點子。
舒修文用手輕輕一按,「喀」的一聲,那塊紅色的寶石,竟自動翻轉過來,現出了一僧一道兩個凸出的坐相。
二人各自盤膝端坐,四掌相對,十分嚴肅。
舒修文細看這兩個人像。
和尚生得方面大耳,貌相清奇,雙眉奇長,似是一個有極深造詣的奇僧。
再看那個道人,面相清懼,五官清秀,如柳長鬚垂掛在胸前。
二人兩側,是兩壁懸崖,僅僅留出一線長天,舒修文見其上甚多水跡,當下就用一塊布巾在上面擦了擦,愈覺兩個人像刻得栩栩如生,試用手在二人身上按一下,卻見那一僧一道竟自又轉過了一邊,現出了另外一面來,是二老的一個蹲相,仍然是四掌相叩,看不出是何用意。
玉鷹舒修文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她知道這所謂的兩種形相,必定是含有深意在內的,只是不易猜測。
她坐起身子,正想再細細地端詳。
忽然一隻白手伸過來,把她手上的戒指拿了過去。
玉鷹不由大吃了一驚,嚇得倏地轉過身去,只見距身側數尺的地方,站著一個全身黑衣,面容瘦削的婦人。
這婦人年歲很難推斷,看起來約在四十左右,但也許已很年高,因為她雙耳上方的髮絲,已經有一點點花白顏色!
她生得眉長且細,目深而大,鼻直口小,倒是一個美人的胚子。
只是那一雙顴骨,卻顯得過高,週身上下,瘦得可憐,一雙白足,套在一雙黑色細鬃所編織成的弓鞋之內,全身看起來,倒是乾淨已極。
她左手提春一個竹籃,其中放著幾束野生的百合,右手卻拿著那枚兩相環,細細的看著。
玉鷹又驚又怒,當時嬌叱道:「你這婦人,好大的膽!」
猛地竄起來,向那婦人撲去。
那婦人冷冷一笑,伸出一隻玉手,向玉鷹一指道:「看看你這個樣子!」
玉鷹低頭一看,不由羞了個滿面絆紅,原來這時自己還是赤身露體,寸絲不掛。
她嚇得驚叫了一聲,又退回到原來的地方,並蹲下身子,那婦人森森地笑了起來。
玉鷹這時真是又羞又急,偏偏她放在石上的衣衫竟不見了,婦人冷笑了一聲,道:「你這姑娘,好沒有一點規矩,這地方你也不問一問是誰的地方,竟然如此放肆!」
玉鷹這時真要急瘋了,當然,主要還是為的那枚兩相環,落在了對方手中。
她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弄到了手的東西,這麼輕易的就被別人奪去,如何能令她甘心?
當下她氣得發抖道:「你……還我的戒指來!」
那婦人陰森森的一笑,過高的雙顴更高了,道:「我們慢慢談,談到這枚戒指……」
說著她又把戒指湊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一笑道:「果然不錯……姑娘,我應該好好謝謝你才是!」
玉鷹幾乎要撲出去,她冷笑道:「你休要做夢……我的衣服呢?」
說著不自禁站了起來,左右看了一眼,當她發現那婦人目光直直地看著自己時,頓又不好意思的蹲了下去,這一霎時她真急得想哭了。
她大聲道:「你這婦人……你要怎麼樣?」
黑衣婦人點頭一笑道:「好一個美人胚子,我若再不給你衣服,看你這丫頭還如何做人!」
說罷轉身走至一塊大石後,拿出了玉鷹的衣服,冷冷道:「拿去穿上!」
隨手把衣服丟了過來,玉鷹接在手中,只氣得玉面發青,當下轉到石後,匆匆穿上,又忙走出來,那婦人,就像是一具殭屍似的,仍然立在原處。
玉鷹撲上去道:「你這女人,還不快還我的戒指來!」
婦人陰森森的一笑,道:「你的戒指?虧你說得出口!」
說著緩緩抬起右手,把那枚紅光閃爍的戒指,端正的戴在她那瘦削的中指之上。
望著這枚戒指,婦人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她在戒指上哈了一口氣,然後在衣服上擦了擦。
玉鷹自這婦人一出現,就知道對方絕非是無能之輩,所以始終忍著沒有妄動。
這時見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我名舒修文,江湖上人稱玉鷹的就是,你知道麼?」
婦人森森一笑道:「什麼玉鷹不玉鷹,我可不知道!」
舒修文怒道:「莫非你連小寒山二女都不知道?」
黑衣婦人慘白的臉,又帶了一絲冷笑道:「不知道。」
玉鷹不由面色一變,她忍著怒火道:「婦人,這戒指對你是沒有用處的,快還給我,它不過是一件尋常的飾物罷了,如果你真需要錢,我可以送你一些!」
那婦人聞言,突然尖笑了一聲,道:「既是一件尋常的飾物,你又何必非要不可?姑娘,為了這個,我已祈求了將近幾十年了,今天……」
說著把那枚戒指,就近唇邊親了一下,道:「今天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想不到我苦思而不能到手的東西,竟然會送上門來!」
她說到這裡,向玉鷹點了點頭道:「為此,我特別對你通融,雖然你弄髒了我的湖水……」
冷冷一笑,揮手喝道:「你走吧!」
說罷,她轉過了身子,拖著一對僵直的腿,向前面行去。
至此,玉鷹已忍無可忍。
她怒叱一聲,道:「好個不識抬舉的女人,莫非你家姑娘還怕了你不成?」
話聲中,雙足一點,飛也似的撲了過去,雙手一抖,分向那婦人兩處腰肋之上插去。
可是婦人只向前一蹌,玉鷹那麼凌厲的掌勢,竟打了空,這令她不由吃了一驚,當時二次一擰腰,施出了「劈空掌」!
只見她單掌向外一抖,叱了聲:「打!」
掌風勁疾,「呼」地一聲,直向對方整個後背撞去。
婦人忽地向側邊一旋,有如走馬燈似的轉了一圈兒,玉鷹的劈空掌力,竟是連她的衣邊也沒有沾著。
舒修文愣了一下,可是她絕不能就此甘休。
當下嬌叱一聲道:「你還不還我的戒指?」
說著第三次撲了過去,這一次,她使出了最為得意的「剪翅挑針」手法!
所謂「剪翅」,是指她兩隻手掌掌緣上的交叉功夫,「挑針」則是翻起的指尖。
這是小寒山二女成名江湖的一種極為毒辣的劈點手法,能在同時之間,傷人筋骨,點人穴道,使對方顧此失彼,防不勝防!
誰知道,這麼厲害的功夫,施展出來,對付對方這個黑衣婦人,仍然是不見效果。
只見那婦人不知怎麼的向前一蹌一矮。
舒修文竟然又撲了一個空。
這樣一來,玉鷹舒修文,才算真正的被鎮住了。
她呆立在當地,怒聲道:「你到底是誰?」
那婦人慢慢回過身子,冷冷一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了,想不到你竟然還有些本事,可是你的這點本事,要想同我來打,卻差得太遠了!」
接著冷冷一笑,又道:「你還是走吧!」
舒修文銀牙緊咬,道:「這枚戒指,你如不還給我,我就不走,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婦人兩道細眉向上微微挑起,道:「你不必問我是誰,總之,這枚戒指,和我有著極深的淵源,我不會白要你的!」
說罷右手向下一抖,自袖內落下了一串光華燦爛的明珠,道:「這串珠子,你拿去吧,足夠你享用一生的了!」
玉鷹氣得面色發白,道:「誰希罕你的珠子,要錢我多得是,我要你把戒指還給我,否則我絕不與你甘休!」
黑衣婦人面色一沉,只見她瘦軀一擰,已立在了舒修文面前,玉鷹不由退後了一步。
那婦人微微怒道:「你這丫頭真太不知趣了!」
舒修文冷笑道:「你搶了我的東西,居然還如此蠻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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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5:01
婦人冷森森地笑了笑,道:「好,你說這戒指是你的,你可知它的確實來歷麼?如果你說得不錯,我就還給你,否則……哼!」
玉鷹怒聲道:「它叫兩相環,我豈能不知?」
婦人怪笑了一聲,道:「武林中何人不知它名叫兩相環,只是何謂兩相?此物是誰留下來的?圖中兩像又是何人?你也知道?」
舒修文不由面色一紅,旋即冷笑道:「兩相是指的正反二相,也是虛實二影……」
婦人微微一怔,冷笑道:「你居然還有些見地,那麼這枚戒指,又是誰留下來的?圖中二像又是誰呢?」
玉鷹臉色又是一紅道,「那和尚是雲天禪師,道人是……」
婦人冷峻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轉,道:「諒你也不知道,實話告訴你吧,那道人乃是大春嶺的風火道人,也就是我的丈夫!」
舒修文不由大吃了一驚,她訥訥道:「你說什麼……這太不可能了!」
婦人陰陰的一笑,道:「你知道什麼,我那丈夫生性風流,精擅採補之術,遍結紅顏知己,共有九房妻妾,我是他的第八房妻子,姓陰名素裳,外號人稱『奪命鬼爪』,姑娘,你可曾聽說過麼?」
玉鷹打了一個冷戰,道:「可是你的年歲還這麼輕,你會還沒有死?」
陰素裳咯咯一笑道:「年輕?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了?」
玉鷹搖了搖頭,陰素裳抬起一隻瘦手,掠了一下頭髮,道:「我今年八十一了!」
玉鷹不由「哦」了一聲,她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貌似中年的婦人,竟然已是壽高八十,這太玄妙了。
陰素裳冷冷地一笑,道:「你不要奇怪,我因深諳駐顏之術,可惜這種功力在我四十三歲時才練成,否則,我看起來不會比你大多少的!」
玉鷹將信又疑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一個老前輩,就更不應該搶奪後輩的東西了,傳揚出去,豈不要被人恥笑!」
陰素裳冷冷的道:「這東西,既是我丈夫之物,我理當收回,何謂搶奪?再說我還用這串明珠和你交換!」
說著指了指地上的珠子。
玉鷹冷笑了一聲,道:「誰要你的珠子!你這些話鬼才相信,天下哪會有這麼巧的事?」
陰素裳冷削的面上,炸開了幾條無情的笑容,道:「你以為我是湊巧走來,遇見你的麼?那你就又錯了!」
玉鷹這時真恨不能一把把戒指搶過來,可是她已領教過對方的手段,不敢造次了。
奪命鬼爪陰素裳說到此,尖笑了一聲,她把右手抬起來,目視著那枚戒指,森森地道:「這枚戒指,和我心靈相通,只怪你無知,竟然累次撥動它,昔日我那丈夫招喚我時,就是撥動當中玉石,你更不該以布擦拭,如此我就知道了!」
玉鷹好像是在聽神話一樣,她冷笑道:「你說得太玄妙了。」
陰素裳怪笑了一聲,道:「事實如此,不容你不信,好了,我已為你耽誤了太多的時間,我要回去了!」
說罷右手微微一提長衣,身子已縱到一塊大岩石之上。
舒修文這時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眼看著自己拚死弄到手的東西,竟為對方唾手得去。
她急怒之下,脫口道:「且慢,這戒指並不是我的,我如歸告,他勢必不會與你甘休的!」
陰素裳本已登巖欲去,聞言又慢慢的轉回身來,鼻中哼了一聲,道:「是誰?」
舒修文上前一步,冷笑道:「是一位老前輩的,他不過是托我暫管的……」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那老前輩叫什麼名字?」
玉鷹實在不願意提起莫環,可是這時候,她實在是逼急了,當即大聲道:「那位老前輩姓莫叫環,是一位很厲害的人物,你可知道?」
此言一出,陰素裳果然面色一變。
她忽然身子一擰,又落在了玉鷹面前,冷冷的道:「莫環!你是說被天殘老人管青衣制服囚禁的那個老兒,又出來了?」
舒修文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如今功力越發的厲害了,陰素裳,這枚兩相環如果不還給我,他豈會與你甘休?」
陰素裳森森的一笑道:「你少拿他來嚇我!他不來則已,如果真要不知死活來找,我正好叫他嘗一嘗我的厲害!」
玉鷹見威脅無效,大是失望,她呆了一呆,不知如何是好。
陰素裳望著她,冷笑了一聲道:「我本來可以放你走的,既然你說出了莫環,我只得讓你在此委屈些時候了。」
說罷右手一掄,直向著舒修文肩上抓來。
玉鷹不由大驚,她雙足一點,已如同燕子似的竄了出去,然後接連幾個縱身,逃出了這片石林,來到她的坐馬附近!
奪命鬼爪陰素裳如飛追到,尖笑道:「丫頭,你跑不了的!」
雙臂齊張,向舒修文兩肋抓至。
舒修文這時已撲到了坐馬身邊,她見逃既不成,也只好轉身一拚了
當下一振手腕,把插在馬鞍上的那口長劍掣了出來,隨著一聲嬌叱,長劍繞出了一片銀光,直向著陰素裳頭上斬去。
陰素裳身子猛的一騰,讓過劍鋒。
可是舒修文二次一壓劍身,劍走「金雞抖翎」式,刷地一劍又向著陰素裳雙足上削去。
陰素裳冷叱了一聲,道:「好丫頭!」
長袖一拂,竟向舒修文的長劍捲來。
只聽見「嗆啷」一聲,舒修文掌中的劍,險些脫手飛出。
畢竟小寒山二女,不是泛泛之流。
但見她右足向前一跨,掌中劍「秋扇揮螢」,猛地撩起來,反向著陰素裳面門上劈去。
陰素裳向下一縮,忽然探出一雙白皙的瘦手,向著劍身的側面拍來。
玉鷹冷笑一聲,她在這口劍上果然有驚人造詣,也怪那陰素裳太過輕敵。
就在陰素裳的雙掌眼看已快觸及劍身的剎那之間,玉鷹舒修文長劍倏地一翻,劍面換成了左右之勢,而劍刃卻成了上下之勢。
陰素裳雙掌上運有氣氣,本不怕尋常刀劍。
可是玉鷹舒修文這口劍上光華閃爍,陰素裳卻不敢輕易嘗試,她霍地雙手向外一分,而玉鷹這口劍卻在這時,疾同電閃似的捲了過去。
陰素裳怒叱了一聲:「大膽!」
身子倏地反竄而起,舒修文的劍,把她身上那襲黑色的綢衣下擺,削下了一尺左右的一大截來。
奪命鬼爪陰素裳一聲厲嘯,身子向前一塌,右手向外一掠,自她五指內,發出了極為厲害的五道內氣,玉鷹只覺得右手手腕驀地一緊。
就聽見「噹啷」一聲,她手中的劍,已落在了地上。
陰素裳猛躍過來,就在這時,玉鷹姑娘口中卻又嬌叱了一聲:「打!」
玉手向外一抖,刷!刷!兩股尖風起處,自她掌心裡,飛出了一雙拇指大小的鋼鏢。
這兩支鏢一出手,分左右直向陰素裳雙瞳打了過來!
這一次,玉鷹可是不容易再傷著對方了。
就見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是休想!」
她那雙瘦手忽地一揚,已把雙鏢接在了手中。
玉鷹舒修文,不由大吃了一驚,她轉身就退,身子霍地騰了起來,向那馬背上落去。
可是陰素裳比她還快,只見人影一閃,陰素裳已先她而落在了馬背之上。
玉鷹雙手一分,想用「飛鷹搏兔」的手法,把她打下馬去。
然而陰素裳在馬背上的身子,忽地不見了。
舒修文方自一怔,忽覺得腰眼上一麻,頓時「啊喲」一聲,已掉下地來。
她腦子裡仍然很清楚,可就是四肢麻軟無力,想說一句話也辦不到。
奪命鬼爪陰素裳怪笑了一聲,道:「這可不能怪我,誰叫你要逃跑呢。來,跟我回去吧!」
說著抓起她的身子,向馬背上一放,拉著馬,向一旁的山道上行去!
前行不遠,路旁山花開放得更美了。
玉鷹舒修文坐在馬上,暗暗忖道:「完了,這女人不知要如何來擺佈我!」
想著之間,陰素裳又停下馬來,把她自馬上拉下,用手在馬身上拍了一下道:「好,吃草去吧!」
這附近,遍地都是翠草,那匹馬早已餓了,就低下頭,慢慢啃嚼著青草。
陰素裳一隻手夾著舒修文,走至一道峭壁前,只見她用手向壁上一推,壁上現出了一間潔室。
然後她把玉鷹抱進去,重重地放在地上,冷冷一笑,道:「現在我把你的穴道解開,你不要妄圖逃跑,否則我手下是絕不留情的!」
說罷雙手平空一按,舒修文身子不由地在地上一滾,頓時就恢復了過來。
自問是逃走不脫了,倒也安下心來。
她低低歎了一聲,道:「你這是何必呢?搶了我的東西,還要我這個人!」
陰素裳指了一下椅子道:「你隨便坐!」
玉鷹舒修文恨恨的坐在了椅子上,四下打量了一下這間石室,只見甚為寬大,後壁上有兩扇木門,分別通往另外兩間內室!
最怪的是,這石洞內的四壁上,竟懸掛著數十張掛圖,圖中的人像,是一個清瘦的道人。
她留意看了看,認出那道人正是戒指內的那個「風火道人」,不由大是驚異。
陰素裳這時解顏微微一笑道:「小妮子,現在你總應該相信我了吧,我丈夫四十九張行功坐圖,有一半在我手裡,你看!」
說著,她向壁上指了一下,又冷笑道:「現在加上兩相環上的虛實二影,不出一年,我的功力,就能大進,天下無敵!」
玉鷹心中一驚,當下冷冷的道:「原來風火道人的絕學,落在這裡,只是你只有一半行功坐像,又有何用?」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這丫頭,果然有幾分見解!」
玉鷹冷笑了一聲,道:「再說那和尚的坐相,你卻一張也沒有,而根據那環上虛實二影,僧道二人的絕學顯有生剋之妙,你怎敢胡練亂來?」
奪命鬼爪陰素裳,咯咯一笑道:「你說得不錯,可是你卻不知道那和尚的四十九張行功圖,以及我丈夫的四十九張坐圖,全數都藏在一個地方,這地方,我不久就能知道了!」
舒修文冷冷的道:「只怕不會如此容易!」
陰素裳高興得手舞足蹈,揚著手道:「兩相環,就是這枚戒指,這枚戒指裡不但可以告訴我那些行功圖的藏處,而且能告訴我成道飛昇的八個字訣!」
說罷她更大聲的笑了起來,一面手指著舒修文道:「可笑你這丫頭,竟然如此愚昧,到手的東西,竟是無福消受!白白的便宜了我!」
玉鷹聽得頭髮絲兒一根根的發炸,她冷冰冰的道:「既是如此,你就應該與我分享才對!」
陰素裳獰笑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一般江湖中人,只是以訛傳訛,人人都想得到這枚兩相環,其實這戒指即使在你手中,對你也一無用處!」
玉鷹冷冷一笑道:「你難道以為我功力不足麼?」
陰素裳冷笑了一聲,點頭道:「當然,你的修為是不夠的,只是那九十八張行功坐圖,如無二十年的靜中功夫,也萬難參透,更遑論飛昇八字訣了,所以你不必後悔!」
舒修文聽她所言,內心一陣熱一陣涼,反正戒指已不在自己手上了,後悔也無用處,不如安下心來,先設法在此住下,以後再伺機盜得戒指,想必也不見得就有多大的困難。
當時歎了一聲道:「我如今失落了兩相環,就是你放我走,我也已不敢回去,因為那位莫老前輩是放不過我的。」
陰素裳雙眉一挑,道:「你只管在這裡住下,我看你根骨稟賦,都還不錯,你如願意,我就收你作個徒弟……」
冷冷一笑,又道:「這可是你天大的造化,你如拜我為師,將來不愁學不成絕技,那莫環如找上門來,自有我來對付,你看好是不好?」
玉鷹舒修文聞言,歎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
她站起身子,上前一步,拜下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陰素裳想不到,只隨便一說,對方竟然立時答應了,心中好不高興。
蓋因舒修文武技不弱,根骨又好,人又如此漂亮,這樣的徒弟,她又到哪裡去找,自是大喜。
當下立刻堆下了笑臉,道:「快快起來,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玉鷹就坐在了一旁,陰素裳笑道:「你拜我為師,我必不會虧負你,想我在此青城山,已有數十年了,平日只是在這山上走走,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如今你來了,我倒是不再寂寞了!」
舒修文一言不發,她心裡這時正在想著:「看這陰素裳武功不弱,不在莫環之下,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在此安心住下,先學些本事,以後有機會再說,那兩相環我一定是要拿回來的!」
陰素裳這時又問她多大歲數,以及身世等等情形,她一一照實答了。
二人這一談起來,倒顯得十分親近了。
陰素裳就叫她把馬上簡單的衣物拿進來,把她帶到一間內室之中道:「以後你就睡在這裡,雖沒有床,但是我可以拿幾張獸皮給你,這裡入夜甚冷!」
玉鷹昔日是如何身份,何等的享受?落得如此慘況,情何以堪。
可是她外表並不帶出一絲不滿之色,反倒作出一片喜悅神情,笑道:「這地方太好了,今後我要好好的在這裡下苦功,向你老人家學些真工夫!」
陰素裳笑道:「我的功夫,和一般武學大不相同,今後你學了也就知道了!」
接著又問玉鷹道:「你斷葷沒有?」
玉鷹搖了搖頭道:「沒有!」
陰素裳笑了笑,道:「你既拜我為師,就要依從我的規矩,從今以後你要慢慢試著吃素,像我一樣!」
玉鷹只得點了點頭,陰素裳又帶著她,前後走了一周,看了看附近的情形。
舒修文滿心想去看一看對方居處的情形,可是陰素裳並沒有帶她去,只對她說:「我的居處,你不可妄闖,我素性喜靜,你如有事,只要在門邊石上輕叩一下,我也就可以聽見了!」
玉鷹點了點頭道:「師父放心!」
陰素裳見這個弟子既聰慧又可人,更是高興。
自此玉鷹舒修文在這青城山住了下來,光陰荏苒,不知不覺,已是一月過去。
一月以來,這師陡二人倒也彼此相安。
只是玉鷹舒修文卻發現到,這個師父性情甚是古怪,尤其是她所居住的那間石室,最忌人近,記得有一次玉鷹無意由她門前走過,就惹得她大發雷霆。
這樣一來,舒修文不覺更動了疑心。
她知道師父素來練功,都是在晨夜子午二時,她練功夫,絕不讓外人偷看,始終是緊緊關閉在那一間石室之內!
因此,在一個天尚未亮的清晨,修文早早地起了身。
她悄悄步出室外,想由後山繞過去,至師父居處後面探看一下究竟。
可是當她繞過後山,卻發現師父早已起來了,正在湖邊練著一種奇怪的功夫。
玉鷹不著猶可,這一看不禁大大吃了一驚,一張玉臉頓時漲得緋紅。
原來那奪命鬼爪陰素裳,此刻竟脫得一絲不掛,露出一身瘦骨。
她這種樣子,並非是沐浴戲水,而是在練著一種不堪入目的功夫——可能是一種魔功!
只見她雙腿騎馬似的分開立著,一雙瞳子似睜又閉的直視著前方的湖水,卻見湖水竟被吸起一股,直直的注入到她小腹上的肚臍之內。
一剎那間,她那看來瘦小的肚子,竟膨脹得如皮鼓一般。
玉鷹看得心驚肉跳,忽又見陰素裳拖著奇大的肚子,走出約有十步以外,然後站立住身子。
舒修文心說:「天啊!她這是在幹什麼?」
陰素裳那赤裸的身子,驀地仰翻下去頭頂幾乎都挨到了地上,隱隱聽得她口中長長的哼了一聲。
玉鷹正看得莫名其妙,說時遲那時快,就見由陰素裳肚內狂噴出一股水柱。
這股水柱,由陰素裳肚中噴出來,足足噴起了有三四丈高下,看上去簡直像是一條細長的水龍一般,這股水花,足足的噴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才算噴完。
這時,陰素裳才立正了身子。
只見她面色通紅,氣喘吁吁,走至一塊平石之上,坐了下來。
玉鷹不由看得呆住了,她不知道師父所練的是一種什麼功夫,反正她知道,這是為一般正派人物所不取的。
當下偷偷地潛回房內,師父在外面練功中,這倒是一個偷察她房中情形的好機會。
想到此,她心裡跳了一下,當下,悄悄的行至師父房前,試著用手推了一下,木門微微啟開了一縫。
玉鷹舒修文,深怕師父此刻轉回來,所以不敢立刻進去,只敢在門外向裡面張望。
這時,她見陰素裳那間房內,燃著十數盞青燈。
這些燈光,乍然一望之下,幾乎耀花了修文的眼睛。
整個房內的佈置,也令她大大的吃驚!
只見那十數盞燈,放在十數個不同的地方,每一盞燈,都是放在一個燈架之上,那些燈架更是長短不一,所以室內的光線很不調和。
修文目光再向四處一掃,才明白了一個大概。
原來每一盞燈光,都照著一張壁圖,由於壁圖懸掛得或高或矮,所以燈架的高度也不一致。
舒修文再一留意那些壁圖,那張粉臉,頓又變得緋紅了。
她低低地啐了一口道,「倒霉!」
當時正要縮回頭來,無意間目光掠過其中一張畫上,卻發現了師父的色相,竟也在圖中。
好奇心的鼓勵,終於她大著膽子,向那張圖上望去。那是一張春圖。畫中人之一,正是自己的師父——陰素裳。
只是畫上的她,顯然比如今年輕多了,稱得上是花容玉貌,雪肌冰骨,尤其是眉目之間,洋溢的那種冶艷淫蕩之色,簡直令修文感到面紅耳赤。
她本想不再看了,可這是師父一件不可告人的大隱秘,自己太想知道了,究竟這些圖,對她有什麼用呢?
有了這種心情,她只有忍著內心的羞澀,繼續看下去。
她留意到那春畫中的男人,是多麼俊美的一個男人,身材修長,眉秀目俊,尤其是那一身結實的肌膚,看起來簡直栩栩如生。
這個男人,經她細認之後,終於認出了,這個人就是兩相環上的那個道人——風火道人。
玉鷹看到此,兩朵紅雲直飛上雙頰……
她是一個天真性純的姑娘,哪裡見過這些,那一顆處子芳心,禁不住怦然大動了起來。
須知舒修文這個姑娘,本就有些任性不羈,只是年輕不更事,從未涉及過男女間事。
這時,這些惟妙惟俏的春畫,就像是一支尖銳的鋼針,深深地刺入她的芳心內,她再也挺受不住,不由自主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當時就如同吃醉了酒似的,吱地一聲,推開了門,大膽的走了進去。
立時,她感受到了另外一個新奇刺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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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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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5:30
第10章 枝頭春意
玉鷹舒修文面色緋紅地推開了這扇門,目前為那些奇異的色彩,炫耀得幾乎為之昏眩。
她感受到一個她有生以來,從未經過的色情奇異世界,使她害羞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可是,眼前的一切,對於一個本性冶蕩的少女,該是多麼大的一個誘惑?
終於,她慢慢地移身而入,輕輕地又掩上了房門。
映在她眼前四周的,乃是十數幅巨大著色的春情圖,這些春圖,比之以前所見更要神秘刺激多了。
只見圖上那個俊美的男人,正自以各種不同的姿態,與數名美女周旋著,或坐或臥,或立或仰,無不惟妙惟肖,令人心驚肉跳。
玉鷹先是一眼也不敢看,可是當她看了一眼之後,全身上下,立時起了一種微妙的作用。
她只覺得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倦怠,是那麼的春意盎然,懶洋洋地。
於是第二眼,第三眼……
她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了。
那些大幅的圖布之上,炫耀著人性與靈肉的魔影,或高或矮,或上或下,真可謂之春色無邊,如醉如癡。
這時,她已失卻了理智了。
只見她惺忪著那雙剪水雙瞳,緋紅著雙頰,如癡如醉的逐幅往下看去。
那些圖布上,是以一種獨特的顏料所著色的,看起來每個人物英奇魁偉,嬌艷欲滴。
由於這些圖懸掛的地方特殊,角度、燈光配合到「恰好」的地步,是以,當你每轉一個身,抬一下頭,或者側一下身子,無不有一幅新奇刺激的圖畫映在你眼前,使你激動的內心更加激動,有如是「火上添油」一般!
舒修文一個天真熱情的女孩子,哪裡經得起這種魔鬼的誘惑!
當她看到第五六幅圖時,已禁不住春心蕩漾,粉面汗濕,當時只覺得身子一顫,手一抖,端在手上的那盞翠燈壺「叭」一聲摔了個粉碎。
舒修文後退了一步,「啊」了一聲,禁不住腿一軟,一跤坐倒在地上。
可是,她那春意盎然的一雙眸子,卻始終離不開這些蕩人心神的春圖。
她弄不清這些圖實際的用途,陰素裳何故把這些東西懸掛在起居的內室,這些都是猜不透的事,可是她卻已無心再去思索這些事了。
當她再進一步觀賞,始認出了那個俊美的男人,正是前室所看到的同一個人,也就是戒指上的「風火道人」!只是那時並未作道家髮式而已。
九女之中,其中有一個,正是陰素裳!
如果不是舒修文親目所睹,她真不敢相信,陰素裳竟是這麼妖冶荒淫的女人。
不同的燈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圖畫,構成了令人心神戰瑟的意亂情迷的情境。
玉鷹只看得香汗淋漓,面泛桃花。
她勉強站起了身子,卻發現就在這間房子正中的地方,立著一個奇怪的手把狀的東西。
舒修文立刻想到,這可能是一個重要的機關樞紐,就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個木柄,向下微微一壓。
立時,就覺得眼前一花。
她這微微一壓之下,眼前可就另外又現出了一種奇景,那所有的掛圖,竟全部轉成了另一面!
舒修文不由大吃了一驚,細向那些轉過的掛圖上看去,卻發現是男女裸體練功的十數幀功譜,其狀醜怪到了極點,那種醜惡大膽的程度,幾乎要把她給嚇得昏了過去。
當時忙又一扳把柄,一陣絲絲之聲後,才又恢復了原樣。
玉鷹這時芳心通通直跳,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忽然,她覺得肩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下,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猛然轉過身來,卻發現原來是師父陰素裳。
不知是什麼時候,她已回來了,她站在距離玉鷹約有丈許光景處,滿面青霜,似有微怒。
玉鷹不由得腦中「轟」一聲,猛地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弟子誤入禁地,罪該萬死,尚請念在無心,你老人家饒了我吧!」
陰素裳這時像是方才浴畢,全身裸露,現出羊脂似的一身白肉,只在要緊之處,披遮著一襲薄如蟬翼的細絹,隱約的現出粉臍玉股,甚是誘人。
這時,她聞言之後,冷冷一笑道:「我早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偷偷進來的!」
玉鷹垂著頭,羞愧得無以復加,聞言竟哭了起來,一面泣道:「師父,我不是有意的……我……」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哭,我只問你來此有多少時間了?」
舒修文揮淚道:「不太久……」
陰素裳不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冷笑道:「你膽子太大了,這些東西,並非是我不許你看,只是……唉!現在什麼都不要說了。」
說著她丟開了身上的薄絹,裸著身子,在一張象牙扶手的靠椅上坐了下來,面上帶出了一個十分神秘的微笑,向舒修文瞟了一眼。
這一眼,令舒修文不由得心神又為之一蕩。
她叩了一個頭道:「弟子不該來此,事出無心,師父你老……」
陰素裳搖了一下手,微笑道:「你也不必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說你也就明白了!」
用手向四下一指,又道:「這些圖,你自然都看過了?」
玉鷹面上一紅,訥訥道:「沒有……只看了幾張!」
陰素裳媚笑了一下,道:「只要三張就夠多了,徒兒,你已中了魔了,這是為師我保留了近三十年的『陰陽太乙春魔圖譜』,常人只須看上一眼,也受不了,你卻能看了許多,足證你血氣充沛,功力深厚!」
她說到此,頓了頓,一笑又道:「只是,這些圖畫,已破了你少女天癸,從今以後,你已不再是處女之身了!」
舒修文不由大吃了一驚,當時心中不無懷疑,只是師父這麼說,她卻也不便頂撞。
當時痛哭流淚道:「師父你要救我一救……」
陰素裳冷笑了一聲,道:「你不要哭,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你沒有什麼危險,從今以後,你可以來此,我們可以共同參習這種功夫!」
玉鷹怔了一下,陰素裳咯咯一笑又道:「起來吧,傻孩子,這正是你的福分呢!」
舒修文有些莫名其妙的站了起來,紅著臉道:「師父的話,我……我不大懂!」
陰素裳一笑道:「傻丫頭,天下沒有不懂的事情,本來我還在考慮你是不是可以練這種功夫,現在事實已證明了,你能!」
說著嫣然一笑,道:「你既然已不是處女了,以後也就不要怕了……」
說到此,向四面的壁畫上一指,又道,「慢慢的,這些圖上的妙趣,你都能懂!」
舒修文雖說是生性冶蕩,可是到底是正經姑娘家,乍聞此語,不由嚇了一跳,當時紅著臉搖了搖頭,道:「不……不……我不能學這些!」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現在不學,也來不及了!」
玉鷹退後了一步,道:「我不能學這些……不能!」
陰素裳嘻嘻一笑,忽然拉下了那襲遮在身上的輕紗向前走了幾步道:「你看我,看著我!」
舒修文不明所以然的向前看了一眼,立刻羞得面紅耳赤。
她方才有勇氣,面對著那些淫畫,可是現在卻不敢直視一絲不掛的陰素裳,當下忙用雙手遮住了臉。
陰素裳見狀,面色一沉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害羞,現在我有辦法為你解決!」
說罷忽的一揚雙臂,直向著舒修文身上撲了過來。
舒修文忙向左一閃,只以為師父是向自己下毒手,心頭暗驚。
陰素裳一聲大笑,兩隻白瘦的手爪,忽又揚了起來,第二次向下一塌,十指一抖,就有十股強勁無比的勁力,由她手指尖上傳了出來。
玉鷹暗想,事到如今,只有不惜一死,去與對方一拚了。
可是不容她採取行動,陰素裳的「勾魂鬼爪」已抓住了她身上的衣服。
只聽她一聲怪笑,雙腕向外一扯,呼啦一聲,舒修文身上的衣服,竟為她拉下了一大片來。
這種情形,對一個少女來說,實在是極窘的事情。
舒修文驚叫了一聲,忙向外一跳,可是隨著陰素裳所抓之處,現出了她的雪白肌膚。
她又驚又怒的大聲道:「師父你……你要幹什麼?」
話未說完,陰素裳的雙手,已再次的抓在了她下身裙帶之上,跟著一拉一扯,整個的衣裙全都脫褪了下來。
現在舒修文整個的玉體上,只剩下一襲紅色的肚兜兒,大半個身子,已赤裸在外。
陰素裳目光一掃,似乎呆了一下。
緊接著她怪笑了一聲,道:「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你師公不在,要不然……哈哈!」
舒修文既羞且急,轉為暴怒。
她嬌叱了一聲,道:「老淫婦,你好不要臉!」
說著猛地撲出,雙手向外一抖,直向著陰素裳兩肩之上打了過去。
可是陰素裳身子一扭,玉鷹已打了一個空,卻聽得背後一聲輕笑道:「小妮子好不知高下!」
玉鷹聞聲向前一伏,疾轉過來,用弓手反打陰素裳的前胸,陰素裳又是一聲嬌笑。
她那赤裸的身子,卻突由玉鷹的頭頂上掠了過來,玉鷹身子一挺,卻忽然看見了自己那種半裸的樣子,禁不住羞得呆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陰素裳的一雙手,又拉住了她身上僅有的那一件肚兜兒,狂笑道:「脫光了,你自己看一看吧!」
玉鷹驚叫了一聲,全身上下,已然是寸絲不掛,只被脫得成了一隻赤裸裸的白肥羊!
陰素裳身形一飄,上了一張石几。
然後,她用那雙充滿了神秘慾火的瞳子,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赤裸的漂亮徒弟,禁不住連連點著頭,道:「果然不錯!」
玉鷹發出一聲尖叫道:「我與你拚了!」
又騰身猛撲了過去,陰素裳一聲冷笑,向外一閃,舒修文又撲了一個空。
陰素裳卻輕浮地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又飄身到另一個地方,玉鷹正要再撲過去,可是當她看見了自己這種樣子,幾乎要羞得昏了過去。
當下,忙又蹲了下來,雙手遮住上身,急得想哭,憤恨的道:「陰素裳,你要幹什麼?」
她一面說著,一面把陰素裳方才脫下的那件紗披拿過來遮在身上,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不用遮遮躲躲的了,我們都是女的,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玉鷹咬緊著牙道:「那麼,你快把我衣服還給我……我馬上走,我們師徒的關係一刀兩斷了!」
陰素裳微微冷笑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小妮子,你別裝正經了,你是什麼人,我也早把你看清了,現在……」
得意已極的笑了笑,又道:「我給你看一件東西!」
說罷走到正中的一個直立的檀木香櫃邊,打開了抽屜,由其中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紙盒,微微笑了笑,道:「這東西你一定喜歡,拿去看看吧!」
抖手把這個盒子丟了過來,正落在玉鷹身前,舒修文冷然道:「這是什麼東西?」
陰素裳一笑道:「好東西,你一看就知!」
舒修文哼了一聲,道:「你還想騙我上當?」
可是她目光一掃,無意間,卻看見那金色的小盒蓋邊角,似乎露出一塊紅色的薄紗。
當下不禁芳心一動,忖道:「莫非是一件衣服不成?自己這個樣子,穿一點總比不穿的好。」
想到此,就伸手揭開了盒蓋,果然她發現,其中有一襲薄薄的紅紗。
看起來,那不像是一件衣服,可是她的手,卻禁不住輕輕把它拿了出來,卻發現是一塊微有異香的紗巾。
舒修文吸進了少許異香,不由得心神為之一蕩,當下用手一抖,只聽見「波」一聲,紗巾伸展開來。
當空灑出了一陣粉紅色的淺霧,舒修文只吸進了半口,就再也禁受不住,整個的身子,軟癱了下來。
她只覺得全身這一霎時,竟是一點力量也提不起來了,身上有一種懶洋洋地怠倦感覺。
她目光中,所看見的,乃是四週五彩繽紛,放出異彩的春畫,那些畫上的男女,在她眼前,似乎都活了,一對對的翩翩起舞著。
看到此,她一顆芳心,整個地都融化了。
雖然她腦子裡,仍想著要振作,可是她的眼睛卻是怎麼也離不開那些畫上變幻著的魔影。
忽見陰素裳玉掌一拍,叱道:「大膽的舒修文,為師的命令,你還敢不聽麼?」
叱罷,就見她赤裸著身子,走到了一座垂吊著的金鐘面前,手持金錘,「噹!噹!當!」一連敲了三下。
鐘聲悠揚,有如天樂一般。
玉鷹舒修文乍然聞得這種聲音,竟似著了魔似的站了起來。
只見她玉面緋紅,媚目漾波,直向著陰素裳身前姍姍行去。
陰素裳見狀,尖笑了一聲,道:「小妮子,你也有就範的時候呀!」
說著玉體頻旋,竟自婆娑的在這間懸滿了春畫的房間內,狂舞了起來。
可歎舒修文先看魔畫,後聞魔鐘,早已中了魔,此時此刻,滿腦滿目,皆是無邊春情。
這時,她竟然也忘卻了羞恥之心,隨著陰素裳赤裸裸的婆娑舞了起來,但見秀髮飄飄,白脂顫顫,波光臀影,極盡妖冶之能事。
在陰素裳的指引共舞之下,她舞得如癡如醉,幾乎無法自己。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一聲輕笑,道:「妙!妙!如此資色,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見啊!」
舒修文醉癡之際,循聲看去。
就見室壁石窗上,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羽衣星冠的俊美少年。
只見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尤其是那雙俊秀的眸子,散放出無限情意。
他像是一個年輕的道士,可是衣著卻又過於華麗,自頭至腳,全身看來,都含著無比的嬌媚、溫柔。
這個人,似男又似女,他有男人的體魄,卻又有女子的嬌柔。
只一眼,就把玉鷹舒修文整個的心給勾住了。
她忽然停住了舞步,直直地望著這個人,芙蓉面頰上,湧上了一片紅霞。
陰素裳見狀,嬌聲向那少年笑道:「小冤家,怎麼這會才來,這個小妮子,還是清水貨呢!」
少年道人,此時一雙瑤目,已整個地為玉鷹吸住了,聞言之後,媚笑著道:「姐姐,這位妹妹是幾時來的?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呢?」
陰素裳目光瞟著他,笑道:「怎麼,合了你的心了吧?」
少年道人一躬道:「姐姐是我再造恩人,此情此誼,永生不忘!」
陰素裳啐了一聲道:「不要滑嘴了,這小妮子可是我的徒弟,你不要太欺侮她了……」
說著目光向玉鷹一瞟道:「現在,交給你了!」
身子一縱,已退到了另一間房中,那少年道人,立即笑著向玉鷹深深一拜道:「妹妹好一副如花玉貌,在下都看得呆了!」
舒修文不由心神為之一蕩,她中魔在先,早已亂了心志,此時哪裡經得住對方如此軟語溫存,不由望著對方媚笑了起來。
少年道人向四周看了一眼,道:「陰大姐真是太糊塗,這些燈幹什麼不點起來呢?待我點亮了燈光,與妹妹你盡情一舞如何?」
說完甜甜的一笑,玉鷹不由得又是心神為之一蕩,竟向著他點了點頭。
這娘娘腔的道人,嘻嘻一笑,又道:「妹妹,你真是太好了!」
身形縱起,有如點水的蜻蜓一般,在這間秘室的四周飛旋了一圈,立刻就有紅黃藍白不同的各色燈光,自四壁上照了下來。
室內光線經過如此一來,頓呈奇趣!
那羽衣星冠的美少年,隨即一鬆雙手,輕飄飄如同一片枯葉似的落了下來。
緊跟著他身形一抖,已把身上彩羽所織的長衣脫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肉體。
玉鷹舒修文昔日雖是名重江湖的女豪之一,可是像今日所遇的這種色情場合,卻是從來也未曾經歷過,不由得整個身子都軟了。
又見這美少年,雙手連拍,竟自旋旋轉轉的,在室內扭舞起來。
天下盡多女人,借歌舞以取悅男人,可是以歌舞取悅女人的男人卻是不多。
眼前這個美少年,載歌載舞如在無人之境,不時地向著舒修文望上一眼,一顰一笑,無不媚人已極。
隨著他動人的舞姿與歌聲,舒修文竟赤著身子,慢慢走了過去,也隨著他一同舞了起來。
他二人手攜手,在如此的燈光色彩氣氛之下,翩翩起舞,自是風情萬種,銷魂蝕骨已極!
不知什麼時候,歌舞漸歇,雙雙跌入愛河,跌入了罪惡的深淵!
當春情、睡意,都已成了過去的時候,玉鷹舒修文睜開了惺忪的眸子。
她似乎隱約記得一些隔晚的情形,仔細一想,禁不住大大的吃了一驚,一骨碌自床上坐了起來。
她喃喃自語道:「天啊……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
想著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竟是寸縷不掛,這一驚,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室內的一切,似乎已和昨日有一些改變。
那些懸掛在四周的各種春畫,皆已變成了正氣磅礡的山水、風景、花卉等名畫,絲毫也看不出什麼淫邪的玩意兒。
四周那些迷人燈光,也都熄滅了,代之的是軒窗齊開。和煦的微風,懶洋洋地吹進來,使人有「春眠不覺曉」的感覺!
舒修文赤裸著身子跳下床來,想找衣服穿,羞愧交集,落下傷心之淚。
就在這時,室門「吱」一聲,被推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5:49
玉鷹慌忙用床上的絹被遮住了身子,卻見陰素裳同一個玉面少年含笑走了進來。
想到了昨日的一切,她簡直連頭也不敢抬,嗚嗚哭得更厲害了。
陰素裳見狀咯咯笑道:「小妮子,你不要傷心,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了,不過這又能怪誰呢!你放心,師父我今後絕不會虧待你就是……」
說著丟過來一套衣服道:「你快穿上了吧!」
玉鷹接過了衣服,又落了幾滴淚。
她面上仍帶著些醉人的紅暈,偷偷向師父二人睨了一眼,就見那個昨日陪伴自己共舞共寢的美少年,正向自己媚笑不已。
舒修文又羞又氣,不由冷笑了一聲,道:「無恥的東西,我舒修文豈能與你甘休?」
少年郎君嘻嘻一笑,上前一步,朝玉鷹深深一拜,道:「妹妹息怒,在下這廂有禮了!」
舒修文氣得把身子向一邊一扭,那少年道:「妹妹你還生我的氣麼?」
舒修文猛地轉過身來,正要一掌打過去,可是她目光至處,那是多麼姣好風流俊秀的一張面孔呀,況且昨夕一會,恩情已種。
她只覺自己是受了大大的委屈了。
當下翻身倒在床上,又放聲痛哭了起來。
那少年見狀,似乎有些手足失措的樣子,陰素裳卻向他遞了個眼波,那少年立即趨前,輕拍著舒修文笑道:「妹妹不要傷心,我並非是無義之人,俗謂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日久天長,妹妹你也就知道我這個人的心了!」
舒修文抽搐了一下,轉過身子道:「我認識你是誰呀?你們男人……哪有什麼好東西!」
少年聞言溫柔一笑道:「妹妹你要這麼說,可就未免太狠心了!」
舒修文遂又坐起了身子,淚眼看著他道:「說真的,你到底姓什麼叫什麼?怎麼這麼大膽子,胡亂的就……」
說著面上又不由浮起了兩朵紅雲,竟接不下去。
少年深深一拜道:「妹妹你聽了,在下乃是百巒山道士,人稱『春心公子』,姓戚名文君,和令師陰仙子,乃是多年至交,妹妹你放心,我戚文君絕不會負你就是!」
玉鷹舒修文好似曾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卻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聞言之後,那所謂的委屈,居然消了一半,當下看了他一眼,道:「你還是道士呢,哪有你這個樣的道人呀!」
春心公子戚文君,嘻嘻一笑道:「妹妹取笑了,在下的道法高深……」
媚笑一聲,手指一旁的陰素裳道:「不信,問你師父就知道
陰素裳啐了他一口道:「扯你娘的蛋!」
說著一聲嬌笑,走過來手拍玉鷹肩膀道:「你呀!也別再難受了,說起來,你可是因禍得福,還不穿上衣服!」
玉鷹自昨日沉迷後,中毒已深,聞言非但不怒,竟自垂頭微歎道:「弟子命薄無知,一切由師父作主便是!」
陰素裳一笑,道:「這就是了,乖孩子,師父是不會虧待你的,這個人道法武藝俱極高超……」
指了戚文君一下,笑了笑又道:「你們有了昨日的感情,他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提到了昨天,舒修文情不自禁的又有些傷心,落下了兩滴酸淚,一面吶吶道:「但願師父眼光不差,要不然……我才叫冤呢!」
戚文君一笑道:「妹妹你怎又作此語,我戚文君豈能是寡情寡義之人!」
舒修文聽他這麼說,也就芳心略定,默默地用一雙澄波的眸子望著他!
戚文君遂用一塊白色絲巾,小心的為她揩著臉上的眼淚,媚聲媚氣的道;「好妹妹,你可別再哭了,叫人多心疼呢!」
玉鷹天真未退,竟不由地破啼為笑,當下推了他一下,就拿著衣服,到另一間房內換去了。
她換好了衣裙,重新回到室內,向著陰素裳一拜,道:「弟子昨日對師父多有開罪,尚請師父原諒!」
戚文君一笑道:「你放心吧,你師父衝著我也會原諒你,非但如此,我們今後還要更照顧你呢!」
玉鷹小嘴一嘟道:「誰跟你說話了?貧嘴滑舌的!」
引得那春心公子哈哈大笑了起來,陰素裳這時伸手扶起她來道:「方纔我已同文君商量過了,你二人既已有如此情誼,我可不便再叫你徒弟了……」
說著口咬指尖,微一沉吟道:「這麼吧,以後咱們乾脆就姐妹相稱,要說起來,我當然是大你太多了,可是……」
才說到此,那戚文君已連連拍手道:「妙!妙!別可是可是的了,你們姐妹相稱,最好不過了!」
玉鷹舒修文聞言只得低下頭叫了聲:「姐姐!」
陰素裳格格一笑,道「得了,我的好妹子,你呀,你今後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有我和春心公子在你身邊,誰也不敢欺侮你!」
戚文君手持紈扇,扇了兩下,道:「我們現在已經另立了一個門戶,名叫『彩虹會』,不久就要開山行道,大肆廣招會徒弟子,你就坐這彩虹會內的第三把交椅!」
舒修文一笑道:「小妹才疏藝淺,如何能擔此重任?」
戚文君淺淺一笑,道:「你不要客氣,小寒山二女的大名,江湖上誰人不知,玉鷹、雪雁,名重一時……」
說到此,瞇眼笑道:「玉鷹姑娘我是見過了,令我三生難忘,只是那位雪雁姑娘卻無緣識荊!」
說著又媚笑了一聲道:「妹妹如果能把那位雪雁小姐也介紹進咱們的彩虹會內,必然生色不少!」
舒修文乃是一個極為細心的姑娘,一聽就明白了戚文君的心意,當下冷笑道:「我妹妹才不會來這裡呢!」
戚文君秀眉一揚,道:「為什麼?」
舒修文不好當面點破他的心意,又笑了笑,道:「我妹妹為人正直,人品武技,都比我強上許多,她才不會來這裡,再說那個老怪物,也不會容她走開!」
戚文君一聽玉鷹謂雪雁人品比她還好,立刻面上露出了垂涎之色,聽到「老怪物」三字,卻又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你說的老怪物,又指的是誰?」
舒修文皺眉道:「此人的來歷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卻知道他姓莫名環,我們都稱他古墓老人!」
春心公子戚文君鼻中哼了一聲,道:「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們現在正在練一種厲害的功夫,一旦功夫練好之後,便誰也用不著怕了!」
溫柔的一笑,又接道:「何況此刻我們手上還有那枚兩相環,就更不用怕著誰來了!」
舒修文不由也放了些心,遂道:「話雖如此,可是那莫環已知道兩相環是被我拿來,絕不會與我甘休的,我們還是早一點作個準備才好!」
戚文君哈哈一笑道:「妹妹,你的膽子太小了,有我戚文君在此,保證你一根汗毛都不會傷著的!」
陰素裳也笑道:「你既然投奔到我,彩虹會門中,什麼都不必牽掛,那莫老頭不來則已,要是來了,就叫他嘗一下我和文君合使的「春心大陣」的厲害,管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戚文君聞言,點頭笑道:「這話不錯,妹妹你現在總可以放心了吧?」
說著又發出了一陣賤氣的媚笑,玉鷹本是一個天真任性的姑娘,生性極不馴人,可是奇怪得很,竟然對這春心公子戚文君,生出無限熱情,當下一顆芳心就真地放了下來。
自此以後,她就在這山上住了下來,每日裡縱情聲色,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一切!
她隨著二人,練了許多過去從來未曾見過的功夫,自以為功力長進了不少。
其實戚文君同陰素裳二人所習,皆是正派武林中人所不齒的,儘管功夫高妙驚人,卻為一般正派俠士所鄙視!
玉鷹中魔日深,非但不知逃避,且在這些正派所不齒的功夫上,痛下功夫。
她人本聰慧,武功又有極深的根底,自然再學這些功夫,就容易得多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已由戚文君及陰素裳二人身上,學得了各種淫媚神術,此時她中毒之深,已接近無可挽救的程度了。
轉眼之間,冬去春來。
舒修文來到了這青城山,已是一年有餘,日子倒也過得悠閒,每日練功之外,就是聲色自娛。
現在,她外貌上看來,已不再是一個大姑娘的樣子了,而像是一個發育得極為豐滿的少婦。
由於生活得單調,她已有些生厭了。
再者,春心公子戚文君那種不男不女的樣子,她也確實有些厭了。
有時候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有些悔恨,把整個的青春,要是葬送在這個人身上,未免太也不值了。
可是她每一次這麼想,卻沒有毅力能夠跳出火坑,反倒是越陷越深。
偶爾想一想在小寒山時的情景,都不免有些神思,想到自己今日的情形,真有一點罪人的感覺。
這一日,她由百巒山回來,由於那戚文君逼著她去找雪雁同來,雙方鬧得有些不愉快。
玉鷹賭氣回來,一個人在路上愈想愈氣,暗恨戚文君佔有了自己,還不知足,居然又垂涎雪雁,難道自己姐妹二人,還能共事他這樣一個人不成!
愈想愈氣,不覺流下了幾行眼淚!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當空一抹朱霞,渲染得十分有趣,無數倦鳥由此而彼,在空中懶散地飛著。
舒修文想起自身身世,倍感傷心,獨自匆匆的在山道上奔行著。
由此至青城山拔天嶺陰素裳的洞居,不算太近,可卻是她一條常走的熟路。
這裡有青蔥蔥的樹林子,還有野生的竹子,尤其是那些高可參天的古松樹,風吹過,發出一片輕嘯之聲,聽來更是悅耳。
松樹正前面,有一道瀑布,由五十丈的高峰上倒濺下來,數里之外,都可以聽見沖激的水聲。
因此,這附近「白雲觀」的道士,就在瀑布正前方五十丈的地方,築了一個茅亭,供人坐息。
只是道士們的好心,卻白用了,試想一般常人,哪有如此閒情,攀登到這千仞高峰之上,來觀賞瀑佈景致,因此這亭子始終是空著,偶爾給道士們自己歇歇腳。
舒修文每來到此處,總是情不自禁的要在這座亭子裡歇一下腿兒,今天,她當然也不例外。
她遠遠地走過來,卻發現那茅亭外面,拴著一匹全身是黑毛,而面生白毛的大馬,正自仰天長嘶不已。
舒修文不由怔了一下,心忖道:「怪呀!莫非今天這亭子內竟會來了什麼雅客不成?」
想到此,心中甚為驚訝。
當時就加快了腳步,直向著亭子行來,那匹大黑馬見她行近,更是長嘯不已。
玉鷹遠看這匹黑馬,耳尖目圓,鼻大鬃長,乃是一匹典型的千里良駒。
尤其是它那四隻蹄子上,俱都生著長可垂地的黑毛,形成四隻袋狀。
看到這情形,舒修文不由微微一驚,她已認出了眼前這匹黑馬,正是武林中萬金難求的「沙漠豹」,乃是新疆一種獨特罕見的馬種。
舒修文昔日在江湖上,為求一匹如此的良駒,不知費了多少苦心,尚未能到手,想不到此時此地,竟會發現到一匹,她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當下匆匆行到亭前,也不看看亭內的遊客是誰,便細細地打量著這匹萬金難求的良驥。
但見這匹「沙漠豹」,不時的掃尾仰首,連連嘶叫,舒修文不禁笑罵了聲:「畜生,看看也不行麼?」
看了一會,邁動蓮足,步上了茅亭。
她心中暗想著,不知這馬的主人,是何等樣人,這匹馬他肯讓不肯?
想著,抬頭向前一看,不由頓被嚇得呆住了。
原來,她只顧看亭外的馬,卻不知亭內竟然是如此一位客人。
就在亭內的石几上,面向下臥著一個長髮少年。
因為是背向上方,舒修文看不見他的臉,但可以看見他的一個背影,彷彿十分矯健。
他似乎已經死了,舒修文走進來,他竟是動也沒動一下,亭外那匹馬,卻叫得更厲害了。
玉鷹本不願管此閒事的,可是卻因為一來這地方人跡罕到,忽然出現這一人一馬,令她動了好奇之心。
再者她還要確定一下,到底對方死了沒有?如果已經死了,說不得這匹馬就可歸自己所有了。
有了這雙重的原因,所以她必須弄個明白,她皺了一下眉,道:「喂,你是什麼人,怎麼啦?」
一連說了好幾聲,那人伏著的身子依然紋絲未動。
舒修文忍不住過去把他一翻,那人口中「啊」了一聲,竟連連顫抖起來。
他這麼一轉過面來,舒修文又吃了一驚。
目視處,對方竟是一個極其英俊的少年。
只見他生得修眉正鼻,唇薄齒齊,臉上滿是汗珠,他似乎本已昏厥,玉鷹這一翻他,才令他又忽然復甦了過來。
緊接著,他雙瞳驀然睜了開來。
當他發現身邊的舒修文,似乎呆了一下,啟唇道:「姑娘……救我!」
說著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又復昏了過去。
玉鷹與春心公子、陰素裳等往還以來,已然被薰陶得不知羞恥為何物,任性放蕩。
因此,當她乍然一見對方那張英俊的臉,禁不住春心大動,暗暗奇道:「怪啦!想不到這地方,竟然會有如此俊美的一個少年,怎麼我一直都沒有看見過他呢?」
想到此,笑瞇瞇的在那少年肩上一拍,道:「你怎麼啦?什麼地方不得勁是不是?」
那少年早已昏厥,如何還能說話。
舒修文問了兩遍,見他不答,忽然看見他一隻手按在胸口,狀至痛苦,不由一驚。
這才想到了,對方必定是受了傷了。
當下也顧不得再跟他說話,匆匆把他身上衣服解開,然後把他輕輕捧起來,平放於石桌之上。
只是這一剎那,對方眉宇之間,已聚集了一團黑氣,牙關也咬得更緊了。
舒修文跺了一下腳道:「糟了,你這人……」
說著忙為他把外面的一襲寶藍綢衫脫了下來,這才發現,少年雙臂之上,各縛著一口尺許長短的短劍,兩口劍,形式均極古雅,看來別緻已極。
舒修文一眼之下,就看出定非凡品,只是這時候,她一心惦念著少年的安危,卻也沒有心情再去注意這些。
長衣脫下來,少年雙手用力地抓在前胸,不時地擺動著頭。
舒修文見他狀至痛苦,不由秀眉微皺,道:「你放心,我會救你的!」
那少年這時又已醒轉,他點了點頭,訥訥道:「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舒修文一笑道:「你先別謝,你是什麼病我還不清楚呢!」
少年十分痛苦的張開了眸子,用手向叢林深處指了一下,道:「毒瘴,瘴……」
舒修文嚇了一跳,忙依其手指方向望去,果見林木深處半空中,似有幾道淺紅色的煙絲狀的東西。
她不由大驚道:「那『冷瘴坪』乃是人跡鳥獸都不能去的地方,常人只要吸進少許,也是無命,你竟然還能留得命在,已是萬幸了,只是……」
她皺了一下眉,又歎道:「我們住在青城山的人,都會留意到這一點,配有秘藥,只是那只能用於預防,用來驅毒卻不知行不行了!」
說著伸出雙手把他抱了起來,向亭外行去。
少年心內明白,只是全身麻軟,不能行動。
這時見狀,他微弱地道:「姑娘……我們上哪裡去?」
舒修文歎了一聲道:「我早先曾聽人說過,以冷水換氣,可以令瘴毒減退一些,不妨試試!」
少年感激的道:「姑娘是我束子凱的救命恩人……」
舒修文心中一動,似乎腦子裡,曾有過這個人的名字,當時卻也沒有追問。
不久來至水邊,舒修文道:「你要暫時忍受一點痛苦,最重要的是,要守住中氣,不令散開,這一點,你能辦到麼?」
少年此刻似乎已忍不住那將要窒息的痛苦了,守中氣在此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也只有一試了。
他咬緊了牙關,點了點頭。
舒修文就蹲下了身子,只見她玉指一分,雙雙點在了束子凱兩處穴道上。
緊接著,她又把束子凱頭部,慢慢的向水中浸去,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那清冽的水中,浮出了一些黯紅色的東西。
玉鷹把他由水裡拉起來,束子凱頭部方出水面,就「哧」一聲,噴出了一股水苗。
舒修文見狀笑道:「你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說罷一面取出自用的香帕,為他把頭上臉上的水珠擦淨,一面自身側取出一個扁盒,內中是一些黑色而有異香的油膏。
舒修文用手指沾了一些,輕輕在他鼻下抹了一陣,束子凱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睜開眼來。
舒修文對著他甜甜一笑,道:「不礙事了!這地方不好睡,我們還是回亭子裡去吧!」
隨即仍然把他抱起來,束子凱瘴毒既去,只是體力卻非馬上可以恢復得了,他四肢無力地睡在舒修文的玉臂上,俊臉上現出了一些不安。
走進亭內,玉鷹把他輕輕放下來。
束子凱以感愧的一雙眸子,望著修文,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在下永生不忘。」
舒修文這時近看這束子凱,只見他眉長目秀,英毅挺拔,那種氣質,卻又非春心公子戚文君所可比擬,不由有些個想入非非。
當時只管以一雙含情的眸子,睨著他微微發笑。
束子凱不由臉上一紅,就把目光轉向一邊,修文咯咯一笑道:「說起來我們還是同姓呢,我也姓舒!」
束子凱驚奇的看著她道:「在下是束,一束東西的束,姑娘也是麼?」
修文笑瞇瞇地道:「那就錯了,我姓舒,舒服的舒!」
束子凱雙手抱拳道:「失敬了!」
修文看著他,微微咬著下唇,道:「你看來並非是本地人,來此有什麼事麼?」
束子凱點了一下頭道:「有的……」
卻又搖了搖頭道:「沒有。」
舒修文根本也不注意這些,見他樣子滑稽,忍不住笑了一下,束子凱歎了一聲,道:「想不到青城山上,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瘴毒,如非姑娘相救,在下這條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修文笑道:「這點小恩惠又算得了什麼,你要不是這麼漂亮,我……」
說到此,似乎發覺話不應這麼說,當時就把話止住,目光向著他一轉,道:「說真的,你來此青城,又是為了什麼?假如有事沒有辦完,我為你效勞,如何?」
束子凱這時勉強坐了起來,聞言搖頭苦笑了笑道:「在下所要辦的事,只怕姑娘不易幫忙……」
舒修文笑著道:「好吧!那還是留給你自己辦吧!」
這時束子凱背倚亭柱,經過清涼的山風一吹,體力已是恢復了不少,他那雙俊秀的眸子,向著玉鷹凝望了一下,道:「舒姑娘,你就住青城山麼?」
修文點了點頭道:「你呢?」
束子凱搖了搖頭道:「我不住在這裡,我是由劍門關來的!」
舒修文愈看這人,愈覺其丰神俊俏,實是自冷紅溪之後,自己所見過最美的一個男人了。
雖然春心公子戚文君,遠較此人溫柔嫵媚,可是自戚文君身上,卻永遠找不出像此人這種俊朗剛毅的男子氣概!
她不由芳心大動了一下,只是自己一個女人家,初次和對方見面,到底也應該有些矜持,不好太過放蕩。
當下強忍著心內的慾火,微笑問道:「劍門關又在哪裡,很遠吧?」
束子凱點頭道:「不近,那地方很接近川北,我時常在川北地方行走,為土司們處理調解一些糾紛!」
說到此,那雙俊秀的眉毛,驀地分了開來,現出一些慷慨興奮之色,他用手指了一下亭外的馬道:「姑娘請看,這匹沙漠豹,就是平兒蓋的土司贈送給我的!」
玉鷹一笑道:「這匹馬,我真是愛極了。」
束子凱聞言呆了一會兒,突然劍眉一挑,正色道:「姑娘既然喜愛,這匹馬我就送與姑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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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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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6:09
說著留戀的向那匹愛馬看了一眼,道:「雖然它是我最心愛的……」
玉鷹一笑道:「得了,看你那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我才不忍心要呢!還是你留著自己騎吧!」
柬子凱面色微微一紅道:「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一匹馬又算什麼?你如收下,我也就安心一點了!」
舒修文突然一跳而起,竄亭而出,落在了那匹「沙漠豹」的身邊,笑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說著就伸手在馬鬃上摸了摸,那匹沙漠豹唏聿聿一聲長嘯,玉鷹嚇得後退了一下,搖頭道:「算了吧,我才不敢要呢!」
束子凱見狀也笑道:「這是因為它對你不熟的緣故,相處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修文笑瞇瞇的望著他道:「你能有這份心就不錯了,我心領了!」
說罷,玉手在馬鞍上微微一按,身子如同一縷青煙似的,「嗖」一聲,已回到了茅亭之內。
束子凱見狀微微驚訝道:「姑娘好高明的身法!」
舒修文甜甜地一笑,道:「小寒山二女,你可知道?」
束子凱眉頭一皺,冷然道:「我怎會不知,不過那兩個姑娘也未免太狂一點了,早晚有一天……」
說到此,目光起稜,玉鷹忍不住一笑道:「你要怎麼樣呢?」
束子凱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看不慣她們的驕狂,有一天,她二人要是犯在了我的手上,我要好好教訓她二人一番!」
舒修文望著他媚笑了一聲,玉手按住他肩頭,道:「兄弟,你就好好地教訓她們吧!」
束子凱一怔道:「姑娘這是何意?」
說著沉了一下肩,不自然地把舒修文的手推了開去,玉鷹笑瞇瞇地道:「我就是玉鷹舒修文,你說你要怎麼辦吧?」
言時杏目含著無限嬌媚,斜著身子,那麼輕輕地睨著他,束子凱面色一紅,大窘道:「啊……姑娘你是玉鷹,舒……這這……」
忙站起身來,抱拳苦笑道:「玉鷹姑娘,請你原諒,在下焉能與恩人動手?是我說話太沒遮攔了!」
修文嘻嘻一笑道:「我才不會與你一般見識呢,快請坐下吧!」
束子凱落座之後,顯得很是尷尬。
舒修文這時看這束子凱,越覺其丰神俊朗,只是初次見面,不便作太露骨的表示。
她突然心中一動,暗忖道:「我何不略為施展一些魔法,把他迷倒,然後……」
主意拿定,當下巧移蓮步,走到了束子凱近前,伸出一隻雪白玉手,握住了束子凱的鐵腕。
這種動作,令束子凱有如觸了電似地顫抖了一下,那張俊臉,霎時變得緋紅,禁不住訥訥的道:「姑娘你……」
舒修文見狀一笑,她才知道對方果然是個純樸、從未近過女色的少年,芳心更是暗喜不已。
當下彎下腰來道:「兄弟,你不要害臊,我問你一句話,你可別多心,實在說,我一個人住在青城山上,朝朝暮暮,怪悶人的,今天遇見了你……」
束子凱臉上大窘道:「姑娘你……放開手!」
舒修文賭氣把他的手一摔,別轉了身子,道:「算了,原來你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還把你當成是一個有為的俠客呢!」
束子凱怔了一下,木訥地自位子上站了起來。
他低低歎了一聲,向著玉鷹深深一拜道:「姑娘,請原諒我的失禮……我太不對了。」
玉鷹慢慢回過身來,望著他撲哧一笑道:「算你會說話!」
說著又拉住了他的手,這一次,束子凱實在不敢再掙開了,他左右看了一眼,訥訥道:「要是有人看見……」
修文一笑道:「這地方,並無外人,除了那觀裡的道士,可是他們也知道我的厲害,不會多管閒事。」
束子凱劍眉一揚道:「我視姑娘為當空皓月,請姑娘尊重!」
玉鷹不由面色一紅,可是正因為如此,這束子凱在她心目中,也就更覺得可愛。
當下聞言,她緩緩地鬆開了手,坐到了石凳之上。束子凱見狀,反倒有點過意不去的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實在是敬重你過甚,才……」
修文杏目微乜,見他滿臉真誠,不禁也有些感動,奈何她日習淫邪魔術,早已中毒甚深。
束子凱這幾句話,只能令她覺得他更可愛。
當下她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是真的?」
束子凱昂然地點了點頭道:「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豈能以戲語相向?」
玉鷹淺淺一笑道:「你不要左一個恩人,右一個恩人,叫得我全身上下怪不舒服的!」
束子凱道:「可是姑娘確是我的恩人呀!」
玉鷹見他一笑,露出貝齒竟有幾分和冷紅溪相似,禁不住心旌一搖,當下歎了一聲道:「我只是一個孤獨的女子罷了,有誰理我呢?」
束子凱一驚,道:「玉鷹、雪雁名重江湖,形影不離,姑娘怎說孤零一人呢?」
舒修文歎了一聲,道:「我姐妹因仇家迫害,已分了開來,如今,彼此不知各人下落!」
束子凱星目一亮,憤然道:「姑娘那仇人姓甚名誰,我束子凱生受姑娘活命大恩,無以為報,願為姑娘復仇洩恨!」
玉鷹望著他點了點頭,笑道:「這麼看來,你這個人倒還有些良心……只是我那仇人身手厲害,只怕你也敵他不過!」
束子凱冷笑道:「姑娘但請將他的名字賜告!」
玉鷹冷冷的道:「他叫莫環,你可知道?」
束子凱吃了一驚道:「噢!是這個怪人……」
舒修文一笑道:「他是一個很厲害,武技很高超的老人,只怕你……」
束子凱朗笑了一聲,道:「在下蒙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既知此事,焉能與那莫環甘休?」
說完抱了一下拳,道:「打攪姑娘多時了,再見吧!」
修文見他要走,如何容得,忙站起身道:「你先慢走!」
束子凱回身道:「姑娘還有事麼?」
舒修文一笑道:「你忙些什麼?你看時間也不早了,該是吃飯的時候了,我正好帶有食物,我二人就和著泉水,吃一些豈不是好?吃過了東西,你再走,我不留你!」
柬子凱略一思索,遂點頭笑道:「姑娘想得真周到,這樣果然很好,我鞍內也尚有一隻燒雞,待我取出來給姑娘佐餐!」
說著就由他那匹沙漠豹的皮鞍內,取出了一個油紙包兒,舒修文也自囊內取出一個紅木的扁匣,內中盛有食物,二人就著泉水吃了一飽。
這時天空已現出了一些暮色,叢林內浮起了淡淡的雲煙,束子凱將身站起道,「姑娘請珍重,我要走了!」
舒修文杏目向左右一掃,不見任何人跡。
她頓時芳心一橫,由身邊取出一塊小小紅絹,笑道:「你臉上還有泥水!」
說著,走過去,用那塊紅絹,向束子凱面上擦去,束子凱怔了一下,忙道:「不敢勞動姑娘!」
探懷掏出白絹,正要自己擦試,舒修文的紅絹已到了他的面前,只見她玉手一抖,「波」地散出了一股紅煙。
束子凱怎會防到她有此一著?
等他覺出不妙,鼻中已吸到了一種奇異的香味,但覺得身子一晃,只道了聲:「不……好!」
雙腿一軟,砰的一聲,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玉鷹舒修文不由呆了一呆,只覺得一顆心通通亂跳不已,當下匆匆把束子凱抱了起來。
她正要把他抱上那匹「沙漠豹」的背上,就在這時,忽聽得一聲冷笑,令人毛髮悚然!
舒修文大吃了一驚,止步循聲望去,卻見亭後一株古樹下,立著一個身高不過四尺的矮子!
這矮子由年歲上看去,大概在七十以上,一頭白髮,穿著一件類似麻袋的怪樣衣服。
他那副容貌,看起來可真嚇人。
短眉珠目,塌鼻巨口,一雙耳朵極大,頭也大,很有點像畫上的南極仙翁。
這矮老人手上拿著一截竹子,向著舒修文一指,開口道:「膽大妄為的賤婢,還不放下人快滾!」
舒修文本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來了,一看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由膽子立時又壯了起來。
她哈哈一笑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這人是哪裡來的?」
矮子嘿嘿一笑,道「賤人,這青城山上,並不是只有你們一家,遍處都是能人,今日本真人路過此處,眼見你如此亂來,豈能容你?」
面色一沉,怒聲又道:「快快把人給我放下,走你的,本真人念在你方才救人的一點善心,暫時饒你活命,否則,哼……」
說到此,揚了一下手上的竹杖道:「那可就是你自討苦吃了!」
舒修文這時仔細一注意這矮子,見他身上那套麻布衣服,雖是片片補綻,卻洗濯得一塵不染。
再看矮老人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更是有異於一般常人,因此不由暗暗心驚。
可是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她如何又捨得放手?
當時冷冷一笑道:「你既然口稱真人,想必是這附近觀內的道人了,莫非你竟不知道勾魂鬼爪陰素裳的洞府就在附近,豈能容你如此猖狂?」
矮老人森森的一笑,道:「賤人,你抬出那老賤婦,本真人就害怕了不成?無恥無知之極,還不放下人與我快滾!」
舒修文這時把昏迷中的束子凱放在亭內的石凳之上,冷笑道:「你要留下這個人也行,只是矮子,你得露兩手功夫,給姑娘我瞧瞧!」
矮老人短眉一挑,歎了一聲道:「我看你這賤人真的是變了!」
長歎了一聲又道:「也罷,今日我要不展露幾手功夫,你這賤婢也無法下台!你且看來!」
說著手中竹杖,向著遠遠的崖頭上,虛空的輕輕一擊,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
但見峰頭上冒起了一陣白煙,緊接著轟隆一聲,落下了無數大石。
這些石塊自數丈高的崖頂上,翻滾而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石塊水珠濺了個滿天都是,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矮老人呵呵一笑道:「這功夫,雖不足為奇,諒你這丫頭卻也無法做到,你服氣了沒有?」
舒修文暗吃一驚,自知不是對方敵手。
可是此刻要她放棄束子凱,卻比要了她的命還難,當下就見她抱拳為禮道:「前輩的功力果然厲害,弟子真是有限不識泰山了!」
矮老人冷冷一笑,道:「你中魔太深,倘不洗心革面,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一雙突出的瞳子,微微地閉了一下,喃喃自語道:「可惜……」
就在這剎那之間,舒修文忽地身形向外一探,右手倏地一揚,只聽得嗤嗤兩聲尖嘯。
由她掌心之內,飛出了一雙鋼鏢。這對鋼鏢一左一右,成弧形向矮老人左右兩處太陽穴上射來,快同石火電光一般,一閃而至。
麻衣老人一聲大笑道:「好丫頭!」
只見他手中竹杖,就空左右一撥,「叭叭」兩聲脆響。一對鋼鏢,已為他擊得飛上了半天。
舒修文驚怔之下,一抬手,抽出了背後長劍,叱了聲:「老東西,我與你拼了!」
足下一點,已竄到了老人面前,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向老人喉結上點去。
矮老人一聲狂笑,只見他大頭一歪。
舒修文這一劍,竟是由他頸邊滑了過去差一點沒有刺中。
就在舒修文挫腕抽劍的剎那間,這麻衣老人突然一聲冷叱道:「撒手!」
竹杖一揮,「噹」一聲,舒修文這口劍,直向半空中飛了出去,舒修文不由又大吃一驚。
情急之下,但見她足下向後一退,要施展出「諸天神魔迷魂大法」,來與這醜老人一決高下。
矮老人見她一退身子,已猜知她有此一著,不禁也微微吃驚。
雖說是邪不侵正,可是這矮老人,童身修道,至今日地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時正逢他氣走三關,魂定九竅的時候,對一切邪門外道,避之猶恐不及,哪裡還敢輕易招惹?
尤其是舒修文這種魔女大法,更是修道之人的剋星。
麻衣老人一見她退身迎敵,就知不妙。
這時,竟然也顧不得再救束子凱了,方自騰身欲起,舒修文已嬌叱一聲,直撲上去。
但見她玉手一揚,又發出了一雙鋼鏢。
麻衣老人在空中一翻一滾,已把一雙鋼鏢接在手中,他身子在空中「細胸巧翻雲」,驀地一翻,輕飄飄地落回地上。
可是緊跟著,舒修文又一聲尖叱道:「道人,你哪裡跑!」
麻衣老人就覺得,兩股微熱的風力向自己兩肋襲到,他身子甫和這兩股風力一觸,立即心神為之一震。
當下暗叫一聲,「不好!」
目光望處,那舒修文這時竟赤裸著整個上身,露出了豐滿顫動的一對玉峰。
矮老人目光一觸,大叫了聲:「好賤婢!」
猛地騰身而起,掌中竹杖,使了一招凌厲無比的「醉打西河」,直向舒修文頭上打來。
舒修文初以魔法對敵,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羞恥之心,見狀連忙向外一旋。
要按規矩,這種「諸天魔女大法」,一經施展出來,共有一百0八式變化,緊緊相連,扣人心魄,最是修道之人的大忌。
只因她一時心軟,多少尚有些羞怯,又怕毀了對方的道基,是以老人一叫之下,她不由嚇了一跳,慌不迭向後一轉。
麻衣老人這時只覺得心神一震,打了一個寒戰,當時嚇得忙立住了腳步,用手中竹杖一指舒修文道:「大膽的婢子,還不快滾,你莫非不知道,行此妖法當遭天譴麼?」
舒修文怔了一下,立即取過上衣,遮住了前胸,一雙眸子,望著亭內的束子凱,滿面不捨之態!
麻衣老人強自鎮定道:「此子天性純厚,你何忍害他?你只要放過了今天,將來此子當是你……」
說到此,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你還不去麼?再不走,本真人可要拼著一甲子功力,以內家三昧真火對付你了!」
舒修文聞言後,向二人各望了一眼,輕輕歎了一聲,轉身而去。
她走了之後,那麻衣老人仍覺得心神搖曳,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不好……莫非我……」
思忖間,忽覺得胯間,有一絲異感,探手一摸,這矮老人不由神色一變,連忙坐於地下。
他手指所觸到的,是一滴冰冷的元氣,多年苦修,毀於一旦,怎不令他痛心疾首?
所幸他定力深厚,再者對方及時收手,否則自己簡直是一敗塗地,不堪設想了。
儘管如此,精關一開,元氣走漏,也非他三年五載不能關閉的了!
想不到一時義憤,管人閒事,自己卻落得了如此下場,怎不令他傷心!懊恨!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如喪考妣的哭喪著臉,向著亭內的束子凱看了一眼,長歎了一聲,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他把束子凱抱在了懷中,本只想在此把他救醒過來,打發他上路。
可是轉念一想,怕此人又落在了玉鷹之手,再者自己如今下場,多為此人所起,眼前自己正用得著此人,何不借他返回洞府,徵求他的同意,由他助自己一臂之力,然後再放他下山也不為遲。
主意打定,他就把束子凱放在馬背上,歎息了一聲,牽著馬,踽踽地向著對面山道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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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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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6:39
第11章 不速之客
束子凱翻了一個身,覺得身子無比的睏倦!
他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盞昏暗的燈光,耳邊可以清晰的聽見外面淙淙的流水之聲,似乎也感覺到自己是睡在一張冰硬的床板之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
想著,他猛然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鼻端立刻接觸到一股清冷冷的夜風,敢情天已經黑了。
經過冷風一吹,他似乎已經醒了很多,慢慢的,他也記起了是怎麼一回子事了。
「可是,我怎麼又會到了這裡,莫非那女人已經……」
這麼一想,他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慌不迭的躍身下地,目光所觸,四周是青色的石壁,一隻三腳的小香爐之內,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石壁上,懸著一具極為古雅的箏。
束子凱驀然想到了他的那匹馬,正要奪門而出,一個略嫌嘶啞的聲音,似乎憋著氣道:「小伙子,沉著氣!」
束子凱吃了一驚,他還不知道,這間室內,另外還有一個人!
當下急忙轉過身來,果然他看見了一個人!
就在牆角,有一個大蒲團,蒲團之上,騎馬單襠的站著一個矮小大頭的老人。
這老人亂髮如雲,正中頭頂,似乎挽有一個道髻,上身穿著一件麻制的上衣,下身卻穿著一種細草編成的短褲,褲邊都毛破了,露出了一雙其瘦如柴,其上滿生黑毛的瘦腿!
這老人似乎正在練一種功夫,他兩隻手盤在胸前,正在滾動著一枚西瓜般大小的鐵球。
那枚鐵球或許因為他長年撫弄的緣故,已經變得黑光閃閃,光可鑒人!
老人頭上身上,都已見了汗,可是他仍然不停手的在盤弄著。
束子凱不由皺了一下眉道:「老人家,你……我怎會來到這裡?」
這老人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貧道為了救你,險些毀了我幾十年的道基,已然吃了大虧了!」
束子凱更是不解,驚道:「你可以說清楚一點麼?」
老道人鼻中哼了一聲,他手上本是在玩弄著大鐵球的,這時突然嘿了一聲!
就見他兩隻手向上一推,那枚大鐵球霍地飛了出去。束子凱心中方自驚愕,卻見那大鐵球起勢雖猛,落勢卻是極其緩慢,飄飄然,就像是一枚紙球似的,落在了一個石格之內。
看起來,那大鐵球就好像是為人輕輕托住了放下來一般!
這一手功夫,束子凱不由深為折服!
他本人也是內家高手,這種以氣拱托的功夫,名叫「千手拱壁」,是一種極難練的功夫。
想不到這荒山野地,竟然有如此奇人。
當下,他抱拳道:「道長這一手『千手拱壁』的功夫,實在是令人折服,在下失敬了!」
道人不由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來歷不凡,果然是不錯的了!」
說著步下了蒲團,一面坐了下來,一面冷笑道:「莫怪那妮子會看上了你!」
束子凱忽然想起前情,「啊」了一聲,面色微微發紅道:「道長說的那女子,可是舒修文……姑娘?」
道人望著他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小寒山二女之一的玉鷹舒修文。」
歎息了一聲,又道:「只是,此時的玉鷹和當年的玉鷹,卻是有雪泥之別,我真為這孩子可惜!」
束子凱怔了一怔,回憶著道:「我只記得她用一塊紅色的帕子……」
道人搖了一下手,道:「那是『冷香霧』,是春心公子戚文君的玩意,若非是貧道適時救你,你此刻只怕已不可收拾!」
束子凱不由臉色大紅,癡癡的道:「真想不到,她竟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道人冷冷的道:「可是,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救你,那桃花毒瘴的解藥,倒是難尋得很,只怕你這一命,早已不在了!」
束子凱愧然的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我永生不會忘記!」
這矮老道喟然長歎了一聲,道:「這筆賬,你們怎麼個了法啊!」
束子凱向道人深深一拜道:「道長保全在下性命名譽,恩同再造,請受後輩一禮。」
果然深深的拜了下去,這老道倒也不避不讓,實實地受了他一個禮,柬子凱拜罷恭敬的問道:「尚未請教前輩的大名?在哪一處道觀修仙?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道人一笑道:「你的問題太多了!」
說著站起來,向前踱了一步,道:「貧道赤雲子,原是在天台山的白雲觀修真,只為躲避一個厲害的仇家,才來到此地,在此青城結蓬已有十數年了!」
束子凱聞言點了點頭,赤雲子一笑道:「少年,你姓甚名誰?來到這青城山,只怕並非是偶然的吧?」
柬子凱歎了一聲道:「後輩姓束名子凱,來青城是為查訪一個人的下落,只是苦尋了一日,竟是不見蹤影!」
赤雲子一笑道:「少年人,你不要急,你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裡,等過兩天我帶你去!」
束子凱吃了一驚,微微苦笑道:「我要找的人,道長你怎會知道?」
道人嘿嘿一笑,在臉上摸了一把,道:「大家的心意都是一樣的,你想要的,也就是我想要的,小伙子,我且問你,你要找的那個人,可是一個婦人?一個厲害的婦人?」
束子凱不由退後了一步,道:「這個……你……」
道人哈哈一笑道:「其實這已經不能算是秘密了,江湖上已經有不少的人知道了這件事,也有不少人到青城山來過,可是……」
束子凱不由急迫的問:「可是怎麼樣?」
道人冷冷一笑,道:「就從來沒有一個人成功過!小伙子,你也是白來一趟,最後也定是鎩羽而歸!」
束子凱呆了一呆,道:「道長,你說的是誰?」
赤雲子眼睛微微瞇了一下,冷冷笑道:「風火道人的第八小妾,陰素裳。」
束子凱不由面色一紅,赤雲子哈哈一笑道:「是也不是?」
束子凱知道瞞他不過,只得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道長,你也在找她麼?」
赤雲子鼻中哼了一聲,道:「我早已找到了她,我只是在等機會……」
說到此,向著束子凱瞟了一眼,一笑道:「可能我們是找同一樣東西!」
束子凱心中驚震,但表面上卻不顯露出來,他淡淡一笑,道:「道長所指又是何物?」
赤雲子嘻嘻一笑,道:「我們還是心照不宣的好!不過,小伙子,你倒是錯過了一個機會!」
束子凱翻了一下眼皮,不明其故,赤雲子冷笑道:「你可知那陰素裳的情形麼?」
束子凱又搖了搖頭,道人笑道:「小伙子,不瞞你說,那陰素裳正是玉鷹舒修文的結拜姐妹,二人同住在一起,當初你如果結交了舒修文,倒不愁見不著那陰素裳了!」
束於凱更是大吃了一驚,道:「這是真的,她又怎會同陰素裳攪在了一塊?」
道人嘻嘻笑道:「這就不清楚了,小伙子,現在你先在我這裡住下,過幾天,我就帶你去,我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如何?」
他一面說著,一雙瞳子,卻在對方身上轉著,可以想像出這個矮道人,是一個相當工於心計的人。
聽了他這幾句話,束子凱心內不由動了一下,冷然道:「什麼君子協定?」
赤雲子嘿嘿一笑道:「我在此鵠守那陰素裳已有數年,對她的行動、根底,瞭若指掌,即使她的住室內外,也是清楚得很,你卻是什麼也不知道!」
束子凱道:「既如此,你為何還不下手,取你所要的東西?」
道人聞言面色一紅,鼻中哼了一聲,道:「正因為有困難,所以我才要跟你談這個協定,你可願意聽下去?」
束子凱點了點頭,道人冷冷一笑道:「你說得不錯,我本來是可以早把東西取到手中的,只是……」
說著低頭緊緊咬了一下牙,道:「你應該知道,我們修道人,最忌諱的是什麼!那陰素裳所練的功夫,也正是我們道家最大的剋星……」
束子凱一怔道:「這麼說,那玉鷹莫非也是……」
道人點了點頭道:「不錯,她現在與陰素裳及春心公子為伍,中毒已深,我方才說過,今天的玉鷹已非昔日可比了!」
說到此,抬頭看了柬子凱一眼又道:「我還沒有說完呢,小伙子,我可以供給你有關那陰素裳的一切消息,以及她的起居作息時間,然後由你待機下手,也許你能夠除去她,取得你所要的東西!」
束子凱一怔,冷冷一笑道:「這麼說,道長,你豈不是要落空了?」
赤雲子一笑道:「不然,東西到手之後,你先要借我一個時期,以半年為限,至時我必定雙手奉上,你以為如何?」
束子凱搖頭微笑道:「這事情行不通的!」
道人面色一沉,冷然道:「我為你受了傷,救了你一條性命,莫非你連這一點犧牲也不願意麼?」
束子凱略一思忖,站起身來,歎息了一聲,道:「好吧,只是,我們何時下手呢?」
赤雲子見他竟然答應下來,不由甚為高興,當時點了點頭道:「此事不忙,我還要看一看你的武功如何,要知道那陰素裳非比等閒,玉鷹舒修文也不是她的對手呢!」
束子凱冷冷一笑道:「方纔我是無心,才會被那舒修文迷倒,否則,她是不會得手的!」
道人一拍手道:「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過這事情你卻是急不得,尤其是她二人背後,還有一個厲害的戚文君!」
戚文君這個人束子凱是久仰了,當下冷笑了一聲,道:「此人在江湖上聲名狼藉,卻不曾想到,竟然也來了青城山,我倒要見識他一下!」
赤雲子冷笑了一聲,道:「他三人此刻朋比為奸,正在從事創立『彩虹會』,預備廣招弟子,一旦此會創成,江湖勢將大亂了,不過小伙子,我們志在取物,不在樹敵,你卻要小心了!」
說到此,他忽然沉靜了一下,道:「小伙子,當今江湖上盛傳有一個叫『紅燈盜』的年輕人,你可曾聽說過?」
束子凱道:「此人我是久仰大名了,聽說此人武技獨樹一幟,高不可測,道長忽然問起這個人又為了什麼?」
赤雲道人鼻中哼了一聲道:「這個人你有他的下落沒有?」
束子凱搖了搖頭道:「自從他大鬧天下,劫獄殺差,已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後來又聽人說,在浣花溪他結識了一竿老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赤雲道人點了點頭道:「這就不錯了,這個人,我們必須要找到才行!」
束子凱想問個明白,道人卻又把話岔了開去,他內心不由微微一怔,暗忖道:「那陰素裳擁有風火道人一十四張圖譜,倒無足貴,最重要的是『白牛堡』的一張地圖,有了那張地圖之後,最後一步,就該是那枚『兩相環』了!」
想著,他不禁眸子一亮,微笑道:「其實,兩相環在紅燈盜手中,已是天下盡知的事了,你又何必不說!」
赤雲道人一怔,微覺失望的道:「這麼說,你也知道了!」
束子凱冷笑了一聲道:「道長,你莫非還想從紅燈盜手中,把那兩相環取過來不成?」
赤雲子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以後的事了,誰知道呢!」
說罷站起身來,走過去把燈撥亮了一些,燈光照映著這間石室,照映著這個醜陋的道人,只見他大頭刺發,凸目如珠,由外貌上看來,此人是可怕極了。
束子凱危難之中,幸得此人援手,保全了自己一世英名,就此而論,他對這赤雲道人是不勝感激的,可是赤雲道人並不能因此就算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因為世上一切的事,事先都是無法估計的!
在燈火之下,柬子凱想到這些,他不時的翻著眸子,向赤雲道人打量著。
赤雲道人看了一下窗外,用手向一邊指了一下道:「天不早了,老弟,你也該睡了!」
說著他就走向那個大蒲團坐了下來,雙目垂簾,不再言語。
束子凱一日疲勞,也有些倦了,當時就倒身床上,他腦子裡很亂,東想,西想,不一刻也就入睡了。
第二天,他的精力顯然是恢復了。
這個大頭道人赤雲子,卻是一意的在練一種功力——滾弄那隻大鐵球。
束子凱自是不知道他因走漏了元氣,正以本身內家真火,重新生爐,推動那隻鐵球,乃是為了促進他體內的熱力之故!
這種情形束子凱看了很不耐煩,他本來可以作別而去的,只是已和赤雲子有了那個約定,不便反悔。
山居無聊,吃山芋、首烏,飲冰冷的泉水,束子凱困悶了一天。
他有好幾次,都想去找赤雲子談談,可是這個道人,竟是整天不發一語,只是苦苦的運動那個鐵球。
晚飯後,束子凱步出室外。
青城山上紅霧瀰漫,白雲來去,立在峰頭上,山風獵獵的吹動著他那襲薄衫,有些「高處不勝寒」之感!
忽然,他看見了一個人,那個人也看見他了。
那是一個長髮披肩的老人,乍然看去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女人,只是哪裡會有如此醜陋的女人!
他那披肩的長髮,其白似雪,在夕陽下閃閃發光,那張臉,看過去就好像是一個未曾剝了皮的荔枝一樣,紅得可怕,皮肉都好似翻過來一樣。
這個人週身上下,看起來幾乎沒有四兩肉,他雖然穿著一件雪白的綢子衣服,卻好像那件衣服是掛在一個衣架上那麼的空虛單薄。
束子凱暗暗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由崖上飄身而下。
他輕功超人,落地無聲。
那老人一隻手上原本拿著一個草帽,這時見狀拿起來遮住眼前直射的陽光,向束子凱點了點頭道:「年輕人,功夫不錯!」
束子凱近看這老人,一雙細小的眸子,幾乎全都陷在了目眶之內,閃閃放射著精芒。他不由又吃了一驚,當下立定了腳步,抱拳道:「這位老丈請了!」
那老人嘻嘻一笑,由石頭上站了起來道:「老丈我是來自關中,是專為游賞青城來的,不想走到這裡,竟然會迷了路!」
束子凱點了點頭道:「老人家,你要下山是麼?」
老人含笑點頭,面上的肉都疊在了一起,他咳了一聲道:「小友,我還要向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麼?」
束子凱皺了一下眉道:「你要問的是哪一個?」
白衣老人桀桀一笑道:「小友,有一個姓舒的姑娘,住在此山,你可知道她的住處麼?」
束子凱聞言又是一驚,道:「你說的可是那位玉鷹姑娘麼?」
老人立時面色大喜,點頭道:「不錯,正是她,小友,你可知她住在何處麼?」
束子凱打量了他一眼道:「我不太清楚,你是她的什麼人?」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然笑道:「我是她的一個堂伯,你知道該由哪條路去找她麼?」
束子凱正要答話,忽聞得身後赤雲道長笑道:「束老弟,有客來訪了麼?」
束子凱聞言忙自轉身,卻見赤雲道長正由崖上走下來,忙道:「道長,你來得正好,這位老丈……」
說著又轉回身子,不由怔了一下道:「咦……人呢?」
赤雲道人已來到了近前,鼻中應了一聲道:「朋友來訪,何故躲躲藏藏,豈不令人失望了!」
可是他的話說完了,並沒有一點反應,束子凱皺了一下眉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赤雲道人暗中使了一個眼色,道:「既如此,我們就回去吧!」
說著,他猛然身形一伏,雙手向地上一按,倏地一個轉身,掄掌發出極大的兩股內力,直向附近一株大樹撲去。
掌風過處,枝飛葉揚,只聽得「喀喳」一聲大響,那棵大樹的上半截,竟為他的掌力震得完全斷落了下來。
只是樹身倒下,卻不曾看見一個人影。
赤雲道人臉色不由一紅,束子凱怔道:「他已經走了,道長何必如此!」
赤雲道長尚未說話,忽聽得身旁不遠的一座大石之後,傳出了一聲啞笑道:「道人,你這是何苦?」
二人不由大吃一驚,赤雲道人足一點,驀地騰身而起,一掌向石後打去。
一聲長笑,緊跟著,一條疾勁的白影,由石後竄了起來。
赤雲道人那麼快的身手,依然是連這人的衣角也沒有挨著。
眼看著那條白影,如同星丸跳擲似的,一路倏起倏落的直向嶺下馳去!
以束子凱和赤雲道人的目力,竟看不出他使的是何種身法!
赤雲道人趕上了一步,大吼道:「相好的,打!」
這「打」字一出口,就見他手腕子猛地一抖,自掌心內「嗖」地一聲,飛出了一支「蛇頭白羽箭」,只一閃,已到了那白衣老人身後。
那白衣老人狂笑了一聲道:「謝了!」
他那飛馳著的身子,並未停下來,只是整個的身子,如同風車似的一個疾轉,雪白的衫袖只微微的一拂,已把那支蛇頭白羽箭,震向了一邊。
緊跟著,這個怪異陌生老人,發出了兒啼似的一聲怪笑,身形再轉,有如雲端白鷗,只幾閃幾縱,已沒了蹤影。
束子凱不由喃喃的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赤雲道人這時面色通紅,雙手緊緊扭在一起,半天才歎了一聲,道:「太快了,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身手,太令人驚異了!」
束子凱奇怪的道:「道長莫非認識這個人麼?」
赤雲道人喟然一歎道:「我雖不識此人,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怕他不會就此罷手!」說著雙眉緊皺,一臉憂慮之色。
束子凱不由搖了搖頭道:「我看並不盡然,這人並不是來找道長你的,他是在問那個玉鷹的下落。」
赤雲子驚道:「真的?他說些什麼?」
束子凱就把才纔白衣老人所說的話說了一遍,赤雲子聽了之後,冷冷一笑道:「這就不錯了,束老弟,看來,他們要提前動手了,我們必須搶先出手,遲了只怕東西就到不了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7:03
束子凱不由心中也吃了一驚,赤雲子咬了一下牙,道:「事不宜遲,今夜我們就動手,方才來的那個老人,必非善與之輩。」
說著眉頭深皺,轉向束子凱道:「這人長相如何,你可曾看清楚了?」
束子凱就把那白衣老人的形象,詳細說了一遍,赤雲子低頭沉思了片刻。
當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卻帶出一種恐懼之色,吶吶的道:「照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了一個人,如果是此人來到的話,你我萬難與其一爭短長!」
這幾句話,使得束子凱也不由怔了一下,道:「道長以為他是何人?」
赤雲道人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也許年歲尚輕,這件事你不知道,你可知道在數十年前,為天殘老人管青衣所制服的一名巨盜,姓莫名環,人稱『鬼見愁』的人麼?」
束子凱不由「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道長所說的這個人,聽先師說過,似乎已經死了,怎會在此出現,太不可能了!」
赤雲子搖頭苦笑道:「你哪裡知道,這鬼見愁莫環並沒有死,近聞傳言,此人已二度出世了!」
束子凱劍眉微軒,道:「此人如果仍在人世,只怕年在百齡以上了,道長何以見得方纔那老人就是他呢!」
赤雲子自從方才失手於白衣老人之後,似乎已減了豪氣,顯得很是沮喪。
聞言,他冷冷一笑道:「你方纔所說,正與傳說中的莫環相似,再者別的人,也不會有此功力,這人為管青衣關閉在絕谷石壁間,有數十年之久,二次出世,其功力只怕當今再無一人能抵擋的了!」
束子凱聞言冷笑道:「道長也太多慮了,你我既和他無冤無仇,他怎會一再找我們麻煩?我們不去招惹他也就是了!」
赤雲子歎了一聲道:「莫非你還不明白,他也是為陰素裳而來麼?」
束子凱劍眉一揚道:「既如此,我們今晚就下手如何?」
道人慨歎道:「我本意是想恢復了體力之後再出手的,如此看來,事不宜遲,我們就在今夜下手吧。來,你隨我回去!」
說著身形一躍,已攀上懸崖,幾個起落,便到了所住的巖洞門前。
束子凱跟蹤而至,赤雲子進得洞室後,面色沉重地道:「陰素裳其人,你也許尚未見過,不可輕敵,今夜你對敵時,可要特別注意!」
束子凱點了點頭,赤雲子遂自一個長圓的葫蘆之內,取出了兩粒紅色扁長的丹藥,遞給束子凱道:「你小心收著!」
束子凱皺眉道:「這藥丸有何用處。」
道人冷然道:「那婦人一身媚骨,淫蕩無比,其人醜雖,但所習銷魂媚術,卻非一般人所可抵擋,這也正是多少年來,許多人喪身在她手下的道理,這兩粒丸藥,乃是我採集本山的烏風草所煉成的護魂丹!」
接著又囑咐束子凱道:「這兩粒藥丸,雖不能抵抗那婦人及玉鷹等人的媚術,可是卻能抵擋她們的銷魄帕,有一粒含在口內,也能給你增加一分鎮定,只可惜烏風草有限,多年來我只不過採了百株,勉強煉成了十粒丹藥,以前又用去了數粒,如今只剩下了四粒,你我每人兩粒,到時含於口中,就不致為她們的香帕迷倒了!」
說著,他又取過了一個用竹根做的大筆筒,道:「至於那陰素裳石室內有些機關佈置,這多年以來,我暗中觀察的結果,這張圖樣……」
他說罷,遂伸出一隻手,向筆筒之內摸去,面色倏地一變道:「哦……糟了!」
連連搖動那竹根筆筒,哪裡還有任何東西在內!赤雲道長駭然退後了一步,喃喃的道:「我們太疏忽了,此事必系方纔那人所為!」
說到此,重重地跺了一腳,道:「我多年來的心血,竟為他垂手得去,豈能令我甘心?哼!我倒要見識見識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竟敢如此欺人!」
又退後一步,一跤坐倒。
柬子凱不由連忙上前道:「你怎麼了?」
赤雲道人歎了一聲道:「陰素裳房內各處設有機關,系當年風火道人為她設計的,其中有幾種很厲害,不知道的人極易著其道兒,不死即傷!」
束子凱心中一驚道:「那張圖上莫非都已註明了?」
赤雲道人恨恨的道:「雖不能說全部,也有十之七八。唉!」
束子凱冷笑了一聲道:「這人太卑鄙了,莫非道長自己所繪的也記不得了?」
赤雲道人仔細想了半天,道:「大概還有個印象,今夜我們非得冒險一試了,否則可就難免為他捷足先登了!」
於是赤雲道人,又大概地把陰素裳以及春心公子等的武功門路說了一遍。
整整的一天,二人都在養精蓄銳之中,好不容易,黑夜終於到了。
束子凱把自己裝束一番,又去門外看了看他那匹沙漠豹,赤雲子由室內走出來,見情卻道:「不必騎馬了,你隨我來!」
說罷身形騰起,直向嶺下撲去,束子凱緊隨其後,二人一路縱躍如飛,一時之間,已奔行了約有數里之遙!
未幾來到了一片石峰面前,腳下卻有一道斷崖相隔,赤雲子指了一下峰上道:「我們所走的乃是一條捷徑,如是正面走近,必為他們發現,這樣走是危險了一點,你自信輕功可以過得去麼?」
束子凱一笑道:「道長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話落足下一點,整個身子平著縱了出去,捷比飛猿似的,已把身子貼在了壁石之上。
只見他雙掌如同豹爪似的,一陣急爬,轉眼升上了數丈,赤雲子見狀不由呆了一呆!
老實說,他自救下束子凱之後,始終並不知道對方功力如何。
這時,他才恍然有所悟,原來對方這個少年人,竟身負如此奇異功夫,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心中也不禁微微有點喜歡。
當下身形微晃,也向著陡壁之上縱去。
這個道人所施展的功夫,是輕功中的「壁虎游牆」,和束子凱的「豹掌功」,顯然有些差別。
百十丈高的陡巖峭壁,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二人已先後爬到了頂端。
赤雲子微微喘息著,道:「小伙子,你這身功夫不壞,我確是小看你了!」
束子凱十根手指,已為這百十丈的石壁磨得火辣辣的,幾乎都發麻了,赤雲子小聲道:「你往下看,我們要去的地方已經到了!」
束子凱順其手指處一望,果見峭壁之下,生有一片花樹,十分整齊美雅,像是人工栽種的一般。
月光正映照著一片靜水,水面平明如鏡,天上的星月都現於水底,湖水四周,堆疊著一些奇怪的山石。
束子凱自高處下望,直似面臨著一個奇美的瓊瑤世界,美極了!
赤雲子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們現在下去,要注意,不可帶出一點聲音來!」
說罷他身子反轉過,向石壁上一貼,慢慢地直向壁下游去,束子凱也依法炮製。
他強自提起一口真氣,一直游到了壁底才敢喘出這口氣,內心不由暗自吃驚,設非自己內功輕功不弱,只這座峭壁就無法降落,更遑論其它了。
赤雲道人見他下來了,輕聲道:「好功夫,現在,你注意著!」
接著,他用手指著正前面一座山峰道:「那地方就是她們的洞府,內裡裝置表面無奇,其實卻處處藏著凶險,不可大意!」
說完,向束子凱比了個手勢,陡然拔身而起,直向那平滑的石峰前撲去。
束子凱也展出「八步凌波」的功夫,幾個起落已來到了近前。
這時赤雲道人,卻把臉輕輕貼在石壁之上,一路聽下去,束子凱悄悄跟著他,忽見道人立住了腳步,點了點頭,輕聲道:「是這裡了!」
語畢雙掌平伸而出,向石壁兩邊用力一按,口中卻急促的道了一聲:「退!」
就見他身子如同狂風似的反竄了起來,直向一片怪石之上落去,束子凱聞聲忙也緊跟著騰身而起。
就在他身形方自騰起的剎那之間,只聽「叮叮」兩聲脆響,自石壁兩側,同時飛出了兩口飛刀。
這兩口飛刀像是為機簧彈射而出,勁道極大,設非二人即時退身,只怕難以避開,此刻飛刀沒有刺中人身,雙雙都擊在石壁之上,反彈而出,像是兩顆流星似的,全都落於池水之中!
束子凱不解,為何山壁上竟然會射出暗器?
可是意念未完,就見石壁之上,緩緩的張開了一扇大門,門內透出彩色的燈光,照著門內純白色的玉階!
束子凱暗自吃驚,赤雲道長拉了他一下道,「快進去,門就要關上了!」
果然話聲未落,那扇大石門,又緩緩的往回關,二人慌不迭的各自騰身撲上前去,閃身而入,身方入內,那扇大石門已關了個嚴密不透!
赤雲道人悄聲道:「這是那陰素裳平日坐息的石室,我二人入內,必定會驚動她們,不過,不要緊,由我來抵擋她們,你可以下去取東西,要快!」
束子凱點了點頭道:「好,只是如何下去呢?」
赤雲子用手在第一級石階處一推,只聽一陣「絲絲」之聲,地上竟開了一個方形的梯口,現出了一個黝黑的大窟窿。
時間已相當急迫,束子凱也顧不了許多,頓時飄身而下,梯口即又合上了。
赤雲子正要轉身推開大石門,忽聽一聲尖笑道:「原來是你這個道人,只怕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赤雲子猛然轉身,就見廊道盡頭,出現了一個蒼白枯瘦的婦人,正是陰素裳。
她穿著一襲黑色的肥大長衣,袖口捲起,露出一雙瘦白的腕子。
赤雲道人冷笑道:「陰素裳,你已惡貫滿盈,貧道今日取你性命來了!」
說著右手一翻,「崩」一聲,一支蛇頭白羽箭,直向陰素裳面門打去。
陰素裳怪笑了一聲,雙手交叉著,向空中一抓,已把這支白羽箭接到了手中,雙手一折,折為兩斷。
赤雲道人之所以匆匆出手,實在是怕她又施出媚功淫術,自己一個修道之人,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當下足尖一點,撲到了陰素裳面前,右手一翻,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掣到了手中。
陰素裳怪笑了一聲道:「你是找死!」
說著後退了一步,右手倏地打出一個紅團,像是一團薄絹,射向赤雲子面門,忽然「啪」一聲,炸了開來,散出了一股異香。
可是赤雲道人,口中早已預先含有烏風草煉成的護魂丹,是以香帕飄過,他仍然無恙。
陰素裳見狀大怒,獰笑了一聲,道:「無知的道人,你妄自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卻是不知輕重!」
秀眉一剔,伸出一隻瘦手,指著赤雲子又道:「以你這一點道力,竟敢與我相爭,太不知自量了,真是令人可笑!」
赤雲子一抖手中劍,足尖飛點,再次撲出,掌中劍掃出了一片寒光,直向陰素裳腰上斬去。
陰素裳右手一晃,瘦同鳥爪的手掌,抓向赤雲子胸口,媚聲喚道:「妹子你來,你報仇的時候到了!」
隨即便見另一扇石門推開,玉鷹舒修文嬌笑而出,向赤雲子看了一眼,道:「又是你這個道人!道人,你搶了我的人,今日又來作甚?」
赤雲子不知怎麼,一見玉鷹出面,他就禁不住有些心驚肉跳。
實因舒修文人本聰慧,這些時日以來,與戚文君、陰素裳苦心習練左道媚術,以其天生麗質,冰肌玉骨,時間雖不太長,已然學成了令人想像不到的功力!
全真道人赤雲子,乍然見她出現,自然要禁不住心頭大動了。
當下他怒叱了一聲,道:「無恥的姑娘,還不退下,莫非竟敢助紂為虐不成?」
玉鷹媚笑著,晃了一下身子道:「道人,姑娘功力初成,今天正好拿你來試試身手,你且看來!」
說著香肩一晃,上身那一襲粉紗汗衫已自脫落,露出了一抹酥胸,赤雲子大吼了一聲道:「好個賤人!」
只見他長劍一揮,真力貫入劍鋒上,劃出一道銀虹,直向舒修文身上捲來。
可是一邊的陰素裳卻怪笑了一聲道:「不要假正經了!」
說著右手忽地一揮,長袖驀地抖開,如同一條怪蛇般的,向著赤雲子劍上捲去。
同時她口中曼吟了一聲道:「妹子,你得拿出點勁兒來,放心,有老姐姐我在旁邊,他傷不了你一根汗毛!」
赤雲子這時才知自己已陷在了兩個女人的魔陣之中,一個不好,只怕自己數十年苦練的道基,都要壞在這兩個女人手下。
想到此,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當下他再也不敢與二女糾纏,倏地一個轉身,左掌平推而出,掌力充沛,「轟」的一聲,直向石壁上擊去!
他原以為,以自己這麼沉實的功力,必定能把石門打開,可是掌風過處,只不過發出了極大的一聲悶響,石門並未震開。
赤雲子這時真是亂髮怒張,大吼了一聲,猛地又轉過了身子,掌中劍「長虹貫日」,猛地揮出,直向陰素裳頸上揮去。
陰素裳格格一笑,瘦軀忽然蕩起,貼上了室頂,赤雲子劍勢走空。
他目光掃處,卻見舒修文這時竟狂舞了起來。同時由她口中發出一片亂人心神的歌聲。
赤雲子不由又打了一個寒戰,退後了一步,冷汗涔涔而下。
陰素裳見狀,嬌聲笑道:「道人,你的道力也不過如此!」
狂笑了一聲,又道:「妹子,來吧!」
說罷就見她瘦軀一搖,身上那襲黑紗衣服,竟滑落而下,露出了她一條赤裸的胴體!
赤雲子厲吼一聲道:「無恥的婦人,你以為我就怕了你這不要臉的女人不成!」
叱聲中,但見玉鷹纖腰微扭,亦已把一條長裙脫了下來,露出了一雙玉腿。
在豐腴的玉股之上,不過是橫遮著一條黑色的薄紗,赤雲子一見之下,忽的面色大變。
發自二人口中的冶蕩歌聲,這時更是惑人,但見玉鷹輕靈的舞姿、纖腰、玉股及粉頸酥胸,交織成一片肉色的影子。
赤雲子忽然「啊呀」一聲,伸出一隻手,在頂門重重拍了一掌,並盤膝坐了下來。
陰素裳見狀,發出了一陣浪笑,猛地身形倒立起來,兩隻手在地上交互挪動旋舞著,其快如風。
玉鷹更是臀波如浪,纖腰似蛇,玉腿翻飛,動人心魄。
赤雲子忽地雙目大睜,大吼了一聲。
他身子一陣疾抖,但覺一陣恍惚,一點元陽,已突破精關,走失無蹤。
這時的赤雲子,就像是一尊蠟像似的,坐在當地一動也不動了,他那張焦黃面皮,現出無限枯萎之色,陰素裳一聲怪笑道:「行了,妹子!我們給他留一口氣吧!」
玉鷹站住了身子,道:「大姐,他是怎麼了?」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我們已然破了他的道基,此刻他元精走失,人已陷於昏迷之中,在半個時辰之內,當可醒轉,那時我們再來問他好了!」
說著打了個哈欠道:「我們還是睡覺去吧!」
玉鷹舒修文微微呆了一下,似乎有點於心不忍,道:「大姐,依我看,還是開了門,放這道人去吧!」
陰素裳冷笑道:「現在放他也已經晚了……」她的話方自出口,目光忽然一冷。
這時玉鷹已穿好了衣褲,正要轉身進屋,一聽陰素裳話音有異,猛地轉過身來,嚇得她面色一白,道:「你……你……」
暗影裡,一個白髮蓬亂,長可披肩的白衣老人,正以一雙懾人心魂的眸子,向她逼視著。
由這白衣老人的眉目之間,可以看出來,他是在如何的怒忿之中。
陰素裳呆了一下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說著匆匆穿上她那襲黑衣服,燈光之下,她看見了白衣老人那一張臉,簡直是奇醜無比。
只見他面色白紅相間,有如半熟的荔枝皮一樣的顏色,肉似乎是翻出來的,兩顴高聳,雙眉呈八字形,向兩邊垂下,之下是那雙老得幾乎睜都睜不開來的眼睛!
玉鷹這時猛地靠近陰素裳,道:「大姐,他就是莫……」
白衣老人一聲怪笑道:「丫頭!你騙得我好苦!」
玉鷹這時臉都嚇白了,她極為害怕的道:「莫老師……我沒有……我……」
白衣老人狂笑了一聲,目光一凌道:「不要給我來這一套,快拿來!」
陰素裳乍聞此人就是傳說中的古墓老人,不由一驚,遂笑道:「失敬了,請進去說話吧!」
莫環哈哈一笑道:「陰素裳,你先站在一邊,等一會老夫還有事情與你商量,現在不要多口!」
陰素裳不由冷笑了一聲道:「莫環,不要欺人太甚,別人怕你,我陰素裳可不怕你,你還是快快出去的好!」
莫環這時一雙瞳子,直直地盯視著玉鷹,獰笑了一聲,道:「玉鷹,你竟敢不聽我的話麼?」
說著慢慢的向前逼近,玉鷹對這個人,可是怕到了極點,見狀吶吶的道:「那戒指,我已給了……給了……」
說至此,眼睛向著陰素裳望去,莫環忽然站住腳步,目光向著陰素裳移去,冷然道:「原來已落在你的手中,陰素裳,你乖乖的還我,還有那風火道人的二十四張坐功圖,以及白牛堡的地圖,少一樣也不行!」
陰素裳尖笑了一聲,道:「這些東西本是屬於我的,你憑什麼索取?真正是恬不知恥!」
莫環桀桀一笑,道:「這麼說,你是不想活了?」
陰素裳猛地右手一振,打出了一張彩帕,在莫環臉前「波」地一聲輕炸,散出了一些彩色的煙絲。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區區小術,也敢在老夫面前玩弄,老夫不給你一些厲害,諒你是不會甘心的!」
話落右手一抬一晃,自他五指尖上,發出了一股極大的勁力,有如一柄無形的鋼鉤,直向陰素裳身上抓來。
陰素裳就地一滾,已到了莫環足前。
只聽她怪嘯了一聲,全身一個疾挺,猛地由地上翻了起來,一雙鬼爪交叉著,直向莫環兩處肋骨上插去,其快如風!
「噗」一聲,竟為她抓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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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7:20
可是陰素裳卻只覺得對方枯瘦的身體上,竟是較之棉花還要軟上許多。
她那一雙手,直似整個都要陷了進去,這才猛然覺出不好!
頓時向後一仰,雙足用力的一踹,身子倒竄了回來,可是當她倒竄的身子尚未站穩的當兒,長髮披肩的莫環已來到了她的面前。
只見他臉色極為猙獰,一雙箕盤大手,自兩邊猛抓了過來,掌風勁疾,勢不可當。
陰素裳右腕一分,只覺得對方力重萬鈞,這才知道不好了,性命交關之下,她猛然一口咬碎舌尖。
隨即血口猛的一張,「噗」地噴出了一口血雨,直向著莫環整個頭面之上罩了過去。
莫環滿操勝算正在得意,怎麼也不曾想到,對方竟有如此一手!
他雖然很明白內家高手這種所謂「碧血箭」的厲害,可是由於相隔的距離太近的緣故,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逃得開了。
當下只好雙目一閉,運氣於面,實實地受了對方這一口血雨!
這千百點血雨,每一粒都貫注了陰素裳的內力,不亞於鐵豆金砂!
只聽得「噗」一聲,全數都擊在了莫環那張奇大的醜臉之上!
莫環雖說是功力奇高,可是這種硬接硬受的情形,焉有不痛之理,只痛得他怪嘯了一聲。
頓時就見他仰面倒了下去,除了雙目之外,那張醜陋的臉上,就像是開了一朵血花,鮮血就像是噴出的雨似的,急湧而出。
陰素裳僥倖得手,卻有自知之明。
她很明白,自己的功力,遠非是莫環的對手,如不乘機而逃,勢必要喪生在莫環掌下無疑!
當時,也顧不得再招呼玉鷹逃命,雙足一頓,猛地向石門撲去!
她雙手在石壁之上一擊,觸動機鈕,現出了石門,怪笑了一聲道:「姓莫的,老娘不奉陪了!」
足尖飛點,如同箭矢似的,向洞外投射而出!
負痛狂嘯的莫環見狀,牙齒錯得直響,一聲大吼道:「陰素裳,你納命來!」
吼聲中,右臂一搖,使出了多年苦練的「玄陰鬼掌」,五隻手指尖上,射出了五道銳風。
只一撈,就抓住了陰素裳的一隻右腕!
遂聽他一聲狂笑道:「你還要跑麼?」
右手一擰,「喳」一聲,一隻手臂,竟為他生生地扭了下來。
陰素裳慘叫了一聲,頓時向前一栽,昏死了過去。
也許是她命不該絕,就在這時,一條奇快的人影,自前方一竄而至,雙手向前一伸,接住了她的身子。
來人正是春心公子戚文君,可是他眼見莫環如此厲害,哪裡還敢出手!
陰素裳昏厥倒地,他拚死現身抱住,他心裡實在惦記的是玉鷹舒修文,但卻已沒有勇氣去救她。
當下他一咬銀牙,抱著陰素裳流滿鮮血的身子,回身打出了一掌「棗核鏢」。
這一掌喂有奇毒的「棗核鏢」,夾著一片疾嘯之聲,直向身後的莫環全身上下打去,同時口中大聲叫道:「還不藏於暗室之內,更待何時!」
這一句話,他是說給玉鷹聽的,立時生了效果。
舒修文正感走投無路,聞言不由生出一線希望!
她猛然撲到了玉階前,用力的一推,一陣絲絲聲中,現出了一個黝黑的洞口。
舒修文這時也顧不了許多,一閉雙眼,猛地躍身而下,身子方啟落下,莫環己追撲而至。
他驟然發現這處暗室,不由長嘯了一聲,掌力過處,玉階被震碎了大半,發出了「嘩啦」的一聲大響,莫環的身子,也直落了下去!
玉鷹舒修文自是輕車熟路,身子落入暗室之內,立刻向前撲去。
可是莫環也隨後趕到,他發出忿怒的嘯聲,道:「舒修文,你還想跑麼?」
一掌劈出,暗室裡就像是響起了一聲雷似的大震。
在這無匹的掌風之下,玉鷹身子被震得整個栽了出去,莫環獰笑了一聲,他是習慣於暗中視物的,當時向前一縱,就到了玉鷹身後,正要下毒手把她斃於掌下。
玉鷹發出了一聲嬌呼,在這千鈞一髮之間,忽然由壁角處,探出一隻手。
這隻手先是微微一揚,打出了一把金錢鏢,向莫環全身上下射去,繼而一把抓住了玉鷹一隻手腕,向內一帶,玉鷹就被拉了進去。
驚魂未定的舒修文,不禁更是大吃了一驚。
她猛然揚起左掌,向這個人臉上打去,可是卻為這人把她這隻手也拉住了。
她聽得耳邊一個男人的聲音道:「想活命就不要出聲,我是束子凱。」
玉鷹為之一呆,只覺得身子被束子凱一路拖進了一間暗室,她不由又驚又喜,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束子凱輕輕一噓,道:「不要作聲,這個老怪物太可怕了!」
莫環昔日山澗囚禁期間,練成了一雙夜眼,故此暗室內一桌一椅,他都看得很清楚。
當他正要找尋玉鷹的時候,忽然他看見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吸引了他的興趣!
他看見一個人的背影,緩緩的靠近牆邊,這個人正是方纔的那個道人赤雲子。
赤雲道人原本是靜坐在外面的,想必是後來醒了過來,在混亂中偷偷的潛下了地下室!
莫環已殺紅了眼,當時正要猛下殺手,可是當他看見道人那種鬼鬼祟祟的樣子時,不由心中微微動了一下,把已伸出的手,緩緩的又收了回去。
他看見這個道人,正兩隻手交換著,在壁上摸索著,不由暗忖道:「莫非這道人知道陰素裳那些東西的放處不成?」
一念及此,赤雲子似乎已摸到了竅門。
就見他右手在那塊方形的壁石角上,用力的推按了幾下,石壁上現出了一個高有六尺寬有三尺的長方形洞門,赤雲子面上立時現出喜色來。
莫環不由也隨著一喜,他悄悄的行進,見赤雲子潛入門洞之內,過了甚久,才見他又悄悄的走出來。
在他的手上,已多了一個黑色的木盒子,莫環忽然橫過身來,攔在了他的面前,冷森森的笑了一聲道:「還是你聰明,老夫倒要向你致謝了!」
說著一把就向赤雲子手上的漆盒之上抓去,赤雲子為陰素裳與玉鷹二人之「諸天淫魔大法」破了數十年坐練的道基,前功盡棄,只是他身上的武功,仍然還未全消。
他本可以乘亂逃得活命,只因一時動了貪心,竟又潛入地室,想把陰素裳所藏的地圖等物盜走。
他這一目的,果然達到了,而且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夢寐難求的「兩相環」,居然也在陰素裳的手上,這是他事先所未曾想到的!
赤雲子這時欣悅的程度,真連自己身上所受的傷都忘了。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莫環這個老魔頭,竟是早已看清了他的一切!
這時聞言,赤雲子不由呆了一下,他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右手用「金豹露掌」的招式,照准莫環當胸一掌打了過去。
可是他的掌力過處,空自發出了一聲大震,卻連對方的衣邊也沒有沾著,非但如此,就是對方的人影也沒有看見!
這一驚,赤雲子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覺出了不妙,足尖用力的一點,想把身子縱出去!
可就在這時候,他領受到了一股他生平從未領受過的奇異風力,向自己背心逼了過來。
頓時他感到一陣心慌,嘴裡一陣發甜,「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也隨著向前一栽,死於非命。
莫環狂笑一聲,拾起了那黑木盒子,打開看了看,其中是一疊圖畫和那枚兩相環,另有一個用蠟封著的桑皮紙信封。
莫環高興得狂笑了一聲,匆匆蓋上盒蓋!
這是多麼奇妙的一種安排與設置,陰素裳總算為她自己報了仇了。
就在那漆木的盒蓋一合上的剎那,只聽「刷」的一聲,竟由木匣的四角,驀地射出了一大片細若牛毛的鋼針。
莫環要想閃躲,是怎麼也來不及了。
匆忙間,他猛提丹田真氣,「噗」地一口噴了出去。
可是那飛來的鋼針,是如此的多,如此的細,要想全部閃過,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環只覺得雙目一陣發麻,頓時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足下一蹌,差一點坐倒地上!
可是他的雙手,卻仍用力的抱著那個匣子,憑著他數十年暗中生活的經驗,向前走了幾步。
然後他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冷笑道:「舒修文,老夫去了,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說罷他憑著直覺與敏感,走出了地下室,潛行到樹林中!
從此,他將是一個雙目失明的老人,可是這件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
這位武技驚人,心地陰險的老魔頭,顯然也知道雙目失明的後果,因此在今後的十年之間他將不再出現武林,他要憑著所得到的兩相環和那張前往「白牛堡」的地圖,去從事一次大的冒險嘗試。
一切都安靜之後,束子凱才歎了一聲道:「姑娘,我們可以出去了!」
玉鷹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要不是你來,我這條命,只怕已經死在莫環手中了……真太可怕了!」
接著,他二人由暗室中走出來,玉鷹亮起了火折子,把附近的燈點著了一盞,照了照眼前的情景。
她走過去,用腳翻了一下赤雲子的屍體道:「這道人死得好慘!」
束子凱內心一陣難受,緊緊的咬著牙,道:「這個姓莫的,手段也太毒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報此仇!」
「真的,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來到這裡?你是怎麼進來的?」
束子凱歎了一聲,苦笑了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這道人對我有恩,我要把他埋了!」
說著抱起了赤雲子的屍體,向上面行去!
玉鷹跟了出來,見好好一座洞府,被打了個亂七八糟,地上還留著陰素裳的一隻斷臂,慘不忍睹。
舒修文到底是一個本性不惡的女孩子,想到了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之情,也不禁有些黯然!
這時束子凱在附近地上挖了一個坑,把赤雲子的屍身掩埋了起來。
玉鷹一直看著他把這些做好,才笑著道:「你同我一起找我姐姐去吧!」
束子凱怔然道:「誰是你姐姐?」
玉鷹笑道:「陰素裳呀,她和戚文君在一起,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們就去如何?」
束子凱冷冷一笑道:「我不去!」
看了玉鷹一眼,冷然又道:「你若非當初救我,今日我也不會救你,其實以你的行為,真是死有餘辜!」
舒修文不由玉面一紅,正要發作,卻又開顏一笑道:「你也不能怪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呀!」
束子凱這時與她近談,愈覺其美艷無比,不由心神微蕩,不忍再去責備她。
當下歎了一聲道:「那戚文君、陰素裳都是人間敗類,姑娘與他們交往,只怕『近墨者黑』,還能學得什麼好來?不如現在就離開他們的好!」
舒修文中惡已深,自非束子凱片語所能改正。
她聞言格格一笑,道:「你這個人真是的!我又怎麼壞來了?你倒是說說看!」
束子凱癡癡的望著她,道:「姑娘如不聽我好言相勸,只怕日後會後悔莫及……」
才說到此,玉鷹已媚笑了一聲,道:「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聽你的就是了!」
說著把上身微微向束子凱懷內倚了倚,束子凱不由心神又為之一蕩。
當下用力一掌把她身子推了開去,冷笑道:「你還想用媚術誘我不成?姑娘,你可是看錯人了!」
玉鷹曼吟了一聲,道:「你真是我的小冤家!」
一隻玉腕,忽然搭在了束子凱肩上,那雙嫵媚的眸子,向束子凱微微一瞟,束子凱頓時只覺得心神震撼,不由地直著雙眼,向玉鷹望去!
舒修文勾魂媚術,如今已不在那陰素裳之下!
束子凱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何能承受得住?
這時敵人既去,冷月似霜,夜涼如水,眼前一池清水,就像鏡子一般的平滑明亮,被月光反映成一池銀光,情景如此富有詩意,身邊的人兒,更是眉如柳,眼波如水,哪消幾番施展,那束子凱已入其彀中。
玉鷹把整個的身子,都投在了束子凱的懷內,只見她櫻唇半啟,秀髮蓬鬆,一顰一笑,無不美到了極點!
束子凱此刻是玉人在懷,吹氣如蘭,真有「樂不思蜀」的感覺。
他那原本如鋼鐵一般的意志,在玉鷹的眼波之下,漸漸地瓦解崩潰了,只覺得眼前一片茫然!
玉鷹這時,也使出了混身的解數。
明月鏡波,相映成趣,池邊的一雙人兒,更是相偎相依,鴛鴦交頸,一個翩翩少年,一個綺年艷女,眼看將要……
驀然,嶺頭上出現了一個長身少年。
這少年二十三四的年歲,身著一襲黑綢長衫,猿臂蜂腰,劍眉星目,一副神威不可侵犯之態。
他驀然來到,無異是對情人石上這雙男女的一記棒喝!
兩個人驀地分了開來,長身少年呆了一下,旋即冷冷一笑道:「打攪了!」
束子凱大窘之下,猛然躍至一邊,道:「你是誰?」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我姓冷,是來找她的。」
說著,向玉鷹指了一下,舒修文這時仔細的向這人看了一眼,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道:「冷紅溪……」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冷紅溪不是被燒死了麼?而且是她親眼看見的!
這一發現,真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當時大叫一聲道:「鬼!打鬼!」
束子凱本就有點心虛,聞言後更是不辯虛實,當下一聲怒吼,雙掌一沉,用「排山運掌」的重家手法,「呯」一聲,擊了過去。
掌力過處,黑衣少年不過是身上的衣服飄動了一下,可是他立著的雙足,卻是寸分也沒有移動。
束子凱嚇得退後了一步,今夜的怪事之多,真令他疑在夢中,他真不敢相信目前這個黑衣少年,是一個活著的人,因為活人豈能有這麼大的功夫?
想到此,他不由感到頭皮一陣發炸!
當下探手豹皮囊內,摸出了一雙「瓦面透風鏢」,叱了一聲:「打!」
手腕子一揚,已把這一雙鋼鏢打了出去,二鏢一上一下,直向黑衣少年冷紅溪胸腹兩處射去。
眼看著雙鏢一閃而至,黑衣少年鼻子裡哼了一聲,只以手指向空指了兩下。
那飛來的一雙鋼鏢,竟「噹」一聲落了下來。
束子凱不由又後退了一步,嚇得有點發傻,他身邊的玉鷹這時也打出了一把金錢鏢。
少年冷紅溪又哼了一聲,右手連袖向空中一揮,一片叮咚之聲,那一把金錢鏢全數都落在了地上,竟沒有一枚傷著了他。
舒修文一見不妙,轉身就逃。
她足步方動,卻見那冷紅溪又擋在了面前,冷笑道:「姑娘,還我戒指來!」
舒修文打了一個哆嗦,道:「你……你的戒指已為莫環拿去了。」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只見他右掌平空一揮,玉鷹就只覺得耳邊如同是響了一聲焦雷似的,頓時一跤栽倒在地,大聲叫道:「我不騙你,是真的!」
說著又猛地由地上跳起來,兩隻手就像是兩把鉤子似的,直向冷紅溪面上抓去。
冷紅溪身形一閃,右手虛空一指,用「隔空點穴」的手法,一指點在了玉鷹的肩井穴上。
舒修文身子一軟,又倒下地來。
冷紅溪望著她冷笑了一聲,正要猛下毒手,忽見束子凱猛地撲上來道:「且慢!」
冷紅溪回頭冷冷的道:「你還不服氣麼?」
束子凱歎了一聲,道:「你的武功太高,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與她有什麼仇,我也不便多問,只是有一點我卻要為她證明—下!」
冷紅溪哼了一聲,道:「證明什麼?」
束子凱慨然道:「那兩相環以及白牛堡的地圖,全為莫環拿走了,這是真的!」
冷紅溪不由面色一沉,冷冷的道:「你親眼所見麼?」
束子凱點頭道:「當然。」
冷紅溪不由歎了一聲,緊緊咬牙道:「這麼說,我是晚來了一步……」
束子凱道:「他走了不久,也許追上去還來得及。」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莫環是何等角色,怎還能追上?」
說罷目光一掃地上的玉鷹,劍眉一挑,道:「此女見利忘義,留她何用?」
話落一掌打去,束子凱忽然以身相擋,冷紅溪大吃了一驚,驟然收掌,奇怪的望著他道:「你這是為什麼?」
束子凱臉色一紅,吶吶地道:「此女對我有恩,足下要殺她,不如先殺了我,請快快下手吧!」
冷紅溪喟然長歎了一聲,向束子凱望了一眼道:「你這人少年性剛,一臉正直,如此多情,只怕日後會受此女之害……」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道:「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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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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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7:44
第12章 身不由己
束子凱聞言,不由面色一紅,他低頭歎息了一聲,走到了舒修文身邊。
玉鷹此刻秀髮蓬鬆,淚流滿面,抽搐著道:「你別管我,走你的吧,我還是死了的好!」
旋又粉頸一揚,轉向一邊的冷紅溪道:「姓冷的,你又何必假惺惺,要殺就殺,姑娘我才不在乎,你殺吧,殺呀!」
她一面說著,一面掙扎著要站起來,可是卻怎麼也站不起來,只累得她氣息喘喘,香汗淋淋。
冷紅溪看著她這一番做作情形,不由得冷冷一笑,想不到數日不見,此女竟變成了如此潑賤,不由甚有感觸,足見「近墨者黑」這句話是不錯的了。
那束子凱這時見狀,不由大驚,他只以為玉鷹真要尋死,當下慌不迭的去抱住她。
玉鷹哭哭啼啼,衣衫半解,酥胸玉腿,半隱半現,那模樣兒,當真是「楚楚可憐」。
可是這些情形,在冷紅溪眼中,只有陡增厭惡,毫不動心。
舒修文哭鬧了一陣,見冷紅溪佇立如松,不為所動,也覺出無味,當下抹了抹臉上的淚,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不該把那枚兩相環由你手上拿下來,可是,誰知你是裝死的!」
束子凱輕輕推了她一下道:「你少說一句,我們走吧!」
他此刻,已對此女種下了情因,生恐她多言激怒了對方,自取殺身之禍!
可是他又怎麼知道,舒修文那種水性楊花的個性,這時她因見冷紅溪已無憤怒,竟又動了勾引之心!
實在的,冷紅溪是她夢寐所不能忘的意中人,自從昔日在巴山一晤之後,冷紅溪的影子早已根深蒂固的隱藏在了她的心中,這種意念是沒有法子改變的。
因此,舒修文在誤認他已死之後,感情上是受了相當波動的。
這時,出乎她意料之外,冷紅溪非但沒有死,看起來,卻似乎出落得更為英俊,舒修文怎不動心,相形之下,束子凱雖是英俊瀟灑,卻顯得黯淡無光。
她用她那雙醉人的眸子,向冷紅溪一瞟,然後又作出一個媚態,對束子凱道:「你不要勸我,我呀!我才不怕他呢,叫他打死我好了,叫他殺了我好啦!」
一邊說,一面勉強站了起來,可是接著又嬌哼了一聲道:「哎喲!我的腿……我的腿!」
說著又坐了下來,兩隻手在腿上揉撫,只見她玉腿半裸,鳳目微睨,帶出萬種風情!
冷紅溪不禁更為感慨,他為此女的墮落感到悲哀!
他仍然記得昔日在巴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此女風範威儀,確曾令自己欽慕,曾幾何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墮落至此!
當下禁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轉身而去,忽聽得束子凱一聲喚道:「紅燈俠請轉!」
停步回過頭來,他這時才注意到這個叫束子凱的人,只見他眉目間雖是一團正氣,但印堂暗含著一些烏黑的晦色。
當下,冷紅溪黯然一笑道:「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束子凱抱拳道:「在下束子凱!」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束朋友,我看你還不失是一個正直的漢子,男子漢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不為女色所誤!」
才說到此,那舒修文又道:「哎喲!我的腿……我的腿……」
束子凱立時面色大變,道:「冷大俠,你要救她一救……為她把穴道解開吧!」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束兄!此女中惡已深,莫非你還看不出來麼?也許這樣,她還少為一些惡,其實她照樣可以行動,只是無法再用武功罷了!」
舒修文聽到此,不禁嚇得面色一白,她忽然一掙束子凱的雙手道:「既然這樣,還是叫我死了吧!」
說著竟一頭向身邊的大石之上撞去,束子凱哪知她是做作,見狀大叫道:「不可!」
他猛地一探右手,壓在她的肩上,把她硬生生的拉了回來,她卻是哭鬧著不依。
束子凱被鬧得頻頻歎息,狼狽不堪,他以一雙求助的眼光,望向冷紅溪,道:「冷大俠……求你破格為她解開了穴道吧!」
冷紅溪見狀,知道束子凱此刻對玉鷹已種下了孽情,非人力所可以挽回了,不由歎了一聲道:「我知你愛她太深,只是束子凱,你如不聽我好言相勸,日後必會後悔!」
束子凱搖頭苦笑道:「我不後悔!」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如答應我離開此女,我就馬上為她解開穴道。可好?」
舒修文聞言,依在束子凱懷中,嘟了一下嘴,道:「凱哥哥,不要答應他,我才捨不得離開你呢!」
說著並伸出了一條粉臂,輕輕攀在了束子凱頸項之上,帶出一副絕美嬌柔的姿態!
束子凱本己硬下心來,想答冷紅溪一個「好」字,卻是再也無法啟口了。
他臉色漲得通紅,輕輕把玉鷹的腕子分開來,望著冷紅溪吶吶不能出聲。
紅溪不由雙目一睜,怒聲道:「怎麼樣?你莫非甘心為此女所誤麼?」
束子凱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咬著牙道:「我……我……」
玉鷹卻伏在他胸上嚶嚶的哭了,她泣道:「你就離開我吧!別叫我把你害了,我是壞女人,狐狸精……」
她愈這麼說,束子凱越是放她不下。
只見他面色發育,望著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我不能離開她。我愛她!」
冷紅溪不禁怔了一下,遂道:「那麼,你們去吧!」
束子凱忽然抽出了長劍,只見他甚為激動的道:「冷大俠,你的心也太狠了,你如不解開她的穴道,我也活著無味……」說著劍光一繞,直向自己頸子上抹去!
可是他懷內的舒修文,早已防他有此一手,這時見狀,狠命的拉住了他一隻手,泣道:「你好……你先殺了我吧!」
束子凱趕忙把寶劍扔在了一邊,只望著冷紅溪頻頻苦笑不已!
冷紅溪見狀,冷然道:「束子凱,這是你心甘情願,今後如有所悔,恨你自己吧!」
說到此,面色一沉,厲聲向玉鷹道:「我現在為你解開穴道,論罪你死有餘辜,只是為了這個人……」
他用手指了束子凱一下,冷冷一笑,道:「為了他,我饒你一次,你應該從今洗心革面,好好對待此人……」
玉鷹用一雙淒怨的眸子,望著他冷冷笑道:「你又何必救我?」
冷紅溪恨聲道:「我已說過了,為了他,還有你妹妹雪雁,她比你好多了!」
舒修文一愣,道:「你見著我妹子了?」
冷紅溪搖了搖頭,玉鷹卻嘻嘻一笑道:「我明白了,八成你是看上了雪雁了吧?是不是?嗯?」
柬子凱不由大驚道:「修文,你不要亂說!」
舒修文格格一笑道:「我還當他是多大的英雄呢!原來也是個……」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待要發作,可是當他看見束子凱那種癡情的樣子,頓時又心軟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來,虛空一指,舒修文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束子凱大驚道:「你……」
冷紅溪一聲冷笑道:「不要怕,她的穴道已經解開了,你們走吧!」
說時舒修文聞言,偷偷活動了一下,果然身上舒暢多了,知道所言非虛,頓時膽子就大了許多。
她發出了一聲媚笑道:「你這個人,可見還有一點良心……我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呢!」
冷紅溪冷笑道:「舒修文,你如洗心革面,這位束兄正是你的良伴,今後如果負他,我決不會饒你!」
舒修文巧笑道:「什麼時候,你怎麼也學會了碎嘴了?」
她一邊說著,腳步巧巧的向前移動著,束子凱不由心中起疑,正要阻止,忽見玉鷹一聲嬌叱道:「你也躺下來吧!」
她手中驀然打出了一張彩帕,就像一片彩雲似的,飛到了冷紅溪面前,然後「波」的發出了一聲輕炸,散開了一片五彩色的煙霧!
束子凱見狀大驚道:「你這是作什麼?」
「呼」一掌,直向當空擊去,可是無需他多此一舉,那張彩帕卻早為更大的一陣風力吹上了半空,「叭」一聲炸了一個粉碎!
束子凱只怕冷紅溪會加害玉鷹,心中大驚,猛地撲上前去,攔在了玉鷹身前。
可是冷紅溪並沒有出手,他冷笑了一聲,道:「方纔我已說過了,這一次我原諒了你,如果下一次再犯在了我的手中,可就怪不得我手黑心辣了!」
玉鷹呆了一呆,冷冷的道:「紅燈盜,你只敢欺侮我,放著莫環卻不敢對付,你又算是哪門子好漢?」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以為那老賊跑得了麼?你們快去吧!」
說著兩道劍眉驀的一挑,現出了無限殺機,束子凱不由拉了玉鷹一下道:「我們走吧!」
玉鷹對於冷紅溪,雖說是還沒有死心,可是對方就像是一尊石刻的神像似的,似有一種神聖的尊嚴,令人不敢侵犯!
她無可奈何的隨著束子凱步上了山道,冷紅溪佇立在大石上望著他二人的背影,歎息了一聲。
對於玉鷹舒修文這個人,他感到很惋惜,他曾經目睹過她光輝的一面,可是現在卻又看見了她墮落,甚至於步入毀滅的一面。
冷紅溪對她惋惜,想對她施以援手,可是她卻硬把自己推向千里之外!
冷紅溪突然忍不住喚道:「束兄請回!」
束子凱怔了一下,玉鷹賭氣道:「不要理他,別過去!
可是束子凱仍然轉身走過來,他走到了冷紅溪身邊道:「冷大俠何事召喚?」
冷紅溪看著他,誠摯的道:「束兄,你是一個有為的人,千萬不要為女色所迷惑……」
束子凱面色一紅,吶吶道:「我知……道!」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此女隨那陰素裳,日子已久,焉能學得什麼好來?她中惡太深,只怕本性難再復見,你要設法使她重見天日,這才是我輩應有的本色!」
他語重意誠,束子凱當時點了點頭道:「冷兄所言,在下永記心中!」
紅溪微微一笑,道:「此間事了,我仍會返回浣花溪上定居,今後你如有事,可至彼處找我,我定助你一臂之力。好,再見吧!」
在冷紅溪那雙光芒四射的瞳子裡,束子凱可以看出來一份真情,不由得甚為感動!
這時舒修文卻已顯得不耐煩了,她獨自轉過身子,朝山下行去。
束子凱忙追上去,玉鷹冷笑道:「你們說些什麼?還瞞著我不成?」
束子凱面色一紅道:「沒有什麼!他只是告訴我定居浣花溪,讓我們以後有事可以找他去!」
舒修文聞言,心中一動,就把這句話記在了心中。
他二人漸去漸遠,只剩下了兩個飄飄的影子。
冷紅溪望著二人的影子,不知心中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似乎也有一點點羨慕的感覺,腦子裡不知怎麼,竟然浮起了那個叫雪雁舒又青姑娘的影子。
他默默地想:「不知她如今又怎麼樣了?」
這時山風呼呼,把他身上的那襲綢質單衣吹得獵獵的飄了起來,附近的松樹梢兒,更發出了一片哨子似的聲音來!
這位不可一世的當今奇俠,這一剎那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孤獨之感。
他彷彿是又回到了昔日困處巖穴的生活領域之內了。
那些無限無盡的寂寞日子裡,只有日月星辰,山風山雨為伴,在那陰沉隔絕的寒澗裡,自己是如何的在打發著日子,一天……兩天……
後來,一隻白鶴的出現,才為自己帶來了希望,才使得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初次有了「生」的希望!
因此,那個署名「雁」字的姑娘,該是喚起自己生機和信心的第一個人了。
她也是得到自己真情的惟一的一個姑娘了。
可是她竟然會在山崩罹難慘死,且屍骨無著。
想到此,他禁不住雙手用力的互捏著,發出了一陣格格的暴響之聲。
這是他生平所感到最愧恨的一件事,試想一想,那個女孩子是為了救他,才會遇上了這件事,怎能不令他愧恨!
想到這裡,他只覺得眸子裡一陣酸酸的感覺,竟然滾下了兩行淚來!
他是鐵石心腸,從不曾因為一個女孩子而落過淚,這還是第一次!
就在川峰上,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好像一切都麻木了,突然,他身後有人發出一聲冷笑!
冷紅溪心中一動,慢慢轉過身來。
他看見身後數丈處,一棵老松之下,立著一個蒼白消瘦的婦人!
這婦人瘦得怕人,身著一襲黑衣,被山風吹得左右不停的飄動著。
尤其是她那張尖削蒼白的臉,看起來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這時候出現這麼一個人,的確夠奇怪的。
冷紅溪雙眉一挑道:「你是誰?」
說著右掌微微的抬了起來,那婦人見狀,面色一緊,退後一步道:「不要動手,我不是你的對手!」
冷紅溪這時才發現她一隻右手,竟齊腕折斷,其上裹著白布,隱隱現出血跡,分明是新近為人所傷!
這時那婦人,向著他森森的一笑,道:「請不要誤會,紅燈盜,你的大名我是久仰的,請坐下一談如何?」
冷紅溪不由微微一驚,因為自己一向極為隱秘身份,眼前這婦人,怎會一見之下,就認出了自己?
當時他略一遲疑,遂向婦人走了過去。
他站在這婦人身前,沉聲道:「你是誰?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那婦人淒慘的笑了笑,道:「紅燈盜冷紅溪天下知名,我怎能不知?」
冷紅溪沉聲道:「我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婦人發出了一聲慘笑,道:「你當真不知道我是誰?」
冷紅溪微微怒道:「我怎會知道你是誰?你快說!」
婦人桀桀笑道:「冷先生,你請坐,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同你商量一點事情,也可以說請你幫個忙……」
說到此,微微頓了頓,又接著:「當然,這是有代價的!」
冷紅溪心中一動,當時不動聲色,由這婦人的外貌上看起來,他想到了一個人,當下冷笑道:「你說吧!」
婦人伸出那只枯瘦蒼白的左手,在長髮上理了一下,面上現出了一種沉鬱的表情。
她望著冷紅溪苦笑道:「冷先生,方纔你對舒修文的一切我都看見了,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的武功高不可測,我一直不相信外間對你的傳說,可是今天見了你之後,我才真正的相信,你的武功的確太高了!」
說著她緊緊咬了一下牙齒,道:「以你的武功來說,那莫環絕不是你的對手!」
冷紅溪不由一震道:「你認識莫環?」
婦人桀桀冷笑道:「何止是認識,我與他之間,已結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說到這裡,她那雙深陷的眸子裡,射出了一種狠毒的目光,接著黯然一笑道:「所以,你看,我們應該是同仇敵愾吧?」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你莫非就是陰素裳?」
婦人望著他點了點頭,又有些忌諱的道:「不錯,你大概對我有些誤會,其實玉鷹舒修文是自己投入我門中的,並不是我硬要收留她……」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這一點我也不去管它,這是她自甘墮落,我只問,你我素無來往,你找我商量些什麼?」
陰素裳桀桀的一笑道:「冷先生,你不知道……」
說著,她揚了一下那一隻斷手,道:「你莫非沒有看見?」
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道:「啊!那只斷手原來是你的?」
他忽然想起了石洞內那一隻斷手,不禁甚是驚訝,陰素裳卻咬緊了牙道:「不錯,此仇我勢在必報……」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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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48:03
一雙銳利的眸子,在冷紅溪身上轉了轉,遂又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枚兩相環是你的,可是也被莫環拿去了,另外他還偷走了我二十四張功圖譜和去白牛堡的一張地圖……」
說到這裡,聲音發抖的續道:「這幾件東西,落在了他的手中,你應該知道後果,如果你不及時加以防止,假以時日,就不堪設想了!」
冷紅溪笑了一聲,道:「你和他並無二致,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你,虧你還有臉提起!」
陰素裳歎了一聲,臉紅道:「話雖如此,你卻不可不防!」
輕歎了一聲,又道:「如果你能把這些東西找回來,我情願把兩相環奉還,另外附上功譜十二張……」
陰陰的一笑,又道:「這些東西,可是旁人夢想不到的!」
冷紅溪不由好笑,道:「我如果找到了這些東西,這些東西自然會屬於我,又何必要你來分給我?」
陰素裳不由一怔道:「這個……」
接著她桀桀一笑道:「紅燈盜,你果然聰明,不過你忘了,這些圖譜,世上看得懂的人,不過只有三個人而已……」
她說著冷笑了笑,道:「我和風火道人昔日的關係,你大概知道,這些圖譜除我之外,天下再也無人能解!」
冷紅溪心中微異,道:「你方才不是說,有三個人知道,怎麼又說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陰素裳森森一笑,點了點頭道:「你這句話說得不錯,是有三個人知道,不過那是當初的事情,如今卻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因為那兩個人,已經都不在了!」
紅溪故作吃驚道:「此話怎講?」
陰素裳那張瘦削的臉上,帶出了一絲冷笑,她看著冷紅溪道:「知道這些功圖的人,一個是先夫本人,另外就是他所收的一個記名弟子和我,先夫既死,那弟子如今下落不明,因此我可以說,如今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一個人!莫環雖得到了那些東西,依我看來,無異是廢紙幾張而已,不過……」
冷紅溪甚為好奇的聽著、忽道:「風火道人原來還有一個記名弟子在世,這件事我倒是沒有聽人說過!」
陰素裳微微呆了呆,似乎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她停了一會兒,才冷笑一聲,道:「這件事除我以外,天下並無別人知道,此人即便是還在人世,也不會有人找得到!」
冷紅溪一笑道:「那也不一定,也許莫環就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這件事,而找到了那個人,你的價值也就失去了!」
陰素裳不由面色一變,她猛地站了起來!
冷紅溪就見她那一張瘦臉上,像抽筋似的抽動了一下,益發顯得瘦得可怕!
這時候,她怪笑了一聲,道:「紅燈盜,你不要嚇唬我,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冷紅溪對這件事,不禁深深感到了蹊蹺與好奇,當下沉下心來,問道:「為什麼不能?」
陰素裳冷笑了一聲,道:「其實告訴你也無所謂,因為那個人是個瞎子,一個瞎子是沒有能力去看東西的!」
冷紅溪驟聞此語,不由得心中一動,他忍不住面色大變了一下,道:「噢……這個人,你可知姓什麼?」
陰素裳望著他嘻嘻一笑道:「冷紅溪,你莫非還要打這個人的主意不成麼?我不妨告訴你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說到此,她用手拍了自己胸口一下道:「現在放著眼前我這個人,你何不請教?我們兩人合作是最恰當不過了,以你的武功,我的……」
冷紅溪一笑道:「這件事對我有利,我願意與你合作!」
陰素裳聞言不由大喜,卻又擰著雙眉,道:「你說的是真的?」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道:「只是我要知道風火道人那名弟子的名字,你可願說出來?」
陰素裳怔了一下道:「你何必要問?」
紅溪冷笑了一聲,道:「這人我必須要注意找尋,以免日後為莫環所得!」
陰素裳搖頭道:「我方纔已說過了,這人即使為莫環尋到,也無濟於事,因為他是一個瞎子!」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你如此一說,我倒明白了,這個人可是姓簡?」
陰素裳不由全身動了一下道:「你……咦!你怎麼知道?」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笑聲之中,有一些淒涼,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那個簡秋竟是風火道人的記名弟子,難怪他武功那樣高奧,原來簡秋的雙目,竟是為這個女人——陰素裳所害!
他頓時明白了這一切,禁不住全身一陣熱血沸騰。
頓時,他發出了一聲狂笑!
陰素裳陡然後退了一步,冷紅溪笑聲一斂道:「這個人名叫簡秋可是?」
陰素裳呆道:「你見著他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冷笑道:「陰素裳,這件事你可以放心了,那簡秋確實已雙目失明,無異是一個廢人,他與我還有一些淵源呢!」
陰素裳打了一個冷戰,她極力的注意著冷紅溪的臉,想從對方的面色上,察出一些端倪來。
然後,她試探著道:「你們原來認識……他現在住在何處?莫非仍在秦嶺?」
冷紅溪心中一動,才想到,那簡氏兄妹移居浣花溪,定然是一件隱秘事情,不欲為這婦人所知,自己如一時口無遮攔說了出來,豈非不妙?
想到此就點了點頭道:「我是在秦嶺遇見他的,不過此刻是否還在,就不得而知了!」
陰素裳緊張地道:「他當時可曾與你說了些什麼?」
冷紅溪搖頭道:「此人稟性固執,難與人處,我與他雖有一面之緣,卻無深交!」
陰素裳這才算放下了一顆心,當時點了點頭道:「這個人一身本事,已得先夫真傳,武功在我之上,只怕和你差不了多少吧!」
冷紅溪一笑道:「這個,我可不知道了,你口口聲聲說先夫先夫,莫非那風火道人已經死了不成?」
陰素裳面色又不禁紅了一下,現在她才真正的發覺到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一個極為精明的人,他幾乎什麼事都知道,當下不由存下了戒心!
她轉了一下眸子,露出了森森白牙道:「這還用說,十年前大春嶺之劫,人人都知道,先夫風火道人,遭了六九天劫!」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的見聞太淺陋了,這件事我還不知道!」
忽然,他對陰素裳冷笑道:「有一位朋友在側偷聽,何不請出來一談?」
陰素裳不由一怔,正要出言,冷紅溪倏地轉過身子,朗聲笑道:「朋友,你這又何苦?」
說到此,右手驀地向外一抖,側掌如刃,一掌劈出去,只聽附近那棵大樹上,發出了「喀喳」一聲暴震!
整個的一大截樹幹,連著大片的枝葉,驀然間飛墜了下來,發出了一聲大響!
就在這聲大響之中,一條人影,如同飛隼似的,自那截樹幹的枝葉內,騰身而起!
他身形極快,直向一邊的樹叢中逸去!
可是冷紅溪顯然已是憤怒極了,他知道,這人必是陰索裳一夥,自己如果就這麼任他逃走,面子上也太不好看了。
當下狂笑了一聲,道:「相好的,請暫留尊步!」
話聲一落,就見他上身向前微微一躬,有如一支脫弦利矢,「嗖」一聲,已射了出去!
他這種起勢,看來又比先前那條人影快得多了!
就在樹梢的搖動上下之間,兩個人已成了首尾相接之勢!
冷紅溪已到了這人身後,他看見了,前面之人,是一個衣著華麗,腰肢窄細的男人!
冷紅溪十指指尖向上一挑,掌心向外一吐,雙掌掌心所發出的內力,猶如是一道鐵牆一般,直向前面這人背上撞去!
這人身子向前霍地一倒,足下一擰,又向一邊的草叢中遁去!
冷紅溪這時更看清了,這人是一個油頭粉面,有些女相的人物,心中頓時生出無限惡感!
他沒有想到,這個妖裡妖氣的人物,居然還有些功夫、心中微微一動!
就見這人,身子在草叢中一個滾翻,在他身子轉動之間,竟然打出了一團紛絹。
冷紅溪鼻中聞到了一陣香風,當下忙屏息,同時右手平空一揮,已把那飛來的粉絹,擊上了半天!
這不男不女的人,忽然細聲叱道:「好小子!」
只見他雙手一拍,冷紅溪彷彿覺得身前一震,他知道這些淫功媚術,絕不能對自己構成威脅,可是卻也討厭得很!
他生平最恨人練習如此功夫,此時見狀,倏地雙眉一豎,厲叱了聲道:「朋友,你納命來吧!」
口中說著,再次的向外擊出了雙掌,雙掌一前一後,有如是兩隻鋼錘似的先後擊了出去!
他這種掌力甫一擊出去,就見那人發出了一聲悶哼,猛然推出了右掌,來迎接冷紅溪擊來的左掌,身子很厲害的搖了一下,退後了一大步!
這時冷紅溪右掌掌力又到,這人竭盡全力的又推出了一掌,可是兩股掌力對擊之下,勝負立分!
紅溪所發出的掌力,足足把這人擊出了八九步以外,就見他面色一黃,通一聲坐到地上!
冷紅溪一聲朗笑,衣襟飄揚中,已到了這人身邊!
他一聲冷笑道:「足下請速速報名,冷紅溪掌下不死無名之輩!」
這人一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只道了一聲:「你……」霍地仰身就倒!
一旁的陰素裳見狀大驚,猛地竄了過來,她悲切的道:「文君……」
說著彎下身子,一隻手把這人扶起來,卻見心上人這時面如金紙,嘴唇發烏,禁不住一陣心酸,淌下了兩行淚水,猛地銀牙一咬,轉過身來!
冷紅溪就在她身邊,陰素裳道:「你好狠的心!」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這是他咎由自取,又怪得誰來!」
陰素裳似乎極力在忍受著內心的痛楚,她緊緊咬著牙齒道:「這人並非是無名這輩,他乃是百巒山的春心公子戚文君,他師兄桃三郎,諒你也有個耳聞,這件事如果桃三郎知道了,是絕不會與你甘休的!」
說話間,那戚文君又吐了一口鮮血,全身一陣抽動,陰素裳不由雙眉一皺道:「你莫非見死不救麼?」
冷紅溪對於這位「春心公子」,倒知道得不多,可是他師兄桃三郎,卻是久仰得很,深知此人乃是魔教中一個厲害的主兒!
可是對於這件事,他並未放在心上!
這時見那戚文君傷勢如此,心中也有些後悔,雖說此人平素為惡多端,死有餘辜,究竟和自己並無深仇大恨,當下冷冷一笑,道:「你既然如此說,我倒要留他的活口了!」
說著右手緩緩探出,搭在戚文君前胸之上,戚文君在他手掌方一觸胸的霎時之間,驀地睜開了眸子,抖聲道:「你……你還要下……毒手?」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論你平日所作所為,本該讓你即刻就死,只是聽說你有個師兄桃三郎,此人我倒想要見一見,如你死了,連一個傳口訊的人都沒有,豈不要落空了?」
戚文君閉上眸子,喘息道:「我師兄必定會找你算賬!」
冷紅溪一笑道:「這樣我就安心了!」
說罷,兩隻手虛空的在戚文君身上揉按了一下,退後一步道:「你現在已可行動了!」
陰素裳不由甚為驚異地望著他,道:「這麼快?」
卻見那戚文君,由地上一翻而起,舉手照著冷紅溪面上就打,可是手掌方舉起一半,忽然抽手退身,臉上現出一種痛苦之色。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忘了說了,你的氣海已開,精氣氣力,已為我的乾元真力震散,短時間再想為惡,甚至於練功夫,只怕是不能夠了!」
戚文君聞言,暗提了一下真氣,只覺得丹田一陣發酸,差一點站立不住,這才知道對方所言並非虛假,不禁面色大變。
冷紅溪一笑道:「去找你師兄去吧!」
戚文君自知比起對方來,自己武功差得太遠了。如不見好而退,這條命也怕保不住了,當下含恨一言不發,轉身自去!
陰素裳追過去,二人低語了幾句,春心公子就獨自走了,陰素裳雖是一肚子的氣恨,可是她好不容易騙得冷紅溪入彀,自不會就此放過。
她冷冷一笑道:「這也是他自己找的,算了,你大可放心,他是不會去告訴桃三郎的!」
冷紅溪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陰素裳頓了頓,接下去道:「我方才跟你商量的那件事,你意如何?「
冷紅溪既知道陰素裳就是傷害簡秋雙目之人,更知道她素性為人淫惡,如此惡人,早就該一掌打死,其所以虛與委蛇,無非是想由她口中,探知一些有關「兩相環」的情形,以及仇人莫環的下落。
有了這種想法,他才耐下心來,這時他點了點頭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簡秋雙目失明,是無能為力的!只是此子不除,今後對你終是不利。」
陰素裳一驚,道:「怎會對我不利?」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因為簡秋雙目是你所害!」
陰素裳不由面色一變,驀地後退了一步,接著怪笑了一聲道:「冷紅溪,你真會開玩笑……」
紅溪目光逼視著她,道:「一點也不是開玩笑,因為他也知道那兩相環以及功圖上的許多秘密,所以你才會起了凶心……」
陰素裳面色大變道:「是誰告訴你的?」
她一面說著,一隻獨手,緩緩探入衣內,冷紅溪笑了一聲,道:「還要人家來告訴我麼?這一點我是不會猜錯的。陰素裳,你的心太毒了,所以現在,你才會斷了這隻手,這是天意……」
陰素裳全身抖動了一下,獨手又緩緩的抽了出來。
她雖是已摸到了獨門暗器「紅雲散花毒針」,可是卻沒有勇氣發出,因為像冷紅溪這種大敵,如果一擊不中,後果就不堪設想。
所以她考慮再三,終於又放了回去,面上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道:「你果然聰明,不錯,那簡秋雙目是為我散花毒針所傷,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仗著先夫風火道人對他的寵愛,他眼睛裡哪有我這個師娘?」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只怕簡秋不會放過你的!」
陰素裳不由呆了一呆,桀桀笑道:「我如今雖然只有一條膀臂,卻也不會怕他這個瞎子,你可以想到!」
說到此,冷紅溪忽然面色微變,只見她凝聲屏息的聽了聽,樹林內傳出了一片嘩嘩被風所吹動的聲音。
陰素裳自斷臂後,早已成了驚弓之鳥!
她之所以冒險來與冷紅溪交談,實在是想借他的武力,來防範本身的安全。
她並且斷定,那莫環必定就在附近,這時見狀自是吃驚,不由害怕地問道:「聽到了什麼?」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也許是我聽錯了!」
話方說完,又聽得一片烏鴉噪鳴之聲,就在左面的樹林上空,飛起了大群的烏鴉。
冷紅溪側首看了一下,遂騰身而起。
在他的判斷裡,這些烏鴉絕非偶然升空,必定是有人行走林間,那麼在這荒嶺絕壁之間,又會是誰呢?
冷紅溪展開了身法,直向那叢樹林飛撲而去。
就在他離開現場的霎時之間,一條人影,徒然自相反的方向飄身而出。
這人身著一襲寬大的黑衣,動作極快。
他所落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陰素裳身前不遠處,就像是一隻突從天降的大蒼鷹似的。
陰素裳似乎尚無所覺,這人一聲冷笑道:「陰素裳,你還沒有死!」
陰素裳猛抬頭,不由霍然變色,道:「莫……環!」
不假思索,右掌一晃,直向莫環面上用力劈去。
莫環嘿嘿一笑,驀地身子一轉,陰素裳的這一掌,竟擦面而過,撲了一個空!
她不由吃了一驚,對這個老魔頭,她是深具戒心的,當下連忙抽手退身。
可是莫環的用心,顯然是不想再讓她逃開掌下了,陰素裳抽手未及一半,就見眼前這個怪老人掌勢一翻,己搭在了她的左腕之上。
陰素裳嚇得怪叫了一聲,大聲嚷道:「冷紅溪!快……」
「來」字尚未出口,只覺得兩腮一陣發麻,已說不出後來了。
可是她內心仍然是明白的,就覺得整個的身子,此刻為莫環高高的舉了起來,同時莫環身形縱起,直向一處峭壁下飛馳而去!
陰素裳本有一身能耐,可是此刻在莫環的挾持之下,竟是一籌也施展不出。
眼看著莫環撲上了一片峭壁,在有似刀削的峰壁之上,莫環就像是一條蛇似的,攀升了上去!
陰素裳眼見他這種舉動,嚇了個魂飛魄散!
莫環的這種做法,簡直是太大膽了,他兩隻手高托著陰素裳,僅僅用腹部及膝蓋用力,在刀削似的峭壁上遊行著,真像是一條蛇!
陰素裳反倒是不敢再掙扎了,她嚇得呆了。
這時,她耳邊聽到了莫環冷笑的聲音,道:「你要是想死就亂動!」
陰素裳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一片峭壁足有百丈高下,在上升一半時,莫環忽然停止不動了。
他微微喘息了一陣,陰素裳就覺得他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著,心中正奇怪,莫環已輕聲道:「不許動!那廝來了。」
說著他分出一隻手,向壁上摸索著,他摸著一堆亂草,就把身子慢慢的移了過去。
陰素裳不禁全身麻木了。
這種情形之下,只要二人之中有一人不小心,就有墜落山澗之險!
陰素裳想開口阻止他,可是兩腮酸麻,張口無聲,驚魂間,果然耳中聽到了一陣衣袂激風之聲。
就在這絕嶺峭壁間,出現了一條起落如飛的人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8:26
這條身影,就像是一隻飛躍在嶺壁間的猿猱似的,一剎那已來到了眼前。
陰素裳細看了一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這一雙眼睛了,來人竟是冷紅溪。
皓月下,冷紅溪那起落的身子,活像是一隻大猴子,即使是一隻猴子,也不能同他一較身手!
在先前,陰素裳一直認為莫環的功力,已到了頂了,可是此刻一看冷紅溪這種施展的方式,她才知道,冷紅溪的這一身輕功,卻又比莫環高得多了。
他不像莫環那樣全身伏在石壁之上,而是僅僅運用兩手兩足!
那種飛越的情形,看來真令人「觸目驚心」,那種動作,可以說是陰素裳生平從未見過的。
他如此星丸跳擲似的,在峭壁間遊行了一陣,頃刻如風而去,星月之下,成了一個黑點,轉瞬無蹤。
陰素裳想出聲招呼他,苦在有口難言。
又過了一會兒,莫環鼻中才冷冷的哼了一聲,自語道:「他大概走遠了,我們也該走了!」
說著他身形扭動著,慢慢向峭壁尖峰之上遊行而去,不一會,已到了峰頂,這時夜風呼呼,吹得陰素裳遍體生寒,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月,好似伸手可摘一般!
陰素裳素性心狠手辣,可以說任何事情都不曾令她害怕過,可是此刻身處在莫環身邊,卻令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瑟縮恐懼。
她實在是猜不透,莫環如此對待她的原因。
山風極大,就好像要把人吹下峰去似的!
莫環把陰素裳慢慢放在了地上,口中發出森森的一聲冷笑,道:「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說罷,那雙凸出的眸子翻動了一下,同時他又伸手在陰素裳的下顎骨上摸了一下,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陰素裳將信將疑的開口道:「莫環……」
果然話出有聲,她不由猛地站起來,卻覺出肩頭上有一股極大的內力逼迫,使得她情不自禁的又坐了下來,她吃驚的道:「莫環,你莫非還想對我下毒手麼?」
她的語音發抖,自己也不知道,怎會對這個人如此的害怕,莫環聞言鼻中怪哼了一聲,用獰厲的口吻沉聲道:「如果你要想逃,可就怪不得我下毒手,那時只怕你死無葬身之地了。」
陰素裳打了一個冷戰,道:「我……我不逃……莫環,你把我帶到此處,究竟是什麼意思?」
莫環嘿嘿冷笑了幾聲,道:「這個你會不知道?何必假裝糊塗!」
陰素裳壯起膽子,冷笑道:「我裝什麼糊塗?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欺人太甚了!」
莫環手摸長髮,慢吞吞的道:「陰素裳,你這個壞女人,我早該打死你了!」
陰素裳見他說話之時,牙關緊咬,不由心中益發戰抖,忍不住道:「你……要怎樣?」
莫環冷森森的道:「冷紅溪那小鬼,如今竟然還活在人世上,這一點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陰素裳,你方才對他所言,我全都聽見了!」
陰素裳抖聲道:「我說了些什麼……你聽見了?」
莫環一笑道:「難得這些話,竟由你口中說出,真是再好沒有,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所以不殺你的理由了吧?」
陰素裳冷哼道:「我一隻手,已為你所斷……你怎麼還放不過我?我對你……並沒有惡意,你想,我怎會同冷紅溪混到一起?我不過是騙一騙他罷了!」
莫環獰笑了笑,道:「這些我倒不管,我只問你,那兩相環以及功圖上的秘密你知道不?」
說話之時,他那雙凸出的眸子,連連翻動著,像是要把陰素裳生吞了下去。
陰素裳聞言之下,不由大吃了一驚。
現在她才明白了,莫環所以不殺自己的原因,竟是為了這個,當下不由心中動了動。
她本想說不知道,可是只怕莫環一怒之下,自己可能就此喪生,因此一笑道:「原來是為了此事,自然我是知道的!」
莫環點了點頭道:「很好,我需要你領路去白牛堡!」
陰素裳恨在心裡,卻裝作不在乎的道:「現在就去麼?」
莫環搖了搖頭道:「此事不慌,我還有點別的事……」
說話時,他又眨了一下雙目,陰素裳不知為何,總覺他那雙眸子有欠靈活。
她心中微微一動,忖道:「莫非他雙目失明了?」
可是這個念頭,立刻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她實在不敢相信一個瞎子能如此自如地行走於峭壁絕峰之間。
莫環這時冷冷一笑道:「如果你真能帶我去白牛堡,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否則,我也決不會輕易的放過了你!」
陰素裳此刻真是恨他入骨,可是也懼之入骨。
她歎了一聲道:「莫前輩,那白牛堡遠得很,豈是容易去的麼?」
莫環眨動了一下眸子,錯齒道:「白牛堡,我要過一些時候才去,現在我們必須先要找一個藏身的地方……」
陰森森的一笑,自語道:「那個小雜種,必定還在附近!」
陰素裳知道他所謂的「小雜種」,必定是指的冷紅溪。當下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以你的武功和身份,怎會怕了一個小輩?如果傳揚出去,豈不令人失笑?」
莫環低聲冷笑道,「你知道什麼!」
說著雙手用力的揉擰著地面的石頭,他似有滿腔的憤怒無從發洩似的,石塊在他的怒火之下,變得粉碎。
陰素裳冷冷一笑,正要再開口去激他,忽為莫環一隻大手搭在了脈門之上,不由一驚道:「你……你要怎麼樣?」
莫環獰笑道:「我與那小雜種的事情,你不要多管,也不許多問,知道麼?」
陰素裳茫然的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怎麼會如此怕他,只要一看他的臉,她就禁不住直打冷戰。
莫環又接道:「苦論起你對我的用心,真該一掌把你打死!可是……」
說到此,那張橘皮似的臉上,炸開了大片笑紋。
在陰素裳的感覺裡,他的笑真比人家哭還難看。
而他這神秘的一笑,也更令陰素裳吃了一驚,當下她勉強定下心來,若無其事的道:「你還不如打死我的好……」
莫環緩緩探出一隻手,向陰素裳面上摸去,陰素裳不由又打了一個冷戰,她畏縮的向後退了些,可是仍然未能躲開這隻手!
莫環這隻手,在她瘦削的臉上摸了摸,又轉到了她的頭髮上,遂發出了一聲狂笑。
陰素裳做夢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有此動作。
她臉色變得蒼白的道:「你……」
莫環咧開了大嘴,喃喃的道:「你不要怕,老女人,你應該知道,像我這種人,是不會對女人感興趣的,可是我老了,而且孤獨……」
說到這裡,桀桀的怪笑了幾聲。
陰素裳為之毛髮聳然地愣了一下,道:「你想怎麼樣?」
莫環桀桀一笑道:「現在我找到你了!」
陰素裳獰笑道,「我不過是一個殘廢的醜女人,你怎麼會看上了我?再說,我這隻手,是你打斷的,你想我會順從你麼?」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我們都是一樣的,我也是一個殘廢!」
陰素裳奇怪的眨了一下眸子,道:「你是一個殘廢?」
莫環面上立時現出了一片淒涼,可是這種淒涼卻立時為憤怒取而代之,他森森的一笑,道:「你莫非看不出來,我雙目已瞎?」
陰素裳口中「噢」了一聲,禁不住一陣狂喜,莫環似乎洞悉她的一切,他冷笑道:「你先不要高興。」
陰素裳仔細的觀察著他的雙瞳,心中閃過了逃走的念頭,可是莫環這時卻接下去道:「你不要以為我雙目已瞎,就可以逃走,或是暗中害我,如果你這樣做,就太不聰明了!」
這幾句話,立時生了效果,又使陰素裳僵住了。
她喃喃的道:「可是我看不出你是一個瞎子呀,而且你的動作不是同好人一樣麼?」
莫環桀桀的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我雙目雖瞎,可是你的一舉一動,我仍瞭若指掌!」
說到此,他陡然探出手來。
只見他二指一捻,「哧」地打出了一粒碎石,這粒小石子,就像一枚箭似的破空而起。
只聽當空「咭」一聲,落下了一團黑影。
陰素裳注目看時,原來是一隻大蝙蝠,顯然已為莫環石塊所擊中,死於當地。她不由「噢」了一聲,為之呆住了。
莫環桀桀一笑,道:「所以,你應該死心了!」
陰素裳又驚又恨,大失所望,她冷冷一笑道:「儘管如此,你總是一個瞎子,一個失去雙目的人,總不能同好人相比的!」
莫環哈哈笑道:「你這話說得不錯,所以你必須留在我的身邊!」
陰素裳怒聲道:「我又不是大夫,你……」
莫環森森的一笑,道:「你莫非不知道,我這雙瞳子,是為你隱放在箱內的五雲散花毒針所傷麼?」
陰素裳這才想起,不由吃了一驚,她喃喃道:「這毒針,乃是風火道人生前所設計的,也是他放在箱內的,不關我什麼事!」
莫環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曾經是他的小妾,總應該知道一些解救之法!」
陰素裳搖了搖頭道:「除了他本人以外,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解治此針之毒!」
莫環鼻中哼了一聲,道:「我要你為我治癒雙目,是有交換條件的!」
陰素裳搖頭道:「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莫環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你是不願交換了?即使是用你的手……」
陰素裳怔了一下,道:「我的手怎麼樣?」
莫環怪笑了一聲,忽然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長形的油包,空氣中立即散發出一片血腥味道。
陰素裳驀地神色一變,道:「這是什麼?」
莫環慢慢打開了那個紙包兒,包在其中的,赫然競是一隻斷手。
陰素裳再也忍不住,猛的揚手,直向著這只斷腕之上抓去!
可是莫環顯然早已留心到她這一著了,陰素裳左手抓出,竟是抓了一個空,待要抽手時,已為莫環一隻大手壓在了她手背之上。
由莫環手上傳下的巨大力量,幾乎都要把她手面壓碎了,莫環怪笑了一聲道:「正如你所說,一隻手是不能與兩隻手相比的!」
陰素裳不由悲憤的道:「你還我的手……你這個殺人魔王!」
莫環得意的一笑,道:「你弄瞎我的眼,我砍下你的手,兩個人誰也不要恨誰,陰素裳,只要你肯與我合作,我是有辦法把你這只斷手接好的,如何?」
陰素裳不由怔了一下,道:「你說的是真的?」
莫環桀桀一笑道:「我有一友,素有神醫之稱,所煉『化血神丹』,專治各種骨折血傷,像你這種情形,在他手中,是算不了一回事的!」
陰素裳不由心中大喜,她頓時忘了所處的立場,道:「老前輩……求求你,為我接上這一隻手吧!」
莫環一笑道:「天下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說著他慢慢地用油紙又把那只斷手包起來放入懷內,然後冷冷的道:「我方纔已說過了,只要你肯與我合作,為我先把這雙眼睛醫好,我定不失言,為你接上斷手,這是一件很合理的交換,對不對?」
陰素裳呆了一呆,事實上也是真的,像他雙目所中的毒傷,也只有風火道人本人能夠醫治!
莫環雙目中所中的毒針,和昔年簡秋所中,完全是一樣的!
這種毒針的解藥,只有自己丈夫風火道人本人才有,而且有一個更大的穩秘,風火道人吳天化並沒有死,可是自己卻不能說出來。
一旦這個秘密揭穿了,江湖上必將惹起巨大的風波,後果不堪設想,因為風火道人吳天化生前仇人極多,而那更具有傳奇性的「白牛堡」,顯然只有雲天禪師和風火道人二人知道!
如果人們得悉吳天化沒有死,「白牛堡」又將成為江湖上角逐的熱門,那麼自己勢將一切都要落空了。
最重要的是,吳天化本人曾對陰素裳告誡過,不可洩露出他尚在人世上的秘密,否則將對她不利!
陰素裳偷竊了吳天化的坐圖,以及功譜地圖等,隱居在青城山,這件事,沒有一個人知道,一旦要是傳揚出去,風火道人吳大化首先就放她不過。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她雖然得到兩相環、地圖等東西,而卻遲遲不敢到白牛堡去!
這件事情,真是說來話長,想起來頭痛,陰素裳乍一想來,更不禁連出冷汗不已。
她歎了一聲,垂首道:「莫環,如果你能把這隻手為我接好,我願意終生侍奉……可是你要我醫治你的雙眼,恕我沒有這個力量,對不起!」
莫環桀桀一笑道:「這事情不要緊,慢慢的商量!」
他說著站起身來,伸了一下懶腰道:「反正我是不怕你能逃走的!」
陰素裳猛然騰身縱到了一邊,莫環一怔,笑道:「怎麼,你想跑麼?哈哈!」
陰素裳這時內心很是激動,她認為,只要逃下這座峰去,自己也就自由了。
可是當她面向峰下一打量,禁不住後退了幾步,一顆心算是涼到了家!
冷月如霜,月光照射下,她所看見的是陡峻如同刀削似的峰壁,別說是一個人,即使是獅虎只怕也難以攀越,除非是具有像莫環這種功夫的人,才敢上下,一般人是看一下也會寒心的!
陰素裳嚇得又退了回來,這一霎時,她真想哭,又想跳下去死了算了。
可是,這只是剎那間的念頭,事實上像她這樣的女人,才不會貿然的就捨去一條命。
莫環這時發出了一陣怪笑,道:「怎麼,你還想跑麼?」
陰素裳恨透了他了,可是她這個人,是能把極度的忿恨隱忍在內心,而始終不讓對方知道的。
就在這一剎那,她暗暗的發下了咒,自己要忍下這一時之恨,為了要報復這個人。
這時候,她似乎看見了莫環那種口流鮮血,伏地待死的樣子……
想到此,她心中似乎平和了一些。
當時,微微一笑道:「你誤會了,我只是看一下有人沒有,在我的手沒有接好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莫環點頭冷笑道:「在你斷手接好之後,你一樣的離不開我。」
陰素裳打了一個冷戰,莫環舞動了一下那只瘦手,冷森森地道:「陰素裳,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們是一條線上拴兩個炸蜢,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你呀,就別再胡亂打主意了吧!」
陰素裳見他說話之時,似乎背向著自己,不禁一時殺心大動!
猛然,她升起了一腔怒火,身子向前一欺,舉掌向莫環背上推去。
雙掌堪堪已快接觸到了莫環背上的剎那之間,這位不可捉摸的怪老人,卻忽然轉過身來。
陰素裳陡然收手,臉上裝出笑容道:「我們走……走吧!」
莫環冷森森的一笑道:「你還是一切順從我的好,不要打歪主意,因為你所想的,我早已想過,你所做的,我也早都做過,你在我面前是耍不開的!」
說著他右手一分,陰素裳竟是沒有躲開,已為他抱了起來,她害怕道:「我們上哪裡去?」
莫環一笑道:「青城天下秀,確是個好地方,這地方我真捨不得離開,我現在帶你去個好地方玩玩!」
說著他身子筆也似的直,直向著對面撲去!
陰素裳驚疑之間,莫環已帶著她,撲上了另一座石峰,接著他身形又起落如飛,一路疾馳。
差不多有一盞茶的時間,他們來到了另一座奇峰前,眼前是一片崩坍亂石,荒草高與人齊,月影稀薄的照過來,冷森森的煞是怕人。
陰素裳不知莫環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心中十分緊張。
就見莫環立住腳,不時的左顧右盼著。
他這種情形,引起了陰素裳的好奇,她奇怪他是一個瞎子,如何能分辨眼前形勢。
當她細心的留意時,才發現莫環是在運用他的嗅覺和聽覺,他鼻翅耳輪,都在微微的掀動著!
良久之後,他才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地方,現在我們上去!」
說著又要來抱陰素裳,可是陰素裳卻閃開道:「我自己會走!」
莫環右手一翻,掌心發出了一股勁力,陰素裳只覺得頭上黑影一閃,身子已被對方提在了手中。
她不由歎息了一聲,傷心淚下。
她知道自己落在了這個怪物的手中,再想脫身,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一切也只好暫時認了吧!
莫環挾持著陰素裳一路躍縱,向另一個極高極陡的石峰上攀登而去!
如此上行了很久,莫環才喘息著停了下來,她問陰素裳道:「你看見一塊大石頭沒有?」
陰素裳沒好氣的道:「這附近全是石頭!」
莫環冷冷笑道:「我說的是一塊黑色的石頭!」
他說著,右手已摸到一塊石頭之上,陰素裳心中好奇的看去,果然他手摸處,是一塊黑色的大石。
這時莫環已獰笑了一聲道:「是了!」
言罷,右手微微著力,用力的向那塊巨石之上推去,一推之下,傳出了一片喀喀之聲。
巨石背後,現出了一個尺許大小的石洞。
莫環一笑道:「來,你先進去!」
事已至此,陰素裳也只有認命了,她眼前只有順服之一途,報仇只有期待於來日了。
當時,只好伏身鑽入洞內,那是一個僅可容一個人爬行的長形地洞,陰素裳入內之後不久,莫環也揉身而入。
他而且反過手來,把那大塊石頭,又恢復原狀。
憑著過去長久的穴居經驗,莫環已可以說是一個地道專家!
這地方是經過他一番深思熟慮選擇的!
陰素裳加快了動作,向裡爬去,她以為這地道必是通往一處山谷,能夠早一會兒出去,或許有機會逃生。
這一點,她顯然又錯了。
當她爬到地道的另一頭時,只覺得前面風力極大,吹得人承受不住。
這時莫環在她身後催促道:「放心出去,不要緊!」
陰素裳試著探頭出去,卻見眼前渾黑一片,等到視覺恢復正常之後,才看清了原來自己已來到另一座更高更陡的峰壁之上。
眼前是一片廣大的草原,奇石巨樹,遍地皆是。
陰素裳不由大訝,她來到青城已有很多年了,青城山一草一木,可說瞭如指掌,然而眼前這個地方,她竟然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爬出洞外,深深吸了一口氣,莫環也由地道內蛇也似的竄了出來。
然後,他發出了一聲怪笑道:「這裡是一個新世界,是我們的新天地!」
說到此,他又發出更大的狂笑之聲,似乎是得意極了,接著他運用雙臂,推動了一塊小山似的巨石,堵住了身後洞口!
陰素裳一旁看得觸目驚心不已,這一塊巨石,已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離了。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呢?莫環又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8:50
第13章 風火道人
陰素裳這一剎那,真是欲哭無淚,想不到那老魔頭,竟然會把自己帶領到如此一個地方。
她四面打量了一下,只見嶺陌起伏,巨樹參天,四下峰高如雲,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風,除非是有很特別的秘道出入,任何人別想能自由來去!
她冷冷的笑了一聲,望著莫環道:「你把我帶來此處,是何居心?」
莫環森森的一笑道:「陰素裳,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何必還要我多說,總之,你隨我在此,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陰素裳歎了一聲,道:「我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中,自是逃走無望,不過,你應該知道,那冷紅溪也不會放過你的!」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不錯,他是一定不會放過我,可是我也不會饒他,我們還有一筆賬要算!」
陰素裳真恨不能當時一刀殺了他,可是這個老怪物的一身本事,方纔她已經領教過了,確實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如果下手一個不慎,可就難免殺身之禍了。
想到了這裡,她就禁不住又心虛了。
可是這一口氣,如果要是忍下去,真能把肺都氣炸,當時冷笑了一聲,道:「莫環,你現在是一個瞎子,那冷紅溪一身功夫,你應該知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他曾是我掌底遊魂,我不過有意讓他多活一些時候罷了!」
陰素裳忍不住「哧」了一聲,正要說話,這時莫環忽然身形一側,如一陣風似的,已到了她的身邊,陰素裳大吃了一驚道:「你要怎麼樣?」
她實在忍無可忍,當時一掌直劈了過去。
莫環一聲怪笑道:「醜女人,你還差得遠呢!」
只見他的雙肩驀地往下一沉,右手向上一掠,已搭在了陰素裳的手腕之上。
陰素裳向後用力一拉,可是莫環那只巨手,五指就像是五把鋼鉤,只向內一緊,陰素裳疼得「啊喲」了一聲,道:「輕一點……你快放手!」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憑你這兩手三腳貓,還差得遠!陰素裳……我要把你另一隻手也弄斷,那樣你就老實了!」
說著五指一緊,陰素裳幾乎都要痛得昏了過去!
她生恐莫環真會下毒手,嚇得慘叫了一聲,道:「莫環……請你住手……有話好商量!」
莫環又陰陰的怪笑了一聲,道:「你這女人,真是死有餘辜!」
陰素裳戰抖著道:「只要你手下留情,我願意終身服侍你,我已經斷了一隻手,不能再失去另一隻了!」她說時,已是熱淚滂沱而下。
她一生為惡,只因早年仗著風火道人的寵愛,任性已慣,後來自立門戶,更是荒淫無度,人皆可夫,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說罷,更忍不住跪了下來,現出一副可憐的形象,連連向莫環叩頭不已!
莫環雖是看不見,可是卻能體會出她的動作,突然桀桀的怪笑了起來。
其實,他又哪裡真想這麼做,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她罷了。
當時五指微鬆,得意地笑道:「陰素裳,我饒了你就是!」
陰素裳停住了叩頭,吶吶的道:「那麼……你到底要我做些什麼呢?」
莫環哈哈笑道:「你不要看我莫環是個瞎子,老實說,像你這份尊容,我還真看不上眼,不過眼前也只得湊合湊合!」
他那一雙眸子,雖是瞎子,可是看起來,依然是銳利有神,這時連續的眨動著,陰森森的道:「你要是以為我是個瞎子,好欺侮,那你可就大大的錯了!」
陰素裳冷笑道:「我怎會欺侮你?我這條命還操在你手裡呢!」
莫環哈哈一笑道:「對了,你這回大概想明白了,陰素裳,我這個人是恩怨分得很清的人,你只要好好的對我,我一定不會錯待了你,等我殺了那個小狗以後……」
說到此,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只聽得一陣牙齒聲響,彷彿滿嘴的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陰素裳不免於驚怕之中,生出了些好奇之心。
當時她冷冷地問道:「那冷紅溪究竟與你有何仇恨,你要如此恨他?」
莫環怪目一翻道:「你不要多問!」
說罷他把兩隻手,插入滿頭的亂髮之間,像是沉湎於痛苦的思考之中。
他喃喃的自語道:「真奇怪,他會沒有死……他會沒有死!」
陰素裳試探著道:「聽說,這個紅燈盜是無師自通,學成了一身絕技,他學成一身本事,主要就是要找一個人報仇,這個人莫非就是你?」
莫環森森冷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了,這件事你不要多問,我帶你來這裡,是要你陪著我、服侍我,你要像當年對風火道人一樣的對我!」
陰素裳一句話不說,低頭頻頻冷笑。
莫環站起了身子道:「來,我帶你看看這個地方!」
說著伸手就要去抱她的腰,陰素裳退後了一步道:「我自己會走,不要你抱!」
莫環怔了一下,道:「也好,到了這裡,我是不怕你再逃走的,現在你向前走,前面有一處山洞,你看見沒有?」
到了這時,陰素裳也只有認命了。
她歎息了一聲,向前就走,莫環在她身後緊緊跟著,不遠處有一灣溪水。
那溪水不知發源何處,但見水清如鏡,明月倒影如繪!
陰素裳想試一試莫環的警覺性,當下縱身過溪,可是當她越過溪水,轉過身子的時候,出乎意料之外的,莫環竟是緊緊貼身而立!
她不由面色一白,尚未發言,莫環已哈哈笑道:「你還要再試一次麼?死了這條心吧,陰素裳!」
陰素裳幾乎呆住了,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莫環竟能有如此靈異的警覺性,他雙目失明,更何況又是在黑夜裡,竟能清楚的認清一切?是誰賦與他這種超人的力量?這真太令人想不通了!
她現在對於逃走之心,暫時是打消了,當下又向前行了一程,莫環在身後道:「大概是到了!」
陰素裳站住了腳步,道:「眼前只是一座山,並沒有山洞!」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你先閃開!」
只見他雙手平空一抓,只聽「嘩啦」一聲大響,眼前山坡上,立時現出了一個長圓形的石門。
莫環哈哈一笑道:「這地方雖不如你那住處那麼設計周到,卻也十分難得!」
說著他右掌向下一沉,又聽「轟」一聲,石面一翻,現出了一個黑洞來。
陰素裳眼前對這個老怪物,也只有百依百順,當下慢慢向洞內行去,只覺撲鼻湧過來一陣陰冷潮濕之氣,她皺了一下鼻子道:「這裡怎能住人?」
莫環猙獰的道:「此乃前輩真人『明山子』的一座別府,我年輕時曾經來過,已經荒廢了一個甲子,自然有些潮濕,不過,我日前已經打掃過了,你我都是內功有根底之人,還愁患上風濕不成?」
人已率先進入洞內,陰素裳在洞外猶豫了一陣子,也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這時莫環已摸著黑,點亮了一盞燈。
閃爍的燈光裡,陰素裳才看清了室內的一切,這是一明一暗兩間石室,比起自己原有的洞府差得太遠了。
看到此,不禁又激發了她滿腔的憤慨。
室內設有一張石床,幾個石凳,一個打坐用的蒲團,別無餘物。
莫環這時一言不發,走到了蒲團之上,盤膝坐好,雙目垂簾,竟自用起功來。
陰素裳見他燈光之下那張瘦臉黃焦焦的,整個的顏面現出一片凹凸不平,看起來簡直是醜到了極點,如果和春心公子戚文君比較起來,真是天壤之別!
看到這裡,她不禁又萌起了殺機。
她暗自忖思著,這一筆血恨自己一定是要報復的,只是眼前卻不行,還有自己這只斷手,還要靠他才能接好,這也是自己必須屈就的原因之一。
當時她走出洞外,在月光之下,各處走了一轉,她的一顆心更涼透了。
難怪莫環對她是那麼放心,在走遍了各處地方之後,陰素裳才發現到,除了來時一途之外,竟是再沒有一個地方與外界相連。
四面那些陡峻的山峰,不要說一個人,只怕是一隻飛鳥也不易飛渡。
陰素裳一生傲性,倔強的脾氣,使得她不曾服過一件事,對任何事從來沒有失望傷心過!
可是今夜,在她走遍了這地方之後,她的一顆心算是全涼了,禁不住伏在一塊大山石之上嗚咽的哭了起來。
忽然,她感覺到一股極特殊的風力,吹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一股令人毛髮聳然的氣流,彷彿是一個人,用口吹出來的一樣,只是人口中吹出的氣,怎會如此寒冷?
陰素裳猛然停住了哭聲,吃了一驚。
當她注意去領會的時候,好像又失去了這種感覺。
她仍然伏在山石之上,沒有抬頭。
這時候,第二次她又感到了一陣冷風襲了過來,事非偶然,她這才猛然跳了起來。
月光下,她發現一個修長的影子,正站在自己眼前,彷彿像畫上的白無常也似。
陰素裳淚眼望過去,只當是莫環,不由怔了一下,冷笑道:「莫非我一個人清靜一下也不行麼?」
她說完這句話,那個人陰森森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兩排白森森閃閃發光的牙齒!
陰素裳忽然發現,這個人不是莫環,莫環絕沒有此人這種風度,也沒有這人這麼高的身材!
她嚇得全身戰抖了一下,道:「你是……誰?」
這人向前徐徐走了兩步,他身上穿著一襲全白的綢質衣衫,被風吹得高高揚起,露出了他一雙細長的瘦腿和同色的一雙白鞋!
他再次的苦苦一笑,面頰上炸開了兩道很深很深的紋!
月光之下,無法看出他是一個什麼長相。
他很高,瘦得皮包骨頭,一雙眸子深陷,顯得無比的憂鬱、愁苦。
還有他向前步行的時候,幾乎看不出他是在用腳走,而是整個一條直線的向前移動。
陰素裳只覺得頭皮一陣子發炸,這個人面相雖是不醜,但清懼得令人害怕!他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出現在人面前!
陰素裳驚駭中,那只僅存的右掌,猛地舉起,劈出了一股掌風。
風力過處,顯然擊中了。
可是這個人,那瘦長的身子,竟像是一根麵條似的,被拉彎了。
他深深的拱著背,輕輕的飄了起來。
陰素裳剛勁的掌力,就如此地被消解了一個無影無形,然後這個人又落了下來。
他那瘦削的臉上,又一次帶出了一個慘然冷笑。
陰素裳嚇得轉身就跑。
可是,她身子剛剛縱起,就接觸到如棉似的一雙手掌!
這一雙手掌,輕輕地把她一推,她飄飄然地又回到了原處!
就在她甫一接觸到此人一雙肉掌的時候,一個難忘的意念,電也似的在她腦子裡閃了一下。
她忽然記起了這個人,禁不住嚇得怪叫了一聲,身子一軟,一跤坐了下來。
這個人至此,才冷冷的道:「七婦,你還認得我?」
陰素裳揉揉朦朧的眸子,她整個的精神幾乎全都崩潰了。
她癱軟得像一條蛇,全身戰抖著,道:「你是……風火道……人?你……」
白衣人點了點頭,一笑道:「你居然還認得我,真正的難得!」
陰素裳忍不住眼淚簌簌的淌了下來,眼前這個白衣白冠瘦長的人,正是自己昔年的丈夫——風火道人。
只是此時的他,和以前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這個人在容顏上來說,與以前變得太多了,他那張瘦削的臉,就像是貼在木頭上的一張白紙。
如果不是他說話的聲音和他那柔軟的一雙手,陰素裳是再也無法回憶得出。
陰素裳對這人的恐懼,是無法形容的!
她全身抖成了一團,臉上已完全失去了血色。
她說話的聲間,已因為牙齒的打戰,而走了腔調,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盡全力在這個人面前有所表現的話,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果然風火道人這時帶出了一個深沉的苦笑,徐徐的說道:「七婦,你違背了我們分別時的諾言,你可知道?」
陰素裳嗓子裡,像是塞了一團東西似的,她嚅嚅的道:「我……知道,求你開恩!」
接著她再次的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的道:「你放過了我吧……我錯了,我該死……神君……」
「神君……請你念在昔日我們的感情……你饒了我吧!」她說時嗚咽不絕,淚如雨下。
風火道人面頰冷得像一片寒泉,絲毫不為她的哭聲所動,他接著說下去道:「你不該關我在白牛堡……七婦,你的心太狠了!」
陰素裳已成了一個淚人兒,她一邊叩頭一邊道:「我不是人……我錯了,神君……神君……誰想到你居然真的還活著……你……」
道人陰森森的一笑,道:「你以為白牛堡的焚身烈火和徹骨寒風,就能把我毀了?你想錯了!」
陰素裳又叩了一個頭泣道:「我真正是錯了!」
道人接下去道:「這幾十年,你害我吃了這麼大的苦,可是卻不能把我害死,現在我還是找到了你!」
陰素裳面色如土,她不再叩頭了,她抬起頭來,癡癡地道:「我已斷了一隻手,我已遭到了報應!神君,你的氣也可以消了!」
道人冷冷一笑,笑聲迴盪於山谷之間,空谷回音,令人害怕已極!
他笑聲一斂,伸出一隻手,指著陰素裳道:「七婦,我是來討回我的東西的,這幾十年來,我對於生死富貴榮辱,已看得淡多了,我不會去斤斤計較你的生死,你明白麼?」
這幾句話,似乎令陰素裳心神一震。
她流涕呆望著他道:「神君……你饒了我麼?」
道人頻頻苦笑,道:「你只是一條可憐蟲,誰會同你去計較!」
陰素裳不由淚下如雨,她是喜極而泣,可是她,旋即又作出一副可憐相,流著淚道:「你還是打死我吧,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神君……我們是恩愛夫妻,我錯了!」
說著竟然哭得更傷心了。
風火道人面上這時帶出了一絲冷笑,這一冷笑,說明他對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瞭解、太清楚了。
陰素裳就勢膝行過去,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一雙腿,痛哭道:「神君,這些年來,我真想死你了……我只當你死了,是我這雙手把你害死的,我好幾次去白牛堡,想救你,可是……
「你知道,我那一點功夫,是多麼有限,我哪裡能夠救你,我想一頭撞死了算了,可是我又相信也許有一天你會出來的,還是讓你殺了我算了!」
她滔滔不絕的接下去道:「現在你出來了,真的出來了,神君,你殺了我吧,我死了,你也就消了氣了,是不是?」
說完,更自放聲的大哭了起來。
風火道人慢慢地伸出一隻手,把她推開,臉色冷寒如冰,說道:「不要來這一套,沒有用的!我不會親手殺死你,你只是一條蟲,一條蛆!」
陰素裳揚起臉,惶恐的道:「不會親手殺死我……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要別人來殺死我?」
道人點了點頭,道:「不錯,別人會殺死你的!」
陰素裳不由得面色一變,坐了下來。
她冷冷一笑,抖著聲音道:「那又何必呢?你自己下手不更好?」
風火道人陰陰一笑道:「你誤解了,我不殺你,自然也不會去叫別人來殺你,我是說,你已經命不長了,不信你等著瞧好了!」
他又冷笑了一聲,一雙銳利的眸子,在她身上上下的望了一眼,道:「你的壽數最多還有一年,只不知是死在何人手上就是了!」
陰素裳這一驚,差一點要躺下了。
她昔日曾和道人相處甚久,知道這道人,一生說話,從不打誑語,既如此說,定必有故。
當時嚇得面無人色,呆了半晌,才歎息了一聲,道:「多謝你關照我,其實你這麼說,真比殺了我還厲害,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作踐一個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你還說你變了!」
道人得意的一笑,道:「你明白就好了!」
陰素裳冷冷一笑,不知哪裡來的膽子,當時頂撞他道:「你太殘忍,你原是該死的!」
道人長眉一挑,可是卻又恢復平靜,嘻嘻一笑,道:「如果我該死,你就更該死了!」
陰素裳禁不住又流下淚來,她抽搐著道:「神君,你既如此說,必定知道那個殺我的人是誰了,你務必要救我一救才好!」
道人鼻中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我不知道,你的死由你自找,與我無關!」
接著冷森森地一笑又道:「我當初與雲天和尚較功之時,曾有言在先,那和尚說過,兩相環乃其知天命的一件信物,只可藏之名山,如有人道出其上根底,最先一人必罹殺身之禍,你怎麼忘了!」
陰素裳打了一個寒戰,道:「可是兩相環卻一直不在我的手上!」
道人一笑道:「這與和尚所言無關,你不該道出其機秘,並私窺白牛堡地圖,算起來,你就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話語一頓,他冷冷一笑又道:「我已和你說了太多話,耽誤了我很多時間,現在該辦正經事了!」
說著伸出一手道:「把那些東西還給我!」
陰素裳咬著唇道:「你知道,那些東西都不在我手裡,都在莫環手中,他就在那邊!」
言罷回頭指了一下,道:「你何不自己去向他要?」
道人點頭一笑道:「也好,那麼我就親自向他討回也是一樣!」
人已緩緩轉過身子,陰素裳突然冷笑了一聲,道:「這人是個無惡不為的魔頭,武功高不可測,你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吧!」
道人一笑道:「我要殺他,太也簡單,只是他活著還要去對付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才是我命中的魔星!」
聳聳肩,一笑又道:「所以現在我非但不殺他,且還要助他一臂之力,只是,他拿我的東西,卻要還給我!」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好吧,那我帶你去找他!」
道人點了點頭,道:「這才對,快快帶路!」
陰素裳心中暗自忖想,那莫環豈是易欺之人?這些東西,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歸還與他的,免不了二人會大鬥一場,那麼吃虧的必是莫環。
如果就此除去了莫環,倒也為自己消下一口氣。
當時她就自告奮勇,率先領路,風火道人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後。
二人很快來到了石室前面,陰素裳輕輕推開了石門,莫環仍在用功。
他警覺極敏,先時二人對話,因距離太遠,又隔著厚厚的石室,所以並未聽到。此刻陰素裳一推動門,他立時發覺,當下張開了那雙瞎瞳,微微一笑道:「這地方如何?」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莫環,有人來向你討還東西了!」
說話之時,風火道人早已飄身而進,他足尖行路,彷彿一陣風、一個影子似的輕靈!
可是,莫環立時就有所驚覺了。
只見他雙耳一聳,驀地站了起來,那雙睜著的白果眼翻動了一下,道:「朋友,你是誰?」
風火道人森森一笑道:「莫環,你不必驚怕,我只向你討回我的東西,寸草不沾就走!」
莫環這時面上立時帶出一些驚異的表情,只見他身子一晃,就飄身到了壁邊,背部緊緊貼牆而立。
他發出了一聲獰笑,道:「既敢來此向我莫環索要東西,必非無名之輩,你報上一個名兒來!」
道人冷冷的道:「何必如此,我自己拿取就是!」
身子一閃,已到了壁角,疾伸手,向著牆角石壁上按去!
莫環雖不能視,可是聽覺敏銳。
這時他發出一聲狂笑道:「朋友,你好眼力!」
說著手掌霍地向下一沉,自他掌心裡,湧出了極大的一股勁力,直向著道人背心逼了過去!
風火道人猛一旋身,只見他長眉一挑,冷哼了一聲道:「不得無禮!」
大袖向外一揮,同時也發出了一股真力。
雙方掌力甫一交接,莫環身形大搖了一下,只覺當胸像是壓上了萬斤巨閘一般,由不住厲咳了一聲,後背重重的撞在石壁。
他面色一陣蒼白,氣喘吁吁道:「朋友你是誰?你竟敢對我莫環下這種毒手?」
話落猛然把身子騰了起來,一雙怪手,交叉著就空一撈,直向風火道人身上抓了過去!
道人旋身現掌,大笑道:「莫環,你要跟我動手?」
掌勢向外一遞,直迎了過去!
莫環雙手分左右直取道人兩側,道人單手,卻是由上而下,簡單的一個劈式。
他的掌勢一出,莫環禁不住又踉蹌的後退了一步,他臉上這一剎那,現出了一片迷惘之色,吶吶道:「你……究竟是誰?」
道人哈哈一笑,只見他左手向上一推,石壁上現出了一個暗格。
他右手向裡面一探,已拿出了一個小箱子來,左手微按,箱門猛地跳開。
只聽「哧」一聲,萬千毒針,有如牛毛一般,疾射而出,直向著道人面門之上罩到!
可是風火道人,早知有此一著,隨著他開箱的同時,一口真氣,自他嘴中噴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9:18
那一蓬毒針,迎著他這一口真氣,霍地全數轉頭,一陣細雨般,全部都穿入石壁之內!
莫環忽地眸子一轉,狂笑道:「朋友,你也和我一樣,滿臉開花了吧?」
道人以袍角拂了拂箱上的塵埃,箱內各物不少,他合上了箱蓋,冷冷的道:「物歸原主,貧道要告辭了!」
莫環忽然身子一顫道:「你說什麼?你是……」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一雙耳朵,面前這個人竟會是風火道人!這太難以令人置信了!
道人呵呵一笑,身形一晃,已到了莫環身邊,他伸出手來,輕輕的在莫環肩上一拍道:「莫老頭!不容你不相信,貧道正是風火道人,你想不到吧!」
莫環在他伸手的剎那之間,猛地肩頭一晃,可是依然為他的手掌,拍在了肩頭之上。
這時他才相信了這話的實在性,當下嘴角抽搐道:「你果然是風火道人,我命休矣!」
說罷那雙瞎了的眸子,慢慢地合了起來,在他以為,自己這條性命萬萬是保不住了。
可是,風火道人並沒有下手。
良久,他睜開了眼皮,吶吶問道:「道人,你怎麼還不下手?」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殺你作甚,非但不殺你,我還要謝謝你為我管束小妾的情意呢!」
莫環只以為他這句話是有意諷刺,當時向一邊一閃,道:「道人,你要如何?」
風火道人森森一笑道:「你越發的誤會了,我說的是真心話,莫環,如果你發誓今後不與我為敵,並為我看管小妾陰素裳,我還可以立時為你治好目傷!」
莫環不由大喜,可是轉念一想,他又森森的冷笑道:「天下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道人微微一笑,探手入袖,摸出了一個小白瓷瓶,向莫環面前一拋道:「接著!」
莫環伸手一撈,已抓在了掌心之內,他吶吶的道:「這……這是什麼?」
道人冷冷道:「此乃你目傷的解藥,只需在兩隻眼睛裡,點上一滴,你的雙目就可恢復視力!」
莫環身子抖動了一下,道:「這是真的?」
道人冷笑道:「我一生不作戲言,你不妨一試。」
莫環猶豫了一刻,竟真的打開瓷瓶,以瓶中藥水,分別在兩隻眸子裡點了兩滴。
立時,他感到了一陣極度的刺痛。
當下不由咬著牙道:「道人,你竟……騙我,我上當了!」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沒有騙你,現在是解藥已發生作用了!」
他說到這裡,那雙深邃的眸子,在莫環面上轉了一下,點頭笑道:「我走了!」
莫環一聲不哼,緊緊跟著他步出石室。
風火道人用手指了一下四峰,冷冷的笑道:「你以為這些峰澗,就能困住紅燈盜這個人麼?那你可是大大的想錯了!」
莫環不由怔了一下,他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道長也知道這件事了?」
風火道人微微一笑,回過身來,雙目瞇成了一道縫,道:「對付冷紅溪這個人,你這些手段未免太幼稚了,你必須要出奇才能制勝!」
莫環怔道:「道長此語,莫非暗示有什麼奇妙的方法麼?」
道人微微一笑,道:「妙法自然是有,只是卻要靠你本身來運用才行,我本人是不願和那冷紅溪有什麼牽連的!」
莫環嘿嘿一笑道:「道長你太多慮了,我所以匿身於此,是因為雙目失明,此刻恢復了視力,冷紅溪是不會放在我眼中的,早晚我要讓他濺血在我手掌之下!」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但願你能如願以償!」
莫環心中一怔,正要發問,風火道人已冷冷一笑,道:「莫環,我今天告訴你一件事,你先不要驚恐,你可知道那天殘老人管青衣這廝如今已二次出山了麼?」
這幾句話,頓使莫環大吃了一驚。
他忽地立住腳,咬牙錯齒道:「這老兒,竟然還在人間!很好,我與他之間那一筆血恨,也要好好的算一算!」
道人微微一笑,又點了點頭,道:「你們那筆賬,真不知如何算法,不過管老兒五老坐山,已於去年開關下山,此人我月前曾遇見過一次,你要小心了!」
莫環木然的立在當地,他滿頭亂髮,為風吹得像馬尾似的飄散而起。
風火道人這幾句話,平添了他無限憤慨。
他此刻的感覺,正和冷紅溪是一樣的,只是所不同的是,冷紅溪無懼於他,而他卻深深的害怕管青衣!
風火道人見他如此情形,不由冷森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那管老兒,此刻尚無暇顧你,你此刻對付冷紅溪一人已不容分身,何能兩面受敵?」
莫環黯然一笑道:「道長所言極是……」
風火道人遂由身側取出一支細長的白香,道:「此乃我自煉的藏香,這多年以來,已與我心靈相通,現在贈你一支!」
莫環接過來,吶吶道:「道長意思是……」
道人冷然一笑,道:「今後你在生命危急之時,只須用口咬斷香頂圓頭,自會有異香傳出,倘若相距並不太遠,在一盞茶時間之內,我必能及時趕到,助你一臂之力!」
莫環不由大喜,雙手接過,道:「道長對我真是恩重如山,只是我卻受之有愧!」
風火道人哈哈一笑道:「莫環,我也不是白白加惠於你的,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說著面上現出一絲苦笑,遙遙向著洞內一指道:「那賤人我暫時交與你了,對於她,你卻千萬大意不得!按她對我昔日一切,本該一掌打死,只是我念在昔日夫妻一場,聽其自滅,此女詭計多端,你要小心才是!」
莫環桀桀笑道:「道長請放寬心,她是莫可奈何我的!」
風火道人一笑,道:「這樣就好!」
說到此,但見他身形一晃,莫環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再看那道人,卻已到了十丈之外了!
不知何時,陰素裳偎了上來。
莫環忽然厲聲道:「陰素裳,你竟敢來迷惑我麼?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可是,陰素裳卻發出了一聲媚笑道:「莫環,你這是怎麼了?天可是不早了!」
她說著步履輕搖,眉目口鼻間,帶出了一種極淫蕩的諛笑,慢慢向莫環走過去!
她口中哧哧的笑道:「抱一抱我吧,冤家!」
「我可是冷死啦!你這人也真是的……」
莫環這一剎那,目光如炬,他只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令自己難以克制。
他身子不住戰瑟,口涎一滴滴的淌了下來。
陰素裳見如此情形,知道時機已至,當時猛的撲了過去,她用一隻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
莫環見她雙目微閉,櫻唇半啟,一時再也忍不住,一口吻去。
陰素裳口中一陣嚶嚶媚哼,她那瘦得可憐的軀體,在他懷裡,像扭股糖似的扭著,同時更緊緊的貼著!
莫環忽然覺得一股極大的吸力,自她口中猛然發出,彷彿五臟六腑,都要被吸了出來。
這一霎時,他不由大吃一驚!
這老魔頭總算數十年潛練成就驚人,當下狂吼了一聲,右掌猛地向外一推。
陰素裳身子就勢向外一飄,如一雲片似的飄了出去,她發出了一聲尖笑道:「莫環,你上當了!」
莫環感到一陣心血澎湃,但這口血總算沒有噴出來,同時在小腹丹田處,彷彿小鹿似的一陣亂撞,其熱如焚!
莫環強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壓住了丹田的激動,總算沒有把苦練多年的金丹洩了出來。
可是儘管如此,他身子卻禁不住大大的晃動了一下,只覺得一陣頭昏眼花,差一點坐了下來。
陰素裳不由呆了一呆,她方纔所施展的,乃是一種極厲害的「吸元」功夫。
這種功夫,在魔經中,和「血箭」同樣具有特殊的威力,即使最厲害的敵人,在無防之下,也難免喪生!
莫環總算數十年靜坐之功了得,金丹穩固,可是儘管如此,他內神已動,受傷不淺!
陰素裳見這麼厲害的一種拿手功夫,依然沒有成功,當時真是又驚又惱。
她猛地轉身飛縱出去,莫環啞聲道:「好賤人,你還想走麼?」
陰素裳往洞口爬去,生恐莫環會自後面猛下毒手。
可是當她氣喘吁吁的,一直爬出了洞口之外,仍然沒有聽見身後有一絲異聲。
這時真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驚魂乍定,向四周望了一眼,隱隱可聽見喀喀之聲,那方大石顯然又合上了!
陰素裳絕處逢生,禁不住一陣狂喜,可是莫環對她的種種仇恨,卻令她刻骨銘心,永世也不能忘懷。
她一口氣走出了十數里以外,在一棵樹下定了定心,這才體會到,自己真正的是自由了。
忽然,她想到冷紅溪,忖道:「冷紅溪必定還在青城,他與莫環乃是誓不兩立的對頭,我何不把莫環匿居之處告訴他,以洩我心中之恨?」
想到此,她冷冷一笑,這個意念,她決定付諸實行了。
冷紅溪踏遍了青城全山,沒有找到莫環的影子,非但如此竟連那陰素裳也失蹤不見了。
這事情實在太奇,有些令人想不通,他為此很是懊喪!
莫環不除,他是永遠不甘心的!
當他想到了在那深山巖壁之內,那九年漫長的歲月,所受的痛苦煎熬時,他整個的心胸都幾乎要炸開了。
他以為自己所以能堅強的活著,主要是為了復仇後剎那之間的快感!
可是,事實上卻是三番兩次的為對方愚弄,自己的深仇大恨,非但沒有報成,還差一點中了對方的詭計,而冤沉海底!
這是久蘊陳積的仇恨,除了二者之一消失之外,任何人也是化解不開的!
當他在遍找青城,而沒有發現莫環之後,他整個的心都變得涼了。
天亮之後,他決心離開青城山,到別處去找一找,哪怕是天涯海角,莫環這個人,也一定要找到!
現在。
當紅紅的太陽自東方跳出之時,這個年輕人,已整整在青城山折騰一整夜了!
他目光顯得更憂鬱不振,整個人幾乎都要癱軟了下來,背靠著一塊大山石,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然後他緊緊地咬了一下牙,道:「莫環,你是逃不了的,總有一天我找到了你,我要挖出你的心,生生地吃掉!方消我心中之恨!」
這一個「恨」字方出口,他耳邊卻聽到了一絲聲息!
那聲音,像是有東西在草叢之中爬動一樣,冷紅溪陡地站起來,卻見草叢之中,站起了一個黑衣散發的婦人。
冷紅溪吃了一驚,道:「你是什麼人,鬼鬼祟祟作什麼?」
這女人,伸出一隻獨臂,把亂髮理了一下,現出了地那張蒼白得可怕的瘦臉!
冷紅溪細一注視,不由冷笑道:「陰素裳,你怎麼又來了?」
來人正是僥倖逃生的陰素裳,昨夜一夜之間,所經歷的事情,使她畢生難忘!
她望著冷紅溪森森的一笑道:「紅燈盜,你也沒有走?」
冷紅溪狂笑了一聲道:「我這就要去了!」
陰素裳冷冷笑道:「你不報仇了?」
冷紅溪一笑道:「這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他很奇怪的望了她一眼,道:「你自何處來?怎麼我苦找一夜,沒有看到你?」
陰素裳苦笑了笑,走到冷紅溪對面,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她目光中閃爍著怒火,徐徐的道:「冷紅溪,如果你還要找莫環報仇,我可以指示你一條路,一定可以找到他!」
這句話,頓使冷紅溪精神一振,他遂冷冷一笑,道:「你有什麼條件?不過,只要能找到莫環這個人,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你的!」
陰素裳慘笑了笑,她又伸出那只白皙的手,把散亂的頭髮理了一下,說出了莫環藏身之處。
記得在當年十萬大山的一座深山大澗裡,自己只為一時好心救人,卻不意為這個喪心病狂的怪物,恩將仇報的把自己誘騙囚禁在山腹之內,長達九年之久!
如今,自己又來到了這個類似的地方,怎不令他感慨氣憤?
忽然,他心中動了一下,暗忖道:「莫非這是莫環與陰素裳合謀的一條詭計,欲圖重施故伎,把自己誘入澗內不成?」
想到此,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趕忙後退了幾步,把身子隱於暗處,忖思道:「我真是太糊塗了,險些又上了他的當!好陰毒的莫環!」
他靜靜地伏在暗影裡,足足候了一個更次,開始感覺到有些不耐了!
正當他要站起來,作一次大膽的冒險嘗試之時,忽然,他看見了一個影子,悄悄的出現在眼前!
即使是在黑夜裡,他也能立刻的辨清這個人是誰!
當時不由一陣緊張,他告訴自己說:「耐下心來,看看他是來作什麼的!」
想著,他又輕輕的把身子伏了下去!
那個影子,是貼著石壁過來的,一點都不錯,正是莫環!
這時,他穿著一襲麻制的短衣,十分煩惱的樣子!
他悄悄走到石洞前,彎身向那條地道內看了看,又回過身來,用手摸了摸石壁!
冷紅溪正不知他是在做什麼,心中不免奇怪!
這時就見他忽然運用兩隻手,向那山壁上推去,只聽咕咕轆轆一陣大響,那看來像小山似的一塊大石,竟滑到了洞口,正好把那個地洞遮了個緊!
接著他又把它推回到原來的地方,如此來回的推著,大石之下,似乎安裝了一道軌道,設計之巧,用心之苦,真令冷紅溪暗自咋舌!
如此試推了幾次之後,莫環才感到滿意!
然後他又用一些山籐野草把附近偽裝了一下,一切就緒之後,他才又悄悄的退回!
冷紅溪勉強的壓制著心中一腔怒火,他洞悉對方詭計之後,忍不住暗自冷笑不已,思忖道:「莫環,這一次看你怎麼騙我
想著,忽見莫環身形微微向上一縱,已縱上了一棵大樹!
那是生長在半崖間的一棵參天古樹,枝葉密莽,莫環身子就隱於其內。
由那棵大樹上,向下望,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洞口出入的情形。
冷紅溪一切都明白了,禁不住暗暗道了一聲:「好險!」
幸是自己一時聰明,沒有現出身形,否則一個衝動,貿然進入地道,只怕又將落入一個萬劫不復的地步了。
忖想到此,他真有些餘悸猶存,更不禁把莫環恨入肺腑,伏在地上,苦思甚久,他終於慢慢站了起來。
他有意弄出了一些聲音,然後用雙手把身前的枝葉分開,大步走了出去!
他並不向樹上望一眼,一隻手拿著陰素裳給的地圖,有意作出一副尋找的模樣!
最後,他來到了那個地道的入口處,把洞前的一些枯籐拉開,閃身而入!
可是,他身子並沒有立刻進入地道之內,卻是把身子緊緊藏於那方大石的角根處!
果然,就在他身子方自藏妥,莫環由樹上像一隻燕子似的,驀地竄了下來!
只見他雙手霍地向那方巨石之上一推,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
一時灰霧瀰漫,那座小山般的巨石,已把洞口封了個嚴絲合縫!
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碎石飛濺,枝葉散揚的同時,冷紅溪整個人身,卻如同一隻沖天的巨鳥,驀地拔身而起,落在山壁上的一塊凸出的山石之上!
他立時伏下了身子,靜觀以後的發展!
果然,莫環發出了一聲狂笑,手拍著巨石,大聲道:「姓冷的,你又上當了!」
他那種手舞足蹈的得意樣子,看起來幾乎像是要瘋狂了,他狂笑著繼續說道:「冷紅溪,小輩,這一次你是永世也出不來了!哈……你這笨東西!」
他連連晃著那顆大頭,簡直是樂不可支,他得意的是以自己的聰明,又愚弄了這個人,竟然是如此的不費吹灰之力,這是如何值得興奮的一件事?
冷紅溪在山崖上注視著他那種得意的樣子,卻忍不住有些好笑!
這時但見莫環像猴子似的連翻著身子,一聲聲的怪笑著,他用手在石頭上用力的推著!
突覺背後有異,猛一回身,發現冷紅溪正對著他冷笑。
莫環陰森森笑道:「小子,你以為我殺你不得?」
說著,他猛地撲身而前,交疊一雙長手,向外猛地抖出,十指如鉤,直向著冷紅溪前胸抓到。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莫環,你的死期到了!」
他口中這麼說著,身子霍地騰起,卻落到了數丈以外的一塊大石上!
莫環一怔道,「你想跑?」
冷紅溪又是一聲朗笑,半夜寒谷中,這種笑聲,聽來令人格外驚恐!
他向著莫環憤憤的道:「今夜是你我分判生死的時候,單單拳腳,只怕難洩憤恨,老怪物,你不妨亮出兵刃來!」
說著,他右手向背後一探,已自後面把那口長劍掣了出來。
黑夜裡,這口劍,閃出了耀眼的白光!
莫環桀桀怪笑了一聲,道:「很好!小子,你也見識見識我老人家這件玩藝兒!」
說罷身形一矮,右手向外一掄,右手上已多了一桿黑色短棒似的東西!
冷紅溪初不知這是一件什麼東西,只見莫環右手一晃,「呼拉」一聲,竟展開了一面三角形的黑色怪旗。
莫環把旗子向當空一舉道:「冷小子,你看見了沒有?老夫這面『鐵角旗』,自隨我以來,尚未遇到過一個敵手,今夜也叫你長長見識!」
話落猛一殺腰,再次撲向冷紅溪面前。
只見他「鐵角旗」霍地向外一揚,旗面上帶出了一股極大的風力,朝著冷紅溪當頭捲來!
冷紅溪寶劍向後一抽,整個身子滴溜溜一個疾轉,已快如電閃星馳似的,到了莫環身側!
接著又見他掌中劍向外一抖,怪蛇似的,直向著莫環肋上猛紮了過去!
莫環鐵旗一甩,旗角迎著劍鋒,發出了「鏘」的一聲。
兩個人同時向後一撤,拔身而起!
高手對敵畢竟不凡,二人這一動上了手,只見人影時分時合,黑乎乎的一團旗影,夾雜著一道銀蛇似的亮光,在這荒山野嶺間,殺了個難分難解!
似如此交手約有半盞茶之久,突見冷紅溪發出了一聲尖嘯。
他身子陡然又拔起來,有如是沖天的鷂子!
他身子騰起空中,掌中劍驀地向外一挑,劍光一閃,由莫環頭皮之上劃了過去!
莫環再次的旋身揚旗,向他雙足上捲去!
可是冷紅溪這一式「倦鳥歸巢」的式子,卻是大異一般招式。
這一招式裡,暗含著雪猴的奇妙動作!
只見他雙足霍地一曲,真像是一片落葉一樣的輕,已轉到了莫環的身後。
他綻舌一聲大喝,長劍向外一送!
莫環驀地一個翻身,這一劍,卻由他右肩之上,直穿了過去,鮮血噴出了尺許以外!
莫環口中「啊」了一聲,栽出了七尺多遠!
可是冷紅溪決心不讓他逃出劍下,只見他足尖一點,長劍又緊貼著地面,正正的抄了過去!
莫環發出了一聲怪叫,眼看著就要命喪當地!
就在這時,側邊忽地飛來了一個東西,那是一片枯黃的樹葉!
由於來人功力深厚,這片枯黃的樹葉,就像是一枚鋼鏢似的!
只聽「噹」一聲,冷紅溪掌中劍,微微向外一偏,竟擦著莫環的頸項滑了過去!
驚異中,冷紅溪看見石壁上,直直的滑下了一個又瘦又高的白衣人。
身子向前一偎,已到了二人跟前!
冷紅溪一驚喝道:「你是誰?」
這人大袖一揚,由袖沿發出了一股巨大的內力,逼得冷紅溪後退了幾步。
就在冷紅溪驚魂未定中,這白衣怪人,已俯身把負傷的莫環提起夾在了肋下!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冷紅溪眼看就已得手,想不到平空又出現這麼一個人,當下怒吼了一聲:「朋友,你哪裡走!」
足尖一點,揉身撲進,他怒到了極點,掌中劍一挺,以「順風扯白絞」的招勢,直向白衣人背上劃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49:44
第14章 活命郎中
冷紅溪這一口劍,驀地掣出來,當空閃出了一道奇光,整個的劍身,直向著前行的白衣人背上逼過去。
眼看著劍鋒已挨在了那白衣人的衣邊,忽見他身子一個疾轉。
這時冷紅溪似乎才看出來,這是一個長臉、頗為清秀的瘦老人。
他身上穿著一襲肥大的袍子,只見他張口大笑道:「好小輩!」
袖沿向外一翻,「呼嚕嚕」發出了一大股風力,冷紅溪的劍身,為他捲了個正著!
白衣瘦老的內力極大,震得冷紅溪這一口劍一陣急顫,可是冷紅溪究非泛泛之輩。
他冷叱了一聲道:「大膽的老兒!」
劍身向前微微一送,就勢又驀地向後一抽,「嗖」一聲,已把長劍收了回來。
白衣老人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因為憑他袖口上的真力,竟然未能把對方這口劍鎖住,可想冷紅溪的真力也確實可觀了!
他呵呵發出了一陣笑聲,道:「紅溪小兒,你真要跟我動手麼?」
說著一雙手仍然夾著莫環,整個身子直線似的,沿著山壁上升起來。
只見他倒點著一雙鞋尖,起勢有如是「潛龍升天」,急速上升了七八丈高下!
冷紅溪眼看大仇得報,卻沒有想到,臨時會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物。
這人武功之高,可以說是自己生平僅見,而他偏偏對莫環有所垂青,於緊要之際把莫環救了。
冷紅溪這一口氣如何能忍受得下?
他大吼了一聲,道:「老頭兒,你是什麼人,快快報上名來!」
口中喝著,足下早已一頓,身子有如是長虹騰空似的縱了起來,掌中劍再次的抖出去,直點白衣人前心。
他劍上光華燦爛,劍身由於疾速的抖動,發出了一片輕嘯之聲。
這一招,明是「長蛇吐信」,暗中卻含著「三環套月」的驚險手法,「點咽喉」、「掛兩肩」,一劍三招,確是具有無比威力!
白衣人見狀壽眉微皺,白鞋在石壁上猛地一擰,如同一縷輕煙似的再次升起。
可是冷紅溪的長劍,卻由他頷下緊擦而過,冷冰冰的劍身,以及森森的劍氣,使得對方這位武林怪傑,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雖是逃過了這一招,卻也險到了極點。
只見他雙目一睜,一聲狂笑道:「小輩,你再來!」
說著雙足不停的連續踹蹬著,一路揉升而上,冷紅溪這時也展開了雪猴身法,在峭壁之上,一路輕蹬巧縱,緊緊跟著!
那白衣瘦老人見狀之下,連連冷笑道:「難怪你如此狂傲,原來是有些能耐,只是……」
他又發出了一聲狂笑道:「今夜你是碰見對手了!」
這個「了」字一出口,只見大袖一展,足足又升空八九丈之高,沒入黑暗之中!
冷紅溪厲叱道:「老兒,放了莫環,饒你活命,否則你我勢不兩立!」
他說完話,黑暗中卻沒有一點回音!
這時候,他一腔怒火,實在是忍無可忍,口中厲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納命來!」
叱聲中,他雙足一點,用足了內力,直向黑暗中投去。
一個人在憤怒之中,常常會作錯了事情,尤其是觀察力常常有誤。
冷紅溪身子驀地拔起來,像是一隻大兀鷹。
可是他顯然是中了計了。
冷紅溪內力充沛,自練成「雪猴」身法之後,輕功更已獨步宇內。
這時他全力縱起,足足拔高了十丈左右。
可是當他勢盡向下一墮的當兒,暗影之中,忽然有人叱道:「下去!」
一股奇大的風力,向外一吐,冷紅溪身在空中,又沒有發現掌風來處,一時為這股風力蕩出丈許以外。
他身子一個側滾,勉強掙回了數尺的距離,可是已失去了落足的準頭!
腳下一踏空,直向著百丈懸崖之下墜去!
這一驚,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他看到一些籐草之類的東西,連忙伸手一抓。
可是他下墜的勢子太猛了,他想攀附的東西、不過是一株野草,只聽「嘩啦」一聲,連人帶草,一齊向深澗之中跌了下去。
當悠悠的風,輕輕的吹過來的時候。
冷紅溪深深地喘了一口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金黃的顏色。
陽光似乎已過了最盛的時刻,顯得有些微弱。
他心中動了動,暗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想著他翻身坐起來,可是身子一動,一陣刺骨的痛楚,令他打了一個哆嗦,不由自主身子又倒了下去。
這時,他才隱約的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試著用手摸了摸身下,真算是萬幸,下面竟是厚厚的一層枯草,否則恐怕早就沒命了!
他禁不住歎息了一聲,自語道:「我是完了!」
他又試著舉了一下腿,只不過舉起尺許高下,就酸得受不了,又放了下來!
這時候,卻有一隻雪白的玉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額上,一個少女嬌脆的聲音道:「你現在還不能動。唉……真沒有想到!」
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猛地轉過頭來,頓時呆了一呆,道:「你……」
就在他身後,一塊平整的石頭上,促膝坐著一個紫衣長髮少女,不是別人,她竟是雪雁舒又青!
只見她秀眉微顰,碧海似的雙目,淡淡的掩著一層輕愁,在她黑而長的睫毛上,沾著一些水晶一般的淚珠兒,似乎方才傷心地哭過。
冷紅溪大是尷尬的道:「雪雁……是你!」
雪雁秀眉微微一揚,道:「冷兄,你還不便多說話,你的傷很重,我又不敢動你,這可怎麼好呢?」
冷紅溪笑了笑,道:「我與姑娘在此相遇,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雪雁向他注視了一會兒,才歎了一聲道:「你的命真大,水裡也淹不死你,山上掉下來也摔不死你,不過我真奇怪……」
說到此,望著他憐惜的皺了一下眉頭,道:「什麼人有這麼大本事,能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冷紅溪雖然對這位姑娘的印象不惡,可是到底她姐妹昔日是與敵人一邊的,此刻突然出現,更不知她心中打著什麼主意!
當時冷冷一笑道:「姑娘不必多問,只怪我運氣不佳,現在落在了你的手中,更是無話可說,只是我此刻負傷,卻是走動不得,姑娘你去通知那莫環一聲,叫他來殺我,或是就此給我一個痛快也就算了!」
說罷,閉上雙目,不再多說。
雪雁聞言粉面一紅,似怒似嗔的道:「冷兄,你看錯人了。」
冷紅溪不由一怔,急速睜開了眸子,有些懷疑的道:「怎麼,你……」
雪雁把臉偏向一邊,忿忿的道:「你莫非以為我是莫環一邊的不成?」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昔日在浣花溪,我險些吃了你的大虧,令姐玉鷹更是心毒手辣,你怎說不是莫環一邊的?」
雪雁聞言呆了一呆,遂歎了一口氣道:「從前我和我姐姐是太糊塗了。」
說著慢慢又轉過臉來,有些歉疚的望著冷紅溪道:「自從那夜莫環和你在浣花溪上比武之後,我才發現到他為人的陰險,所以決心擺脫他,以前我們實在是太不對了!」
冷紅溪怔了一怔道:「姑娘能辨是非、分善惡,令人欽佩,只是令姐沉迷不悟,日後只怕沒有好的下場!」
雪雁立時一驚,道:「你見過我姐姐了?」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豈但是見過了她……不過,眼前她已離開了青城,不知到何處去了!」
雪雁呆了一呆,道:「我只聽說她在青城山,結識陰素裳,十分投機,想來勸勸她,想不到竟又撲了一個空!」
說到此,顯得很是傷感的道:「冷兄,你此刻不便多說話,如果你信得過,我背你去一個地方,暫時先休養幾天,等你身子好了再說,好不好?」
冷紅溪試著動了一下身子,只覺得百骸酸痛,那酸痛,系發自全身骨節,使他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他癡癡的望著雪雁,只好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不過……」
雪雁聞言含笑站起來,道:「不要再多說了,來!我先扶著你站起來!」
說著她伸出兩隻手,把冷紅溪慢慢扶起來,自己蹲了下去,微微有些臉紅,道:「你趴在我背上!」
冷紅溪這時也確實是失去了主意,他只道了聲:「多謝!」
當時就把身子倒在了雪雁背上,雪雁舒又青站起了身子,遂展開了輕功,一路縱躍,直向著山嶺之上撲去!
她身子每一展動,冷紅溪都好似骨頭要散了一般,可是他卻咬緊了牙根,連哼也沒哼一聲。
雪雁身形展開,不久來到一片懸崖之前,她收住了步子,皺了皺眉道:「冷兄,你再忍耐一會,就要到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姑娘請便!」
說話之時,舒又青已長吸了一口氣,猛地自峰頭上投身而下,她背後雖背著一個人,落地仍是十分輕靈,像是一隻穿房越脊的大狸貓似的!
冷紅溪不由大為讚賞,道:「姑娘好功夫!」
雪雁回眸一笑,道:「不要笑話我了,我這一身功夫比起冷兄你真是差得太遠了!」
冷紅溪伏在她背後,只覺得這姑娘身形起落之間,輕盈已極,她那漆黑的頭髮,結成了一條長長的髮辮,垂在背後,不時挨到自己臉上。
這時見她回頭一笑,吹氣如蘭,她那微微潤著汗水的臉,看來更是嬌嫩欲滴。
冷紅溪不由心神微震,忙自鎮定,不再言語!
眼前有一棵極大的黃果樹,遮住了夕陽,有如撐著極大的太陽傘。
舒又青行到了樹下,嬌喘道:「先歇一會,我走不動了!」
冷紅溪咬著牙道:「姑娘只需扶住我,我勉強還可以走!」
舒又青慢慢把他放在樹下,理了一下散在前額的秀髮,用手向前面指著道:「過了那一片樹林子,有一個安靜的地方,你可以暫時住下,我設法為你找一個大夫來……」
方言到此,忽聽得一聲銅鈸聲響。
二人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黑衣老者,頭戴草帽,足踏芒鞋,手上拿著一個竹竿,竿上挑著一塊白布,其上寫道:「跌打損傷,本人專治。」
老者正提著過長的黑袍下擺,跨過一塊山石,右手五指分扣著一面小鑼及一桿鑼錘,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雪雁不由心中一動,上前一步,招呼道:「喂,看病的是嗎?」
老者停住了腳步,向這邊望時,舒又青不由驀地吃了一驚!
原來這老者,生就一副怪相,左邊臉上,貼著一塊膏藥,連左耳也全都看不見了,只現出右面一隻獨眼,閃閃射出精光。
這還不說,他那一頭亂髮,由草帽之下露出來,粗細不一的好像結著十來條辮子。
這老人皮膚作古銅顏色,尤其是臉上現出的皺紋,既多且深,一眼就可看出是久歷風霜的老江湖!
他向樹下二人望了一眼,慢慢走了過來,道:「姑娘,是你要看病麼?」
他語聲蒼老,含著很深的湖北口音,舒又青回身向冷紅溪一指道:「是他,你來看看吧!」
這老郎中行到了近前,他那一隻獨眼,先在雪雁臉上轉了一轉,點了點頭,才把目光移向樹下的冷紅溪,點頭嘿嘿一笑道:「小哥兒,你八成是摔傷的吧?」
冷紅溪這時圓睜著一雙眸子,打量著這個怪異的老郎中,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能治麼?」
老郎中呵呵一笑道:「那可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說罷放下了手上的布幡,坐了下來,一隻獨眼逼視著冷紅溪道:「我這個野郎中雖然難得有人請教,但卻有三不看的規矩。」
雪雁在一邊,不由有些生氣的道:「哪三不看呀?一個郎中還有這麼多規矩!」
老郎中豎起了三個手指,道:「第一,不為富家人看病,有錢的人命貴,我老頭子犯不著侍候,就是給我一萬兩銀子,我也是不看!」
冷紅溪點了一下頭,道:「倒是一個硬骨頭的臭漢!」
老郎中一怔,道:「怎說是臭漢?」
不知務何冷紅溪似乎很和這老郎中投緣,當下答道:「有錢的人並非全是壞人,你卻一視同仁,怎說不臭?」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狂搖雙手道:「罵得好!老夫我生性如此,說我香也好,臭也好,小哥兒,我全不在乎!」
雪雁正為冷紅溪的傷勢擔心,偏偏這個老郎中又說個沒完。
當時她皺眉向那老郎中道:「你還是先為他看傷要緊,盡說這些作什麼?」
老郎中搖了搖頭,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於是又道:「第二,不與奸巧陰險,以及綠林道上的朋友看病,對這些人物,我是敬鬼神而遠之,我惹不起他們!」
冷紅溪點頭笑道:「如此你又可說是一個迂漢了!」
老郎中一怔,哈哈笑道:「怎又說我是一個迂漢呢?」
冷紅溪一笑,道:「醫者有割股之心,豈有因對方身份不正而見死不救之理?」
言罷雙眉一揚,禁不住朗笑起來,不料氣充五內,骨節一陣疾痛,當時「啊喲」一聲,收斂住笑聲。
那老郎中聞言挑起拇指道:「好!好!好!說得好,老頭子看來確是要改變一下作風了!」
舒又青忍不住道:「唉呀!快點說出你的第三點吧!」
老郎中眨著那一隻獨眼,怪聲笑道:「快了!快了!」
說著伸出第三個指頭道:「小哥兒,這第三點,說來也沒有什麼,那就是我老頭子,專看一切疑難大症,凡是別人能治好的病,我是絕對不看!」
二人聞言不由頓時怔住,舒又青更加有些生氣的道:「這是什麼道理?」
老郎中呵呵笑道:「沒有什麼道理,不是我老頭子自抬身價,因為別人能夠看好的病,我又何必多事呢?」
冷紅溪正要說話,舒又青已嘟著嘴走過來,道:「冷兄,我們走吧,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冷紅溪也覺得這老郎中是有意氣人,當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扶我起來,我自己會走!」
舒又青答應一聲,方要扶他起來,那老郎中忽猛搖雙手道:「大姑娘,你可不能亂來,這樣一來,只怕連我老頭子也無法可想了。」
舒又青回過身來,皺眉道:「你說什麼?」
老郎中咳了一聲,嘿嘿笑道:「姑娘,你哪裡知道,這位哥兒所得的這種病,名叫『力疲三跳』,傷入骨髓,不是我老頭子誇一句口,這種病,除了我以外,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夠治好!」
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什麼叫力疲三跳?」
這時老郎中已在他身邊坐下來,張口一笑,露出了黑色的牙床。
冷紅溪這才注意到,原來他一嘴牙全都掉光了,只是那上下兩片牙床,被磨得像兩把利刃似的又薄又利,看起來真像是兩把刀!
老郎中揮揮手,冷冷道:「快躺下來,快躺下!」
說著五指一伸,竟抓在了冷紅溪肩上,五指就像是五把鋼鉤,深深的陷入肉內。
冷紅溪雙目一睜,那老郎中擺手笑道:「我是在為你把脈!」
舒又青眸子一轉,道:「天下還有這樣把脈的麼?怪事!」
卻見這老郎中,那只獨眼,這時竟自閉了起來,他臉上每一條皺紋,深得有些怕人!
雪雁真拿不定主意,這個人倒底存心如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0:02
她雙掌暗提真力,只要對方敢對冷紅溪不利,她就要立即出手。
約莫過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這老郎中,才緩緩的睜開了眸子。
只見他冷冷一笑道:「小哥兒,你還能提得住氣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能!」
老郎中站起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哈哈一笑道:「今天你幸虧是遇見了我,否則只怕你就完了。小哥兒,你可知道這種病的原因是什麼?」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不慎由高峰跌下來,除了骨節酸痛以外,別無感覺!」
黑衣老者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已經跟你說過,這種病,有個名兒,叫做力疲三跳,乃是你內力逆岔入骨,非三跳不足以使之排出,說來雖是簡單,可是如果不懂得方法,你卻只有死路一條!」
此言一出,二人都禁不住吃了一驚。
雪雁關心的道:「你看這種病要緊麼?」
老者冷哼了一聲,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懂得方法,可以在一盞茶之內使他恢復如常,否則,他終究是死路一條!」
雪雁怔了一下,道:「你會治?大夫!」
老郎中冷冷一笑,四面看了一眼道:「姑娘,你去找一節青色的竹子來,不要太粗,要直,四尺長短就夠了!」
舒又青答應了一聲,道:「這個容易!」
說罷轉身,就在附近找了一截青竹送過來,老者接到手中,看了看含笑道:「青城天下秀,就是野生的竹子也異於一般。」
他說著,轉過臉來,向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小哥兒,你這條命老夫是決心為你保住了,你是一個身負奇技的少年,老夫我卻要奉勸你一句話,以刀殺人者,必死於刀下,你要謹記!」
說完遂坐了下來,笑向雪雁道:「姑娘,請借你的劍一用!」
雪雁不由暗暗一驚,因為自己的劍,是藏在肋下衣內,不過是二尺左右一口小劍,既未露柄又未出鞘,這老郎中竟然一眼看出,委實令人吃驚。
當下轉身把劍取出,老者接過劍,劍柄之上,霍然雕著一隻巨鳥。
這老郎中在柄上看了一眼,微微驚異的望著雪雁,歎道:「好劍!如果老夫眼力不差,這是一口古劍,大概是吳楚七修之一吧?」
舒又青又是一驚,道:「你如何知道,老先生你的大名怎麼稱呼?」
黑衣老人聞言呵呵一笑,道:「姑娘先不必問老夫是誰,小寒山二女天下知名,老夫斗膽試猜,姑娘必是那位雪雁舒又青姑娘了!」
雪雁不由面色一變,蛾眉一挑道:「你是什麼人?」
說時杏目圓睜,頗有幾分雌威。
黑衣老者呵呵一笑,搖著手中的劍道:「舒姑娘不必誤會,小老兒有幾個腦袋,膽敢與姑娘為敵,只怪姑娘你在江湖上太出名了!」
說到此,抽出了劍來,削著竹子上的橫枝,冷紅溪早已看出這老郎中必是一個異人,深恐雪雁冒失出手,得罪了他,忙道:「姑娘不必多心,這位老人家不是一位惡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豈止不是一位惡人,而且是個大大的好人,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談話間,他已把那截竹竿上的橫枝全都削光。
冷紅溪見狀,道:「老丈,這竹竿要來何用?」
老郎中嘿嘿一笑道:「自有妙用!」
說著拿起竹竿湊在眼邊看了看,就口一吹,只聽篤!篤!篤!三聲脆響,竹管內的隔節,竟由管內全數飛出!
這一手功夫,立時使得舒又青吃了一驚!
冷紅溪見狀,微微一笑道:「老丈好精純的『蘆笛功』,令人佩服!」
老郎中聞言,不由呆了一呆,他偏過臉來,向冷紅溪看了半天,微微一笑,徐徐的道:「能識得這蘆笛功的,自然也非泛泛之輩了!」
冷紅溪沒有答腔,他這時倚樹而坐,除了感覺到週身骨節酸楚之外,別的並無什麼不適之感。
黑衣老郎中又向他望了一眼道:「小哥兒,我就是要用這手蘆笛功,為你把岔入骨節內的內力吹出來,你可忍受得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你只管施為就是!」
老郎中點頭道了聲:「好!」
就見他探出竹管,道:「小哥兒,你先伏下身子來!」
冷紅溪依言伏下身子,這老者輕輕以手中竹管,在他背後各處骨節上點了幾下,每點一下,冷紅溪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這老郎中,試著以手中竹管,把他週身各處骨節都敲遍了,之後,他呵呵一笑道:「你要注意了!」
說著雙手一送,竹管另一頭,正正的頂在了冷紅溪的尾椎骨節處,冷紅溪一陣酸麻,忍不住「噢」了一聲。
老郎中驀地身形一起,擺了一個下坐的架式,接著他把手中竹管含在口中,運氣猛地一吹。
冷紅溪大吼了一聲,只見他伏著的身子,猛地跳了起來,足足摔出去五尺以外。
老郎中哈哈大笑,身形一轉,又到了他的面前,第二次把竹管探出,卻點在他前胸的骨叉之處。
旋見他第二次運氣一吹,「呼」的一聲。
冷紅溪又大吼了一聲,身子竟如同風車似的,在地上打起轉來。
這種情形,使得一邊看著的雪雁舒又青大為吃驚,她滿面驚疑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郎中哈哈笑道:「一閉關節,二走沙盤,三飛九天……」
他說著身子向前一躍,掠過了冷紅溪,竹管向外一壓,叱了聲:「停!」
冷紅溪身子果然停住,老郎中竹管第三次探出,卻對準了冷紅溪頭頂「百匯」穴上。
只見他大喝了一聲:「開!」
他那只拿著竹管的手,用力的抖動了一下,冷紅溪身子又第三次的飛了出去,卻如同是一隻大青蛙似的,連續的向前跳動了起來。
老郎中這時丟開了手上的竹管,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行了!」
果然,就見冷紅溪身子霍地反騰而回,向下一落,有如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那老郎中身前。
他雙手抱拳,向老郎中一拜道:「前輩妙手回春,此恩匪淺,請受我一拜。」
老郎中向旁閃開了身子,道:「小哥兒,你千萬別來這一套,我受不了,你現在傷勢已然復原,我倒要問一問你了!」
冷紅溪早已看出這老郎中不是常人,這時聞言,點了點頭道:「什麼事前輩只管問在下。」
老郎中呵呵一笑,雙手搓了搓,道:「由你週身骨脈看來,你這一身功夫,已可以說是天下少有,難道以你這一身武功,尚遇見了什麼對手不成?」
冷紅溪呆了呆,淡笑道:「前輩此言差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這身本事又算得了什麼?」
老郎中看著他發出了一聲低笑,道:「小哥兒,你的病好了,不過,你也不要謝我,說起來這還是你功夫底子好,我們兩個今天碰面,而且談來投機,這就是有緣!」
說至此,突然探手由懷中取出了一個紙包,打開看了看,遞與冷紅溪道:「這是我老頭子精心煉製的萬靈丹,你帶在身上,到時候也許會有用,尤其對毒瘴火傷最有效,你留著用吧!我還有事,走了!」
說罷背起了他的小約箱,把先前那口短劍,還給雪雁舒又青,彎腰道了聲:「後會有期,再見了!」
轉身就走,舒又青忙道:「大夫你回來,我們還沒有給你銀子呢!」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寫在賬上,以後一起算吧!」
舒又青不由愣了一下,那老郎中已擺著手中小銅鑼,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順著一條小道走了下去。
舒又青正要追上去,冷紅溪忙道;「姑娘不必追趕,已追不上他了!」
雪雁回過身子,張大了眸子道:「這郎中真怪,怎麼他不要報酬?」
冷紅溪這時仰望著天,似有所思,冷笑了一聲,道:「此老分明是一個風塵異人,不過是藉著行醫,遊戲人間,這類人物,視金錢如糞土,你莫非方才沒有聽到他所說三不治的話麼?」
舒又青點了點頭道:「我真是太傻了……不過,這位前輩的大名,你可知道?」
冷紅溪一笑道:「同是江湖飄泊人,相逢何必定相識,我們只須記著今日之事,以圖來日再報也就是了!」
舒又青望著他一笑道:「我幾乎都忘記了,你也是異人一流,看來今天我的福緣不壞呀!」
冷紅溪經過這短時的相處,對這位雪雁姑娘,已有了極深的印象。
他用那雙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逼視著舒又青,舒又青不由雙頰上驀然飛起了兩片紅雲。
她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問一問,上次救你於水中的那位姐姐的芳名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她姓簡叫春濃,她哥哥簡秋,他們是一對重氣節的兄妹,都是我救命的恩人!」
舒又青微徽一笑道:「我看那簡春濃對你不錯呀!」
冷紅溪尷尬的笑了笑道:「她只是見義勇為!」
說著他站起身來,向著青城山下望了一望,他不能忘記山上的莫環,可是在莫環身邊的那個白衣怪人,卻令他感到威脅。
這個人的本事太大了,他是誰?為什麼他會和莫環在一起,真是令人不解。
當他再偏過臉來的時候,雪雁正以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他!
在她那迷人的目光裡,似乎流露著一種很深切的關愛之情,冷紅溪不由心中微微震動了一下。
舒又青忽然問道:「冷兄,你與莫環結仇的經過可以告訴我麼?」
冷紅溪目光之中,頓時充滿了怒火,道:「這已是過去的事了,姑娘何必再問!」
舒又青淺淺一笑道:「這事情並沒有過去!」
冷紅溪猛地雙眉一揚,看著她,有些不明白的道:「姑娘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舒又青那雙明媚的眸子裡,這一霎時,似乎要流下淚來,她癡癡的看春他,吶吶的道:「冷兄,在這一段日子裡,你難道沒有一件事情使你感到遺憾麼?」
冷紅溪心中不禁又動了一下,他奇怪的道:「莫非姑娘已經知道我與莫環昔日結仇的經過了?」
舒又青點了點頭,她用幾乎淌下淚的一雙眼睛望著他,道:「在雲南十萬大山裡,你的那一筆血仇,我已經由莫環口中知道了,我是問你,你內心中有沒有懷念著一個人,一個好心去救你的人?」
冷紅溪不由臉色一陣發白。
他也就愈發的奇怪,當下劍眉一軒道:「姑娘說得不錯,我內心的確始終還懷念著一個好心的人,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的!」
說著,他來回的走了幾步,雙手用力的互捏著。
雪雁這幾句話,真正的刺痛了他,他怎能忘了那個千里迢迢,登山涉水,為了救助他而遭橫禍慘死的姑娘呢?
可是,這件事,除了他自己之外,別無第二個人知道,她怎會知道?
想到此,不由心中大是驚異!
他直直的望著雪雁,卻見舒又青似乎十分激動的站了起來,她含著淚道:「告訴我,那人是誰?」
冷紅溪呆了一呆,道:「是一個姑娘,一個好心的姑娘……」
雪雁淌下了兩行淚,吶吶的道:「是一個以雁為標記的姑娘?」
她這句話才一出口,冷紅溪禁不住身子大大的戰抖了一下,他猛然撲到了雪雁身邊道:「姑娘……這件事你怎會知道?你說!」
雪雁抽搐了一下,道:「紅溪,你……真的不知道?」
說著她嬌軀晃動了一下,似乎由於過分的激動,已有些支持不住。
冷紅溪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要倒的身子。
他星目圓睜,道:「知道什麼?」
舒又青這時淚流滿面,她忽地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冷紅溪肩頭上,道:「紅溪……紅溪……你……」
冷紅溪不知怎麼,心中也跟著起了傷感。
他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道:「姑娘,你不要哭,有什麼話你慢慢說就是!」
舒又青忽然一頭撲入他的懷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她邊哭邊訴,道:「紅溪……你莫非還不知道,我就是……我就是……你……」
冷紅溪只覺得全身一陣發熱,雪雁的話,已說得明白,他猛地戰抖了一下,當下猛地把她推開,大聲道,「你是……你就是雁姑娘……」
雪雁淌著淚,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
又忽然冷冷一笑,嬌軀晃了晃,道:「你不會想到吧?」
冷紅溪身子踉蹌了一下,道:「天呀!」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沒有想到面前這個淚人似的姑娘,竟然是自己時念心中而認為已不在人世的那個人!
這驀然的變化,使得他一時為之呆住了。
他只是癡癡的望著這個姑娘,吶吶的道:「你真的是……那個姑娘?不……不,這太不可能了!」
雪雁聞言緊緊咬了一下唇,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道:「你莫非不相信我?」
冷紅溪偉岸的身子,就像是一棵松樹似的,一動也不動,但微微的抖著。
舒又青眼淚再次的淌了下來,她跺了一下腳道:「好!我走了!」
說著就要轉身而去,冷紅溪突然像是一陣風似的撲了過來。
只見他飛快地雙手一伸,緊緊的抱住了雪雁的雙膝,屈膝跪倒地上,口中急促的道:「雁姑娘……雁姑娘……真的是你麼?你就是那次救我的雁姑娘?」
雪雁由不住垂下頭來,她緩緩伸出一隻玉手,似悲又喜的摸著這個大孩子的頭髮。
她歎息了一聲,道:「那次山崩太可怕了,如不是我所養的鶴兒救了我,我早已埋骨荒山了。」
冷紅溪這一剎那,幾乎要瘋了。
他驀地轉過身子,向天一拜道:「感謝上天,我終於還能找到她……」
他又回過身來,俊臉上帶出無比的欣悅,向著雪雁深深一拜道:「姑娘請受我一拜,你是我救命的大恩人!」
當真實實拜了一下,雪雁想扶已是不及,她這時也破涕為笑,卻微微皺眉道:「我怎會是你救命的恩人?是老天爺救了你!」
說著已把他扶了起來。
冷紅溪竟禁不住滴下了兩行淚,他感愧良深的道:「姑娘雖未能救我性命,但是卻救了我的靈魂,如沒有姑娘,我是不會活著等到山崩的!」
舒又青羞澀的一笑,道:「說起來,還應該感謝那一隻鶴兒才對,如果不是它,我也不會知道荒山中有你這個人!」
冷紅溪仔細的看著她,他想不到,昔日夢魂縈系的,竟是這樣一位美貌的雁姑娘。
這時,他真有說不出的激動。
他忽然走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一隻手,雪雁禁不住身子一抖,她掙了一下道:「不要嘛……」
可是,她卻沒有十分認真,反倒把身子倚過去了一些。
她那張嬌嫩的小臉,看起來更加嬌艷欲滴了。
冷紅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面紅如火道:「雁妹妹……」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一時尷尬萬分,雪雁聞言卻慢慢抬起頭來。
她那俏麗如花的面盤上,帶出一種微微俏皮、羞澀的笑容,鼻子裡低低哼了一聲,道:「這一回,你還要打我不?」
冷紅溪情不自禁地把她攬入懷中,在這棵大樹下,四外是荒涼的田地,沒有一個人。
太陽已經下山了,和煦的風,一陣陣的吹過來,雪雁頭上的青絲輕輕的飄舞著。
冷紅溪鋼鐵一般的意志,在這可愛的姑娘面前,完全崩潰了。
他曾經不止一次,在那陰沉沉的地道之中發誓,要用自己整個的生命之力,來報答這個好心的姑娘,現在,這個美麗好心的姑娘,就在他身邊,怎叫他不欣喜欲狂呢!
他輕輕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又青,我再也不打你了。」
舒又青鼻子微微一聳,哼了一聲。
冷紅溪輕輕摟著她的纖腰,坐了下來,舒又青翻起一隻皓腕,摟在他頸項上,嬌聲笑道:「你這個人好壞!」
冷紅溪癡癡的望著她,他是一個老實人,男女間的事並不清楚,聞言呆了一呆,道:「我怎麼壞……」
雪雁輕輕搖了一下身子,道:「壞就是壞,以前裝得好神氣,理都不理人家!」
冷紅溪一怔道:「什麼人家?誰是人家?」
雪雁羞得面色緋紅的踢了一下腳,似笑又嗔,道:「哎呀,你這個人……人家就是人家嘛!」
冷紅溪見她那種嬌羞的樣子,忍不住望著她笑起來。
舒又青以為他是在笑她什麼,只是用手遮著臉,嬌嗔著不依,逗得冷紅溪更加朗聲大笑不已。
二人相偎相依,軟語溫馨,不知不覺,天上已罩下了一層暮色。
雪雁忽然「呀」了一聲,推開他,站起身道:「你看,天都黑了,真是的……」
她帶著羞澀的笑,一面理著頭髮、衣服,眼波兒卻向他膘著道:「我還沒有跟你說正經的呢,我姐姐她怎麼啦?」
冷紅溪歎了一聲,遂把邂逅玉鷹的一段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雪雁不禁淌下兩行淚來,她娓娓道:「我姐姐竟會變成如此,真令人想不到!」
冷紅溪也歎了一聲,他安慰她道:「雁妹不必難受,有關令姐之事,我一定盡力暗中設法幫助她,我總覺得她本性不壞,只是受不住外界引誘,墮落至此,實在令人可惜!」
舒又青擦了一下眼淚,道:「只要你記住這句話,我就感激不盡了!」
冷紅溪正要說什麼,忽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彷彿是女子口音,二人不由都吃了一驚!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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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0:19
雪雁首先嬌軀一轉,猛地騰身而起,直向發聲處撲去。
可是她身形方自撲去,迎面有人突發一聲嬌叱道:「回去!」
隨著這聲嬌叱之後,「刷」一聲,飛過來一大片碎石子兒,直向著雪雁全身上下罩了過來。
雪雁雙掌向外一撇,發出了大股的內勁之力,迎面的這一把碎石子兒,吃她掌力一逼,紛紛倒灑了回去,散落了一地。
就在這蓬石子飛出的同時,一條纖細的身影,驀地拔騰而起,直向著青城山麓馳去。
這時尚未十分黑暗的天光,照見這人竟是一個紫衣的女子。
她頭戴著一頂寬沿的草帽,腰扎紅絛,身材十分苗條!
這時她已展開身形,倏起倏落,已將沒入林內!
冷紅溪一見,不由喝道:「姑娘退後,容我擒她!」
話聲中,足尖一點,如同飛鷹捕兔似的,猛撲了過去,眼看著前行少女,已竄入林中。
冷紅溪叱了聲:「我看你往哪裡跑!」
只見他雙掌霍地向外一吐,「呼」地發出兩股掌力,樹林內「喀喳」一聲大響,竟為他這種掌力震斷了四五棵巨樹。
前行紫衣少女,似乎吃了一驚。
她身子微微一頓,冷紅溪已快同電閃星馳似的,竄到了她身後,口中叱了聲:「什麼人?」
那姑娘纖腰一擰,「嗖」一聲,向前縱出了丈許以外,冷紅溪自她背影,似乎覺出此人甚是熟悉。
他身形再次一晃,由她頭上掠了過去,向下一落,正好攔在了這少女面前。
接著他右掌向外一吐道:「回去!」
那少女向後一連退了好幾步,她似乎有些發急的道:「姓冷的,你滾開!」
雙掌一錯,一上一下,向冷紅溪身上打來。
冷紅溪聞聲一驚,因為這聲音太熟了。
同時由於正面的關係,他看見了這少女的臉,更是吃了一驚,當下口中「噢」了一聲,忙騰身縱到了一邊,道:「簡姑娘是你?」
紫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誰認識你?快讓我走!」
「呼」一聲,又劈出了一掌。
就在這時,雪雁已撲到她身後,輕叱了聲,道:「打!」只見她玉臂一晃,竟發出了極充沛的內家掌力,翻滾著向紫衣女背上撞到!
紫衣少女心神放在冷紅溪身上,未曾料到背後的舒又青會有此一手!
這時發覺掌力撞到,已來不及閃躲。
眼看著她足下一蹌,就要傷在雪雁掌力之下,冷紅溪一聲叱道:「雁妹,是自己人,使不得!」
他急切間,右手如同刀切似的,向外一切一格,雪雁後退了一步,掌力中途一頓。
如此那紫衣少女,才保得了一命。
她發出了一聲近乎哭聲的冷笑道:「姓舒的,我記著你就是了!」
言落嬌軀連縱,竟逃進了林中。
舒又青冷笑了一聲,正要追上去,卻為冷紅溪橫手攔住,她不由蛾眉一挑,道:「你攔我做什麼?」
冷紅溪苦笑了笑,道:「她是簡春濃,妹妹何必認真?」
舒又青呆了呆,卻冷笑道:「我與她並無仇恨,她何故暗器傷人?」
冷紅溪尷尬的道:「算了,請看在我面上不必計較!這簡姑娘是個好人,只不知她怎會也來到了這裡?」
舒又青氣得面色發白,她冷冷一笑道:「自然我知道她是個好人,不過,她這麼做卻未免欺人太甚!」
說著更氣得嘟起小嘴,把身子轉向了一邊。
冷紅溪賠笑道:「不必多心,她純粹是個小女孩子,其實她人倒挺好的,走,我們上山找她去!」
雪雁忽然心中一動,也就明白了這簡春濃生氣的原因,不由臉色微微一紅。
她是一個居心仁厚的姑娘,雖然心中未嘗沒有一點酸溜溜的,卻並不表現出來,當下微微一笑道:「也許她有事要對你說也不一定,我在這裡等你,你快點去吧!」
冷紅溪想了想道:「也好!」
當時身形展處,快如電閃星馳似的,向青城山上撲去!
這時山風呼呼,吹得附近的樹林呼呼作響,淡淡的月色罩著這座嶺頭,四外顯得異常寧靜。
冷紅溪正不知如何找法,忽聽一陣清晰的女子哭泣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是隨著山風,傳送過來的。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他隨著這哭泣的聲音一路找過去,這時那哭泣的聲音,彷彿小些了。
就在一片山石之後,他看見了簡春濃,她是伏在一塊大石頭上,好像已哭得聲嘶力竭,正在不停的抽搐著。
冷紅溪悄悄的走到了她的背後,簡春濃絲毫也沒有發覺。
她抽搐了一陣,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淚,不時的抬起頭來望著天上的月亮,只聽她斷斷續續的道:「我怎麼辦呢……」
「我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姑娘……我…」
說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悲慼的哭聲劃破了寂靜,隨著山風,斷續的傳了出去。
忽然,她止住了哭聲。
只見她抹著臉上的淚,一面理著散亂的頭髮,自言自語道:「還有什麼好哭的……我走了算了!」
接著站起來,向前就走,冷紅溪忍不住喚道:「簡姑娘!」
簡春濃猛地轉過頭來,又後退了幾步,面色一寒,道:「你來幹什麼?」
冷紅溪上前幾步,道:「姑娘莫非有什麼傷心事兒不成?請說與愚兄聽聽可好?」
簡春濃冷冷一笑,她向著冷紅溪身後望了一眼,道:「她呢?」
冷紅溪道:「誰?」
簡春濃鼻中哼了一聲,道:「何必還裝?什麼我都看見了。哼!好親熱!」
眼圈一紅,忍不住又掉下了幾滴淚。
冷紅溪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不要太孩子氣……」
才說到此,簡春濃冷笑道:「我當然是孩子氣了,人家才是大人是不是?想不到你……你……」
竟又趴在石頭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冷紅溪劍眉微微皺了一下,道:「姑娘你來此有什麼事麼?你哥哥呢?」
簡春濃回頭冷笑了一聲,道:「要你多管!你還會管我們死活?」
冷紅溪想不到她會這麼厲害,不由臉色微微一紅,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簡春濃又站起來,向山頂走去,冷紅溪身形一縱,擋在了她的身前,道:「姑娘請隨我下去,我們共謀對策好不好?」
簡春濃蛾眉一挑,道:「誰跟你下去,滾開!」
玉手一揮,一掌直向著冷紅溪面上劈來。
冷紅溪忙向一邊一閃,這一掌差一點把他劈個正著,他不由怔了一怔,簡春濃已騰身而起,直向叢林深處縱去。
冷紅溪不由微怒道:「簡姑娘,不要胡鬧!」
說著騰身追了過去,他身子方向下一落,簡春濃猛然轉過身子,只見她杏目圓睜道:「你要幹什麼?」
冷紅溪苦笑道:「那莫環,以及另一個極厲害的人,都在山上,連我也不是對手,你一個人豈能冒險上去?還是隨我下山從長計議的好!」
簡春濃看著他哼了一聲,道:「說得好聽,只要有她在,我就不會跟你在一塊,想叫我去同人家爭,才沒有那一回事呢!」
說罷雙臂一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逼視著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怎麼樣?你決定了沒有?」
冷紅溪不由有些不悅,道:「姑娘,你不知道,那位雪雁姑娘,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簡春濃杏目一翻,冷冷的道:「她是救命恩人,我們就不是了?」
長髮一甩,目含眼淚,又道:「算了,你下去吧,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來這裡是找哥哥的,也不是專門來找你的!」
冷紅溪知道一時也跟她說不清,因為這姑娘似乎是別有用心,當下只有裝個糊塗,假作不明白她的意思,說道:「令兄不在青城山,山上我已踏遍,沒見他的影子!」
簡春濃望著他落下幾滴淚,道:「我知道,在這裡礙你們的事,你也不要趕我,我到別處就是了,我們就算誰也不認識誰好了!」
說著轉過身子,向山下倏起倏落而去!
冷紅溪呼道:「姑娘!姑娘!」
可是簡春濃身形如同箭矢似的,已去遠了,他知道自己已追不上她,就是追上也沒什麼用,只好看著她走遠,消失在視線之外!
他站在當地,長長歎息了一聲,內心卻感到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簡氏兄妹,對於自己也可謂恩重如山,雖說是無心傷害了簡春濃,自己卻捫心有愧。
他正要啟步下山,卻忽聽身邊響起雪雁的聲音道:「她走了麼?」
月光下,舒又青由林中姍姍而出,她注視著冷紅溪的臉,神秘的一笑,道:「你怎麼打算呢?」
冷紅溪笑了一下,道:「這姑娘未免太任性了!」
說著他目射精光,道:「我冷紅溪頂天立地,此心可鑒日月,自信不負於人也就是了!」
舒又青秀眉微微顰了一下,道:「話雖如此,她一個孤身女子,行路總是不便,我們還是應該找到她才是!」
冷紅溪想了想,搖頭笑道:「她身懷絕技,倒是無慮,不過我那位恩兄既來了,我確實放心不下!」
舒又青怔道:「你說的是簡秋?」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他是一個瞎子,儘管武技高,終不如常人方便,萬一要是著了惡人的道兒,叫我如何心安?」
雪雁不由皺了一下眉,關心的道:「只是,到哪裡找他去呢?」
這陣雨,已經一連下了好幾天了。
這是「灌縣」城外,一個叫「龍溪」的小鎮,雨水浸蝕了地面,到處一片泥濘,無論誰來到了此地,都不禁歎一聲,「行不得也!」
鎮上惟一的一家客棧,名叫「龍門老棧」,由於一連下了好幾天雨,店裡原有的客人既無法上道,新的客人卻一批批的來,所以生意空前的興盛,掌櫃的樂得嘴都合不攏。
傍晚的時候,客棧前來了一個打傘的女人。
這女人四十左右的年歲,身披一件藍布襖,瘦削的面孔,看起來就是一個鬼。
她驀然來到了棧前,把站在門前的茶房王二棍嚇了一跳,他呆了呆,道:「太太……住……店麼?」
瘦女人把手上的雨傘交給他後,點了點頭,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有一個年輕人,是一個瞎子,可住在貴店?
王二棍接過傘時,才發現這個女人,原來只有一隻手,另一隻手,只剩下一個軟軟的空袖子。
不知怎麼,他心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害怕。
當下竟照實的點了點頭道:「有……有這麼一個人,太太,你找他嗎?」
瘦女人桀桀一笑道:「我不找他,我只是打聽一下!」
王二棍彎腰笑道:「那麼太太你還要住棧不要?」
瘦女人點了點頭,那只獨手,探懷取出了一錠銀子,向王二棍手上一塞,道:「呶!這個拿去!」
王二棍一怔,道:「太太,這是……」
瘦女人齜牙一笑道:「塞住你小子的嘴,不許把才纔的話告訴別人,聽見沒有?」
王二棍又怕又喜,連連彎腰道:「太太你放心!」
說著就帶著瘦女人進了內院,送進一間上房,瘦女人陰森森的一笑道:「那個瞎子,住在哪間房?」
王二棍用手一指道:「呶!就是那一間!」
瘦女人見那門前放著一個花盆,就記下了,遂點了點頭道:「打水洗臉,來點吃的!」
王二棍答應了一聲,趕忙走開,心裡卻禁不住罵道:「他媽的,這女人是個幹什麼的?」
嘀咕著,就把瘦女人交代的事吆喝了一遍,他靠著櫃台,偷偷取出了那錠銀子,掂了掂,少說也有二兩重,平白的得了一筆外快,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高興。
忽然,一個沙啞的喉嚨喝道:「小子,住棧!」
王二棍趕忙揣起了銀子,一抬頭,客人已站在了他的面前,就像一個門神似的,嚇得他「哎喲」叫了一一聲!
定睛一看,來人這副尊容更不怎麼樣。
原來是一個身高體壯的老郎中,這郎中頭戴一頂大斗笠,身披一襲棕衣,面如鍋底,唇紅如火,這還不說,他左眼上還貼著一塊大膏藥,連著左耳,也全都掩沒,在他臉上深深的佈滿了皺紋,每一道部像刀刻的一般!
王二棍差一點又要叫了出來,心說,今天是怎麼回事,缺胳膊沒耳朵的都來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嘴裡卻也不敢怠慢,當下忙道:「客人,裡面請!」
這老郎中放下了手上的看病藥箱,道:「要上房,房裡要窗戶多,沒窗戶我可是要罵人的!」
王二棍有些煩,道:「怎麼會沒有窗戶呀?每一間都有窗戶,你是一個人,還是帶著家眷?」
老郎中眼睛一翻道:「混蛋,你他媽看見哪個看病的還帶著老婆的?」
他聲音宏亮,王二棍碰了一鼻子灰,卻不敢再多話,當時領他來到後院,找了一間上房。
進房之後,老郎中嘿嘿一笑道:「喂!小子,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知不知道?」
王二棍斜瞅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老郎中冷冷一笑道:「媽的,這年頭什麼都得要錢,沒錢啥也辦不了!」
說著掏出了一塊銀子,約有三四兩重,向王二棍手上一塞,道:「你收下這個!」
王二棍心中一沉,真設想到,一個窮郎中,手頭竟是如此闊綽。
他驚得眸子一睜,道:「你大爺有什麼事?打聽誰呀?」
老郎中冷冷一笑,露出了黑漆似的牙床,道:「我打聽一個瞎子,年紀很輕,是不是住在這裡?」
王二棍點了點頭,乾脆拉著他走到門口,遙遙指了一下,道:「就是那一間!」
老郎中笑道:「很好,還有一個斷胳膊的瘦女人住在哪一間?」
王二棍微微一怔,伸手在懷裡掂了掂老郎中那塊銀子,覺得比那瘦女人送的那一塊重多了,就小聲道:「大爺,你小聲一點,你問的那個女人,就住在你左首第三間!」
老郎中呵呵一笑,重重地在他背上一拍,學了一句行話罵道:「龜兒子,有你一手!」
並就勢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道:「走你的,沒事不許進來。」
王二棍差一點摔了個大馬趴,趕忙轉身就跑。
老郎中關上門,脫下了身上的棕衣,把斗笠也摘了下來,用布把身上的水擦了擦。
然後,他悄悄的走到門外!
他走到了對面那一間房前,這間房門口放著一個花盆,門關得死死的!
他在門上輕輕叩了一下,道:「有人在麼?」
房門一開,迎面站著一個白衣少年。
這少年高高的個子,週身上下一塵不染,漆黑的頭髮,挽成了一個仕子髻。
只見他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長相很是不凡!
他那雙閃閃有光的瞳子,如非事先知道他是一個瞎子,只憑對面觀察,是難以分辨出來的!
老郎中看著,不由暗暗讚了聲,好個漂亮的小伙子。
少年冷冷地問道:「請問閣下找哪一個?在下姓簡名秋!」
老郎中一伸脖子,心說,好小子,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生出幾分好感。
他微微一笑道:「簡老弟,我可以進去說話麼?」
簡秋眸子一轉,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我與足下素昧平生,足下有什麼話,在此說也是一樣!」
老郎中哈哈一笑道:「好,我只奉勸你夜晚注意一點,打擾了!」
說完轉身就走,可是簡秋卻右手一抬,手上的一截竹杖,橫在了郎中身前,道:「足下貴姓大名?平白示警,究系何因?」
老郎中微微一笑,道:「我早已忘了姓名,簡老弟,你只要知道我是一個看病的走方郎中就行了!」
簡秋微微冷笑道:「那麼郎中,多謝你了。」
他接著又冷笑了一聲,道:「簡某生平從未虧心待人,行得正走得直,何懼之有?足下關愛盛情感謝不盡,請便吧!」
收回竹杖,退身把房門關上。
老郎中呆了呆,禁不住微微一笑道:「小子,好硬的骨頭!」
說著他就轉身向自己房內行去,正巧隔鄰房門開處,那個瘦削的女人舉步走出。
她目光一觸這個郎中,不由兩道細眉皺了一下,道:「站住!」
老郎中點頭一笑,打量著這個女人,道:「怎麼,這位太太要看病麼?」
瘦女人上下打量著他,目光連轉,好似在捕捉著一個久遠的記憶,而一時卻又拿捏不定。
二人對望了甚久,瘦女人才揮了一下手,道:「沒有事,去吧!」
老郎中彎腰嘻嘻笑道:「是!」
遂轉身向店外行去,這個瘦削的女人一直目送他走出店外,忽然自言自語道:「奇怪……莫非是他?太不可能了!」
她腦子裡,這時閃出了一個可怕人物的影子——天殘老人管青衣。
記得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江湖上就盛傳著這個怪人的一切,這位前輩怪人,似乎就是以一個走方郎中作為護身的,大江南北,他真不知道作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就連風火道人,對這位怪人,也敬畏三分!
「難道這個郎中就是他?」。
「不!那太不可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0:40
第15章 殘師瞎徒
目送著那個老郎中消失後,這個瘦削的女人慢慢轉回客房,她內心終於否定了方纔那個設想。
她想,這是不可能的,天殘老人管青衣,怎會來到這裡,現在還有沒有這個人都是問題,他該早已死了!
瘦婦人想到這裡,越覺得當前之事,有些「事不宜遲」,下手越快越好!
她獨自在客房內,痛一陣恨一陣,想到不久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哪一件都足以令人切齒痛恨,她暗中發下誓言,這些仇恨,自己一筆筆的都要算清楚的,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入夜,這個瘦削的女人,把自己打點得很是利落,由於月餘沒有練功夫,她身上的肉都開始發鬆了,因此,她不得不用一條黑布,把兩腿以及那只獨臂緊緊的纏上,這樣可以化鬆弛為堅勁,試了試,很是滿意。
雖然少了一隻胳膊,可是她卻有自信,只要憑一隻手就能把瞎了雙目的簡秋料理了!
一切就緒後,她才吹滅了桌上的燈。
當遠處的更樓上,更鼓一連敲了四聲,這個瘦女人更顯得精神抖摟了!
只見她推開了窗戶,獨手在窗座上微微著力一按,整個身子如同狸貓似的竄了出去!
瘦女人身輕如燕,她拱著身子向瓦面上一落,向下一塌,看起來像一頭貓兒那麼大小!
在一輪皓月照射之下,她向四周流目微盼,倏地身形向空中一彈。
等到身子高高的升起數丈,又復往下輕輕一落。
這時,她已經到了簡秋所住的那間客房門前!
瘦女人面上罩上了一層陰影,她那雙陷入眶內的眸子,更閃閃放出凶光。
她左右看了一眼,遂輕輕把身子向門上靠去。
這扇門是鎖著的,瘦女人冷冷一笑,身形再起,這一次卻落在了窗前!
她試著用那只獨手,向窗上輕輕一推,禁不住內心一陣狂喜!
原來這扇窗戶,竟然沒有關上!
瘦女人在測知房中人已熟睡之後,她毫不猶豫的向窗內一滾,便如狸貓似的,翻入到房內!
藉著月光,她向室內各處看了一轉,不由暗暗獰笑了一聲!
房中僅有一床一桌,在木床的一邊,是一個用簾子遮著的櫃子,房內靜如無物!
瘦女人遠遠的面對床前立著,定了定神!
她看見那瞎子簡秋,正靜靜的在床上躺著,被子緊緊的裹著,也許是他怕風寒,整個頭部,幾乎全都縮在了被子裡,只露出一縷黑髮!
瘦女人看到此,禁不住殺機頓起。
只見她身子徐徐向下一矮,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掣了出來,暗室裡亮起了一道銀虹!
遂見她足下一點,如同燕子一般的,已撲到了床邊,口中獰笑道:「簡秋!你認了命吧!」
長劍向下一落,「喀喳」一聲,整個的床鋪,被她這口劍一劈為二。
瘦女人劍身向後一抽,正要飄身而出。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暗影裡一聲冷笑道:「陰素裳,你這女人好狠的心!」
一口冷劍,已實實點在了她的後心上,陰素裳不由打了個寒顫,猛地翻過身來!
可是,這口劍的劍尖,又指在她的前心,只要向前再推進分毫,可就免不了血濺劍鋒!
她禁不住面色一變道:「啊!」
目光望處,只見一個青衣少年,直挺挺的站在眼前,正是那瞎子簡秋!
陰素裳打了一個冷戰道:「你……」
她口中這麼說著,足下卻輕輕向後退了一步,可是簡秋的劍尖卻也向前逼進了一尺。
陰素裳冷冷一笑,聲音顫抖的道:「簡秋,你莫非還敢對我……下手麼?」
說罷,她緩緩舉起了手中劍,正要有所動作,簡秋冷笑了一聲道:「放下你的劍,不要欺我看不見!」
簡秋說著,手中劍又向前推出了寸許,陰素裳嚇得面色如土,鮮血已順體而下,她尖叫道:「有話好說,你……」
簡秋笑了一聲,他那張臉上,這時變為一片鐵青色,只聽他冷冷的道:「陰素裳,這是你自己投上門來,可怨不得誰,當真是皇天有眼,我簡秋能手刃你這無恥的賤人,可謂快慰已極!」
說到這裡,仰天狂笑了起來!
陰素裳面色蒼白的道:「簡秋,你雙眼我有辦法可以讓它復明的……你不可胡來……」
簡秋冷冷一笑,道:「這雙眼睛如今已對我無關緊要,陰素裳,你應該知道,這多年來,你無日不在啃嚼著我整個的心靈……我做夢也會夢見你,現在你終於送上門來!」
頓了頓,咬牙切齒又道:「你還想再逃開我的劍下,那是妄想!」
陰素裳右手猛地向上一翻,掌中劍直向簡秋頸項之上繞去!
可是簡秋早已防到她會有此一著,他所以遲遲不下手的原因,是想知道一下,陰素裳到底心有多狠?
陰素裳因欺他是個瞎子,所以才會如此,她哪裡知道簡秋是個十分精細之人!
簡秋這口長劍,點在她前心之上,她的一舉一動,無不被他由劍身的顫動而探知得一清二楚!
是以陰素裳身形微晃,簡秋立時驚覺!
就見他那雙瞠著的雙瞳猛地一翻,道:「你是想死!」
長劍一轉,血光崩現,陰素裳慘叫了一聲,踉蹌出了六七步以外,一跤摔倒地上。
她那只拿劍的右手,已被簡秋整個的給削了下來,全身上下變成了一個血人,只疼得她在地上滿地的打著滾,嘶號鬼叫不已。
簡秋一聲狂笑,道:「陰素裳,這是你自己作的孽,可就怨我不得了!」
說著又持劍猛撲過來,陰素裳此刻簡直形同一個冬瓜也似,她雖是疼得全身亂顫,冷汗直流,可是心中卻是很明白的!
她知道,這個瞎子和自己仇深似海,他是絕不會饒自己活命的,當下見狀,忙強撐而起,雙足死命一頓,箭也似的向著窗外投去!
簡秋聞聲一聲狂笑道:「你死期到了!」
右手向外一抖,掌中劍化為一道銀虹,穿窗而出,陰素裳身子猛地一翻,她想用腳把這口劍踢開,可是已慢了一步。
只聽見「噗」一聲,這口劍深深的貫入到她前心正中,鮮血如箭似的噴了出來。
陰素裳連半聲都沒有叫出來,頓時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簡秋身子如同風車似地撲了出去,右足抬處,踩在了陰素裳身上。
他右手一探,已把插在陰素裳胸口的長劍拔了出來,他身子抖成了一片,低聲顫抖道:「賤人……你終於死在我簡秋手下了,我要挖出你的心來,活生生的吞下去……」
說到此,舉劍直劈而下!
可是,這時忽地吹來了一陣風,一隻手抓住了簡秋持劍的手腕。
簡秋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用力一掙,對方竟是手勁大得出奇,一掙竟未能掙脫,當下不由左手一掄,用分筋錯骨手,直向這人身上抓去!
這個驀然來臨的怪客,一聲笑道:「算了吧,老弟,別得理不讓人了!」
說到這裡,只見他左手一翻,不知怎麼,卻又扣在了簡秋的左腕之上。
簡秋雙手被對方扣住,就像是插在了山石之中,休想掙動分毫。
他不由呆了一呆,怒聲道:「什麼人如此戲耍於我?」
這人呵呵笑道:「得啦!要不是我老頭子事先關照你,只怕你簡秋早已死在了這女人手上了!」
啞聲一笑又道:「你先回房去,等我把這女人的屍首料理一下,給人家看見了可是不大好!」
簡秋翻了一下眸子,吶吶道:「你是今天白天來的那個老郎中是不是?」
這人一笑道:「對了,這一次你猜對了,你先進去吧,我去去就來。」
說著雙手鬆開了簡秋的手腕,簡秋微微一笑道:「尊駕好意,在下心領,只是萍水相逢,怎敢相勞,我自己會處理。」
說罷還劍入鞘,由身側取出一根絲絛,抖開來,把陰素裳屍身捆了起來,向著這老郎中道:「我等下就來,請稍候!」
向下一殺腰,驀地騰射而起,只見他右手提著陰素裳的屍身,在屋脊上起落著,竟有如星丸跳擲一般,瞬息間,已馳出了老遠!
他來到了一片曠野,才停下腳來。
憑著這多年來,失明的磨練,簡秋已能善用他的嗅覺去觀察一切!
這時,他已知道來到了一處無人的曠野,就把屍體放了下來!
只見他忽地伏身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口中喃喃的泣訴道:「簡秋!簡秋!你終於報了這筆仇了……十年,這十年的罪你是怎麼挨過去的?」
說到此,霍的抽出了劍,向著陰素裳的屍身之上一陣亂砍,直到把陰素裳整個的砍成了一片肉泥,才停住了手!
冷月之下,他那張蒼白的臉,一陣陣的抽動著,這時候他冷酷得像是一頭野獸!
他——簡秋,永遠也忘不了這十年來,一個盲人內心的痛苦與憤怒!
曾經不止一千次,簡秋暗中發誓、賭咒、一旦自己要是捉到了陰素裳之後,必定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現在他雖沒有這麼做,但是當一劍一劍砍在陰素裳屍身上時,卻也能把他內心的一種無名憤怒發洩出來!
這是一片樹林子,他憤怒的舉動,驚飛了棲息在林中的一群烏鴉,他緩緩的擦乾了劍上的血跡,把長劍插回鞘內。
然後,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扁盒子,由內中挑出了一點點白色的粉沫,向屍身上彈了少許!
這是風火道人吳天化自製的「化屍丹」,除了人身上的頭髮牙齒以外,全身骨肉一經沾染,可在一個時辰之內,化為一灘黃水,當真是厲害無比!
簡秋方把「化血丹」收起,就聽得身邊一聲冷笑道:「小子,你的心也太狠了!」
這聲音正是那個老郎中,簡秋聞聲一驚,猛地轉過身來,長眉一挑,道:「要你多管,去!」
「去」字一出口,身子已如風車似的竄上前來,雙掌一推,直向著老郎中兩肋下擊到!
老郎中口叱了聲:「好!」
身子驀地向後一倒,簡秋雙手同時落了空,老郎中口中又發出了一聲長笑,如同一片雲似的,自簡秋頭上翻了過去!
簡秋不由勃然大怒,他疑心對方這個郎中是一個不利於自己的敵人,當時不再手下留情!
老郎中身子方翻出去,簡秋立即跟蹤而至!
只見他雙目怒瞪,右手驀地向外一翻,掌中已又掣出了光華閃爍的長劍。
老郎中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敢對我老人家動傢伙麼?」
簡秋一聲怒吼,長劍由下而上,劃出了一道銀虹,直向著老郎中上身捲去!
可是,這個老郎中,是何等身手之人,怎會為他傷著?
劍光一閃之下,就見這郎中整個身子,隨著劍勢,驀地騰空而起,緊跟著足尖在劍身上輕輕一點,又翩然的飄落在地!
簡秋雖是雙目不見,可是憑感覺,卻能測出對方的動作,甫一交手之下,他就感覺到對方武功極高,高得驚人!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經交手,總要見個勝負才行,但他奇怪的是,這個自己生平僅見的厲害人物,怎會與自己為敵?
想到這裡,簡秋更加不禁有些氣惱,手下也就越發的無情,他長劍一轉,身隨劍行,又轉了過來。
他面色極為冰冷的苦笑了一下,道:「閣下何人?我們素昧平生,何故如此欺人?」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小瞎子,你自己看不見又怪得誰來?你有本事,只管盡量的施展出來,看看能把我如何?」
簡秋冷冷一笑,右手一抖掌中長劍,發出了一聲龍吟,他面色嚴肅的道:「簡秋生平行為檢束,不傷無仇無罪之人,閣下與簡某有什麼過節,尚請明說了才好!」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小瞎子,你難道不明白?」
說罷哈哈一笑,向前走了一步,簡秋已感覺出,對方是走到了自己左側方,但他絲毫不動聲色!
老郎中笑聲一斂,道:「實話告訴你吧!小瞎子,我老頭子這麼一大把歲數了,還沒收得一個好徒弟,小伙子,我是看上你啦!」
簡秋冷笑了一聲,道:「閣下,你未免太會開玩笑了!」
老郎中啐了一口痰,道:「開玩笑?我老人家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跟誰開玩笑,小子,你說你答應不答應?」
簡秋只以為他是有意討自己便宜,內心更是冒火,當時冷冷的道:「你這人也太無聊!」
說著忽地向左前方一跨步,掌中劍「獨劈華山」,「刷」的一劍猛劈而下!
劍鋒一落,卻聽得那郎中一聲嗤笑道:「這是為何?」
簡秋一聽,說話聲音分明是在右側方,不由又羞又怒,劍花一繞,「怒劍狂花」,「刷」一劍又向右前方劈了過去!
可是他劍鋒方往右前方劈去之時,卻又聽得在身後那郎中呵呵大笑道:「小子,我在這裡!」
簡秋大吼了一聲,長劍一翻,施展出最厲害的一招「倒點金燈」,這一次,他怒極之下,劍上光華,有如是過天的流星,一閃而下,快速已極!
可是劍勢一落,卻覺出前胸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那老郎中的聲音又道:「不必耍寶了,小子!」
簡秋驚怒之下,循聲又劈出一劍!
這一連幾手劍招,在簡秋施展出來,是那麼的如意快捷,可是他所遭遇到的這位對手人物,實在是太厲害了!
就在簡秋的長劍倏地落下的同時,這位老郎中口叱了聲:「來得好!」
身子輕輕的飄浮起來,隨著劍身轉動,簡秋長劍連連走空,驚嚇之下,遂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字乾坤」劍施展了開來,劍上帶出了一片寒光,有如是驚濤駭浪一般!
可是不管簡秋這口劍施展得是多麼純熟,卻依然連對方的衣邊也沾不上!
那個老郎中的身子,就像是狂風裡的一片枯葉,隨著簡秋的劍身,騰起來,又落下去,一任簡秋劍下如雨,卻休想傷著他一毫一髮!
這一路「一字乾坤劍」法,瞬息使完,簡秋已累成了個汗人似的,可是那個郎中兀自笑語如珠,進退如風,若無其事!
簡秋這時心內才明白,對方定是一個天下少見的異人,自己這身功夫若是和他比起來,簡直是一天一地,套句俗話;那簡直是雞蛋碰石頭,不能比,要是再不及時住手,勢必出醜更大。
當下,他怒叱了聲:「老頭兒,看劍!」
長劍由上而下,一劍劈下!
緊跟著,身子一個側轉,猛翻了出去!
他長劍向前一比,氣吁吁的道:「先住手……老頭兒,我們把話說清楚,你如此戲耍我,到底為了什麼?」
老郎中呵呵笑道:「你現在可是服氣了?」
簡秋冷冷笑道:「我簡秋一身傲骨,豈能服人……老頭兒,你若是與我簡秋有仇,殺我可以,卻休想隨便戲辱我,你到底是誰?」
老郎中嚇嚇一笑道:「好個狂小子,等到你心服口服以後,我再道出字號來,現在少囉嗦!」
說罷啞著嗓子道了聲:「打!」
霍地騰身而起,俯撲而下,一掌直劈簡秋面門!
簡秋到了此時,實在是除了抵抗一途,已別無良法,他掌中劍向下一沉,驀地向外一展!
這一劍,在劍招中,名煥「醉裡挑燈」,最適於盲者施展!
劍光一現,老郎中身子霍又蕩起,這一劍險些削在他的面頰之上,他呵呵笑道:「好個倔強的小子,我老頭子要是連你也制不服,也就不必再二次出來現這個眼了!」
說完,右手貼著簡秋劍刃,向外一拂,簡秋就覺得對方掌心內,似乎發出一股極大的吸力,以至於一口劍竟都無法抽動。
他驚嚇之下,正待二次用力,那老郎中已一聲狂笑道:「你拿過來吧!」
簡秋猛覺一股大力一擰,他如不及時鬆手,一隻右手就別想要了!
當下只得單手護著面門,足下向後一點,手中一口劍,就自然地到了人家的手裡了!
老郎中取劍在手,嘻嘻一笑,用一根手指,在劍刃上當!當!彈了兩下,道:「這柄劍還真不錯,只是小子,憑你這身功夫,怎配使用它呢!這麼吧。我暫時為你保管著吧!」
簡秋正自氣憤,那老郎中身形一晃,已到了他的背後,右手一抖,已把他背在背上的劍鞘搶了過去。
接著「嗆」一聲,插劍於鞘,向背後一插,呵呵笑道:「怎麼樣,小老弟,你還不服氣麼?」
簡秋此刻氣得身子一陣陣發抖,他生平好勝,卻想不到,如今為一個陌生的老郎中,如此戲耍,真正是氣炸了肺!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對方武功太高、太玄,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打他不過,可是這口氣卻是忍不下!
他那雙暴瞪著的眸子略一轉動,已然知道郎中立足之處,當下咬牙切齒道:「老頭兒,我與你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1:00
口中這麼怒叱著,身子猛地撲了過去,雙手一上一下,直取老郎中前胸下腹兩處要害。
老郎中冷冷一笑道:「算了吧,老弟!」
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兩手疾出,不偏不倚,正好都叼在了簡秋手腕之上,接著使勁向前霍地一帶,道:「狗吃屎!」
只聽「撲通」一聲,簡秋就像是一個元寶似的被摔了出去!
老郎中嘻嘻一笑,飛快撲到簡秋身邊!
簡秋霍地翻過身子,飛起一腳,向郎中胸腹之下猛踢了過去!
「碰」一聲,踢了個正著!
那郎中口中大吼了一聲,霍地翻身倒了下去,頓時口吐白沫不已!
簡秋先是一怔,待想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後,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忙自翻身而起,摸了摸那郎中心口,見還有動靜,看來自己這一腳,分明是用勁太猛,把他給踢昏了。
簡秋本是一個生性善良的青年,方才不過是一時之憤,此刻氣一消,想來不由有點後悔!
當下,他長長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何苦來,這都是你逼我如此!」
說罷,俯身把這老郎中慢慢扶起來,欲待為他活血過脈一番!
卻不料,方自把老郎中身子扶起,正要下手的當兒,那郎中卻忽地呵呵大笑道:「小子,你上當了!」
老郎中口中叫著,右手一推,已自簡秋右肋下脫了出去,向上一撈,已攀在簡秋的頸項之上,略一用勁,簡秋直疼得「哇呼」一聲叫了出來!
這時候老郎中又呵呵笑道:「怎麼樣,小老弟,你可服氣了?」
簡秋這時為他弄得全身上下麻軟不堪,當真是哭笑不得!
他盛怒既消,再想到此老諸多怪異,已頓悟對方確無惡意,忍不住叫道:「老前輩有話好說,不必如此!」
老郎中呵呵笑道:「你可心服了?」
簡秋頻頻苦笑道:「我當真是心服了,我活了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怪人!」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難制的瞎子呢!」
說罷,這老郎中又復仰首哈哈大笑了起來!
簡秋為他弄得實在是不好受,當下連連告饒道:「老頭兒,你先放開手好不好,反正我是打不過你!我不打也就是了!」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我放了手,你可願拜我為師?」
簡秋怔了一下,苦笑道:「我已是偌大年歲,再說,我已有了師父!」
老郎中道:「你那師父不提也罷,提起來還不夠丟人麼?」
簡秋心中一動道:「咦……你怎麼知道?我師父是誰,你說說看!」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你師父不是那個老道士吳天化嗎?對不對?」
簡秋嚇得一呆,頓時連身上的難受也忘了,他吶吶的道:「前輩你到底是……誰?怎知我的一切!」
老郎中哈哈大笑道:「小瞎子,實在告訴你吧,我是真心的愛你這塊料,你可願拜我為師?」
簡秋實在想不出對方是誰,不過平心而論,以他這一身功夫,確實有資格作自己的師父,當下就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先放開我,有話好說!」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我好容易找到了你這塊好材料,自是不會隨便放你跑了,你要是再跑或是亂動手,可就休怪我老人家對你不客氣了!」
簡秋點頭道:「我一定不跑就是!」
老郎中這才鬆了手,簡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想起來,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當下他冷冷一笑道:「老頭兒,你要作我師父,也沒有什麼不可,不過你的名字我總得知道一下,天下哪有徒弟不知道師父的道理,那豈不成了笑話嗎?」
老郎中呵呵笑道:「算你有理,小瞎子,你可知道,在數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名叫管青衣的老人麼?」
簡秋立時一怔,道:「你是說天……天殘老人?」
老郎中呵呵笑道:「小伙子還有點見識,不錯,我老人家就是天殘老人管青衣,怎麼樣,小伙子,你看夠不夠資格做你師父?」
簡秋對於天殘老人管青衣,可說是久仰了,他自幼就聽師父說過此人,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卻沒有想到眼前這位老人,竟然會是他!
當下他自是不再猶豫,撲地拜道:「老前輩在上,請受弟子大禮,方才都怪我沒有見識,請你老人家萬萬不要見怪才好!」
天殘老人管青衣冷冷一笑道:「怎麼,你還不願叫我師父麼?」
簡秋面色靦腆的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說著又拜了一下,天殘老人管青衣鼻中哼了一聲,道:「你這孩子心地倒很純厚,只是忠厚得可憐可笑!」
簡秋吶吶道:「怎麼可笑?」
簡青衣長歎了一聲,道:「孩子,你當我真是非收你這個徒弟不可麼?你可知道你那個師父正在找你麼?」
簡秋一驚,道:「找……找我?他老人家找我作什麼?」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簡秋,你雙目雖失,他要你這顆項上人頭!」
簡秋不由嚇得面色一變,道:「師……師父,這怎麼會?」
管青衣冷笑道:「那吳天化最近自白牛堡出來,功力已較昔日更加精純……」
簡秋打了一個寒戰,道:「只是,他老人家又何必要殺我呢?我對他老人家並沒有不對呀?」
管青衣嘻嘻一笑道:「好個單純的孩子,簡秋,我且問你,那白牛堡的去處你可知道?」
簡秋搖搖頭,管青衣又冷笑道:「在我面前,你還要撒謊麼?」
簡秋惶恐的叩了一個頭道:「師父有所不知,這件事當年我那師父曾嚴囑我不可告訴任何人的,既是你老知道,我自不便再瞞!」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這就對了,現在你該知道你那師父為何要殺你的原因了吧?」
簡秋戰抖了一下,道:「莫非他老人家是因為我知道白牛堡的……」
管青衣點頭笑道:「一點也不錯,就是因為這個!簡秋,你是當今世上,除去吳大化自己以外,第二個,也是僅有的一個知道他隱秘的人,他所以要除掉你!」
簡秋忍不住雙手互捏了一下,面色蒼白道:「想不到他會是這種人!」
天殘老人管青衣嘿嘿一笑道:「你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就該與我合作才對,有你合作,就不難除去這個魔頭!」
簡秋呆了一呆,道:「師父,你老的意思是……」
天殘老人哼了一聲道:「這事我如不說清楚,你自是不瞭解,現在我提起一個人,你或許知道。」
簡秋翻著他那雙白眼道:「是誰?」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冷紅溪。」
簡秋立時緊張地道:「啊……我知道,我此刻正是在找他,師父你老人家可是見著了他?」
管青衣點頭道:「自然見到了他,這冷紅溪為了對付強敵莫環,真是用盡了苦心,不想眼看就要殲敵如願的當兒,那妖道吳天化竟突然出現,救走了莫環,非但如此,那冷紅溪著了他的道兒,險些喪命……」
簡秋大驚道:「冷紅溪現在何處?」
管青衣嘿嘿一笑道:「好聽的還在後頭呢,你聽我慢慢說下去,不愁你不恨那老魔入骨!」
簡秋道:「冷紅溪與弟子是道義之交,他為人正直,武功奇高,弟子甚為敬重他的為人,如果他有難,我是絕不會坐視不救的!」
管青衣冷冷笑道:「冷紅溪為妖道打下山澗,因而患了人間絕病,名謂『力疲三跳』,如非遇見了我,只怕此刻已死多時了!」
簡秋大驚失色道:「師父,他現在何處?」
管青衣搖了搖頭道:「你不必驚怕,現在他已無妨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簡秋,你可知道令妹現在何處?」
簡秋一怔,道:「你老人家是說春濃?她……她不是找尋冷紅溪去了麼?」
天殘老人冷笑道:「你說得不錯,可是現在她已為那吳天化擒去,你可知道?」
簡秋嚇得身子一晃道:「啊……這是真的?」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這都怪我一時大意,本來我是可以自那妖道手中把令妹搶救出來的,結果卻因事耽誤,晚了一步……」
說著歎息了一聲,簡秋此時戰抖著道:「他帶去舍妹又是何意?」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這魔頭新近在白牛堡煉製一種丹藥,名喚『不死仙丹』,據說要用一百零八種動物的血為材,另用四十九味藥草為引,才能煉成……」
天殘老人說到此,冷冷一哼道:「這不死仙丹一旦煉成,常人服用後可延壽百年,有道基者服之,可成不死之身!」
簡秋呆呆的道:「可是這又與我妹妹有何關係呢?」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你妹妹生辰佔有三五,可是?」
簡秋道:「不錯,春妹乃是十五年,五月五日午時生,這……這……」
天殘老人長歎了一聲,道:「這就不錯了……」
接著,又冷冷一笑道:「不死仙丹初胚既成,必需以一年占三五的黃花閨女的血膏滲入丹藥之內,否則前功盡棄,毫無用途!」
管青衣說到這裡,神色凝重地道:「你妹妹生辰八字正好佔有三五,如此生辰人物,只怕普天下難覓一人,那妖道找到了她,自是奴獲至寶,再也不會放過她了!」
簡秋那雙瞽目內,淌下了兩行淚來,傷心的道:「師父如此說來,我妹妹只怕性命不保了!」
天殘老人冷森森一笑道:「據我猜測,那妖道藥壇既設在白牛堡內,因只有彼處才有天然地火,你妹妹在未被押到那地方之前不會有危險!」
簡秋全身戰抖了一下道:「那麼,弟子即時就趕去白牛堡……」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你一人去,正是羊入虎口,正中妖道下懷,他刻下找你還找不著,你自己送去豈不正好!」
簡秋這時已是亂了方寸,他身子顫抖不已,道:「你老人家可有什麼良策沒有?」
天殘老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小伙子,你用不著如此擔心,此事想來固是可憂,可是我想吳天化那妖道生來自大,他初履中土,必有幾天勾留。」
說罷,冷冷一笑道:「老夫我既知此事,萬無不管之理,現在你我更有師徒之情,自然不能坐視,你既然知道去白牛堡的路徑,那是再好不過,我們就找到白牛堡,鬥一鬥這個魔頭!」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另外,我還要邀請兩位小客人同行,也可以說是兩位小幫手!」
簡秋驚異的問道:「這兩個人是誰?」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你不必問,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說罷,他仰首看了一下天,道:「天可是快亮了,我們先回去吧。」
簡秋想到妹妹為妖道擒去,實在放心不下,聞言吶吶道:「此事不宜耽誤,萬一要是我妹妹……」
天殘老人哼了一聲,道:「你不必擔心,此事是急不得的,尤其不可輕舉妄動,萬一要是那妖道得知我老頭子介入其間,只怕你妹子性命馬上就有危險了!」
簡秋面色慘白道:「莫非他竟絲毫也不念與弟子昔日師徒一場之情麼?」
天殘老人歎了一聲,道:「他如念這份情誼,你這雙眸子也不會瞎了。癡兒!癡兒!」
簡秋這一剎那,徹然大悟,雙腿一軟,「通」一聲坐倒地上。
只見他雙手互捏著,全身一陣疾戰,喃喃道:「吳天化……你好狠的心!既然你無師徒之情,我也就不講師徒之義了。」
說著,一雙瞽目之中,滾下兩行淚來。
天殘老人管青衣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你也不必難受了,這一次我們前去白牛堡,見著了那妖道,我必定設法向他要得解藥,把你雙目治好!」
簡秋苦笑了笑,道:「弟子只是傷心,為那妖道騙得太慘了,至於這雙眼睛,是否能夠治好都是無所謂的事。」
天殘老人管青衣搖搖頭,突然冷冷一笑道:「昔年我在十萬大山囚禁了那個孽障莫環,不想這廝竟能脫逃出來,如今且投奔到了吳天化身邊,此番我倒要看看這廝怎麼再逃過我的手下!」
簡秋擔心妹妹安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沒有答腔。
二人展開身法,管青衣在前,簡秋在後,不多時又回到了「龍門老棧」。
進房之後,管青衣點亮了桌上的燈,持燈一照,但見簡秋所睡的那張床,已為陰素裳方才一劍砍成了兩段,室內弄得亂七八糟。
所幸他們打鬥,並沒有把店內客人驚醒,當下天殘老人就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那張床既不能睡,簡秋只好到管青衣房內湊合一夜,好在老人只需靜坐就行,並不一定要睡!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龍門老棧門前,來了兩個訪客,一男一女,男的英俊不凡,女的艷麗如花。
這兩個人物的突然來臨,為這客棧帶來了一陣騷動,是時那老郎中管青衣正在院子裡散步。
他遠遠的看見了這男女二人,一笑道:「二位甚是守時,快請進吧!」
這對少年男女,正是冷紅溪和雪雁舒又青,看上去倒像是一對親密的小夫妻。
見面之下,冷紅溪上前一步,道:「老前輩原來就是……」
管青衣張口一笑,一隻手在紅溪背上拍了一下,道:「進去再說!」
冷紅溪這才發現院中十數雙眼睛都在注意著這邊,不由俊面一紅,遂和舒又青跟隨老人向後院走去。
才一進房,二人就向管青衣深深一拜,冷紅溪有些慚愧的道:「你老人家原來是管老前輩,弟子真是久仰了!」
舒又青也靦腆的道:「老前輩原諒晚輩那天冒昧,晚輩實在是不知道你老人家就是天殘老人……」
管青衣呵呵笑道:「不知者不怪,再說你二人並沒有做錯什麼,快請坐下來,我們好說話!」
冷紅溪落座後,立即問道:「不知老前輩飛書寵召,有何見教?」
管青衣望著二人點頭一笑,道:「自是有事,在未討論正事之前,請先見過我新收的一個弟子,冷大俠,你們可能還是舊識呢!」
紅溪訝然道:「不知是哪位仁兄,老前輩請即請出一見。」
才說到此,就聽得門外一人道:「冷大俠,久違了!」
門開處,簡秋持杖而入,冷紅溪見了,不由得大為驚喜,當時一跳而起道:「簡恩兄,原來是你……」
說罷,忙跑過去,緊緊地握住簡秋一隻手,激動的道:「你怎會在此?我正要找你呢!」
簡秋點了點頭道:「我也是為找尋冷大俠而來,中途遇見了管老前輩,蒙他不棄,破格收為門下。冷兄,你怎會來此?」
冷紅溪說明緣故後,遂為雪雁舒又青介紹,簡秋一聽是小寒山二女之一,不由面色一冷,道:「請恕在下冒昧,舒修文是姑娘什麼人?」
雪雁一呆道:「乃是家姐!」
簡秋後退了一步,雙目一翻道:「你二人不是與莫環一道的麼,怎會……」
冷紅溪知道他是誤會了,當下忙代雪雁解說了一番,簡秋這才釋然。
雪雁卻為此很不得勁兒,管青衣呵呵一笑道,「徒兒,你可不能混為一談: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是兩個人,可要分清楚!」
雪雁聞言不由歎息了一聲,想起玉鷹與自己同胞姐妹,終是不忍,當下禁不住落淚道:「我姐姐雖是多行不義,但其本性實在不惡,此番又上了妖婦陰素裳的當,才落得如此下場,老前輩與簡兄,今後如果遇上了她,尚請念其並無大惡,網開一面放過她才好!」
天殘老人一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簡秋與她也並無什麼仇怨,我自有方法教訓她就是!」
說罷,微微一笑,好像早已成竹在胸似的!
雪雁舒又青忙稱謝不已,接著各人分別落座,冷紅溪忍不住又問道:「老前輩召見,究有何事,尚請賜告才好。」
天殘老人冷冷一笑,道:「你苦苦尋找莫環,其實不必,這應是老夫我的事情,冷大俠,你與莫環之間,莫非有什麼仇恨麼?」
冷紅溪聞言微驚,當下長歎了一聲,道:「老前輩問起此事,晚輩汗顏,此事說起來晚輩實在有些愧對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如不怪罪,我才敢明說!」
管青衣甚是驚異,一雙閃閃發光的瞳子,注視著他道:「究竟是什麼事,你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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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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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1:16
冷紅溪又長歎了一聲,遂把昔日一段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說到傷心處,這位蓋世奇俠亦不由泫然淚下。
聽的三人,也無不為之動容,簡秋更咬牙切齒痛恨不已,他長歎了一聲道:「原來冷兄為此才憤世嫉俗,小弟以前倒是多有誤會了,如此看來,這莫環當真是萬死有餘!」
管青衣聞言之後,默然甚久才冷冷一笑道:「這也是天意如此,我不會怪你,想不到我昔日一番心血,最後倒成了你的樊籠囚牢……」
說到這裡,老人嘿嘿冷笑了一聲,自語道:「好個莫環,原來你是這麼出來的……」
接著,向冷紅溪點了點頭,又道:「如此說來,這筆仇,還是應該留下讓你來報了,人世上再沒有什麼仇恨能超過這一宗了!可恨……可恨之極!」
冷紅溪苦笑了一下,道:「所以說,上天入地,這筆仇弟子也非報不可!」
說著,長歎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只是想不到這老兒如今找到了一個厲害的幫手,看來要除去他卻是不易!」
他目視著管青衣,劍眉微皺,道:「你老人家可知莫環身邊那個白衣老人是何來歷?」
天殘老人冷冷一笑道:「那人就是風火道人吳天化,我怎會不知?」
冷紅溪不由大吃一驚,頓時呆住了,半天他才冷冷一笑,道:「我說呢!原來竟是他……」
管青衣微微一笑道:「這台戲要是只有莫環,還不夠熱鬧,加上了風火道人這個老兒才夠精彩,冷大俠,你不要氣餒,我給你撐腰!」
說到這裡,尖聲一笑,又道:「我們給他們一個直搗黃龍,一直打到白牛堡去,看看誰強誰弱!」
冷紅溪搖頭道:「只是白牛堡的地址誰知道呢?」
管青衣手指簡秋道:「我這徒弟知道!」
簡秋點了一下頭道:「我還是幼年時去過一次,記憶已經模糊,不過……各位請看!」
說著,忽地把左手衣袖拉起,一直拉到臂根,眾人立時發現,原來在他臂膀上,有一片紫紅的線條。
簡秋苦笑了笑,道:「去白牛堡的路圖,我已刺繡在臂上,那妖道雖唆使陰素裳毀我雙目,卻想不到我會有此一著!」
管青衣連連點頭道:「這一著實在太妙了。」
說罷,他同冷紅溪一齊走近細看,只看出一片斑紫,線條縱橫。
冷紅溪不由皺眉道:「這個誰又看得清楚?」
簡秋微微一笑,道:「冷兄大可放心,我雙目雖瞎,但五指觸覺未失,我們即日起程去白牛堡,由我領路就是!」
天殘老人呵呵笑道:「如此甚佳,只是冷大俠與舒姑娘匆匆趕來,理應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動身,並不為晚!」
冷紅溪搖頭笑道:「老前輩顧慮得太周全了,我們馬上就起程如何?」
管青衣呵呵笑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老夫預料那妖道等人,此刻也在路上,萬一我們要是走在了他們前面,為他們發現反倒不妙,不如晚走一天的好!」
雪雁聞言連連點頭道:「老前輩所言極是,凡事欲速則不達!」
簡秋長歎了一聲道:「只不知我妹子此刻怎樣了?如果遭了妖道毒手……」
紅溪一怔,問道:「簡兄何作此說?」
簡秋冷冷一笑,道:「冷兄你莫非還不知道,舍妹不久前已落入妖道手中,生死莫明,怎不令我這兄長心焦?」
此言一出,冷紅溪以及舒又青都由不住大吃一驚,頓時都呆住了。
天殘老人管青衣冷哼了一聲,道:「你大可放心,簡姑娘那條命包在為師我的身上,我保證她安然無損也就是了!」
紅溪與雪雁紛紛問故,簡秋才把管青衣所告說了一遍,二人聽了都憤恨激動不已。
管青衣又冷笑道:「吳天化本是一個玄門高士,武功驚人,武林中俱甚敬仰,想不到他自與雲天禪師對禪較功之後,走火入魔,竟如此倒行逆施起來……」
天殘老人說到這裡,那只獨眼閃閃發光,滿頭亂髮根根怒立,顯示出內心的憤怒之情。
他繼續說下去道:「此人自創兩極魔圖,大行無恥,已遭天忌,最近更妄圖煉製不死仙丹,異想以女人膏血調製丹藥,實在是令人齒冷!我老頭子如不及時給這惡魔一點厲害,他可更要猖狂無忌了!」
這位風塵怪老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怪笑了一聲,閃爍的目光望了冷紅溪一眼,又道:「這吳天化,一身功力更非昔比,老夫我如今也未見得就是他的對手,不過老夫雖無勝他絕招,卻有與他同歸於盡之殺手,大不了與他……哈!那時候,武林上少了我們兩個怪人,也就天下太平了!」
冷紅溪道:「老前輩何必多慮?那風火道人如此逆天行事,還會有什麼好下場麼!」
管青衣歎息了一聲,笑了笑道:「此去白牛堡,我們勝負確實難料,因那吳天化妖道在白牛堡設有厲害的地火埋伏,我們一個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兒……」
說到此,他看了簡秋一眼,白眉一皺,又道:「簡秋,你只送我們到白牛堡外即可,不必進去,你武功雖高,但到底雙目失明,行動不便,不宜冒太大之險!」
簡秋怔了一下,搖頭一笑道:「師父,別的事我都可以聽從你老人家,惟獨這件事,要是你老人家不許我入白牛堡,乾脆我路也不帶了!」
天殘老人呵呵笑道:「好個倔強小子,好!好!由你就是!」
四人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同進晚餐。
當夜,冷紅溪和雪雁舒又青,就在這「龍門老棧」住了下來。
他二人是分室而居,入夜,四個人心中都反覆的想著心事,因為「白牛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如今對他們來說,還是一個「謎」!
這其中,簡秋昔日雖曾隨同吳天化去過一次,可是如今記憶也甚為模糊,在他僅存的一點記憶裡,彷彿那是一個深沉的地洞,其內遍處皆是熊熊的烈火……
第二天,一行人開始上路了。
根據簡秋的指引,一行人馬由川入甘,在甘肅蘭州,他們採辦了大批應用物品,添了四匹馱東西的牲口,繼續浩浩蕩蕩的直入青海。
因為根據簡秋臂上的紋刺,那白牛堡是處在青海西寧「大金瓦寺」附近。
這是一條漫長難行走的路途!
時值初夏,青海境內,天氣極為炎熱,所幸這段路上,倒沒有什麼難行的山路,只是語言卻雜得很,漢回藏蒙各族人都有。
天殘老人無處不去,能說數種方言,倒也沒有碰到什麼困難。
為了行動方便起見,他們幾個人都打扮成當地裝束,管青衣化裝成一個老喇嘛,簡秋和冷紅溪化裝成兩個回人,至於雪雁,則打扮成一個回族姑娘,梳著一雙大辮子,模樣兒真同本地人一個樣子!
在驕陽當空下,他們來到了「平戎驛」這個鎮市,人馬都十分睏倦了。
這地方距離西寧已不算遠,人煙相當的稠密,鎮上有一家漢人開的客棧,名叫「海福客棧」,是這地方惟一的一家客棧!
四人來到棧外,已是掌燈時分,只是此處可不像中原內地那麼繁華,所謂的燈,不過是油浸的松枝火把,每間房內都插有一枝,燃點起來,黑色的油煙高達數尺,土牆上為煙熏得一片黝黑!
掌櫃的是一個漢化的回人,穿著一身短衣褂,矮小的個子,這麼熱的天,頭上還纏著白布,乾瘦的四肢上,生滿了長長的黑毛。
本地人都有吸煙的習慣,這位掌櫃的也不例外,走到哪裡,他手裡總離不開三尺長的一桿煙槍,全身上下一股子汗騷臭,與人談話,總愛露出他那熏黃了的板牙,令人不敢領教!
海福客棧前門是一條石板大街,後門卻是青蔥原野。
這位老闆還養了甚多的羊、馬、牛等牲口,牲口的糞便堆積如山,據說此地的居民,都以牲口多寡論貧富,而牲口多寡,又以牲口糞堆的高低為標誌!
這家客棧的老闆,對他所存集的糞便甚感自豪,見人總愛自誇一番。
「入鄉隨俗」,四個人也只有一切都將就了。
長途跋涉,來到了這裡,四人都想好好休息一下,睡處不好,尚可將就,因為四人都是身懷武功絕學的人,只需靜坐,並不一定要睡。
最令他們不習慣的是,這裡的人都不習慣洗澡,一個人月餘不沾清水,是常見的事。
這一點,尤其使得愛潔成癖的舒又青感到難受。
因此,在夜靜更深之後,雪雁悄悄的起來,她記得後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清溪,無論如何自己非得去泡一泡不可!
她悄悄起來,帶了換洗的衣褲,出得門來,只見四合院裡一片安靜,當空一輪明月,靜靜的掛著,越發顯得夜靜更深。
雪雁悄悄出了四合院,來到了後院,後院裡,有兩個夥計,正在用刷子刷著牲口身上的泥沙,那個矮小的老闆,坐在石磨子上,一口口的在抽煙。
雪雁輕輕一彎身子,「嗖」一聲,已掠上了土牆,正當她要飄身而出的當兒。
就在這時,忽然她看見一匹健馬馳了過來,馬上坐著一個滿臉鬍子的黑矮漢子。
這種人,在中原固是無足為奇,可是此時此刻,發現了這麼一個陌生的漢人,實在是令人有些吃驚。
舒又青本要飄下去的身子,忙一收勢,把身子向簷角下倚了倚!
這時那騎馬人已來到了後門外,忽地停住了。
騎在馬上那個滿臉黑鬍子、一身夏布短衣褲的矮漢子,自馬鞍上飄身而下。
由他下馬的動作上看來,這個人似乎有一身相當不弱的武功,舒又青更不禁心中微微一動。
這漢子下馬後,輕咳了一聲,店掌櫃的抬頭一看,忙起身招呼道:「原來是胡三爺,這半夜裡到來有事嗎?」
那矮漢東張西望了一陣,點了點頭道:「毛老大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聽這人口音,是山西人,很難懂,可是卻遠比掌櫃的那種半生不熟的漢語容易懂得多。
雪雁這時才知道,原來這位掌櫃的還會說漢語。
毛老大聞言就笑著走上去,把長煙袋伸過去,道:「三爺,來鍋煙!」
矮漢擺手皺眉道:「誰抽你的煙,我是來向你打聽事情的。」
說到這裡,聲音忽然壓低了些,把頭伸過來,小聲道,「聽說你這店裡住了幾個漢人是不是?」
毛老大怔了一下,道:「漢人?沒有呀,到是有幾個賣貨的商人!」
聽到此,雪雁不由心中一動,更加注意的往下聽。
矮漢子眨著一雙豬眼道:「是幾個什麼樣的商人?」
毛老大咬著煙嘴子,半噴著煙,瞇著眼睛,道:「一個老喇嘛,三個回子,大概是跑馬頭販藥材的!」
矮漢子冷冷一笑道:「這麼說是四個人了?我問你,他們當中可有一個是瞎子?」
毛老大怔了一下道:「不錯,是有一個瞎子,怎麼三爺,你認識他們?」
矮漢子立時面色一變,左右看了一眼,更小聲道:「他們都睡了沒有?住在哪兒?」
毛老大回頭指了指,道:「在裡院,早都睡熟了,三爺你有話直說吧!」
這位胡三爺才鬆了一口氣,冷冷一笑道:「小子,你知道這幾個人是幹什麼的嗎?嘿嘿……」
毛老大搖了搖頭,道:「是幹什麼的?」
胡三爺嘿嘿一笑,道:「我也是才聽人說,據說這四個傢伙是由中原來的,是我們老教主的仇人,毛老大,你可得好好看著他們,可別叫他們跑了!」
毛老大聽到這裡,嚇得煙也不抽了。
他睜著他那一雙發黃的眼睛,往牙縫裡直吸著氣道:「這……這……不會吧!三爺,你又沒看見……」
胡三爺一咧嘴道:「錯不了,你一說有那個瞎子我就知道了,還有個大姑娘是不是?」
毛老大立時點頭道:「不錯,有個姑娘,那姑娘長得真標緻……」
胡三爺啐了一口,罵道:「標緻,媽的你別鬼迷了心吧,那娘兒們可厲害呢,不是我說,咱們兩個都幹不過她一個,她的手比你的刀還快!」
毛老大一驚,道:「喲!可真一點也看不出來!」
胡三爺眨著一雙眸子,道:「你知道他們預備什麼時候走麼?」
毛老大想了一下,道:「這個……大概還有兩三天吧,我聽說那個老的還要辦貨,弄些糧食帶著!」
胡三爺面色一喜,道:「好!好!只要他們不走,我就有辦法!」
毛老大似乎被他說得也有些害怕,回頭看了一眼,忙又轉過身來,道:「三爺,這四個人是幹什麼的?你怎麼知道是老教主的仇人?」
胡三爺哼了一聲,道:「老教主前天經過這兒時就關照下了,叫我們留意幾個漢人,當中有一個瞎子,一個女人,這件事,我們要是弄成了,在老教主面前可是大功一件!」
說著得意的笑道:「老毛子,你可得拿出幾分勁來,看住他們!」
毛老大皺眉道:「這件事我……怕不行,你不是說了,那個女的手比刀還快嗎,我這樣子能行嗎?」
雪雁在暗中聽得真是氣惱不已,暗暗慶幸自己幸虧是聽見了,要不然真還被蒙在鼓裡呢!
她心中想著,就貼牆而立,繼續聽他們說些什麼。
那個姓胡的,這時由身上掏出一塊銀子,遞給毛老大道「呶!先拿著這個,你只要記好了,無論如何設法別叫他們走能拖幾天是幾天!」
毛老大縮手道:「我可不要錢,老教主的事,我還敢要錢嗎?反正我試著辦就是了!」
姓胡的點了點頭道:「好,我先走了!」
說著往馬背上一跳,掉過馬頭,一路疾馳而去。
雪雁不由冷冷一笑,她既然眼見此事,再不能就這樣的放那姓胡的走了。
當下,暗中展開輕功提縱術,緊緊躡著姓胡的那匹快馬,一路緊跟了下去!
所幸這條路還不太遠,不久就見那姓胡的在一座規模十分宏大的大廟前停下馬來,然後翻身下馬,直向廟內行去!
大廟內,一片漆黑,除了正殿透出一些燈光以外,其餘地方一片黝黑!
那位胡三爺這時走上石階,用手在門上用力叩著,口中大聲道:「快開門,我回來了!」
雪雁早已施展超人輕功,翻上了大殿屋脊,她以「珍珠倒捲簾」之法倒掛下身子,把眼睛湊於殿窗之上。
殿內燈光很亮,照得其內各物畢現,除了幾尊佛像以外,殿內竟設著十來張床。
這時正有七八個漢子,圍著一張大八仙桌子鬥著牌九,亂哄哄的嚷成一團。
那姓胡的敲門甚久,他們方始發覺。
就見其中一個瘦老人抬起頭來,道:「八成是胡老三回來了,開門去!」
立時就有人出殿把門開了,那姓胡的匆匆跑進去,第一句話就高叫道:「瓢把子,這一趟我可是跑對了!」
他這麼一嚷嚷,幾個人立時一怔,牌九也不玩了,只見那個瘦老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別瞎叫,到底什麼事?」
胡老三嘿嘿一笑道:「老教主說的幾個人我可是找著了!」
此言一出,全體都怔了一下,那瘦老人面現驚喜道:「噢!太好了!」
說罷,又對胡老三點頭道:「坐下慢慢說!別慌!」
胡老三嘿嘿一笑道:「媽的,三個男的一個女的,一點沒錯!這幾個人現在都住在毛老大的客棧裡,我已經關照毛老大好歹絆住他們別放他們走了!」
瘦老人一手捻著他那幾根狗蠅鬍子,道:「對!辦得好!」
胡老三得意的一笑,道:「瓢把子,這件事你得費一下心,把弟兄們分配一下,我們一上手,就得把他們給拾下來!」
四周的人都連聲附和著道:「對!對!」
其中一個胖子,「叭」的在柱子上拍了一下,道:「走,咱們這就走!」
瘦老人掃了他一眼,冷笑道:「住你的嘴,你以為這幾個人是好對付的嗎?真是瞎了你的眼了!」
胡老三點著頭道:「瓢把子說得不錯。連老教主都對他們忌憚三分,可見這幾個人不是好相與的!」
瘦老人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五個手指在椅子把上輪流敲著,突然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也不能白殺人,老教主有的是錢,我們得好好敲上一筆!」
群聲附和道:「對!對!」
搖曳的燈光,照著這一群烏合之眾,為數約有七八個之多,四下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兵刃。
由他們話聲之中,雪雁已可判定,這些人,必是當地刀客馬賊之流的人物。
這時那瘦老人忽又冷笑一聲,道:「你們幾個人可得注意了,不要打草驚蛇,把燒熟的鴨子給弄飛了,我們不動就是不動,一動就得給他們來個利落的!知道麼?」
大家都點著頭,連連稱是:
瘦老人又問胡老三道:「你沒有驚動他們吧?」
姓胡的點著頭,道:「當然!我連面也沒跟他們照……這件事在我看,還不能太慢,萬一要是他們走了,那可就麻煩了!」
瘦老人由椅子上猛地站起來,作了一個決定道:「好!胡老三,我們兩個先走一趟!」
姓胡的一怔道:「我們倆?」
瘦老人一笑道:「別怕,我們先去看看老教主去,咱們先跟他老人家談談價碼兒,划算咱們就干,不划算就拉倒,反正我們不能白干!」
胡老三怔了一下道:「老教主不是走了嗎?」
瘦老人詭譎一笑,道:「走了?這裡有他的心愛小妾,他能走得了嗎?」
胡老三一拍後腦勺道:「對!我竟忘了這個人了!」
瘦老人喝了聲,「備馬!」又對身邊的人道:「把我的鏈子錘拿來,給我穿衣服!」
立時就有人把他的一對西瓜般大小的鏈子錘拿了過來,瘦老人接過圍在腰上,又有人拿過一件青綢子長衫,給他罩在外面。
這時胡老三也已由院裡把馬牽了出來,道:「我們就走嗎?」
瘦老頭道:「好,就走!」
大步走出了殿門,步下台階,最後又回頭關照其他人道:「你們都別出去,這件事還沒作準,一個打草驚蛇,咱們可是白忙了!」
說罷,就同胡老三一起上了馬,直向廟左的一條黃土道上飛馳而去!
雪雁舒又青早已在路旁等著他們二人,她施展出全身功力,一路緊跟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1:43
第16章 金銀雙瓶
雪雁舒又青一路施展出輕功絕技,緊緊跟隨在這兩騎快馬之後,約有一盞茶時間,就見二馬在一片棗樹林前面停了下來,馬上人遂即翻身下馬!
胡老三問身邊老人道:「這麼晚了,怕不太方便吧?」
青衣老人哼了一聲道:「錯開這個時間,你還能找得到他老人家?」
二人邊說,連把馬拴在棗樹上,自鞍子上解下了馬燈,就向林內行去。
雪雁在暗影裡,跟隨著二人,甚是容易,只見前行二人說著走著,已來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宇之前。
舒又青心中一動,暗忖道:「怪了,這不是一個廟麼?莫非那個什麼小妾,會住在廟裡不成?」
胡老三這時用手上的馬燈,四處照著,嘴裡嘀咕道:「一來這裡我就害怕,真怕被狗咬著!」
話聲未完,就聽暗影裡「晤」一聲,一隻高大藏犬,直向著胡老三身上猛撲了過來。
胡老三嚇得「啊呀」一聲,身子向一旁猛然一閃,抬腿就踢,那藏犬身子一剪,又改由側面撲了上來。
可是這時,一旁那瘦老人趕上兩步,一把抓在了那條狗的頸圈之上,跟著一翻手,把它給摔了出去。
胡老三咬牙道:「用勁摔,摔死它!」
瘦老人冷笑道:「摔死它?打狗還得看主人面呢!」
說話之時,又見兩條藏犬往這邊撲來,胡老三一反手由背上掣出了鬼頭刀,正要揮刀上去,忽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老三、老四,還不回來?不許亂咬人!」
胡老三怔了一下,一翻眼珠,心說這可好,狗也叫老三,真他媽的氣人。
那兩條藏犬被這女人一叫,立時低鳴著轉身跑了。
這時就見一個中年道姑模樣的女人,打著一盞燈籠走過來,見了二人,用燈籠照了一下,冷冰冰的道:「二位這麼晚來此,是幹什麼?」
瘦老人咳了一聲,抱拳笑道:「女修土請了,我們是『巴克士廟』裡來的,請問老教主可在你們觀裡麼?」
中年道姑皺了一下眉頭道:「你們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我姓齊叫大鵬,這是我一個兄弟,叫胡老三,我們有急事要見老教主,麻煩你給通稟一聲。」
道姑冷冷的道:「老教主很久沒來了,今天來沒來,我也不清楚,我進去看看,你們可別往裡頭亂闖,這裡狗多得很,要是咬了你們,我可不管!」
胡老三咧嘴冷笑道:「你還是招呼它們別上來的好,要不然我的刀可是不客氣!」
瘦老人趕忙拉了他一下,道:「少廢話!」
中年道姑聞言怔了一怔,用燈籠在胡老三身上照了一下,陰沉的道:「你有本事只管用刀吧,只要你不怕仙姑娘娘降罪就行!我看你是沒有這個膽子!」
胡老三臉色通紅,望著她直翻白眼。
瘦老人在一旁忙賠笑打躬道:「得啦,我這個兄弟不會說話,你不要見怪,我們實在是有急事,煩你進去通稟一下吧!」
中年道姑冷笑了一聲,才轉身而去。
她走後,瘦老人看著姓胡的冷冷道:「老三,你他媽的差事可是越當越回去了,這小姑子要是在仙姑與老教主跟前多兩句嘴,我看你他媽的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胡老三歎了口氣,道:「算了,我以後不吭氣也就是了!」
隱身暗中的雪雁這時才略微有點明白,原來這地方竟是一處道觀,並非是寺院,由方纔那中年道姑出言情形,更可知道這觀裡的修士,全是女人,是由一個叫仙姑娘娘的人主持!
同時也就可以猜知,這個仙姑娘娘,必是所謂「老教主」其人的小妾了。
她在暗中又鵠候了一刻,就見方纔那個中年道姑再次步出,遠遠向二人招呼道:「你二人請進來吧!」
瘦老人忙賠笑道:「有勞女修士,老教主可在裡面嗎?」
道姑斥道:「自然是在,你說話的聲音小一點,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成何體統!」
瘦老人忙點頭道:「是!是,我真是糊塗透了!」
說罷,就率同胡老三,走進觀內,他們進去了一會兒,雪雁才縱身上了院牆,向著觀內一打量,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她真想不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有如此一座道觀,放眼望去,但見院牆之內奇花異草,金漆碧瓦,簡直美得像一座皇宮。
那個撐著燈籠的道姑,這時正領著二人走進了一道鋪著紅石方磚的長廊,廊下垂吊著一列為數約在百盞以上的琉璃宮燈,遠遠望去,有如一溜天星,煞是奇觀!
廊道盡頭,是一座金碧輝煌的觀樓,上了幾級石階,就可踏上一層看來鬆軟無比,而繡有五彩圖案的西藏地氈。
這時在觀樓入門的兩側,分別站立著一雙道姑。
四個道姑,各人全穿著一身黑紗似的道裝,可是在背後地方,卻都垂吊著兩根血也似的紅絛,乍看起來,真像是畫上的仙女一般。
雪雁這時已飄身下了院牆,可是她身子方落下的剎那間,卻忽見由花叢裡,驀地撲出了一隻全身黑毛的藏犬。
這隻狗看起來,較諸先前在觀外攻擊瘦老人與胡老三的那兩隻顯然是厲害得多!
雪雁舒又青不由大吃了一驚,因為如果這隻狗發聲一叫,事情可就麻煩了。
當時她驚凜下,猛然向下一伏身子,那只黑色藏犬,帶著一股勁風,直由她背上竄了出去。
所幸的是,這隻狗儘管如此兇惡,卻是一聲也不叫,藏犬厲害的地方,也就在此了。
雪雁嬌軀再次轉回時,手中已多了一口短劍。
眼看著那只黑色藏犬,後足一蹬,又轉頭向自己這邊猛撲過來。
不料就在它身子在空中將下未下之際,忽然顫抖了一下,落回地上。
接著四足一陣亂蹬,就一命歸西。
舒又青不由心中一怔,當下細看了看那隻狗,只見它口鼻內具都沁出鮮血,可是全身上下,卻不見什麼傷處。
這種情形,分明是被人用極厲害的劈空掌力,震裂了五臟,才會如此慘死。
舒又青忙回身四下望了望,冷月稀星,花影間枝葉婆娑,哪裡有任何人跡!
雪雁心中暗暗稱奇,卻也不便出聲相問,當時縱身上了一處假山石。
假山石前面不遠,就是那座觀樓。
樓前,懸著一方大匾,其上刻著「巴文圖女子道院」七個大字。
兩旁分懸一副對聯,寫的是:「鼓琴仙度曲,種杏客傳書。」
倒十足像是一個修道的所在,這時胡老三二人已隨著先前那道姑,直走了進去。
舒又青心中暗忖著,自己也只能跟到這裡了,因為門前四個道姑把著門,自己也實在不知怎麼才能進去。
哪知才想到這裡,忽聽得「叭」一聲脆響,樓簷上落下了一塊碧瓦,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四個把門道姑同時一驚,立刻就有二人騰身而起,向著屋頂上掠去。
就在這時,靠左的偏簷上,又發出「叭」一聲,又落下了一塊瓦來。
那剩下的兩個道姑,對看了一眼,面色很是驚異,輕叱了一聲,也一齊向側面簷角上撲身而上。
舒又青見狀心中忽然一動道:「我真傻,看此情形,這暗中人,分明是有意助我入內,才會如此設計,把守在門前的四個道姑誘開,我怎麼還在此發怔呢?」
想著,忙施出輕功提縱術,一連三四個起落,撲進了觀樓之內。
她身子方進入,就見已有兩個守門的道姑自簷頭上翻了下來,重新站在門前,其中一人道:「怪事,哪來這麼大的風呀!」
另一人也道:「今天晚上有點怪,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舒又青心中暗笑,只見樓內甚是寬敞,整個地面上,全都鋪著厚厚的地氈,大廳兩側,每邊立著一雙高腳金漆的燭台,燃著四支粗如兒臂的金色蠟燭。
整個的大廳內,沒有一點聲音,靜極了。
大廳底端,供著八仙的塑像,正中最大的一尊塑像,是何仙姑,手持壽桃,看來栩栩如生,可能因為這是一所女子修道院的緣故,所以特別崇奉女仙人。
舒又青凝神細聽,樓上傳出輕微的話聲。
這姑娘也真藝高膽大,隻身犯險,絲毫也不懼怕,略一猶豫之下,竟直向樓上行去!
她方踏上了四五級樓梯,就聽得迎面有足步聲傳來,一驚之下,再想躲避,已是不及。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道姑已由牆角轉出身來,正是方才送那瘦老人胡老三上樓的中年道姑。
這中年道姑乍然看見舒又青,驟然間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怔了一下,道:「咦?你是……」
舒又青足下一上步,右手中食二指,直向道姑前胸點去。
這道姑面色一變,驚慌中,右手霍地翻起,向舒又青手腕上就切!她一時驚嚇過甚,竟忘了呼叫了。
雪雁舒又青動手之下,是絕對不能再容她逃開,更不能容許出聲呼喊!
道姑一招出手,尚沒有挨著對方衣邊,舒又青已展出「咫尺乾坤」的快捷身法,霍地由她頭上掠了過去。
中年道姑猛地一個轉身,卻是再也逃不過這一步劫運!
就見舒又青一雙玉手同時向外一抖,尖尖十指,已分由左右,插在了這道姑雙肋之上。
舒又青足下向前一跨步,雙手一伸,托住了道姑倒下的身子。
原來舒又青,這一式絕技,名喚「閉氣閃電手」,一出手,已把道姑兩處「氣海」穴封閉,因而道姑連一聲也沒哼出,就昏死了過去。
雪雁舒又青匆匆抱起了道姑,縱身飛步上樓,把道姑藏入一處暗影中,又匆匆脫下了她那襲黑紗道裝,改穿在自己身上。
二人身材高矮彷彿,舒又青穿上了這道姑的道裝,自己看了看,也覺很像是一個道姑了。
如此裝扮之後,她的膽子就更大了。
耳聞通道前方,一處垂有軟簾的房間內,正有人在說著話,同時門口立著一個妙齡的小道姑。
舒又青把心一橫,暗存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心,一路直向那房間行去。
她一步步,很是從容自然的來到了這間秘室前,只見門首那個道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向她望著,似乎奇怪她這麼一個人!
舒又青一直走到了小道姑面前,定下步來,微笑道:「姐姐你累了,換我來吧!」
那小道姑擰著眉毛道:「你……你是誰呀!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舒又青含笑道:「你不認識我,我倒認識你,你不是叫黃小娟嗎?娘娘還一直誇你好呢!」
小道姑更是一怔,搖頭道:「你記錯了,我才不叫黃小娟呢,你大概是新來的吧!」
舒又青輕輕笑道:「我恐怕真的記錯了人了,我是奉娘娘差遣到中原辦事去了,剛回來,想參見娘娘有急事報告!」
小道姑「哦」了一聲道:「我說我怎麼不認識你呢!」
說罷偏頭向室內聽了聽,就小聲道:「現在怕不行,方才有兩個男客到來,正在和娘娘談話呢!」
雪雁怔了一下,道:「他們不是來見老教主的嗎?怎麼會跟娘娘談話呢?」
小道姑面上一紅,道:「老教主是跟娘娘住在一塊的,你難道還不知道?」
雪雁忙點了點頭道:「看我都忘了,那麼就麻煩姐姐為我通稟一聲吧!」
小道姑點頭道:「好吧,你叫什麼名字?」
雪雁道:「我叫娜玉!」
小道姑點了點頭,道:「好,我先看看!」
說著,就把簾子微微揭開一角,向內張望了一下。
也就在這個時間,她陡覺腦戶穴上一陣發麻,頓時就人事不省倒下了。
舒又青毫不費事的料理了這個小道姑,把她輕輕送去一邊藏好,隨後就又悄悄來到了秘室門口,定了定心,就學著方才小道姑的樣子,把簾子角拉開了一些,向室內望去。
目光至處,只見整個內室,呈現出一片鮮紅顏色,連四壁帶天花板全用紅色的毛氈敷罩著。
這是一間佈置得極為富麗堂皇的暖室,兩側的高腳燭架上,燃著紅燭,室內光華甚亮。
就在裡側靠壁的地方,設有兩個紅緞的大團墊,其上分別坐著男女兩個道人。
這兩個道人,從外表年歲上看起來,相差得太多了。
那個男的,約有六七十歲的年歲,一身雪白的道袍,貌相甚是清懼斯文,頭上並沒有束著道髻,只是戴著一頂極為別緻的紫色小便帽。
白衣道人身邊那個女道姑,看起來至多不過二十七八歲,生得櫻口瑤鼻,柳眉桃腮,端的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美人兒。
這道姑身上穿著極為鮮艷的紅金二色的大彩裙,一頭秀髮,散披在肩頭。
在秀髮之上,輕輕匝著一個金箍,更顯得風流冶艷,舉世無匹,如此美艷的道姑,雪雁真還是第一次見到。
舒又青細細看了這男女二人一陣,開始有些發覺到,那個白衣道人,正和冷紅溪所說的風火道人吳天化極其相似,而另外那個女的,準是那個所謂的仙姑娘娘沒有錯了。
在他們二人身前,端正的站著兩個人,正是那個身著青衣的瘦老人,以及姓胡的漢子。
這時他們二人,正向那白衣道人說著什麼,聲音不很高。
舒又青仔細的聽,才聽出那個瘦老人在說:「這件事,老教主放心,包在弟子等身上,絕沒有錯!」
白衣道人哼了一聲,冷笑道:「憑你們幾個?哼,做夢!」
瘦老人紅著臉,窘笑道:「老教主,你老也別太小看了我們,常言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他們充其量不過是四個人,而我們卻能調動四十個、五十個……」
胡老三也在一旁幫腔道:「對啦!再說他們是在明裡,我們是在暗處,給他們一個金風未至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老教主,這件事你放一百個心!」
白衣道人冷冷的道:「聽你二人這麼說,倒像是很有把握的樣子,不過你們要知道,這四個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我看你們還是把他們的藏處說出來,由我來對付他們的好!」
瘦老人嘿嘿笑道:「老教主,弟兄們的意思是想為您老盡點力,我們跟隨老教主這麼些年,還沒有為您老人家出過一點力,所以我們想這一次……」
才言到此,白衣道人已冷冷一笑道:「你們會白為我盡力量嗎?」
瘦老人雙手搓了一下,極不自然的笑道:「這個……全看老教主您的心意了,這一陣子,兄弟們身上都很窮……」
白衣道人冷笑道:「好啦,你不要說了!」
瘦老人連連點頭道:「教主恩寵,教主恩寵……」
突然,那美艷道姑咯咯媚笑了起來,道:「教主爺,你就乾脆交給他們辦就是了,總共不過四個人,難道還用得著你親自出馬嗎?」
瘦老人一笑道:「仙姑說得極是,這件事原是不該勞動他老人家的!」
白衣道人歎了一聲,側臉望著那美艷道姑,道:「心如,你哪裡知道,這四人之中,有一位名喚天殘老人管青衣的,是一個相當棘手的人物……」。
道姑嬌笑道:「難道比你還厲害?」
白衣道人長眉皺了一下,道:「我雖然沒有與他動過手,卻知此人是我一個勁敵,他目的是來查探白牛堡,有意與我為難,對於這個人真不能小視!」
美艷道姑柳眉一挑,嬌聲哼道:「既然如此,待我助他們一臂之力,除去這四個人便了!」
白衣道人不由一喜道:「果真你肯幫忙,諒他們是逃不掉了!」
道姑嬌笑了笑,道:「我也不是親自出手,只是把『金銀雙瓶』借給你們調度,她二人已盡得我的真傳,為人更是伶俐,有她二人相助,齊頭兒他們可穩操勝算!」
瘦老人聞言大喜躬身道:「如能得金銀二仙姑相助,再好不過了。」
白衣道人冷冷一笑道:「齊大鵬,既然你親自要求,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去做,如果真如你所言,事情成功了,我自有重賞,否則,我風火道人的處罰手段,諒你們也有個耳聞,你們最好就不必再見我了。」
瘦老人彎腰道:「老教主請放心,這件事,我們定能成功!」
風火道人點點頭道:「何時動手?」
齊大鵬想了想,道:「最遲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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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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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2:05
風火道人又轉過臉來,向那美貌道姑笑道:「那麼,何時差遣金銀二姑娘前去呢?」
心如道姑鼻中哼了一聲,對齊大鵬道:「明午,我差她二人到『巴克士廟』與你們會合就是!」
風火道人微笑頷首道:「這樣甚好,你二人也可回去了!」
齊大鵬和胡老三一齊彎腰行了個禮,正要告退,心如娘娘道:「我命『小玉』送你二人出去,要不然你們兩個男的進進出出地亂闖,很不好看!」
齊大鵬彎身道,「有勞娘娘。」
這位心如娘娘遂轉向房門,嬌聲道:「小玉,你把他二人送至門口再回來!」
雪雁忽然心中一動,立即想到她所叫的小玉的道姑,必是方才立在門口的那位小道姑,眼前自己既要裝,也就要裝一個像的!
當時,她答應了一聲,退後幾步,隨見齊大鵬同那胡老三走了出來。
他二人向雪雁望了一眼,想是驚於雪雁的美艷,都不禁怔了一下。
瘦老人一笑道:「有勞姑娘了!」
雪雁一伸手,摘下了一盞燈籠,道:「二位跟我走吧!」
胡老三嘿嘿一笑道:「這位姑娘是新來的吧,巴戈圖院我來了好幾趟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你!」
雪雁一面行,一面笑道:「我來了五年了!」
胡老三聽對方這一笑,簡直連骨頭都酥了,他探過腦袋道:「小姑娘,你這頭髮可真香呀,擦的是桂花油吧!」
雪雁回過身子,沉下臉道:「你別亂說話!」
胡老三忙道:「是!是!我只是隨便說說,姑娘可別生氣!」
說話之間,三人已下得樓來,遠遠看見觀前那四個道姑,仍然還嚴整地對立著。
雪雁把心一橫,仍然裝著無事,手持著燈籠,一直向前行去。
四個人八隻眼睛,一齊盯在了舒又青身上,她們都由不住暗暗奇怪這個人是誰。
因為舒又青雖然換過了衣服,可她所穿的鞋襪,以及那張陌生的臉,都令四人看了不解。
可是雪雁那種鎮定的神色,以及她的任務,卻又令四個道姑不敢有所懷疑!
就在她四人驚奇狐疑情形下,雪雁已領著兩個人走出觀外,來到了院中。
胡老三呵呵笑道:「妹子,你可招呼著狗呀,別咬著了我們!」
雪雁知道這胡老三是因為離開了殿樓,膽子放大了,才敢這麼亂說話,當時心中著實氣惱,可是她成竹在胸,卻也不去理他。
三個人,很快行過了這一道長廊,眼前已來到了這道觀的大門口。
胡老三鬼迷心竅,因驚於雪雁美色,以為對方年幼可欺,這時又嘻嘻笑道:「妹子,你再多送我們一程吧,這裡路太生,我們怕走迷了!」
雪雁冷冷笑道:「很好,我就多送你們一程就是!」
齊大鵬笑道:「謝謝姑娘了!」
胡老三更是樂不可支的道:「妹子真好,你十幾了?」
雪雁忍住內心的憤怒,也不答話,又向前走了一程,突回過身來道:「送你們到這裡總可以了吧?」
胡老三嘻嘻笑道:「妹子,好人做到底,你就再送我們一程吧!」
雪雁冷冷一笑道:「我就送你二人上西天如何?」
齊大鵬呆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舒又青這時思忖著,已然離開了那「巴戈圖院」甚遠,此時夜靜無人,正是下手的時機!
當下峨眉一挑,冷冷笑道,「你二人真是瞎了狗眼,這才是上天有路偏不去,入地無門自來投!」
說到這裡,右手向外霍地一展,直向胡老三面門之上劈了過去。
胡老三大吃了一驚,驀地閃到了一邊,大聲道:「咦!這是怎麼回事?」
雪雁早已又飛身撲了過來,並中食二指,對準胡老三咽喉之上就點,同時口中冷叱道:「怎麼回事,要你們的命!」
胡老三嚇得面色一變,大叫道:「不好,瓢把子,這小妮子有鬼!」
話聲未完,已為舒又青二指點中咽喉,「撲通」一聲翻身栽倒在地,頓時一命嗚呼!
一旁的瘦老人齊大鵬還在莫名其妙的當兒,胡老三已經一命歸天,他見狀之下,驚得怪叫道:「好丫頭,你也殺人……」
口中叫著,雙手在腰間一探,跟著向外一抖,已把一對西瓜般大小的鏈子錘抖了出來,雙錘在空中一蕩,一左一右,直向著舒又青兩太陽穴上打來。
舒又青身子霍地向上一拔,雙錘在空中「噹」一聲,碰在了一塊,聲音響亮,震人耳鼓!
齊大鵬一擊不中,右腕向回一抽,鏈子錘改由左面繞過來,猛又向舒又青頸項之上打到。
雪雁見這老頭兒,雙錘之上,功夫倒也不弱,一時也就不敢太過大意。
她身子向外一翻,己由齊大鵬頭上掠了過去,就勢反手一抽,長劍掣到了手中,上身向外一塌,掌中劍「白蛇吐信」,帶出了一道銀虹,向齊大鵬前心刺去。
瘦老人腰身一折,「嗖」一聲翻了出去,他口中大聲叫道:「且慢,你到底是誰?怎麼殺起自己人來了?」
雪雁冷笑了一聲,道:「誰和你是自己人?納命來吧!」
說罷足尖一點,已到了齊大鵬身前,舉劍就劈,齊大鵬鏈子錘向外一崩,只聽得「嗆」一聲,竟把舒又青寶劍彈了起來。
可是舒又青這口劍上,變化無窮,長劍彈起,她就勢向外一送,用「桃花一片」的招式,向瘦老人左面上撩去!
瘦老人齊大鵬此刻才體會到,對方這個少女,武功竟是如此高妙,不由暗暗驚心!
到了此時,他哪裡還有心情與雪雁纏戰,鏈子錘向外猛然一抖,高叫道:「好丫頭,明天再算賬,我要找你那個女師父算賬去!」
他口中說著,猛然騰身而起。
可是這時候,空中突起一聲輕叱道:「下去!」
勁風壓頂,齊大鵬一聲大叫,手上那一對鏈子錘,已飛了出去,「撲」一聲,落在了三丈之外。
齊大鵬自己,也像西瓜一般的翻倒在地,卻見由當空蓋子似的落下了一個人來!
這人是一個身著喇嘛裝束的老人,雪雁一眼望去,立時認出了來人是天殘老人管青衣。
她倒是沒有想到,管青衣竟然也來了,不由驚喜道:「老前輩你也來了!」
口中說著,足下一點,人已縱到了齊大鵬身前,掌中劍一舉,就要猛劈下去,管青衣忽然道:「不要殺他!」
他手上持著一枝竹竿,驀地舉起一架,已把雪雁手中的長劍格到了一邊。
舒又青一怔道:「這種人,還留他性命作什麼?」
說時,那齊大鵬,驀地由地上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反身就竄。
可是他的身子方竄起一半,已為天殘老人管青衣一雙大手按在了雙肩之上,同時一聲厲叱道:「坐下!」
齊大鵬倒是真聽話,撲通一聲就坐了。
管青衣竹竿一橫,指在了齊大鵬面門之上,嚇得這瘦老人怪叫了一聲,面上變色道:「手下留情!朋友……你們這是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為何如此欺人?」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你既然識相,我也就不再難為你,現在起來,隨我們走!」
齊大鵬翻身站起,目光一轉,冷笑道:「聽你口音,分明是一個漢人,莫非你不知道我鐵毛齊大鵬的名字麼?」
管青衣一笑道:「鋼毛我也不知道,別說你鐵毛了,實話告訴你說,我二人正是你要找的人,就憑你這點本事,就敢出頭與我們為敵,真正是太不知自量了!」
齊大鵬一驚道:「你們就是住在『海福客棧』裡的人?」
管青衣冷笑道:「誰說不是!朋友,說不得你只好跟我們回去了!」
齊大鵬轉過頭來望著雪雁,吶吶的道:「可是,你……你不是心如娘娘手下的小玉嗎?」
舒又青把加在外面的道裝脫了下來,現出了本來面目,冷笑道:「不要多口,走!」
齊大鵬見狀冷冷一笑,道:「原來你也是假裝的,只怪我齊大鵬瞎了眼,哼……你們帶我回去幹什麼?」
管青衣笑道:「用處大了,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走吧!」
齊大鵬猛地騰身向樹林內竄去,可是管青衣手中竹竿比他的身子快得多,見狀向外一伸,正正的點在了齊大鵬後背「志堂穴」上。
齊大鵬口中「啊呀」一聲,頓時就昏了過去。
管青衣一伸手,把他提了起來,道:「姑娘,這一趟你來得真好,外面有他們的馬,我們騎馬回去再說!」
雪雁點了點頭,道:「我想起來了,方才故意誘開那四個道姑的,必定是老前輩了!」
管青衣含笑道:「姑娘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跟上來了,想不到吳天化如此高齡,兀自如此荒淫無度,看來他也是惡貫滿盈,死期到了!」
舒又青不由奇怪道:「老前輩既來了,何不一鼓作氣,把那妖道除了,豈不是省了後日麻煩?」
管青衣搖頭笑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這吳天化尚執有簡秋之妹,此刻尚不知他把她藏在何處,也許已送到白牛堡,如果此時動手,一個不好,反倒不易處置了!」
舒又青點了點頭,道:「老前輩所言極是,只是這齊大鵬又留他作甚?」
管青衣笑道:「姑娘莫非還不明白,此人既是那吳天化手下得力之人,焉有不知白牛堡路徑之理,我是想留下他作一個領路之人罷了!」
舒又青不由內心甚是佩服,二人匆匆出了棗林,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已來到了海福客棧。
他二人回抵客棧時天已四更,當時就由管青衣帶著齊大鵬回房,舒又青也回到自己房內休息。
一宿無話,第二日各人早上起來,見面之後,冷紅溪含笑道:「昨夜老前輩與青妹上何處去了?我與簡兄遍找無著!」
管青衣呵呵一笑,指了指舒又青道:「請舒姑娘告訴你們吧!」
雪雁面色微紅,含笑把昨夜經過細說了一遍,直聽得冷紅溪與簡秋興奮不已。
簡秋惶然的問道:「姑娘可曾看到我妹妹麼?」
舒又青搖了搖頭道:「沒有!這巴戈圖女子修道院,只不過是老魔吳天化一個臨時落腳之處,令妹與冷大哥的仇人莫環,此刻只怕都已進入了白牛堡也未可知!」
冷紅溪點了點頭,冷笑道:「這事不難知曉,我們可去問那齊大鵬,看他知不知道。」
說罷,他就轉身走到管青衣室內,卻見那齊大鵬果然為管青衣點穴睡在椅子上,還沒有醒轉,接著簡秋等三人也陸續進來。
冷紅溪順手在齊大鵬背上一拍,齊大鵬打了一個噴嚏就醒了過來,當他看清了眼前四人之後,禁不住面色慘變,冷笑道:「齊某不幸落在了你們四人手中,也是命該如此,殺放聽便,只是你們要是作弄我,可就太不夠朋友了!」
冷紅溪道:「那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我且問你,那妖道吳天化帶著同來的一個女子及一個老人,現在在哪裡?你可知道?」
鐵毛齊大鵬怔了一下道:「這個……我可不大清楚!」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我們真不知道麼,吳天化把他二人藏在了白牛堡!」
齊大鵬呆了一呆,道:「你既知道,又何必多問!」
冷紅溪冷然道:「既如此,你就帶我們去白牛堡,到了那裡我們自會放你,可好?」
齊大鵬苦笑道:「你們未免想得太天真了,那白牛堡十里火海,別說你們是幾個人,就是幾塊石頭,也能給烤化了!」
冷紅溪冷笑道:「這個你就不要管了,只要你帶我們去就是了!」
齊大鵬搖了搖頭道:「我怎會知道?」
冷紅溪緩緩伸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頭上,齊大鵬身子一顫道:「你要幹什麼?」
紅溪慢條斯理的道:「你可曾聽說過一種叫分筋錯骨手的功夫?老頭兒,我勸你還是識趣些好,否則你挺受不住!」
齊大鵬臉色一變,一雙眸子瞪得又圓又大,禁不住歎了一聲道:「好吧,我帶你們去就是,可是,就算我帶你們到了那地方,只怕你們也不能隨便進去,只怕……」
管青衣嘿嘿一笑道:「好了,這個你就別管了!」
說罷,轉對冷紅溪笑道:「冷兄弟,你去招呼套馬,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上路,給這位齊老弟也備一匹馬,我們也不能虧待他!」
齊大鵬一怔道:「現在就走麼,何不等到明天再走?」
管青衣嘿嘿一笑道:「老夫可不願多造殺孽,你以為那廟裡一群小子,再加上兩個小道姑,就能困得住我們?簡直是做夢!」
齊大鵬這才知自己與風火道人商量的話,對方竟然全都聽見了,當時好不失望,歎息了一聲,低頭不再言語。
冷紅溪走到院外,迎面就碰到那掌櫃的毛老大向這邊走過來,見了冷紅溪,彎腰道:「早呀,客官!」
冷紅溪道:「快備馬算賬,我們要走了!」
毛老大呆了一下,道:「現在就要……要走?」
冷紅溪怒聲道:「馬上就走,不許耽誤!」
說完又轉身走回室內,過了一會兒,毛老大在外叩門道:「對不起客官,聽說……前面下雨,你們可以再延一兩天走麼?」
冷紅溪想起舒又青所言,頓時知道這毛老大是有意拖延時間,不由開了房門,冷笑道:「你這狗頭活得不耐煩了吧!」
口中說著,單手向外一伸,已按在了毛老大肩骨之上,略微用了兩成力向下一按,毛老大哎喲一聲,頓時身子就矮下半截。
冷紅溪厲聲叱道:「你這廝與胡老三他們定下的詭計,還當我不知道麼?我打死你這個狗奴才!」
說罷舉起手掌,作勢就要打下,毛老大嚇得哇呀呀大叫了起來,一時叩頭如搗蒜一般,道:「爺爺饒命呀……我馬上去帶馬……」
冷紅溪收回手,冷笑道:「諒你也不敢,還不快去!」
毛老大嚇得全身連連戰抖不已,爬起來轉身就跑了,冷紅溪冷冷一笑,同各人把行囊準備完妥,毛老大也正好派了一個夥計來通知說馬已經備好,四人就帶著齊大鵬出了客棧。
毛老大立在馬前,乍然看見了齊大鵬,不由嚇得面上一黃,頓時眼都直了,他也不敢出聲招呼,就像送煞星似的,把幾個人送上馬,錢也不敢要,就轉身進店了。
鐵毛齊大鵬此時也知道這四個人,無論哪一個自己都不是對手,到了這時候他也只好認命,不敢再玩什麼花樣了!
於是,他老老實實的帶著四人,一路直向白牛堡行去。
管青衣為了要趕在吳天化之前到達白牛堡,所以一路上絲毫也不敢停留,頻頻催促著齊大鵬快走,正午時分,一行人已來到了「朱顏山」。
朱顏山這地方,已經很有點沙漠的味道了。
只見眼前到處是一片片的黃色沙丘,草色也都變得黃焦焦的,風很是燥熱,吹在臉上,火辣辣的,很不舒服!
五人又前行了一程,沙地也就更多,並且可以看見道路兩旁,有很多欣欣向榮的仙人掌,至此當空的一輪驕陽,似乎顯得更炙熱,幾乎要把每一個人都曬化了。
他們只好找一個地方,下馬休息一陣,人馬都吃一些東西。
展望著眼前的黃色大陸,但見烈日下,飛著幾隻大兀鷹,時起時落的翱翔著,口中發出甚是刺耳的「哧哧」叫聲。
在場諸人,除了齊大鵬與管青衣是老江湖,什麼地方都去過外,餘下三人,均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尤其是當他們前瞻著滾滾黃沙,內心都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些不適的感覺。
齊大鵬手指前路,向四人道:「白牛堡少說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要穿過一片沙漠,你們又沒有帶帳篷,夜晚如何息宿?」
說罷頻頻冷笑不已,管青衣笑道:「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一日一夜不睡覺,也算不了什麼!」
齊大鵬也就不再吭聲。
稍事休息之後,一行人馬又繼續上道,前行不遠,果然面前呈現出一片一望無際的黃沙大地,五匹馬俱都直立前蹄,發出長嘯。
面對如此一片大漠,是需要相當勇氣,才敢進入的!
在齊大鵬的帶領之下,五匹馬踏入沙漠,繼續前行,漸漸深入!
這地方雖不似戈壁沙漠那般勢派,可是人馬行走其中,也夠壯闊的了。
漸漸連馬蹄子舉動之時,也由於黃沙的深厚,而感到很是吃力。
一行人馬,到了暮晚時分,已可看見前面陸地的影子,一入黃昏,天也似乎黑得特別快,星月的影子可以清晰的看見。
齊大鵬在馬上現出一副疲憊的樣子道:「各位休息一會吧,我是挺不住了!」
每個人都覺得那種乾熱的風,吹在臉上甚是難受,雪雁忽然發現有一道清綠的小溪,在前面不遠處,緩慢的流著,溪水所流經處,形成了一片綠洲!
舒又青喜得高聲叫道:「快看!」
五匹馬飛快的馳到了近前,冷紅溪與舒又青都迫不及待的用手撈起水來想喝。
齊大鵬見狀冷冷的道:「這是一條毒水溪,你們要是不怕死,就儘管喝吧!」
四人大吃了一驚,冷紅溪俊目一瞟,正好看見一隻翠綠色的小鳥,自溪邊鼓翅而起,當下不由冷笑道:「誰相信你的鬼話!」
說罷低頭大飲了一番,齊大鵬見自己騙術不成,甚是尷尬的道:「我記錯了,那毒水溪不是這一條!」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齊大鵬,你也未名太不漂亮了!」
說話之時,忽聽身後一陣串鈴聲響,五人都不由一驚,一齊回頭望去。
只見落日餘暉中,兩匹純白色的快馬,踏著滾滾黃沙,一路風馳電掣般的疾馳了過來!
齊大鵬面色一喜,很注意的望過去!
滾滾黃沙之中,兩匹白馬之上,各坐著一個黃衣少女,每人都罩著一頂馬連坡的大草帽,而且自雙目之下,都罩著一方紅帕。
馬行如風,轉瞬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二女之中,一個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道:「停下來歇一會吧,跑死人了!」
話聲中,二馬一齊被勒住了,正好就在五人身邊不遠,兩匹馬都不住地打著噗嚕,兩個黃衣少女這時各自把蒙在面上的紅帕解了下來,現出了兩張極為酷似的一對玉面花容來。
二女裝束十分詭異,所著黃衣連衣帶裙,很是別緻,另外在腰間紮著一條同色的帶子,柔軟異常,非綢非緞,不知是什麼質料。
她二人非但是面貌相似,就是身材胖瘦高矮,也是一樣的。
在她二人背上,各背著一口薄窄的雁翅刀,黑鯊魚皮鞘子,黑色的把手,再配著黑色的穗子,看起來很是不凡。
這時二女相繼下得馬來,各人打開身側所攜帶的皮水壺喝了幾口水,左面那個有意無意的向著五人這邊看了一眼,一面拍打著身上的沙粒道:「好熱呀!」
右邊那個少女,似乎皮膚略白,另外在唇角下,生有一粒黑痣,這也是二女惟一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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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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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2:34
兩匹白馬,自動走到溪水邊彎下脖子喝著溪水,二女遂指點前路,細聲說著些什麼,這邊也聽不清楚。
這地方,本是漢蒙回藏雜處的地方,各樣的人色都有,二少女說話口音以及長相,都極似漢人,只是衣著奇怪,很可能是天竺那邊來的!
四人之中,誰也不認識二女,看了一眼也就算了,惟獨雪雁舒又青,卻十分留意的打量著二女。
她腦子裡忽然想到了,在「巴戈圖女子道院」,那個叫心如娘娘的道姑所提到的「金銀雙瓶」,莫非就是指的這兩個人?
她心裡有了這種想法,不由更是留意的看著二人,果然就發現到,二人說話之時,常常鳳目流波,有意無意的向這邊望來。
雪雁心裡就有一點數了,當下站起來道:「前面路還遠呢,我們走吧!」
天殘老人管青衣也站起來道:「對,我們走吧!」
齊大鵬卻大聲道:「此去白牛堡還有一大段路呢,明天早晨能到就是好的了!」
舒又青見他有意說得這麼大聲,心裡頓時就更明白了幾分,她一聲不響的翻身上馬!
五人陸續上馬之後,正待前行,那一雙黃衣少女忽然也都上了馬,竟搶先縱馬而前,一路疾馳下去!
冷紅溪見狀呆了呆,道:「奇怪,這兩個人何事突然驚慌?」
舒又青冷冷一笑,道:「大哥你用不著奇怪,前面我們還會碰上的……」
管青衣狂笑了一聲,道:「我就不相信,咱們會折在這兩個小丫頭手下,咱們走咱們的!」
才言到此,忽見冷紅溪翻身下馬道:「不好!是誰在我們馬腹帶子上做了手腳?」
三人全是一驚,各自下馬,仔細看時,原來五匹馬的腹帶,全都被人用刀割了一大半,只連著小小一條,如此情形,只消略一走動,必會崩斷無疑。
這種束馬腹的帶子,在行遠路的時候,對馬匹來說至為重要,如果帶子斷了,馬雖照樣的能行,可是在速度上卻要慢多了,而且馬匹也容易疲倦!
管青衣冷笑了一聲,望著齊大鵬道:「這是你做的麼?」
齊大鵬漲紅著臉,搖頭道:「我可不知道!」
舒又青冷冷的笑道:「不要緊,我帶有針線,縫一縫就是了!」
說罷由行囊之內,匆匆取出針線來,把五匹馬的腹帶匆匆縫好,可是如此一來,到底耽誤了一些時候,等到他們再上馬時,早已失去了前行一雙少女的蹤影。
齊大鵬這時表情,似乎較先前鎮定多了,不時的說笑幾句,就好像自己已不是一個俘虜了。
五人行了一程,已是天色大黑,西北天氣變化甚大,天黑得快,天上的星月也似乎看起來較內陸多些。
入夜之後,風也更冷、更刺骨,所幸四人都有一身好武功,一任寒風刺骨,俱都不當一回事。
那甚久不曾發過一言的簡秋,忽然勒住了韁繩道:「白牛堡已不遠了!」
各人全是一怔,冷紅溪道:「簡兄從何知道?」
簡秋又吸了幾口氣,聞了聞,點頭道:「你們莫非沒有聞出有一種怪味道麼?」
冷紅溪聞了聞,果然空氣中,夾有一種甚為濃重的礦石味道,就點頭道:「不錯,是硫磺味道,這又與白牛堡有什麼關係?」
簡秋道:「白牛堡內整個就是一片硫磺礦場,還有一種黑色的濃汁,著火即燃,這味道我是記得的,我想至多不過再有一個時辰,也就可以到了!」
齊大鵬呵呵笑道:「這麼說,這位兄弟你以前是來過這地方了?」
簡秋冷笑了一聲,道:「豈止是來過,就是沒有你領路,我們也一樣可以找到,現在我們應該向右面走了!」
各人全都把馬帶向右邊,齊大鵬很是奇怪的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怎會對這地方如此清楚?」
管青衣伸出一隻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拍道:「不要多說,頭前帶路!」
他這一掌,差一點把齊大鵬從馬上拍下來,嚇得齊大鵬出了一身冷汗,暗中卻把他恨之入骨!
齊大鵬本想故意繞遠路的企圖,因為簡秋的話,也只得臨時打消了。
他算計著,那前行二女,這時必定早已到了「白牛堡」了,也許早已在堡外作下了埋伏,自己也就不必再怕了。
當時一聲不吭,策馬前行。
眼前是一片黃土斜坡,其勢甚陡,馬行其上,頗為不易。
他們登上土坡之後,那種硫磺味道就更重了,空氣裡,並且還夾雜著另外一種腥臭的怪味。
簡秋那張蒼白的臉上,突然顯出了激動之情,他拍馬上前,大聲道:「各位要小心了,這附近有很多紅色土壤,卻是踩踏不得!」
說罷,翻著那一雙盲目,厲聲對齊大鵬道:「你為何事先沒說?」
齊大鵬呆了一呆,已知一切情形,這個瞎少年全知道,他冷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要我多口!」
說至此,忽聽得冷紅溪座下馬匹,一聲驚嘶,霍地雙蹄揚起,轉到另一邊,就在它方才踏蹄的地方,一塊紅色土質,驀地向下一沉,噴出了一股烈火。
所幸那匹馬還未曾踏實了,否則後果真就不堪設想了!
經此一來,大家都提高了戒心。
冷紅溪用手中馬燈向地上細照了照,果然附近地方,有一攤攤紅色的泥土。
方纔被他坐馬所踏陷的那攤紅土,雖然不大,不過有尺許方圓,這時噴出的火力,卻足足有六七尺高下,火色純青,端的驚人已極。
各人見此情形,也就格外的提高警覺,策馬向前行著,讓簡秋的馬隨在眾人之後,以防不測!
似如此,又向前繼續行走了一段山路,一個極為奇怪的現象,呈現在他們面前。
首先使各人感覺到的,乃是炙膚的奇熱,五匹馬俱都裹足不前,相繼發出悲嘶之聲,眼前地面上,就像蒸霧似的冒出了一股股的紅色彩煙,整個的大地,都是一片赤紅顏色。
這地方,真可說是寸草不生,紅色的彩煙,輕輕的浮漾著,為吹過來的野風攪亂,作螺旋狀升空而起,看起來真是美麗極了。
齊大鵬歎了一聲道:「各位只好下馬步行了,馬不能再向前走了!」
冷紅溪轉向簡秋道:「簡兄之意如何?」
簡秋點了點頭道:「他說得不錯,我們只有下馬自己走了!」
各人翻身下馬,五匹馬都像是遇到了極為驚恐的事情,不待招呼,全數轉身飛馳而去。
鐵毛齊大鵬冷笑說道:「各位走吧,快到了!」
說罷,他率先踏上了紅土熱原地帶,整個的土地,像是漂在水面上的一面大木筏,在齊大鵬雙足下,微微顫抖晃動著。
可以想像得出,一旦裂陷開來,人墜其下,那種熱火焚身、紅流沒頂的情形,當是多麼的可怕!
所幸在場各人,都有一身驚人的輕功,比較起來,還要比齊大鵬強得多。
五人行走在紅土熱原上,真個是「如履深淵,如臨薄冰」,誰也不敢喘一口氣,妄動一下。
前行了約有里許光景,那齊大鵬已是急喘如牛,汗下如雨,可是其他四人,除了簡秋與雪雁,稍微有一些汗透之外,冷紅溪及管青衣,簡直就像無事人兒一般。
走完這片紅土熱原,又見前方不遠地方,現出一大片熊熊烈火,似乎整個大地都在燃燒著,那強大的火力,使得每一個人皮肉疼痛不已。
齊大鵬站住腳道:「再往前走,如果沒有防火綢衣,神仙也難以通過,只有到此為止了!」
管青衣呵呵笑道:「哪裡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防火綢衣,我早就準備好了,各位拿去穿起來!」
說著,打開了身側革囊,由其中拿出五件黑色綢衣,遞給每人一件!
冷紅溪喜道:「老前輩想得真是周到,我們當真是疏忽了!」
管青衣笑道:「自從簡秋說起這邊情形,我就想到了這一點,是以先就備好了,各位快快穿上,才好行走!」
齊大鵬忽然心生一計,當時就大大方方的穿好了綢衣,拉下了臉罩。
所謂「臉罩」,乃是同樣質料所製成的一片罩在臉外的東西,因系透明,所以並不影響視線!
大家穿戴好防火綢衣之後,果覺熱力大減,於是相跟著又向前行去。
汪洋火海近了,同時鼻中聞到更強烈的奇怪味道。
留意看時,才發現地面上除了紅土以外,大部分是一種黑色稠膠似的液體物,所以起火原因,也就是因為有這種東西的緣故。
這時齊大鵬當先來到了一條窄細的鐵橋前,附近烈火熊熊,沒有插足之地。
每個人雖然都穿著防火衣服,到了此時,也覺得無限炙熱,汗下如雨。
要想通過這片大火海,惟一路途,也就是眼前一根長有十數丈的鐵索吊橋。
齊大鵬率先踏上了鐵索,直向對岸行去。
冷紅溪惟恐他玩什麼花樣,立時跟上,齊大鵬前行甚快,不一會已到了彼岸。
這時包括冷紅溪在內,五個人都才走到索橋一半。
那齊大鵬猛然回過身來,只見他神色極為倉皇,猛然雙手直向索鏈之上抓去。
冷紅溪見狀大驚,厲叱了一聲道:「好東西,你敢!」
叱聲中,雙足一點,施展出罕絕的輕身功夫「海燕穿雲」,唆一聲,足足竄出了十丈以外,向下一落已撲到了火海邊緣。
齊大鵬見狀,嚇得也顧不得再毀索橋,他口中大聲叱道:「小子,你給我下去!」
口中叱著,雙手向外一抖,用「排山運掌」的打法,雙掌齊出,直向冷紅溪前胸打到。
冷紅溪身子霍地向左一閃,半個身子幾乎墜在了火海之中,看情形真是險到了極點!
齊大鵬一撲未中,嚇得霍然止步,可是盛怒之下的冷紅溪已再也放不過他。
只聽冷紅溪一聲朗笑道:「看看誰下去!」
他右手用「大鵬單展翅」的式子向外一探,已抓在齊大鵬的手腕之上。
齊大鵬驚心之下,右手直向冷紅溪面門上抖掌抓來,可還是慢了一步,隨著冷紅溪一聲怒叱,右腕翻處,他便像一隻大鵬鳥似的騰空而起。
隨聽「撲通」一聲大響,火花翻騰中,齊大鵬整個身子,全都陷入火海之內,頓時無聲無息。
這時下余三人也都陸續的越過了火海,見此情形都不由呆了一呆。
天殘老人管青衣歎了一聲道:「這廝自尋死路,怪不得誰來!」
簡秋向四下顧盼了一陣,他眼睛雖不能視物,但是其他的感覺均甚為靈敏,很快判斷出,白牛堡就在眼前,當時向身邊的雪雁舒又青道:「姑娘可曾看見有一座白色的石山麼?」
舒又青左右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座佔地不十分大的白色石山,當即點頭道:「不錯,有一座白色石山!」
簡秋面色一喜道:「那就是白牛堡的入口之處,只是妖道吳天化,必定在其中布有極為厲害的火陣,要小心了!」
天殘老人管青衣招呼各人脫下了防火的綢衣,但見這「白牛堡」附近雖非火海,可是白氣蒸騰,氣溫仍然頗高。
一行人來到了那座白色石山下,看出整個石山不過佔地里許左右,百十丈高,石色黃白不定,整個的石山,都在騰騰冒著白煙。
管青衣皺了一下眉頭,對簡秋道:「徒兒,你暫時留在外面不要涉險的好!」
簡秋冷冷一笑道:「師父不要阻止我,我是一定要進去的!」
話尚未完,忽聽「波」的一聲大響,就在四人立身附近的山坡上,爆開了一個四五尺方圓的大洞,碗口大小的石塊,像亂箭似的,向四人身上打了過來。
青衣高叫了一聲:「不好!」
猛地一拉簡秋,騰身閃避,冷紅溪和舒又青也各自騰身而起。
四個人方向山石上一落,怪的是附近山石接連著一陣亂響,爆出了無數大石,簡秋因視力不見,衣擺上中了一塊,立時就燒了起來。
管青衣連忙把他外衣脫下擲出,那件外衣立時被燒成了一堆灰。
冷紅溪低頭看了看,這才明白所謂的白色石塊,原來全是硫磺,怪不得能著火飛出。
經過了這兩次驚險,四人都格外小心謹慎了。
四個人正在無計可施的當兒,舒又青偶一偏頭,無意間,發現山嶺上有個女人影子一閃,不由叫道:「小心!」
話聲方了,就見對方少女玉手一揚,打出一掌暗器,各人紛紛閃避。
怪的是,那一掌暗器,並非是針對四人身上打來,而是打向附近地面。
只聽「波!波!波!」一連串爆炸響聲中,那些磺石硝土,一著暗器,皆爆炸開來,噴出了赤色的火焰,火石就像飛蝗似的,向四人身上射到。
管青衣狂笑了一聲道:「好毒的丫頭!」
口中說著,雙袖霍地向外一翻,由雙袖之上,發出極大的一股內勁之力,把射來的無數火石全數反震了開去。
只聽得劈劈啪啪一陣爆響之聲不絕於耳,凡是為火石打中之處,皆都冒出了大股黃煙,燃起了一片火焰。
冷紅溪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吼,道:「我看你往哪裡逃!」
吼聲中身形倏地騰空而起,兩個起落,便撲到了那少女藏身處,彷彿覺得那發暗器的少女,就是來時途中所見兩個黃衣少女之一。
冷紅溪身子向下一落,那少女立即嬌叱了聲:「打!」
只見她一揚手,冷紅溪以為定有暗器打來,可是當他身形一閃,卻發現並沒有什麼,一怔之下,才見少女手中持有一根鴨蛋般粗細的竹管,正指向他。
她那一雙妙目,似笑又嗔的望著冷紅溪道:「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裡送死不成?」
冷紅溪尚未答話,雪雁已由另一邊猛撲而來,黃衣少女見情立時柳眉一豎!
只見她手中竹管一移,指向雪雁叱道:「滾你的!打!」
「噗!噗!噗!」一連三聲脆響,竟然由那竹管內,彈出了三團火焰,分向雪雁上中下三路打到。
冷紅溪睹狀大驚,他知道少女這種暗器,全系硝石磺粉合制而成,一觸即燃,中人簡直是無法收拾,只恐雪雁不識厲害,以兵刃迎擊,那就糟了。
當時,他大喝了聲:「青妹小心!」
猛地撲了過去,舒又青其實早就知道這種「五雷噴火筒」的厲害!
她未待冷紅溪發招,已先自發出一股掌力,迎著那三枚火團擊了出去。
只聽得一片「哧哧」之聲,三枚火團落地造成了丈許方圓的一片火池!
眾人對這種五雷噴火筒,固不乏見識,可是像這麼厲害、具有威力的,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舒又青見此情形,立時激起了一腔怒火。
她反手一探,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抽了出來。
黃衣少女本待退身,睹狀冷冷一笑道:「你家仙姑,莫非還會怕了你這個丫頭不成?」
說罷右手向後一撈,也把背後一口窄細的雁翎刀抽了出來,足尖一點,已和舒又青衝到了一塊兒。
舒又青冷劍一吐,分心就刺,黃衣女手中刀向外一磕,由下而上,長虹吸水般的,直向舒又青面門上削來!
在場三位男士,反倒不便再出手了。
三人之中,簡秋目不能視,自不必說,以冷紅溪與天殘老人之身份,俱都不屑去合打一個女人,雖說是恨極對方,也只好看著!
一時之間,二女已打作了一團。
黃衣女刀法詭異,一路展開來,只見刀光,不見人影,委實相當驚人!
可是雪雁舒又青更是難得的女中翹楚,一口劍,斬上削下,冷森森的劍芒時吞時吐,更見威風。
一眨眼,二人已對拆了二三十個回合。
黃衣女一開始自視甚高,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棘手的一個人物,此刻不禁大大的著了慌。
忽見她長刀向外一逼,抽身就退。
她飛身縱到一塊凸出的巨石之上,冷笑道:「仙姑不奉陪了,有本事你們進來!」
說罷,身形向後一翻,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響,竟失去了蹤影。
舒又青跟著撲上去,舉劍一撩,只震得手腕酸疼,那塊大石卻是紋風不動。
管青衣等三人相繼趕到,見此情形,這位風塵怪老冷笑道:「姑娘你讓開,待老夫來破他石門便了!」
舒又青因被那黃衣女逃出手下,在三人面前,甚覺面上無光,只氣得鼓著腮幫子走到一邊。
天殘老人管青衣打量這塊巨石,少說也在萬斤以上,如想憑人力硬生生推開,殊不可能,只看方才黃衣女翻下之時,身形一閃即入,絲毫也不費事,可見定有巧妙的竅門,想到此,細細觀察這方巨石良久,仍看不出一點眉目,忽聽身側簡秋道:「師父不必為此費心,弟子知道開啟石門的方法!」
管青衣呵呵笑道:「我竟然把你忘了,徒兒你小心了!」
簡秋笑道:「不要緊!」
說著蹲下身子,兩隻手開始在大石四周慢慢摸索著,忽然叫道:「找到了!」
言罷,霍地站起,右足用力向外一踢,只聽得轟然一聲大響,那方大巨石,竟然倏地翻了開來。
簡秋急叫道:「快進去!」
說著他率先躍身而入,等到管青衣等三人聞聲欲進時,那大石竟又合擾了。
如此一來,頓把三人隔在巨石之外,三人不由大吃了一驚。
壞就壞在簡秋方才開石時過於急促,以致三人之中,竟然沒有一個看清他是如何開啟的!
當下,只急得在大石四周亂踢一氣,卻是越急越是開不開!
且說簡秋進入洞內,站定身子之後,才發覺其他三人並沒有進來,情急下,大聲叫道:「師父!快!」
奈何那方石厚有丈許,人在其中,就是喊破了喉嚨,也無法轉告開啟方法。
簡秋無奈,正設法從內打開石門,不料就在這時,他面前忽然撲過來一個矮小大頭的枯瘦老人。
簡秋眼睛雖是看不見,可是憑著他特有的感觸能力,頓時就知道身側有了驚變。
當時怒吼了一聲道:「什麼人?」
雙手向外一封,用「小天星」的掌力,向那老人前胸猛擊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2:48
第17章 古鏡奇光
簡秋忽然感覺到身側有了敵人,不由大吃了一驚,連忙一錯雙掌,用小天星的掌力,直向著對方那個大頭老人胸前打去!
掌風過處,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可是自己找死來啦!」
就見他身子一閃,已然快如旋風似的,轉到了簡秋身後,霍地伸出一雙怪手,直向著簡秋雙肩上猛然抓了過來。
簡秋雙手向後一個反掄,十指尖尖,直向老人雙眸上戳去!
至此那大頭老人,發出了兀鷹似的一聲怪笑,道:「好小子,我老頭子要是連你也鬥不過,也就不來這個地方現眼了!」
說罷,雙掌一錯,身子陡然向下一矮,不退反進,一雙棋盤大手向當中一合,已夾擊在簡秋的兩肋之上。
簡秋就覺得身上猛的一熱,這大頭老人己發出了一聲怒叱道:「去!」
雙手霍地一翻,已把簡秋直貫了出去!
這老人手勁極大,簡秋被貫得一條線似的飛了出去,向石壁上撞去!
這一下撞上了,怕不立時粉身碎骨!
就在這危機一瞬之間,一旁忽地閃出一黃衣少女,正是心如道姑手下最得意「金銀雙瓶」之一的銀瓶!
銀瓶姑娘身子驀地閃出,雙手向外一托,已托在了簡秋背上,那大頭老人手勁過大,直把她震得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算站定!
這姑娘杏眼一翻,道:「莫老師,你何必下此毒手?」
大頭老人間言怔了一下,一打量來人乃是金銀雙瓶之一,他近日與風火道人等一干人相處,已知二女乃心如仙姑手下最得寵的弟子,就連風火道人,也是特別青眼相待!
莫環此刻寄人籬下,雖是自負,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顧忌,不便得罪她們!
他當時嘻嘻一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銀妞兒,莫非你還要與這廝說情不成?」
銀瓶低頭一看,簡秋雙目緊閉,面色青紫,分明已是被點閉了穴道,只見他長眉過目,面如冠玉,原是一個極為俊秀的美少年!
金銀雙姝各人都自負姿色武技,是以成名多年來,兀自小姑獨處,未曾物色到一個如意郎君!
銀瓶此時一打量筒秋這份儀表,禁不住芳心怦然一動,粉臉上紅了紅,當時向莫環冷冷一笑道:「白牛堡的事情,已蒙風火祖師交付我姐妹處理,此人在未獲祖師爺及師父發落之前不容加害。怎麼,莫老師難道不知道麼?」
莫環面色一沉,桀桀怪笑了兩聲道:「姑娘,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銀瓶本就覺得莫環有些惹厭,因他自來白牛堡後,仗著風火道人的看重,處處顯得驕橫,趁俎代庖,並不像一般人對自己姐妹那麼恭維,這時間言不由秀眉一挑,冷冷道:「不管他是誰,犯有多大罪,也該由我姐妹處理,莫老師何必多管?」
莫環冷森森笑道:「姑娘既如此說,此人交與你就是,只是這人要是脫逃了,一切後果責任,可是由姑娘你承擔!」
說罷一雙碧目閃閃放光,要依著他昔日作風,豈能受這種閒氣,只是此刻處境不同,再者他存有深心,暫時不得不討風火道人歡心而已。
銀瓶雖不明白莫環到底是什麼來路,可是對方竟能得風火道人吳天化如此春重,待若上賓,顯然不是無能之輩,對方既然讓了步,也就見好就收。
她抱起簡秋冷冷一笑,道:「莫老師放心,一切後果,自有我姐妹負責就是!」
語畢轉身一縱,向身側一條甬道內撲去。
這是一個頗為怪異的所在,絕非像是洞外火海烈焰燎人如炙,相反卻溫煦如春,放眼看去,四壁皆為白紅不等的平滑玉石,光可鑒人。
在一條長廊似的甬道兩壁之上,點綴著百十盞玉座幻燈,或紅或綠,或青或紫,多彩的燈光,把這座奇異的地堡,幻化成一個五彩瓊瑤的世界!
就在這一條主要的甬道兩側,有十數條小道,向各處散開,甚是規律。
每一條小道的入口處,皆置有一個白玉花盆,盆中分養奇花異卉,另外還有一個白衣弟子,立在盆邊。
乍然看去,這些白衣弟子,就像是一座一座的石膏像,他們那麼直立著,竟是紋絲不動。
銀瓶夾著簡秋,一直撲到了第三排交叉道口,只見那立在花盆前的白衣弟子,右足在盆前微微一踢,忽地湧出了大股的彩煙。
彩煙漸次的消逝之後,已失去了二人蹤影。
銀瓶這時已抱著簡秋,轉入一條極為細窄的岔道,推開了一座白色的活石門,來到了一間極為精緻的石室之內。
她匆匆地把簡秋放在了香草編就的一張長椅之上,只覺得一顆心忐忑的跳著,細細的看了看這個人,果然是一個俊逸的美男子。
銀瓶呆呆望了他一刻,心中忖思著,不知怎麼處理他才好。
簡秋這時面如白紙,牙關緊咬,身子忽地戰抖了一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銀瓶這才忽然想起,對方身上的穴道,自己竟然還沒有為他解開。
當時忙走上去,試著在簡秋各處穴道摸了一周,費了半天勁,才算把簡秋身上的穴道解開了。
簡秋雖為莫環閉住了兩處大穴,但是內心卻甚是明白,這時穴路一開,他猛地坐起來,雙掌向外一翻,正要擊出去。
可是銀瓶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著,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抵在了他前心之上。
簡秋翻了一下眸子,緩緩的收回了雙手,他冷冷一笑道:「你是誰?」
銀瓶冷冷的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這樣謝我?」
簡秋怔了一下,奇怪的道:「姑娘你是誰?」
銀瓶嘻嘻一笑,用手中的劍,在簡秋面前晃了晃,道:「你的名字還不曾告訴我,卻盡問我作甚?」
簡秋冷冷的道:「我名簡秋!」
銀瓶不由神色一變,道:「哦……你就是簡秋!」
說罷那口劍又在簡秋面前微微晃動了一下,簡秋冷冷矣了一聲道:「姑娘何必戲我,我雙目雖瞎,可是對你的一舉一動,卻是瞭如指掌!」
銀瓶面色一紅,後退了一步,道:「簡秋,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你師父正在找你,要取你的性命麼?」
簡秋冷冷一笑道:「生死前定,何俱之有?」
銀瓶呆了一呆,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今天算你運氣,遇見了我,要不然方纔你就死在那莫環的手裡了!」
簡秋立起身來,深深一拜道:「謝姑娘救命之恩!」
銀瓶秀眉微顰歎息了一聲,道:「早知你就是簡秋,只怕我也無法救你了!」
簡秋冷冷一笑,道:「姑娘既無法救我,還不如一劍結果了我的性命,總比交與老賊之後,活受罪的好!」
銀瓶聞言默不作聲,她本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少年,自己全權就可以發落,現在知道原來他就是簡秋,竟是風火道人必欲殺之而甘心之人,自己一時不免失去了主張!
她緩緩舉起了手中劍,方想狠心刺出,可是目睹著簡秋那種英俊沉著的神色,不覺歎息了一聲,又緩緩的放了下來!
簡秋冷冷的道:「姑娘何必猶豫!」
銀瓶冷冷一笑,道:「我如殺你,方才也就不救你了。簡秋,你既和風火祖師爺有師徒之誼,他怎麼又要取你性命呢?」
簡秋鼻中哼了一聲,道:「那是因為我熟悉白牛堡一切機密之故!」
銀瓶嘻嘻一笑道:「你這話令人好笑了,白牛堡至今已盡人皆知,還會有什麼機密可言?」
簡秋搖了搖頭道:「我是說白牛堡內『元陽火海』的機密,姑娘雖身處堡內,只怕並不知有此一處地方吧!」
銀瓶果然一怔,搖了搖頭道:「元陽火海?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簡秋森森一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了,這白牛堡外雖是烈焰赤流,十里內外人煙斷絕,飛鳥難過,可是如若和堡內的『元陽火海』比起來,卻又是差得遠了!」
銀瓶不由又是一怔,她秀眉輕舒道:「有這種事?可是怎麼我沒有發現呢?」
簡秋冷冷哼了一聲,道:「你自然是不會發現了,你如發現,只怕你這條性命也不會活到如今了!」
銀瓶這才忽然明白,點了點頭道:「怪不得風火祖師爺如此看重這白牛堡,後面丹室禁止任何人擅入一步呢!」
簡秋冷笑道:「那是老賊故弄玄虛,其實丹室是沒有什麼作用的,那「元陽火海』的培火真精,對修道的人,卻有極大的裨益!」
銀瓶「哦」了一聲道:「這就是了,你所說的培火真精,可是一種紅色如同綠豆大小的東西?祖師爺早晚必服一粒!」
簡秋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這種東西,老賊所以有今日之成就,得力於這種東西不少!」
銀瓶忽然心中一動,她頓了頓,道,「簡秋,聽你語氣,好像你對這白牛堡內甚為熟悉?」
簡秋哂然一笑道:「瞭如指掌!」
銀瓶咬了一下唇兒,面色微顯遲疑道:「你可願意帶我去元陽火海看一下?」
簡秋冷冷一笑道:「你莫非不怕老賊知道取你性命麼?」
銀瓶冷哼了一聲道:「此刻他也不在,這白牛堡內,由我姐妹當家,你只管放心帶我去看一看,料無大礙!」
簡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既不怕,我又怕什麼?只是我目不視物,卻要由姑娘帶行,我只能口說!」
銀瓶不由一跳而起道:「好!就這麼著!」
忽然,牆外有一串鈴聲由遠而近,簡秋昔日在堡內居住甚久,聞聲不由一驚道:「是誰來了?」
銀瓶慌忙拉著他一隻手,由後壁推開了一扇暗門,接連幾個轉彎,已遁入另外一間室內。
簡秋問:「是誰?」
銀瓶微微一笑道:「是我姐姐金瓶,她素來為人拘謹,是師父的好徒弟,如果讓她看到你,你就活不成了!」
簡秋冷笑不語,銀瓶見狀,輕笑道:「我說的是真話,你可不要生氣!」
簡秋歎息一聲,道:「聽姑娘之言,姑娘你倒還是一個明辨善惡之人,怎麼會為老賊所用?令師更是鬼迷心竅,只怕一日失寵於老賊,你師徒均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銀瓶冷笑道:「我們先不要談這個,且去看看元陽火海再說!」
簡秋此刻內心也不無緊張,他問銀瓶道:「你確定堡內沒有別人了?」
銀瓶想了想道:「除了四十二個弟子,負責立守門道之外,只有莫環,可是他已被祖師父警告,不得走入後堡一步,我們可以放心出入,絕無問題!」
簡秋本不該冒這個險,可是他擔心妹妹簡春濃安危,心忖老魔既是欲煉「不死仙丹」,就必須利用元陽火海,簡春濃極可能是被困在火海丹室之內,是以才會為銀瓶說動。
他原想問一問銀瓶,是否知道春濃下落,可是到底不明白對方真實用意,怕打草驚蛇,反倒不妙!
有此顧忌,簡秋就忍住了到口的話,不再多言。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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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3:08
銀瓶匆匆領著他,又經過了幾條暗道,才來到了後堡丹室,就見兩個白衣弟子,立在兩盆花前。
銀瓶不由輕輕對簡秋道:「糟了,我沒有想到,這裡還有人把守!」
簡秋微微笑道:「姑娘只需隨便找個差事把他們支走就行了!」
銀瓶微笑點頭道:「還是你聰明!」
說罷現身而出,向立於丹室前的二位弟子大聲道:「白牛堡外來了大批敵人,你二人速去關照各處弟子,要他們小心防守才是!」
二弟子見是銀瓶發令,毫不懷疑,向銀瓶施了一禮,匆匆離去!
銀瓶見二人去後,正待回身招呼簡秋,卻不知一回身,簡秋已立在面前。
就見他一雙細白的手,在石壁上到處摸索著,銀瓶十分緊張的道:「你在找什麼?快一點!」
簡秋冷然道:「放心,不會耽誤很久,我只問你,這塊牆壁,是否是紅顏色?」
銀瓶看了一眼點頭道:「不錯,是紅顏色!」
話才說完,就見簡秋一隻右手抵在了那塊紅色的石壁之上,像是在用極大的內力向裡面推著,他一面推,一面道:「姑娘快快過來,立在我身後,快!」
銀瓶依言忙走過去,簡秋又問:「姑娘請看足下是否站在一塊黑色石塊上?」
銀瓶低頭一看,果見所立之處,乃是一四方形黑色的大方石塊,當下匆匆說道:「不錯!」
話聲方落,就見簡秋雙手同時用勁向外一推,銀瓶只覺眼前一亮,驚望之下,眼前竟是變了一個世界。
只見面前是一個長有十丈,略呈半圓形的石室。
奇怪的是,這間石室,全系純紅色的光滑玉石所築成,室內正中,有一個圓形,如同水池子似的小坑,由這個乾涸的小坑之中,噴出一股如茶杯口粗細的紅色彩氣,光度之強,爍人眸子。
這間丹室內,由於這道彩光的照耀,亮同白晝一般。
銀瓶四處望了一眼,但見四壁之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圖譜,舉凡行臥立坐,各種姿態,無不俱備。
她的眼睛都幾乎看花了,內心是又驚又怕,緊握住簡秋一隻手,道:「哦……太妙了……太妙了,可惜你的眼睛看不見!」
簡秋這時也顯得極為激動,他忽然掙開了銀瓶的手,大聲道:「我的眼睛能看見了!」
忽的撲向正中那個紅色小坑,躍身而入,銀瓶大為驚駭道:「你這是做什麼?」
簡秋雙手摸索著地底噴出的那道紅色氣體,口中喜極道:「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說時把一雙瞳子視於那氣體上,頓時只覺雙目一陣奇熱,剎那間,週身汗下如雨。
銀瓶驚怔的看著他不解其故,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才見簡秋喘吁著退回身來,只見他雙目緊閉,默默坐至一邊,道:「姑娘請稍待一刻,我這就好了!」
言罷盤膝坐好,運氣行功,約摸又過了半盞茶時間之後,他緩緩睜開了雙瞳,銀瓶緊張的道:「你的眼睛可好了?」
簡秋直直的視著她,忽地淌下淚來,他喜極而泣的道:「姑娘我看見你了!我的視力恢復了!」
銀瓶不由又驚又喜,怔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道紅光又是什麼東西?」
簡秋雙瞳復明,內心之喜悅,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左右來回的看著,證明了自己一雙眸子果然是復明瞭,當下朗笑一聲,道:「姑娘,這道紅色彩氣,乃是元陽火海引出來的地底真氣,吸取之後對人身大是有益,那妖道丹室設此,正是這個道理!
接著冷冷一笑,又道:「你看這四周牆上所掛的圖譜,正是這魔頭自雲天禪師處取得的各類功譜,你我只需取去一部,終身也就享用不盡了!」
銀瓶苦笑了笑,道:「風火祖師爺是多麼厲害的人,我可沒有這麼大膽子,時間不早,我們還是快看一看火海究竟,就出去吧!」
簡秋點了點頭,他此刻視力恢復,心情自是不同,膽力也就大了許多。
他左右前後注視甚久,才發現了火海入口處,點了點頭道:「姑娘請隨我來!」
說罷又走向正中紅色池坑,對銀瓶道:「姑娘,你可覺得這池子設計有異麼?」
銀瓶看著他,搖了搖頭,簡秋已走過去,彎下身子,雙手用力的推動池邊,果然在一陣「絲絲」之聲後,正中現出了一個地道。
頓時就有一陣熱風襲過來,二人驀然領受,真有些吃不消!
目光所見,只是耀眼的紅光,較諸先前的紅光彩氣更不知亮了千百倍!
銀瓶看到此,不禁有些膽怯,可是簡秋卻似識途老馬,絲毫不懼地躍身而入,銀瓶只得也緊跟其身後同時縱入地道之內!
二人落足後,一打量眼前形勢,但見那紅色亮光,是由一旋回的小道散發出來。
簡秋這時率先而行,直向那條小道上奔去,銀瓶慌張道:「喂!你……還是回來吧!我們已經看過了!」
簡秋狂笑了一聲,道:「姑娘你什麼也沒有看到,你隨我入內一看就知!」
銀瓶此刻心情緊張萬分,生怕有人撞見,歸告風火道人,那麼自己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是簡秋在前奔馳如飛,她不得不跟過去!
這一道曲折的小路,並不甚長,三數個彎曲之後,已到盡頭,銀瓶這才發現小路正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平滑石台。
在石台之上,設有一個道壇,壇上除了各種法具之外,還有一面極大的銅鏡豎立在壇前。
二人看到此,皆是一怔,銀瓶甚是奇怪,不知這銅鏡究竟作何用處,可是當她繞過去迎看時,卻禁不住嚇得尖叫了一聲。
簡秋聞聲吃了一驚,忙縱向前去。
當他看到了鏡後的一切之後,更是大吼了聲:「好個妖道,我與你誓不兩立!」
原來在鏡子後面,反綁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這少女似乎耐不住奇熱炙身,早已昏死了過去。
只見她深深的垂著頭,一頭秀髮遮住了上半個身子,看起來已是奄奄一息。
簡秋看到此情,再也忍不住,而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不便,當時身形接連幾個縱躍,已撲到了這少女身邊,把此女垂下的頭搬起來一看,忽地大吼了一聲,道:「小妹……小妹……你……」
語不成聲,竟抱著這鏡後少女痛哭了起來。
銀瓶這時見了,真嚇呆了。
她走過來,推了簡秋一下道:「是怎麼一回事呀?她怎會是你妹子呢?」
簡秋哭了幾聲,霍地自背後掣出了一口長劍,把繫在那少女手足上的繩索斬斷!
銀瓶目睹著如此情形,一顆芳心也是無比的憤慨,她姐妹二人從小跟隨「心如」,雖沒有學得什麼好來,可是到底不失少女純真。
此刻目睹風火道人如此殘酷作風,這位銀瓶姑娘一時禁不住為之髮指,當下同情之心大起,竟忘記了自己此刻的立場。
她匆匆把自己一件外衣脫下來,遞過去道:「先把這件衣服為這位姐姐穿上吧!」
簡秋忙接過,匆匆與春濃披上,銀瓶伸手在她口鼻上試了試,點頭道:「還有氣,不要緊,你暫時把她交給我為她活一活血,也許還有救!」
簡秋點了點頭,悲憤道:「如此有勞姑娘了!」
他與春濃雖是兄妹,可是到底彼此均已成年,不便過於接近,何況春濃又是赤裸著身子。
當時銀瓶接過簡春濃,只覺得對方身上燙得嚇人,便匆匆抱著她奔離現場。
這座白石高台之下,竟是十數里方圓的一片火海,其色純紅,如同是擠出來的一鍋橘汁也似。
這片紅色的岩漿,咕咕嚕嚕的沸騰著,整個火海之上,瀰漫著一層白色如同濃霧似的白煙,看起來煞是怕人!
簡秋自從目睹妹妹如此慘相之後,已像是失去了理智,就在銀瓶抱著春濃返出之時,他騰身縱上道壇之上。
這是一座紅木搭就的大台子,兩側各樹立著五面血紅色的旗幟,整個的台上,透出一種沉沉的死氣。
簡秋上台之後,鼻中聞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腥膻味道,他知道,風火道人設此祭壇,為的是煉「不死仙丹」,心中一陣怒起,揮動了掌中劍,一連十數劍,把兩側的十面血幡,全數砍倒。
道壇上立刻興起了一片黑煙,那種腥膻的味道似乎更重了!
簡秋砍倒血幡之後,心中才算出了一口氣,他正要轉身躍下台來,目光轉處,卻又忽然為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來在這祭壇正前方,還設有一個白木長案,怪異的是,在案面上,竟然擺置著大小近百個白色的瓷罐子。
簡秋走過去低頭細看了看,只覺得一股濃重的腥膻之氣,上衝鼻樑,差一點要嘔吐出來。
這才看清,原來這些瓷罐內,皆盛著大半罐鮮紅的血膏。
那條白木長案,是略微斜立著的,這些瓷罐是被安置在案上的木格之內,是以雖是傾斜立著,也不會滑落下來!
簡秋忽然明白了這些瓷罐內,定是存放著風火道人採集而來各種動物的血膏,以湊成一百0八之數,用以提煉不死仙丹!
想到這裡,更是憤怒填膺,試著數了數案上瓷罐,果然是一百0八個。
只是正中一個瓷罐,卻是空著的,想是留著採取簡春濃血膏用的。
看到這裡,簡秋忍不住冷冷一笑,忽然,他覺得眼前紅色光華連連閃動著,只見那個樹立在台前的大銅鏡,竟自行向後徐徐翻動過來。
簡秋這才發現,由鏡面上反射出百十道紅色的奇光,無巧不巧的,照射入案上那些瓷罐之內。
那些罐內的血膏,立時發出一片「噗噗」之聲,發散出一些白色煙霧。
簡秋一時火起,身子一騰,已落到了大銅鏡前,右掌猛地向外一抖,由掌心內發出一股極大的內力,直向鏡面上擊去!
只聽得「波」一聲脆響,那座丈許高的大銅鏡,頓被打成了粉碎。
簡秋擊碎銅鏡之後,膽力更大了,心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騰身上台,掌中劍連連落下,把案上的血罐一齊砍了個粉碎,血漿飛淺得滿處都是!
風火道人十年收集的苦心,這一霎間,已全數毀在了他的手下!
正當他砍得來勁的時候,忽見銀瓶自外面奔來,見狀大叫道:「你這是做什麼?老天呀!」
簡秋看看已差不多全毀了,才收住了劍,仰天狂笑道:「老賊的苦心是白費了,姑娘,我們出去吧!」
銀瓶嚇得面色蒼白,戰抖了一下道:「你……這可怎麼好呢!你做得太過分了,要是他回來了,我也活不成了!」
說到此,幾乎要哭出來了。
簡秋微微一呆,遂騰身過來,冷笑道:「姑娘不必擔心,在堡外,還有我師父及兩個得力的朋友,我們這就開門讓他們進來,有這些人在,就是那老賊此刻回轉,又能如何?」
銀瓶略為動容的道:「這……我師父不會答應的呀!」
簡秋冷哼了一聲,道:「姑娘,這是你棄暗投明的最佳時機,你如果再留戀不捨,今生今世也就完了!」
銀瓶低頭落淚道:「只是我姐姐呢……她也不會放我走的呀!」
簡秋正色道:「只要你自己拿定了主意,令姐那邊我負責規勸她就是!」
銀瓶至此才算是略為放心,她跺腳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唉!我真後悔到這裡來,我們快出去吧!」
簡秋忽然一怔道:「我妹妹呢?」
銀瓶點頭道:「我已把她抱到了丹室之內,已救活了!」
簡秋這才鬆了一口氣,當時二人匆匆循來路奔回到丹室之內。
簡春濃這時已醒轉過來,乍然看見了簡秋,悲呼了聲:「哥哥……果真是你來了……」
說罷,兄妹二人相擁痛哭不已。
銀瓶睹情,也情不自禁淌下淚來,簡秋突然發現有外人在場,當時忍住了傷心,拍著簡春濃道:「好了,你也不要再傷心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非這位姑娘相助,只怕我兄妹二人此刻已雙雙喪命在堡內了!」
春濃忙向銀瓶拜倒,卻為銀瓶攔住道:「姐姐你不要客氣,這是你命不該絕!」
春濃這時,已事先在丹室內找到了自己衣服穿好,頭髮也理了一下,看起來已不像方纔那麼狼狽了。
她十分感激的緊緊握住了銀瓶的手,問長問短,銀瓶也據實相告,春濃才知道,她原來是堡內敵人一邊的,不禁大是驚疑!
簡秋在一邊,作了一番必要的解釋,春濃這才明白究竟,對銀瓶更是感激涕零!
經過這一陣耽誤,時間也就晚了一些。
他三人略作商量,就由簡秋頭前帶路,春濃居中,銀瓶最後,一行三人轉過了一道秘道,來到了一間靜室,銀瓶驚慌的道:「出去要小心呀!」
簡秋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也說不得了,誰要是攔阻我們,只有跟他們一拼了!」
他說時一面留意著牆壁上的圖案,只見滿牆都是方圓不等的圖形,簡秋觀察了甚久,才算有些眉目。
只見他用雙手,把那些砌成各式圖案的石塊來回的轉動了幾次,驀地,正中就出現了一個長方形的洞門來。
簡秋率先一閃而出,他身子驀地閃出去,卻發現一個白衣弟子,正立在身前不及數尺遠近。
這名弟子,猛然發現了簡秋,不由面色一驚,匆匆取出一隻口笛,「嘟」地吹了一聲。
他還想再吹第二聲,簡秋已不容許他再吹,足尖一點,已撲到了這名白衣弟子面前,雙掌向外一抖,直向這名弟子當胸打了過去。
這弟子身子向右用力的一閃,右手卻欲拔取繫在背後的刀。
可是他的刀還沒來得及抽出來,已為簡秋由下而上的手掌,正正的打在了胸肋之上。
這名弟子口中悶哼了一聲,整個身子「碰」一聲撞在了石壁腳下,頓時就一命嗚呼了!
這時二女也都撲出來,銀瓶目光四掃,突然大呼道:「快走!」
她話聲方落,果見正前方一連閃出了兩個白衣弟子,二弟子每人手中都執住一口黑色彷彿牛角所製成的短刀。
簡秋哪裡知道,這種刀,乃風火道人特鑄而成,是用上好的青鋼,放在元陽真火內淬煉四十九日而後,再取出打造而成!
簡秋身方撲前,那兩名白衣弟子,二話不說,各人一斜身子,兩口牛耳短刀,直刺而來。
可是,就在他寶劍觸及對方短刀的一剎那,卻由對方短刀之中,驀地傳過來一種極熱的熱流。
這股熱流像電似的猛然傳過來,簡秋只覺得掌中劍就像是被燒紅了似的燙手,如果不撒手,只怕這只右手非燒爛不可!
當時忍不住只好把寶劍拋了出去,身子踉蹌後退了一步,那白衣弟子向前一錯步,掌中刀直向著簡秋腹上紮下,可是這位弟子身子才上了半步,已為銀瓶趕上來,五雷噴火筒迎面一舉,哧地發出了一枚火彈,正中前胸!
只聽見「波」一聲輕震,立時燒了一個滿身。
這名弟子負痛狂呼,就地一滾,想把身上的火勢壓熄,卻又為銀瓶趕上一步,小蠻鞋當胸一點,正中「心坎穴」上,頓時解決了。
那另一名白衣弟子見狀,早就嚇壞了,只顧用力的吹著口笛,發出了一片刺耳的笛聲。
在這種笛聲裡,整個的白牛堡都驚動了。
銀瓶一咬銀牙,騰身而起,掌中劍隨著自己落下的勢子,只一劍,已粑那名弟子砍倒在地。
這時,在人聲雜囂裡,已陸續有七八名白衣弟子撲過來,銀瓶知道戀戰不是個法子,好在這附近地勢她熟悉得很,為了救眼前之急,也只好先設法避一避了,當下她一拉簡春濃道:「你們快跟我來!」
說罷用足尖踢向一個花盆,「波」一聲,現出了大股紅煙,三人隱於煙霧之中。
在紅色煙霧尚未完全消失之前,三個人早已逃出了這條甬道。
這時他們耳中,聽得整個堡裡,起了一片亂囂,吶喊之聲不絕於耳!
銀瓶緊張的領著二人來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那間房子裡,她面色蒼白的道:「現在我不走也不行了,不要說風火道人和師父放不過我,就是我姐姐也饒不了我,你們先等一等,我略為整理一下,我們就走!」
說罷匆匆理了一個包袱,背在背上,問簡秋道:「你說你師父及朋友在哪裡?我們快找他們去,遲了等那莫環趕來,就走不脫了!」
簡秋冷笑道:「這條路我熟悉,姑娘你隨我走就是!」
話落正要帶路前行,忽見石門開處,怒沖沖的撲進一個黃衣少女。
就外貌上看來,這少女和銀瓶生得極為相似,只是較銀瓶要瘦高一些!
只見她一臉怒容,手中持著一口明晃晃的寶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3:53
一進門後,用手中劍向前一逼,簡秋被逼得後退了三四步,銀瓶乍然看見這少女,禁不住神色大變,嬌呼道:「姐姐……你劍下留情!」
這後來的黃衣少女,正是金瓶,她聞警趕回,又聽說銀瓶助敵反叛,殺傷了白牛堡弟子多人,自是怒憤交迸!
這時見狀,足證所傳不差,一時大為憤怒。
她用手中劍一指銀瓶道:「你真的不想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
銀瓶神色微微變了一下,卻也硬起心,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姐姐你也不要多問了,反正我已不能再留在這裡了,你快快讓開,我們要走了!」
金瓶發出了銀鈴似的一串笑聲道:「妹子,你好大的膽子,還不丟下寶劍,我可保證你性命不死,否則,你自信能逃出白牛堡麼?」
銀瓶苦笑道:「太晚了……」
金瓶目光一掃簡氏兄妹,怒聲道:「這兩人是誰?」
銀瓶忙道:「這位就是風火道人的弟子簡秋,這是他妹子簡春濃!姐姐,到今天我才知道,這道人是一個無惡不為的魔頭……姐姐,你也隨我們走吧!」
金瓶一聽二人竟是簡氏兄妹,不由微微一驚,她連聲冷笑道:「好妹子,你作的好事,師父焉會與你甘休!」
接著怒目看向簡秋道:「姓簡的,你好大的膽子,你兄妹不免一死,何放還要拖著我妹子?」
簡秋冷冷一笑,道:「誰說我們會死?」
金瓶冷笑道:「風火祖師爺與家師已然來了,你三人再想活命,豈非是做夢?」
三人一聽此言,俱都大吃了一驚,一時都呆住了。
金瓶眼珠子一轉,恨聲道:「你二人只要不帶著我妹子走,我一定助你們設法逃出去,如何?」
銀瓶卻搖了搖頭道:「不!我也要走,這裡我如何再能呆下去呢?」
金瓶怒聲道:「事到如今,你還如此倔強?只要你留下來,哭求師父,未見得就是死路一條,如再執迷不悟,你……」
銀瓶落下淚來,一面搖頭道:「姐姐你只讓開路,死活由命,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金瓶恨得玉齒緊咬,良久,她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好吧,我看你能逃多遠!」
說著讓開了身子,銀瓶忍不住撲上去,伏在金瓶肩上痛哭了起來,一面說道:「姐姐,你也隨我們走吧!」
金瓶卻只是搖頭不語,她用力的推開了妹妹道:「要活命還不快走?切記師父他們是由後門進來的,你們必須走前面,快走吧!」
銀瓶慌慌張張的答應了一聲,正要奪門出去,就在此時,耳聞一聲狂笑道:「怎麼?二位姑娘也要走麼?」
門前人影一閃,現出了莫環的大頭人影來,金瓶見狀不由吃了一驚,她冷冷的道:「莫老師且退,這兩個人,有我姐妹對付已足夠了!」
說著佯裝舉起劍來,撲向簡秋,莫環冷冷一笑道:「姑娘,你裝得倒是真像呀!」
言罷身形驀地騰起來,直向簡秋撲去!
簡秋早已由冷紅溪口中,得知莫環的一切情形,此刻相見,不由又驚又怒,他既知莫環武功驚人,哪敢怠慢!
莫環身子撲到,簡秋向後一個旋身已閃出了五尺以外,可是莫環身法之快,竟是出乎簡秋意料之外。
只見他身形一個疾彈,如同一股旋風似的,已落到了簡秋身邊,口中一聲怪笑道:「小伙子,功夫不賴呀!」
口中說著,雙掌一抖,直向簡秋「華蓋穴」上擊去!
可是他這一個式子還沒有完全展開,銀瓶和簡春濃二女已自他身後雙雙撲到。
銀瓶掌中一口青鋒劍,使的是一招「撥草尋蛇」,指向莫環後背,簡春濃卻是用的雙撞掌,直襲莫環側腰!
二女動作,同樣的疾快異常,莫環在二女如此攻勢之下,不得不猛然收回手臂,身形一個倒剪,銀瓶的一口劍,幾乎挨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莫環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好妮子,你居然敢跟我動手!」
說著,左手一晃,五指箕張,擦著劍鋒,直向銀瓶面門上抓來!
銀瓶就覺得他這隻手掌之上,挾有一股絕大的內力,幾乎使得自己為之窒息,這才知道莫環果然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由於二人距離太近,莫環這一招,乃是險中遞出,簡直令銀瓶沒有招架迴避的餘地。
莫環此刻只需掌力向外一吐,銀瓶必死無疑!
這時簡秋由側面撲上來,乍然發現如此情形,不由大吃了一驚,怒叱了聲:「好惡魔!」
由於距離較遠,但雖是奮身而上,看來也已是無能為力,另一面的簡春濃,亦為莫環另一隻手掌,用「孔雀剔翎」的手法,逼了出去!
眼前這種情形,銀瓶似乎只有一死了。
眼看他這一掌擊下,銀瓶是再也難以逃開了。
驀然間,一枚血紅的火團,直向莫環正面面門打來。
緊跟著一聲嬌叱道:「打!」
石室一角,乍然騰起了一人,待到向下一落,一口冷劍已逼到莫環面前!
莫環雖是技高膽大,可是乍然發現到這枚火球,卻也不敢等閒視之!
當時只得懷著一腔怒火,把右手驀地收回,身形疾轉到一邊,才看清了這人竟是金瓶。
這怪老頭子不由勃然大怒,厲叱了一聲道:「好……我老頭子倒要看一看你們姐妹,有什麼厲害功夫!」
金瓶身子一落,右手劍平舉齊眉,左手執著一個紅色彩緞包紮的竹管,正是極負盛名的厲害暗器「五雷噴火筒」。
這時她神色極為倉惶的道:「這人由我來對付,妹子,你們快走!」
說時,用手指撥動那火筒的機鈕,只聽得一串「叭叭」之聲,自那竹筒內,一連射出了四五團紅紅的烈火彈丸,直向莫環身側四周打去!
一時之間,烈焰四起,火星亂射,莫環雖有一身超人的奇技,可是在這種情勢之下,卻也不得不提防一二,只得抱恨退至一旁。
金瓶口中急聲叱道:「你們還不走,當真想死麼?」
銀瓶見莫環為避火彈,已然讓開了門戶,馬上騰身撲出,一面招呼著簡氏兄妹,三人一同衝出了室外。
莫環突又大吼了一聲,雙足一頓,如同一隻怒鷹似的飛撲出來!
可是慌忙之間,他長衣下擺上,卻著了一枚硫磺噴火彈,已經燃燒了起來。
這個生性殘暴的怪老頭子,竟顧不得先去撲滅它,身形騰落之間,已到了簡春濃身後。
正當他欲以全力猛下殺手之時,那位金瓶姑娘尖聲叫道:「莫老師何必逼人過甚,讓他們去吧!」
這位姑娘口中說著,掌中劍「銀河劃空」,直向莫環攔腰斬到!
如此一來,莫環想不收手也是不行了。
這老頭兒怪嘯了一聲,道:「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說話之時,他身上衣服,已全部燃燒了起來,只見他身子在地上一個疾滾,已然把身上的火壓熄,緊接著,他那滾動的身子,就像是一隻兔子似的,猛的竄了起來,一雙瘦手,交叉著向金瓶胸前插去。
金瓶自恃武功,她哪裡會知道,眼前這個怪老頭子,一身武功,不過是比之風火道人差了半籌而已。
這時莫環雙手插到,金瓶長劍一繞,想去削他的一雙腕子,可是莫環雙手猛然一翻,不但不避,反向金瓶掌中的劍柄上抓去。
金瓶長劍用力一分,可是對方那一雙怪手,竟是出奇的快,只一閃已抓在了她那劍把之上。
耳聽得這個怪老頭子一聲狂笑道:「撒手吧,丫頭!」
金瓶還想用力奪回寶劍,可是莫環手掌上的內力,竟是大得出奇,只一擰,已把寶劍搶到了手中,金瓶大驚之下,慌忙舉起了五雷噴火筒。
可是她還役來得及按動機鈕,已為莫環一劍砍在了火筒之上。
頓時,「轟」一聲大響,自火筒內噴出了一股火焰,四下狂竄。
金瓶大意間,吃火筒內硫磺硝石濺了一身一臉,頓時全身火起,她尖叫了一聲,扔下了火筒,轉身就逃。
可是這時候,莫環凶性大發,已不容她再逃開劍下,只聽他一聲斷喝道:「丫頭,納命來吧!」
喝聲中,這凶殘的魔頭,足下一點地,已竄到了金瓶身後,掌中劍向外一抖,「噗」一聲,已深深的貫入金瓶後心之內。
金瓶負痛,尖叫了一聲!
這一聲,真是尖得怕人,聲震天地……
可是她再也沒有力量叫第二聲了,就在莫環寶劍向後抽出的時候,她身子倒了下去,鮮血就像泉水似的狂噴了出來。
可憐一個如花似玉、武藝超群的少女,竟這樣的就死了!
莫環手刃了金瓶以後,微微呆了一下,隨即狂笑道:「你死得好!」
熊熊的火在金瓶身上呼呼地燒著,眼看著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轉眼之間已是面目全非!
莫環拋下手中的劍,正要轉身離去,忽聽甬道側門「匡當」一聲大開,一條白影子猛然飄了進來。
這條白影子,直撲到金瓶屍身旁邊,用兩袖的風力,把火勢硬生生的壓熄,之後,探身細看了看,冷冷一笑道:「莫環你做得好事!」
剛趕到的這個人,乃是一個瘦削清懼的道人,正是此間的元兇大惡風火道人吳天化。
莫環乍見風火道人到來,也不由吃了一驚,他冷冷一笑道:「這種背師叛逆之人,要她何用?」
風火道人目光炯炯的注視著他,道:「你不殺敵人,卻殺自己人,是什麼道理?」
莫環嘻嘻一笑道:「道長,金銀雙瓶通敵謀叛,你莫非不知?」
吳天化在發現「元陽火海」上的道壇,為人徹底破壞之後,本已是憤恨欲絕,此刻見金瓶死在莫環劍下,更是怒不可遏。
可是這個道人,喜怒哀樂,很少放在臉上。
他那一張蒼白的臉,微微顫抖了一下,道:「通敵造反是銀瓶,你殺了金瓶為何?」
莫環嘿嘿一笑道:「若非是金瓶阻撓於我,簡氏兄妹焉能逃出我的手下?我們這就追上去,他們跑不掉!」
鳳火道人口中冷冷一笑,道:「我己關閉了兩處出入隘口,他們是插翅難飛,我們現在且去看看!」
其實這道人內心最是陰毒,此刻正是用人之際,他不便對莫環如何,同時他知道金銀雙瓶,乃是心如仙姑最寵愛的一雙弟子,一旦心如知道金瓶是死在莫環手中,她怎會與他甘休?
所以,到那時候,自己也無需動手,坐山觀虎鬥即可,萬一要是心如不敵,自己再助她一臂之力,莫環仍是萬無活理!
風火道人內心是存著這種打算,可是莫環也並非就是傻子,他也有他的打算,他要在混亂中,設法潛入風火道人的丹室,把室內的珍藏竊取一空,然後遠走高飛,只是現在時機還沒有到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4:07
二人匆匆撲向甬道外,耳聽得甬道外亂成了一片。
忽見一個白衣弟子疾馳而來,差一點和二人撞了一個滿懷,那弟子發現前面是風火道人,嚇得跪地磕了一個頭,戰抖道:「稟祖師爺,大事不好了,有三個敵人,炸開了石門,已然進了堡內……」
風火道人面色一變,沉聲道:「是什麼樣人?現在何處?」
那弟子吶吶道:「一個老的,還有一對年輕男女!」
風火道人冷冷哼了一聲道:「好,你退下去,只要固守崗位,用不著心慌!」
那弟子答應了一聲,匆匆而去,風火道人吳天化待這名弟子走後,哈哈一笑道:「莫環你可聽見了,那老的乃是天殘老人管青衣,少的乃是紅燈盜冷紅溪,你的兩個大仇人都到了!」
莫環一聽管青衣、冷紅溪二人同來,著實大吃了一驚,一時失去了主張,看著吳天化發呆!
風火道人吳天化哈哈一笑道:「用不著怕,老哥,貧道既敢包容你,也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
方說到這裡,就聽一聲狂笑道:「道人你好大的口氣,只怕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二人聽聲音,好似發自身後,急忙轉過身來,果然看見一個黑面單目的麻衣老人,正用手指著二人連聲大笑不已。
風火道人不由勃然大怒道:「管青衣,別人怕你,我吳天化對你卻是絕不含糊!」
說罷驀地騰身過去,一雙大袖由上而下,使出「流雲飛袖」的功力,向著管青衣面門捲到。
管青衣對風火道人這種人物,自是不敢輕視,知道白牛堡內機關甚多,生恐著了他的道兒,當時身形側轉,「嗖」一聲竄出了數丈以外。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此處就是你埋骨之處,你還向哪裡走?」
管青衣哈哈笑道:「有種你我外頭比劃去!」
他口中說著,足下已施展出「花樁八跳」的快捷身法,只見他高大的身形,在甬道內時東時西,時上時下,竟沒有固定路線!
當時,他使出這種身法,主要是為了防備風火道人的暗算,而他這麼做,也果然為風火道人增加了困擾。
風火道人原打算發動地火阻住他的去路,可是管青衣這種時東時西時上時下的走法,使得他無從發動,迫不得已,這老道人只得狂嘯一聲,身子如同星丸跳擲一般的直追了上去。
他身子堪堪已撲到了管青衣身後,立即口中怒叱了一聲:「打!」
右手猛然一揚,一氣打出了五枚硫磺彈丸,分向管青衣身側四周打到!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牛鼻子,你除了會玩火球以外,還會什麼別的不會?現眼!」
說著身子驀地一個旋轉,大袖揮處,已先後把飛來的五枚硫磺彈丸接到了手中。
接著又一聲狂笑道:「原物奉還!」
身子霍然向後一倒,雙手同時向前一揮,又把接在手中的五枚硫磺彈丸全數打了回去。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只見他二臂張開,就像是撲捉蝴蝶似的,一陣亂抓,當空飛回來的硫磺彈丸又到了他的手內。
五枚烈火彈丸一來一去,竟是沒有一枚爆炸,由此也可見二人身手之輕巧詭異了。
這時管青衣已撲出了甬道口,迎面飛撲過來一個白衣弟子,一口牛耳刀分心就扎。
風火道人驀然大叫道:「蠢材,還不退開!」
那弟子發現不妙,已是躲避不及,為天殘老人管青衣一掌正擊中面門,頓時栽倒一邊,一命嗚呼!
鳳火道人氣得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腳,回身道:「莫環,你來……」
他本意是招呼莫環先來對付管青衣,自己好設法發動埋伏,以斷絕管青衣去路。
可是當他身子轉過來,竟發現已失去了莫環的蹤影,心中不由微微一怔。
他也沒工夫再去細想,只得足下如飛的向著天殘老人追了下去!
原來莫環乘著風火道人追纏管青衣的時候,偷偷的抽身,轉向內室馳去!
他以為這是天賜良機,此時下手,奪取吳天化丹室內的藏珍,是最好不過,所以才悄悄自行轉回!
當他趕到丹室附近,卻發現這裡的幾名弟子,已發動了附近一帶的埋伏,到處都是赤烈的火焰和滾滾的濃煙,地上遺留著幾具屍體。
莫環看了一下,看出那幾具屍身,全是堡內弟子的,竟沒有一具是敵人方面的!
看到這裡,莫環就知道白牛堡是大勢已去了。
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獰笑,這些人的死傷,對於他來說是無關痛癢的,他只想取到自己所要的東西,然後逃之夭夭。
風火道人丹室究竟設在哪裡,他並不清楚,可是就在這附近,卻是可以認定的。
這時他已顧不得慢慢尋找,只運用掌力四處亂打一氣,發出一片轟轟之聲!
果然他這種做法,產生了效果,無意之間,竟為他掌力擊中了丹室門前的樞紐!
只聽見「呼」一聲,他只覺得足下一虛,身子一落一起,再看時,已來到了一個奇妙的所在,正是風火道人終日修持的丹室。
莫環不由發出了一聲狂笑,只見丹室四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功譜,書架上擺滿了一排排的書冊,莫環乃是一個極具閱歷的人。
看到這裡,他禁不住心花怒放。
當時試著翻閱了幾本,無不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珍本,莫環這一喜,幾乎都忘了自己正處身危境,當時把所有的掛圖善本,全數都取了下來,扯下了一方門簾,包紮了一個大包袱。
他把這個小山似的大包袱背到了背上,直到欲出去的時候,才忽然想起,自己雖瞎打胡撞地闖了進來,卻不知道如何出去!
這一急,頓時使他出了一身冷汗。
莫環不得不又採用前法,在室內亂打胡擊一陣,卻硬是一竅不通。
正當他「黔驢技窮」無計可施的時候,忽然面前石面一翻,迎面閃進一人。
莫環乍看此人,不由大吃了一驚,啊了一聲道:「道爺……你也來了?」
來人正是風火道人吳天化,只是此刻看起來,這道人顯然已失去了那原有的瀟灑風采了。
只見他那一襲雪白的道衣,已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幾不蔽體的掛在身上。
這還不說,另外他似乎已受了相當重的傷,左邊半個身子,都為鮮血所染紅,足下更是顯得踉蹌不穩!
莫環看到這裡,不由膽子一壯,他頓時想到,對方是不會有能力再來對付自己了。
風火道人負傷遁回,一心惦念著珍藏半生的功譜圖冊等物,想攜之亡命,不想進得丹室,出乎意料的,卻發現莫環居然先已來到了這裡!
他為此一驚,不由後退了一步。
再細一觀看,自己所珍藏的一切書譜,竟然全被莫環席捲一空,背在了背上。
風火道人這一怒,幾乎當場昏了過去。這時他才明白莫環怎會忽然失蹤了,若非如此自己怎會吃了如此大的虧?
他身子踉蹌了一下,又復站定,手指著莫環道:「莫老兒,你打算如何?」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白牛堡大勢已去,這些東西如此葬送了,未免可惜,所以我才設法帶出去!」
話猶未完,風火道人已把身子偎了上來,他面色極為可怕的冷笑道:「莫環,我竟錯看了你了!」
說到此,右手一揮,使出苦練多年的「碧血掌」,一掌直向莫環面門上拍去!
這種掌力,不發則已,一發便須傾竭本身丹田內的潛力,全力打出,威力視發掌人本身內功深淺而定。
風火道人功力已入化境,按說這種掌力施展出去、莫環不死必傷,可是此刻情形不同。
因為風火道人,已吃了天殘老人管青衣的一記「無名掌」,把整個右肺震傷了,功力已然大減!
這時他由於急怒攻心,竟然沒有考慮到本身能力,才會驟然施展出這種掌力!
掌力發出,當空現出了一個紅色手掌的影子,飄向莫環身前。
莫環也是活該有此一難,他一來是好奇,從未見過這種奇妙的功夫,一時不知如何防範,二來因見風火道人重傷之下,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有了這兩種原因,他竟糊里糊塗地讓那只當空飄來的血紅掌影,拍在了前胸之上。
莫環頓時覺得身上一涼,禁不住「哇」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可是這怪老頭子,數十年寒洞苦修,畢竟不是弱者,他在發現上當的剎那間,本能地提起本身一股元陽內力。
只見他身子一陣戰抖,由前胸處逼出了幾絲紅色的煙影!
同時,那風火道人吳天化,由於運用「碧血掌」,觸動了傷處,大傷元氣,身子一個踉蹌,坐倒了下來。
莫環一聲怪笑,撲上前去。
他冷冷一笑道:「道人,你的死期到了!」
巨手一舉,正要當頭擊下。
風火道人忽地叫道:「住手!」
莫環一怔,收掌退身道:「道人,你還有什麼後話要交待的麼?」
風火道人一臉苦相,慘笑道:「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莫非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活的不成?」
莫環冷冷笑道:「你救活的?嘿嘿……說來好聽,你那點兒心思當我不知道麼!你是想要我老頭子來這裡給你賣命,看大門,哈!道人,你想錯了……我莫環豈是寄人籬下、受人利用的人!」
說到此,手指風火道人,又是一聲狂笑道:「實在告訴你吧,道人!我老頭子要不是看上了你這些東西,才不會來這裡呢,現在你明白了吧,可是,哈……太晚了,到陰間打官司去吧!」
說罷雙掌一錯,第二次運功又要打下去!
人到死時,總會生出一些急智來的!
風火道人吳天化,雖非怕死貪生之人,但是卻也不願就如此的死在莫環手中,他內心實在是恨到了極點,就是死,他也必須要死在莫環後面才能稱心。
當時他見莫環掌力又欲打下,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道:「莫環,你打死我,今生你就休想走出丹室一步了,你可知道出去的方法麼?」、
這幾句話,生出了奇效,頓時使莫環收住了手,發起呆來。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怎麼樣老弟,聰明人是不做傻事的!」
莫環獰笑了一聲,道:「好!我帶你出去就是,你先把門弄開!」
風火道人呵呵一笑道:「你說得好輕鬆,我此刻身受重傷,連站起的力量都沒有,又如何能把門弄開,你真是在說笑話了!」
莫環哼了一聲,道:「好,那麼你說我來開!」
風火道人冷冷的搖了搖頭道:「這是說不通的!,,
莫環一怔道:「那要怎麼樣呢?」
風火道人點了點頭,道:「容易得很,不過,老弟,得委屈你一下了,你要不答應,咱們兩個就都死在這裡也好!,,
莫環氣得獰笑道:「你想我會上你的當麼?」
吳天化哈哈一笑,道:「一切隨你,反正我出去和在裡面都是一樣!」
莫環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說要怎麼樣吧!」
吳天化微微一笑道:「簡單得很,你只要把我抱起來,一切聽我吩咐就行!」
莫環怒道:「為何要抱起你?」
吳天化冷笑道:「自然要抱起我,否則你一個人出去,我豈非出不去了?」
莫環無話可說,只得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道人,你若想弄什麼玄虛,卻是由不得你,我要先把你身上穴道統統點了!」
吳天化點頭道:「使得,使得,只是『心坎』、『咽喉』二穴,卻不能點,否則就不行了!」
莫環怒道:「這兩個穴也是要點的!」
吳天化呵呵笑道:「那我豈不是不能說話了,你又要我何用呢?」
莫環一想也確實如此,自忖只要點了他四肢穴道,量他也逃不出手去。
當時點了點頭道:「好,我依你就是!」
說罷,手指在空中頻頻輕揚,已用隔空點穴的手法,把風火道人週身穴道點死,獨獨空了心坎、咽喉二穴。
這種點穴手法,是一種特殊的手法,只點血脈而不傷氣機,是以風火道人雖是全身不能動彈,卻照樣能呼吸說話。
莫環點了他的穴道,哈哈一笑道:「好,我就抱你起來!」
隨即伸出一手,把風火道人抱了起來,吳天化冷森森一笑道:「你這樣抱,我怎能看清楚?」
莫環無奈,只得把他端端正正的抱好,風火道人僵直的身子,和莫環的上身,成了並立的狀態。
莫環抱正他之後,冷笑道:「現在你說該如何開門,快說!」
吳天化聞言張開了眼睛,冷冷一笑道:「你向前走十步!」
莫環依言前行了十步,只見自己已幾乎立在了壁邊,風火道人冷森森的道:「你可看見正中有一塊方形的黑色石塊麼,那是我按正反乾坤圖陣之理所設置的!」
莫環不耐道:「你只說怎樣才能打開門,不必囉嗦!」
風火道人森森一笑道:「你不必心急,早晚定會出去就是。好,現在你用手去推動那塊石頭!」
莫環果然伸手去推了一下,只覺那塊石頭像是虛設的一般,僅輕輕一推,立刻縮進甚多。
莫環一怔道:「這是怎麼回事?」
風火道人嘻嘻一笑道:「蠢才,誰叫你這樣推,你要按先天易理,正旋十七,反旋二十一,然後向後一帶,才能見功!」
莫環忍著一肚子的不高興,只得伸手進去,抓住那一塊石頭,偶一側頭,發現風火道人,頻頻伸動著頸子,不由一怔道:「你要幹什麼?」
風火道人冷冷的道:「我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只是雙手不能舉動!」
莫環哼了一聲道:「不必你多事!」
說罷,按照吳天化所說,把那塊石頭向右面旋了十七轉,正要反方向再旋轉的當兒,卻忽聽「眶」一聲大響,石壁上落下了一塊千斤巨石,正正的壓在了他手面之上。
同時之間,但見眼前人頭一閃,已為風火道人吳天化張開巨口,咬在了咽喉之上。
莫環負痛狂嘯了一聲,左手一抽,鬆開了吳天化的身子,翻腕直向吳天化頭上拍下。
風火道人這時全身內力,全都貫集在一張嘴上,他恨透了莫環這個人,是以下口的地方,正是對方致命所在,僥倖成功,自是拼出死命也不會放鬆了。
他感覺到莫環的掌力打到,不由把身子猛地向旁邊一挪,莫環這一掌,正好拍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聽「喀」的一聲,已將風火道人頸骨擊碎!
可是風火道人那張嘴,卻是死也不張開,反而是越咬越緊。
他鼻子裡連聲的厲哼著,莫環喉管破裂,鮮血狂噴不已。
遂聽一聲大震,壓在莫環手上的巨石,又向下墜落,帶著莫環半截斷手滾到一旁,二人身子也隨著一翻,俱都滾出到丹室以外!
兩個人在血泊裡,兀自糾纏不休,忽聽得一聲喝叱道:「道人,你鬆開嘴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4:30
第18章 亡命之徒
風火道人吳天化及莫環糾纏在血泊中,正不可開交,忽然聽得一聲叱道:「道人你鬆開嘴來!」
同時之間,一口冷森森的長劍,直逼了過來,吳天化要是敢不松嘴,一張臉也休想要了。
這道人鼻中厲哼了一聲,只得張開嘴,目光投處,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只見面前不知何時,已經立著幾個人,俱是新惡舊仇!
那個持劍說話的人,原來就是號稱「紅燈盜」的冷紅溪,只見他面色極為難看,他身後立著幾個人,包括天殘老人管青衣、雪雁舒又青以及簡秋兄妹及銀瓶等人,每個人無不以憤惡的目光看著他們二人。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你們來得很好,儘管下手就是!」
莫環本已為吳天化咬得死去活來,喉管破處血流如注,幾乎為之昏厥,此刻忽然被對方放開,身子連連抽動,才算明白過來。
他張開眸子一看,猛地坐起身來,一隻斷手兀自掛在膀子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當他看清了眼前所立這幾人之後,嚇得怪嘯了一聲,左手在地面上用力一撐,霍的飛身而起。
可是他身子方升起了一半,卻為一口冷森森的長劍當胸一逼,一個女人的聲音叱道:「回去!」
莫環此刻內外負傷,在場諸人,任何一人也足可制他於死命,自然只有被這一口劍逼下來的份兒。
卻見持劍之人,竟是銀瓶姑娘。
這時只見她滿面淚痕,驀地撲上來,哭嚷道:「姓莫的,你好狠的心,我姐姐究竟與你有何仇恨,你竟然殺了她,我也殺了你!」
青鋒一挺,一劍直向莫環當胸刺去。
可是卻為冷紅溪手中劍一橫,「噹」一聲磕在了一邊,銀瓶呆了一呆道:「冷大哥你……」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姑娘且慢,此人與我尚有深仇大怨,姑娘如果一劍將他刺死,未免太便宜了!」
銀瓶收回了劍,頻頻揮淚道:「我姐姐死得好慘……」
天殘老人管青衣嘻嘻一笑,走上來道:「你們的賬結清以後,我還有一份!」
說罷,走到了莫環身前,哼了一聲道:「莫環,你還認識我麼?」
莫環怪眼一睜,忽然狂笑了一聲,道:「我莫環就只有這一條命,算一算九十開外的年齡,也很值得了,列位看著辦吧,皺一皺眉不算英雄好漢,不過你們要是分配不均自己打起來,就太好笑了!」
說完,又仰天狂笑了一聲,那身瘦骨頭籟籟直顫,喉頭鮮血連連溢流不已,一個人到了如此境地,是什麼也不會在乎了,他反倒渴望著一死。
冷紅溪對他此刻心情,自是十分瞭解。
他頓了頓,一轉身對天殘老人管青衣欠身道:「老前輩可否將這廝交由弟子全權處理?」
管青衣大笑道:「使得,使得,反正他只能死一次,你殺我殺都是一樣!」
冷紅溪又轉身對銀瓶道:「姑娘是否有意見呢?」
銀瓶流淚點首道:「一切由冷大哥處理就是!」
莫環狂笑了一聲道:「我莫環又非一件東西,你們這麼讓來讓去,冷紅溪!你快給我老人家一個痛快吧!哈!小子,你要是有種就快過來!」
冷紅溪森森一笑道:「莫環你還能走路麼?」
莫環怔了一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如果你能走,就快快去吧,沒有人要殺你!」
莫環呆了一呆,嘶啞的笑道:「小子,你說些什麼?」
紅溪怒聲道:「莫非你沒有耳朵不成?你可以走了,沒有人要殺你這個廢物!」
莫環一雙紅眼,四面望了一圈,試探著站了起來,道:「小子,你別耍什麼花樣……我老人家是甘願一死,你就快下手吧,來這一套作什麼?」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太多疑了!」
說著還劍入鞘,後退了幾步,冷然道:「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莫環左右看一眼,忽地雙足一頓,快如箭矢似的竄了出去,銀瓶見狀怒叱道:「站住!老魔納命來!」
銀瓶說著,正要撲身而上,卻為冷紅溪橫身擋在了面前道:「姑娘不是已經答應由我處理此事麼?」
銀瓶杏目圓睜道:「可是你卻放了他!」
冷紅溪回身望望莫環已失去了蹤影,這才冷笑了一聲道:「姑娘你錯了,我不曾放他,不過是延期處死他罷了!」
銀瓶怔了一下道:「冷兄這又是何苦,豈不是為自己添麻煩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頻頻苦笑道:「一個人在身受了長久痛苦之後,無論作什麼事都會很冷靜的,莫環此刻身受重傷,自問毫無生機,是以甘願一死,我如殺了他,反倒是成全了他,在他並不感到十分痛苦,在我來說,卻未曾收到報仇的效果,這樣報仇,我認為毫無意義!」
一旁的天殘老人管青衣,聞言到此,禁不住連連撫掌大笑道:「妙哉斯言!不過小冷,你可知道這老兒詭詐得很,一個弄不好叫他跑了,那可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冷紅溪森森一笑道:「他不會跑得掉的,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他!」
他們談話間,那風火道人吳天化始終坐在地上不發一言,此刻抬起頭來,陰沉沉的道:「好毒的手段!」
他一說話,各人才忽然想到還有一個人在場,俱都向他望過去,風火道人冷冷的:「貧道與你們並無大仇,現在白牛堡已徹底瓦解,你們要如何來處置我?」
冷紅溪森森笑道:「道人你也想得如意,此事要看簡氏兄妹如何來處置你了!」
說罷,轉身向簡秋道:「恩兄要如何處置這個惡道?」
簡秋聞言呆立甚久,目視著風火道人,苦笑道:「我與他昔日總算有一段師徒情誼,他雖無情,我卻不便過分無義,不如任他去吧!」
冷紅溪聞言冷笑道:「恩兄,這可是使不得,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對付這個道人,我卻不同意如此!」
簡春濃也咬牙道:「這道人人世巨魔,怎可被他逃走?哥哥你太厚道了!」
天殘老人管青衣很久沒有說話了,這時突向銀瓶道:「姑娘,你那噴火筒請借我一用!」
銀瓶匆匆取下遞過去,風火道人一怔道:「管老頭你要如何?」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燒點東西!」
原來方才莫環背出的那個大包袱,還放在地上,管青衣已窺知是風火道人畢生所收集的各類功譜邪圖。
他含笑向冷紅溪點頭道:「老弟,你過去打開看看,能留的咱們留下來,不能留的,我就燒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遂把包袱打了開來,招手喚簡秋過來,二人挑選了一些對修道練功有益的書籍,其他各種旁門左道的圖譜,剩下一大堆。
天殘老人管青衣撥動五雷噴火筒,發出四枚硫磺彈丸,立時引起了熊熊的烈火。
眾人目睹著熊熊火焰,都不禁內心稱快不已,因為如此一來,江湖上就可少了許多無謂的紛爭,所謂白牛堡的寶藏,也不會再有了。
就在眾人一心注意著這邊的時候,風火道人吳天化,卻微微把身子移動出五六尺以外。
忽然他右手向外一揚,自袖管內發出了兩粒火丸,直向當前而立的管青衣身上打來,同時之間,他身子驀地騰起空中!
人到了性命交關之時,常常會生出一些想不到的力量來,按說吳天化身負重傷,休說騰身,就是走路也相當困難,可是這時為了逃命,他竟然能把身子縱起來。
身子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一處甬道口上!
這個手眼通大的道人,果然詭計多端,他身子一落地,猛然就地一滾,避開了身後眾人所發出的掌力,右手順勢向一個花盆上推去。
只聽「轟」一聲,一大股彩煙瀰漫而起,就在彩煙瀰漫中,風火道人吳天化,已經到了甬道內。
吳天化發出了幾聲啞笑,伏在壁上頻頻喘息著,因為他以為憑著自己的智慧,已逃過了一步劫難。
正當他蹙額皺眉,思索著下一步該是如何走法的當兒,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點在了他的背後。
風火道人嚇得「噢」一聲,顫抖了一下。
他慢慢的轉過身子來,卻發現竟是簡秋!
只見簡秋一雙瞳子睜得極大,其內充滿著憤怒之火,那只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著。
風火道人目光一轉,立即看出,除了簡秋之外,另外幾個強敵均沒進來,他忽然想起,白牛堡地勢,簡秋和自己是知道得一樣多,怪不得瞞不過他。
這個道人想到此,嘻嘻慘笑了一下道:「孩子,你莫非忍心對師父下毒手麼?」
簡秋本是一個天性極為敦厚的少年,道人這幾句話,果然使得他大感為難,他那只拿劍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
吳天化見狀,嘿嘿一笑道:「至於那個姑娘,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否則我豈能如此對她,你不要聽了那管老頭的話,和為師為敵!」
簡秋冷冷一笑道:「你我恩情早已斷絕,不必再說這些了!」
他頓了頓接下去又道:「我並不想殺你,只是要把你捉回去,你還不快跟我回去?」
吳天化森森一笑道:「徒兒,你當真一點情分都不講了麼!」
說著雙目瞇成了一道線縫,伸出手,緩緩向簡秋身上摸來,簡秋退後一步道:「不要動!」
寶劍向前一比,吳天化嘿嘿笑著,又把手收了回去,他那兩道微微灰白的長眉,皺了皺,臉上隱隱現出一絲殺機。
簡秋咬了咬牙道:「道人,你好狠的心,我與你究竟有何仇恨,你要置我於死地?我妹妹幾乎為你陷於萬劫不復的地步,事到如今,你還想跑,真正是妄想了!」
風火道人吳天化面色此刻變成了一片灰白顏色,他知道受傷太重,多耽擱一刻,自己生命也就多了一分危險,偏偏簡秋持劍相逼,毫不通融!
這道人面色一沉,沉聲笑道:「罷!罷!為師隨你回去就是,你看我傷成如此,還會對你有什麼不利,你可以把寶劍收起來了!」
簡秋搖頭道:「你詭計多端,我豈能信得過,快走!」
吳天化點頭苦笑道,「好!好!依你就是,我風火道人吳天化,想不到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說罷,他移足向前跨出一步,忽然身子搖顫了一下,啊喲一聲道:「秋兒……你看我全身沒有四兩力,如何走得動,你背我出去吧!」
簡秋冷冷的道:「你能來就不能回去麼?」
吳天化慘笑道:「來時一鼓作氣,去時就不行了!」
簡秋想了想道:「背你不行,我攙你一把就是!」
吳天化頷首道:「如此也好,唉,徒兒,你我到底曾師徒一場,等一會兒見了他們,你要代為師我多多美言才好!」
簡秋冷冷笑了一聲,走過去扶起他一隻手,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恕我不能盡力!」
說著扶著吳天化向前走了幾步,只覺得吳天化似乎把全身的重力,都放在了自己一隻手上。
吳天化走了幾步,喘息道:「唉……我實在是走不動了,秋兒……」
簡秋停步皺眉道:「那要我如何?這樣吧,我夾你起來吧!」
右手一圈,已把吳天化夾在了腋下,吳天化顫聲道:「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徒弟!」
他雙手無力,想抬手已是萬難,如要發內力,再有所動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簡秋雖想到他為人奸詐,卻也沒想到他還能對自己如何!
這時他右手夾住了吳天化,大步向前行去。
風火道人自忖,要是被簡秋帶回去,自己這條性命,也就算完了,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設法逃走,當時強提一口真氣,貫注於舌尖,向外一頂,正中簡秋「氣海穴」上!
任何人也不會防到他會有此一手,簡秋只覺得身上一麻,頓時手一鬆,吳天化遂被丟落了下來。
吳天化以舌尖制住簡秋,本身內力,自是又虧了一層,因此落下來之後,只覺得全身倦怠,喘成了一片。
他伏在地上,喘息了良久,才勉強坐起來,簡秋此刻如同是一尊木偶像似的立在他身邊,風火道人怪聲笑道:「小子,看我老人家取你性命!」
言罷,立起身來,可是身子方向前移了幾步,卻又倒了下去。
這一次。他竟是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了,原來他本已體力有限,最後運力傷人,把僅有的一點內力,也消耗掉了,此刻要想殺人,已是力不從心了。
吳天化擔心外室的幾個強敵趕到,如等體力恢復,尚不知要多久時間,他耐著性子爬到了簡秋身邊,分出一手用力的去推簡秋的腿。
他想,只要把簡秋推得倒下來,就不怕殺不死他,可笑的是,此刻他竟是連這一點力量也沒有,推了很久,簡秋身子兀自紋絲不動!
忽然,他發現簡秋身後背有一口長劍,當時強咬著牙,扶著簡秋的身子站起來,卻忽聽室外人聲嘈雜,嚇得他立時又萎縮了下來。
這一次,他再也顧不得殺害簡秋性命了,自己先逃命要緊!
白牛堡地勢,他自然是十分熟悉,當下順著甬道直爬出去,只見到處斷壁殘垣,用來鎮守門戶的四十幾名弟子,竟是無一倖免,屍身遍處都是。
吳天化邊爬邊自痛心,幾乎想一頭碰死算了。
可是他到底是不願意死,尤其是這樣的死,更不甘心!
這是一條不算太長的甬道,可是他爬起來,卻費了很久的時間。
忽然,聽得有人叫道:「冷大哥,這裡還有一條路!」
吳天化嚇得忙把身子伏下不動,正好他身邊有兩具屍身,吳天化就埋身其間,乍然看過去,很容易把他也當成了死人!
他身子方自藏好,就見天殘老人管青衣以及冷紅溪和二女匆匆由面前行過去。
看情形他們是找到簡秋了,吳天化容他們離開之後,身子連連滾動,已來到了一處暗室門前,他伸出一隻右腿,重重的踢動一方石塊,面前絲絲有聲的現出了一扇門來,吳天化此刻真成了喪家之犬,當時連滾帶爬的進了房內。
室內有燈光,一個白衣弟子蹲踞在室角,他乍然發現來人是吳天化,不由嚇得跪下來,磕頭道:「祖師爺……饒命!」
吳天化勉強坐起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竟然會遇見了一個門下弟子,可見命不該絕,五行有救!
當時他點了點頭道:「馮明遠……快快背我起來,晚了我們可都跑不脫了。快!快!」
那白衣弟子聞言細細一瞧,才發現祖師爺衣衫盡裂,滿身是血,他本以為吳天化乍然發現自己怕死貪生,躲在此地,定會取自己性命,如今才算是安心了。
他匆匆跑過來道:「祖師爺,你老人家這是……怎麼了?」
吳天化哼了一聲道:「不必多問,快快背我起來!」
馮明遠答應了一聲,把風火道人背了起來,害怕的道:「祖師爺……我們上哪兒去?」
吳天化此刻膽子大多了,他冷冷一笑道:「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們就死不了!」
馮明遠連連點頭道:「是!是!是!祖師爺……我們怎麼走?」
風火道人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離去之前,還要取一樣東西,你有此膽量麼?」
馮明遠頓了頓,道:「要……去哪裡取?」
風火道人哼了一聲道:「你不敢去麼?」
馮明遠平日對風火道人怕慣了,此刻道人雖是負傷,他也不敢反抗,當時忙道:「弟子願為祖師爺做任何事情,萬死不辭!」
吳天化點了點頭,桀桀笑了兩聲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徒弟!明遠,只要我們能安全逃出白牛堡,得救之後,我必定好好對你!」
馮明遠內心大喜,討好道:「祖師爺,你老人家何必說這些,只要能救你老人家出去就好了!」
吳天化點頭道:「好!馮明遠,我還有兩樣最重要的東西,忘記在元陽火海沒有拿出來,現在我們去一趟!」
馮明遠怔了一下道:「弟子不識路呀!」
吳天化森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你一路要千萬小心,敵人如今必定在到處找我,一旦為他們發現了,你我都別想活了!」
馮明遠面色一白,吶吶道:「祖師爺你何必此時去拿,我們先設法逃出白牛堡,投奔女子修道院豈不是好?」
吳天化點了點頭,冷笑道:「你想得倒也是不差,只是那如玉仙姑是一個極厲害精明的女人,她平日對我順服,乃是有求於我,她是想要我收藏的功譜,可是此刻情形就不同了,你我如此狼狽樣子,她萬萬不會收留!」
馮明遠呆了一呆道:「啊……那可糟了!」
吳天化伏在他背上,慘兮兮的笑道:「你不必怕,元陽火海內尚有為師我兩件鎮海的寶物,有此二物在,不怕那如玉不好好待我師徒!」
馮明遠奇怪道:「祖師爺,那是兩件什麼樣的寶物?」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不必多問,到時候也就知道了!」
馮明遠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當時也就不敢多問,吳天化鎮定的道:「離開這間房間,順著甬道一直前進,走到第五道門戶時再轉入丹室門口!」
馮明遠只得依言走出室外,繞到了丹室門前,吳天化左右看了一眼,匆匆把進室的方法告訴他,二人平安的進入了丹房之內。
馮明遠目睹室中那神奇情景,禁不住連連叫起妙來,風火道人匆匆催促道:「快!我們要下入火海,他們要這時進來就完了!」
說罷就吩咐馮明遠打開了地道,仍由馮明遠背著他直行了下去。
馮明遠背著吳天化來到了火海前,赤焰烈火泛起的熱流幾乎使得他喘不過氣來,吳天化見道壇上自己苦心採集的血膏,以及那面「元陽銅火鏡」,都為人敗壞無存,一時真是痛穿肝腸,不由發出了一聲怪笑,道:「明遠,你把為師放到壇上蒲團上去!」
馮明遠答應了一聲,忙依言而行。
風火道人坐定之後,手指石壁道:「石壁上有一個暗格,你可看見了?」
馮明遠走過去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吳天化陰森森的笑道:「你自然是看不見的,現在我告訴你,你可看見石壁上有一株小樹麼?」
馮明遠依言找去,果然看見一株枯朽的紅色小樹,樹高不過尺許,當下忙道:「弟子找到了!」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很好,這株小樹之下有一條柔索,直通火海,你只需用力一拔樹身,即可抽出一條百煉柔鋼索子,我所要拿的東西,正在那道鋼索上繫著!」
馮明遠聞言答應了一聲,他慢慢走到那株小樹旁,伸手握住樹幹,忽然心中一動,忖道:這其中別還有什麼機關,祖師爺沒有告訴我吧!
他為人精明,心中一動,立時有了準備,當時足下一頓,猛地騰身而起,就勢右手拉動,轟然一聲大響,已把那株小樹拔了起來。
隨著那株小樹之後,果然帶出了一條赤紅色的鋼鏈,可是同時卻噴出了大股的紅煙,就像一片彩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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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4:46
馮明遠長衣下擺,不慎沾著了一點,立時燃燒了起來,總算他有見在先,未曾罹難,否則為紅煙噴中,早已燒成了焦炭!
馮明遠落身下來,就地一滾,壓滅了身上的烈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他才知道風火道人為人之陰險,若非見機得早,焉能還有命在,想著不由得向吳天化望去。
風火道人見他竟然沒死,也似出乎意外,呆了一呆,呵呵笑道:「好機靈的小子,為師一時糊塗,差一點害了你一條性命,真是罪過!」
馮明遠一言不發,他用力往上拉動那棵小樹,果見鋼鏈那一頭,繫著一塊通紅的火玉,拉上地來,兀自哧哧爆個不住!
風火道人點頭道:「你把它拖過來。」
馮明遠雖覺得風火道人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人,可是此刻卻也不能離開他,只有暗自小心以防不測,他依言把那一塊火玉拖到了風火道人身邊。
吳天化冷冷一笑道:「借你寶劍一用!」
馮明遠忙把寶劍遞過去,吳天化這時似乎精神很是抖擻,他抽出劍來,雙手緊緊握住劍柄,用力的向那塊燒得通紅的火玉上切去!
在馮明遠意念中,這塊玉石通體堅硬,定是不易切開,其實卻並非如此,只見寶劍過處,那塊紅玉竟如同豆腐一般的被切了開來。
吳天化忙丟下了手中劍,原來只是一刻的工夫,那口寶劍竟然已被燒了個通紅,由此可想那塊火玉本身之熱度是如何的厲害了。
風火道人扔下寶劍之後,向馮明遠道:「明遠,你過來,這裡面有幾件東西,你拿來與我!」
馮明遠低頭看了看,只見在那塊火玉之內,共有三件東西,一口尺許長的短劍,一個墨玉匣子和一個白瓷小葫蘆,當時試著用手摸了一下並不燙,就一一取過交與了吳天化。
風火道人接過了這三樣東西,匆匆把短劍和玉匣收入懷內,卻把那小白瓷葫蘆打開,由其中倒出了兩三粒紅色的藥丸,送入口內,然後又收起了瓷瓶。
馮明遠怔怔的道:「祖師爺,那是什麼?」
風火道人嘻嘻一笑道:「這是我費盡心血,自元陽火海內提煉出的真精火丸,功能脫胎換骨,起死回生,只消半盞茶時間,我功力足可恢復一半!」
說著發出了一聲怪笑,狀極得意!
馮明遠喜道:「這就好了,另外那一口短劍和一個匣子又是什麼東西,祖師爺可以告訴弟子知道麼?」
風火道人點了點頭笑道:「你哪裡知道,那口短劍乃是當初此堡主人白牛真人採集火海精英鑄煉而成,是一口萬金難求的寶刃,名『離火劍』,至於那個玉匣,其中所裝的是一部『火窟真經』,此二物為白牛真人鎮山大寶,輕易不示人,真人仙去時,將此二物墜入火海,為我無意發現……」
說到這裡,他冷冷一笑道:「我丹室內所有功譜,皆被敵人掠奪火焚一空,可是我只要有三分氣在,練成了火窟真經中諸般異功,何愁大仇不報?那時,就是這些小輩的未日到了!」
馮明遠聽得驚異不止,吶吶道:「祖師爺莫非要把這些東西送與那如玉仙姑?」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如今道基大虧,雖借藥力,可以不死,功力亦只能恢復一半,已不是如玉敵手,她的一雙心愛弟子,金瓶已死,銀瓶卻又歸順了敵人,為此她一定不會與我甘休,為今之計,我只有臨時學習幾手障眼法兒嚇唬嚇唬她,好叫她聽從我的指使!」
說到此,探手入懷,摸出了那個墨玉匣子,雙手一拍,玉匣自啟。
馮明遠就看見匣內嵌著兩小本黑色的小冊子,他忍不住走過去看了看,只見二書均是同樣形式,約有巴掌那麼大小,每一冊封面上,都寫著「火窟真經」四個字,二書分上下二冊!
最妙的是,這幾個字,全是用白墨書寫上去,如同蝌蚪一般,時隱時現,巧妙萬端。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白牛真人為此書費盡了平生精力,亦不過學會了上冊,下冊卻原封未動,此書之妙,真是任何人夢想不到的!」
說時順手翻開了幾頁,馮明遠但見整篇都是白色的小蝌蚪跳來跳去,簡直是一個字也看不出來。
風火道人卻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仰天大笑道:「妙呀!妙呀!有此一章,足可令如玉俯首聽命了!」
馮明遠驚異的道:「祖師爺,這上面都說些什麼呀?」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自然是看不懂的!」
言罷一合書本,關上了玉匣,放入懷中,馮明遠焦急的四下望了望道:「祖師爺,我們可以走了吧?」
風火道人嘻嘻一笑道:「還有這口離火劍你還沒有看過呢!」
一面已把那口短劍解了下來,右手握住了劍柄,微微一笑又道:「看完了這口離火劍後,你已經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從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這麼多……」
馮明遠忽然覺出道人語氣不善,他猛然抬起了頭,發現風火道人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正在逼視著自己,當下不由大吃了一驚,禁不住後退了一步道:「祖師爺你……」
一個「你」字尚未完全出口,就看見風火道人短劍向外一展,紅光一吐。
馮明遠再欲退身已是不及,只聽他慘呼了半聲,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已然滾落下來,身子也跟著倒了下去。
風火道人狂笑了一聲,站起身來,還劍入鞘,由於他服下了藥丸之後,體力已大見恢復,這時他已不需要再借助馮明遠才能行動,自然馮明遠已失去了生存的價值。
吳天化繫好短劍,頻頻冷笑不已,一想到天殘老人及冷紅溪等人,忍不住頓足錯齒。
這個仇,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報的!
當時他匆匆把身上整理了一下,方要出去,耳中卻聽到一些人聲,吳天化此刻早已是驚弓之烏,當下忙隱藏在一塊巨石之後。
他身子方才掩好,面前就出現了幾個人影,正是管青衣等男女五人。
吳天化掩在石後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見為首的天殘老人管青衣狂聲笑道:「妙呀!妙呀!怪不得那牛鼻子看中了這個地方,死也不肯離開呢!」
冷紅溪目睹那片元陽火海,也禁不住浩歎不已,他目光如炬,四下望了望道:「那吳天化莫非真的跑了不成?」
管青衣冷冷笑道:「他身受重傷,絕不會跑出很遠,我們細心的搜一搜看看!」
風火道人聞言一陣心跳,他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勢,知道在左面石壁邊有一條暗道出路,直通堡外鏈橋,他是可以借這條路逃生的,而且,眼前有這幾個強敵在,要想從前面出去已不易了。
吳天化思慮再三,雖然這條暗道,他只不過是由白牛真人一張圖標中得知,自己還未曾走過,現在情勢所迫,也只有冒險一試了!
這時天殘老人及紅燈盜冷紅溪都走到了對面搜查,附近只剩下銀瓶及雪雁二女,吳天化伏下了身子偷偷潛到了石壁下。
石壁下怪石參差,風火道人小心翼翼的一路爬過去,竟未被二女發現,他一直潛行繞到火海對岸,手們處但覺得石壁上赤熱燙手,火海內蒸發出的熱氣,幾乎使他全身都為之熔化!
這時他只要一個大意,手足一鬆,定必落入火海萬劫不得超生。
果然他發現有一處凸出的石階,橫立在石壁之下,吳天化暗暗唸了一聲佛,他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當下把身子反坐到那石階之上,就在石階右側,有一根枯萎的長籐,吳天化右手緊握枯籐,這時他目光中,已看到二女就在附近不遠,緩緩尋覓過來。
吳天化用力一拉那山籐,沒有想到這石門已很久未曾開啟,一拉之下竟未能立時啟開,卻反倒滾落下很多碎石。
立在壁下的雪雁首先發覺,她猛然抬頭發現了風火道人,不由大叫道:「在這裡,你們快來!」
這姑娘口中叫著,同時右手向外一抖,打出了一支「蛾眉刺」,「哧」一聲,直向著風火道人吳天化面門之上打到!
吳天化左手一晃,已把這枚飛來的暗器打落火海,同時,他右手用力向下一帶枯籐,石壁內發出了震天價的「轟隆」一聲。
就在這一聲暴響裡,吳天化整個的身子,隨著座下的巨石一個倒翻,已然無影無蹤!
原來這時,吳天化已然進入了石壁之內,身子自高有十丈的火壁上直墜了下去,他功力已然恢復了大半,已可施展輕功,驚嚇之下,猛然提起丹田真氣,輕飄飄的落下了實地。
果然,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可容二人並肩而行的石道,倉促間,已不容他考慮是否可行,因為眼前只有這一條路可行走。
他匆匆順著這條曲折的甬道直行下去,漸漸他可以看見一線天光,心中大喜之下,禁不住發出了一聲狂笑道:「我得救了!哈……妙呀!」
聲音在壁道中旋回,激起了極大的回音,震落大片沙石!
吳天化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經此一來,他再也不敢發出聲音來了。
他轉過了一個岔口,正要展開身法急速前進,忽聽得一個陰沉沉的冷笑之聲。
那聲音,似由前面石壁後發出來的,猛然聽見,風火道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猛然停住了腳步,仔細分辨那聲音的來處!
可是他聽了甚久,卻什麼也沒再發現,吳天化打了個冷戰,心忖莫非這火海絕壁之內,還會有什麼山魈木客不成麼?
想著,他又繼續向前行去。
就當他足下方跨出三四步時,第二次他又聽到了一聲冷笑,風火道人身子一停,冷叱道:「什麼人?」
暗中那個人,這一次卻是開了腔,以陰森森的口氣冷笑道:「閣下要是想死,就繼續前行,否則,你就得來我老婆子面前請個安,討我個高興,也許我老人家就把你放了!」
風火道人後退了幾步,冷笑道:「你家道爺豈會上你的當?這條甬道直通堡外軟橋,還當我不知道麼?」
那人嘻嘻一笑道:「哦,原來你也是個雜毛老道,那我就更不客氣了。老道,你放眼看來!」
風火道人依言看去,只聽得「轟」一聲,前路百十丈甬道之上,竟然全為烈火撲滿了,記得方纔還是好好的,不過轉眼之間,竟然變成了如此情形,真正是令人難以置信。
風火道人嚇得面上一白,連連向後退。
暗中人陰沉沉的笑了一聲,道:「你不要害怕,這火到此為止了,這是我老婆子多年以來,費盡了苦心,溝通了火海地火,加以引發,可開可熄,現在你總該知道我不是騙你了吧!」
吳天化打了一個冷戰道:「那麼,你……你又是誰?」
那人哼了一聲道:「你向前再走幾步,就可看見一個石門,那石門是虛掩著的,你只要輕輕一推就可進來了!」
吳天化頓了頓,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吧,我進來就是!」
說罷向前走了幾步,果然發現石壁上,有一扇石門半掩著,當下用手一推,石門即向內敞開。
門內立時響起了一陣啞笑,道:「雜毛老道,你用不著害怕,你進來讓我看看你,你知道,我很久沒有看見過生人了!」
風火道人自恃一身半復武功,懷內更有那口「離火劍」,怕他何來?
當時大步走了進去,只見室內一片赤紅色的火光,一個全身赤裸的瘦老婦人正蹲在一邊。
在這老女人面前鑿有五六個杯口大小的地洞,紅色的火,正由那幾個地洞裡噴出來,這間不算大的石室,因而也就有了光亮。
風火道人乍然發現如此情景,不由嚇了一跳,他真沒有見過這種怪事。
這個老婦人看來年齡是極老了,因為她滿頭的頭髮,全都禿光了,僅僅剩下幾根銀髮,拂在發亮的頭皮上,若非是她前胸那一對乾癟下垂的乳房,吳天化真分不出她是男是女!
這老婦人通身上下,就像塗了一身紅顏色似的,不知是火光反映的,還是生來如此,總之,看起來相當的怕人!
吳天化望著她呆了一呆,道:「你……到底是誰?」
突又大著膽子冷冷一笑,接下去道:「何方的妖魅鬼怪,如不吐露實言,本真人離火劍下,定不饒你活命!」
說罷,把懷中「離火劍」取到了手中,那老婦人本來咧著一張大嘴正傻笑,聽了吳天化的話後,忽然雙目一翻,呆了呆道:「什麼……離火劍?」
風火道人一揚手中劍,冷笑道:「怎麼,莫非你還不信麼?此乃白牛真人當年鎮山之寶,你這妖婦究竟是誰?在本道人面前,弄些什麼鬼玄虛,還不快說實話!」
老婦人怪笑了一聲,聲音就像是猴啼似的刺耳,只見她手指著風火道人,怪聲說道:「道人,你來得好極了,我的苦心果然沒有白費,今天總算叫我等到了!」
話落,猛地站了起來,大概是忽然覺得赤身露體有點不好意思,忙又蹲了下去。
風火道人在她起立蹲下之間,才發現到,原來這婦人一雙足踝處,竟然各有一條燒得赤紅的鐵鏈子拴著,想是年久日深,皮肉早已焦爛盡脫,只剩下兩根發黑的骨頭,看來真是嚇人之極!
吳天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像這種類同妖魔鬼怪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額角竟沁出了冷汗。
他向後退了幾步,手握劍柄道:「你到底是誰,還不快說?」
老婆婆又怪笑了一聲道:「你不必怕,我的情形自然會告訴你的!」
說著右手向前一推,只聽見眶噹一聲大響,那扇石門竟吃她掌風震得關上了!
吳天化心中更是一驚,這才知道,原來這老女人,竟然有著極好的一身功夫。
他驚心之下,右腕一震,紅光一閃,已把那一口「離火劍」抽出鞘來。
老婆婆咧口大笑了一聲道:「不錯,是離火劍,一點不錯,老道,這真是我老婆子的救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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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5:08
吳天化見這婆婆說話時,一雙火紅的眸子,直在自己那口離火劍上轉著,不由心中一動,一念未完,果見那婆婆發出了一聲怪笑,猛地朝著自己身上撲來。
吳天化因為有備在先,當時忙就地一滾,已閃到了一邊,竟是差一點沒有被她撲著。
這時那老婦人,一雙瘦如鳥爪似的怪手,已深深的陷入石壁之內,隨著她一聲怪笑,雙手一掙,石壁上竟為她抓開了兩個尺許大小的窟窿,石塊嘩啦啦濺灑得滿地都是!
老婆婆一擊不中,微微驚愕了一下,咧口笑道:「好個雜毛老道,原來還有點本事!」
吳天化身形一滾而起,才發覺那老婆婆雙足上拖的火鏈,竟有三四丈長短,怪不得她能跳行自如。
風火道人吳天化驚心之下,已存心與對方一拼,他手中把離火劍一緊,紅光一閃,那老婦人忽然怪叫了一聲,後退了幾步。
就見她那張蒼老瘦削的面頰一陣抽動,伸手指了一下道:「喂……小心這寶劍……」
吳天化由對方目光之中,看出她對這口「離火劍」十分懼怕,不由膽力一壯,當時厲叱道:「哪來的老妖婆,看劍!」
離火劍猛然帶出了一道紅光,直向著老婦人身上劈去!老婦人口中發出了一聲怪叫,似乎很是驚怕的樣子,只聽得她足上鐵鏈叮噹一響,吳天化這口劍,竟然刺了一個空。
這還不說,吳天化寶劍刺空之下,且失去了那老嫗的蹤影!
這一驚,吳天化真差一點要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股熱風,直向著他背頸上撲來,他猛地一個滾身,只聽得頭頂上有人呵呵大笑道:「雜毛老道,你跟我老婆子動手還差得遠哩!」
風火道人抬頭一看,原來那老婆婆,就像是一隻紅毛猴子似的,整個身子倒掛在室頂之上!
吳天化一聲厲嘯,身形陡然拔起,掌中劍使了一招「舉火燒天」,向那怪老婆婆身上刺去。
可是這老女人身法竟是出乎意料的快,只見她身子一個倒翻,吳天化寶劍又落了個空!
眼看著那老婆婆帶著兩道鐵鏈子,落在了一尊石几之上,桀桀笑了一聲道:「雜毛老道,我勸你還是靜下來好,要是你迫我動手,可就是你死期到了!」
風火道人後退了幾步,雙掌握劍,他知道對方對這一口劍,似存著相當的畏懼,自己既是傷她不著,一動不如一靜,不如守住身勢,看她如何便了。
想到此,吳天化冷冷一笑道:「你休想奪我這口寶劍,我也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老婆婆點頭笑道:「牛鼻子,你倒有點鬼聰明,不過我老婆子從不奪人的東西,雖然這口劍理該為我所有!」
吳天化這時內心更擔心著天殘老人等追來,偏偏前路為這老婆婆溝通地火,闖行不得,真是進退兩難,當時急得連聲冷笑道:「你究竟是什麼打算?真人還有要事,哪有許多時間在此與你鬼混?」
赤身老婦嘻嘻笑道:「牛鼻子,我實在對你說吧,我乃白牛真人下堂夫人姓劉名海剎,因我觸犯了真人道規,是他將我鎮閉於此……」
說著揚了一下雙足,鐵鏈發出嘩啦啦一陣響聲,然後冷笑了笑,接道:「他用元陽火海坎中離金沙打成兩條火鏈,將我鎖在此處,老實告訴你,這兩條火鏈,非你手中的離火劍不能斬開,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
風火道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真不能相信眼前這個老婦人,竟然會是白牛真人的下堂妻子!
可是這老嫗言詞之間,並不像是胡言亂語,又不容他置疑,這時他一聽對方原來是要借自己這口離火劍來開火鏈,不由內心大為放寬。
老婆婆又怪笑了一聲道:「怎麼樣,牛鼻子你可曾聽見我說的話了?」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真是癡心妄想了。」
老婦人面色一變怪笑道:「老身是好好與你商量,你如果不答應,只怕你休想離開這間地室,再說室外那條入道,你又如何能夠通過?牛鼻子,你莫非沒有想到這一點麼?」
吳天化心中一驚,她說的倒也是實話,看來也只有聽她之言了,當時長歎了一聲道:「婆婆,你的話也未嘗無理,只是我如將你足鏈斬開,那時你翻臉無情,我又將如何呢?」
老婆婆怪笑了一聲。目閃紅光道:「你太多慮了,我婆子一向是恩怨分明,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
風火道人想了想,道:「不瞞你婆婆說,我後路有幾個厲害的敵人正要追來,如果你能為我擋一陣,我倒是感恩非淺!」
老婆婆咧口一笑道:「這倒使得,只是你要為我斬開足鏈,我們以此為交換條件你看如何?」
風火道人心中一動,忖想由方纔這老婆子身手看來,分明具有令人不可恩議的功力,如能借她之力除去了管青衣、冷紅溪二人,豈不是大妙之事?
想到此,微微一笑道:「我可以為你斬鏈,但是你必須答應我,把我兩個最厲害的敵人除去,你可願意?」
赤身老嫗聞言森森一笑,道:「你是要我殺人?」
風火道人點了點頭,道:「只殺兩個!」
怪老婆子面色驟然一變,一雙火紅的瞳子,在他身上轉了轉,獰笑了一聲道:「老雜毛,別的都可商量,殺人的事辦不到!」
吳天化嘿嘿一笑道:「那麼,恕我打攪了!」
說罷雙手抱拳一揖,轉身就走,老嫗忽地一聲叱道:「站住!」
吳天化回過身來冷冷一笑道:「何事?」
老婆婆哼了一聲,道:「你自信能通過那條火道麼?」
風火道人冷笑道:「我可以回過頭去!」
老婆婆咧口一笑道:「算啦!老雜毛,你別來這一套了,後面要沒有人追,你還不會來此呢……」
說到此,略微頓了頓,歎息了一聲,又道:「你方才說的問題,我們可以商量商量,這裡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吳天化內心一喜,道:「你是答應了麼?」
老婦人冷森森的獰笑了一聲道:「你要我為你殺幾個人?」
吳天化回過身來,含笑點首道:「不多,兩個人!」
老婦面色一變,搖頭道:「不行,兩個太多了,我只能答應一個!」
吳天化想了想,道:「好吧,一個就一個!」
老婆子伸出一隻手在頭上摸了一下,道:「是老的,還是年輕的?」
吳天化想了想,就冷紅溪與管青衣二者之間略作分析,冷紅溪固然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敵人,可是到底年輕,自己今後體力完全恢復之後,可以應付,天殘老人管青衣,卻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物,此人自己實在不易應付!
想到這裡,他就道:「是一個老的,是一個瞎一隻眼的老頭兒!」
老婆子嘿嘿一笑道:「好吧,我就再做一次惡吧!」
吳天化懷疑的望著她道:「只是這個老頭兒厲害得很,你有把握勝得過他?」
老婆子獰笑了一聲,道:「那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取他性命給你瞧就是了!」
吳天化點了點頭道:「好,只要你殺了他,我必定為你斬開足上火鏈!」
老婆婆桀桀一笑道:「雜毛老道你說得倒好,我又怎能信得過你呢?」
風火道人怔了一下,道:「那你要怎麼才相信呢?」
怪老婆雙手用力的搓了一下,目閃紅光道:「我劉海剎生平言出必行,你必須要信得過我才行,惟一的辦法,是你先把我足鏈斬開,要不然我又如何能來應付敵人呢?」
鳳火道人呆了呆,心想這話也對,可是這老婆婆功力驚人,一旦要為她斬開了足鏈,那還了得?可是捨此又別無良法!
當時想了想,冷冷道:「劉海剎,並非是我不相信你,因為這事太大了,你可以發個誓麼?」
劉海剎桀桀一笑道:「發誓有什麼用?我以前曾發過誓,今生決不再妄殺一人,如違此言,當身墜火海,萬劫不得超生,可是你看,現在我又不得不殺人了!」
風火道人還要再說,這老婆婆忽又歎了一聲道:「你如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反正相持下去,你我都沒有好處!」
風火道人暗想,也許頃刻之間,冷紅溪等就要來到,那時自己還是死路一條,倒不如依這婆婆之言,把她放開,也許她確是一個誠信之人未亦可知。
想到這裡,就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為你斬開足鏈就是!」
劉海剎桀桀一笑,坐地伸出了雙腿,道:「你要注意,不要傷著了我的骨頭!」
風火道人至此也橫下了心,當時走過去,他寶劍尚未抽出,忽覺雙臂上一陣發痛,競已為那怪老婆子劉海剎一雙瘦手抓了個緊。
吳天化打了個冷戰,吃驚道:「你要怎麼?」
說著雙腕一掙,竟然是絲毫內力也運用不出來,這老婆婆確是怪異之極,她所施展的手法,連吳天化也看不出一點門路來,莫名其妙的,任她拿著雙腕穴道!
鳳火道人長歎了一聲道:「我命休矣!」
不想那老婆婆劉海剎,忽然雙手一鬆,怪笑道:「我是嚇唬你的,現在你總能信得過我了吧!」
風火道人定了定神,才明白對方用心在此,當時面上極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你還是怕我這口離火劍!」
說罷寶劍向外接連揮了兩下,只聽「嗆嗆」兩聲大響,已把老婆婆足踝上一雙火鏈斬開。
劉海剎狂嘯一聲,身子已轉了開去,她乍脫枷鎖,內心像是狂喜到了極點,發出了一連串的怪笑之聲。
風火道人目睹如此情形,大大嚇了一跳,不禁又微微的為自己的安危而擔起心來。
劉海剎狂舞怪嘯了一陣之後,定下了身子,忽見她一步步的向著吳天化身前走了過去。
風火道人左掌當胸一立,怒聲道:「你要如何?」
劉海剎怪笑了一聲道:「不為什麼,只想向你借一件衣服!」
風火道人心中略定,就把一件道袍脫下遞出,劉海剎右手一撈,把這件長衣搶了過來,匆匆紮在了身上,看起來更是不倫不類!
風火道人冷笑了一聲道:「你所要的,我都給了你,現在就看你如何來實踐諾言了!」
劉海剎冷冷一笑道:「那老頭兒現在何處?」
吳天化道:「元陽火海!」
劉海剎桀桀怪笑道:「好!你帶我找他去!」
風火道人頓了一下,道:「我此刻受了極重內傷,對方人手太多,我只怕敵不過他們。」
劉海剎哧哧怪笑了兩聲道:「你這道人膽子太小了,有我在,還會讓你吃虧不成?」
可笑吳天化昔日是何等凶狠,想不到如今在這老婆婆面前,竟變成了如此膿包!當然他身受重傷,功力驟減,是一個主要原因,可是相形之下,也實在是夠可憐的了!
劉海剎目光掃向他那一口「離火劍」道:「你把這口劍暫借與我,等到除了那老頭兒之後再還你不遲!」
風火道人此刻自忖不是她對手,倒不如什麼都依她,否則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更糟了。
當時聞言之下,略作猶豫,就把掌中劍遞了過去,劉海剎接劍在手,目放異彩,連連點頭道:「好劍!好劍!」
她把這口劍在手掌內玩了一會兒,抬頭向著吳天化嘿嘿一笑道:「老雜毛,元陽三寶,都在你身上吧?」
風火道人不由一驚,猛地後退了一步,道:「你……」
劉海剎哂然一笑道:「不用怕,我不過是問一問而已!」
言方到此,忽聽遠處石壁上轟隆一聲大響,吳天化吃驚道:「他們來了!」
劉海剎桀桀笑道:「你不用怕,暫時在此等一等,由我去外面對付他們就是,你說的那老頭兒,到底是什麼長相?」
吳天化匆匆道:「身穿黑衣,一隻眼是瞎的!」
劉海剎怪笑一聲道:「知道了!」
身形一晃,已如同旋風似的飄出室外。
這時冷紅溪、管青衣、簡秋、雪雁、銀瓶,簡春濃一行六人,都已相繼翻進了石壁!
他們六個人,都為這種奇幻的壁道驚嚇得呆住了,注視了一刻,冷紅溪頓足道:「那道人必已逃走了!我們來晚了!」
話聲方畢,忽見眼前甬道上,一人倏起倏落而至,現出一個皮膚火紅,通身衣不蔽體的乾瘦老嫗來。
冷紅溪不由呆了一呆,未及發言,那老婆子已撲到了近前,在一根高聳的石筍上定住了身子。
冷紅溪目光一凜,厲聲道:「什麼人?」
來人正是劉海剎,只見她怪笑了一聲道:「你們是來追那牛鼻子老道的吧?太晚了,他早就走了!」
冷紅溪冷笑道:「你又是誰?」
劉海剎嘻嘻笑道:「你們眼中只知道有個白牛真人,難道連我火嫗劉海剎都不知道麼?」
冷紅溪回頭望了望管青衣,道:「誰是火嫗劉海剎,前輩可知道?」
管青衣臉色微微一變,道:「哦……原來閣下竟是火嫗劉夫人,失敬了!」
劉海剎目光在管青衣身上掃了掃,冷笑道:「你這老頭兒,倒有些見識,還沒有請教列位大名!」
管青衣呵呵一笑,對冷紅溪道:「此人乃是白牛真人元配夫人劉海剎,想不到仍在人世……」。
才說到此,那劉海剎狂笑了聲,道:「放心,我死不了!」
管青衣遂把各人姓名一一報了一遍,火嫗劉海剎,立在窄道正中,冷冷一笑道:「管青衣,老身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不恭敬處,尚請原諒!」
管青衣久仰這劉海剎是一個武功極高,心術不端的女人,是以才為白牛真人鎮閉住了,只是這些話卻不方便當面揭露出來。
這時一聽她口氣,管青衣就知不妙,但仍然十分禮貌的笑了笑,道:「夫人有話請講,不必客氣!」
火嫗劉海剎怪笑了一聲,道:「管青衣,你乃當今極負盛名的人物,我老婆子倒也久仰你了,老身一時技癢,想與你比比工夫,不知你可願意麼?」
管青衣呆了一呆,他知道此嫗所練「火掌』,厲害無比,輕易不願招惹。
同時也確實不瞭解她是什麼意思,當下微微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劉海剎嘿嘿一笑道:「莫非你不肯賜教麼?」
管青衣呵呵低笑了幾聲,道:「我與夫人一向陌生,從無過節,夫人怎會有此要求,實在令人不解得很!」
火嫗一雙瞳子,盯注在管青衣身上,冷冷一笑道:「你只說願不願意就是了!」
一旁的冷紅溪見管青衣遲遲不作答,不由甚是奇怪,當下挺身而前,怒聲道:「如果劉夫人一定要比,在下願領頭陣!」
劉海剎桀桀一笑,一雙小如桂圓核的瞳子,在紅溪身上轉了轉,森森的道:「誰要與你動手!」
冷紅溪面色一紅,就要發作,管青衣突然拉了他一下,他回身看時,只見管青衣面色極為難看,此老一身奇技,真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卻未曾想到,今日竟然會如此的畏縮起來了。
冷紅溪心中動了一動,正要問故,忽聽管青衣狂笑了一聲,道:「罷!罷!果真是在劫難逃,我老頭子又怕它何來!」
說著上前一步,向劉海剎抱了一下拳道:「夫人請稍候,可容我交待幾句麼?」
劉海剎點了點頭道:「管老頭,你也知道免不了一死麼?哈!妙呀!妙呀!」
管青衣聞言臉色驀地一青,呵呵大笑道:「妙!妙!芒鞋踏破天機!」
突又回過身來,緊緊握住了紅溪的手道:「老弟,永別了!」
紅溪被弄了個莫名其妙,他實在不懂管青衣說些什麼,當下怔道:「前輩怎說此話?」
管青衣苦笑了笑,道:「這婆子乍然出現,就使我覺出大難將至,應了我昔日與故人一段戲言,只怕此命休矣!」
說罷又向簡秋點了點頭道:「簡秋你過來!」
簡秋聽他這麼說,也怔住了,連忙上前緊緊拉住他一隻手腕道:「既如此,師父你不要去……」
管青衣頻頻苦笑道:「果真是命該如此,逃又何益?徒兒……」
說著,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紅絹包成的小包,遞與簡秋道:「這是我一生武功精華秘本,現在給你,你要好好珍藏!」
言罷長歎了一聲,又轉向冷紅溪道:「老弟,切記不可為我報仇,此嫗感火而生,所練火掌天下無敵,你們如執意報仇,只怕也難逃她手!」
說話之間,那劉海剎仍盤膝坐在石筍之上,一雙火紅的猴眼,不時的向這邊看著,已帶出十分不耐之色。
管青衣略作交待之後,遂即身形向外一縱,也落在了一根高聳的石筍之上,朗笑了一聲,道:「劉夫人,你也不必太自信了,老夫這雙鐵掌之下,已不知死過多少英雄好漢,今日不見得就會敗在你的手下!」
火嫗劉海剎離火劍向外一亮,當空現出了一片紅光,管青衣乍然看見了對方手中兵刃,禁不住更是一震。
他口中低低念道:「天殘,天殘,你命休矣!」
劉海剎離火劍出手,那瘦削的軀體,倏起倏落的在附近騰躍了一圈,身形站定之後,以劍尖一指管青衣道:「管老頭,我老婆子好容易熬過了牢災,你不要虛耗我寶貴的時間,快掣出兵刃來!」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老夫未曾帶有兵器,如何是好?」
一旁的冷紅溪倏地把自己的寶劍解下,拋過去道:「前輩請暫用此劍!」
管青衣伸手接住,面色更難看了。
原來他昔日與一故人曾占一卦,經解卦意,得了:「命喪天洞,血染赤鋒」八個字,卦中所示時間年月與狀況,竟然和今日都相吻合,是以管青衣一見劉海剎挑戰,就知不妙,後來見了劉海剎那口離火劍,劍鋒赤紅,心中更知完定了。
因此,此老也就不願和她對兵刃,以為自己未曾帶劍,對方萬無強迫使兵刃之理,也許能免於此劫。
誰知「劫數難逃」,好心的冷紅溪竟然把自己寶劍遞上,管青衣接劍在手,一時撫劍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抽出劍來,把劍鞘丟與了冷紅溪,忽地狂嘯了一聲,身子猛然拔起,直向著劉海剎身上撲了過去。
紅白兩道劍光,「嗆啷」一聲在當空一接,冷紅溪這口劍固是一口寶刃,離火劍更非等閒,可謂之旗鼓相當。
雙劍交鋒之下,兩個人各自展開了一身所學,但見紅白兩道劍光,裹著兩條人影,在斷壁幽洞之間,倏起倏落,只殺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在場各人都看花了眼,尤其是冷紅溪與簡秋二人,無不為管青衣暗捏一把冷汗,他二人左右奔馳著,以備在萬一管青衣不敵時,接上一手。
可是,交鋒雙方,身勢實在是太快、太玄了,真有「蟲蠅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之勢!
忽聽得管青衣一聲長嘯,接著「碰」一聲大響,火嫗劉海剎身子一個踉蹌,撞向了石壁。
眾人心中一喜,可是當他們目光轉向管青衣時,卻不禁都嚇得呆住了。
但見那劉海剎短劍收回之時,一串血珠自她劍鋒上如線墜落,管青衣身子一晃,噗一聲坐了下來。
冷紅溪身形一竄,衝到了他的面前,把他扶起來,只見老人右頸氣管處,有一個寸許長短的傷口,鮮血從此處狂噴不已。
果然,這位縱橫一生未遇挫折的老英雄,竟應了昔日之卦,死在劍鋒之下,只見他身子一陣抽動之後,就不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5:39
第19章 玉石俱毀
冷紅溪大吃了一驚,右手在他脈上探了探,不由面色一白,簡秋毗目道:「怎樣了?」
冷紅溪抬起管青衣手中劍,立起來,猛地轉過身子,目視著火嫗劉海剎,冷冷笑道:「老婆婆,你下手太狠了,管前輩又與你有何仇恨,你竟然要取他性命?」
這時那火嫗劉海剎,也似受了點傷,只見她背靠著石壁,呼呼有聲的喘個不住。
這婆子真是醜到了極點,一雙火紅的眼睛,在冷紅溪身上轉著,桀桀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管青衣又是你什麼人?」
冷紅溪這時怒到了極點,挺身而上,一劍刺過去,劉海剎掌中離火劍一撥,嗆一聲,二人身形都禁不住晃了一下。
劉海剎桀桀笑道:「小子,管老頭都不行,你還要來送死不成?」
她說著目光一掃左右,只見眼前這一干少年男女,莫不是手持兵刃,一步步向自己面前逼近過來。
劉海剎猛地跳起來,發出了鬼啼似的一聲怪笑,用手中離火劍一指各人道:「孩子們,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簡秋一聲怒吼,會同簡春濃,一左一右猛然撲了上去,兩口劍一左一右,直向著劉海剎兩肋下插去。
可是這婆子一身功力,實在是已登峰造極!
雙劍來到,只見她掌中劍左右一揮,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兩口長劍蕩了開去。
非但如此,簡氏兄妹竟然為她這寶劍一蕩之力,雙雙被震退出,差一點摔倒在地。
冷紅溪見狀,生怕他兄妹吃虧,大吼了一聲道:「恩兄,你們先退下來!」
說罷點足而前,卻見那劉海剎一聲怪笑道:「住手吧,小子!你也不行!」
她說時連聲笑著,一身紅皮,連連顫抖著,可怕極了。
但見她搖動著手上那口離火劍,怪聲又道:「你們都聽著,我老婆子是居心仁厚,不願意隨便殺人,我已殺了那個老的,可不願再殺你們這群小的了,你們趁早走吧!」
簡秋怒聲叱道:「少囉嗦,我師父與你有何仇恨?說!」
劉海剎一雙紅豆似的眸子,向簡秋看著,點頭笑道:「好!我就告訴你吧,一來是他命該如此,二來是我與人有約在先,我殺他實在是不得已的事!」
簡秋冷冷笑道:「今日除非你把我們全殺了,否則你休想踏出白牛堡一步!」
劉海剎呆了一呆,桀桀笑道:「小伙子,你們可別這麼做,我老婆子是不能再隨便殺人了!算了,死一個糟老頭子又算得什麼!讓我走吧!」
冷紅溪在一邊注視著她,他心知此姥一身功力了得,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趁她說話不注意時,身子猛地拔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她的背後,掌中劍一劍劈了出去。
劉海剎霍地轉過身來,對冷紅溪這個年輕人,這老婆婆卻是一點不敢輕視,見狀驚叫了一聲,掌中離火劍向前一抖,雙劍再次交鋒,又發出了「嗆」的一聲大響。
可是冷紅溪身子陡然向下一縮,如同是一隻猴子似的,陡又向上一騰,就空一滾,又到了劉海剎背後,掌中劍平削而出。
劉海剎倒是真沒有料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會有如此功力,不由大吃了一驚!
冷紅溪這種招式,看似無奇,卻是從地澗內那雪猴身上領會得的奇招,是以連火嫗劉海剎也感到奇怪,而認為從來未曾見過。
劉海剎忽地叫道。「咦!這是什麼招式?」
說時,她身子猛地翻起來,落在了一根石筍尖上,可是冷紅溪這種「雪猴」招法與身法,施展開來,已不容許她再脫出左右。
劉海剎身子方一撲上石筍,冷紅溪已跟蹤而至,掌中劍第二次遞出去,卻是由下而上翻出去的!
這一劍,更使得劉海剎吃了一驚,她身子猛地一閃,大聲叫道:「小子!這不是人使的招式,是誰傳授你的?」
冷紅溪施展雪猴身法,一連兩手,居然都為對方逃開,心中也不由吃驚十分!
劉海剎這時啞聲笑道:「小子,你不要逼迫我老婆子出手,我們沒有什麼深仇!」
冷紅溪正要第三次騰身追去的當兒,忽聽得一旁的簡春濃一聲驚叫道:「不好,吳天化跑了!」
眾人都不由一驚,趕忙望去,果然看見那風火道人吳天化,身子倏起倏落的,直向出口方向奔去。
火摳劉海剎見狀,陡然大叫道:「好呀臭牛鼻子,你想走呀,那可不行!」
她說著竟然捨棄了冷紅溪,身子猛的撲了出去,風火道人吳天化,本想乘眾人紛亂時逃走,卻沒有想到被簡春濃看到,敗露了形跡。
這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高聲笑道:「劉海剎,我們有言在先,怎麼,你還不許我走麼?你快快為我阻他們一陣!」
劉海剎怪聲笑道:「牛鼻子,我已為你殺了一個人,還嫌不夠麼,要走也行,你得把元陽三寶給我留下來!」
話聲中,身子倏起倏落,直向吳天化身後撲去,吳天化足下更是加速前奔。
二人一追一跑,霎時之間,已出去了數十丈以外,冷紅溪等自是也都不捨,一齊追趕,簡秋匆忙間背起了管青衣的屍身也隨後追去!
風火道人見此情形,真是又驚又怒,他努力的撲到了入口洞前,劉海剎已如同疾風似的襲了上來,吳天化足下踏動機紐之時,劉海剎身形正好落下,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響,石門一翻,同時把兩個人翻了出去。
風火道人身子匆匆站定,劉海剎已撲到面前,怪笑道:「牛鼻子,快把元陽三寶獻出來,我才放你逃去!」
吳天化怒叱道:「好個無理的妖婦,竟然言出無信,我沒有向你要回離火劍已是好的了,你居然還有臉向我要其他東西,真是無恥極了!」
說話時,但聞石壁又是轟隆一聲大響,冷紅溪等也翻了出來。
吳天化見狀大驚,轉身就跑!
他才跑出幾步,卻為劉海剎自身後撲過來,一把抱在了腰上,桀桀笑道:「牛鼻子,把東西獻上,這些人交給我了!」
吳天化吼了一聲,扭過身來,一掌向劉海剎面上打去,可是劉海剎卻怪笑一聲,身子向下一翻,二人頓時在地上滾作了一團。
這時冷紅溪等一干人也都來到了近前,見狀都不由為之一怔!
因為像這樣的打法,他們是從沒見過,只見兩個人在地上扭作一團,吳天化口中更發出了連聲的厲哼,而那火嫗劉海剎,卻連聲的怪笑著,一雙瘦手在風火道人身上到處亂抓。
兩個人滾來滾去,竟滾向了火海的邊沿,吳天化大聲道:「快放手,快放手,我給你就是!你這個死女人!」
劉海剎怪聲笑道:「我自己來拿!哈,你也害怕了?」
說話之間,二人已到了元陽火海邊沿,接著「轟通」一聲大響,兩個人同時墜落下去!
紅色的火漿一開一合,把兩個人整個的吞沒了,上面只冒出了幾縷黃黑色的淡煙!
這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在場的幾個人,全都看得呆住了,真想不到,兩個人竟然會是這麼樣的死了!
冷紅溪目注著滾滾的火海,冷冷一笑道:「這也是他們自作自受,死了倒也乾淨!」
簡秋苦笑了笑,歎道:「這樣也好,倒省得我們費事,只是……」
說罷低頭看著管青衣的屍身,禁不住淚下,冷紅溪慢慢走近,目睹這位名滿天下武林前輩的屍身,卻也難抑無限傷感!
簡春濃和雪雁舒又青都已哭成了淚人似的,只有銀瓶還理智一些,事實上是她到底對這位老人家還認識得太淺,想悲也悲不起來。
這時,她只是在一旁皺眉不語,良久之後,冷紅溪才拍了拍簡秋肩膀道:「恩兄不必再傷心了,我們應該想個法子,先讓他老人家入士為安!」
簡秋收住了眼淚,歎了一聲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歎我這個徒弟,竟未曾盡過一天弟子之道!」
說罷重新把管青衣的屍身背了起來,此老生前身材已是很高,死後僵直,看起來就更顯得高了,簡秋背起來很不方便,當時就由冷紅溪幫著他抬起來,二人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小心翼翼的向堡外行去。
白牛堡經過這一番劫難之後,可以說是完全瓦解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裡裡外外看上去一片狼藉!
這時銀瓶也找來了她姐姐金瓶的屍身,只見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竟然被燒成了個炭人似的,眾人聞知金瓶捨身救妹的一段經過後,都不勝感慨,銀瓶哭得幾乎都昏了過去!
經過各人的勸慰,銀瓶才止悲收淚,用幾件衣服,把姐姐屍身包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一行人走出了白牛堡,天色已是很晚了。
他們原來的意思,是想在堡內先住一夜再離開的,可是銀瓶卻怕如玉仙姑找來,主張盡快離去,眾人這才匆匆離開。
有了銀瓶作嚮導,眾人很容易的通過了赤土烈原,然後選擇了一片靜土,把管青衣及金瓶姑娘的屍身埋葬好,一切就緒之後,天空中已現出了濛濛的一線晨光。
冷紅溪向兩個死者行禮後,黯然道:「簡恩兄如今準備何往?」
簡秋滿面傷悲的搖頭歎息了一聲,道:「尚無一定的去處,冷大俠你呢?」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們的仇是報了,可是我那仇人莫環,不知已逃到哪裡,此人不除,我是寢食難安!」
簡秋點了點頭道:「我兄妹此番,得力你實在不小,如果你有用我兄妹之處,萬死不辭!」
冷紅溪十分感激的道:「恩兄言重了,我想令妹也需要養息一下,再者銀瓶姑娘,也需要恩兄你照顧,莫環之事,有我一人,足可以應付了!」
簡秋面色微微一紅,道:「這……」
目光一掃雪雁,又道:「雪姑娘你……」
雪雁低下頭來,伸出一隻腳在地上劃了一劃,面色微微發紅,似乎是很難啟齒的樣子,她抬頭看了簡春濃一眼,簡春濃一雙眸子也正注視著她。
雪雁歎息了一聲,道:「我想去找我姐姐……她如今情形,也不知怎樣了!」
冷紅溪道:「雁妹可和我同行,等我除去了那莫環之後,再一同去找你姐姐如何?」
雪雁忽然苦笑了笑,道:「不必了,如今大仇未報,我又是歸心似箭,小寒山自我姐妹離開以後,這麼久的時間,也不知究竟如何了,這些事我都要去料理一下!」
說到此,頓了頓,目光膘著冷紅溪,有些合情脈脈的低聲道:「大哥事成之後,可以到小寒山去找我,我一定會在那裡……好不好?」
冷紅溪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我一定會去的!」
雪雁向他微笑頷首,遂又轉過身來,對著簡氏兄妹及銀瓶含笑道:「簡兄及二位姐妹,日後有便,亦請到小寒山一遊,小妹當盡地主之誼,更願為三位一充嚮導!」
簡秋抱拳欠身道:「一定,一定!」
簡春濃忽然上前一步,低頭有些像要哭的樣子,道:「雪姐,上一次我……」
雪雁忙握起她一隻手,道:「唉!還說這個幹嗎呀!上一次也是我不對,都怪我沒有追上你,結果害得妹妹吃這麼大虧!」
春濃聽到此,只覺得鼻子一酸,頓時伏在雪雁肩上哭了起來。
在場諸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委屈,雖然未曾失身於那吳天化,可也是夠丟人了,一時都深深同情不己。
這時簡春濃邊哭邊道:「姐姐,我……我怎麼辦呢?」
雪雁輕拍著她,微笑道:「你可不要再傷心了,那妖道已死,也總算為你消了一口氣了,妹妹你要是不嫌棄,和我同去小寒山莊住上些時日可好?」
簡春濃淒然道:「姐姐不嫌棄我麼?」
雪雁微笑道:「這是什麼話?請還請不到呢!」
簡春濃遂破涕為笑,回頭望著簡秋道:「哥哥,我去雁姐姐家玩幾天好麼?」
簡秋笑道:「好是好,只是太打擾舒姑娘了。」
雪雁舒又青笑道:「不會的,簡兄放心就是,我負責令妹一切安全如何?簡兄與銀瓶姑娘如肯賞光,那就更好了!」
簡秋忙搖頭笑道:「不打擾了!」
說時一雙俊目看向銀瓶,流露出一片真情,道:「銀妹新脫魔掌,只怕那如玉道姑放她不過,我想護送她一程才能放心!」
銀瓶忸怩了一下道:「誰要你送……」
這句話引得大家都笑了,冷紅溪暗忖簡秋與銀瓶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甚是匹配,又見二人眉目之間,均含著無比情意!
想不到簡秋目力甫自恢復,就得到如此一位知心的人兒,冷紅溪心中不由深深為他高興不已。
當時遂對簡秋道:「銀瓶姑娘為了恩兄,落得如此,恩兄卻要確實負責她的衛護責任才是呢!」
簡秋面色又是一紅,笑道:「這是自然,冷兄你不必關照了!」
冷紅溪見各人都有了去處,於心甚慰,遂抱拳向各人道:「既如此,我告辭先走一步了!」
說罷一雙瞳子,轉向雪雁舒又青,現出幾分依依之情,可是舒又青卻假作沒有看見,掩嘴笑了笑,一拉簡春濃道:「妹妹,我們走吧!」
簡春濃卻依依叮嚀道:「大哥事情完後,可要來小寒山呀!」
冷紅溪頷首道:「我一定來!」
舒又青又拉了簡春濃一把,面色微紅的笑道:「管他呢,我們走吧!」
說罷二女相率馳行而去,簡秋也向冷紅溪點首示別,他來時瞽目,去時是雙目復明,又得如此一位如花似玉的佳人同行,可說此行不虛。
可是二人,一人死了師父,一人死了姐姐,雖是得為比翼,亦不免心中鬱鬱!
路途中,那銀瓶始終低頭不語,傷心落淚不已,簡秋感歎的道:「姑娘不必再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如果能好好珍重自己,令姐雖死九泉,也可以安心了!」
銀瓶一雙淚眼,投向簡秋,有些淒怨的道:「那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人麼……現在可好……我連一個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簡秋歎了一聲,垂首道:「姑娘對我的好心,我是至死也不會忘記的,我必定好好對你!」
銀瓶聽了這句話,似乎才回悲為喜,那雙秋波似的眸子,向簡秋瞟了一眼,低頭笑道:「你只要說話算數就好了!」
簡秋忍不住緊緊握住了她一隻手,目放異彩道:「我簡秋自幼命苦,雖被那道人收為門下,學成絕技,卻又為陰素裳那賤婦害瞎雙目,自此以後,這多年以來,我一直是一個瞎子……殘廢,誰想到還會有人與我交朋友……」
說到此,他癡癡的看著銀瓶道:「姑娘……你竟能不以一般世俗的眼光來對我,救我於危難之中,使我再見光明,姑娘,實在說來,你無異是我簡秋的再造恩人!」
銀瓶笑著推了他一下,道:「你還說這些幹嗎呀!」
說時,一雙瞳子,斜睨著他,玉臉上,帶出了些紅暈,又道:「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簡秋呆了呆,忽然解悟了銀瓶言中之意,一時俊臉通紅,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銀瓶嬌哼了一聲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簡秋「哦」了一聲,望著銀瓶微笑不已。
銀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額上點了一下,掙脫了簡秋的手,道:「你呀……咱們走吧,老站在這裡,我可是害怕!」
簡秋跟上幾步,冷笑道:「姑娘放心,如果那老尼姑再……」
才說到此,銀瓶忙噓道:「小聲!」
左右看了一眼,輕聲又道:「你膽子可真大,才出了白牛堡,就敢這麼亂說話,要是被我師父手下的人聽見了,那可就糟透了。」
簡秋見她對乃師如玉如此害怕,心中有點不服,誰知銀瓶話聲方落,果見對面樹林內,一連馳出了三匹白馬。
白馬之上,認蹬巧坐的,竟是三個黑衣道裝少女,每人帶著一口金鞘長劍。
銀瓶匆匆一望,不由神色一變,可是她立刻又恢復了鎮定,向簡秋道:「這是我三個師姐,可是武功都不如我,你只看我情形,見機行事就是!」
說罷,面上裝成很坦然的樣子,前面三女本是策馬疾行而來,為首一人這時忽地勒馬道:「快看,那不是銀瓶師妹麼?」
其他二女趕忙勒馬,三人一齊翻身下馬,都叫起來道:「喂!銀瓶……銀瓶!」
銀瓶低聲對簡秋道:「別怕,跟我來!」
接著揮了揮手,笑著迎上去,道:「咦!你們來幹什麼呀?」
三女由年歲看去,都在二十三四之間,最大也不超過二十五歲,都是高高身材,頗有姿色,每人除一襲黑紗道服以外,在頸後,又都各垂有兩道紅色的短絛,看起來頗顯風姿!
這時四女湊在了一塊,嘰嘰說了半天,才見銀瓶回過身來,向簡秋招手道:「你來!」
簡秋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去,那三個道姑,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三女是二瘦一胖,可是瘦不露骨,胖不顯肉,為首少女,膚色微黑,忽地一笑,低聲說了幾句,其他二女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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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時間:
2011-3-1 23:55:59
銀瓶卻裝作未聞,手指三女,對簡秋道:「張師兄,這是我三位師姐!」
簡秋心中一怔,暗忖我怎麼改了姓了,可是一轉念也就明白,忙抱拳道:「久仰!久仰!」
銀瓶眸子一轉,手指那膚色微黑的少女道:「這是我三師姐,她名叫杏花。」
接著又手指其他二女道:「這是翠花、梨花,四師姐和五師姐!」
簡秋又抱拳欠身道:「久仰!」
三女都噗哧一笑,那個叫梨花的一雙桃花瞳子向著簡秋一轉,轉向銀瓶嗲聲道:「銀瓶妹,你這是怎麼介紹的呀,這位張師哥是哪裡來的呀?怎麼糊里糊塗又冒出一個……」
杏花推了她一下,笑嗔道:「五妹你怎麼說話的?」
說著含笑向簡秋道:「張師哥是隨祖師爺爺來的吧?」
簡秋點了點頭,方不知如何回答,銀瓶已為他代答道:「張師哥是祖師爺過去一個記名的弟子,這一次祖師爺特地把他帶來白牛堡,命他負責看守門戶的!」
杏花點了點頭,笑瞅著簡秋道:「原來是這樣,師哥是幾時來的?」
簡秋結結巴巴的道:「大……大概有七八天了吧!」
銀瓶忙又笑道:「因為張師哥初來,這附近地勢不大清楚,所以祖師爺才令我陪著在外面走走!你們來幹嗎呀?」
梨花一雙桃花似的眸子,瞟著銀瓶道:「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瓶子嗎!師父一天不看見你們心裡就不舒服,你們兩天沒回去了,師父不放心,怕出了什麼事。才叫我們三個趕來看看!」
銀瓶一笑道:「師父也是太小心了,在這裡還會出什麼事麼!」
翠花聳了一下鼻子,笑道:「是呀!要是知道你們在散步,我們才不來打擾呢!」
銀瓶冷冷一笑道:「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這話要是被師父聽見可不會饒你!」
金銀二瓶在「巴文圖女子修道院」,輩份雖低,可是由於武功極高,又得如玉寵愛,是以地位極尊,僅次於如玉本人,這時她一板臉,倒真把翠花嚇了一跳,當時咯咯一笑,道:「好妹妹,我可是跟你說著玩的,你可別認真呀!」
杏花卻皺了一下眉道:「聽師父說,敵人已全數來到了,張師哥可知道這個消息?」
簡秋冷冷一笑,搖了搖頭,杏花一本正經的道:「張師哥還不知道?聽說敵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有一個老頭子叫什麼管青衣的,武功之高,可能還不在祖師爺之下呢,另外還有紅燈盜冷紅溪……」
翠花嘻嘻一笑道:「聽說這冷紅溪本事大得不得了,人也漂亮,我還真想見見他呢!」
杏花看了她一眼道:「四妹你又亂說話了,當著張師兄面,你也不怕人家笑話!」
翠花掩了一下嘴,就把頭扭向了一邊,杏花又小聲對銀瓶道:「敵人之中,還有一個姓簡的,聽說是祖師爺過去一個弟子,這個人……」
說到此,看了簡秋一眼,簡秋不由心中一緊,就見杏花用手拉了銀瓶一下,微笑道:「來,我們一邊說話去!」
銀瓶也不由暗驚,以為杏花已看出了簡秋身份,當下只得提著心,同杏花走到了一邊。
杏花遂小聲道:「張師哥到底是祖師爺的人,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師父要我關照你和金瓶,說敵人中有一個叫簡秋的,要你們對他特別留心,最好能擒他一個活口,然後送回去!」
銀瓶又復一驚道:「這又為了什麼?」
杏花偷偷看了簡秋一眼,然後又小聲道,「師父說那個姓簡的知道白牛堡很多隱秘,甚至連什麼火海的秘密他都知道!」
銀瓶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記住就是了!」
杏花又問:「金瓶妹子呢!」
銀瓶只覺得鼻子一酸,可是她卻極力的忍住內心的辛酸,搖了搖頭道:「大概還在堡裡面,我不清楚!」
杏花點了點頭道:「我們仍得去一趟,師父也有事找她!」
銀瓶怔了一下道:「什麼事你告訴我也就是了,我代你們告訴她一聲,也省得你們再跑了!」
杏花點了點頭道:「那也好,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姐妹誰回去都是一樣!」
說著走回來,對梨花、翠花道:「我們走吧!」
於是三女上了馬,正要掉轉馬頭,忽聽後面有人啞聲喊道:「仙姑救命!」
大家都嚇了一跳,趕忙轉身看去,卻見一個白衣青年,自林內爬出來。
銀瓶只一眼,已看出這白衣人是白牛堡內的一名弟子,不由大吃了一驚,這弟子此刻看來,像是受傷頗重,全身都是鮮紅的血。
杏花立時縱身過去,把他扶起來,駭然問道:「你不是白牛堡的劍岷師兄麼?怎會這個樣子?」
這名白衣弟子喘息著,伸出了一隻手,遙遙指著銀瓶,咬牙切齒道:「不要信她的鬼話……銀瓶她反了……白牛堡全都完了,人死光了……我……」
杏花全身打了個冷顫,道:「有這種事?這……這……」
這時翠花、梨花也都走了過來,杏花面色慘變道:「你二人快攔住銀瓶,別叫她走了!」
翠花、梨花都吃驚道:「是怎麼回事?」
杏花又問那弟子道:「那位張師兄又是誰呢?」
劍岷這時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氣了,只搖頭道:「他不是什麼張……師兄,是……」
說著一歪頭,頓時也就不動了,杏花恨恨的咬了一下牙,放下了那名弟子,猛的回過身子,怒叱道:「好個銀瓶,你……」
才說到這裡,就見簡秋同銀瓶,雙雙騰身,躍上了馬背,銀瓶在馬上冷冷一笑道:「三位師姐還請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相逼過甚,否則,可就怪不得小妹要手下無情了!」
杏花大怒,叱了聲道:「好賤人,看我擒你。打!」
叱聲中身子猛然向下一塌,右手一揚,「哧哧」打出兩口飛刀,分取簡秋、銀瓶二人。
可是這兩口飛刀,如何傷得了他們二人?尚未近身,就為銀瓶掌力一吐,叮噹兩聲,震落地上!
這時翠花、梨花,已由兩側猛襲了過來,二人已然帶馬欲去,翠花嬌叱了一聲,道:「好個丫頭,作出此事,我看你往哪裡跑!」
猛然騰身,向下一落,正到了銀瓶身後,這丫頭身子向前一欺,把銀瓶那匹健馬驚得人立前蹄,差一點把銀瓶摔下馬來。
銀瓶冷冷一笑,叱道:「翠花你硬要逼我還手你還差得遠呢!」
這時那梨花也已如同星墜一般,猛地自空而降,一口冷劍向簡秋身上刺去,可是簡秋單掌一現,反向梨花身上逼到,迫得梨花墜落一邊。
銀瓶拍馬過來,道:「秋哥,咱們走,誰不要命,儘管追上來就是!」
說罷一拉簡秋,二馬飛奔而去,可是這時杏花卻躍上了另一匹馬,怒叱著自側面追上來,她手中持著一口長劍,尚未近得二人身後,銀瓶猛然側身,右手撥動一根竹管,發出「砰」的一聲大響。
隨著這響聲之後,自竹管內射出了一枚火球,直向杏花身上打到。
杏花見狀,大吃了一驚,她知道這是風火道人最厲害的獨門暗器,製成後,只分贈了如玉仙姑本人,以及金銀雙瓶二女,是以雖是同門弟子,杏花等卻都未有所得!
這時一見銀瓶竟然對自己發射這種暗器,不由慌了手腳,掌中劍連忙向當空火球撩去!
只聽「哧哧」一陣聲響,那火球頓時散出流螢火花,接著「轟」一聲,炸了開來。
杏花一時閃讓不及,全身上下,皆為火星沾上,並燒了起來,嚇得她由馬上倒翻下地,滿地亂滾,梨花、翠花見狀也顧不得再追二人,趕忙上前幫助她拍滅身上的火,三個人亂作了一團!
在混亂中,簡秋與銀瓶已然策馬馳出了這片林子,來到了一片草原上。
銀瓶急急策馬道:「快!快!不要叫她們再追上來了!」
二人加速策馬,又向前跑了一程,前面有一道清清的水流,銀瓶忽然勒注了馬,長長吁了一聲道:「好了,到了這裡,我就放心了!」
簡秋看著四處奇怪道:「怎麼到了這裡就好了?」
銀瓶一隻手摸著心口,歎了一聲,道:「你哪裡知道,這條水名叫『望生溪』,本地的牧人相傳說,只要來到了這望生溪,一切的危難就解除了,他們甚至說,人馬要是飲了這溪裡的水,即使千里沙漠,也可以平安渡過,中途絕不會生出任何疾病來!」
簡秋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也相信此話不成?」
銀瓶嫣然一笑道:「住在這地方的人,沒有不相信這話的……」
話方說完,卻忽聽身後一人冷冷笑道:「那倒不一定!」
二人大吃了一驚,猛然轉身,只見不知何時,身後立著一個身著白衣,長髮披肩,清艷絕塵的婦人。
簡秋不由劍眉一挑,道:「你是什麼人?」
銀瓶這時已是面無人色,猛地自馬背上躍下來,撲倒在地道:「師父……」
說著更淚流滿面,痛泣了起來,簡秋這才知道這個白衣女人原來竟是她的師父「如玉」仙姑,頓時也為之呆住了。
但見這位如玉仙姑一隻玉手,持著一根全白的拂塵,一雙妙目,黑白分明,其內蘊含著無比凌厲的光華,恨恨的注視著銀瓶道:「好丫頭,你的眼睛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銀瓶磕了個頭,道:「師父饒命……」
如玉冷冷一笑道:「你姐姐呢?」
銀瓶流淚道:「她……死了!」
如玉仙姑那雙妙目霍地一張,卻又慢慢的合上,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又霍然張了開來,道:「死了?」
銀瓶這時已泣不成聲,聞言抬起頭道:「師父,我姐姐是死在莫環的手裡……莫環現在已經逃了!」
如玉冷森森的笑了笑,點了點頭道:「白牛堡已瓦解了?祖師爺呢?」
銀瓶咬了一下嘴唇,面色慘白道:「他也死了!」
如玉向前走了幾步,嘿嘿一笑道:「很好,這件事,等一會再向我詳細報告!」
說到此,那雙寒光炯炯的雙目,向著簡秋一掃,手中拂塵微微指向簡秋道:「你又是誰?」
簡秋只得硬著頭皮,深深打了一躬,正要答話,銀瓶卻搶著道:「他是祖師爺……」
話還未完,如玉已厲聲叱道:「你少開口!」
銀瓶頓時閉口不敢多言,如玉那雙目光,又回掃到簡秋身上,冷冷的道:「你說!」
簡秋直起腰來,冷冷一笑道:「仙姑何必如此見逼,在下姓簡名秋。」
如玉立時一怔,細眉一揚,又恢復如常,點頭道:「你原來就是簡秋,很好……」
說時一雙目光,在簡秋身上轉了一轉,道:「風火道人真的死了?」
簡秋正色道:「那妖道與火嫗劉海剎,雙雙墜落火海,早已化為烏有,自然是真的死了!」
如玉獰笑了一聲道:「好,他死得好!」
語罷,望著二人冷笑道:「你二人現在且隨我回去再說!」
銀瓶顫抖了一下道:「師父,你老人家放我去吧,我……」
如玉哼了一聲,道:「你今生休想!我們回去再說!」
銀瓶站起來,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師父,弟子自知罪大惡極,難逃一死,只是他……請師父念在他……」
如玉一聲冷笑道:「你居然還有臉說話?走!」
這個「走」字方一出口,陡然伸手向銀瓶身上抓來,簡秋一旁見狀大驚,猛然跨前一步,右手一分,反向如玉仙姑手上切去,口中同時叱道:「仙姑留情!」
可是他手方自遞出,就見如玉另一手上的拂塵霍地捲起來,向他手腕子上纏到。
簡秋似乎已覺出對方拂塵上勁力十足,不敢硬加招架,身形一閃,飄出數丈以外。
可是如玉仙姑的一隻左手,這時已搭在了銀瓶肩頭上,拍擰之間,以獨特的「封穴」手法,把她整個身子定住。
簡秋身形飄出,本想招呼銀瓶速逃,卻未想到如玉有此一著,當時呆了一呆,歎道:「金瓶是因為救我才死的,此事與銀瓶姑娘並無關聯,仙姑如難為她,可就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如玉森森一笑,冷若寒冰的道:「看來你二人竟是十分情深,倒也難得。簡秋,你妄想逃開我的手心,還不束手就擒麼?」
說時把那支白色拂塵緩緩舉起,置於銀瓶頭頂,冷笑一聲,又道:「莫非你願意她如此就死不成?」
簡秋見狀,著實嚇了一跳,當時忙道:「仙姑且慢下手,我隨你回去就是!」
如玉冷冷一笑道:「很好,那麼你過來!」
簡秋只得慢慢走過去,如玉忽然冷叱了一聲道:「杏花,你們過來!」
溪水下流,有人應了一聲,稍時便見一艘白色的快船逆流而上,船上立著三個少女,正是杏花、翠花、梨花三人,杏花此刻看起來,全身衣衫被燒得千瘡百孔,狼狽極了。
小船一直行到了附近,三女才相繼縱落到岸上!來到如玉跟前,紛紛跪地見禮。
杏花一面磕頭,二面嚶嚶泣道:「弟子等奉命至白牛堡,不想途中遇見……」
如玉一擺手道:「方纔之事,我已目睹,此事如非我親眼看見,我絕不敢相信銀瓶她竟會……」
說時面色至為難看,妙目在銀瓶身上轉了一下,杏花卻痛泣道:「弟子如今已體無完膚,面目全非,請師父作主!」
如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纖手一指銀瓶,道:「把她穴道解開,先押她上船去!」
杏花答應了一聲,首先轉身走過去,其他二女也都跟過去,三女把銀瓶穴道解開之後,由杏花抽出長劍,點在她前心上,冷笑道,「師妹,這一次你該死心了吧!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能逃出師父的手中!」
銀瓶歎息了一聲,垂頭不語。三女遂將她押上了快船,如玉冷冷的向著簡秋道:「你也上船去!」
簡秋皺眉道:「仙姑要把我二人帶往何處?」
如玉一聲冷笑道:「家有家法,門有門規,銀瓶竟然膽敢通敵背師,殺害本門師姐,實在是罪不可赦,回去之後,我自會按規矩處置她,至於你……」
說到這裡,鼻子裡哼了一聲,徐徐道:「我還有用你之處,就看你想死想活了!」
簡秋冷冷一笑道:「那風火妖道已死,仙姑卻何必與我們為難?仙姑你是明白人,凡事應該三思而行,否則悔之晚矣!」
如玉微微一笑道:「這些話還要你來對我多說不成?快快上船去吧!」
簡秋見銀瓶被三個師姐押上船後,面色慘白,垂頭不語,自己本應設法逃走,可是實在是放心不下,試想銀瓶對自己之深情,竟甘願背師叛派,其姐金瓶更為此喪生,如此情形之下,就是為她粉身碎骨也是應該,豈能捨她而獨去?
想到此,點了點頭,冷笑道:「仙姑執迷不悟,日後只怕自討苦吃,我就隨你回去,看你又奈我何!」
如玉一雙秀眉向上一揚,獰笑道:「管老頭與冷紅溪小輩,別人怕他們,我卻不在乎,有機會我倒想會一會他們呢!」
簡秋冷冷一笑道:「管前輩已死,你是會不成了,不過冷紅溪你倒是還有機會,此人武功高強,只怕仙姑你不是他的對手!」
如玉面色微慍道:「此事不急,今後終有見面之日,簡秋你還不上船去麼?」
簡秋冷冷一笑,遂大步跨到船上,如玉身形微起,如同一陣小風似的,也落在了船頭之上,船身卻是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她手中拂塵一掃道:「翠花你押送馬匹由陸地上回去,杏花、梨花隨我一路便了!」
翠花答應了一聲,躍身下船,梨花即搖動船槳,這艘快舟,便逆水向上流行去。
草原上吹來陣陣寒風,溪面上泛起了魚鱗般的細紋,簡秋坐在銀瓶身後,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小聲道:「我們硬闖一回如何?」
銀瓶目注著船頭的如玉,又回頭看了杏花、翠花一眼,搖了搖頭,道:「行不通的,師父的『馬尾針』能在百步內取人性命,你千萬莽撞不得!」
簡秋正要說話,卻見如玉回過身來,冷冷笑道:「你們要是想中途脫逃,可是自尋死路!」
話方到此,當空響起了兩聲鶴唳,只見一雙白點,由正前方飛來,如玉仙姑妙目一睜,一聲嬌叱,只見她手中拂塵向外一揮,「絲絲」輕響了兩聲,飛射出兩條白線。
高空那一雙白鶴,飛行之勢忽地一頓,竟然由上而下,飄悠悠地墜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墜落在船板之上。
兩隻白鶴,每一隻都約有小鵝般大小,這時落在船板上,遍體染滿了鮮血,在船頭上拍翅欲起,可是怎麼也飛不起來。
如玉手搭拂塵冷笑了一聲,目視著簡秋道:「你可要看一看,它們是怎麼死的麼?梨花,你把這對鶴兒拿過去,給他二人看看!」
梨花答應了一聲,提起那雙白鶴,走到了簡秋身邊,高高舉起。
簡秋見這如玉揮動拂塵,竟能將高空雙鶴打落,而且時間配合得如此巧妙,不由暗暗驚凜!
這時梨花提起雙鶴,讓二人觀看,才又見二鶴雙目皆為一根細長的白色長鬃所貫穿!
簡秋匆匆一看,不由更為驚心,他真想不到這位如玉仙姑,竟然有如此一手絕技,雖說是過於殘忍,卻不由人不打心眼兒裡折服!
如玉回身森森一笑道:「簡秋,你如果自信能逃過我這手『馬尾針』,就不妨一試!否則你還是安下心來,聽候本仙姑的發落才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6:18
簡秋冷冷一笑,並未言語。這艘快船逆水上行,約摸又行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才發現溪水加寬,變成一條十分寬闊的大河,而在前方一片濃密的樹林子裡,現出了高聳的飛簷,綠色的琉璃瓦!
巴戈圖女子修道院,簡秋並未來過,心中正自驚奇,就見身旁的銀瓶用手輕輕碰了自己一下,道:「你還是老實一點,等以後再想辦法,眼前不可妄動,否則必死無疑!」
說話間小舟已在一座木橋邊停下,橋上這時已立著兩個青衣少女,放下了扶手,如玉首先下船,接著簡秋與銀瓶相繼登岸。
如玉仙姑這時面若寒霜,她內心實在已怒到了極點,只是她為人很深沉,她內心最疼愛的金銀雙瓶,想不到一個已死,一個竟膽敢背叛自己,這是她最憤怒痛心的一件事!
她絕對不能容許銀瓶有這種想法與作為,她要親手把這個背叛自己的弟子結果掉,以洩心中之恨!
一行人進入「巴戈圖院」之內,簡秋還是第一次來這裡,見這所女子修道院,竟然有如此規模,心中甚是驚異。
這時院內的女弟子,已整齊的列成兩行,由大門一直列到內廳,恭迎如玉返回,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出聲的,微風吹得院內落葉,在地面上嗦嗦抖動,氣氛至為森嚴!
如玉押著二人直入大廳,進廳後立即冷叱一聲:「鳴鐘三響,焚香侍候!」
一旁的弟子答應了一聲,銀瓶不由面色慘變,望著簡秋道:「我們完了……」
說罷,忽然慘笑了笑,伸出一隻玉手,緊緊握在了簡秋手上,簡秋不由面上一紅,當著外人面前,他沒有想到銀瓶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一時吃了一驚,正要掙脫,卻覺出銀瓶那雙眸子內,射出無比熱情的光輝!
簡秋吶吶道:「姑娘你……你怎麼了?」
銀瓶非但不退,反把身子向前偎了偎,她笑了笑,用悲傷的語氣道:「秋哥,我本來是救你,卻想不到反把你害了……你恨我不?」
簡秋苦笑道:「你怎麼說這些話?我們不見得就會死……」
才說到此,就聽得外廊內,響起了一陣鐘聲,每三下一歇,歷久不絕,簡秋呆了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銀瓶此刻似乎自知必死,反倒是心情放開不在乎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些,仰起了臉,注視著簡秋甜笑道:「傻子,你馬上就明白了,這是院中的集合令,師父馬上就要請出本門家法,我們活不了一刻了!」
說話之間,如玉仙姑已就坐於廳內正前方金漆座位之上,各方弟子潮水似的湧了進來。簡秋不由虎目一睜道:「我們闖!」
銀瓶忽地緊緊抱住了他,道:「千萬不要,秋哥……那是沒有用的。」
簡秋怔了一下,道:「你難道甘願就死不成?」
銀瓶忽然伏在他肩上哭了,她抽泣著道:「秋哥,你聽我說,我雖必死,可是你還有活命的機會,記住……」
說到此,語音忽然放低,貼在簡秋耳邊道:「我師父因風火道人已死,白牛堡內的隱秘只有你知道,你只要騙她說知道元陽火海三寶的藏處,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記住!」
簡秋哈哈一笑道:「姑娘不要洩氣,我二人生則同生,死則同死,簡秋蒙姑娘如此見愛,生死何足為念?」
銀瓶見他如此慷慨激昂,更是大為感動,她呆了一呆,淚下如雨道:「秋哥,你……你太好了!」
說罷竟然投身入懷,緊緊地抱住了簡秋雙肩,簡秋伸出一手輕拍了拍她道:「姑娘不要傷心,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先定下心來,何必自尋傷心!」
銀瓶抬起頭,破涕為笑道:「我又何嘗不明白,其實能死在你身邊,還有什麼可傷心的,只是你……」
說著歎息了一聲,雙手緊抱住簡秋,道:「我們命好苦,今生不成,也只有再求來生了!」
她方說到此,就見簡秋忽地一怔,銀瓶才忽然覺出四周這時,竟然鴉雀無聲,不由忙鬆開了雙手,退後了幾步。
敢情這時,大廳內早已集滿了二三百名白衣少女,數百雙眸子,都注視在他二人身上。
二人都不禁面上一紅,忽聽得當頭一聲嬌叱道:「死在目前,尚敢如此,你二人真正是不知羞恥了!」
簡秋忙抬頭上看,只見那如玉仙姑一雙鳳目內,泛出隱隱凶光。
這時她頭戴金箍,上身加披了一件金色的披風,遠遠看過去,真像是一個女皇一般的華貴威嚴!
銀瓶禁不住上前一步,緩緩跪下去道:「請師父念在弟子追隨多年,從無過錯,此次變志並非背叛師父,實在是因風火道人行惡太甚,弟子才……」
如玉秀眉一揚,一聲叱道:「不必再多說了!」
說罷雙目微掃,冷冷一笑,環視左右道:「上香侍候!」
她身邊一雙黑衣女弟子各自跪下行了一禮,轉身退出,須臾捧了一隻白銅香鼎進來,放在了廳前,另有一個女弟子雙手捧香望空一拜,把香插入鼎內!
如玉待這一切作好之後,才冷冷一笑道:「銀妞,並非是師父無情,實在是你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你可知罪?」
銀瓶點點頭,道:「弟子知罪,求恩師特別開思……」
話未說完,如玉一聲冷笑,道:「你是真正的妄想了!」
突然玉手在案上「啪」一拍道:「刑堂四寶怎麼還沒有請來?快去!」
旁邊立時又閃出了四個白衣少女,各自向堂上行了一禮,正要轉身,卻見一側門內,行出兩個白衣少女,合抬著一個金色的「丁」形架子,那四個女弟子立時退身不動,原來刑堂弟子已把四寶請來。
大廳內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因為她們皆知這刑堂四寶的威嚴厲害,設非是犯了重罪死刑之人,是絕不會輕易請出四寶的。
這還不說,厲害的是如玉仙姑親自處理此事,就更顯出此事不凡了。
所謂的刑堂四寶,乃是一個「丁」字架,一個白色的瓷壇,一筒金針和一面四方形的紅色大旗。
這四樣東西陳在大廳上,刑堂的白衣弟子各自退立兩側,如玉仙姑鳳目一開,冷笑道:「銀瓶,你我到底師徒一場,那百人穿刺一樁可以免了,由我賜你一個痛快,還不叩頭領罪,自上金架,難道要我動手不成?」
銀瓶伏在地上戰抖了一下,遂叩了個頭道:「弟子遵命!」
說罷霍地站起來,可是簡秋卻忍不住猛地撲到她面前,橫身怒聲道:「姑娘,你不能去!」
接著轉身面向堂上的如玉,厲聲道:「仙姑這是何意?」
如玉嬌哼了一聲,道:「你還敢多事麼?站開!」
說時,右手霍地一揮面前的白玉拂塵,只聽銀瓶一聲驚叫道:「小心!」
簡秋自見如玉高空落鶴神技後,早已防到了對方那一桿拂塵,此刻見狀自是更加小心,隨著如玉拂塵揮處,兩線極細的白絲,一閃而至,直向自己雙目上飛來,簡秋雙腕一分,左右雙手各自一切,已把那兩條白線抄在了手中,這才發覺出竟是拂塵上兩條極細的柔絲。
簡秋這時已怒不可遏,厲叱了聲:「老道姑,你欺人太甚,我與你拼了!」
說罷足下一頓,正要撲過去,忽見眼前白光連閃,已有四口長劍向自己身上直逼過來。
簡秋身形一矮,也自背後把寶劍抽出,卻見銀瓶驚惶泣訴道:「秋哥請快快收劍,你打不過這麼多人的!」
簡秋冷冷一笑道:「我可不能坐以待斃,姑娘,我們走!」
一上步,來到銀瓶身邊,拉住了她一隻手,大聲道:「姑娘,橫豎是死路一條,又何必不拚死一試呢?」
銀瓶這時被他這句話說得心中一動,又見簡秋如此氣魄,不由膽氣一壯,她本來甘願服死,用心是想能救得簡秋一命,可是眼看師父此刻情形,分明對簡秋更是銜恨入骨,也許會有更厲害的手段來對付他,否則方才何至於竟欲以獨家暗器「馬尾針」刺傷簡秋雙目?
銀瓶一念想通,不由膽力大增,她忽然冷冷一笑道:「好!」
同時後退一步,高聲道:「師父請恕弟子失禮了!」
說時己把背後一口「金牛劍」拔在了手中。
刑堂四個白衣道姑見狀,各自嬌叱了一聲,為首一個濃眉大眼的道姑厲聲道:「好個大膽的丫頭!」
這道姑口中叱著,足下一跨,掌中劍「嗖」一聲直劈了下來,卻為銀瓶短劍一壓,「嗆」一聲撥了開去。
那道姑二次一翻長劍,還未上得身來,就為簡秋一劍刺在了腿上,鮮血如泉水似的流出,她口中叫了一聲,踉蹌後退。
這時全廳弟子,皆都驚叫了起來,各自拔劍在手,一擁而上,可是坐在堂上的那位如玉仙姑,卻是面帶冷笑,身形紋絲不動。
簡秋目睹此情,心知那如玉胸有成竹,必有厲害手段在後,心想這正所謂「此時不走,尚待何時」了。
當下一擺掌中劍,把正面兩個道姑逼得後退了一步,他卻在這時猛然拔身而起,撲上了一扇巨窗,左手用劈空掌力,霍然向外一推,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這扇窗子竟為他掌力震了個粉碎。
簡秋回身大叫道:「銀姑娘我們快走!」
可是銀瓶此刻一口短劍,正抵敵著六口長劍,竟是無法脫身,簡秋只得又回身助戰,他掌中劍一連逼退了十數名弟子,來到了銀瓶身邊。
銀瓶一口短劍,施展得風雨不透,她心中多多少少還顧全一點同門之誼,是以動手時,受了很大的牽制,簡秋猛撲回來,卻是有如猛虎一般,頓時殺開了一條路來!
坐在最上的如玉仙姑,看到此,卻是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她身子驀地站起,由案上拿起了一個金鈴,正要搖動,就在這時,忽聽得廳外有人大叫道:「火!火!不好,失火啦!」
如玉仙姑驚慌中向外一望,只見自己參息的寢樓上火光沖天,火勢已是不小,這一驚,真使她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候她再也顧不得對付簡秋與銀瓶,口中尖嘯了一聲,雙足一頓,身如穿簾的燕子,驀地竄窗而出,室內眾弟子也顧不得再打了,紛紛嚷著奪門而出。
一時之間,這座大廳內弟子走了一多半,剩下十幾個,自然是起不了作用,很輕易的被二人脫逃出廳外!
對銀瓶來說,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意外,她真想不到,競能如此輕易的逃出了如玉之手。
二人一出來,身形倏起倏落,直向院外縱去。
這一帶地勢銀瓶甚是熟悉,是以極順利地便來到院牆旁邊,簡秋身形一聳,竄上牆頭,正要喚銀瓶跟上,就在這時,一條白影,有如飛星下墜,呼一聲自空而降,正好落在簡秋身邊。
簡秋右手一抬,便要舉劍撩去,可是這人身手之快,竟是出人想像,只聽他嘻嘻一笑道,「恩兄是我!」
說時,一隻手搭在了簡秋肩上,簡秋注目一看,不由大喜道:「怎麼是你?冷兄!」
來人正是冷紅溪,他這時神色匆忙,急道:「恩兄請與銀瓶姑娘速速走吧,望生溪邊我留有小舟一艘,此去塔木關不過半個時辰,二位到了塔木關,即刻喬裝改走旱路,到小寒山咱們再見面吧!」
簡秋連連點頭答應著,忽見冷紅溪手上抱著一個彷彿是嬰兒模樣的東西,不由一怔道:「兄弟,你手抱何物?」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此乃那道姑本命元嬰,此物在手,不愁她不唯命是聽,你們快快走吧!」
簡秋心中方自一動,這時銀瓶也躍上牆頭,見狀大驚道:「咦!這不是我師父的白泥道嬰麼?怎會在冷大哥手中?」
話尚未完,只聽見當空一聲尖叫,樓角上一個女人的身影,有如流星似的猛撲了過來。
身影一落,現出了如玉仙姑憤怒的面容,只見她手指冷紅溪,怪聲叫道:「小輩,你還我的元嬰來,否則仙姑與你拼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如玉,你平日心術不正,但是倒無什麼大惡,姑念你一身武功得來不易,不加罪於你,只是這白泥道嬰,乃風火道人的孽種魔胎,如任你廝守互長,一旦成了火候,只怕危害人間……」
才言到此,如玉厲叱了聲,尖聲叫道:「冷紅溪,你還我的道嬰來!」
說時如瘋子般的撲了過去,這時候立在一旁的銀瓶,驀地一拉簡秋道:「傻子,還不快走!」
簡秋本想看個究竟,經銀瓶這一提醒,趕忙同銀瓶飄下院牆,相率逃走。
現場只剩下冷紅溪與加玉道姑二人,那如玉這時有如中魔一般,只管狂追著冷紅溪不捨,可是冷紅溪身形奇快,總要超前數步,是以那如玉雖然使出全身解數,兀自追趕不上,二人在這偏院樓牆上一跑一追,足足有盞茶之久,前行的冷紅溪自忖著時機已經到了。
就見他一聲長嘯,身子陡然拔起來,落在了一所茅亭之上,如玉這時已全身汗下,狀同瘋狂一般。
冷紅溪大喝一聲,右手輕抬,向著懷內泥人頂門上一拍,道:「倒下!」
如玉身形一歪,怪叫一聲,當真撲通一聲倒了下去,頓時蜷縮在地喘成一片。
冷紅溪定下身來,望著她歎息了一聲,遂走過去,把她扶坐而起,冷笑道:「如玉,我冷紅溪與你並無怨仇,只是這白泥道嬰乃風火道人胎魔性根,天殘老人管青衣所以千里尋來,一則固為剪除風火道人,二來也為消滅此嬰,只可惜老人在元陽火海遭了劫難,他雖然已死,我卻不能不為他了此心願,泥嬰一壞,你本身雖有痛苦,可是短時之內不難恢復,聽老人說,泥嬰毀後,你靈性必增,來日前途不可限量,你怎麼還如此執迷不悟,真正令人不解了。」
如玉這時竟伏身石几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聞言後抬頭望著冷紅溪,斷斷續續道:「這多年以來,我已為此嬰耗盡了心血,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它毀了!」
冷紅溪搖頭冷笑道:「恕難從命,你中魔已深,令人可歎!」
如玉一面低泣,可是身子卻慢慢向前移動著,忽然見如玉身子一竄,舉掌直向冷紅溪面門上打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身形輕躍而起,落向了一邊,他右手貫足了真力,突向懷中那泥人身上拍去。
只聽「啪」一聲,那泥人已被拍了個粉碎。
如玉忽然一聲大叫,頓時又復倒地,但見那破碎的泥人之中,散發出幾縷白煙,捲向如玉身上。
如玉本已倒地昏死過去,這時竟猛然跳身而起,向著那幾縷白氣迎去。
冷紅溪看到此情,不由搖頭,他功力極高,在寒澗絕谷養成了過人的空靈智力,此時見狀,已然知道那幾縷白煙,定是風火道人加在這泥胎上的孽根,看來已和如玉心靈上有了牽連,如任如玉和它結合一起,只怕日後更成不了之局。
這種天地間的奇淫戾氣,卻不能任它沾上人身,想到此,雙掌一搓一揚,已把自己苦練多年的元陽真力發出,「呼」一掌迎空擊去!
當空那幾縷白氣,眼看已將近如玉身上,忽然為冷紅溪掌力所中,頓時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如玉仙姑口中「哇」一聲吐出了一塊血塊,倒地人事不省。
冷紅溪自出娘胎,還是第一次得見這種怪事,一時呆了一呆,他慢慢走過去,見如玉一頭秀髮披散在地,面如金紙,牙關緊咬,如同死了一般,再看她吐出的血塊,顏色漆黑,如同是一塊淤墨!
冷紅溪曾受天殘老人生前指點,得知一切,這塊淤血實在也是加諸在如玉身上的魔根,此刻吐出來也就好了。
只是道嬰一毀,這如玉道胚必傷,她身上功力無形中也就減了一半,自己並非是與她有什麼仇恨,到此地步也實在夠了。
於是,冷紅溪就輕輕地把她抱起來,放在亭內石几之上,由身上取出幾顆丹藥,放入如玉口中,料想她不多久也就會醒轉。
冷紅溪不過是當初由閒談中,得知管青衣來此心意,是以管死之後,他才暗暗存下心來,不想湊巧簡秋、銀瓶被困於此,冷紅溪救人心切,放了一把火,本來是想轉移如玉注意,好讓簡秋、銀瓶二人逃走,不想那如玉道姑急切間,竟未顧及救火,先至她坐息的房內搶救了這個泥嬰,冷紅溪這才忽然心動,記起了管青衣閒談之言,便從如玉手中把這泥嬰搶了過來。
他糊里糊塗的完成了這件功德,想來卻如同夢中一般,目睹如玉那種痛苦情形,也不免有點不忍之感。
簡秋、銀瓶既去,這裡也沒有什麼好再留戀的,其實,他主要的目標,是要去對付莫環!
這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想起來實在令人不解,莫環明明已落在他的手中,他卻把他放了,在外人看來,該是一件多麼難解的事情,可是在冷紅溪卻不然!
在他經過漫長歲月、刻骨深仇的侵蝕之後,他已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深深知道、對莫環這種巨凶大惡之人,絕非一刀一劍殺了他,就能使他罪有應得。
因此,他才想到了這種復仇的方法!
他要先使莫環稱心快意,要他對生命感到了欣慰與依戀,然後再……
看來他這種心願,似乎是已經達到了,因為他以為依附在莫環身邊的幾個人物,己然先後走的走,死的死,這使得莫環的地位更暴露凸出,以後的一段日子,將是他全心全力對付莫環的時候了。
在望生溪的盡頭,也就是靠著沙漠的邊緣,有幾塊散亂的石頭。
這時,正有一個大頭亂髮,全身是血,並且還斷了一隻手的老人,仰天躺在那裡。
他睡在一塊平面的巨石上,目視著滿天的星斗,不時錯齒出聲,發出了喀喀的響聲,而且斷斷續續的道:「放心吧,莫環,你死不了的……」
「哈哈!等著吧,會有人經過這裡,然後……嘻,你就得救了!」
說著,他撫摸著那只斷手,連連地冷笑著,口中又罵道:「媽的,冷紅溪那小子武功太高,我是真打不過他,我看算了,這條命能逃出來,真他媽的是揀來的!」
想著,他翻了個身子,來此已有一日夜,肚子裡什麼也沒有裝,餓得可真是不好受。
莫環勉強坐起來,背靠石頭,這時候,他那一腔盛氣是真沒有了,現在只希望能有一個人,或是一頭駱駝從這裡經過,那麼他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當空有幾隻禿鷹,低低的盤旋著,嘴裡發出「哧哧」的鳴聲,它們在此盤旋,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了莫環這個人,因為他看起來,簡直就和死人是一樣的。
莫環坐了一刻,只覺得全身發軟,嘴裡發甜,禁不住「哇」一聲吐了一口血,他身上的內傷外傷實在太重了,再挨下去,只怕是非死在這裡不可了。
莫環吐了這口血,啞笑了笑,舉起那只右手,在空中抓了抓,怪聲自語道:「哪個好心的人,快來救救我吧,你爺爺我實在是挺不住了。媽的,冷紅溪小雜種,也用不著你用寶劍來殺我了,我自己也快完了!」
驀地,沙漠中響起一片駝鈴聲,莫環已經搭下的眼皮,忽然睜開來,死魚似的一雙眸子,瞪得滾圓!
漠線上,出現了一串駱駝的影子!莫環低低乾笑了一下,他知道救他命的人到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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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6:45
第20章 絕處逢生
這遠遠來的一隊駱駝,帶給莫環一陣莫大的欣悅,他桀桀啞笑了幾聲,自語道:「救命的人來啦!」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發出陣陣呻吟之聲,又候了一刻,那隊駱駝,才漸漸的走到了面前,莫環沙啞的叫了一聲:「救命……救命啊!」
這聲音,果然使得駝隊停了下來,騎在第一匹駱駝上的一個人,立時由駝背上跳了下來,口中咦了一聲,用濃重的四川口音道:「是哪一個叫救命?」
說話的這個人,是一個頭纏白布的矮子,他只是這駝隊裡的一個夥計,至於駝隊的主人,卻盤腿坐在後面的駝轎上,這個人是一個高大身材,滿面鬍子的胖子。
莫環這時又發出了第二聲呼叫:「救命呀!」
坐在駝轎上的胖子,皺了一下眉頭,道:「怪事!馬七你看看去!」
那個矮子答應了一聲,循聲找去,他才走出幾步,就見沙地裡爬過來一個枯瘦的老人,馬七微吃一驚,用手裡的燈向前照了一照,道:「是誰!不許亂動!」
莫環此刻情形真是狼狽不堪,他內外傷勢都極重,再加上飢寒交迫,真可說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這時聞言,他啞聲道:「兄弟……救救我,我快死了!」
馬七回頭對後面的胖子道:「是個老人,大概是受傷了!」
語畢,他就上前數步,低頭細看了莫環一下,嚇得大叫了起來,駝轎上的那個胖子同另外兩個夥計,都跑了過來。
莫環伏在沙子裡,喘道:「昨天過去了一幫子馬……馬賊……他們搶了我的牲口……還殺傷了我……我……」說著頭一栽,當場就昏死過去。
駝隊的那個胖子,人稱塞外熊,姓秦名雷,是一個走沙漠的人物,數十年來,來往川甘道上,載運茶葉、布匹、藥材等,很賺了一筆錢,為人也很慷慨,數十年來,沙漠裡的刀客馬賊,他都弄熟了,別人走不通的,這塞外熊秦雷卻能通行無阻。
睹狀之下,他吃了一驚,一隻手摸了一下他臉上的大鬍子,對左右道:「快!快!把他給翻過來!」
那個叫馬七的人,趕忙把莫環翻過身來,秦雷低下身子看了看,又撥開了莫環的眼睛看了看,大聲道:「把我那個黑葫蘆拿過來!」
立時就有人自駱駝上把他那個黑葫蘆拿了過來,秦雷接過打開葫蘆蓋子,把莫環嘴巴撥開,灌了一些黑色的酒進去。
塞外熊秦雷不愧是個久走沙漠的人物,他還會一些急救之法,當下蹲下身子,用兩隻大手,在莫環兩肋上用力的推按了幾下,過了一會兒,莫環果然發出了哼聲,口中含糊的道:「我好渴……水……水!」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醒了,很好,我可不能給你水喝,你身受重傷,一喝水可就完了!老兄,你要是不急,就跟著我們駱駝走一程,怎麼樣?」
莫環眨動一雙死魚似的眼睛,向在場的幾個人看了看,他那張老臉上,帶出了一絲偽裝的笑容,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了,我跟你們走吧!」
秦雷歎了一聲道:「你真倒霉,這種事沙漠上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怎麼會偏偏叫你給碰上了!」
說罷親手把莫環給扶了起來,抱上了他自己所乘坐的駝轎,吩咐駝隊繼續前進。
在這位慷慨仗義的秦雷救助之下,莫環總算揀回了一條殘命。
第十天,這隊駱駝已經來到了一個叫「搭克蘇」的地方,這是一個接近甘肅的塞外小鎮,鎮上所居住的幾乎全都是來往沙漠的客商,他們所居住的房子,也全都是一些用羊皮搭成的帳篷。
這十天之中,駝隊的主人塞外熊秦雷,對莫環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在他眼中看來,莫環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無依的老人。
因此,到了搭克蘇之後,秦雷就老實的告訴莫環說:「老朋友,你要是願意的話,你就留下來,我秦雷也不在乎一個吃閒飯的人,你看怎麼樣?」
莫環這時看來已大致復原了,十天以來,他已對秦雷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他知道,這秦雷是一個極為富有的人。
金錢——莫環想到了錢,這是他眼前認為最需要的東西了。
一旦有了錢,他就可以改變眼前生活,老實說,江湖上的生涯他實在也過厭了,如果有了錢,在這塞外地方,他不但可以逍遙的享受餘生,而且也就不必再愁冷紅溪對自己糾纏不休了。
有了這種心意,他立時一口答應了下來。
駝隊就在搭克蘇停了下來,塞外熊秦雷的家也居在這裡,秦雷在這裡有大群的駱駝,另外還有一個往內地販送牲口的大馬場,養有牛馬數千頭以上。
莫環在搭克蘇住了三天,已然把秦雷全部的情形都摸清楚了,以後所要做的事情,簡直是太容易了,在莫環如此一個身懷奇技的老江湖看來,這種事情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可憐的秦雷,一番好心救人,結果卻落得了一個身遭橫死的下場!
自此以後,莫環就接收了秦雷所有的財產,他由一個殺人放火無所不為的江湖人物,搖身一變,變成為一個沙漠裡富比王侯的大客商。
他並且為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常樂福」,由於他那一身奇異的武功,不久,這沙漠裡半壁江山,已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
莫環雖是極力的掩飾他本來的面目,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久,人們也就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在甘青道上,這位常樂福擁有上萬的駱駝,手下的人在數千以上,另外他還控有兩處馬場,在「搭克蘇」建起了一座宮殿似的住宅,美其名日「北風館」。
常樂福——也就是昔日的莫環,在北風館裡,真正可以說是納福了。
生活的優裕,使得他發福了,他那原本斷了的一隻手,現在已裝上了一隻純金製成的假手,因而在半年的時間裡,他博得了一個「金臂王」的綽號。
金臂王常樂福的大名,在整個的西北道上,提起來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常樂福在囊括了整個北部沙漠之後,已用不著他親自出面做什麼了,他手下的家奴多在千名以上,所有川甘道上的客運,已完全由他包辦,任何人是不能接上一手的,今日的莫環,比之昔日的情形,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在北風館裡,這位富比王侯,年邁的老人,卻老不知恥的納了三房侍妾,常樂福真是享盡了人間艷福。
現在,他再也不去想昔年風塵中事了,當年被囚雲貴十萬大山之事固然是絕口不提,就是對冷紅溪這個人,他也不會再去想了。
常樂福雖已年過古稀,可是由於他早年艱苦的生活,卓絕的內功,練成了鋼鐵似的身子,至今看起來,仍然是精神抖擻,面放紅光。
他人本來矮小,這時一發胖,看起來更覺得醜陋不堪,他頭上的長髮,也都變成了銀白的顏色,除了偶然的機會,他在場子裡練一練功夫,絕大部分時間,他是不會想到「武功」這兩個字。
一個富有的人,是吃不得苦的,常樂福雖然博得了「金臂王」的綽號,可是已很少再見他動武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之間,又是一個年頭過去了,北風館裡笙歌不輟,金臂王常樂福看來精神更加健旺了。
這時候生命對於他該是多麼具有意義,多麼可貴,他特地自製了幾種延年益壽的補品服用,並且開始在「靜坐」上大下功夫,由他那紅光滿面的外表上看去,誰敢肯定他能活多久?也許一百歲都能活!
可是我們再轉過頭來,看看事情的另一面,想法就不相同了。
可憐的冷紅溪,這兩年以來,為了要找尋莫環,他真是吃盡了苦頭,南七北六十三省他幾乎踏遍了每一個縣城,可是莫環這個人,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冷紅溪是自己結上了死結,如今是沮喪不堪。
對這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絕不甘心如此就罷手,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他,然後再手刃了他。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他騎馬來到了「搭克蘇」,這就像有鬼使神差,又像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竟會使他來到了沙漠。
如今的「搭克蘇」已完全是屬於「金臂王」常樂福的地盤了。
自從常樂福來此以後,這塞外的小城,已換了一番景色,由於常樂福手下多是漢人的緣故,所以搭克蘇無形之中,在沙漠裡已成了一個漢人城!
這裡的一切建築、語言、風俗,如今都帶著很重的關內氣息,正因為如此,冷紅溪才會想到了這裡。
他本來是想在此歇一天,第二天即行他去的,可是想不到,竟然在這個地方病倒了。
搭克蘇北邊有一個馬回回開的小客棧,名叫「憶江南」,生意不惡,因為這個客棧名字雅,久走沙漠的漢人,突然看到了這「憶江南」三個字,誰都會不自禁的想到江南風光,因此也就會住進他這個客棧裡。
冷紅溪就下榻在這家客棧中,客棧老闆馬回回,對如此一個神俊的年輕人物,很是驚奇看重,所以也就特別的盡心照料。
可是馬回回卻沒有料到,冷紅溪病得如此厲害,無可奈何之下,馬回回還為他請了一個本地的郎中,並且囑咐一個叫「郭順」的夥計,專責照顧冷紅溪的起居!
這一場苦雨,下了足足有七八天,院子裡積滿了水,東一攤西一攤,矮小的夥計郭順站起身,推開了窗子,皺著眉頭道:「這個雨我看停不了啦!」
說著他回過頭,看著炕上的冷紅溪,歎了一聲道:「冷大爺,你這個病我看是真不輕,要不要你拿幾個錢,我到別的地方去找大夫來……」
冷紅溪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用,我的病我知道,是這幾年奔波勞累太甚,再加上初來沙漠水土不服才倒下來的,幾天也就好了!」
郭順點了點頭,又歎了一聲,彎下身子,又拿起了扇子扇他的爐子!
爐子上架著一個藥罐子,哧哧直響。
郭順扇了一下扇子,又抬起頭道:「大爺,你一個人在內地不好嗎,跑到這地方幹什麼呀!我看你樣子不像是走駱駝的。」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本來就不是走駱駝的,我是來找人的!」
郭順摸了一下頭道:「找人?找著沒有呀?」
冷紅溪又搖了搖頭,咬了咬牙,道:「沒有,我看永遠也找不著他了……」
郭順正要說話,院子裡突然傳來了幾聲馬嘶,並有人在大聲的說著話,又像是在吵架,他趕忙走過去,把窗子推開,就見雨地裡,站著三個大個子,每個人都披著一件油綢子雨衣!
三個人都牽著馬,正在跟棧主人馬回回爭吵!
郭順一看三個人的臉,就趕忙把窗戶關上,嚇得臉上變色道:「媽的,這三個閻王爺又來了,我們老闆馬回回可慘了!」
冷紅溪聞言立時坐了起來,一怔道:「什麼閻王爺?」
郭順歎了一聲,擺手道:「冷大爺,你別管,這些人誰敢惹呀!媽的,惹惱了他們,立即翻臉殺人,在他們眼裡,殺一個人真好像殺一隻狗似的!」
冷紅溪劍眉微皺道:「啊!有這種事?莫非這裡的官家不管?」
郭順又歎了一聲,道:「大爺你可真是……這地方還談什麼王法?」
說到此,聲音放小道:「大爺,你總該知道『金臂王』常樂福這個人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金臂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郭順氣得直搖頭,擺手道:「得啦!大爺你就別問了,你連金臂王這個人都不知道,還問個什麼?告訴你大爺吧,他就是這裡的王,不要說這裡,整個的沙漠皇,他也是王!」
說著,聲音突然又放小了,一隻手遮著半邊嘴道:「這三個閻王,就是金臂玉手下的人,他們可是什麼都敢做,誰也不敢惹他們!」
才說到此,就聽得院子裡,那三個人的聲音叫得更大了,其間還夾雜著馬回回低聲下氣的聲音。
冷紅溪這幾日受了馬回回善心的款待,此時聞聲,他實在躺不住了。
只見他冷冷一笑道:「郭順,來,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扶我起來看看去!我要看看這三個閻王是什麼人物!」
郭順嚇得臉色發白道:「我的爺,你是活膩了吧,憑你這個樣兒……」
冷紅溪苦笑道:「我只是看看,他們是要錢吧,我有!」
郭順一聽,立時咧嘴笑道:「我的爺,你……唉!一點不錯,他們是要錢,只是……」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快扶我看看去!」
郭順走過去為冷紅溪披上了一件長衣,慢慢把他扶下床來,冷紅溪一隻手在郭順肩上一搭,人就站了起來,郭順被壓得哎喲一聲,差一點趴下來,嘴裡道:「輕著點,我的爺!」
他還真看不出來,冷紅溪如此一個病人,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勁,一個勁的翻著眼去看冷紅溪。
二人走到了窗前,院子裡雨下得更大了。
雨聲雖大,仍蓋不過那三個人怒吼的聲音,冷紅溪一把推開了窗戶,只見那三個彪形大漢,正好站在眼前。
他們本來是在雨地裡,因為雨大了,才站到廊簷下面,冷紅溪一眼便看出,這三個傢伙絕非善類。
只見他們每人牽著一匹大馬,馬上都帶著兵刃,三個人都是大個子,為首一個,生著滿臉的鬍子,濃眉大眼,站在面前,活像是一座塔!
他身後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黃臉,都壯如狗熊似的,那個店老闆馬回回站在這三個人面前,就好像是小人國裡來的一樣!
這時,就見那個臉生鬍子的大漢口中厲聲罵道:「奶奶個熊,來一次沒錢,來兩次也沒錢,要是人家都學你這個樣,咱爺們去喝西北風!」
馬回回嚇得直作揖道:「三位爺,一千兩打死我也湊不出呀,這幾天天下雨生意本來就不好……」
才說到此,那個黃臉大漢跨上一步,掄了一個耳光,只聽「叭」一聲,馬回回被打得一個跟斗栽在了雨地裡!
他由雨地裡爬起來,順著嘴角往下淌血。
黃臉漢子又一上步,伸手就像抓小雞似的,一把把馬回回給抓了回來,嘴裡厲聲道:「你拿我們哥兒三個當猴玩是怎麼著!他媽的,今天沒有一千也得八百,要不然我摔死你個舅子!」
說罷,一下把馬回回舉了起來,作出一個要摔出去的樣子,嚇得馬回回鬼似的叫了起來,一面哭道:「我的爺,你千萬可別摔,快放下我來,我想辦法給你借好了!」
黃臉漢子嘴裡罵了聲:「賤骨頭!」通一聲,把馬回回放了下來,他身邊那個紅臉大漢哈哈一笑,一腳踢在馬回回屁股上道:「快去,一千兩,少一個剝你的皮!」
馬回回被踢得身子一栽,他這時簡直成了個泥人,回過身來叩頭道:「爺爺,八百兩我還不一定借得到,一千兩我死了也沒辦法呀!」
紅臉大漢嘴裡罵了一聲,正要衝出,忽聽身後有人咳了一聲道:「朋友,手下留情!」
三名大漢一心詐錢,哪會注意到後面還有人,這時聞聲一齊轉過身子,這才發現,就在身後不遠一個窗戶裡,站著一個一臉病容的少年人。
仨閻王在此地是何等人物,眼睛裡怎會看上這麼一個人?當時都不禁勃然大怒。
那為首生有絡腮鬍子的漢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他媽的少管閒事,睡你的覺去吧,這事情你管不了!」
冷紅溪咳了幾聲,對郭順道:「你快去把馬回回扶到我屋裡來!」
馬回回這時見狀,嚇呆了,他哭道:「冷相公,你少管閒事吧,他們可不是好惹的,一千兩銀子我還有辦法去借!」
紅臉漢子大笑道:「他奶奶的,你這回才說了實話,還不快借去!」
馬回回正要走,冷紅溪嘻嘻一笑道:「馬老闆,一千兩我有,我借給你,你快進來!」
馬回回一呆,這時郭順已跑出來,扶著他道:「冷大爺是真有錢,他能借給你,快進去吧!」
馬回回將信將疑的就隨著郭順走到了冷紅溪的房中,冷紅溪吩咐道:「關上門!」
郭順忙把門關上,馬回回嚇得直抖道:「我的爺,你別是開玩笑吧,你的店錢還沒給呢,哪來一千兩銀子呀!啊呀……這仨閻王可是要殺人的呀!你快讓我出去想辦法吧!」
才說到此,那仨閻王已走到了窗前,那個滿臉鬍子的漢子一拍窗戶,道:「好小子,你說話算話,一千兩就向你要啦,你拿出來,咱們是一了百了,要是拿不出來,嘿嘿……」
馬回回嚇得連連搖手道:「閻王爺,這位相公有病,他連房錢都沒有,哪有一千兩銀子借給我呀,這是我的事,你們可不要牽連人家呀!」
紅臉漢一瞪眼道:「混蛋!媽的,今天沒有錢,老子把你們蛋黃都給擠出來……」
話未完,冷紅溪突然嘻嘻一笑道:「別說一千,十萬我也有!」
仨閻王立時面上一喜,可是冷紅溪卻接著雙眉一挑,冷冷的道:「只是就怕你們不敢要!」
仨閻王都怔了一下,紅臉漢子霍地濃眉一挑,大罵道:「他媽的!」一伸手,當胸直向冷紅溪身上抓來,可是他的手方伸到冷紅溪胸前,就見這位帶病的少年冷冷一笑,左手微微一抬。
他那只看來白皙的手,不偏不倚的已叼在了這紅臉漢子手上,冷冷一笑道:「你差老鼻子了,朋友!」
語落,左手輕輕向外一揮,那紅臉漢子口中一聲大叫,那肥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個球似的,足足摔出去丈許以外,「砰」一聲,撞在了牆角上,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其他二人見狀,同是一怔,那個黑面亂須的大個子一聲叱道:「好小子,你敢動手打人!」
說時,一回身,已自馬鞍旁,抽出了一口厚背鬼頭刀,他向前一上步,這口刀由上而下,直向著冷紅溪頭上猛砍了下來!
冷紅溪微微一抬頭,右手向上一舉,僅僅伸出了四根手指頭,看起來可真是險到了極點,虯鬚漢子鬼頭刀落下的剎那之間,冷紅溪的手指頭,不偏不倚的正正的捏在了他的刀鋒口上。
這種情形,使得在場的諸人都嚇得叫了起來,那持刀的虯鬚漢子更是嚇破了膽,只見他臉色發青,用力的向外奪刀,可是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卻也未能把那口刀奪回去!
那個病中的冷紅溪,一派儒雅,像是沒有事一樣的,只是輕輕的捏著刀刃。
似如此相持了一段時間,那滿面虯鬚的漢子,早已面紅耳赤,聲盡力竭,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所遇上的這個看似有病的少年,竟然是一個身懷超人奇技的武林異人,一時間,他內心的戰慄真是不可名狀。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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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 23:57:07
當下,他猛然鬆了刀,轉身就跑。
可是他足下方跨出了三四步,就聽冷紅溪一聲輕笑道:「怎麼,相好的,想跑了麼?」
左手二指隔空向外一點,那虯鬚漢子頓時就定住不動了,站在雨地裡,就像是一棵樹一樣的直,紋絲不動。
剩下那個黃臉漢子見狀,扭頭也想跑,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也站住!」
說罷,信手向外一揮,那黃臉漢子正要跑動之間,口中「喔」了一聲,頓時立在雨地裡不動了。
這仨閻王,來時就像是三頭猛獅一樣的兇猛,可是在冷紅溪手下,卻是敗得如此輕而易舉,不過是幾個照面,便全被制住了。
這種情形看在馬回回與郭順的眼中,俱都驚嚇得呆住了,良久之後,那馬回回才轉呆為喜道:「冷……冷大爺,原來你竟有這麼一身好功夫……這……」
說著禁不住跪了下來,連連向冷紅溪叩頭不已,冷紅溪忙上前把他攙起,微微歎了一聲道:「我們坐下說話,我的病還沒好……」
言罷略為有些氣喘的坐了下來,郭順這時卻高興得跳了起來,叫道:「大爺你真行,這仨閻王平日是怎麼一個威風,想不到在你老手裡面,簡直就成了紙糊的了。大爺,你別是神仙下凡吧!」
一面叫,一雙黃眼珠骨碌碌的在冷紅溪身上直打轉兒,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你不要胡說……」
指著雨地裡三個人,又道:「這三個人,平素為人都是這樣?」
馬回回躬身道:「冷大爺,這仨閻王平日固然是壞透了,可是他們有厲害的靠山,是北風館裡的人,我們惹不起他們,大爺……你老這麼一來,可闖下大禍了!」
冷紅溪呷了一口茶,微微閉了一下眸子,冷冷一笑道:「我冷紅溪生平行事不離俠義二字,什麼人我都不怕,馬老闆,你把這件事好好跟我說一說,我要為你們做一件好事!」
馬回回聞言面色微變,吶吶的道:「大爺……這件事你還是別管的好……」
話未完,冷紅溪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道:「怎麼,你是怕我連累上你是不是?」
馬回回連連打躬作揖道:「冷大爺,你老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為大爺你著想,這仨閻王是金臂王常老太爺手下的人,要是惹了這位主子可就……」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金臂王莫非是三頭六臂不成?」
馬回回見他語氣不善,一時嚇得不敢作聲了,冷紅溪看他一臉苦相,頓時心中也就明白了,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害怕,試想他在本地開一個店舖,如何敢得罪本地的惡霸,自己是孤身一人,自是與他不同。
想到此,就歎了一聲,道:「馬老闆,你不用害怕,其實我一個行路之人,也不想惹閒事,你既然如此說也就算了!」
馬回回立時面上轉憂為喜,道:「對了,大爺你老這麼想就對了,金臂王常樂福的勢力太大了,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冷紅溪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郭順忙上前道:「大爺你累了,我扶著你躺一會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用不著。」
抬頭憤憤向雨地裡的三個人望了望,冷笑道:「我本想處死這三個東西的……」
馬回回忙搖手道:「大爺千萬可別……」
冷紅溪見他如此膽小,不免有氣,當時哼了一聲道:「你放心,我不會為你惹禍的!」
接著,又冷笑了一聲道:「郭順,你把雨地裡那個昏倒的傢伙扶起來,叫他也給我站著!」
郭順此刻真把冷紅溪敬同神仙一般,立時依言跑出去,把那個紅臉漢子扶了起來。
那紅臉漢子,吃雨水淋了半天,已漸漸甦醒,這時為郭順扶起來,忽然大吼了一聲,一拳便向郭順身上打到,可是坐在室內的冷紅溪不過是手指輕點,那紅臉漢子頓時就又被定住了。
馬回回苦臉道:「大爺,你還是開恩放他走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死罪可免,活罪不饒,叫他們在雨地裡站上一夜,明晨我自會放他們回去!」
馬回回坐下歎了一口氣,道:「要說起來,這仨閻王也是真壞,罰他們站一夜也是應該。」
冷紅溪喝了一口茶,他那雙眸子這時看來格外神光閃閃,這件事已激起了他的一片俠義心腸,當時忍不住問道:「你們所說的金臂王是一個什麼樣人?怎會有如此權勢?」
馬回回皺了一下眉道:「大爺,你是外地來的,哪裡會知道……唉,說起來話可長了,這搭克蘇本來是一個客商群集的好地方,說不上是誰的天下,可是後來……」
說到此,歎了一聲,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大爺,這件事我可是聽人傳說,也拿不準,你老聽過也就算了,可別對外面人說起!」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你放心說吧!」
馬回回才小聲又道:「事情是這樣的,兩年以前,有一個叫塞外熊秦雷的人,他是本地一個富戶,為人很是慷慨,聽說有一次他在去海邊的沙漠裡救了一個人……」
頓了頓,聲音更小了,臉上也顯出了緊張的神色道:「這個人,也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老太爺!」
冷紅溪劍眉微皺道:「這人是什麼長相?」
馬回回小聲道:「個子不高,大腦袋。」
冷紅溪禁不住神色一變道:「啊!」
馬回回怔了一下道:「怎麼,大爺你莫非認識這個人?」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你再說下去!」
馬回回彎下身子,小聲道:「聽說塞外熊秦雷好心救了那個人,那個人後來卻翻臉無情,殺害了秦雷的全家,這個人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樂福,他的財產全是由秦雷手裡搶過來的!」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起來,這常樂福真是個小人了。」
馬回回怔了一下,擠著眼睛道:「也不能這麼說,人家有錢有勢,還有人管他叫老善人呢!」
冷紅溪想了想,冷關道:「這金臂王會功夫麼?」
馬回回皺著眉說:「這可就不知道了,有人說他不會,可是也有人說他有很好的功夫,不過,我看他那個樣子,倒不像是個有武功的樣子!」
說到此,馬回回還詳細的形容了一下常樂福的樣子道:「矮矮的個子,胖胖的身子……」
冷紅溪聞言怔了一下,不由有些個失望,他咬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也知道了,再過兩天,等我病好了,我……」
馬回回嚇得連連搖手道:「我的大爺,你老可千萬不要去惹事!」
冷紅溪一笑道:「我知道,我是說等我病好了,我趕緊走路!」
馬回回這才轉憂為喜,可是當他目光接觸到院子裡那三個閻王時,止不住眉頭又皺了起來,歎了一聲道:「可是這三位爺可怎麼辦呢?」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好漢做事好漢當,這件事我自己承當,怎麼樣也不會連累到你,你就不要管了!」
馬回回又歎了一聲道:「這都是我害了大爺,我……」
冷紅溪一擺手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一會兒,這院子裡,你不許外人進來就得了,三匹馬也勞你駕,給牽出去!」
馬回回連連點頭道:「好吧,大爺你好好養息吧!」
說罷又向院子裡那三個人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就走了。他走以後,那個夥計郭順卻咧著嘴直樂道:「大爺算是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了,這仨閻王淋一夜雨,明天都成了兔蛋了!」
冷紅溪這時倒身臥下,他腦子裡始終忘不了那個金臂王常樂福,遂問郭順道:「金臂王是有一隻胳膊斷了不是?」
郭順點了點頭道:「那當然,就是因為斷了一隻手,他才安上了一個金的!」
冷紅溪劍眉深皺,喃喃自語道:「要真是他,那才叫皇天有眼呢!」
郭順一怔,道:「大爺說的是誰?」
冷紅溪冷冷一笑,反問道:「金臂王住在哪裡,距離此地有多遠?」
郭順呆了一呆,眨著一雙小眼道,「大爺你可千萬去不得……」
冷紅溪微怒道:「廢話,我只是問一問,你們怎麼膽子都這麼小!」
郭順窘笑了笑道:「唉!有啥辦法,住在這裡,還能不買他們的賬嗎!大爺你問的金臂王就住在護池河上的北風館裡面,北風館裡有本事的人可是多著哪!」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護池河又在哪裡?」
郭順小眼一翻,心說你是啥也不知道呀!看你這個樣子,大概是真的存心想打架吧,他方才看見冷紅溪一身功夫十分了得,覺得憑冷紅溪這一身功夫,也許真能把那金臂王給打倒了,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想到此,這郭順一時也豁出去了。
當時他眨了一下小眼道:「冷大爺,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本事的大俠客,看你這個樣子。大概你真是要去找金臂王算賬!」
說著,一隻手在胸脯上拍了一下道:「我郭順一個人沒老也沒有小,我怕什麼!大爺,你把身子再養一養,等好了以後,媽的,我帶你找金臂王去,我不怕他們!」
冷紅溪見他這時倒也拼了命,不由有些好笑,當時點了點頭道:「你只要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了,用不著你帶路!」
郭順翻了一下眸子道:「大爺,北風館那地方可不大好找,還是我帶你去吧!」
冷紅溪想了想,就點了點頭道:「好吧!」
郭順這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大概嘴裡是答應了,心裡還是害怕,不時的用手摸頭,一會兒,他倒出了藥汁道:「大爺,你喝了這碗藥睡一會吧,我去看看那仨閻王去!」
冷紅溪自從聽到了金臂王常樂福的消息後,一顆心竟是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他服下了藥汁,睡在床上,聽著外面淙淙的雨聲,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由馬回回口中所形容的情形看來,那常樂福可能就是莫環的化身,可是莫環是一個形銷骨立的枯瘦小老頭兒,怎麼那馬回回卻說他是一個紅光滿面的胖子?
想到這裡,他的心更亂了。
這時他真盼望自己的病趕快好,無論如何也要到北風館去探查一下究竟。
要依著他性子,是真恨不能馬上就去一趟,可是他知道莫環這個人,是一個厲害無比、不易對付的人,何況他手下養的能人又多,一個不成,打草驚蛇,再想除他可就難了!
如此一想,他也就只好耐下性子,先把病養一養再說了!
這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方黎明,冷紅溪正在床上運功調息,就聽到郭順用力在外面敲門,道:「大爺快出來吧,仨閻王可是他媽的挺不住了,簡直成了三個小鬼了!」
冷紅溪這才忽然想起這回事,當時趕忙下床,開了門,只見院子裡積水不過半尺,那仨閻王立在雨地裡,全身上下簡直都僵了,順著頭髮直向下淌水。
三個人想是閉穴太久,面色都成了灰白的顏色,冷紅溪微微吃了一驚,倒生怕這三個傢伙會因此死了。
當下,他冷冷一笑道:「經此一來,這三個傢伙應該銳氣大減,以後改過自新了!」
說罷,右手掌輕輕向外虛按了三下,仨閻王就像是三座鐵塔似的,全都倒在了雨地裡。
郭順驚叫了一聲,正要去扶他們,冷紅溪忙道:「不用,他們只是因為閉穴過久,讓他們躺一會兒也就好了!」
果然停了有半盞茶時間,三個人陸續的由雨地裡爬起來,那副樣子,別提有多難看了。
三個人低著頭走到了廊簷下,一抬頭看見了冷紅溪,不由嚇得全往後退。
他們退了幾步,見冷紅溪沒有逼上來,才站住腳,其中那個紅臉漢子,頭上還冒著血,簡直成了個血人了,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我們算是栽在你手裡了,你報個萬兒吧!」
冷紅溪本想直說姓名,可是心中忽然一動,也就沒有直說,當時哼了一聲道:「無名無姓,朋友,你們看著辦吧!」
臉生鬍子的大漢,長歎了一聲道:「好吧,算你有種,我們會再來的!」
冷紅溪嘻嘻一笑道:「那可就要看我是不是有耐心等你們了!」
突然一聲馬嘶之聲,堂屋裡,那馬回回已手牽著三匹馬走了出來,老遠就道:「三位大爺,你們的馬牽來了!」
仨閻王這時滿臉發育,他們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這一夜被點了穴,淋了一夜雨,也是夠受的,各人都不時打起噴嚏來!
郭順忙上前道:「三位爺大概是受寒了,我去弄三碗薑汁來給三位爺去去寒吧!」
虯鬚漢子厲聲道:「去你媽的,用不著你假惺惺!」
說著,上前一把把馬回回手裡的馬疆搶了過來,回頭對其他二人道:「我們走,放下他的,擱著咱們的,媽的,還沒見過有人敢跟咱們咬牙比狠的!」
三人各自上了馬,如飛疾馳而去,三人走遠之後,那馬回回走過來一歎道:「大爺,這件事看來還沒有完啊,早知這樣大爺你真不該放他們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恭候三天,他們不來算他們福氣,否則,不是我冷某說一句大話,我叫他們來一個躺一個,來兩個躺一雙!」
馬回回呆了一呆,披上一件蓑衣道:「我到外面去探探消息去,大爺你老可千萬別再惹事了!」
郭順不等冷紅溪答話,忙道:「放心,冷大爺不會再惹事了!」
馬回回又歎了口氣,匆匆向店外行去。
是時小雨未歇,天空中仍然積結著大塊的黑雲,仨閻王策馬狂馳,那樣子別提有多狼狽了。
三人馳出了二里之遙,眼前是一道水流,名叫「護池河」,三人就在這裡停下馬來,那紅臉漢子摸著頭道:「媽的,血淌得太多了,老三你給我上點藥!」
黃臉漢子歎了一聲,恨聲道:「奶奶的,今天真是陰溝裡翻了船,倒霉倒到家了!」
邊說,邊為紅臉漢子頭上上了些藥,那個滿面虯鬚的大個子冷冷一笑道:「這小子一身功夫可真叫好,想不到這個地方,居然會出現如此一個人物!」
黃臉漢子咬牙切齒道:「反正這口氣我們得出!走,回去見頭兒去,媽的我們丟了人,他不能不管!」
於是三個人又催動了馬,順著這道護池河一路直馳了下去,行了約有里許遠近,眼前現出一片濃密的樹林子。
在沙漠地方,這種青蔥蔥的樹林子還真不多見,三人行至林前,同時勒住了馬,就聽林內一人高聲道:「喝,哥兒三個這是怎麼啦,掉在河裡了是怎麼著?」
虯鬚漢子冷冷笑道:「黑皮老王,他媽的快開門,少開心!」
說話之間,嘩啦啦一陣響聲,眼前一道鐵絲網的大門打開了,由高處跳下了一個黑皮漢子。
仨閻王下了馬,俱都垂頭不語。
這黑皮老王翻了一下眼皮,奇怪道:「唷!真是受傷了,這是怎麼回事呀?」
虯鬚漢子冷笑道:「你少問,頭兒在家不在?」
黑皮老王一齜牙道:「在!在!頭兒剛由庫兒倫回來,又弄了個小妞兒,比前幾個長得俊!」
虯鬚漢子點了點頭道:「你把我們的馬接過去,煩你通稟一聲,就說我們哥兒三個有要事求見!」
黑皮老王皺了一下眉道:「這事可難說,頭兒現在只怕還沒起來呢,見不見人可不一定!」
黃臉漢子嘿嘿一笑道:「這時候,他還有心抱老婆?好的,人家欺侮到咱們大門口來啦!」
黑皮老王看三人情形,也猜想到大概事情不太簡單,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們是知道的,憑我也不敢直接進去,我還得先找那小艷姑娘,你們也知道,北風館裡的事,這丫頭當一半家!」
三人只得點了點頭道:「好吧!」
黑皮老王就帶著三人一直走進林子裡,先在馬棚裡把馬拴好,然後又進了第二道門。
這第二道門,共有七八個大刁斗圍著,每一個刁斗裡都有人守著,防守得十分嚴密!
三人在黑皮老王帶領之下,一直進了第二進院子,眼前現出了翠綠的草地,草地上,遍植花樹!
就在花樹深處,聳立著一座規模十分宏偉的建築物,紅牆碧瓦,十分氣派,乍看起來,真像是皇官的一座偏殿。
三人來到屋前,先在一個門房裡停下,由黑皮老王入內聯絡,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大紅襖的姑娘匆匆走出來,向三人看了一眼道:「你們就是仨閻王劉家兄弟嗎?」
三人一齊彎腰,面生虯鬚的漢子道:「不敢當,小艷姑娘可別這麼稱呼我們!」
小艷上下瞧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被打了是怎麼著?」
虯鬚漢子重重歎了一聲道:「別提了,憶江南來一個外鄉客,可是把我們給打慘了,這個人還誇下海口,要把北風館給拆了,我們只得起來報告老太爺,請他想辦法對付這個小子!」
小艷又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道:「好吧!本來老太爺吩咐這幾天是不見外賓的,既是這件事……你們先候著!」
說罷轉身入內,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來,遠遠招手道:「老太爺有請,三位在內客廳裡先候著!」
仨閻王立時答應了一聲,一齊離座跟著小艷穿廊過院,來到了華麗的北風館內。
他三人雖是屬於常樂福手下的人,可是這北風館內卻並不常來,總共不過來過兩三次,這時隨著小艷一路行人,只見這北風館內好大的勢派,進廳之後,三個人眼都看花了。
小艷一直把三人帶到了內客廳,落座之後,小艷就退了出去,大廳內陳設著一套極為華麗講究的太師椅,四壁上懸著名人字畫,几案上堆滿古董玉器,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 23:57:44
仨閻王坐在椅子上,彼此相看著,就像是三隻鬥敗了的公雞似的,整個大廳內,竟是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三個人真有點耐不住了。
突然,樓梯上傳來一陣拖鞋的聲音,一人啞著嗓、拿著腔道:「劉家哥兒三個來了嗎?」
有人應道:「回老大爺,在內客廳裡候著呢!」
那人哼了一聲道:「好!」
接著,就見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揭起了門簾子,那位身高不足四尺,矮矮胖胖的金臂王常樂福走了進來。
仨閻王緊張地一起站了起來,一齊彎腰叫了聲:「瓢把子……」
常樂福一聽這個稱呼,禿眉一豎,厲聲道:「混蛋,誰叫你們這麼叫的?」
仨閻王趕忙又改口叫了一聲:「是……老太爺!」
金臂王常樂福鼻子裡哼了一聲,慢慢的挪身坐了下來,他那只左手上拿著一個鼻煙壺,在鼻子上聞了聞。
金臂王常樂福冷冷一笑道:「不用說我就知道,你們又給我惹了麻煩了!」
仨閻王中那個虯鬚漢子,哭喪著臉道:「老太爺,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三個去憶江南客棧裡討費時,不想那馬回回硬是不給錢,我們弟兄就跟他吵起來了……」
聽到此,那金臂王嘿嘿冷笑道:「一個小小的客棧,哪裡有許多錢給你們,這種事以後不許再做了,簡直是丟我的臉!」
虯鬚漢子答應了一聲:「是!」就不敢再說下去了,金臂王托了一下他那只閃閃發光的金胳膊,冷笑道:「說下去!」
虯鬚漢子才又應了一聲,繼續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金臂王本是冷笑不語,可是當他聽到了來人是一個少年時,不由神情一震,容得虯鬚漢子說完,立即問道:「這人是什麼長相?多大歲數?」
黃臉漢子垂首道:「二十五六歲,高個子,長相不賴,只是好像有病的樣子!」
常樂福桀桀一笑,伸手摸著他下巴上的鬍子,這一剎那,他想到了冷紅溪這個可怕的對頭,一想到冷紅溪,他比什麼都害怕!別說是現在自己斷了一隻手,又長了一身胖肉,功夫早放下了,就是從前,自己也鬥不過他,他怎麼能心裡不害怕?
過了甚久,他才點了點頭道:「這個人姓什麼?」
三人一齊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常樂福那張紅臉,這時變得雪白,他伸出手在大頭上摸了摸,冷笑道:「這個人問過我什麼嗎?」
虯鬚漢子搖了搖頭道:「好像沒有問,也許他還不知我們是北風館裡的人,老太爺,你老看,這小子是個幹什麼的?」
常樂福似乎放了些心,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們哥兒三個來了,我看就在北風館先住下,我打發兩個丫環侍候你們,先養幾天傷,至於那個人……」
仨閻王心中大喜,紅臉漢子道:「老太爺親自出手,把這小子給做了不就得了!」
金臂王嘿嘿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既然過去了,你們哥三個自認倒霉也就算了,我如今這麼一把年紀,再要去對付一個小孩子,傳出去真是笑話了!」
仨閻王不由得一怔,金臂王這種論調,他們以前可真是沒有聽過,一時都禁不住面面相覷,心裡不服氣,可是卻一個屁也不敢放!
常樂福這時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道:「傳話下去,所有的人,都不許刁難這個小伙子,也不許任何人提我常樂福的名字!」
仨閻王吃了一驚,一齊彎腰道:「是!」
常樂福看了三人一眼道:「你們還是留下別走了,我自己傳話下去好了!」
說罷伸手在一根緞帶子上拉了一下,只聽廳外鈴聲一響,立時走進一個聽差的漢子,常樂福手指三人道:「把他們帶到後院『安樂堡』去,交給常大中,沒有我命令,不許他們出去!」
仨閻王神色大變,常樂福望著他三人道:「你們不要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是怕你們出去亂嚷嚷,等那人走了以後,我自然會放你們出去!」
仨閻王這才放心而去,金臂王常樂福這時候一顆心可真成了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在客廳裡來回走了幾步,頻頻自語道:「壞了!壞了!準是那小子來了!」
越想越怕,他再次傳話下去,所有手下弟子停止一切活動,他內心是在想,「要是這個人走了,自己也就太平無事了。」
三天過去了,搭克蘇就像往常一樣的平靜,雨也停了。
北風館裡的金臂王常樂福,一顆心放落了不少。
他想這人也許並不是冷紅溪,即使是冷紅溪,他也許並不知道金臂王常樂福就是昔日的莫環!
有了這種想法,常樂福一顆心算是完全放下了。
晚飯後,常樂福在院子裡走了一轉,他忽然心中一動,就默默的回到了房中,經過了一番裝扮之後,他化裝成了一個走駱駝的商客模樣,還在頭上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白布。
對著鏡子望了望,他幾乎連自己也不認識自己了。
他偷偷地潛出了北風館,雖然功夫放下兩年了,可是他的身手仍然是那麼靈活,竄高縱低,仍然是十分利落。
不一刻,他已來到了「憶江南」客棧門外,這時天已經十分黑了。
常樂福打量了一下客棧內外,十分安靜,當時身形微長,已如同一隻大鳥似的竄上了店房之上!
這「憶江南」客棧本來沒有多大,總共不過十來間店房,常樂福很快的便察看了一遍,竟是沒有見到那冷紅溪的影子!
如此一來,他那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更是完全放下了。
常樂福心想,那年輕人定是已經走了,內心這份喜悅可就別提了。
他匆匆的回到北風館,換下了這身行頭,自己想起來,也止不住有些好笑。
實在說,現在要他打架,他可真有點打不動了,現在他已領會到了一個富有人的樂趣,那種樂趣和昔日浪跡江湖的情形是絕對不同的!
護池河上來了一葉小舟,那是一艘圓棚、兩頭翹的小船,活像是一個小元寶的樣子,在水面上飛快的駛行過來。
船艙內低低插放著一盞羊角燈,散放著昏暗的燈光,冷紅溪佇立船尾,目放異彩的望著身邊的郭順道:「北風館到了沒有?」
郭順神情至為緊張,身子有些戰抖的道:「冷大爺,等一會兒你自己進去,我可不敢……」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進去做什麼?你只須把我送到北風館,你就不要管了!」
郭順點了點頭,像個貓似的四下瞅了一眼,遂把小船划進了一片蘆葦叢中,慢慢地小船就靠在了岸邊。
冷紅溪怔了一下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不走了?」
郭順噓道:「大爺,地方可是到了,我不再送你了,這附近都有他們的人,危險得很!」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
郭順張望了一下,比著手勢道:「上了岸,往右直走,過一片林子,就到了,大爺你可要小心呀!」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一語未了,忽聽見弓弦「嚓」地響了一聲,一支蛇頭白羽箭,直向郭順頭上射到,冷紅溪一聲輕叱,右手向外一揮,疾勁的掌風,已把這支弩箭打落水中。
郭順嚇得唉呀大叫了起來,冷紅溪目注箭矢來處冷冷一笑道:「郭順你快回去,我來對付這些傢伙!」
說罷身子已如同騰空大雁似的,驀地竄起足足有七八丈高下,他右手已抄在了岸邊一棵松樹枝上,借勁一扯,便到了岸上!
在松樹叢中,果然有一條人影「刷」地飄落而下,可是冷紅溪怎會容他逃開手去,身子再次向前一欺,右掌向外一現,「吭」一聲,已把這人擊斃道旁。
冷紅溪回身向水面上看了看,郭順已飛快的把小船撐了出去!他心中去了一層顧慮,就順著方才郭順所指方向,一路直行了下去!
他武功詭異,身法絕快,北風館外所設的這些暗卡,用來防備一些普通武林中人,自是有效,若用來防範他,可就等於白設了。
冷紅溪一路行來,就像是一片輕煙似的,不費吹灰之力,便來到了北風館外!
在一道高大的鐵絲網外,他可以窺見「北風館」那座絕大的建築物,內心也頗為吃驚。
因為在貧脊的西北道上,除了幾處大寺院以外,如此宏大豪華的房子,是極少見的!
冷紅溪在牆外踱了幾步,心中不免有些懷疑,因為他實在不敢確切的斷定,所謂的「金臂王」常樂福,就是自己要找的莫環。
在沒有斷定事情的實在性之前,自己似乎不應該太貿然的闖入別人居宅,傷害很多的人!
他苦思了良久,覺得自己應該先明著拜訪一下這位金臂王,見面之後,自知分曉。
想到此,他右手徐徐推出,向著鐵絲網牆上按了一掌,那鐵絲網上發出了一陣唏伶伶顫動的聲音,立時就聞得有人用漢語大聲道:「是什麼人?」
話聲一落,射出一道昏暗的燈光,四下照著,冷紅溪立時大聲應道:「朋友,請開門,我是拜訪金臂王常老當家的來的!」
那人似乎呆了一呆,並好像聽見有兩個人低聲討論了一陣,其中一人道:「你等一等!」
接著一連縱下兩條人影,二人落地後,用燈光照向冷紅溪道:「朋友你貴姓大名,拜訪老太爺有何貴幹?」
冷紅溪打量這個說話的人,是一個身高體大面如鍋底的漢子,他身邊是一個頭纏白布的回子,每人身上都帶有兵刃。
見此情形,他內心立時動了一動,暗想那金臂王常樂福如果真是一個守法的商人,何至於如此作威作福!
想到這裡,冷冷一笑道:「我姓王,是來拜訪常老太爺的,請代通稟一聲!」
黑皮膚高大的漢子神色一變,上下看了冷紅溪一眼,道:「朋友,你……你是剛從外鄉來的麼?」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我在此已住了半年多了!」
那黑膚漢子實在就是黑皮老王,因為他早先聽過仨閻王一段說明,是以此時看著冷紅溪也就格外起疑!
聽了冷紅溪之言,他冷冷一笑道:「老太爺晚上照例是不見客的,你請回去吧!」
冷紅溪哈哈笑道:「我好容易來到這裡,不見到他如何甘心,你還是快快與我通稟一聲的好!」
黑皮老王望著他點了點頭道:「好吧,你隨我來!」
說罷轉身就走,冷紅溪自後跟上,可是他方跟上了兩步,就見黑皮老王身子猛然一個倒翻,手中多了兩口短刃,大罵道:「小雜種,你好大的膽子!」
冷紅溪早已防到了他會有此一手,雙手向外一分,已叼在了黑皮老王的雙手之上,他溫文儒雅的輕輕一笑道:「朋友,你這是作什麼?」
雙手微一用力,黑皮老王的雙刀叮噹兩聲墜落地面,那另外一人見狀大驚,一上步,舉拳就打,可是不知怎麼,他拳頭方舉起了一半,身子就被定住了。
黑皮老王鬆了手,面色變成了紫醬顏色,呆了一呆道:「你就是住在『憶江南』那個人,打傷仨閻王的是你吧?」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一點不錯,此刻我來,正是要向常老太爺當面請罪來的,麻煩足下通稟一下吧!」
他說時右手一伸,已拿在了黑皮老王的肩頭上,五指微扭,黑皮老王疼得直齜牙,連連顫抖道:「喂……喂……朋友你輕著點,我帶你去也就是了!」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如果你中途耍什麼花槍,可就怪不得我手下無情。快走!」
黑皮老王只覺肩頭冷紅溪所抓之處,痛得要命,哪裡還敢不聽?當時咧著嘴,掏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鐵絲網門,一路把冷紅溪帶到了北風館前。
來到了北風館正門前,黑皮老王正要舉手叩門,冷紅溪微微冷笑道:「你還是在一邊站一會兒吧!」
說時二指微吐,黑皮老王頓時也就不再動彈了。
冷紅溪打量北風館內燈火輝煌,不時傳出一些女子嘻笑之聲,他實在想不通,像莫環那麼一個古怪的人,怎會轉變得如此快,果真那金臂王常樂福就是莫環,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了。
既然來了,總不能隨便的回去,略為遲疑了一下,冷紅溪大步而入,他方向前走了幾步,忽見迎面走來一個十分俏麗、丫環模樣的少女。
這姑娘手上打著一盞紅紅的小燈籠,正順著一道花過廊走來,見了冷紅溪不由呆了一下,用手裡的燈籠向冷紅溪臉上照了照道:「咦,你是誰呀?」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姑娘,請帶我去見一見常老太爺可好?我姓王!」
這丫環就是小艷,她此刻是奉了常樂福的命,正要去北面廳房裡接三姨太,這三姨太,正是常樂福新近弄回來的一個哈薩克的女人。
此時小艷聽了冷紅溪之言,不由秀眉微顰,道:「哦,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呀?」
冷紅溪冷冷的道:「是一位黑臉朋友帶我來的,他就在大門外面!」
小艷點了點頭自語道:「黑皮老王也太荒唐了,老太爺這幾天吩咐過不見客,他怎麼忘了?我看看他去!」
說罷就要走,冷紅溪忙道:「在下是由內地來的,與老太爺乃是故交,請姑娘破例通融一下吧!」
小艷高高舉起燈籠,又照了他一下,才抿嘴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帶你進去吧,不過老太爺見不見你我可是拿不準!」
冷紅溪抱拳道:「姑娘多幫忙!」
小艷這時愈看愈覺得這位相公儀表不凡,俊秀已極,無形中已生出了許多好感,當時竟將常樂福關照之言忘了一個乾淨,遂又嘻嘻一笑道:「你這人倒是蠻有意思的……」
說著就轉過身子,一面挑高燈籠道:「小心看著路,有長蟲,咬著了可不是玩的!」
冷紅溪微笑不語,小艷一直把冷紅溪帶到了內廳,請他落座之後,還獻上了一杯香茗,這才轉身而去。
冷紅溪打量著廳內擺設,不免心中有些迷惑,暗忖道:「果真常樂福就是莫環,那麼他此刻真該是十分快樂的了,自己銜仇飲恨匆匆又是兩年,再不能手刃此人,只怕要急瘋了。」
想到這裡,內心真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且說那小艷把冷紅溪安置在客廳之內,匆匆上樓,來到常樂福寢室內,那常樂福正在一張軟椅上閉目調息,見了小艷,哼了一聲道:「三姨太來了麼?」
小艷笑了笑道:「我還沒工夫去呢,有一個姓王的來找老太爺,是黑皮老王帶進來的,我已把他安置在客廳裡了,老太爺你快下去看看吧!」
常樂福捧著他那隻金手,面色微異道:「什麼姓王的,我不認識,你叫他走!」
小艷呆了一呆道:「這位相公說是老太爺的老朋友,從很遠地方來的,老太爺你下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金臂王常樂福皺了皺眉道:「他有多大了?什麼樣子?」
小艷形容道:「二十五六,長得很漂亮!」
常樂福後退了一步,面色大變道:「哦!快去對他說,說我不在家,叫他趕快走。快去!快去!」
小艷見狀嚇了一跳,趕忙往樓下跑,金臂王常樂福呆了一呆,由案上拿起了一口短短的匕首,放在那只假手的袖子內,匆匆把身子藏到一層幔簾之後!
這時候,卻聽到了小艷在樓下大聲的叫道:「咦!人呢!怎麼走啦?」
常樂福心中一鬆,悄悄跑下樓來,小艷迎著道:「奇怪,那個人走了!」
常樂福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他嘿嘿一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小艷,我們快上樓去!」
話才說完,二人全都呆住了,只見一個年輕人,直直地站在客廳門口,常樂福一打量這個人的外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雖是兩年不見了,他仍能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就是冷紅溪!
這時小艷手指冷紅溪道:「就是他。」
常樂福強作鎮定的嘿嘿一笑,道:「王朋友,恕老夫眼生,你來此有何貴幹?」
冷紅溪一張俊臉時白時青,他實在不敢想像,兩年不見,莫環竟然會變成了這個樣子,簡直活像一個富商大賈的樣子!
可是,冷紅溪憑著他內心仇恨的直覺,一眼就可斷定出他就是莫環,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功夫!
冷紅溪上前幾步,手指著他道:「莫環,我們久違了,我找得你好苦!」
常樂福一呆道:「你……你說什麼?誰是莫……莫環?」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莫環,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認出你來!」
說到此,身子向前一欺,右手平空直向著常樂福當胸猛然擊了過去,常樂福肉球似的身子,忽然向後一閃,已自閃開,他形色倉促的自袖內抽出了那支短劍,左手一振,「哧」一聲,劃出了一道白光,直向冷紅溪面門上襲來!
短劍一出手,他掉身就走,可是他方跨出半步,頭上清風微掃,冷紅溪又擋在了前面!
莫環口中「啊」了一聲,猛然後退了一步,黃豆大小的汗粒,在他肥胖的臉上直滑了下來,他吶吶的道:「冷……冷紅溪,忘了以前的事吧,我如今已經變了……我可以給你錢……所有的錢!」
說時他有意托了一下他的金膀子,只聽「咚」一聲,一蓬銀雨,由他那隻金手內疾灑了出來。冷紅溪早有防備,劍一揮,掃掉飛來暗器,再一看莫環,竟倒地死了過去!
冷紅溪揚劍狂笑了一聲,響遏行雲,他緩緩收起了掌中劍,點頭道:「我並沒有放你,只不過選擇了一個適當的時間來處死你罷了。莫環,生命是可貴的,但是,即使你死一萬次、十萬次,也永遠彌補不了我失落在雲貴深山裡那九年的歲月,你已經很值得了!」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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