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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蕭逸]十錦圖[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27:01     標題: [蕭逸]十錦圖[全書完]

十錦圖 作者:蕭逸

第01章 天池之約         第02章 神珠失竊  
第03章 醜女多情         第04章 白雪山莊  
第05章 借花獻佛         第06章 巧遇良師  
第07章 忘年之爭         第08章 投桃報李
第09章 有女懷春         第10章 桃色陷陝  
第11章 天羅地網         第12章 明珠之約  
第13章 送佛西天         第14章 冤家路窄  
第15章 路見不平         第16章 紅鬃烈馬  
第17章 刀山劍陣         第18章 美麗使者  
第19章 爆出冷門         第20章 冷夜無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28:49

第01章 天池之約

  西風怒吼,彤雲乍開——
  仰視上天,但見白雲一線,漫天的大雪,點綴著大漠天山,放眼望去,天地間,是一色的「白」!由不住你自牙縫裡抽出一個「冷」字!
  繞過了亂石崩雪的後峰,遠遠地,你就可以看見那所謂的「天池」了。
  那是一塊平坦的峻峰,方圓有里許大小,四周是萬仞冰澗,有如一把鋒利的鋼刀,插立在雲天之間。
  這時候,正有幾個人,自不同的方向,向這天池峰頂上行去。
  天池嶺上,聳立有五所茅亭,為鵝掌大的雪花,堆得厚厚的,高高的,看過去,已有些不勝負荷,可是,那白的確是美的化身。
  試想,在孤峰嶺上,有幾所茅亭,該多麼富有詩情畫意,那麼,這幾個人,該是來賞雪的吧!
  首先上來的,是一個著黃衣的高大和尚。
  這和尚約有七十上下的年歲,生得長眉細目,面相清懼,黃色的僧衣下,是一雙黑緞雲履,胸前垂著一串核桃大小的念珠。
  他上得峰來,對著正中的一個傘座,合十一拜,一言不發地步上了左面那座茅亭,亭內置有蒲團,他就盤膝坐了下來。
  緊接著,自天池的前後左右,陸續地又上來了幾個人,那是一個中年的文士和一個妙齡艷婦,一個矮小的老乞丐,最後上來的,是一個禿眉白面的老尼姑!
  這幾個人,上得峰來,相互一禮,各自步上一所茅亭,盤膝坐好,並不多言。
  中年文士和妙齡艷婦,乃是夫妻的身份,他二人步入一亭。
  至於那個老乞丐和尼姑,他二人卻不是一起的,分佔著兩個亭子。
  老尼姑還帶來了一個青衣少女,生得亭亭玉立,眉目清秀可人,她可能是尼姑的弟子,一雙玉手上,捧著師父那一口青鯊魚皮鞘、杏黃色劍穗的古劍。
  這麼幾個不同身份的人,各佔一亭,五所茅亭,已去其四,只有正中那座亭子,卻仍然空著。
  他們從容不迫地坐好,閉目養神,各不相望。
  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東方天邊,忽放異彩,一道紫氣,直貫天穹,白雲如浪也似地滾滾而開,天地之間,就像是忽然點著了千萬支燈火一樣的明亮。
  茅亭內的幾個人,都由不住睜開了眸子。
  那個清懼的老和尚,合十一拜道:「阿彌陀佛,幸會了!」
  他拂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道:「時辰已到,我等今日一會,這『五嶺神珠』也就決定屬誰了,老衲自知功力淺薄,不足衛珠,奈何職責所在,不得不濫竿充數,尚請各位掌下留情才是!」
  和尚話聲方落,那南亭裡的乞丐,發出了一串怪異的笑聲道:「老和尚你少裝蒜,誰不知你『飛雲子』乃是出了名的狠,誰要是聽了你的話,也就是上了你的當,你要是客氣,乾脆走你的,我絕不拉著你!」
  和尚長眉一挑,冷然道:「賀施主,你仍是老脾氣不改,老衲自會請教與你!」
  那乞丐哈哈一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咱們幾個誰又能含糊誰?」
  飛雲子面色一沉,正要發作,西亭內的那個老尼姑,卻插嘴道:「飛雲師兄你就少說一句吧!你我五年一會,何故為些口角,傷了和氣……」
  說著她轉向南亭,對著那個老乞丐合十笑道:「丐兄你以為如何?」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尼姑向著和尚,你們是一路的!」
  說著一聲狂笑,朝著偏北亭內的中年文士,大聲嚷道:「孫兄,你說是也不是?」
  北亭內那個中年文士,莞爾地笑了笑,不發一語,他身側那個艷裝少婦,卻小聲道:「這花子最是可惡,少理他!」
  文士點了點頭,他的潔白牙齒如雪一般的閃閃發光,這時他向著身側少婦低聲道:「賀天一是用『飛波無相』神功,在探測我等功力,和尚尼姑,都著了他的道兒!」
  說時,眉飛色舞,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味兒!
  少停,他才含笑,道:「飛雲大師,今日之戰,照理該由大師領先,只是這位中亭主人此時不到,如錯了時辰,如何是好?」
  飛雲子合十道:「孫施主,你且請放心,蒲大松乃是上屆『神劍』,此人生平言出必行,絕不會誤此大事!」
  南亭內的老乞丐,發出了一聲冷笑,道:「想那蒲大松五年前相會時,雖是奪了五嶺神珠,取得『神劍』之封,可是此老昔年在滇時中有瘴毒,身有宿疾,這麼多年了,此老還在不在世都很成問題!」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大吃了一驚。那個白面禿眉的尼姑,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蒲大俠如不能到,我等來此也是惘然,此事如何是好?」
  飛雲子向著雪原之下,遙望了一眼,道:「老衲想,蒲大俠即使不來,這五年一度的天池之會,豈能沒有一個交待?」
  文士微微點頭,道:「大師說得不錯,我們耐下心來再等他一會,定有分曉!」
  雪下得更大了。
  在這叢嶺斷崖之間,有一道曲折離奇的羊腸小道,婉蜒上去,可以直達天池。
  這時候,正有一個高壯的少年,緊緊扣拉著一匹黑毛的小驢子,吃力地向著「天池」奔行著。
  少年約有二十一二的年歲,生得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十分英俊。
  他身著一襲青色的緊身衣褲,外罩一領玄色的緞子披風,頭上的風帽,垂有兩條風翎,風吹起來,更顯得英姿颯爽!
  他一言不發地拉著小驢,腳踏實地地向山上行著,雙眉緊皺著,看上去顯得無限深沉。
  小毛驢的背上,半坐半伏著一個白衣老人。
  由年歲上看來,這老頭兒可是年歲不小了。至少也在七十以外,他那皤然白髮和胸前的長髯,看起來就和白雪是一樣的白。
  他用一隻留有長指甲的右手,緊緊握住鞍上的把手,身子向前傾斜著,像是很吃力的樣子!
  老人有著一雙深陷含蓄的瞳子,雙耳極大,緊貼兩腮,看起來很具福相。可誰又會知道,他是一個病人,一個垂死的病人!
  他那微微長形的臉上,展露出一團黑色的陰影,在小驢背上,頻頻喘息著,看來確是可憐!
  這時,他咳了幾聲,伸出一隻手道:「天河,你先停下來……」
  少年站住腳步,驚異地望著他道:「爹,有什麼不對麼?」
  老人皺著眉,仰視著穹空,歎了一聲道:「孩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你……你要留心地聽著!」
  少年目光中隱藏著淚痕,聞言之後,他點了點頭,老人指了一下附近的崖石,啞聲道:「我們到那邊去說,雪太大……」
  黑衣少年遵命把驢子拉到了一邊,二人立在一塊凸出的巨石之下。
  老人定了定神,才道:「我恐怕等不到上去了……」
  少年聞言,不由得突然跪下道:「爹,你老人家這是何苦?我們回去吧,咱們到涼州去……」
  老人冷冷一笑道:「虧你還是我蒲大松的兒子,竟然說出這種沒有出息的話,你真是氣……氣死我……了!」
  少年流淚道:「我不忍心看你老人家這種痛苦的樣子……爹,你把『五嶺神珠』交給我送上去,由他們爭去算了,何必非要保留住它呢?」
  老人聞言,雙目一翻,氣得面色發白。
  他頻頻地揮手,道:「好孩子,這是你說的話……蒲大松沒有你這不肖的兒子,你走……你快給我走吧!」
  少年嚇得忙站起身來,扶著老人欲倒的身子,驚慌地道:「你老人家千萬不要生氣,我只是在為你老人家的身子著想……」
  老人掙開了少年的手,厲聲道:「你聽著!『五嶺神珠』絕不能讓外人得去。我死了,就該由你接上,你要是得不到『神劍』之封,就是我蒲氏門中的罪人!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少年打了一個冷戰,可是這幾句話,不禁又激發起他大英雄本性,當下點了點頭道:「孩兒當拼一死,衛此神珠,留住『神劍』之封號,爹你可以放心了!」
  老人聞言面色稍霽,頷首道:「你應該知道,我們蒲氏門中,自你祖父起,衛此神珠,已有六十個春秋,五嶺神劍天下知名,如果你失去了它,你就是我蒲家的不肖子孫!」
  青衣少年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老人看了他一眼,道:「孩子,你有此自信沒有?」
  少年不由劍眉一挑,道:「孩兒可以以死相拼!」
  老人嘿嘿一笑,道:「那又有什麼用?……你且過來!」
  少年便偎過了一些,老人上下打量了他甚久,忽然落下兩行淚來,少年不由大吃了一驚,道:「爹!你老人家這是為何?」
  這位一世奇俠,目睹著愛子豐朗的神采,喃喃地道:「你知道,今日你要會的,是些什麼人,他們的武功如何?」
  少年茫然搖了搖頭道:「孩兒不知,但不怕!」
  老人獰笑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不要說你小小年紀,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就是為父,也不見得就是他們的對手,今日一會,這『五嶺神珠』以及我『五嶺神劍』的威名,只怕難以保全了,……」
  少年微微發怔,道:「這麼說,孩兒就更不是他們的對手了……」
  老人啞然笑了笑,比了一個手勢道:「不要打岔,你聽我說下去……」
  說著,向外看了一眼,道:「我們的時間已不多了,你仔細聽!」
  他坐下了身子,接下去道:「五嶺神珠乃是昔日赤松子傳下的一顆至寶,後世相傳竟成了武林中爭相搶奪的一項榮譽,誰持有這五嶺神珠,就能讓天下武林中人信服,無形中就成了江湖道上的一名魁首,被封為』神劍』之雅號!」
  他冷笑了一聲,道:「這天池之會,每五年一聚,由五嶽首領來此一會,如果誰的武功出眾,那五嶺神珠就該歸誰掌管,誰掌管了這顆神珠,也就是天下武林的盟主……」
  說著他一隻手,拍了背後一下。
  就在他背上,有一個用紅綢子包著的錦盒,少年聞言吃驚道:「這麼說,你老人家一直在掌管著這顆珠子……」
  蒲大松冷冷笑道:「這麼些年以來,我還不曾失去過這項榮譽……以你武功智慧,繼承我的衣缽,本是可以,只是,你現在年紀太輕了,萬萬不是他們敵手,所以……所以……」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不得不格外造就你……我這是不得已……」
  少年不解道:「爹爹,你說些什麼?」
  蒲大松這時候已提起了精神,直起腰來,苦笑道:「我本來以為可以再多活幾年的,誰知道……」
  說到此,他臉上現出了一片灰色,牙關緊咬,道:「孩子,你可曾記得本門『大開頂移神大法』麼?你快快地伏下身子來……」
  少年打了一個冷戰道:「你老人家莫非要……啊……不……不……」
  可是蒲大松一雙細白的瘦掌,已雙雙壓在了他的天靈蓋骨之上。
  他氣喘吁吁地道:「不要猶豫,氣機一過,即使我再有此心意,也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說話之時,少年蒲天河,就覺得父親那一雙手掌爆熱得炙人,一時由不住全身發熱,面紅心跳不已。
  老人恨聲道:「癡兒,癡兒,還不定下心來,想死不成?」
  一言驚得蒲天河趕忙垂下了眸子,勉強收心凝意,老人那雙手掌,這時更是熱得怕人。
  忽然,他啞聲顫抖道:「舌抵上顎,開天門穴,快!」
  蒲天河方自運功乍開天靈,舌翻上顎,就在他這兩件工作方自完成的瞬息之間,一股莫大的勁力,其巨如山,其熱如霽,猛地直向他天靈穴內直貫而下。
  他耳邊彷彿響了一聲焦雷也似的,禁不住身子猛地一晃,差一點倒了下去。
  驢背上的蒲大松發出了顫抖的聲音道:「行了……成功了,孩子,你且閉目,靜下心來,聽我之言……」
  他的聲音,較之方才更柔弱了,可是他卻顯得極為興奮,當時接下去道:「守中宮,引丹田,開任督二脈……」
  「引氣抬走四肢,過奇筋入黃庭!」
  蒲天河一一照做,那炙人的奇熱,果然就好了許多。
  這一切就緒之後,他耳邊聽父親慈祥的語音道:「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蒲天河驀地睜開了眸子,卻見父親整個的身子,倒在驢背上,只見他通體汗下如雨,那襲黃衫,已為汗水所濕透,目光上翻,比之方纔,竟像是乍然老了十年似的!
  他不由一陣心酸道:「爹……」
  蒲大松怒聲道:「不要哭!」
  蒲天河止住了聲音,他用雙手,把老人抱在了手臂上,蒲大松喘息著道:「時候差不多了……天河,我要你看一看,這是一個奇跡,你現在功力比之方纔,只怕大了……十倍還不止,你試試給我看……」
  他說著,臉上帶出一種說不出的快慰情緒,何嘗像是一個垂死人的表情!
  蒲天河由不住熱淚簌簌而下,他知道,父親為了造就自己,竟然把他本身數十年的武功精元,先天潛力,借助於道家「大開頂移神大法」全數注入自己體內。
  換句話說,此刻父親無異一般常人了,他早年毒瘴浸體,未能復元,毒性發作,已是堪慮,如此一來,只怕是活不了幾個時辰。
  如此一想,蒲天河真是痛不欲生!
  只是他知道父親生平個性,此刻如果不從他意,更將讓他不快,於事無益,只得依從老人心意。
  蒲大松微微笑道:「天河,你把我放下,試一試掌力如何!」
  蒲天河點頭道了聲:「遵命!」
  說著,他輕輕把老人放至一塊石上,向前走了幾步,面對著峭壁懸崖,大雪紛飛裡,只見一片白茫茫的顏色。
  他心中不無懷疑,設想一個人的功力,加諸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而能發生妙用,的確是不可思議!
  老人咳了一聲道:「快快試來!」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只見他身形微微下蹲,右掌慢慢向外推去!
  這種動作,起先並無什麼出奇。
  可是當他掌勢遞出一半的當兒,澗谷之中,卻發出了一陣沉實的「隆隆」之聲!
  隨著蒲天河的五指向外一翻,一推,只聽見「轟隆」一聲,整個山谷都為之震動了。
  對面石壁上,飛起了漫天的白雪、碎石和一些枯籐,如同狂風飛絮也似地散落了整個澗谷,巨大的回聲,使得蒲天河耳鼓發麻。
  在長笑聲中,驢背上的蒲大松道:「行了……你成功了!」
  蒲天河反過身來,跪在父親身邊,道:「爹……你老人家成全了我,只是你自己……」
  老人站起了身子,笑了笑,道:「現在我們直上天池,我要你去見識幾位厲害的前輩,他們可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29:40

           ※        ※         ※
  天池頂上的幾個人物,顯然都有些不耐煩了!
  華山老尼——也就是那個禿眉白面的老尼姑,首先發話道:「時辰已到,我等千里迢迢來此,莫非就如此罷休不成?」
  飛雲子雙手合十,喧了一聲佛號,道:「無量佛,善哉!善哉!以老衲見解,可能蒲大松是生了什麼變故,臨時不及趕來!」
  他微微地笑了一笑,一隻手捻著胸前的念珠,道:「這件事,照規定蒲施主不來,就是放棄了資格,我等不必再候他了!」
  南面亭內的那個老乞丐,呵呵笑道:「和尚說得好!只是那粒五嶺神珠,卻在蒲老兒手中,我們就是分出勝負,神珠不能到手,徒有『神劍』虛號,何能使武林道上的朋友信服!」
  話聲方落,忽見老尼姑口中「咦」了一聲,轉身向峰下望去。
  眾人全是一怔,都順著老尼目光望去。
  在曲折的山石小道間,他們看見一個人牽著一匹驢子,在疾快地行著,驢背上還坐著一個人。
  這一人一騎,在冰雪道上攀行著,看起來,真是驚心動魄,險象叢生。
  老乞丐望了一眼,冷冷笑道:「蒲老兒來了,他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白衣文士看了一眼,秀眉微皺,道:「那青衣少年又是何人?」
  他身側那艷裝少婦,卻淡淡地一笑道:「誰不知道蒲大松這個兒子?江湖上人稱『西北星』蒲天河,大概就是這個人!」
  老乞丐在一邊點了點頭道:「孫夫人,你的見解不差,正是這個少年,聽說這少年一身內外功夫,已得乃父真傳,不可輕視!」
  白衣文士向下看了一會兒,有些奇怪地道:「你們看,那蒲大松,莫非是生病了不成?」
  這一句話,驚動了大家,仔細望去,果見驢背上的蒲大松,有些異於尋常。
  他身軀幾乎彎得全都伏在了驢背上,頭上那一頂青呢的小氈帽上,落滿了白雪,他竟不用手去打一下。
  漸漸地這二人一騎,已走過來了。
  蒲大松微微直起了身子,他喃喃道:「天河,你看見他們了?」
  蒲天河這時也留意到,在「天池」斷崖邊上,立著的那幾個人,當時就點了點頭道:「我看見了,他們是誰?」
  蒲大鬆手搭涼棚向上望了望,雪花幾乎迷住了他的眼睛,他緊緊眨動著眸子,道:「你聽我說……那個老花子,你可看見了?」
  西北星蒲天河點了點頭,蒲大松喃喃地道:「這花子就是東嶽泰山上有名難纏『行者幫』中的首領,此人姓賀名天一,人稱『鐵手丐』,他是一個極為厲害的人,你要小心!」
  蒲天河點了點頭,他不由問道:「那個老尼姑呢?」
  蒲大松咳了一聲,道:「我的眼睛不大……聽使喚了……你說的那個尼姑可是白面瘦長身材?」
  蒲天河知道父親功力已失去,自然目力差遠了,當時看了看,點頭道:「正是,這尼姑身邊有一對白衣男女……他們是一路的麼?」
  說話之間,他們已行得更近了一些。
  蒲大松冷冷笑道:「孩子,今天你所遇見的這幾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奇人,那個老尼姑,乃是華山的『多指師太』,我曾領教過她的身手,這個老尼姑最厲害的身手乃是一套『菩提劍』和她囊中二十四粒『沙門七寶珠』,不可輕視!」
  西北星蒲天河黯然不語,他緊扣著韁繩,行抵天池下,蒲大松點頭道:「現在你背我上去,足下放慢!」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當時背起了父親,騰身向峭壁上落去,當時只覺得身輕如燕,起落有如鴻毛一般,比之昔日,真是不可以道里計!
  蒲大松冷然道:「不要太暴露身形……放慢一點!」
  蒲天河頓時把足下放慢,暗忖父親用心之細,他必是怕為對方幾個高手,看出了自己的身法奧秘。
  轉念之中,已翻越到了天池之巔,蒲天河背著父親,身形起落間,已落在了正中的茅亭之內。
  這時,四亭的人物,一齊向著正中亭內施了一禮,蒲大松苦笑道:「老夫來遲了,尚請各位朋友海涵!」
  一旁的飛雲子打了個稽首,道:「蒲大俠別來無恙否?幸會!幸會!」
  蒲大松坐在蒲團之內,此刻是虛汗淋漓,面黃如臘,他向著這個來自甫岳的高僧看了一眼,冷然道:「飛雲子,老夫今日只怕再也難以招架大師你的『般若神功』了!」
  飛雲子陡然一驚,他看著蒲大松道:「蒲大俠莫非有什麼不適麼?」
  蒲大松無力的眸子,向四周看了一眼,慨然道:「各位不必氣餒,我想人生焉有不死之身,老夫這一把子歲數,也差不多了……」
  他咳了一聲,指著身側的愛子道:「小兒蒲天河,幸能隨我趕到,他今天斗膽要代替我這個父親,在各位前輩駕前討教幾手天下奇學……尚請各位手下留情!」
  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了一驚!
  各人的目光,全都不約而同地向著少年蒲天河望去,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五嶺神劍」之稱的蒲大松,竟然如此托大,如此冒失。
  想一想,的確是太可笑了,他竟然敢舉出一個年方弱冠的孩子,來向在場這些高手挑戰!
  這些人物,無論是身份、年歲、武功……也都是和蒲大松相去未幾,豈能同對方一個孩子交手?
  所以蒲大松的這一篇話,形成了一個尷尬的場面,這幾位當前的老前輩,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皆忍不住微微笑了。
  鐵手丐賀天一嘻嘻一笑,道:「老朋友,你是說要我們與令郎交手?」
  他笑聲裡,帶出一些無言的憤怒。蒲大松頷首道:「要他向各位前輩討教……」
  賀天一一聲狂笑道:「蒲大俠,你太謙虛了,想我等老朽東西,如何能是令郎對手?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那位華山的多指師太,雙手合十,微微欠身道:「蒲施主如身體不適,這天池之會可以延期,如要貧尼與令郎討教,卻大可不必。」
  言下之意,頗是勝之不武,不勝為笑,蒲大松焉能不懂其意。
  他長歎了一聲,目視著對方道:「不瞞各位,老夫不打算還能活著下山了……五年一會的『天池之約』焉能隨便改期?小兒不敏,這多年以來,已得有老夫真傳,有道是父債子還,他都逃不脫干係的!」
  說到此,他倚身柱上發出了一陣冷笑:「各位要是以為他是一個小輩,不肯討教……卻也未免太過小看了他……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小兒此來,生死早已置諸度外……」
  他這場豪邁的論調,確使得在場各人震驚!
  蒲大松氣吁喘喘地拍了兒子一下道:「天河,你來拜識一下各位前輩!」
  說著用手指了尼姑一下道:「這位就是我說的華山多指師太!」
  蒲天河躬身一禮,老尼身邊那個捧劍的少女,卻把身子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受禮,多指師太忙合十道,「少俠不必多禮!」
  說著手指身側那個長身少女道:「此乃小徒楊采蘋,今日隨來,也讓她長長見識!」
  遂向采蘋道:「還不拜見你蒲師伯及這位師兄!」
  少女不由面上一紅,她走上一步,冉冉向著蒲大松拜下道:「後輩參見師伯!」
  多指師太遂又為其一一引見了在場諸人,采蘋一二見禮,隨後她抱劍退立亭內,一雙妙目,卻注定在蒲天河身上。
  蒲大松這時又指向那一對中年文士夫婦,道:「這是嵩山『紫焰神君』孫一鶴前輩及其夫人黃菊仙子甘紉秋伉儷!」
  西北星蒲天河聽父親報出此二人姓氏,不由吃了一驚,這兩個人他是久仰得很,不過今日還是初見。
  當下,忙向前抱拳欠身為禮。
  紫焰神君孫一鶴微微笑道:「蒲少俠不必多禮!」
  他說著一隻玉手,向外微微一拂,蒲天河正自驚異,但見兩肩上的積雪紛紛落下,這時那艷裝少婦卻淺笑了笑,道:「少俠不必多心,他是和你鬧著玩的!」
  這時蒲大松又陸續為他介紹了泰山來的鐵手丐賀天一及衡山的飛雲子大師,加上他自己,這五個人,包括了五嶽菁英,正是五嶺英豪,一時薈萃,怎不令甫臨大敵的蒲天河心驚膽戰?
  這時,那個久未發話的飛雲子,卻高高地唱了一聲佛號,道:「蒲少俠神光內慧,卻是一不可多得少年,既然如此,足下是可以代替蒲大俠,與在座諸人一爭高下了!」
  鐵手丐賀天一朗聲道:「想那五嶺神珠必是帶在身邊了!」
  蒲天河自一見這花子,就對他那種嘲弄的口吻大是厭惡,這時聞言,不由冷冷一笑道:「賀老前輩但請放心,那五嶺神珠,正在家父身邊,前輩只要能勝過在場諸人,小可當雙手把神珠奉上!」
  一旁諸人聞言,都不由吃了一驚!
  因為鐵手丐賀天一這個人,他們都很清楚,是出了名的刁頑難惹。
  而且這個人,手底下那幾手功力,也確實厲害,所以很少有人惹他。
  這時候蒲天河脫口說出這些話來,場內各人俱知道那花子必定是不會忍受。
  果然,鐵手丐賀天一,聞言之後,哈哈狂笑了幾聲,他一挑大拇指道,「好!老子英雄兒好漢,我老花子對你,倒要破格相見了!」
  說到此,他冷冷地一笑,又道:「我老花子,現在就想討教少俠幾手絕招,不知小朋友你肯賜教麼?」
  蒲天河雙手抱拳道:「前輩指正。」
  鐵手丐賀天一本打算,一上來先把對方制於掌下,來一個先聲奪人!
  不意一旁的飛雲子大師,呵呵一笑道:「賀施主,今日之會,按順序該由老衲向中亭請教的,如果老衲敗陣下來,再由施主接替不遲,否則,當該由老衲來接領施主你的鐵掌了!」
  鐵手丐賀天一,本已立起。
  這時聞言,打了一個哈哈道:「也好,和尚你打頭陣是再好不過!」
  蒲大松此刻雖顯得精神不振,可是這是有關愛子生死榮辱之事,卻不得不強自振作。
  這時見狀,他微微用手拉了蒲天河一下道:「你坐下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當時忙坐了下來,飛雲子見狀,誤解其意道:「阿彌陀佛,少俠不屑與老衲動手麼?」
  西北星蒲天河尚未說話,蒲大松卻用極為低細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你只能以內力勝他,切記!」
  蒲天河方記在心中,那高大的飛雲子,已來在了亭前,只見他雙手合十一拜,如洪鐘一般地道:「請少施主賜教,天不早了!」
  大雪漫空地飄著,天空中是一片慘白的顏色,雪花散落在和尚的頭上、身上,整個的一個雪人也似!
  西北星蒲天河只得站起身來,步下亭子,他雙手抱拳答了一聲:「請!」
  老和尚後退了一步,一雙瞳子裡閃爍著灼人的奇光,他把肥大的袖子挽了挽,沉聲道:「請賜招吧!」
  可是蒲天河仍然是抱拳道了一聲:「請!」
  飛雲子不由白眉一皺,心道這孩子為何不先發招,莫非還有什麼花樣不成?
  想到此冷冷一笑道:「蒲少俠,老衲候教了,請發招!」
  蒲天河暗忖道:「既是只能以內力勝他,還是越少變化越好。」他躬身道:「弟子得罪了!」
  說著右掌當前,正正直直的一掌劈了出去,掌風沉實有力,飛雲子心中一動,忖道:「莫怪他如此大膽,原來是有點功夫!」
  想到此,大袖一翻,整個身子跟著騰了過來,直向蒲天河身後落去,他口中叱了聲:「少俠請接招!」
  口中喝叱著,這老和尚陡然把一雙鐵掌翻起來,直向蒲天河雙肩上按壓了下去!
  蒲天河只覺得和尚掌力充沛,有如是一方巨石一般,驚心之下,把身子向前一俯。
  飛雲子雙掌向外一分,陡地向當中一擠,一聲狂笑,道:「承讓了!」
  他雙掌的掌緣,已按擠在了蒲天河的雙肩兩側,隨著他這句話,猛地向外一翻。
  飛雲子只用了七成勁,在他以為,勝得也太容易了。
  就在這霎息之間,一股奇大的勁力,自蒲天河雙臂間,猛地炸了開來,飛雲子驀地一驚,變招已不及,那股力量太大了。
  飛雲子身形一晃,飄出丈許以外。
  自他兩掌上殷殷地流出兩股鮮血,點點滴滴地落在白雪之上。
  老和尚幾乎呆住了。
  這種情形,他臉皮再厚,卻也在此站不住了。
  眼看著他那一張臉,變得赤紅,禁不住仰天狂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道:「老衲這是自取其辱,蒲少俠,你好厲害的內家潛力,我們再見吧!」
  說著向著兩側亭內各人,合十一拜,頭也不抬,整個身子驀地騰起,直向千仞的峭壁間落了下去!
  蒲天河這時就覺得,方才老和尚手按的兩肩,陣陣地暴痛,暗暗吃驚不已!
  他忖思道,如果不是父親內力精英貫入體內,只怕在老和尚的兩手神力之下,早已骨斷筋摧。這一場勝得太奇特,太微妙!
  在驚怔之中,他緩緩地向亭內走去!
  不想足未踏上亭階,就聽得那鐵手丐賀天一,發出了一陣怪笑,道:「好厲害的內氣潛力,小兄弟,你這是真人不露相,我老花子算是見識了!」
  「不過……」他接下去道:「老和尚這一陣敗得可是有些冤,你說是不是?」
  這「是不是」方一脫口,身形陡地騰了起來,雙掌交錯著,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之上,猛然插了過去!蒲天河自從他一發語,就知有此一招。
  這時他不慌不忙,在雪地裡「呼」地轉過了身子,雙掌用「小天星」掌力,平著向外一推!
  他這種力量,果然是驚人已極!雪地裡捲起了一陣狂風,地上的雪花,有如萬點銀星也似,直向著鐵手丐賀天一全身上下打去!
  賀天一怪笑了一聲,道:「好傢伙!」
  只見他雙手並著,在空中一個倒翻,有如是一隻大蝙蝠也似地翻出了三四丈以外。
  只見他身形甫一沾地,吐氣開聲:「嘿!」
  雙掌用「排山運掌」的疾勢,驀地向外一推。
  那飛來的萬點銀星,為他這種疾力迎面一擊,猛地轉過頭來,可是對面的力量更大,迫使得這萬點雪珠,直向當空鑽去。
  只聽得一陣疾風之聲,瞬即無蹤!
  鐵手丐狂笑了一聲道:「小伙子,真有你的!」
  只見他身子在雪地裡一個猛轉,有如一陣狂風也似的,已來到了蒲天河身邊。
  這個老乞丐嘻嘻一笑,道:「看招!」
  他陡然駢中食二指,直向著蒲大河肩上點去。
  蒲天河見這個老叫花,果然是厲害到了極點,身手之快,確是他生平少見。
  這時見他二指點到,就使出「卸肌脫環」之術,猛然把右肩向下一沉。
  可是鐵手丐這一招,本是一個虛實兩可的式子。
  蒲天河如此一躲,正著了他的道兒。
  就見他黃眉一展,獰笑了一聲,猛然化指為掌,五指一抖,竟然向著蒲天河整個肩頭上猛抓了過去。
  鐵手丐這一式身手,可說是厲害極了,五指尖上暗含著內氣真功,莫說為他真正抓上了,就是為他指尖上的風力沾上了也是不得了的!
  賀天一這一式手法,甫一使出,場內各人無不吃驚,尤其是中亭內的那個蒲大松,見狀不由長歎了一聲:「完了……」
  西北星蒲天河,雖說是如今功力暴增,可是對付像賀天一這位老一輩的宗師人物,到底是缺少經驗!
  其實他如今功力,如是穩紮穩打,雖不敢一定言勝,卻萬無輸於對方的道理!
  這時見狀,他暗道了聲:「不好!」
  只見他身子驀地貼地一閃,可是賀天一掌上的功力,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凡為他認為可以出手的招式,可以說是萬無一失,這時他冷冷一笑,五指向上倏地一場,正要抓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北亭內的紫焰神君不由口中「晤」了一聲。
  他身邊的愛妻黃菊仙子,卻有意無意的右手一揮,道:「好大的雪呀!」
  鐵手丐賀天一掌力只要一撤出去,就算這蒲天河能閃開要害,多多少少也要帶上點傷。
  這種情形,在賀天一看來,幾乎已成了不敗的定局!
  誰知他的掌心方自揚起,真力欲發未發的剎那之間,一股銳風,直向著他掌心之上飛刺而來。
  鐵手丐賀天一是何等精明之人,焉能有識不出所來暗器之厲害的道理?
  銳風一現,賀天一面色猛然一變,他口中厲吼了一聲:「好!」
  那只原本欲向前發的右掌,卻變成向下按的一式虛招,雙掌交叉著向下一按,這老花子藉機施展了一式「旱地拔蔥」。
  只聽見「嗖」一聲,他身子驀地騰起當空,足足拔起了有六七丈高下。
  緊跟著他身子向下一翻,右手袍袖霍地一捲一拂,直向空中拂去。
  可是,這種動作,他做得太慢了。
  在漫天的大雪地裡,他甚至什麼也沒有看清楚,彷彿有牛毛精細的一點金光一閃即無!
  鐵手丐不由面色一沉,身子一個倒折已飄出了丈許以外,他狂笑了一聲道:「這是什麼人抬舉我老要飯的!」
  說話之時,一雙深沉的眸子,在場內每個亭子中轉了一下,當然,他是不會看出什麼端倪來的!
  鐵手丐這時面色一片鐵青,頭上那一堆亂草也似的頭髮,幾乎一根根全都豎了起來。
  他左右看了一眼,嘿嘿沉笑道:「看來我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不過……」
  他目光緊緊逼向東亭內的多指師太,眸子裡爆出了凌人的怒火。
  多指老尼一隻手正在摸帽子,見狀不由冷冷一笑,有些兒不大得勁地道:「賀施主你是何意?」
  賀天一狂笑了一聲,他實在不能忍下內心這一口怨氣,可是他又不能隨意誣陷人。
  老尼姑如此一問,他鼻中哼道:「明人不做暗事,是哪一位朋友,我老花子早晚定會知道,那時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說到此,冷然地轉過身來,向著蒲天河冷笑道:「看來我們是打不下去了,想不到竟然有好朋友暗中關照我老花子,大概是老花子平素人緣欠佳,得啦!我也別現眼了。不過,小哥兒這『五嶺神珠』你要好生看著;說不定我老花子哪天要是高興,來個『紅線盜盒,也不一定!」
  他說著這些話時,面色可是極不好看,言罷,向著中亭內的蒲大松一抱拳道:「老哥哥,方纔的情形,你大概也看見了,不是我老花子潑婦罵街,這口氣我是忍不下去的。這位朋友,我必要找他出來,叫他見識見識我的鐵掌!」
  說著冷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如飛而去!
  場內的蒲天河,還在雲霧之中。
  他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呆呆地望著,華山神尼也是莫名其妙,她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是怎麼一回事?蒲少俠可曾知道?」
  蒲天河搖了搖頭,冷笑道:「也許是這位老前輩,不屑與我動手吧!」
  紫焰神君斜目向著身邊的愛妻黃菊仙於甘紉秋望了一眼,微微一笑,並不點破。
  當時他卻裝作不知地朗笑了一聲,道:「賀花子裝瘋賣傻,管他作甚,時已不早,如果蒲少俠不想休息,在下倒想請教一陣如何?」
  華山多指師太,早已不耐。
  這時見狀,微微笑道:「神君請稍待,這一陣,理該由貧尼向蒲少俠施主討教才是!」
  紫焰神君退後了一步,有些不悅地道:「俠尼,時間可是不早了!」
  多指師太方要答話,就見中亭內的蒲大松站了起來,他扶著亭柱,咳了一聲道:「俠尼、申君,你二人不必爭先恐後了……」
  他說著用手指了一下對面聳立著的雪峰,冷笑了一聲,道:「你二人誰能以掌力把這座峰頭震碎,小兒就甘敗下風……否則,就不必再比了……」
  蒲天河忙用手扶著他欲倒的身子,這時他才發覺到,父親那原本灰白的臉色,這時竟泛出了一片紅潮,內心不由暮然一驚。
  紫焰神君孫一鶴,微微一笑道:「蒲兄此言何意?」
  蒲大松在兒子天河的扶持之下,有點東倒西歪,聞言之後,他冷冷地道:「你們四個前輩,車輪也似地輪戰小兒,太不公平,因此老夫要插一句嘴!」
  孫一鶴淡然一笑道:「依蒲兄的意思呢?」
  蒲大松嘿嘿一笑道:「方纔我也說過了,無論是神君或多指師太,你們誰能以掌力,震碎石峰,小兒就甘願服輸,雙手把『五嶺神珠』送上……」
  孫一鶴向著他手指的那座峰頭看了一眼,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原來那是一座佈滿堅冰,距離約在六七丈之外的巨大石峰,由空隙處,可以看出石質的堅硬程度,要想以劈空掌力,震碎此石峰,卻是「聳人聽聞」的事情!
  可是孫一鶴秉性孤傲,絕不輕易服人!
  他向著峰頭看上一眼,冷冷一笑道:「這倒也是一個好方法,只是……」
  說著,他那一雙閃爍的眸子,向著蒲天河望了一眼,道:「……何以見得,令郎的功力可以達到如此地步呢?」
  多指老尼也笑道:「對了,以貧尼看來,還是由令郎先發掌力,我們以這座石峰,彼此印證一下各人的功力,倒也別緻!」
  蒲大松垂下眼皮,冷笑道:「這一點不必考慮……如果你二人功力不足,小兒再試上一試,勝負立分!」
  孫一鶴冷冷一笑,道:「好!這樣很好,就由敝人試上一試!」
  說著方要起步,卻為身邊的黃菊仙子拉住了。
  孫一鶴皺眉道:「為何拉我?」
  甘紉秋面現微笑道:「方纔多指大師已說過了,你怎麼又搶先呢!還是請俠尼先來吧!」
  孫一鶴不由暗讚她的心細,因為這麼做,不必二人對手,也許可由老尼姑的掌勁裡,看出一個明白,那麼自己再下手時,就可有個參考。
  想到此,一笑道:「如非內子提醒,我險些又失禮了!」
  說著向多指師太一伸手道:「俠尼請!」
  多指師太面色一沉,心說好細心的女人。
  這老尼姑又豈是好欺侮的,她心中微動,已瞭解到了孫一鶴的用心,暗暗一笑,心中說道:「你不會自我手下看出什麼來的!」
  當時向著蒲氏父子及紫焰神君夫婦,合十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貧尼就來打這個頭陣!」
  她輕啟雲履,直向著崖邊行去,蒲大松輕輕道:「扶我……過去!」
  蒲天河只得扶著父親也來至崖邊,多指師太正面站著,面對著石峰,只見她禿眉微蹙,道:「貧尼現醜了!」
  說完這句話後,就見她身軀微微下蹲,目注前方,雙掌平列前胸,稍待一刻,她緩緩推出一隻右手,緊接著左手猛揮而出。
  只聽見呼的一聲,對面峰頭上白雪堅冰有如萬千飛蝗也似的,轟然飛起當空。
  眾人不由吃了一驚,只當是那座峰頭,在多指師太如此神力之下,必定粉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29:55

  可是須臾平靜之後,卻見那座石峰仍然屹立著,只是少了個白色帽子而已。
  多指師太不由臉色一紅,只見她身形再次向下一蹲,雙掌用「排山運掌」的打法,猛地同時推出。
  當空像是捲起了一陣旋風也似,風力過處,那石峰四圍濺起了無數碎石,可是仍然不能使峰頭倒下來。
  老尼姑雙目一睜,陡然自丹田內,提出一股真力,雙掌向外一抖。
  她的掌力方自遞出一半,身子由不住抖動了一下,足下跟著一陣踉蹌,後退了兩步,面色一變,竟由口中咳出了一口血來。
  她身邊捧劍的弟子楊采蘋見狀,不由大驚。
  當下,忙自伸手去扶她,多指師太掙開了她的手,苦笑了笑,道:「貧尼太不知自量了……我輸了……」
  她說著目光向著紫焰神君望了一眼,冷然道:「貧尼雖是不自量力,可是卻不相信有人能以掌力震碎石峰……這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她說話之時,身形有些搖晃。
  蒲天河就立在他身邊,見狀皺眉道:「大師可是受傷了?」
  不想尼姑身側那名少女楊采蘋,卻冷嗔道:「你少關心!」
  說著她杏目一睜,柳眉倒豎,冷冷地道:「方纔你父親誇下海口,說你能夠掌碎石峰,如是真的,我師父受傷也就算了,否則……哼,我可是不會依你!」
  多指師太搖頭道:「蘋兒,你不要多嘴,還不退下……」
  說著雙手向孫一鶴合十,道:「孫施主,該你了,你可以一試身手了!」
  紫焰神君見多指師太敗陣受辱,竟將一股邪氣發在自己身上,不由甚是不悅。
  他冷冷地說道:「不勞俠尼費心,我且試來!」
  說著向前走近一步,細細打量著對面石峰。
  當他仔細看了一遍之後,已是心中有數,以老尼之勁力,非但沒有見功,反倒是受了內傷,自己雖未必不如多指師太,可是要想真正以實力擊碎石峰,卻也是自欺欺人!
  他打量了一下,緩緩伸出一手,向空虛按了一下,道了一聲:「現醜!」
  就見他兩隻手,凝空向當中一擠,猛地一撼。
  只聽見一片「沙沙」之聲,那座石峰四周炸開了一片白煙,由石峰四周濺起了碗口大小的石塊,直向澗內落去。
  可是就石峰整體來說,卻是一動不動。
  紫焰神君孫一鶴這一手功夫,名喚「摩雲碎手」,看著不怎麼起眼,可是如無數十年純陽功力,絕不能至此。
  一邊的多指師太,不由得暗晴驚心。
  雖然那座石峰,依然故我,可是孫一鶴這一手功夫,顯然是比自己的內力要高出一籌!
  她不由臉色微微一紅,道:「孫施主神力驚人,只是石峰未倒,勝負尚怕難分呢?」
  紫焰神君孫一鶴冷冷一笑,道:「在下有自知之明,不作無謂之爭!」
  說著後退了一步,笑向蒲天河道:「少俠如能以掌力震倒此峰,倒真令我折服了!」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內心暗暗吃驚,忖道:「父親此言不知何意,莫非有意要我現醜不成?
  想著就向父親望去,蒲大松冷冷地道:「孩子,現在該你的了……震倒它。」
  蒲天河口中答應了一聲,向前走了幾步,卻聞得那黃菊仙子甘紉秋格格一笑道:「蒲少俠,你要仔細了,多指俠尼就是一個榜樣!」
  蒲天河心中一動,卻也有些驚心,可是轉念一想,父親既如此說,必有道理。
  他思忖道,自己昔日內功已是不弱,如今加上了父親的內氣功力,內力必定可觀,也許可以建功,也不一定!
  想著,就自丹田提起一口元陽真氣,身形微微下蹲,右掌也學著孫一鶴的樣子,把手掌緩緩推出。
  立時,就有一種隆隆之聲,對面的峰上反過來一種極大的彈力,竟使他內力推不出去。
  蒲天河牙根一咬,左掌奮力向外一擊,雙掌一併,吐氣開聲,向外猛然一推。
  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震,緊接著,發出了震天價的一聲大響,眼看著對面那座峰頭,震成粉碎,碎石就像是山崩一樣的彈飛到了半空中。
  碎石煙消之後,只剩下了一塊平禿禿的斷嶺。
  這種情形,把在場諸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就連蒲天河自己,也驚得呆住了,他怔了一下,才想到了是怎麼回事。
  當時內心好不欣喜,向後退了一步,抱拳道:「現醜了!」
  孫一鶴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真不敢相信,一個年方弱冠的孩子,竟然有此功力。
  他以驚嚇之極的目光,看著蒲天河道:「蒲少俠神功驚人,可喜可賀之至!」
  那位多指神尼,更是連聲地念著佛,她向蒲大松合十嗟歎道:「蒲大俠有此後人,足可以自傲了,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說著,她又向著蒲天河合十冷笑道:「今日天池之會,少俠技驚五嶺,這『五嶺神珠』非你莫屬了,貧尼等返回之後,當按規矩發出武林帖,廣告武林同道。」
  黃菊仙子也笑哈哈地道:「自此以後,蒲少俠你已接替令尊的封號,為天下公認的武林盟主了!」
  蒲天河此刻內心是又驚又喜,對方說些什麼,他根本也沒聽見。
  忽然,他覺得身邊的父親身子一晃,撲通倒了下來,他不由大吃了一驚,趕忙轉過身來。
  蒲大松卻在雪地上,強自坐了起來,這一霎時,他的臉色蒼白得怕人。
  可是,他臉上那種得意的神色,卻是掩不住,他的聲音發著抖,臉上帶著欣慰的微笑道:「天河……我們該走了!」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雙臂抱起了父親!
  這時候,老人明顯地不行了,他一隻手緊緊抱住了兒子的頸項,吃力地道:「我們……走吧,孩子!」
  華山神尼多指大師,也向著紫焰神君夫婦合十道:「孫施主,甘施主,再見吧!」
  說著她轉過身來,卻見楊采蘋一雙妙目,正自癡癡地注視著蒲天河,目光之中,流露著一種異樣的神情,像是傾慕,又像是同情。
  多指神尼不由微微一愣,她是佛門之中有道的大師,在這個女孩子一霎間無意的表情之中,已窺出了一點她先天注定的因果。
  當下暗暗吃了一驚,由不住發出了一聲輕歎。
  楊采蘋兀自不覺,她那雙星星也似的眸子,一直注視著那個年輕人蒲天河。
  現在蒲天河己抱著那垂死的老人,躍下峰去。
  多指大師輕輕在她肩頭上拍了一下道:「癡兒,我們走吧!」
  楊采蘋不由粉面一紅,就垂下了頭道,「師父,回華山麼?」
  多指師太點了點頭,又歎了一聲,道:「那蒲天河少年人,竟然有如此功力,真正令人可敬了……」
  楊采蘋忽然拉了她衣服一下。道:「師父,你看!」
  說著手指了一下,多指大師順其手指處望去,卻見紫焰神君正在與黃菊仙子竊竊私語,不時手指峰下。
  多指大師冷冷一笑道:「他們說話,關你何事?我們走吧!」
  楊采蘋皺了皺眉,好似有話要說,卻又沒有出口,她看著師父道:「師父你傷得重麼?」
  多指大師微微歎道:「沒有什麼要緊,你看,雪又下大了,我們快走吧!」
  這時,果然天上的雪下大了,一片片的雪花,都有鵝掌大小,漫空地飄散著。
           ※        ※         ※
  在難行的堅冰道上,蒲天河緊緊地抱著父親。
  老人娓娓地道:「孩子……你做得好,記住,我們蒲氏門中,世世代代,不可失去這粒神珠……」
  蒲天河心如刀絞,一粒粒的淚珠,如同豆子也似地液落在地上,老人氣息喘喘地道:「今後在江湖上,你要特別留意……名高見嫉,這是必然的……」
  說著,他咳得更厲害了,可是他仍然努力地接下去道:「我死之後……埋我在天山,我生平愛雪……葬我於白雪之內……」
  嗚嗚的風,就像是有人在吹笛子一樣。
  雪花飄飄,一片片都凝結在老人的臉上,他的嘴仍然不停地說著:「孩子,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風聲很大,蒲天河把耳朵就過,老人微弱地道:「那花子本是勝了你……」
  蒲天河淚流滿腮,哪裡有心再去聽這些,可是蒲大松卻一心地接著說下去:「……黃菊仙子甘紉秋救了你……」
  「……用她的『雷火金針』……」
  風聲很大,如同哨子也似地吹著,可是蒲天河卻很清楚的聽見了這幾句話,他皺了一下眉道:「黃菊仙子?她為什麼要救我……」
  蒲大松這時已是氣若游絲,他努力地挺了一下身子,喃喃地道:「……你要小心她這個人……」
  一陣寒風,把老人前胸的衣襟,吹得翻了起來,蒲天河忙用手把它揭下來,就看見父親臉上浮現出一片鐵青的顏色。
  他牙關緊咬,雙眉緊皺,身子忽地抖動了一下,就不動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他叫了聲:「爹——」
  可憐的老人,他再也不能說出一句話,他的腿和手慢慢地都伸直了,甚至於原本曲著的腰,這時也挺直了。
  蒲天河已經意識到是什麼事了。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道了聲:「天哪……」
  他緊緊地抱著父親,把臉湊上去,只覺得父親面部冰冷,他已經沒有呼吸,心也不再跳了。
  一陣窒息的痛苦,侵蝕著他,他彷彿覺得整個的天都壓了下來。
  抱著父親的屍體,倒身在大雪地裡,他沒有哭聲,沒有眼淚,他只是用力地抱著父親,牙齒狠狠地咬著下唇,直到流出鮮紅的血來。
  他腦子裡是空虛的一片,在漫天的大風雪裡,他甚至於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音。
  良久,他才站了起來,耳中似乎又聽見父親的聲音:「……埋我於白雪之中……」
  蒲天河緊緊地抱著父親的屍體,有一步沒一步地向前走著,忽然眼前人影一閃。
  他抬頭向前望去,卻見面前立著一雙人影,定目一看,才認出了是紫焰神君孫一鶴,同他那個嬌艷的妻子甘紉秋。
  孫一鶴傷感地欠身道:「老太爺仙逝了?」
  蒲天河無神地向他望了一眼,點了點頭,繼續前行,黃菊仙子甘紉秋口中「噢」了一聲。
  她歎息了一聲,同情地道:「蒲少俠,你不要太傷心,過來,找個地方定一定神,再想法子處理老太爺的後事吧!」
  蒲天河繼續前行著,他腦子裡,只記得父親的交待:
  「……埋我於白雪之中,不要棺材!」是以甘紉秋說些什麼,他根本沒聽清楚。
  甘紉秋杏目向丈夫一掃,孫一鶴卻向著她點了點頭,於是,她立刻追上去道:「唉!小兄弟,你歇一下吧,令尊的後事,由我們來幫著辦一辦也是一樣!」
  說著她伸出手,拉了蒲天河的衣服一下,蒲天河回過身來冷冷地道:「不用,多謝了!」
  說完話,回身繼續前行。
  甘紉秋趕上一步,道:「老太爺的屍體,你要葬在哪裡?」
  眼前是一片大雪原,白茫茫一大片,人行其上,雪可過膝,蒲天河立住了腳步。
  他打量著這片雪地,見它三面環谷,一線蒼天,地勢高接天穹,冷風自隘口吹進來,其寒砭骨。
  他不由點了點頭,父親的屍身,如能葬此,當是再好也不過了。
  黃菊仙子甘紉秋,微微驚異道:「你要把老太爺埋在這裡?」
  蒲天河慢慢放下了父親的身子,並不理她,就開始用雙手挖著地上的白雪。
  甘紉秋卻微微歎息,道:「人生都免不了一死的,像令老大爺,一生叱吒風雲,天下聞名,卻也值得這一生了!」
  蒲天河實在是煩她在一邊囉嗦,可是對方卻是一番好意,不便對她發作。
  他苦笑了笑,道:「你可以走了,雪很大,我要一個人埋葬了他!」
  黃菊仙子一隻手,慢慢地摸在了死者的身上,道:「他穿得也太單薄了,這樣吧!」
  說著把自己一襲銀狐的披風摘了下來,輕輕地蓋在了屍體上。
  可是她的手,在這一剎那間,卻去接觸繫在死者側背的那個緞子包著的錦盒!
  蒲天河忽地轉過身子,微微怒道:「不用,我父親不能穿你的衣服,請拿走吧!」
  他說時,猛地把那領銀狐皮斗篷一揭,甘紉秋功敗垂成,只得及時縮手。
  紫焰神君孫一鶴,這時已走到了近前,他忙道:「蒲大俠怎能用你一個婦人的衣服,你快快穿上吧,真是笑話!」
  蒲天河這時已挖了一個深有五尺、長有八尺左右的深坑,他怔怔地看著父親的屍體,總覺得他身上似乎應該加一件什麼衣服。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就把身上那領黑色的緞於披風脫下來,蓋在屍體上。
  甘紉秋幫忙著他,把屍體包了一下。
  蒲天河這時一腔悲傷,滿腦渾渾,他什麼都忘了,甚至於父親身上的武林至寶「五嶺神珠」也忘了取下來。
  孫一鶴歎了一聲,道:「蒲大俠一生愛雪,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你把他埋在這裡,足可令死者心安了。來吧,我們把他好好地抬進去吧!」
  蒲天河心痛如絞,眼前情形也只有如此了。
  孫一鶴就幫著他,把蒲大松僵硬的身子,抬到了挖好的雪坑之內。
  蒲天河這時沒有一滴淚,他只是覺得整個的心,都似乎凍結住了,孫一鶴夫婦,幫著他把一堆堆的白雪推下去,慢慢埋住了老人全身。
  漸漸堆起了一個小丘也似的雪堆,孫一鶴苦笑了一下,哀傷地道:「蒲少俠,你要節哀順變,我們走吧!」
  西北星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你們先走吧,我要在這裡再多停一會!」
  孫一鶴看了黃菊仙子甘紉秋一眼,二人就慢慢地走了。蒲天河壓制的內心,終於爆發,他伏身在這座「雪墳」之上,直哭了個天昏地暗,聲盡力竭。
  最後,他在雪墳前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刻著:
  「五嶺神劍蒲大松之墓。
  不肖男天河泣血謹立」
  這一切做好之後,天色已將近黃昏,不知不覺,他竟在這座墳前,停了一整天。寒冷的風,冷徹了全身肌骨,那頭拴在遠處的小毛驢,一個勁地打著噗嚕,不時踢動著蹄子。
  西北星蒲天河搓了搓手,哺喃自語道:「走吧!」
  當他牽著小毛驢走下山坡的時候,天空已現出了朦朧的月影,大雪似乎仍然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當月亮再升高了一些的時候,照得雪原上銀光耀眼,特別是那一座凸出來的雪墳更顯得刺眼難睜。
  忽然,墳頭之上,飄來了兩個黑乎乎的影子。
  這兩個人身法極其輕靈,以輕功的身法判斷,可以說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二人在墳頭上一落,各自向四下張望了一下,其中一個婦人的口音,道:「快動手吧,我想那傻小子還會回來的!」
  白衣文士孫一鶴得意地狂笑了一聲,道:「這真是天不知地不曉,活該我二人走運!」
  說著他笑得更大聲了,月光照著這兩個人,雪光映襯著他們二人的臉,一男一女,無疑他們是紫焰神君孫一鶴和黃菊仙子甘紉秋。
  由他們的神態裡,可以看出他二人是如何的得意,如何的瘋狂,因為他們以智慧愚弄了一個人。
  現在那武林至寶——「五嶺神珠」,就在他二人眼前,這是多麼妙的一件事!
  黃菊仙子嘻嘻一笑道:「你先別高興,東西到手才算真的!我們動手吧!」
  說著白光一閃,她已掣出了一口長劍,孫一鶴哈哈笑道:「這法子太笨了!你閃開!」
  說著雙掌聚勁,猛地向外一推,雪花就像雪霧也似地濺了開來,兩個人四隻手,很快地已把那僵硬的屍體拖了出來。
  死者枯瘦的屍體,筆也似的直,一雙瞳子,核桃也似地睜著,甘紉秋看了一眼,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急道:「決動手吧!」
  說著把屍身一翻,現出了那用緞子包著的錦盒,孫一鶴伸手就去抓,笑道:「一點都不錯,在這裡了!」
  可是他的手方伸出了一半,就有一股極冷的風,迎面吹過來,凍得他打了一個冷戰!
  甘紉秋首先一抬頭,嚇得她怪叫了一聲:「不好——有人——快看!」
  紫焰神君孫一鶴猛地抬頭,就見不知何時,自己面前不遠的地方,竟然立著一個人。
  孫一鶴不看則已,這一看之下,只嚇得機伶伶又打了一個冷戰,禁不住「啊」了一聲,「噗」地倒坐在雪地之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0:27

第02章 神珠失竊

  紫焰神君孫一鶴身形就地一滾,同時,右手抖處已打出了兩顆「亮銀珠」!只見兩點銀星一閃,已到了對方面前。
  這個人發出了一聲朗笑,見他右手平著向外一推,竟然用掌風把來犯的兩粒暗器打落一邊。
  孫一鶴驚慌之間,彷彿只能看出對方是一個披有一身白色皮毛的怪人,如非是他方纔那聲朗笑,孫一鶴及甘紉秋簡直不能相信他會是人!』
  聽到了他這種宏亮的笑聲,兩個人不由更是吃了一驚,孫一鶴右手一抬,一聲龍吟,已把背後的長劍掣了出來,劍身向下一壓,怒叱道:「什麼人,想死不成?」
  那個高大的身影,忽然揭下了在身上的白皮大擎,現出了裡面一襲緊身衣褲。
  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目如朗星,尤其是頭上的長髮,竟然長得可以披下肩來,被風吹得亂成一片。
  只是,這些卻不能掩飾住他那種真正的男子漢氣概,他那高大的身材,寬闊的雙肩,江湖上很少能看到如此魁梧的漢子!
  二人這才看清,在他後腰上繫掛著四五隻兔子狐狸等小野獸,他那一雙腿,是用細皮帶子,緊緊紮著,兩側插著白翎短箭,像是用來獵獸的,只是並不見有弓!
  在他背後的十字背帶上,卻插著一口彎曲的「弧形劍」,形式古雅已極。
  這個人,由上到下,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力」的會合,說不出的那種英雄豪邁味兒!
  孫一鶴的話,他好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只見他雙足一點,「呼」地像一片雪也似的,已來到了這座雪墳之前,低下頭向死者看了一眼,臉上立時現出無比的驚奇與憤怒之色!
  他鼻中微微哼了一聲,望著二人道:「你們是哪裡來的?這個死人是誰?」
  說著用手指了蒲大松的屍體一下,孫一鶴自負最甚,怎會把如此一個年輕的小子看在眼中,當下冷冷一笑道:「野小子,你不要管我們的事,打你的兔子去吧!」
  說著伸手向著蒲大松的屍身上抓去,可是他的手尚未觸及那具屍身,忽然一股絕大的勁風,猛然朝著他身上襲了過來!
  紫焰神君在江湖上。也可說是一流高手,這股風力卻使得他身形大大地晃動了一下,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倒翻了出去!
  這樣一來,才令他大大吃了一驚,怒叱了一聲道:「野小子,你活膩了!」
  身子猛然一縱,已撲到了這高大青年身邊,掌中劍向外一抖,點咽喉,掛兩肩,冷森森的劍刃,像是一道閃電,劍峰上微微發出一片輕嘯。
  在他出手的同時,甘紉秋也同時出手應敵!
  她因暗恨對方的多事,嬌軀騰起,施出了一招「推雲浪」,雙掌在空中發出了兩股勁力,直向這陌生青年身上逼去!
  他二人均可說是厲害的人物,聯合出手威力無匹!
  那豪邁青年一聲朗笑,只見他那雙結實的長腕,驀地向外一分,孫一鶴就覺得有一種潛力,加附在他雙掌之上,略一吃驚之下,對方右手中食二指,已朝著自己右手「分水穴」上捻來。
  同時,甘紉秋在空中的身子,竟為這人一隻左手,逼得翻滾了出去!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這個年輕人一現身手,孫一鶴夫婦都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對方竟然是他二人生平僅見的一個厲害勁敵!
  孫一鶴向後一抽劍身,臉色極為難看地笑了笑,道:「朋友你報一個萬兒,我孫某人劍下,不死無名之輩!」
  這個身手詭異的青年,並不乘勝追擊,他用那雙精光閃爍的眸子,看著孫一鶴,冷冷地道:「你不必問我姓名,看你二人這種鬼祟的樣子,定非好人,你們想對這死去的人,有什麼用意?」
  說著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蒲大松的屍體,紫焰神君眼看到手的東西,不想為這個野小子從中搗亂而功敗垂成,早已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冷冷地道:「足下也是一個會武的人,當不會不知道紫焰神君孫一鶴這個人吧!」
  青年冷笑了一聲,說道:「你莫非就是那個孫一鶴?」
  紫焰神君點了點頭道:「不錯!朋友,江湖上有一句話,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件事你不明白,還是少管的好!」
  長髮青年哈哈一笑道:「姓孫的,你既然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應該做些有頭有臉的事情,像這樣月黑風高之夜挖墳搜屍,算得了什麼英雄行為?真正的令人失笑了!」
  說到此,當真狂笑了起來。
  此人聲音宏亮已極,這樣一笑,四山幾乎都為之震動了,發出了極大的回音。
  孫一鶴和甘紉秋,都是又驚又怒,他二人顯然感到無法再忍受了。
  就在他二人正要聯合出手之時,這個長髮青年笑聲一斂,聲嚴色厲地道:「孫一鶴,今夜你太不巧,偏偏碰上了我,其實你們來到了西北道上,應該打聽一下,事先防備我婁驥一手,也就好了!」
  這「婁驥」二字一出口,孫一鶴由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他以極為驚異的眸子打量著這個高大的入,喃喃地道:「莫非你就是大漠天山鵬婁驥?」
  說著他由不住後退了一步,長髮青年一聲狂笑道:「現在知道已太晚了!」
  孫一鶴忙向著愛妻使了個眼色,正要開溜,婁驥已冷笑了一聲道:「我也不是殺人的魔王,用不著這麼害怕!其實你二人也沒有什麼大罪,你們只為我解釋一下,這死者是誰?為什麼埋葬於此?你們又為什麼把他挖出來?如合情理,我就任你們自去,否則……」
  他那雙光亮的眸子,在二人身上一轉,接下去道:「……可就怪不得我愛管閒事了!」
  孫一鶴一聲冷笑道:「婁朋友,此事你有所不知……」
  說到此,他忽然雙拳一抱,只聽得「卡」地一聲,竟然自他袖內,驀地飛出一支小箭,只一閃,直向著婁驥面上射去。
  孫一鶴伺機一聲大吼,身子猛然騰了起來,掌中劍「長虹貫日」劃出了一道銀虹,同時向著婁驥側身之上猛刺過去。
  一旁的甘紉秋也嬌叱了一聲道:「打!」
  這位有「黃菊仙子」之稱的婦人,陡然打出了一對金針,兩線金光只一閃,直奔婁驥雙目之上飛來!
  如此情形之下,就見這長髮青年一聲長嘯。
  黑夜裡,當空騰起了他偌大的身影,活像是一隻大鵬金翅鳥。
  他身子驀然向下一落,帶出了極大的風力。
  甘紉秋扭身就跑,可是這長髮青年左手揮出的風力,竟拖得她在雪地上翻了一個跟頭。
  甘紉秋嬌軀猛轉,正要騰身而起,她身子方自竄起,尚未離開地面,就看見自那青年掌心裡飛出了一捧白雪。
  雪光一現,這位小婦人,只覺得身上數處穴道,一陣發麻,頓時就如同是一尊塑像也似地立在當地不能動彈了!
  孫一鶴見狀大吃了一驚,他足尖飛點,快同飛隼也似地,已撲到了甘紉秋身邊。
  就在這時,他聽見青年第二次發出了狂笑。
  紫焰神君驀然回身,卻見自對方掌心之內,再次地飛出了一片雪珠。
  這捧白雪,自對方手中發出,就像是灑出了一天銀星也似的,直向著孫一鶴身上飛來。
  孫一鶴一咬牙,足尖一點,猛地騰空而起,就見那位有「大漠天山鵬」之稱的長髮青年口中怒叱了一聲:「好!」
  他右腕向外一撤,自掌心裡劈出了一股勁風。
  這股勁風,迎著他先前發出的雪珠只一卷,那千百顆雪粒竟然霍地向上直捲了起來,其快如矢。
  孫一鶴方自驚心,全身上下,竟有五六處穴道,為對方雪粒所中。
  就見他騰空的身子,直線也似地落了下來,「噗」地插立在白雪之中,一動也不動了。
  這種以雪打穴的手法,江湖上可以說是絕無僅有,而青年施展得竟然是如此的熟練,不過拳手之間,竟然把這一雙江湖中一流的高手雙雙制服,真正可以說是技玄而異了!
  青年制住了男女二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本可倖免的,如此一來,可就自討苦吃了,又能怪得了誰來?」
  說著,他轉身走到蒲大松屍身旁邊,皺了一下眉頭,他實在不明白,這屍體有何用?
  想了想,就把他又放回雪洞之中,重新掩埋上白雪,回身向著這男女二人一笑道:「你二人對死者不敬,就罰你二人權充守靈孝子,在墳前停立三晝夜,到時我再來請你二人離去便了!」
  說著,右手一撈雪地上那領白熊皮披風,整個身子如同旋風也似地飄了出去,在這無邊的大雪原上,他身子就像是一支脫弦的箭也似的,只一閃,已失去了蹤影。
  穹空裡閃爍著寒星,大雪似乎是停了,只是這寒冷的風,夾著雪粒迎面吹過來,更令人有些挺受不住,紫焰神君夫妻二人這個罪,該是多麼地不好受!
  西北星蒲天河停立在一塊山巖之下,悵望著無邊的雪原,內心有著無比的悲哀。
  他原本以為可以在入夜以前,走出這片原野,誰知竟非如此。
  現在,卻連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也沒有了,入夜以來,冷得更令人有些吃受不住,如何是好?
  蒲天河步出了山峰,他心裡想,無論如何,我要找一點東西吃吃才行!
  他身邊那頭小毛驢,凍得直打著哆嗦,卻是說什麼也不再跟著他走了,無可奈何,他只好把它身上的東西拿了下來,留它在山峰下面了。
  這時,雪雖然已經停了,可是注目望去,但見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山石樹木,大雪有半人多深,人行其上,都要提著幾分氣才行。
  蒲天河強提著一口真力,以踏雪無痕的輕功絕技,一路馳了下去,約有盞茶的時間,仍看不到什麼人家。
  忽然——
  在白雪茫茫的原野裡,他看見了一點燈光,那是一點微弱的黃光,在夜風裡閃爍著。
  蒲天河不由精神一振,他想畢竟是有了人家,足下不由加快了速度,一路奔馳下去。
  漸漸的,那燈光越來越近了。
  他才看清,哪裡是什麼住家,不過是小小一座帳篷而已。
  看起來,那不過是一座僅可容二三人的羊皮帳篷,立在偏過山崖的避雪地方,帳外懸著一盞鐵紅罩的馬燈,在寒風裡明明滅滅,搖晃不已。
  蒲天河定下腳步,吁了一口氣,不禁有些失望。
  可是無論如何,自己既然來了,總不能就此而去,何妨去叨擾一些飲食茶水再走?
  想著,覺得甚為有理,當下費了不少功夫,才騰翻到了崖上。
  眼前這座羊皮帳篷,是結在附近的幾株樹幹上的,篷頂上已積了不少的白雪。
  在這座帳篷一邊,搭有一個臨時的防風雪席棚,其下拴著兩匹牲口。
  蒲天河抖了抖衣上的雪花,正要去叩這帳篷的門,卻聽得身後一個姑娘的聲音笑道:「我猜你一定會來的,果然沒錯!」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他猛地轉過身來,卻見那個牲口棚內走出個長身玉立的姑娘!
  這姑娘二十左右的年歲,一張清水臉,冰冷冷的一雙大眼睛,上身穿著鹿皮背心,下身是八幅風裙,正望著自己微笑。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怔,可是定目一看,他忙抱拳施了一禮道:「原來是楊姑娘,在下失禮了。」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追隨華山神尼身邊的弟子楊采蘋,這時她一隻手上抱著一束乾柴,另一隻手上拿著明晃晃的一把寶劍。
  這時她微微一笑道:「蒲少俠找我師徒,有事麼?」
  蒲天河面色微微一紅,喃喃道:「我想向姑娘討些飲食,不知可肯方便?」
  楊采蘋瞅著他嫣然一笑,道:「這是小事,少俠一路風雪,凍壞了吧!」
  蒲天河搓了搓手,很是尷尬,這姑娘先收起了寶劍,又回過頭來,看了看雪地道:「你的牲口呢!」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父子來時,原不曾騎馬,只有一頭小毛驢,卻因受不住冷,我留它在半路了!」
  楊采蘋忽然皺眉道:「蒲老伯父沒有來麼?」
  蒲天河不由緊緊咬了一下牙齒,道:「家父已經故世了。」
  楊采蘋不由大吃了一驚,「哦」了一聲,蒲天河苦笑了笑道:「我已遵從他老人家遺言,葬他於雪嶺之上……」
  楊采蘋忽然改笑道:「你也不必太難受,人終歸是要死的……」
  說著那雙明媚的眸子,在蒲天河身上望著,帶著兒分安慰的口氣道:「蒲老伯能有你這個兒子,死也心安了!」
  蒲天河微微垂下了頭,不知說什麼才好。雪地裡。風嗖唆地吹過來,二人木然對立了一會,楊采蘋才歎了一聲,道:「你看我,竟然叫你站在雪地裡,請進來吧!」
  說著身子一靠,已把羊皮的風門開了。然後她欠身入內,帳篷裡傳出微微的燈光。
  蒲天河實在是餓壞了,整整一天,水米不曾打牙,雖說是有一身的功夫,卻也是挺受不住。他道了聲打擾,就低頭進入帳篷之內。
  立刻他就感受到一陣溫暖,篷內生有一個小炭爐,那個華山多指師太,正自閉目在一塊羊皮之上打坐,篷頂上吊著一盞小小的燈籠。
  蒲天河正要與老尼見禮,這尼姑已然睜開眸子,起身含笑道:「蒲少俠請坐,這裡沒有什麼好東西吃,先將就一下吧!」蒲天河慚愧地道:「如此已太打擾了!」
  楊采蘋這時已自一邊,取出一個厚厚的布包,由其中取出了一塊大餅,尚還有些發溫,又為他倒了一杯開水。
  這些東西,在蒲天河看來,已是很難得了。
  采蘋遞給他,含笑道:「你慢慢地吃,還多得很。」
  蒲天河接過來咬了一口,不一會已把這塊鍋餅吃完,老尼忙施了個眼色,采蘋忙又取過那個布包,拿出了兩塊,蒲天河不好意思道:「夠了,大師與姑娘的恩惠,在下永不忘懷!」
  華山老尼微微笑道:「這又算得什麼,少俠,你只管吃吧!」
  這時采蘋在小火爐上坐下了一把小銅壺,水已然開了,她為師父及蒲天河每人泡了一杯香茗。
  華山老尼歎了一聲道:「令尊一生光明磊落,四海為家,不置財物,就是死時,也是如此簡單,天山埋俠不失俠義本色,令人可敬!」
  說著這老尼捻著胸前的念珠,又歎了一聲道:「早知如此,我們也就不來了,令尊的死,我們幾個人,都莫辭其咎!」
  蒲天河苦笑道:「先父的病,是來到天山之後發作的,他老人家過去曾一再言說,要把軀體埋於天山白雪,如今竟然不幸
  華山老尼輕歎道:「生死有命,蒲大俠既然有此夙願,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貧尼等吞為相知之交,理當在其墓前弔唁一番,蒲少俠,你肯於天明後引我師徒一去麼?」
  一旁的楊采蘋卻站起來道:「你要是不帶我們去」們自己去!」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姑娘如此說,愚兄再不允,也就太不通情理了!」
  采蘋見他答應下來,似乎很高興,當下翻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道:「你不要發愁路遠,我已做好了一個雪橇,本來想拉東西的,你可以坐上去,用馬拉著,才舒服呢!」
  老尼微微一笑道:「蘋兒你這是怎麼說話?」
  采蘋臉色微微一紅,扭了一下嬌軀,道:「師父你……」
  老尼呵呵一笑,望著蒲天河道:「蒲少俠不要見笑,這孩子都怪我太寵她,慣壞了!」
  蒲天河心懷父喪,自己沒有心情與她師徒說笑,這時吃飽喝足,本想告辭,可是對方師徒既然要到父親墳上祭弔,自己焉能有不陪同前去的道理。
  當下只得耐著心留了下來,這時楊采蘋已為他鋪好了一床豹皮,含笑道:「蒲大哥,你躺下來歇歇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0:54

  蒲天河雖覺得自己一個男人,在帳篷內不大方便,可是對方那種落落大方的樣子,反倒使得他不好意思說些什麼,他恭敬地道:「謝謝姑娘,還是你去睡吧,我只坐一坐也就行了!」
  楊采蘋一笑道:「你跑了這麼多的路,坐一坐怎麼行?快躺一會吧,你我既屬俠義道中人,也不要大拘小節了。大哥,你說是不是?」
  蒲天河暗道了一聲慚愧。
  他抬頭看了這姑娘一眼,這是他第一次注意她,只見她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正注視著自己,目光裡透著一種少女的多情與關懷。
  當時,他很為感動地點了點頭道:「姑娘所說的極是,如此愚兄小睡一刻便是!」
  采蘋格格一笑,拿起了一床獸皮,道:「努!蓋上這個就不冷了。我還要縫我的裙子呢!」
  蒲天河接過皮褥,見那華山老尼,又雙目下簾,靜中參悟去了。
  他也是疲倦了,方自坐下去,卻見采蘋望著他一笑道:「你就這個樣子睡麼,背上還背著這些個東西?」
  蒲天河道:「是!是!我都忘了!」
  說著解下了背上的行李袋子,還有他那一口長劍,楊采蘋望著他,道:「那『五嶺神珠』我還沒有見過,蒲大哥,你可以打開來讓我看一看,開開眼界麼?」
  此言一出,就見蒲天河暮然一驚道:「不好!」
  他猛然翻身站了起來,雙目發直道:「不是姑娘提起我倒是忘了……」
  說著轉身就走,楊采蘋不由嚇了一跳道:「怎麼一回事?」
  華山老尼也睜開了眸子道:「少俠有什麼急事不成?」
  蒲天河長歎了一聲道:「那五嶺神珠,我竟忘記由父親身上取下,一同埋在了雪地裡,大師你看,如何是好?」
  華山老尼雙眉微微一皺道:「令尊下土之時,可有別人看見?」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紫焰神君孫一鶴夫婦在側眼見,大師,這莫非有什麼關係麼?」
  華山老尼聞言之後,面色微微一變,歎道:「你太大意了!」
  他猛然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一趟,也許尚能碰見他二人,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楊采蘋驀地抓起了一口劍道:「我去帶馬,蒲大哥,我們一塊去!」
  蒲天河匆匆背上了劍,華山老尼揭開了帳篷,步出篷外,蒲天河含愧道:「此事何敢勞動賢師徒?還是我自己去吧!」
  華山老尼哈哈一笑道:「這可不是客氣的時候,蒲少俠,你也許不知道,這五嶺神珠,乃是一件領袖武林的信物,關係著江湖的一步劫運,卻是丟失不得!」
  蒲天河怔了怔道:「也許並未遺失也不一定!」
  多指師太苦笑了笑,道:「孫一鶴夫婦豈是騙得過的人?神珠如落在他二人手中,勢將天下大亂,此事冒失不得,貧尼實在是放心不下,要親自去看過才能安心!」
  這時楊采蘋已把兩匹馬牽了出來,馬鞍上系有一盞明燈,華山老尼騰身騎上一匹,道:「蘋兒你也去麼?」
  楊采平這時也縱上了另一匹,只見她一帶馬韁,行到了蒲天河身邊,喚道:「蒲兄快快上來,我二人合乘一匹如何?」
  蒲天河倒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不由臉色一紅,這時華山老尼已帶馬疾馳而下,楊采蘋在馬上急急磕著蠻靴道:「快上來呀!」
  蒲天河急切間無從多慮,當下道了聲:「愚兄失禮了!」
  身形騰處,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鞍上,楊采蘋雙足一磕馬腹,這匹馬潑刺刺地疾衝而下。
  兩騎快馬行馳在大雪原野上,就像是兩支射出的強弩,不一刻已到了巍巍的天山嶺下。
  忽然,一騎快馬迎面而過,帶出了滾滾的漫天白雪,山道狹窄,差一點與二人的馬撞在了一塊,這匹馬被驚得暮然揚起了雙蹄,發出了唏聿聿一聲長嘯!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他口中叱了聲:「姑娘小心!」
  猛地一按馬鞍,整個身子霍地騰空而起,楊采蘋也驚叫了一聲,猛然拔身,只是她起勢張皇,差一點摔到一邊,蒲天河就勢用手一拍,二人才又輕飄飄落在了馬鞍之上。
  這時前行的華山老尼,也自警覺,三人回頭望時,那匹馬,早已跑了個無影無蹤。
  楊采蘋不由怒道:「豈有此理,我們追上去!」
  華山老尼冷冷笑道:「奇怪,這馬上之人,好像是鐵手丐駕天一的樣子,此時此刻,他如此張皇的奔馳,莫非還有什麼急事不成?」
  蒲天河聞言不由甚為焦急道:「我們還是快一點去吧!」
  說著帶馬疾行,兩匹馬登上山路,一路疾行了下去。不久,就看見了前面的雪墳。蒲天河勒住了馬,道:「就是這個地方,我們下來吧!」
  經過如此長途的疾奔,人馬都見了汗,華山老尼自馬上飄身而下,一言不發,她白眉微皺,心中暗晴想,鐵手丐怎麼會才走呢?
  她又想到了孫一鶴夫婦,不由微微發出了一聲輕歎,這些武林中的高手,正人君子,原來都是具有雙重面目的人,真令人齒冷。
  這麼想著,她面上由不住掛上了一個冷笑,心中暗暗忖道:「果真如此,我老尼姑又豈能與他們善罷甘休?」
  想到此,卻見前行的楊采蘋忽然驚呼了一聲:「師父快來看!」
  多指大師的身形猛然縱了過去,卻見蒲天河手指著雪原上兩個人影道:「大師請看,這兩個人,不正是那孫一鶴及甘紉秋麼?怎麼會……」
  說著他猛然騰身過去,多指師太及楊采蘋也忙跟著撲了過去,三入就近一看,果然不錯。
  只是雪地裡,木像也似地立著兩個人,正是紫焰神君孫一鶴及甘紉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孫大俠雅興不淺,如此寒夜,來此作甚?」
  他說了這句話,直向雪地裡的孫一鶴望去,卻見孫一鶴仍是一動也不動,臉上帶著一種極為愁苦的神色。
  這時多指師太大驚道:「蒲少俠,莫非你還沒有看出來,他們兩個人,已經為人家點了穴道了!」
  說到此,他向著楊采蘋道:「蘋兒,你快快掌過燈來!」
  這時楊采蘋已把馬燈拿了過來,就著燈光,細細一看,只見孫一鶴、甘紉秋滿臉風雪,整個身子都似乎凍得僵硬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事真奇怪,什麼人把他們二人定在此地?」
  說著回頭望著老尼道:「大師看此事如何處理?」
  多指師太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沸,此事依貧尼之見,還是先把二人解救過來再說!」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正合我意!」
  說著向楊采蘋點了點頭道:「姑娘幫我為二人解開穴道如何!」
  楊采蘋點了點頭,走到了甘紉秋身邊,見她杏目圓睜,娥眉上挑,彷彿是憤怒到了極點的樣子。那樣子看來像是正要騰身而起,而忽然為人所點了穴道,只見她身形半側,足尖點地,看起來滑稽得很。
  楊采蘋插起了手上的馬燈,一笑道:「甘師姑,你忍著點痛,待我為你解開穴道就好了!」
  說著雙手猛然探出,一前一後按在了她身上,用力地一拍一抓,甘紉秋的身子,就像不倒翁似地晃了起來,可是身子仍然是立在原地未動,穴道顯然沒有解開。
  華山老尼不由一驚道:「你閃開,待為師來!」
  只見這個老尼姑,身形向前一撲,雙手向外一抖,已按在了甘紉秋雙肩之上。
  她暗中施展出內功真勁,在甘紉秋雙肩上一壓,這是華山派開穴和血秘訣,隨著她口中一聲喝道:「甘施主醒來!」
  說著,身形一飄,已出去了丈許以外,眼看著那甘紉秋立在雪地裡的身子,疾速地晃動了一下,仍然是立在原地未動!
  如此一來,不由使得在場三人都大大吃了一驚!
  華山老尼也不由得臉色一紅,道了聲:「怪哉!」
  這時蒲天河已撲到紫焰神君孫一鶴身前,只見孫一鶴面色青白,雙目發直。
  蒲天河冷冷道:「孫大俠,失禮了!」
  說著雙手在他兩處穴眼上一合,一抖,不想那孫一鶴身子顫抖了一下,面上卻帶出一種極為痛苦之色。
  華山老尼見狀忙道:「少俠且慢!」
  說著她吩咐楊采蘋道:「蘋兒,你把燈籠挑高一點!」
  采蘋依言把燈籠就近,華山老尼細細在孫一鶴雙目臉上看了看道:「他二人遇見了高手,點中了穴道,這人手法詭異,天下罕見!」
  蒲天河甚為驚異道:「俠尼何以見得?」
  華山老尼歎息了一聲道:「少俠只看他二人目光呆滯,鼻現青筋,豈不是典型的為人點中穴道模樣,只是何以解它不開,就令貧尼想不通了!」
  三人再看這孫一鶴,牙關緊咬,面現青白,雙目之中,竟滾出了兩行淚珠來,狀似痛苦之極!
  蒲天河忽然想起來道:「是了,莫非是駕天一所為不成?」
  華山多指師太搖頭冷笑道,「賀施主武技超人,卻未必是此二人敵手,更不至於把他二人點了穴道……」
  說著連連搖頭,接道:「賀天一出身衡山五雲梯太極門中,太極門下點穴手法,雖是不凡,可是貧尼尚解得開來,他二人絕非賀天一所害,此點貧尼可以斷言!」
  采蘋忽然道:「蒲大哥還是先看一看,那五嶺神珠是否失竊再說!」
  一言提醒了蒲天河,當下忙自轉身父親雪墳,見仍然完好,就小心地挖開了墳墓,捧出了父親屍體,內心一陣傷心,不覺流下淚來!
  為了自己一時糊塗,竟然使得父親靈柩難安。
  華山老尼師徒,雙雙在蒲大松靈前行了大禮。
  卻見蒲天河忽然搖頭歎息道:「後輩不肖,竟然把父親傳下的五嶺神珠遺失了!」
  華山老尼皺了皺眉道:「你可仔細找過?」
  蒲天河歎息了一聲,道:「已找過了,想必是此二人所為!」
  說著猛地縱身過去,在孫一鶴身上搜了一遍,楊采蘋也過去在甘紉秋身上搜了搜,均不見神珠下落。
  華山老尼歎了一聲道:「此事少俠要冷靜處理,依貧尼看來,須待此二人救轉過來之後,也許可以追問一些端倪來!」
  忽然,楊采蘋口中驚叫道:「師父快看,甘師姑是為人用飛雪點中了穴道。」
  二人一驚,立時走了過去,卻見采蘋一隻手拿著燈籠,另一隻手指著甘紉秋身上道:「蒲大哥請看!」
  二人細細一看,果見甘紉秋身上中有十數粒雪珠,每顆都約有小指尖大小,最奇的是每一顆雪珠,都深深地陷入內衣之內,燈光之下,亮閃閃的,就像是鑲在衣裙之上的珍珠。
  老尼試著用手一們,不由面色大變道:「蘋兒所說不錯,此人果然是以雪花點中了此二人的多處穴道!」
  蒲天河不由呆了一呆,道:「誰能有此身手,大師可知道麼?」
  華山老尼這時目光直視雪原,似乎恍然而有所悟的模樣,楊采蘋驚道:「師父,莫非你老人家已知道是誰了?」
  老尼長長吁了一聲,面色微悸,喃喃自語道:「是了!是了!貧尼竟然把此人忘記了,真正是健忘了!」
  蒲天河又急又驚,忙問道:「此人是誰?」
  多指師太點了點頭道:「少俠客可知道,在大漠南北,以及天山道上,傳說的婁氏兄妹?」
  蒲天河不由一驚,猛然憶起,果然昔日曾聽父親說起過這兩個人物。
  據說這婁氏一門,在大漠天疆,已世居了數代之久,兄妹二人皆有一身鬼神不測之技,在天山南北路上出沒無常,居民敬之如鬼神!
  華山老尼這麼一提,他不由有了幾分相信,當時將信又疑地道:「這兄妹二人,我是知道的,莫非真是他二人所為不成?」
  多指師太神色張皇,向左右望了一眼道:「貧尼此刻想來,設非是此二人,旁人萬萬無此能力,再者常聽人道及,那大漠天山鵬婁驥,有一手絕技,名喚『飛雪認穴』,百發百中,萬無一失,被點了之人,除非其兄妹本人能救,任是何人也是無法解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大師這麼一說,就不會有錯了!」
  多指師太口中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又接下去道:「他兄妹二人,在這南北大漠一帶,很做了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聽說凡是為其點中穴道之人,只有兩條路可走!」
  楊采蘋聽師父說得這兄妹二人如此神威,不禁大為神往,當下急問道:「哪兩條路?」
  多指師太輕輕歎息了一聲道:「聽說此二路,一是任其凍死當地,其二是三日三夜後,再為其解開穴道,他兄妹樣樣都好,就是下手太過於狠毒,所以多年以來,樹立了一些厲害仇家,只是他二人武功得自世家,獨樹一幟;技藝超群,別人即使是有心報復,卻也莫可奈何!」
  這些話,不由得把二人聽得呆了。
  蒲天河不由暗暗存下了嚮往之心,聞言後低頭不語。華山老尼言到於此,冷冷一笑道:「照此情形看來,此二人定必是遇見了他兄妹之一,才會被點中了穴道,只不知道他二人因何才被點了穴道就不得而知了。」
  蒲天河劍眉皺道:「無論如何,要救他二人活命,才可得知一切!」
  華山老尼搖頭苦笑道:「少俠客,你雖家學淵源,但是婁氏兄妹飛雪認穴之法,卻是難以解開,依貧尼看來,除了他二人之一三日後轉來,別無良法可想!」
  蒲天河咬了一下牙齒,歎道:「果真如此,我也只好在此守候三天三夜了!大師同姑娘請回去吧!」
  華山老尼低頭想了想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貧尼尚有急事,必須在月內趕回華山,實不便在此多留。」
  說著她點了點頭道:「我師徒明日就可搭上去內地的牛車,倒可把那帳篷借與你用,也還可以與你留下一些食物,如此,短日內生活倒也不用發愁!」
  蒲天河汗顏道:「這如何使得,太不好意思了!」
  不想楊采蘋卻微微笑道:「蒲大哥不必客氣,這些東西,你回來時,還要還給我們的,五嶺神珠天下至寶,卻是遺失不得哩!」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愚兄就是拼了一死,也要把神珠找回,大師與姑娘不必為此發愁!」
  華山老尼搖頭歎息道:「貧尼實在不解,那婁氏兄妹一向是以俠義自居,豈能做出此事,可能竊五嶺神珠是另有其人!」
  華山老尼與楊采蘋又留了一個更次,天色也漸漸明瞭。
  三人試著又去解孫一鶴和甘紉秋的穴道,只是一任施展何等手法,卻是無法為二人解開穴道。
  無可奈何,老尼姑只得囑咐了蒲天河一番,帶著楊采蘋走了。
  當午,楊采蘋把羊皮帳篷送了來,並且為蒲天河留下了一匹馬和若干食物,才依依不捨而去。
  蒲天河為了追查這個不解的謎,只得暫時在此住了下來。
  他在父親墓邊,結下了帳篷。
  白晝,這雪原,雖有稀薄的陽光,但是仍然是相當的寒冷,日光映著白雪,使人雙目感到無比的刺痛。
  立在雪地裡的孫一鶴夫婦二人,顯然早已失去了知覺,成了兩具雪人,否則似如此風霜之苦,三日三夜來,早已變得癱了!
  蒲天河雖想設法為二人減消一些痛苦,只是他知道一個為人點中穴道的人,最忌搬動,如不得法,極易變成了殘廢。
  尤其是這兩個人,每人都是為人點中數處穴道,手法更是詭異,他也就不敢輕易移動二人。
  目睹著他二人這種慘相,不禁使他聯想到,這婁氏兄妹二人,必定是一對殘忍辣手的人,自己對這兩人,倒要注意一下了。
  他心中尚存著一些疑慮,也許那婁氏兄妹不會再回來了,也許他們原本就是要制死他二人……
  「如果是這樣,我可就是白等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雪原上緊緊刮過來的寒風,令人毛髮聳然。蒲天河望著僵立的二人,不由歎息了一聲,道:「這是你二人命該如此,我也莫能為力!」
  說著他重重地跺了一腳,正要收拾帳篷,離此而去,忽然他耳邊聽到了一聲長嘯!
  這嘯聲,乍然聽在耳中,真令人大吃一驚。
  就在這時,他目光極限之處,發現了一個極小的黑點,在遙遠的雪面之上,就像是一支疾箭似的,直向著這邊電閃狂馳而來。
  那震耳的嘯聲,正是由此傳過來。
  蒲天河不由嚇了一跳,一反手,撤下了寶劍。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個黑點已到了近前,其快的程度,真令人有些眼花繚亂!
  到了這時,蒲天河才約略分辨出來,對方是一個人。
  只是這個人,身上披著一襲極厚且大的熊皮,看起來毛茸茸的十分怕人!
  他足下踏著兩條細長的木板,在厚有半人的雪地上竄行著,真可以說是快捷如風,任意縱馳,有如珠走玉盤!
  這種情形,不禁使蒲天河看得呆住了。
  忽然,眼前白影一閃,來人雙足一束,就空一折,白雪紛飛之中,他就如同一隻大雁似的,翩翩落了下來,現出了一個身材魁梧、長髮披肩的怪異青年人來!
  這入用極為驚異的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以及旁邊那個帳幕上望了一眼,朗聲問道:「你是誰,在此作甚?」
  蒲天河勉強作成笑臉,抱了一下拳道:「這位兄台請了,在下姓蒲名天河……」
  長髮少年面色一沉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快說!」
  蒲天河見自己以禮相見,對方竟然如此蠻橫,不由也有些忿怒,當下冷笑了一聲道:「老兄說玩笑話了,這地方你來得,我就來不得麼?」
  長髮青年雙目一瞪,怪笑了一聲道:「算你有膽,這地方敢對我如此說話的,大概只有你一人!」
  蒲天河冷然道:「婁驥,別人怕你,我卻是不怕!」
  長髮青年聽他開口道出了自己姓名,不由微吃了一驚,繼而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好!好!你是存心而來了!」
  說著面色一沉,道:「朋友,你先忍耐片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1:16

  說到此,用手向著雪地裡立著的二人指了一下,道:「這兩個盜墓賊,我如再不解開他們穴道,只怕性命不保!」
  蒲天河不由陡然心中一動,道:「你說什麼,誰是盜墓賊?」
  這位有「大漠天山鵬」之稱的怪人,哈哈一笑,手指著孫一鶴夫婦道:「就是他二人!」
  隨後冷笑了一聲,朗然道:「我生平最恨人偷偷摸摸,此二人對死者不敬,更犯了大忌,所以才給他二人吃些苦頭,不過這兩個人武功不弱,三日三夜或許還嫌短了些!」
  說著又自宏聲大笑了起來。
  蒲天河本來對他是充滿了故意,這時聞言,不由消除了誤解,反倒對他生出了欽佩之心。
  只是,在那「五嶺神珠」未尋獲以前,自己也不敢太相信他的話,說不定那五嶺神珠,就是他本人由孫一鶴夫婦手中搶去也未可知。
  正思念之間,這長髮青年,忽然冷笑了一聲。
  就見他雙手驀然向外一揚,自他掌心內,飛出了一片雪花,有如滿天銀珠,全數打在了孫一鶴及甘紉秋身上。
  說也奇怪,那看來已失去知覺的兩人,在這些雪珠暮然著身的霎那之間,各自動了動。
  兩個人都由不住雙腿一曲「噗」地一聲,坐倒在了雪地上。
  蒲天河望著二人,見他們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倒在,雪地之上,由他二人眸子上看去,二人顯然已恢復了知覺!
  婁驥冷笑著,道:「你二人記住了今天教訓,快快走吧!以後再要犯在了我的手中,只怕不會這麼客氣了!」
  說話之時,那孫一鶴已緩緩地自雪地裡站起了身子,此二人在點穴三晝夜之後,仍然有此體力,就是那長髮青年,也不禁驚異不止。
  這時就見孫一鶴臉色蒼自己極,他目光獰惡地望著婁驥,嘴唇顫抖了良久,才喃喃說道:「小子……有一天我要用我這一雙手,把你的……心挖出來!」
  他蹣跚地走到了甘紉秋身邊,把她扶了起來,這時婁驥發出了一聲朗笑道:「我隨時等著你就是!」
  孫一鶴自知自己武技,比起眼前這個人來,差得太遠了,再要不知好歹,可就吃虧更大,所謂光棍不吃眼前虧,何必呢!
  這時甘紉秋也緩緩醒了過來,孫一鶴扶著她,正要離開,這時蒲大河卻趕上了一步,道:「二位暫留雲步,在下有話相問!」
  孫一鶴一心只在婁驥,倒不知道他身旁還另有一人,這時聞言不由吃了一驚,暮然間轉過了身來。
  當他發現這個人,竟會是蒲天河,不由神色大為緊張,怔了一下,苦笑道:「原來蒲少俠在這裡,我孫一鶴生平從未受人如此欺凌過,倒令你失笑了!」
  蒲天河冷然道:「在下與這位婁壯士,並不相識,只是請問前輩,可曾看見我那顆『五嶺神珠』?」
  孫一鶴臉色一紅,搖了搖頭道:「我不曾拿,莫非不在令尊身上不成?」
  他說話時,神色至為窘迫,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先父身上無有,聞說二位曾開墳盜珠,怎又說不曾看見?」
  孫一鶴呆了一呆,慚愧得低下頭來。
  這時他身邊的甘紉秋,卻發出了一聲歎息道:「蒲少俠,你也許誤會了,我們雖動手挖開了令尊墳墓,只為了瞻仰一下這位老朋友的遺容,可是並沒有打算盜取那顆五嶺神珠!」
  孫一鶴更發出了一聲冷笑道:「總之,我夫婦這次天山之行,實在是丟盡了臉面。蒲少俠,你怎可相信謠言,難道我孫一鶴會是如此沒有品行的人?」
  甘紉秋皺了一下眉道:「蒲少俠,我知道這珠於是誰拿的了!」
  蒲天河不由忙間道,「是誰?」
  甘紉秋目光向著一邊站立的婁驥望了一眼,冷冷笑道:「我只當你是一個何等英雄的人物,原來你卻是如此無恥的人。哼!」
  婁驥根本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此時聞言,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當時圓睜雙目道:「你說些什麼?」
  甘紉秋冷冷笑道:「原來你把我二人點中穴道之後,卻自己把那『五嶺神珠』盜走了,還裝什麼不知道!」
  婁驥一驚道:「五嶺神珠在哪裡?」
  甘紉秋還要再說,孫一鶴忙拉丁她一下,道:「走吧,何必跟他多說!」
  甘紉秋冷笑了一聲,夫婦二人逕自去了。
  他二人去後,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婁兄如果真拿去了那顆珠子,尚請賜還,在下感恩不淺!」
  大漠天山鵬婁驥,不由森森一笑道:「你也以為是我拿去了?」
  蒲天河冷然道:「因為此事僅有你參與其間,怎不令人疑心?」
  婁驥忽然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姓蒲的,你欺人太甚了,我婁驥生平不拿人一件細物,就憑此語,我與你絕不善罷甘休!」
  他說到此,雙目圓睜,上下打量著蒲天河。又不禁微微一笑道:「我也叫你嘗一嘗,立在雪地的滋味!」
  說到此,忽然右手向外一揚,掌心裡撒出了一把雪花,化成了一片雪珠,直向蒲天河全身上下各處穴道打來!
  蒲天河早已防到了對方有此一招,這時見狀冷冷一笑,道:「好!」
  他雙掌上聚滿了內力,猛然間向外一撒,只聽見呼的一聲大響。
  需知這蒲天河如今功力,非同小可,這兩股掌力幻成了一道力牆,猛然向外一推,竟然把所犯而來的千百雪珠,全數擊得反退了回去。
  大漠天山鵬婁驥,大喝一聲道:「來得好!」
  只見他右手一掄,已把那領白熊皮大披風展了開來,那退回來的千百雪珠,全數為他收到了披風之內。
  遂見他哈哈一笑道:「朋友好掌力!」
  口中說著,那領披風猛然一抖,藏在其內的雪渣,竟然化成了一條雪箭,銀光一閃,直向著蒲天河當胸的地方,猛然射去!
  蒲天河這時自問不動手是不行了,他存心要以自己一身所學,來領教一下對方傑出的身手!
  這時他足下微一滑動,倏地騰身而起,身子向下一撲,右手「鳳凰單展翅」,驀地向外一展,直向著婁驥左肋之上劃去!
  婁驥倒是沒有想到,對方一個少年,竟然有如此超然的功夫,他鼻中哼了一聲,身形向下一矮,左手用「勾摟手」向上一翻一揚,反向蒲天河手腕之上搭去。
  蒲天河知道厲害,他身子霍然向後一倒,用「金鯉倒竄波」的身法,「嗖」一聲竄出了四五丈以外!
  雙方這初初一交手之下,已試出了對方的功力。
  婁驥暮然呆立了一會兒,接著他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好!天山道上,能夠與我婁驥動上手的,還不多見,朋友,你慢走!」
  說著猛然向下一殺腰,足下一連三數個飛點,已然輕同鴻毛似的,偎到了蒲天河身邊。
  只見他朗笑了一聲道:「蒲兄弟,看掌!」
  指尖向上一揚,巨大的掌力迎胸而至!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當下一咬牙,猛貫真力,右掌向外一翻,兩隻手掌「砰」地一聲,迎了一個正著。
  兩個人身子同時大晃了一下,緊接著竟然像膠粘住了似地紋絲不動。
  忽然他二人同時一聲大喝,各人都由不住,疾然地向後退出了幾步。
  蒲天河就覺得心口一陣發甜,當下不由心中一驚,強自提起了一口真力,硬硬地壓了下去,這口血總算是沒有噴出來,不由暗忖道:「好厲害的婁驥!」
  思念之中,不由得抬目向對方望去,那婁驥這時也正以一雙極為驚異的眸子望了過來,他忽然狂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道:「能接住我這一掌的,西北道上只怕尚找不到第二個人,兄弟我算服了你啦!」
  說著他一揚手上的披風,發出了呼嚕嚕的一陣風響,身子已騰空而起,兩隻腳不偏不倚的,正好踏在了來時所踏馳的一雙木板之上。
  就見他身形微微一躬,「哧」一聲,已馳出了兩三丈以外!
  蒲天河忽然一聲斷喝道:「婁兄請慢行!」
  他說著足下一點,已用「八步凌波」的輕功絕技,撲到了婁驥身前。
  大漠天山鵬婁驥,面色一沉道:「怎麼,兄弟,你還要較量不成?」
  蒲天河不由歎息了一聲道:「婁兄不要誤會,足下神威,小弟方纔已然拜領,實在高出小弟數倍,佩服,佩服……」
  婁驥聞言,不由面上帶出了喜悅之色。
  他哈哈一笑,道:「你不要客氣,老實說起來,我們差不多!」
  說著他一雙閃閃放光的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蒲天河幾眼,欣然道:「兄弟,你這一身功夫,是跟誰學來的,真不賴!」
  蒲天河苦笑道:「婁兄何必取笑,我……」
  婁驥忽然伸出手來,一掌拍去,卻為蒲天河閃身躲過,婁驥怔了一下,哈哈笑道:「蒲兄弟,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我婁驥生就是一腔熱血,所要交的,就是像兄弟你這樣有真功夫的朋友,怎麼,你有胃口沒有?」
  蒲天河不由點了點頭,道:「小弟豈敢高攀?」
  婁驥不由星目一翻,不悅道:「你這麼說,真比罵我還厲害!怎麼樣,就聽你一句話,你若有心交我這個朋友,我們就走,你跟著我去,咱們好好的盤桓幾天,你放心,哥哥我一定錯待不了你!」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接下去道:「如果你沒心交我這個朋友,一句話,咱們就此分手,我也恨不著你,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怎麼樣?你就來一句痛快的吧!」
  蒲天河倒沒有想到,對方是如此一個血性之人。
  當下略一思忖,不由微微歎道:「小弟蒙婁兄肝膽相交,豈能有不願之理?只是……」
  婁驥朗笑道:「有這一句就行了,其它什麼都好辦。兄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著我走!」
  說著猛地一帶蒲天河右手,已把他拉到了身前,遂笑道:「蒲兄弟,你上來,只管踩在我這雙木板之上,我這玩藝兒,還有個名堂,叫做『雪裡快』,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蒲天河還從未踏過這種東西,當下只怕出醜,不由提著丹田之力,頓使得身子輕了許多。
  婁驥微微一笑,只見他身形猛然向下一塌,雙足猛地向外一蹬,只聽見「哧」一聲,頓時滑出去六七丈遠,蒲天河不由嚇了一跳,道:「喂!我還是下來的好!」
  婁驥大聲笑道:「你放心,摔不著你的!」
  他說著雙足連連踏動,他足下那兩片細長的船形的木片,竟然比箭還快些,直向著前面猛竄了出去。
  隨著婁驥熟練的動作,二人在這大雪原上,縱馳如飛,蒲天河第一次有這種經歷,只覺得兩耳呼呼生風,簡直就像騰雲駕霧一般,那種新奇驚險的場面,也確實夠刺激的!
  這雪原一邊是巍巍高山,另一邊,可以看到清澈的庫魯克郭勒河,當中卻是帶子似的長條雪原。
  二人縱馳如飛,順河而下,就見河邊上,正有一群當地的土著,在裝卸著船上的東西。
  當他們看見了這種情形,一個個都忘記了工作,看得呆住了。
  他們之中,立刻就有人認出了婁驥,紛紛鼓掌招手不已!
  蒲天河見他們,一個個全穿著厚厚的棉袍,腰上紮著杏黃色的帶子,頭上全都紮著布條,他知道,這是已經漢化了的回人,心中正自好奇,細細觀察他們,卻見婁驥足下的「雪裡快」,已經穿入了一道細窄的小道,倏地停住了!
  蒲天河騰身而出,只覺得臉上身上,全都是小的雪渣,當下笑道:「婁兄這雪中快,當真是快得緊!佩服!佩服!」
  婁驥這時卸下了踏板,點了點頭道:「蒲兄弟,你要是喜歡,我家中還有一副,可以送給你,你有輕功的底子,學起來快得很,有了這東西,在下雪天裡,可要比馬快得多了!」
  蒲天河一笑道:「那真太好了!」
  說著他目光向這附近望了望,只見遠山含笑帶水如畫,正前方有一片古蔥蔥的竹林子,接近河水之處,搭有一座小小木橋。
  小橋上的積雪,已先為人剷除得乾乾淨淨,在結著薄冰的河道上,正有一群白鵝呱呱而過,一隻隻扇著大翅膀,給這原本美雅的地方,平添了幾許詩意!
  蒲天河不由得呆住了,他真沒有想到,在這荒漠的天山道上,竟然會有如此一處雅致的地方。
  婁驥手指小橋道:「我就住在這個地方,過了橋就到,來吧!」
  說著大步向橋上行去,蒲天河不由誠懇地道:「婁兄住處,原是應該來造訪的,只是我父親新喪,此刻熱孝在身,只怕是……」
  婁驥搖了搖頭,道:「兄弟,這是荒外地方,沒有這麼多規矩,你跟我來吧……」
  蒲天河見他如此坦誠,倒實在不好再說什麼了。
  只是他心中懷著失珠之事,未免有些悵悵,再者馬匹帳篷也不能就丟在雪地裡不管。
  當下低頭思忖了一下,笑道:「如此,我就進去擾你一杯清茶,只是……」
  婁驥朗笑了一聲道:「你放心,我們今日定交,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唉!說起來,這事情也都怪我不好!」
  蒲天河劍眉一皺道:「此事又與你有何關係?」
  婁驥一雙濃眉,緊緊皺在了一塊,道:「當初我只見那孫一鶴夫婦在雪地挖墳,知道他二人絕非善類,才以飛雪認穴的手法將他二人定住,後來我把那屍身小心收埋,竟然沒有發現到那顆五嶺神珠,否則你也就不會這麼急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這些所謂的五嶺高手,原來多是些不顧道義之輩,就拿孫一鶴來說,我一直以前輩待他,卻沒有想到,居然行出如此無恥之事,如非婁兄適時制止,神珠還不就落在了他們手中,非但如此,只怕先父遺體,也得不到片刻安寧了!」
  婁驥苦笑了笑道:「你如此一說,我就更慚愧了。兄弟,你安心地注在我這裡,我們有兩件大事待辦!」
  蒲天河問道:「哪兩件大事?」
  婁驥想了想道:「你父遺體,如此安置究竟不好,我二人可以在此選一口上好棺木,好好把他老人家入殮,這是其一!」
  蒲天河不禁滂淪淚下道:「此事是小弟份內之事,如何敢勞動婁兄?」
  婁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到了這時,你還跟我客氣就太見外了,兄弟,你聽我說,咱們安置好了老伯後事之後,再打起精神,在這西北道上好好察訪那竊珠的賊人,這是第二件大事!」
  才說到此,蒲天河忽然緊緊抓住了他一隻手。
  婁驥微微一怔道:「兄弟,你這是做什麼?」
  卻見蒲天河面色微紅,良久才歎了一聲,道:「婁兄不愧是一血性漢子,我蒲天河在此能交到你這個朋友,足可告慰死在九泉之下的父親了!我們進去吧!」
  婁驥聞言也不禁甚為感動,當下欣慰地伸出了一隻手,二人緊緊握住,共同步上了木橋。
  小橋的另一頭,通著一座朱紅的小木門,這時紅門開啟,現出一條生有山茶花的小道,兩側庭院,更是美得令人歎為觀止。
  婁驥微微笑道:「這地方你喜歡麼?」
  蒲天河不由讚賞道:「此處真乃人間仙土,婁兄你真會納福,選上了這片世外桃源,比之小弟風塵萬里,真不知強到哪裡去了!」
  在草坪的一頭,一棵大棗樹上,拴著一匹灰色的大馬,這時正自仰頭長嘶。
  蒲天河手指問道:「這馬是你的麼?」
  婁驥向馬望了一眼,立時臉上帶出了一種厭惡之色,隨口道:「不是。是一個來訪的客人的!」
  蒲天河忙道:「既如此婁兄你快快去接待客人才是!」
  婁驥立時有些不悅地搖了搖頭道:「這客人用不著我來接待。來,我帶你到我的住處,好好休息一下!」
  說著穿過了一道葡萄架子,這種季節裡,那葡萄籐子都枯萎了,但是卻佔有極大的地勢,可以想像到春夏季節裡那盛開的情形,該是多麼誘人!
  在這麼大的院子裡,蒲天河竟沒有看見一個外人,蒲天河正想問問他,這裡住的是否還有外人,卻見婁驥已伴著他,進了一座極為精巧的小樓。
  這座小樓,是用青色的竹子和很細的木材建築而成,四周還種著幾棵古松樹。
  這時樓頂松樹的枝極之上,積滿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看起來很是幽靜。
  婁驥進得房後,道:「我性喜靜,所以獨居於此,你來了正好和我同住,不知你喜不喜歡這地方?」
  蒲天河見樓廳內,佈置得很是幽雅,壁上掛著幾幅字畫,無不精緻,其中有一幅墨竹,畫得甚為有力,枝葉蒼勁,望之有出塵之感!
  他正想問問這幅畫是何人手筆,卻見婁驥高聲喚道:「阿力!阿力!」
  房內答應了一聲,走出了一個十六七歲。頭纏白布的小孩,見了婁驥竟自倒地,膜拜了一下,又站了起來。
  婁驥就用本地的土語,咕哩咕嚕地說一遍,這少年就看了蒲天河一眼,走上來向著蒲天河冉冉拜了下來。
  蒲天河忙扶起他道:「不用客氣!」
  不想那阿力,仍然是拜了一拜,才站了起來,用著一雙微微發藍的眼珠子,向著蒲天河直轉,又笑了笑,就退了下去!
  婁驥笑向蒲天河道:「這是他們回人對主人的規矩,我改了他很久,都改不過來,我這裡只用了他們二人,一名阿力,一名阿冬,他們是兄妹二人,是一雙沒有父母的可憐孩子。」
  說著他歎息了一聲,道:「他兄妹的遭遇很慘,但為人忠厚,有了他二人,倒使我兄妹二人減少了不少的寂寞!」
  這時阿力已用茶盤,托著兩杯香茗,送了過來,然後他哇啦哇啦地對著婁驥說了幾句。
  婁驥立時皺了皺眉,回說了幾句,阿力就含笑退了下去。蒲天河不知什麼事情,就見婁驥忽然站起來,含笑道:「你先隨便在這裡坐坐,我已命阿力為你在書房收拾好了床鋪,你可以躺躺,悶了就在院內到處走走,我去為你拿東西去!」
  蒲天河不好意思笑道:「怎能勞動大哥,還是我自己去吧!」
  婁驥一笑,把他又推到了座位之上,道:「這裡路你不熟,還是讓我代勞吧。我一會兒就可以回來了!」
  說著直向門外行去,蒲天河送他到樓前,那婁驥好似想急於擺脫什麼,匆匆地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走後,蒲天河見院內開滿了茶花,有紅有白,著以白雪,更覺得超然奇艷。
  這時候,他不覺有些陶醉,獨自向著花叢間行去,就在這時,他耳中忽然聽到了一陣嘹亮的歌聲,那歌聲乃出自女子的歌喉!
  只是聲調不拘,音韻尤其不美,乍然聽在耳中,不禁令他感到汗毛直立,說不出的一種彆扭感覺!
  那歌聲好像就在附近,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道:「是了,聽說那婁驥尚有一妹,在天山南北,與其兄齊名,莫非這唱歌的,就是她麼?」
  想著正要回身看個究竟,心中卻忽然又生出另一個意念道:「人家一個姑娘家,我焉能如此失禮,再說她又不認識我,還是進去吧!」
  他想到這裡,把頭一低,方自要走回樓內,忽然歌聲一止,一個女子聲音大聲道:「咦——站住!」
  蒲天河不由立住了腳步,心忖道怎麼如此不客氣?
  這時就聽見那姑娘格格一笑,道:「你就是小驥子哥哥帶回來的那個朋友麼?幹嘛見了我一個勁地想跑呀,我也不會吃人,你回過頭來,我看看你!」
  蒲天河劍眉皺了一下,心中雖覺得對方出口粗俗無禮,可是一想到與其兄的感情,倒也不好發作。
  當下強作笑容,回過身來,道:「在下失禮,姑娘萬請海涵!」
  耳中聽得那女子一陣蕩笑之聲,道:「哼!長得可真不賴呀!」
  蒲天河目光一抬,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以婁驥之英俊,竟然會有如此一個不堪承教的妹妹,由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2:13

第03章 醜女多情

  他目光之中,所出現的那個姑娘,乍然一望之下,真令他打了一個冷戰,只見她生得面如鍋底,唇紅如火,一雙小眼只現一縫,滿頭頭髮,說灰不灰,說白不白,間雜著黑色,看起來益覺可怕。
  儘管容貌如此醜陋,倒生有一副可人的身材,腰肢若柳,身材修長。
  她全身穿著一襲大紅色的衣裙,背上紮著一口長劍,肋下配著一個豹皮囊,一副勁裝,像是方自外歸來的模樣,手上還拿著一支青竹小馬鞭!
  只見她倚著一根欄杆,正笑著向蒲天河上下觀望,口中發出一片媚笑之聲。
  蒲天河不由十分尷尬地抱了一下拳道:「姑娘如無有什麼吩咐,我要回房去了!」
  這姑娘笑了一聲,移步走出,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麼?」
  蒲天河強忍著不悅,冷然道:「我名蒲天河,和令兄今晨方結識的!」
  醜女不由微微一愕,卻又笑了笑道:「你是說的小驥子哥哥呀!我老半天沒有看見他了!」
  蒲天河道:「婁兄去天山為我取行李去了,馬上可以回來,姑娘只要在此少候,他也就要回來了!」
  說著雙拳抱了一下,轉身就去。
  他足下方自前行數步,就聽見那姑娘嬌聲嚷道:「蒲兄你回來!」
  蒲天河皺了皺眉,強作笑臉,回過身道:「姑娘有事麼?」
  這丑姑娘向前走了幾步,笑道:「我看你這副樣子,又是小驥子哥的朋友,必定是會武功的……」
  說著搖著身子嘻嘻一一笑,道:「我想跟你比劃兩手功夫,你看怎麼樣?」
  肩天河不由呆了一呆,他倒沒有想到,和對方第一次見面,她竟然說出此語,當下苦笑了笑,道:「我不過是略通拳腳,哪裡有什麼真功夫,姑娘你不必取笑,再見!」
  說著疾速轉身,不想足步方移,卻覺得頭頂上「呼」的一聲,那姑娘竟然由自己頭頂上越了過去,不前不後,正正地站在了蒲天河身前。
  她身材輕靈,落地無聲,看來確是武功不弱。
  這種情形,使得蒲天河大感為難,他後退了幾步,苦笑道:「姑娘不要見逼,我豈能如此放肆!」
  醜女咧唇笑道:「得了,不要裝啦,你是有功夫的,我一眼就看出來啦,咱們比著玩玩又有什麼關係?」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頭,他真後悔不該到院子裡來,想不要對方一個姑娘,竟如此放蕩,自己與她兄長既是朋友,怎能方才來此,就如此失禮?
  想到此,好不為難,當下搖了搖頭道:「我不會什麼武功,尚望姑娘原諒!」
  醜女口中「喲」了一聲,那雙豬眼,微微向著蒲天河瞟了瞟,嘻嘻一笑道:「我可不信,我要試一試你!」
  說著上前一步,把手上竹鞭向雪地上一丟,右手輕輕掄起,向著蒲天河肩上摸去!
  這種動作,自然使得蒲天河吃了一驚,他當時肩頭向下一沉,已躲開了對方的來手。
  醜女「哈哈」一笑,手掌驀地翻起,第二次向著蒲天河臉上摸去!
  這種輕佻的動作,使得蒲天河又驚又怒。
  他後退了一步,面色一沉道:「姑娘請尊重一點!」
  話聲未落,這姑娘格格一笑道:「呶!你原來也會武呀!」
  說到此,雙掌一併。平著以「排山運掌」的掌式,直向著蒲天河當胸打來!
  掌力疾勁,不禁使得蒲天河心頭一震!事已如此,不打是不行了。
  蒲天河一聲冷笑道:「姑娘,你何苦逼人太甚?」他說著話,身形由不住向下一矮,兩隻手驀地向外一分,施了一招「分花拂柳」,直向著對方一雙手腕上點去!
  醜女口中「唷」一聲,道:「好厲害!」
  只見她身形霍地向後一挫,硬把擊出的雙手收回來,足下向外一滑,快同電閃似的,己到了蒲天河身形右側!
  她輕叱了聲:「接招!」
  這姑娘竟然真個老著臉皮,和對方動上了手,右腕向外一分,右手五指「野馬分鬃」,直向著蒲天河肋骨上按插了過去。
  蒲天河只覺得她掌風疾勁,內力充沛,指尖尚隔著自己甚遠,已然令自己可以感覺到她指尖上的潛力。
  他不由深為驚心,暗自付道:「常聞得婁氏兄妹武技精湛,非比等閒,今日一見果不尋常!只是自己如果當真輸在此女手上,傳聞出去,可就丟了大臉了!」
  想到此,不由把牙一咬,決心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當下身形紋風不動,容得她手指幾乎已挨在了自己衣服邊上,他猛然把肩骨向內中一收,低叱了聲:「打!」
  骨骼上下之間,發出了「喀」的一聲,一股無比的勁力,已自他掌心中發了出去!
  醜女滿以為自己這一手功夫,定可奏效,當時尚怕自己用力過度,傷了對方,於心不忍。
  就在她正預備臨時收斂掌力的剎那之間,蒲天河的乾元真力已自迎勢撞了過來。
  他此刻已然完全融化了父親灌輸於自己體內的功力,功力大增,比之方才又增加了不少。
  這一股內力由他掌心發出,真有萬鈞之感!
  兩股內力甫一交接,立時分出了功力上下!
  當時就見那醜女面色一變,蒲天河忽然覺出不可如此,當下猛然把掌勢向後一抽,掌力驟減了三成!
  儘管如此,那丑姑娘顯然已是受不了啦!只見她身形晃晃悠悠,一直後退了七八步,「噗」的一聲,竟然坐在了雪地上!
  她那張醜臉登時變成了豬肝顏色,蒲天河也不由呆了一呆!
  他顯得極為尷尬地搓了一下雙手,道:「我一時收手不及,姑娘尚請原諒!」
  醜女雙目一瞟,卻格格笑了起來!
  蒲天河眉頭一皺,道:「姑娘為何發笑,莫非不堪承教麼?」
  醜女姍姍由雪地上站起,非但不怒,那張醜臉上卻帶出了一團笑容,向著她一豎拇指道:「行!姑娘我可服了你!」
  說著,由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聲如鴨鳴,別提有多麼難聽刺耳了!
  蒲天河在她這種笑聲裡,只覺得氣怒不得,他強作笑臉道:「姑娘你承讓了!」
  醜女笑聲一落,手舞足蹈道:「小驥子哥一向無敵,今天也遇上了敵手了。哈!哈!真樂死我了!你的功夫可真不錯!」
  她邊笑邊說,蒼發亂舞,活像是一隻在雪地裡張牙舞爪的獅子。
  蒲天河歎息了一聲,這聲歎息,是一種無奈的失望,不知怎麼,在他想像之中,像婁驥這種神俊的人物,是不應該有這樣的一個妹妹的,然而竟然如此……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錯了,婁驥功力,比我高出數倍,方纔我二人動手,他如非手下留情,我只怕早已落敗了!」
  醜女搖了搖頭道:「你不要騙人,你們的功夫差不多。」
  說著齜牙一笑,道:「你是初次來到這個地方吧?來!我們出去走走,這後院裡種了不少梅花,美極了,這地方,我也能算得半個主人,我們去賞花如何?」
  說著望著蒲天河媚笑了一下,蒲天河不知怎麼,只覺得一陣噁心。
  他搖了搖頭,不自然地笑道:「姑娘自己去吧,我還有些瑣事要清理一下!」
  那醜女格格一笑,上前道:「這不要緊,我來幫著你,小驥子哥的東西,我都偷偷給他料理,來!」
  說著,竟然抓住了蒲天河一隻手,向房內拉。
  蒲天河驀地一掙,掙開了她拉著自己的手,大步向樓內行去。
  他感到一陣莫名的羞憤,重重地把樓門關上了,發出了「砰」的一聲。
  當時他頭也不回的,一直走到了書房,默默地坐了下來,冷笑了笑,心想道:「如非看在婁驥面上,我定要……」
  想到此,由不住發出了重重的一聲歎息,心中卻不禁又忖道:「看來此女竟然無有一些羞恥之心,我蒲天河乃是堂堂正正男子漢,莫要如此留下了不潔之名,貽笑江湖,我還是走吧!」
  可是,他這種想法,立時又被另一個想法取代了。
  「婁驥待我不薄,此刻又為我去取行李馬匹,我焉能不告而別?」
  想到這裡,又歎息了一聲,自忖道:「大丈夫只要行得正坐得穩,又何必在乎這些,我與婁驥既有意作肝膽之交,怎可為了這點小事,就此不告而別,豈不太令人失笑了?」
  這麼想著,他先前壓在胸中的一口怒氣,頓時消了不少,當下信步走至窗前推窗看了看,已不見那姑娘蹤影。
  他不由心中一動,又想道:「是了,她必已有了覺察,羞愧而去。」
  想到此,發了一會兒怔,心中覺得甚為過意不去,也許她只不過是一種無意作為,自己身為兄長輩人,又何必如此量窄?
  當下益發覺得心中有些不安,坐在椅子上細想了想,決定等婁驥回來,只作不知,什麼不提也就是了。
  這間書房,經過阿力整理,顯得很是幽雅,書案上置有一瓶紅梅,朵朵蓓蕾,散出了鬱鬱清香。竹床上,早已鋪就了雪白的被褥,枕頭套上,用藍色的紅線,繡著「祝君早安」四個字,望過去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覺。
  他這幾夜,根本不曾好好睡過,這時看見了如此舒適的一張床,鼻中聞到了陣陣的幽香,禁不住興出了一些睡意!
  當下情不自禁地倒在了床上,不久,即沉沉地睡了過去!
  朦朧中,似覺出眼前有人影晃動。
  蒲天河猛地翻身坐起,卻見婁驥正含笑立於床前。見他醒轉,朗聲笑道:「你醒了,我已來過三次了!」
  室內暮色很重,窗欞上帶出了將過夜的灰色,蒲天河忙跳下了床,汗顏道:「我真是太睏了,想不到竟睡了這麼久!」
  婁驥一笑道:「你的東西,我都取回來了,馬已為你養在後面棚內,至於那些東西,也都為你收起,你可以放下心了!」
  蒲天河感激地道:「婁兄你太辛苦了!」
  婁驥望著他,目光炯炯地道:「我回來時,在庫魯克郭勒河附近,砍了幾株柏木,如用來為令尊制一口棺木,倒甚合用,你可要看看?」
  蒲天河心中大是感動,當下歎了一聲道:「你對我真是恩重如山了!」
  婁驥冷然哼道:「你我兄弟,還說這些作甚?來,兄弟,我們看看去!」
  當下二人走下樓來,就聽得院內有一陣「砰砰」的斧砍之聲,出得院來,就見阿力同另一個梳著辮子的大姑娘,各人在用一把板斧,砍著木頭,地上已然作成了一個棺材的形樣。
  二人走過來,阿力同那梳著辮子的姑娘,各自住手站起身來,那姑娘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向著蒲天河望了一眼,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阿力卻咧著嘴,用著生硬的漢語道:「只要把木頭刨平一點,就行了!」
  婁驥向蒲天河道:「你看如何?」
  蒲天河看了看,那棺木材料極厚,當下甚為高興,就由呵力手上拿過了斧子,蹲下身子,親自刨砍著不平的木頭,一面點頭道:「這事情該由我自己做,你二人請休息吧!」
  那留辮子的姑娘,卻微微一笑,紅著臉道:「相公不必勞動,這事情我和我哥哥做就可以,我們能做得很好!」
  她的漢語極佳,口齒伶俐,比起阿辦來,要強得多了,蒲天河傷感地道:「這是我的私事,姑娘不必多勞!」
  婁驥就點了點頭道:「你二人下去吧,剩下的事,交給他就是!」
  阿力兄妹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婁驥就道:「舍妹去星星峽訪友未歸,這幾天這個小丫頭閒得發慌,她手技輕巧,比她哥哥阿力要強多了,一些細工,你不妨留下給她做也是一樣!」
  蒲天河不由搖頭道:「不必,不必!」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心道:他妹妹不是早已回來了嗎?怎地又會外出訪友未歸呢?
  當下正要出言相問,可是轉念一想,話到唇邊,卻又臨時吞入腹中,只管低下頭削著木頭。
  婁驥一笑道:「我妹妹如在家,必定高興見你,她武技高強,並不在我以下,說不定還會找你比試一番!」
  蒲天河含糊地應了一聲,心中卻說道:「她早已和我比過了!」
  只是此言卻是無法出口,想了想道:「令妹女中翹楚,武功必是不弱!」
  婁驥含笑點了點頭道:「這話倒是不假,你如見了她,也就知道了!」
  說著面色一凜,冷然道:「我父母去世太早,剩下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她一個女孩子,居然能學成絕技,也實在不容易,只是幼失人教,未免嬌寵了幾分……」
  說到此,不由淡然一笑道:「你想,那星星峽離此數百里之遙,她一個女孩子,居然獨自前往,勇氣倒也不小!」
  說著,想了想又道:「我想至遲明天也該回來了,否則,我還要去找她一趟才行!」
  蒲天河頭也不抬地道:「你也太多慮了,我想她一個人是可以自己回來,說不定已經回來了也未可知!」
  婁驥怎知道他話中有話,當時一笑道:「但願如此!」
  說著拿起了斧頭,幫著他削著木頭,這口棺木在二人細心整修之下,不久全部完成。
  望著這口棺木,蒲天河不禁掉下了幾滴眼淚。
  他二人小心地把它抬入內室,以備明日運往雪嶺重新起靈下葬,當晚蒲天河心情至為沉痛,不過,在悲痛之中,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安慰,對於婁驥更不禁感激入骨。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起來,用拖車把棺木運到了天山嶺下。蒲天河起出了父親遺體,小心裝入棺木之內,仍然葬在原來的地方,當一撮撮的白雪,覆蓋了整個棺木之後,蒲天河竟是再也忍耐不住,痛哭了起來。
  他那悲痛的哭聲,震動了整個雪嶺,四面都起了回音,婁驥在一旁,也不禁為之淚下。
  蒲天河心中對那枚「五嶺神珠」更是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他實在想不出這地方會有什麼人,當下於歸途之中忍不住問婁驥道:「婁兄可杏知道,這附近有些什麼厲害人物盤踞於此,那遺失的珠子,我又該如何去尋呢?」
  婁驥想了想道:「此事你不必忙,我腦中已然想到了一個可疑的人物,明日我二人不妨先去探他一探,只是此人是一個棘手的人物,你我二人雖自詡不凡,只怕也不見得就是他的對手!」
  蒲天河一怔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此厲害?」
  婁驥神秘一笑道:「對你說也沒有用,明天你一見就知道了!」
  蒲天河心急如焚道:「既如此又何必等到明天,你我今夜前去一探不是更好!」
  婁驥冷冷一笑道:「此人生就怪癖,素來是顛倒生活,以日為夜,以夜為日,早已習以如常,這天山一帶地方,從無有人敢輕易招惹這個怪物,就是我兄妹偶爾遇見了他,也不願輕易招惹,這個人的厲害,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蒲天河聽如此說,不由大是驚奇,他知道婁驥個性不喜多言,自己追問,他也未必肯說,不如等待明日白天親自一探。
  婁驥這時卻又回復到那種輕鬆不在乎的樣子,輕輕策馬,含笑道:「這天山一地縱橫千里,其上大小山峰,不下千座,遠非一般人所能瞭解,奇人異事,也只有我們住在此地的人才略知一二!」
  蒲天河過去曾有「西北星」的外號,可是這西北道上的人物,他知道得竟是如此的少,此刻聽婁驥談到了那個怪人,他竟是絲毫不知,不免暗暗感覺到有些慚愧。
  說話之間,二人已轉回到居處。
  對於婁驥的熱誠,蒲天河衷心感激,只是自己堂堂男子漢,樣樣事情都要他來幫助,雖說是至友誼深,可是蒲天河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他內心有了一個決定,那決定就是自己這一次,要獨自探訪,不要再借助婁驥之力!
  午睡醒後,蒲天河悄悄地起來,那婁驥正在室內書寫什麼,兄他進來,放下筆,笑道:「兄弟,你來看!」
  蒲天河走進來,只見婁驥所畫的,乃是一張縱橫交錯的線圖,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婁驥手指所畫的那張圖道:「這就是明天我們要去的地方,那裡防備周密,人手眾多,如果不事先計劃一下,臨時不易進入!」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時點了點頭道:「你知道那地方詳細出入之處麼?」
  婁驥點了點頭道:「當然知道,只是素來我們互不相犯,所以我們不能讓他知道,如果他知道是我,就不大好意思了!」
  蒲天河坐在一張椅子上,眉頭皺道:「大哥,對方到底是一個何等樣人,如此神秘,你怎麼不告訴我?」
  婁驥一笑道:「我現在正要告訴你知道。」
  說著濃眉微舒道:「兄弟,你可知道昔年在富春汪隱居的雪山老魔這個人麼?」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個人我怎能不知,他們雪山派不是已瓦解了?」
  婁驥冷笑了一聲,搖頭道:「所以你就不明白了,雪山派非但沒有瓦解,而且其勢力,遠比昔年更大了!」
  此言一出,不由得令蒲天河呆了一呆。
  婁驥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你絕對不會想到,雪山派上自老魔本身,下至其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門人,今日皆都健在,非但如此,他們在天山建築了大片的莊院,勢力遠比昔年大得多了。」
  蒲天河今晨由婁驥口中聽說,本以為不過是一個厲害的人物而已,這時聽婁驥如此一說,不由暗暗驚心不已,這幾個人物,他是久仰得很,幾乎沒有一個,不是武林中扎手已極的人物。
  當下低頭思忖了一番,道:「你方纔所說,那雪山老魔手下四大弟子,可是昔年江湖上傳說已久的『一丁二柳小白楊』這四個人?」
  婁驥微異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的記憶不差,正是這四個人,只是江湖上早已不見有人再提起這四個人了。以我看來,這雪山派移居天山,不外兩個動機!」
  他屈指算道:「一是就此銷聲匿跡,永世居此,只是觀諸那老魔昔日聲望,以及其子弟跋扈情形。很難令人相信,那麼他們想必是存有深心,在這天山打下根底,以備進可攻,退可守,以為異日大圖!」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他們竟會移居於此,難怪江湖上,再也聽不到他們的風聲!」
  婁驥鼻中哼了一聲,道:「雪山老魔約束手下子弟極嚴,他們雖在天山有極大聲勢,可是門下弟子,卻沒有一人在外滋事生非,我兄妹也是近年來才偶然發現,與其結識的!」
  蒲天河甚為好奇地道:「大哥可願說出此一段經過麼?」
  婁驥點了點頭道:「我及舍妹曉蘭,是經星星峽一位故友介紹,當時認識了老魔手下第二愛子蔣天錫,後由其轉介,才認識了其妹蔣瑞瑛,不想這位蔣姑娘,竟然與舍妹因此結下了交情,時常來此走走!」
  蒲天河眉心微軒,心想:「想不到他這位老妹,竟然也能交上朋友,倒也是奇了!」
  婁驥回憶此事,遂又接道:「我與蔣天錫交情倒也不差,只是其兄蔣天恩,卻與我有些格格不入,老魔蔣壽更是一個神秘人物,我雖至其『白雪山莊』三四次,卻從來沒有機會見過此人!」
  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道:「……後來我因故開罪了丁大元之後,也就再懶得去他們白雪山莊了!」
  蒲天河知道他所說的丁大元,正是老魔手下四大弟子之一,所謂的「一丁二柳小白楊』其中的一丁,此人人稱「金毛吼」,是一個既刁鑽又厲害,更具有深心的人物。
  所謂「一丁二柳小白楊」乃是指雪山老魔手下四個弟子,此四人是金毛吼丁大元,二柳是指柳川、柳玉,這二人乃是兄弟兩人,有一個「雪山二柳」的雅號,至於「小白楊」,卻是一個女的,此女姓于單名一個漩字,因人長得漂亮,得了一個「小白楊」的稱號。
  雪山老魔蔣壽,手下這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門人,幾乎是各成一派,各人都擁有極大的勢力,昔日在江湖上,都有極重的聲威,尤其難能的是,每個人那一身絕學武功,真正令人莫測高深。
  雪山老魔擁有如此聲威大勢,莫怪他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了。
  只是他們壞在勾心鬥角,各不相讓,蔣壽活著,表面各自容忍,一旦撒手西歸,就不堪設想了。
  雪山老魔並非不知,所以才硬性地把他們歸置一起,想收團結之力,以霸一方。
  只是,一個在江湖上已瓦解了的門戶,要想再振聲威,一舉天下揚名,卻也是一件不易之事,這多年來,雪山一派含辛茹苦,確也是很不易了。
  蒲天河乍聞及此,不由得暗自憂心!
  他想如果那枚「五嶺神珠」果真是落在了雪山弟子手上,自己要想討回來,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婁驥這時細細地解說著那張畫圖,道:「你現在總該知道,我為什麼如此慎重地畫下了這張圖,那地方我雖去過多次,如不小心。也可能走錯了方向,所以要格外小心!」
  蒲天河含笑道:「大哥真是太細心了!」
  說著他看了看那張圖,收入袋內,婁驥一笑道:「我所以要明日去,是想等舍妹回來,有她幫忙,你我會方便不少,那地方她遠比我熟得多了!」
  蒲天河不由怔了一下,道:「此事怎敢勞動舍妹?萬萬使不得!」
  婁驥微微笑了笑,方要答話,忽聞得樓外有一聲馬嘶,婁驥聞聲,立時站起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如果我沒聽錯,該是她回來了,你先在此坐一坐,我去去就來!」
  言罷匆匆下樓而去,蒲天河不禁回想到昨日初見那位姑娘情形,不覺臉上一陣發紅,當時真恨不能躲到一個地方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2:35

  自從昨日一見,那醜女給他留下了極惡的印象,想到了她那些表情動作,蒲天河還由不住有些心悸。
  他徐徐走到了窗前,耳中似乎聽見院內有男女說話之聲,他本想掀開簾子看看,可是一想到對方那個尊容以及對自己那些輕佻的動作,他實在連揭一下簾子的勇氣也沒有了。
  當時,歎息了一聲,轉過了身子,心中不由又想道:「也許有婁驥在場,她不至於再像昨日那樣輕佻,我又何必如此驚怕?」
  接著,不由又想到,這位姑娘昨日既已見了自己,分明早已回來,為何又佯作方自歸回?莫非她還瞞著她兄長做些什麼不成?
  如此一想,他就忍不住,又走了過去,揭開了窗簾向院中望去。
  可是,這時院內卻已無人,蒲天河呆了呆,正要轉身,卻聞得身後腳步之聲,婁驥的聲音道:「兄弟,你看什麼?」
  蒲天河回過身來,見婁驥滿面春風,立在面前,笑著說道:「我妹妹回來了!」
  蒲天河「噢」了一聲,婁驥含笑道:「我已告訴了她,交了你這位至友,本想叫她立刻來見,只是她騎了一天的馬,又未梳洗,不願來見你,怕你笑她……」
  說著發出了一片朗笑之聲,蒲天河簡直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望著他不發一語。
  婁驥笑聲一斂,又道:「舍妹聽說我交了好朋友,高興不已,我也曾大概說了你失寶經過,想不到她一口答應,明日同我們共同前往白雪山莊,有她相助,我們就方便多了。」
  蒲天河極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怎敢勞動令妹,就請大哥代我回謝一聲,就說你我二人之力已足夠了!。
  婁驥面色一沉道,「兄弟,我覺得你不必如此見外,你如這麼說。我也不願再多管你的事了!」
  蒲天河見他發怒,甚感過意下去,當下賠笑道:「大哥你誤會了,我實在是……」
  婁驥才改怒為笑道:「你不要多說了,你是不明白我妹妹這個人,其實她這人是最難說話,你如以為她愛管閒事,那就錯了,想不到竟會對你如此,真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這幾句話,說得蒲天河臉色大紅。
  想到了昨日情形,他真是有些無地自容,當下把心一硬,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蒙大哥如此深恩厚待,己感百死不能謝恩,至於令妹這番好意,我實在不便接受。大哥,你總不能強人所難吧?」
  婁驥微微一怔,遂笑道:「也好,我就把你的話原樣轉告,囑她不必多事就是。」
  蒲天河硬下心來,苦笑道:「我是不敢驚動!」
  婁驥道了一聲:「好!」
  說罷猛然轉身而去,蒲天河似覺出他語氣有些不善,忖想:也許他是生氣了,當下正要解說,婁驥已出房下樓而去!
  蒲天河心中好不愧疚,可是轉念一想,如果為此果真能死了那姑娘對自己的心意,何嘗不好?只是婁驥不知前情,難免有些怪自己不知好歹!
  過了不久,阿力進室送飯。
  蒲天河本是與婁驥共餐,見他這時只送了自己一份,不免動問,阿力結結巴巴道:「小姐回來了……」
  蒲天河想了想,問道:「你們小姐昨天不是已回來了?」
  阿力只是嘻嘻發笑,卻不明所以,蒲天河也不再多問。吃了一頓悶飯。
  飯後,他拿出了婁驥所畫的那張路圖,仔細地看了半天,仍然有些不懂,又等了婁驥半天,不見他來,一個人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醒來,卻發現房內異常安靜。
  只見書案上,多了一大瓶山茶花,自己散亂的衣物,竟為人整理得規規矩矩,就連窗下的軟簾,也似為人重新整理過,輕輕地用小銀絲吊著。
  蒲天河不由心中暗自稱了一聲奇,忖道:「這是准做的呢?」
  如果說是阿力,他又怎會在自己睡中,做這些事情,再者,他那種手腳,焉能不會驚動了自己?
  如果說是婁驥,他又怎會如此細心地為自己做此瑣事,真正的令人奇了。
  方自思忖入神,卻聞得門上有人輕輕以指叩道:「蒲少爺醒了麼?」
  那聲音分明是女子,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忙自下床,理了一下衣服道:「是哪一位?」
  說著忙自開門,卻見門外所立竟是阿秀,只見她梳著一雙油光黑亮的大辮子,衣著甚是樸素。
  見了蒲天河,她微微紅著臉笑道:「小姐命我送東西來的!」
  蒲天河頓時怔了一下,阿秀已自步入室內。
  她手上托著一個紅漆木的蓋盤,進室後放在了桌上,然後輕輕揭開了蓋子。
  只見其中,竟是碗口大小的四枚鮮桃!
  如此季節裡,能見到這種果子,倒真正出乎他意料之外!
  阿秀微微笑道:「我們小姐說,這桃於是她親手自星星峽友人處採得,一共只有十個,因知道蒲少爺是我家相公好友,所以叫我送來與蒲少爺嘗嘗新!」
  蒲天河不由大是為難,道:「這個,我實在不便收受……你還是拿回去吧!」
  阿秀杏目一凝道:「那怎麼行呢!小姐叫我送來……莫非你覺得不好吃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正色道:「我與你家小姐素昧平生,實在不便收受,你還是退回去的好!」
  阿秀一呆,道:「好吧,蒲少爺既然不收,那我就拿回去……」
  說著杏目一瞟,道:「我們小姐方才同少爺來過,當時你在睡覺,沒有敢叫你,小姐因為著著這房子很亂,一個人在這裡整理了半天呢!」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暗自發急道:「糟了……」
  心中不由暗責自己睡得太死,怎麼這種情形,自己竟然還未能覺察?如此一來,和這位姑娘之間,豈不是拉得更近了一些?
  想到此,真是又急又氣,忍不住冷冷一笑,心忖道:「你這又是何苦?只怕你這番心意,是白用了,我蒲天河對於你,只怕是無福消受!」
  心念一轉,又想到了婁驥,不免暗責此人之糊塗,看他心意,分明是存心令他妹妹與我接近……
  他暗中咬了咬牙,道:「婁大哥呀婁大哥,你這麼做,可就有欠高明了,慢說我蒲天河重孝在身,沒有此閒心談情說愛,即使是有此心意,又何能看中令妹如此無恥醜女?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
  想到此,不禁有些生氣。
  阿秀見他如此,一會兒咬牙,一會兒沉思,不覺大為奇怪,只是翻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
  蒲天河這時真是心情萬般,愈想愈氣,猛然回身,見阿秀正奇怪地望著自己,不由冷笑道:「你去對你們小姐說,就說男女授受不親,這盤桃子請她自用便了!」
  阿秀還想說話,蒲天河劍眉一挑,道:「不必多說。你拿去吧!」
  阿秀只垂頭道了一聲:「是!」
  她端起了桃盤,正要離去,蒲天河忽然想起,問道:「婁少爺呢?」
  阿秀嘟一下嘴道:「不知道。」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去吧!」
  阿秀就推開門下樓而去,她走後,蒲天河不由定心想了想,道:「那婁驥既存有此心,分明欺我太甚!」
  想到此,不由頻頻冷笑不已,把先前感戴婁驥之心,減了一半,他敏感地忖道:「如此看來,婁驥分明是因為他那醜陋無恥的妹妹,無人敢要,才設計留我於此,對我施些恩惠,好令我與他妹妹結成親事……」
  想到此,他哼哼冷笑了幾聲,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憤身而起,道:「既如此,我何必留居於此,不如就此而去算了!」
  想著,匆匆把衣物整理了一下。
  當下走到窗前,向院中望了望,不見有人,他內心就更活動了。
  他提起了行囊,欲去之際,不免有些遲疑。
  雖說是婁驥此人居心不良,可是他到底對自己算是有恩,自己焉能不告而去!
  想到此,就走到桌前,抽管揮毫,留了一張告別的信,大意是謝謝他日來厚待,以及葬父之恩,日後必報,自己所以不告而別,實在是放心不下遺失之物,就此而別,萬請不必掛念等語。
  他匆匆寫了這些,簽上了自己的名,擲筆而起,想到了存在這裡的馬和帳篷,也只有暫存於此了。
  想著。又加上了幾句話,說帳篷和馬,請代為保管,日後再取!
  他心懷氣憤,字句語氣也有些不善,自己看了一遍,雖覺有些不安,卻也無時間再改寫了。
  當時匆匆提起行囊,下得樓來。
  院中無人,他就一徑直向大門行去。
  事又湊巧,等他行到了大門之處,意外地發現有一匹白色大馬,繫在橋邊,也就顧不了許多,騰身而上,一路抖開韁繩,直馳而去。
  他一路急急策馬,如飛而下,一直跑出了數里以外,才把馬拉慢下來。
  這時才有心情,注意到胯下白馬,敢情竟是一匹絕世神駒。
  對於馬經,他大概也知道一些。
  細看這匹白馬、只見它白毛如獅,耳長近尺,尤其是那雙鼻孔,跑動起來,幾乎張大可容下一雙鴨蛋,蹄邊長毛,就像是四隻雪球一般。
  似此神駒,他還真不多見。
  他心中這時不免暗責自己真是太冒失了,這匹馬也許正是婁驥心愛之物,自己騎跑了,豈不令他著急?
  想到此,不由勒住了馬,卻又發現座下之鞍,更是精緻,皮座上另加有繡花套墊,另外在前鞍處,系有一口長劍,兩邊袋內,更是鼓鼓地裝著不少東西。
  蒲天河不由歎了一聲。道,「我真是太糊塗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著,拿起了那口劍細看了看,見是一口青鯊皮鞘子,劍柄鑲有白玉獅頭,形式頗為古雅的長劍。
  抽開劍身,更覺得冷氣襲人,端的是一口罕世寶刃!
  蒲天河不由發了一陣子呆,把劍又插回鞘內,配好鞍上,再看兩處鞍袋內,裝有棉褥墊,另有一包外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他看了一下,已猜出必是食用之物。
  這一馬一劍,以及鞍內各物,無不是奇妙絕佳,名貴已極,正因為如此,蒲天河的心情,也就益發覺得沉重了!
  這時他真是後悔極了。
  他坐在馬上發了一陣子呆,本想把這匹馬送了回去,可是轉念一想,反覺回去不妙,不如暫時借用一下,日後再送還也具一樣!
  想到此,暗中責怪那婁小蘭真是害人不淺!
  一個人期期艾艾想了一陣子,才又繼續策馬前行,他的方向是直奔天山,疾馳了一個時辰左右,已來到山麓之下。
  只是那「白雪山莊」在何處,他不知道,只能借助那張地圖了。
  費了半天的勁,參照著那張婁驥所繪的圖,才行進了天山道內,只見嶺陌起伏,白雪參天,記得隨父親來時所到山峰,已是神奇,可是眼見這些奇峰,竟更為陡峻奇聳!
  人馬行在雪嶺道上,才體會出其中的苦情。
  一天也就很容易地打發過去,看看天色竟自入夜,而他卻不知身處何方。
  這時候,他才想到了婁驥之言不假,當真是非識途老馬,莫辨此行了。
  天風,透過了白雪,吹在人的身上,只覺得遍體生寒,那種寒冷的程度,真能把人骨頭都凍酥了。
  蒲天河擔心這匹馬要跑壞了,再者他自己確實也受不住了。
  當下就下了馬,一路牽著行到了一處山道隘口,積雪幾乎沒過了膝蓋。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處避雪處把馬繫好,解下了鞍轡,他不由暗暗地慶幸,如不是馬上帶著這些東西,今夜簡直不知要如何度過!當下鋪好被褥,倒下不久,也就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耳中忽然聽到了幾聲馬嘶之聲,蒲天河不禁猛然坐起。
  首先映人眼中的,乃是一道閃爍的燈光,在雪嶺道上起伏著。
  他不由忙站起身來,細細望去,就見是兩匹黑馬駢轡而行,那道燈光,正是繫在馬身上的一盞馬燈。
  冷風吹得他全身發抖,可是這暮然出現的兩個人,確實把他的興趣提了起來。
  此時此刻再加上此地,這兩個夜行人的突然出現,無異是他眼前的一個路標,透著這兩騎人馬,似乎已可聞到了一些白雪山莊的氣息!
  他不由感到精神一震,剎那間,這兩匹黑馬已行抵眼前,馬上的燈光,就像是一道匹練似的,在黑夜裡劃出了一道銀虹。
  蒲天河本以為二馬定會飛馳而過,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二馬忽然收韁勒住了。
  這種情形,使得蒲天河大吃一驚!
  他本來以為是自己身形敗露,被二人發現了,不免大為緊張。
  可是這兩個人,勒馬之後,並未下馬,卻一齊轉過頭向後望去!
  蒲天河心中一動,正自驚疑。耳邊卻又聽得一陣蹄聲行了過來!
  轉眼之間,嶺陌上又出現了幾匹馬影。
  這時前行二人之一,大聲喚道:「快呀!天可不早了!」
  一人怒聲答道:「他媽的,這老要飯的還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差一點叫他跑了!」
  說著怒叱了聲:「走!再要來這一套,我們可要給你吃些苦頭了!」
  遂聽得一人發出一片蒼老的笑聲道:「少神氣,我老人家不過是一時大意才落在了你們手中,就憑你們這幾塊料,要給我老人家玩凶鬥狠,還差得遠!」
  蹄聲得得,已自行近。
  人影幢幢,彷彿有四五騎人馬。
  這時先前二馬又折了回去,一人怒聲道:「老傢伙,你少開口,莫非你以為了大爺走了,我們就制不住你了麼?」
  另一人哼了一聲道:「點了他的啞穴,看他嘴還硬不硬!」
  這麼一說,似乎是有些效力,那個人果然不再開口多說,只是他兀自發出了一片冷笑。
  蒲天河隱身子一塊大石之後,對這一群人物,看得不甚清楚,先前說話的那個被擒的老人,說話的口音,他覺得甚是耳熟。
  這時人馬行近,他仔細望去,不由吃了一驚,暗付道:「怎麼會是他——賀天一?」
  這真是令人怎麼也想不到的,鐵手丐賀天一,怎麼會落在了這些人的手中?他們又捉他幹什麼?
  心中正自狐疑,這群人馬已自呼嘯而去!
  如此一來,蒲天河是再也忍不住了。
  當下他抖擻起精神,匆匆整理了一下被褥,翻身上馬,躡著前行馬群追了上去!
  他匆匆帶馬,前邊那行人馬,這時已拐入了一條僻靜的山道,直向山內深處行去。
  蒲天河心中一動,忖道:「是了,他們正是向白雪山莊走的,我何不跟他們一路進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2:59

  想著甚覺有理,可是他卻不敢過分地跟近了,生怕為前行諸人所發覺,所以只敢遠遠地跟著。
  他把馬拉得遠遠地,不想才走了幾步,卻聽得身後響起了一片蹄聲。
  蒲天河大吃一驚,他知道這時自己身形必已暴露,如果跑,反倒不妙了。
  當下他只得把頭皮一硬,繼續低頭策馬,裝作無事人兒一般,這時候他身後的那匹馬,已風馳電掣一般地擦身而過,馬身上,發出了一大片串鈴之聲。
  蒲天河偷目一看,不由心中一怔。
  原來目光望處,是一匹黑白雜花的高大壯馬,馬身上端坐的,卻是一個妙齡少女。
  這少女全身披著一襲白色長毛的披風,頭上戴著一頂半圓形的風帽,蒲天河所看見的,不過是她一個側面,彷彿是一個美人兒。
  只是,這時候,他非但不敢多看,反而忙把頭低了下來!
  那少女本已飛馬而過,不知怎地,忽然一拉馬韁,陡然把這匹飛馳的怒馬定住了。
  她口中「咦」了一聲,在馬上回過頭來,道:「你怎麼一個人落在後面?他們呢?」
  蒲天河微微抬目,見這個姑娘,似乎有一映雪白的臉盤兒,尤其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眸子,透著無限的智慧聰明,只是卻有一種凌厲的顏色,令人不敢逼視!
  他勉強定下了心來道:「是二爺叫我斷後的!」
  少女眨了一下眼皮,微微有些驚異。
  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不免多看了幾眼,聞言後,更是奇怪地道:「蔣二哥也來了?」
  蒲天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下含糊地應道:「是……是的!姑娘。」
  少女秋波一轉,冷冷一笑,蒲天河這一句「姑娘」,算是露了破綻!
  原來此女正是四大弟子之一,所謂的「一丁二柳小白楊」中的「小白楊」於璇。
  四大弟子身份,在白雪山莊內地位極隆,以於璇而論,山莊內外,皆以「四姑」稱之,就從沒有人敢直稱以「姑娘」的!
  這時蒲天河一聲姑娘,立時引起了她的疑竇。
  當時她冷冷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跟誰的?」
  蒲天河喃喃道:「我……我姓蒲,是跟二爺的。」
  少女鼻中又哼了一聲,蒲天河待機策馬,道:「姑娘……我要走了……二爺還在前面等著呢!」
  說看正要前行,那少女一聲嬌叱道:「站住!」
  蒲天河心中一怔,不由眉頭微皺,只得勒住了馬,冷冷地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這位有「小白楊」之稱的於姑娘,忽然右手一按,把馬鞍前的一盞馬燈翻了起來,射出了一道黃光,向著蒲天河面上照去!
  蒲天河忙自低頭,卻已為對方看了個仔細。
  她不由冷冷一笑道:「你想騙誰,趁早說實話,否則……哼!」
  蒲天河早已不耐,更不服氣對方又是一女的,居然口氣如此托大,當下面色一冷道:「我與姑娘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如此刁難?莫非在這天山行走也不成麼?」
  於璇這時嬌笑了一聲道:「你這話就更令我不解了。」
  蒲天河虎目圓瞪道,「有什麼不解?」
  少女一笑道:「你方才不是還說是二爺的人?怎麼這會又說是行路人?你有幾個腦袋,敢在我於璇眼前胡言亂語,莫非你不識我的厲害麼?」
  這番話語是何等厲害,可是她卻是含著微笑說的,平然減了不少威力!
  蒲天河聞言,不由心中一驚,才知道這個少女,竟是白雪山莊內四大弟子之一的小白楊於璇。
  當下他在馬上抱了一下拳道:「原來是於姑娘,失敬了!」
  小白楊於璇「嗤」地一聲,微笑道:「姓蒲的,你少來這一套!趁早說,你來天山是什麼用意?要不然……」
  說著目光在他身上一掃,忽地神色了變,兩彎蛾眉陡的一挑,冷冷地道:「難怪你有這個膽子,原來是這個丫頭派來的!」
  蒲天河心中不解道:「姑娘說些什麼?」
  小白楊於璇這時面色極冷地道:「你裝得倒像,我問你,那婁家丫頭,和你又是什麼關係?你說,是她叫你來的不是?」
  這兒句話,使得蒲天河一時大窘,當下怒道:「我自由來去,與人無干,姑娘休得胡言!」
  小白楊手指著蒲大河座下的馬道:「你還想騙人,這匹『沙漠豹』還當我認不出麼?婁小蘭,自命為「沙漠之虹」,素來自大……」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又道:「沙漠之虹,自以為是個大美人兒,有什麼了不起,臭美!」
  蒲天河不由呆了呆,心想道:「糟了,我真該死,怎麼偏偏急中有錯,會騎了她的馬呢,這樣一來,豈不是更纏不清了?」
  想到此,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只管坐在馬上發愣不已。
  小白楊於璇說完話,細眉一挑,冷然一笑道:「這丫頭一向目中無人,今日碰在我四姑姑手中,正好給她一個教訓,你下來!」
  蒲天河一見此女,就知道少不了要打鬥一場;
  此刻聞言,倒也不驚,冷冷一笑,右手輕輕一按馬鞍,真如同是四兩棉花似的,自馬背上飄然而下。
  於璇似乎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會有如此輕功,見狀杏目一睜:卻不禁又發出了一聲冷笑。
  她望著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小子,你的輕功不壞。」
  說著嘻嘻一笑道:「今夜四姑姑不跟你打架,對於你也談不上什麼仇,本來是可以放你過去的,只是為了婁家丫頭……」
  她手指著那匹馬,一笑道:「這樣吧,人我請你走,這匹沙漠豹,你卻是得給我留下來,你回去對婁家丫頭說我四姑姑給她留下了,叫她到白雪山莊找我去!」
  說著,一手揭下了身上那領披風,露出了一身勁服,細腰豐臀,長身玉立,確實是一個美人胚子。
  蒲天河聞言沉聲道:「此事,只怕萬難從命!」
  於璇一笑道:「這事情可由不得你,小伙子,你跟姓婁的說,叫她在五天之內,到山莊找我領馬,要是過了時間,哼……」
  說著,發出了一陣輕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她人來了,我也是不見她,那時候這匹馬,可就歸我了!」
  說著蓮足一點,身如飛燕似的,直向馬鞍之上落去,當真是翩若驚魂!
  可是,她卻是太輕估了蒲天河。
  雖說是蒲天河深感後悔,覺得自己不該冒失地騎了那婁小蘭的坐騎,可是此刻於璇想要搶馬,他卻是不能允許,見狀,他冷笑道:「不可!」
  說著左手一帶馬韁,沙漠豹向前一衝,就勢他右手施出了一招「舉火燒天」。
  掌勢猛然一開,發出了大股的掌風。
  那姑娘身形尚未落下,見狀一聲叱道:「好!」
  只見她一雙繡鞋就空一踢,全身上下在空中一個猛翻,兩隻玉手驀地向兩下一分已自飄出了兩丈以外。『她身子一落下,驀地又騰了起來。
  前後不過是彈指之間,已落在了蒲天河身前。
  這時,她面上似怒又奇地望著他,冷冷一笑道:「好,這是你先向我下手,可怪不得我了,我只好連人帶馬一齊全扣!」
  說著,右手一揚,掌風一襲,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上抓來。
  蒲天河自此女一報出名字之後,對她已存下了戒心,自不敢再對她心存輕視。
  這時於璇掌到,他為了一測虛實,並不即刻閃避,容得對方指尖,已堪堪沾在了身上,他才凹腹吸胸,右手猛出,直向對方手腕子上抓來。
  小白楊一聲輕笑道:「你呀,還差一點!」
  只見她指掌輕佻,中指微凸,直向著蒲天河手背「分水穴」上點來!
  二人輕輕的一湊,驟然又像浪花中的浮萍一般,驀地又分了開來。
  可是一分之間,各人俱認清了對方虛實,誰也不敢再對對方心存輕視。
  這時天風冷冷,西天一彎明月,照得這天山峰嶺,更顯得冷漠淒涼!
  蒲天河哪有心情與她戀戰?這時抽個冷子,躍身上馬,正待前馳,忽然耳邊聽得極細的一股風聲,直向著自己背後襲來。
  同時之間,耳中才聽得於璇一聲嬌叱道:「下來吧,小子!」
  不待回視,他已可斷定出,定有暗器襲到,蒲天河雙掌向前一卷,身如浪花似的,平空栽了一個斤斗,人卻不自知的又落了下來。
  這時才知擦背而過的,乃是一支長有尺許,細若麥管的一支木針。
  武林中晴器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可是蒲天河卻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形狀的一技木針,不免微微一怔。
  他眼看著那枚木針,透著一片嘯聲,擦體而過,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轉念之間,耳中卻聽得「波」地一聲輕炸。
  蒲天河猛然回身,只看見當空火花一閃,他什麼也沒有看清,彷彿覺得當空有極細的幾股風聲,倏地折了回來,再聽得那於璇一聲笑道:「小子,快閃開身子!」
  蒲天河一聲冷笑,他偏偏不照她的話作,雙掌上暗使真力,護住了前心,就勢向外一推,「呼」的一陣風力,直向正前方推去!
  於璇本是有心關照他,倒沒有料到他會有此一招,這陣掌風其勢絕猛,迎面撲來。
  小白楊一聲清叱,身形騰空而起,直向著一棵巨松之上落
  可是加諸她身上的風力,使得她身子再也難以保持平衡,只聽見「喀喳」一聲,竟為她撞下了一大截松枝,連人帶樹一併墜了下來。
  於璇不由發出了一聲驚呼,只見她身子就空一滾,噗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同時之間,蒲天河才看見,三點白星,直向自己身前處飛來,不容他作何打算,右肩上一陣火炙奇疼,隨著一聲輕炸。
  他感覺到,似乎整個的肩頭,都要炸開了。
  當下身子搖晃了一下,直疼得「啊唷」了一聲,身子一搖,差一點倒了下去。
  鮮血就像是迸出的泉水一樣,驀地濺了出來。
  蒲天河奮力地向前一縱,身子似乎是撞在了一棵樹上,只覺得全身酸楚,再也立足不住,同時眼前一陣發黑,咕嚕一聲,直向前栽了下去!
  可是,他身子尚未挨地的剎那之間,就由這棵大樹後面,猛然間探出了一隻手來。
  那是一隻潔白的玉手,在他前胸一兜,已把他身子扶了起來。
  蒲天河強自振作向這人望了一眼,黑夜裡,他所看見的,是一個面覆黑紗、僅露雙目的女人!
  蒲天河抽了一口冷氣道:「你……」
  這姑娘不侍他多說,已把他雙手托起,纖腰一扭,如同是一隻夜鳥似的,猛地撲上了一片高峰。
  這蒙面姑娘身輕如燕,看起來似乎比那於璇還要矯捷得多,那麼陡峻的山峰,她不過是幾個起落,已到了峰頂之上!
  蒲天河看得瞠目結舌,心內打了一個寒顫,不由得忖思道:「好一身輕功,她又是誰呢?」
  想著正要開口,這姑娘卻把他輕輕一拉道:「不要說話,先等一會!」
  說著偏頭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我要見識見識這個賤人!」
  說話之間,峰下已傳有馬嘶,眼看著這蒙面少女身形一長,直挺挺地已向峰下落去!
  蒲天河咬牙忍著身上的痛楚,原來方纔那於璇所發的暗器,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中人肉身之內,竟然還會爆炸!
  他不禁暗暗責怪自己太過大意,這時傷處吃冷風一吹,更是痛得他連連發抖,試著用手一摸,整個肩頭上,一片血肉模糊,端的是傷得不輕,所幸那木針未曾傷中肺腑等要害處,否則這一炸之威,只怕自己性命不保,當真可說是僥倖之極!
  他咬著牙,由身上摸了些刀傷藥,隨便地上了一些,心中卻忖道:「這少女也不知道是什麼路數?她怎會好端端的,又來救我?」
  想到此,不由歎息了一下,自言了聲:「慚愧!」
  他是一個個性很強,而又不願輕易受惠於人的人,想到了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卻要靠一個女人援手,而對方卻又是自己素昧平生之人,豈不是笑話了?
  想到這裡,他就挺立起來,想偷偷地溜下峰去,找著那匹沙漠豹自己走了算了。
  當他足步方自移動,卻見峰前人影一閃,那蒙面女郎已去而復還。
  蒲天河不由一驚,汗顏地道:「你……回來了?」
  這面覆輕紗的少女,用那雙秋水也似的眸子,向他打量了幾眼,冷冷地道:「你已中了那丫頭『五雷神木針』,卻怎不知厲害,還要亂動!」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不要緊……我想走了,不便使姑娘受累!」
  少女玉手,輕輕掠了一下散在前額的秀髮,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用急,我不會吃人的,只要你的傷勢無礙,你愛上哪就上哪,我才不管呢!」
  蒲天河聽對方語音不善,再怎麼她是一番好意,自己焉能不識好歹。
  當下賠笑道:「是……是……」
  姑娘兩彎蛾眉微微顰了顰,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就可以隨便踏入天山,進出白雪山莊不成?」
  蒲天河臉色一紅,心中也不由一驚,當下用一雙驚疑的眸子,直向這少女望去。
  只見她身高約五尺五六,身著玄色夜行衣,衣質十分單薄,半截粉頸一雙皓腕,皆都露著,襯以她那可人的身段,乍看起來,真有千百種的嬌媚。
  雖然她自雙目以下,全在那襲黑紗的遮蓋之中,可是由她那嬌脆的嗓音裡,可令人推想到,她必是一個姿比嫦娥的絕世奇葩!
  在她動人的聲音裡,你可以想像得出,如果她笑起來,該是如何的甜美動人。
  這姑娘,該是屬於「艷若桃李,冷似冰霜」那一型的吧!
  蒲天河仔細地看過她之後,斷定自己以前確實未曾見過這麼一個人。
  他不由苦笑了笑道:「我並沒有說,我要去白雪山莊,姑娘也許認錯了人吧!」
  蒙面少女雙手在胸前微微一抱,冷冰冰地道:「你也不要裝蒜,你這個人,我是認得的!」
  說到此妙目一轉,冷笑道:「你莫非不問一問我是誰麼?」
  蒲天河窘笑道:「我太失禮了,姑娘芳名是……」
  少女聞言,面卻向側邊一轉,半天才冷冰冰地道:「你不必知道!」
  蒲天河心中一怔,暗忖道:「怪也!這姑娘是怎麼回事,好像有一肚子氣似的,卻又為何發在我的頭上?」
  想到此,喃喃地道:「如果姑娘沒有別的事,我該走了。」
  才說到此,那少女倏地轉過臉來。
  蒲天河彷彿覺出她那一雙瞳子內,散出了凌厲的兩道目力,不由心中一驚,只以為自己是說錯了什麼,慌忙止住了口。
  蒙面少女那雙剪水的瞳子,在他面上一掃,目光之內似有幾分怨氣。
  她注視他良久,才微微歎息了一聲道:「你這個人,莫非永遠是這麼不通人情事故麼?」
  蒲天河呆了呆,道:「姑娘此話怎說?」
  少女又發出了一聲歎息道:「我只問你,婁氏兄妹,你可認識?」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你……」
  蒙面少女凝目望著他道:「說呀!」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婁驥是我恩兄,怎會不認識?姑娘你怎會知道?」
  蒙面少女微微哼了一聲,足尖翻起了一塊雪花,妙目微睜道:「婁驥之妹,婁小蘭你可見過?」
  一提起「婁小蘭」來,蒲天河不由得臉上一紅,就好像說到了他內心的一件隱痛一般。
  他點了點頭,極勉強地道:「也見過!」
  少女一怔道:「哦?你見過她?」
  蒲天河冷然道:「姑娘何以問到此事?莫非你是那婁小蘭差來不成?」
  蒙面女冷冷地笑道:「倒也不差!」
  蒲天河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這就是了,姑娘必是受那婁小蘭之托,來此討回她的馬與寶劍了?」
  少女妙目一轉,搖頭道:「先不談這些,我只問你,你方才說曾見過那婁小蘭,可是真的?」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我不但見過她,還受迫與她較量了幾手功夫,她的功夫,比起她哥哥來,差得太遠了!」
  蒙面少女似乎呆了一呆,兩彎秀眉微微一皺,由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
  蒲天河奇怪道:「姑娘為什麼發笑?」
  少女嬌聲道:「我與婁小蘭親若骨肉,據她告訴我說,她只在你睡夢之中,見過你一次,並不曾與你說過一句話,你怎說與她動過手,豈不是笑話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這事情你自是不知道了!」
  少女由不住吁了口氣,似乎有些怨氣,道:「這也不說了,據我所知,那婁氏兄妹,對你不薄,你何以不告而別呢?」
  蒲天河臉色大紅,半天作聲不得。
  少女見狀一笑,道:「怎麼不說話了?」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這事情姑娘不必多問……」
  少女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我自然不會多問。不過,我要聲明的是,我那婁姐姐,並非是一般尋常江湖女子,她的武功也不是如你所說的那樣糟糕!」
  只見她秀眉向兩邊一剔,微微有些生氣,有點兒欲言又上的樣子。
  蒲天河時言,注視著她道:「姑娘與那婁小蘭如此要好,真正難得……」
  使他奇怪的是,以目前這個少女如此儀態武功,卻又怎會與那醜惡不堪的婁小蘭如此深交,二人在氣質儀表談吐武功……各方面論來,也顯然不是一條路上的,真正令人不解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倒要問問清楚,你說你見過婁小蘭,她的樣子你可記得?」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不敢忘懷!」
  蒙面少女更有氣道:「你說說看,是什麼樣子?」
  這句話,不禁使得蒲天河十分為難,他呆了呆,道:「你既與她要好,何必又來問我!」
  蒙面少女氣得聲音有些發抖地道:「不行,今天你非得說個清楚,你可不能隨便糟蹋人,你說!」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姑娘何必如此傷心,其實那婁姑娘的美醜,又與我有什麼關係……」
  蒙面少女冷冷一笑道:「本來與你沒有什麼關係……蒲天河,你……你欺人太甚了……」
  她語音傷感,這幾句話出口,幾乎都要哭了起來,蒲天河聽她竟然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又愣了一下。
  想不到,這姑娘竟然會為了婁小蘭落淚,這一點確實使他費解。
  他只得歎息了一聲,道:「姑娘不必傷心,我何曾欺侮了誰,說來我確是錯了,不該走時匆忙,誤騎了婁姑娘的馬,姑娘既是她的好友,就請把此馬及寶劍轉交與她,就說我蒲天河他日登門再親自謝罪就是!」
  少女搖頭道,「我才不管呢,你以後自己當面還她就是!」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那麼我走了!」
  少女這時止住了先前傷感,見他要走,忙道:「慢著,你的傷……」
  蒲天河甚為感激地道:「謝謝你,我想大概是無妨了!」
  少女搖頭道:「你知道什麼,那於四姑的五雷神木針,最是厲害,木針之上,浸有『木龜子』毒液,此刻天冷,發作尚慢,你不覺得,只要一進屋子,微微一暖,毒性即刻發作,雖沒有性命之憂,只怕你這條右手也要廢了!」
  蒲天河聞言不由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有想到,一枚小小木簽,竟然如此厲害。
  當時不由呆呆地道:「姑娘如此說,卻又如何是好?」
  少女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輕輕一歎道:「我既如此說,當然知道解救之法!」
  一面說著,卻又自身側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木瓶,遞過來道:「這是老魔愛女蔣瑞琪親手贈我的解藥,你只要把它塗灑在傷處,內飲雪水,不出一日夜,定能毒化腫消,也就好了!」
  蒲天河見她說話之時,適有一陣微風,輕輕把她面上那襲薄紗揭起,露出了其內的瑤鼻櫻口,再加上她的吹氣如蘭,真正如同是仙女下凡一般。
  蒲天河不由暗暗讚了一聲:「真美!」
  他確信,這是他有生以來,所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孩子,心中由不住百感交集,十分激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3:50

第04章 白雪山莊

  蒲天河此刻心情,真是羞愧交集不已。
  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一個男子漢,想不到天山道上,數次逢難受挫,雪嶺葬父遇婁驥仗義相交,此刻又遇此女,好在是此男女二人,個性都是一樣的耿直,都似具有一腔熱血,旨在道義俠風,令人可敬!
  先前,這長身少女躍縱之間,已見其美妙身材,只是彼時無心念及於此,此刻這麼面對面的交談之下,蒲天河才發現出對方非但身材可人,就是說話的聲音,也是美妙到了極點。
  尤其是她那雙露在面紗外面的眼睛、眉毛,更覺美得脫俗,可以想像得出,如此動人的二雙美目之下,該是應該具有多麼美的一張臉盤兒才能相配!
  正當他思念於此,空中吹過了一陣小風,這陣微風無巧不巧的,正好把那姑娘面上的一襲輕紗揭起,隱約地露出了這姑娘潔白的一張素臉,雖只是那麼驚鴻一瞥,蒲天河已發覺出對方竟然是美得驚人。
  這時那少女似乎不願對方看見廬山真面目,她後退了幾步,用那雙大而媚的眸子凝睇著他,冷冷地道:「你現在打算怎麼樣?」
  蒲天河臉色一紅,道:「姑娘賜藥治傷,我感恩不盡……」
  少女雙眉一顰道:「何必說這些?我只是想問你,你打算怎麼樣?還是要上白雪山莊去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我如不迫回那五嶺神珠,還有何面目去見武林同道?所以……」
  說著他歎息了一聲,道:「……姑娘相救之恩,感激不盡,姑娘既是婁驥兄妹之好友,這樣吧……」
  說著左右看了一眼,不禁有些發呆。
  少女秋波一轉,道:「你是在找那匹馬麼?」
  蒲天河喃喃地道:「只顧與姑娘談話,竟然忘記了那匹馬……姑娘請稍待,我去去就來!」
  少女忽然輕笑了一聲道:「不用費事了!」
  蒲天河搖頭道:「此馬是遺失不得的!」
  少女一笑道:「你這個人倒也有趣,你既然把那婁姑娘的馬騎來,莫非不知道她這匹坐騎異於一般?」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怎麼異於一般?」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且看來!」
  說著纖指輕輕按唇,發出了「吱」的一聲。
  立時,澗石另一頭,傳出了一片馬嘶之聲,遂聞得蹄聲得得,雪嶺間,但聞得鈴聲叮叮。
  因那匹馬全身白色,在雪地上行馳,簡直不易看出,直到離得很近,才看清楚。
  蒲天河不由大是驚愕,這時,那匹馬,竟自翻上嶺來,不時地發出長嘶之聲。
  容它行近,才看清一切,蒲天河不由大喜,忙跑過去拉這匹馬的扣環!
  可是那匹白馬,卻把馬頸一揚,由他身側繞了過去,蒲天河道了聲:「不好!」
  他猛地一個轉身,騰身追去,可是這時,卻發現了那匹白馬,竟自跑到了那蒙面少女跟前。
  它一直行到了這長身少女身邊,並不時地用頭在少女身上擦著,現出一副極為親密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咦」了一聲,道:「姑娘……你?」
  少女一笑道:「婁小蘭是我好友,這匹馬我時常騎它,也就熟了!」
  蒲天河才含笑點頭道:「難怪呢!」
  少女又道:「我那婁小蘭姐姐素日騎它,十分愛惜,想不到你竟這樣拚命的騎它,她要是知道了,真要心疼死哩!」
  蒲天河這時走近那匹白馬身邊,含愧道:「姑娘既與婁姑娘是閨中好友,我想將此馬與寶劍轉請姑娘還她如何?」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呢?莫非你沒有馬,就敢去白雪山莊?」
  蒲天河雙目圓睜道:「怎麼不能?」
  少女笑了笑道:「蒲天河,你真是什麼都不懂,還要嘴硬!」
  說著低頭一笑,足尖挑了一下地上白雪,蒲天河不由有些發窘地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睨了他一眼,在她那海也似的深深的瞳子內,似乎包含有無限多情、憐惜、關懷。她輕輕歎了一聲,道:「老實跟你說吧,天山諸嶺無不高聳遼闊,縱橫千里,何況白雪山莊坐落東山深處,你以為來去是一件容易的事麼?」
  蒲天河倒是沒有想到對方如此一說,更沒有想到那白雪山莊在什麼地方。
  這時聽對方如此說來,分明她對此一帶地勢知悉甚清,當下不由怔了一下。
  少女哂道:「不要說你步行走了,就是有這匹沙漠豹,你也不一定能順利到達,再說你又沒有吃的,到了晚上,又沒有鋪的蓋的……」
  說到此頓了頓,杏目白著他道:「你這人可真是糊塗極了!」
  蒲天河聽她這麼一說,倒不由呆住了,過了一會,他咬著牙道:「這一切,我都可以忍受,這匹馬姑娘還是騎回去還她的好!」
  蒙面少女一笑道:「得啦!你還是留著騎吧,再說馬上的東西,你不是也用得著麼?」
  蒲天河見她那雙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益覺此女慧外秀中,美艷到了極點,偏偏她的話,說得極端,令自己無言以對。
  當下真不知再說什麼才好,少女微微笑道:「怎麼樣,打定了主意沒有?」
  蒲天河只得點頭道:「姑娘既如此說,我只有暫時借用,不過對婁姑娘未免說不過去!」
  少女漫吟了一聲,道:「真難得,居然你還記得那個婁姑娘,我以為你是在恨她呢!」
  蒲天河苦笑道:「婁驥兄對我恩深義重,我焉能對其妹懷恨,姑娘你真會說笑!」
  少女聞言少頃,才冷冷地笑道:「這麼說,那婁小蘭,莫非對你絲毫情義都沒有了?」
  蒲天河歎道:「我與那婁小蘭,不過只是一面之緣,是談不到什麼情義的!」
  少女呆了一呆,道:「一面之緣?莫非你以前真見過她?」
  蒲天河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姑娘何必對此事一再追問呢?」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那小蘭姐姐為了你受了許多委屈,我自是要問一問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尚未請教姑娘尊姓,芳名怎麼稱呼?」
  少女眼珠子微微一轉,漫吟了一聲,道:「你不必問我,我問你的話還沒有回答我呢!」
  蒲天河咳了一聲,不由臉色微微發紅,少女見狀,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不要生氣,我是說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早晚你會知道我是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遂點了點頭道:「姑娘如此說,我自是不便多問。」
  少女一笑道:「你只回答我的話就是了!」
  說到此,聲音微微變冷,道:「你方才說與那婁小蘭曾有一面之識,又是怎麼講?快點說吧!你不是說還與她較量過武功嗎?」
  蒲天河雖是不願多談此事,奈何這少女對自己有救傷護難之情,再說她又是婁小蘭閨中好友,自己又怎能對她不吐實情?
  當下幾經為難,才歎了一聲道:「姑娘一再逼問,我也就實言相告,也許姑娘對婁姑娘別有所知,不過我……」
  說到此頻頻苦笑不已,少女冷冷哼道:「你還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蒲天河歎了一聲,這話總不便出口,當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既與那婁姑娘是好朋友,想必是無話不談了,何不去問問她,也就知道了。」
  少女目光一轉,道:「我自然會去問她的,不過……」
  方言到此,就聽得嶺前響起了一片尖銳的哨聲,雪地裡,陡然射出了幾道奇光。
  少女見狀,眉頭微微一皺道:「這丫頭居然還不服輸,又再次來了!」
  蒲天河也不禁心中一動,尋聲看去,果見嶺陌上馳來了數匹健馬,在閃爍的馬燈照射裡,映襯出為首那個於四姑。
  蒲天河細一注目,不由劍眉一挑,厲聲道:「果然是她!」
  為首那個姑娘,正是方才對敵的那個小白楊於璇,她雖在蒙面少女手下吃了虧,可是並不服輸,想不到去而復還,非但如此,還邀集了幾個幫手,各騎健馬,一路呼嘯而來。
  蒙面少女只是注視著他們,微微冷笑不已。
  蒲天河也記起了先前所中「五雷神木針」之恨,不由挺身而出道:「待我會一會他們!」
  蒙面少女忽然伸手攔阻,道:「不必如此!」
  她看了所來馬隊一眼,微微冷笑道:「敵人除了那小白楊以外,還有柳氏兄弟,勢力極強,你一個人絕不是他們對手!」
  蒲天河對於白雪山莊的情形,大致也聽婁驥說過,所謂「一丁二柳小白楊」,在白雪山莊之內,被稱為老魔蔣壽手下之四大弟子,各人都有一身超人的功夫,向為老魔所器重。
  對於小白楊於璇,方纔他已領教過,不愧是一流高手,此時一聽少女也談到了柳氏兄弟,不由微微吃驚。
  當時忙自看去,就見小白楊於璇身後,駢馳著一雙黑馬,兩匹馬的長相樣子,可說是怪極!
  那是一種極少見到的西藏「矮腳風」馬種,蒲天河不過只是由傳說中聽得,並未見過。
  這時一見這一雙黑馬,其相極怪,長頸矮腿,全身油光黑亮,頸上的長黑鬃毛,更是奇長無比,行馳起來,有如是陸地飛舟,但見頭尾翩翩起伏著,竟是奇快如飛,在群馬之中,很是顯著!
  蒲天河起先為二馬怪相所驚,未注意到馬上之人,這時群馬有如是一陣風也似的,已來到了近前,這才注意到了馬上的人。
  原來那所謂的「二柳」——柳川、柳玉,不過是一雙矮小的漢子。
  只見這兩個人,身高絕不會超過四尺,每人穿著一套閃閃發著黑亮的皮質長衣,每人都戴著同色的一頂寬邊尖頂皮帽。
  猛一看起來,這兩個人,很像是藏族裡面走單幫拉駱駝的喇嘛,只是比喇嘛的樣子還要怪得多。
  他二人身上所著的皮衣,並非是一般人所穿的皮袍子,更非是毛朝外的披風,乃是一種去毛的光質羊皮,外面打磨得很是光亮,整個的人馬,頭身,全都閃閃的發出黑光,看起來益發的顯出精神抖擻!
  由於馬群在疾馳中,伏波很大,蒲天河看不清這柳氏兄弟的廬山真面目,他所能看出來的,兩個人似乎很白,其中之一,似乎唇上留著兩小撇鬍子。
  這兄弟兩人,騎在「矮腳風」背上,遠看起來,很難發現,好似都貼在了馬鞍上一樣,在兩人身後,每人都背著一對奇形的兵刃,蒲天河不能看出來是一種什麼兵刃。只是樣式特別,絕非一般。
  除了這兄弟二人以外,尚有五騎壯馬,其上坐著五個黑衣漢子,由於夜色很濃,雖在雪地和馬上燈光的照射之下,也很不容易看清楚。
  蒲天河怒目看著這一群人馬,轉眼已馳到了近前,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那蒙面少女附唇在他耳邊道:「我因有事,此刻實不便見他們,你如果要想去白雪山莊,眼前倒是一個好機會!」
  說著她注目前方人馬,小聲道:「他們定是發現了這個地方,主要是想來對我的,因我與那於丫頭有仇!」
  說到此,她抬頭看了看附近地形,鼻中冷冷哼了一聲道:「以後一切,可是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說著那雙明媚的眸子,向著蒲天河看了看,似有無限深情,欲言又止地點了點頭,隨即身形騰起,如同是一隻猿猴似的,已向著嶺峰頂上翻掠而去。
  她身法輕靈巧快,在凍結著堅冰的壁石之上,只是幾個起落已自無蹤。
  蒲天河還想問她,所謂的好機會是指的什麼。
  可是這時卻不容自己多問,她已經走了,心中好不後悔,眼看那一群人馬已來至峰下。
  為首的小白楊於璇,陡然把馬韁勒住,馬蹄子把雪花翻得丈許來高。
  遂聽得她口中冷冷一笑道:「就在這附近,我們搜一搜看!」
  坐在「矮腳風」上的二柳之一,冷冷地道:「師妹,你以為那人還會在麼?我看是不可能在此,早就走了!」
  於璇冷冷哼道:「這丫頭欺人太甚,就是跑也是跑不遠,因為那小子已受了我的五雷神木針!」
  蒲天河見她說時秀眉微揚,黃黃的燈光火炬之下,照著這姑娘,確實相當漂亮。
  這時她猛然一揭身上的披風,整個身子「嗖」的一聲騰了起來,有如一隻凌霄大雁!直向壁峰之上撲來,那雙穿在足上的小蠻靴交替著一陣跺踩,已來到了嶺上,這一身輕功,也確實令人折服。
  如以小白楊於璇這一身功夫而論,即使不如方纔那蒙面少女,也絕對相去不多,只是方才一時大意之下,才會吃了大虧。
  在這天山道上,她焉能甘心吃此大虧?是以愈想愈氣,正好柳氏兄弟夜歸,聞知此事群襲而來,才構成了如此聲威!
  蒲天河見她竟自翻身上嶺,本想和她好好較量一番,出上一口惡氣。
  可是他因受了方纔那蒙面少女警告,對柳氏兄弟存有戒心,一時卻也不便輕舉妄動!
  當下他忙自轉身,卻見那匹大白馬,竟不知何時,已偎在了一極大的冰石之後,並且前足微微彎曲,把身子伏了下來。
  蒲天河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想不到這匹「沙漠豹」,竟如此的通靈,對於敵我分判如此清楚,真正令人驚異,自己只顧了本身,竟把它忘了,否則即使是自己隱藏起來,只怕它也要落在對方手中、倘若如此,自己將來又何能交還婁小蘭,豈不是一大羞辱?
  想到此,不由忙走過去,拍了拍沙漠豹的頸子,然後自己也把身子藏在石後。
  他身子藏好不久,就見那小白楊於璇已飛撲而上,她手上拿著一盞昏昏的帶罩馬提燈,向著蒲天河方才藏身之處照了一下,面上立時罩上了一層秋霜。
  蒲天河心中一怔,忖道:「莫非她發現了什麼不成?」
  思忖之間,就見由左右同時又翻上了兩條人影,這兩條人影,乍然看來,就像是兩隻猴子似地輕快,向地面上二落,確實也不比猴子高上許多。
  這兩人,正是有「雪山二柳」之稱的柳玉、柳川,他兩人身子向著於璇一偎,蒲天河這時才算看清這兩個人的尊容。
  只見左面那人,身形較高,卻也不超過四尺,尖尖的下巴,兩道短眉以及唇上的兩撇小鬍子,都是黃色,目光看來,像一隻狼似的銳利,不時左右地望著,看起來是一個相當精細的人。
  在他右面的那個人,卻是一個更矮小的人。
  這個人頭上雖戴同樣的一頂尖尖帽子,可是散亂的黃發,卻由雙耳上斜伸出來,像是兩把刷子,他生著一個扁鼻子,一雙鼓鼓的眸子。
  兄弟兩人,除了身材衣著相似之外其它各方面,均看不出有什麼類似之處。
  可是他們的動作,卻都同樣的敏捷輕快!
  這時,那個留有小鬍子的,微微一笑,聲音猛然聽起來,就像是山羊在叫喚那樣的刺耳,他說:「小師妹,不要胡鬧了,這個時候,誰還會在這個鬼地方?」
  那個小矮子也嘿嘿一笑,聲音和先前那個極為相似,他說:「小師妹,別是那丫頭被你打怕了吧!」
  小白楊於璇由一叢石峰上飄身而下,皺了一下眉道:「怪事,方纔我好像看見這裡有影子在動,怎麼上來反倒沒有了!」
  說著她向那個小矮子招呼道:「二師哥,你幫個忙好不好?上去看看!」
  矮個於一笑道:「行,別客氣,我還想見識見識,這丫頭是什麼樣的長相?」
  說著只見他身子往上一縱,如同一隻怪鳥似的把身子貼在冰壁之上。
  遂見他兩手兩足同時運用著,真可說快比揉猿,頃刻之間已翻到了石峰之上。
  石後的蒲天河不由看得有些心驚,他猜想這個小矮子必是柳川,那麼那個留有小鬍子的人,必是柳川了。
  那個矮小的柳玉,身法真可算是快得出奇,剎那之間,已由峰上飄身下來。
  他飄下之後,嘻嘻一笑道:「小師妹,你是看左了眼了,什麼也沒有呀!」
  柳川怪笑了一聲,一面摸著他唇上的小鬍子,道:「師妹,你說先是一個小子,後來又是一個丫頭,是不是?」
  於璇歎了一聲道:「都怪我一時大意,否則他們誰也跑不了!」
  柳川翻著小眼睛,道:「是婁氏兄妹不是?」
  柳玉聞言怔了一下道:「喲!要是這兩個主兒,可是棘手得很!」
  於璇搖了搖頭道:「不是!那個男的不是婁驥,不過武功不弱,掌力不在婁驥之下,至於那個女的,是蒙著面紗,我看不見她的臉!」
  頓了頓,她又接道:「不過,由她的口音及身手看,倒有幾分和婁小蘭相似!」
  石後的蒲天河,聞言心中一動,暗笑了笑,心忖道:「你真是胡猜,那婁小蘭豈能會有如此身手姿容?」
  柳玉聞言皺了一下眉,道:「若真是這個丫頭,她又來這裡幹什麼?」
  於璇氣得杏眼圓睜,冷冷地笑了一聲,道:「我看這丫頭八成是看上了那個姓蒲的小子,要不然她跑這麼遠來幹嘛?不要臉的東西!」
  柳玉調侃地道:「那姓蒲的小子是什麼長相?」
  於璇眉尖動了動,喃喃道:「還不錯……」
  說著冷冷一笑,酸溜溜地道:「我看那丫頭是……」
  柳玉哈哈一笑道:「小師妹,我看你倒像是動了春心了,是不是?」
  小白楊於璇啐了一口道:「別瞎說!」
  逗得雪山二柳都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來,石後的蒲天河聞言至此,不禁面上有些訕訕,同時他感覺到右肩膀上微微有些熱痛。
  方纔那蒙面姑娘所贈給自己的解藥,當時只顧說話,尚忘了服用,這時想起,他就由身側取出了那個木瓶,打開了瓶蓋,立時傳出了一陣清香。
  木瓶內是一種細細的粉未,他摸索著把一些藥粉上在傷處,立時那炙熱腫脹的感覺就消失了許多。
  記得那蒙面少女還關照自己說,要內飲雪水,蒲天河就由地上,拿起了一塊雪,放人口中,果然內外交寒之下,痛苦大減!
  再看小白楊於璇及柳玉、柳川,已向另一座峰頭之上翻去。
  蒲天河不敢馬上就出來,因為峰下,尚還立著五騎人馬,他只得耐下心來,繼續啖著白雪。
  約莫又等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見柳玉等三人由遠處峰嶺上翻馳回來。
  三條人影,就像是三支利矢,剎那之間,已臨到近前,猛地打注,現出了柳玉、柳川以及小白楊的身影來。
  大概是柳川的聲音,道:「小師妹,這一下可以死心了吧?」
  於璇冷笑道:「反正是早晚還得碰上,哪裡碰上了哪裡算!」
  柳川嘻嘻一笑道:「對!哪裡碰上哪裡算!走,咱們走吧,回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4:13

  於璇眨著瞳子,奇怪地道:「咦,對了,我還忘了問你們兩個,你們不是去西柿子口辦事去了,怎麼匆匆忙忙地又趕了回來?」
  雪山二柳對看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白楊於璇怔了一下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你們笑什麼?」
  柳川鼻子裡哼了一聲,道:「這件事你還不知道?」
  於璇更不由怔了一下,小聲道:「什麼事呀?」
  柳川尖笑了一聲,道:「大師兄得了一件稀世奇珍,你還不知道?」
  蒲天河聽到此,不由心中一動,愈發地聚精會神聽下去。這句話,使得於璇也大吃了一驚。
  她本來想飄下的身子,忽然停住了,回過臉道:「什麼稀世奇珍?」
  柳玉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了,小師妹,你可知『五嶺神珠』在天山又出現了?」
  於璇一驚道:「啊!有這件事……莫非那膩嶺神珠,為大師兄得去了?」
  柳玉一笑道:「不是得,是搶,是由老花子賀天一手中搶來的!」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由不住暗地裡冷笑了一聲,想不到賀天一竟然也是這種人。
  他全身一陣熱血沸騰,勉強定下心來,繼續聽下去。
  於璇點了點頭,冷笑道:「怪不得呢,大師兄的人都出動了,我當是什麼事呢!哼!」
  柳川這時也怪聲怪氣地道:「小師妹,你可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嗎?」
  於璇搖了搖頭,柳川微微笑道:「所以你就不懂了,五嶺神珠所以是天下的一件至寶,並不是在於它本身的價值,它是代表武林中的一件信物,誰能持有這件東西,就能號令三山五嶽的英雄,登高一呼,而為武林中的盟主!」
  於璇微微一驚,遂冷冷笑道:「既然這麼說,莫非大師兄他……」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師兄到底是何用心,我們暫時也弄不清楚,也許這珠子他用來獻給師父作為七十壽禮,也未可知。」
  柳川格格一笑,聲如嬰啼地道:「老二,你這就想錯了,大師兄素有野心,這一點你莫非不知?在兩淮以及河間地區,他的潛力極大,這些事師父也都不知道!」
  說到此,他唇上那兩撇小鬍子,微微一翹,道:「此時此刻,他又奪得了這顆五嶺神珠。就不難想到他的用心了!」
  於璇聞言,呆了呆,冷冷地道:「這就是他的不對了,要說起來,師父對他可謂不薄,這件事要是讓師父知道了,那可就……」
  柳川嘻嘻一笑道:「小師妹,這件事無論如何,是不能告訴師父的!」
  於璇轉過臉來道:「這是為什麼?」
  柳川雙目瞇成了一道縫,慢吞吞地道:「第一,大師兄我們還是不要得罪;第二,這五嶺神珠,若是到了師父手中,你我也就不便染指了!」
  說著,遂自低沉地笑了起來。
  小白楊於璇頓時明白,當下「噢」了一聲道:「三師兄,原來你也想……」
  柳川一笑道:「天下至寶,人人得而甘心之。師妹,如果你有心同我們一路,咱們就三人合力,珠子弄到了手中以後,咱們立時可以遠走高飛,也不必在此,過這種乏味的生活了!」
  於璇聞言,微微發出了一聲冷笑。
  柳川一怔,道:「怎麼,師妹莫非你不答應?」
  小白楊眸子向著柳氏一瞟,道:「不是我說你們,你二人膽子也太大了,這件事如何能使得。」
  柳玉身形前湊道:「怎麼使不得,大師兄能做,我們為什麼不能做?小師妹,你膽子也大小了!」
  柳川也湊近了道:「莫非你甘願在這鬼地方過一輩子?」
  這些話,不禁把於璇說動了。
  可她是老魔蔣壽最心愛的一個弟子,固然對老魔也沒什麼感情,卻並未存下謀反之心。
  她為人精細,心動之下,也心細如髮。
  眼前這種情形,她是很明白的。
  現在很明顯,二師兄三師兄,已聯合起來,欲和大師兄分庭抗禮,自己成了中間人物。
  雖然柳川口口聲聲地訴說大師兄對外擴張的野心,可是於璇也並不是傻子。
  據她所知,雪山二柳,這些年以來,無論內外,也糾集了一些爪牙兄弟。
  他二人此刻提起拉自己入伙之事,自己要是當面拒絕,很可能迫使二人立時翻臉對付自己。
  眼前這些人,全是二柳手下的,一聲令下,自己很可能連眼前這片地方都出不去。
  她為人精細,這些問題在腦子裡微微一轉,當下含笑道:「二位師兄如此抬舉我,我哪能不知好歹,再說,這裡我也實在住煩了!」
  柳川嘿嘿一笑道:「師妹,你這才算是想通了!」
  柳玉也似甚為得意地笑道:「有師妹你,我們這邊是生力不少,大師兄就算他是處心積慮,也只怕他雙拳難敵六手!」
  說著怪笑了一聲,把身子附得更近了一些,小聲道:「小師妹,這件事,你可不能對別人說,走漏了風聲可不得了!」
  於璇一掠額前秀髮,笑道:「你放心,絕不會有人知道。天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說著她首先飄飄身而下,在七八丈的懸崖上,她身子飄下去,真比四兩棉花還輕。
  她身子飄下之後,柳玉含笑向柳川道:「老三,這丫頭咱們可得抓緊了她,用她來對付大師兄,是再好不過的了!」
  柳川向著崖下一嘟嘴道:「小聲點,別叫她聽見了!」
  遂又冷冷一笑道:「你也不要把小師妹看得太簡單了,不要忘了,她是師父的心愛徒弟!」
  說著身形騰起,緊隨著於璇,也自崖上飄身而下。
  柳主也隨後飄下身子,眼前立時又回歸了寂靜。
  蒲天河悄悄自石後出來,那匹沙漠豹也跟著他走出來,一個勁地打著噗嚕。
  無意間,他聽到了這些話,的確是出乎意料。
  這短短的對白,也使他瞭解到,白雪山莊內自老魔之下,是如何一種混亂、各自明爭暗鬥的局面。
  當然,最使他感到有所收穫的還是那顆五嶺神珠的下落,現在他知道,這顆珠子是在丁大元手中似已無有疑問,眼前自己必須要混入山莊,待機下手,否則遲了,變故就多了。
  想到此,他忙向崖下注意望去,就看見柳玉、柳川及小白楊於璇,這時都已上了馬匹,閃閃的燈光裡,這群人馬,又向來路上飛馳而去。
  蒲天河憶起方纔那蒙面少女所說之言,似在暗示自己,跟蹤他們直入白雪山莊,倒不可輕易錯過了這個機會。
  當下,忙騎上了那匹沙漠豹,他用手輕輕在馬頸上拍了一下道:「下去,遠遠地跟著他們,不要太近了!」
  那匹馬,逕自尾隨前行的人馬,遠遠綴了下去!
  蒲天河想不到此馬如此通靈,此行有了它,倒為自己幫了不少的忙,為恐馬頸上的銀鈴發出聲響,他小心地把馬頸上的鈴子,慢慢地解了下來,用布緊緊包紮藏好,才繼續策馬上前。
  這時他見前行人馬,共有八匹,在雪地裡已跑了開來,滾滾的雪中,似已消失了他們的影子。
  所幸人馬之中,有數盞馬燈,遠遠望去,就像是幾顆流星似的!
  蒲天河就認著這幾盞燈光,遠遠地策馬尾隨著。
  這時天上的雪花停了,只是吹來的寒風,卻令人有些忍不住,風吹在臉上,真像是小刀子在剮皮一樣的。
  漸漸地,愈走山勢起伏度愈高,又轉了幾處峰頭,遂來到一大片窩集的樹林子前面。
  這叢樹林子,佔地頗廣,月夜之下,看過去只見密密的樹幹,其上覆的白雪,宛如是一張白色大傘!
  這時候,前行的八騎人馬,全數的都停了下來。
  蒲天河已遠遠地停下來,用一株樹遮住了身子。
  前行的八騎人馬停下來,似在等待什麼,其中一人,以手上馬燈,向著林內晃了幾下,立時就聽得一人宏聲嚷道:「什麼人,口令!」
  八騎人馬之內,一人回答:「天狼星!」
  林內立時響了一聲忽哨道:「候著!」
  接著是一陣響聲,似乎是有人在拉動一座木柵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暗忖道:「糟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真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一手,當下把馬向前策近了些。繼續觀察前面的情況。
  就見林內閃出了一片紅光,兩個步行的漢子,各持著一盞紅燈,走了出來。
  這人用手上的燈,向著八騎人馬各照了照,其中之一笑道:「原來是柳二爺、三爺及於四姑姑,路上辛苦了,請快進去吧!」
  於璇冷冷一笑道:「關照各處卡子,今夜晚風緊,有兩個人,可別叫他們混進去!」
  兩個拿燈的漢子,各人答了一聲:「是!」
  八騎人馬,就這麼浩浩蕩蕩直行了進去,接著忽哨聲又吹了一聲,隱隱聽得一陣卡卡之聲,木柵子似又放了下來。
  那兩個提燈的漢子也重回林內,眼前望去,又復是靜悄悄的一片林子。
  如非是蒲天河親眼看見,他真不敢相信,這個地方竟有如此一個嚴密的暗哨卡子,自己幸虧是親眼看見,否則冒失走進,就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著急起來。
  當下,他慢慢地放馬,向林邊行去,只見樹林兩邊,長有數十里左右的範圍,全是峭立如壁的千仞高峰。
  換句話說,如果想向前面行走,惟一的通路,僅僅也只有這一條——必須要穿過這片樹林子。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冒險一試了。
  當下他硬下心來,一抖馬韁,座下神駒,猛地直撲了過去。
  待到了這片林前,他驀地把馬勒住了,這匹沙漠豹發出了唏聿聿一聲長嘯。
  只見林內匹練似地射出了一道黃光,一人大聲道:「什麼人?口令!」
  蒲天河朗聲應道:「天狼星!」
  林內燈光一收,又聽得「卡、卡」一陣響聲,似乎拉起了極重的一層柵子。
  接著響起了一聲忽哨,只見那兩個提燈之人,又走了出來,為首一個頭戴皮風帽,一面走一面道:「怪事,今夜晚怎麼這麼多人?」
  說著二人已來到了近前,蒲天河看這兩個人,都有一把子年歲,為首那個人,生著一雙招風耳,鷹鼻子鷂眼,貌相甚是猙獰。
  他身後那人,約在五十開外的年歲,身著一襲黑色翻毛的兩截襖褲,兩腕兩膝上,皆用結實的布條紮著,看起來還相當的有股子傻勁!
  蒲天河見二人行來,大聲道:「二位辛苦了,快讓我過去,丁大爺還有急事等著我辦呢!」
  那個頭戴風帽的人,用手上燈光,向著蒲天河照了照,微微一怔道:「你是……我怎麼看著你怪眼生?」
  他身後那個人,卻道:「兄弟,你是丁大爺的人嗎?」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二人居然連我也認不出了?豈有此理!」
  頭戴布帽的那人咳了一聲,道:「爺!你可得原諒,這可是丁大爺定下的規矩,方才四姑也交待了,說是有兩個生人要混進莊子,我們可不能不小心!」
  蒲天河冷冷笑道:「我本是跟大爺一塊出去的,後來為捉那個老花子,就落了後啦,怎麼你還不相信?」
  二人對看了一眼,有些舉棋不定的樣子,蒲天河朗笑了一聲道:「你們若是不信,只管去招呼問去,看看我是什麼人,想不到跟大爺出去幾個月,居然沒有人認識我了。」
  他這幾句話,想不到竟真的發生了效力。
  就見為首那人口中「哦」了一聲道:「你這麼一說,我也就記起來了……」
  說著上前一步,小聲道:「你是大爺在內地交上的朋友吧?」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姓黃,是河間來的!」
  二人立時面上帶出一些笑容,頭戴皮帽的那人,連連點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朋友你要是早說河間來的,早就叫你過去了,何必還費這個事!」
  另一人齜著牙笑道:「娘地,我這個腦子叫狗叨了,丁大爺早就關照我說,有河間兩淮來的朋友,叫我只管放過去,你看看……」
  二人說著,就讓開了身子,蒲天河冷冷一笑,隨即抖開韁繩,這匹馬,飛馳著投入林內。
  蒲天河飛馬入林,但見正前方,十幾個勁裝漢子合力拉著一扇極大的木柵子。
  那大柵子高有數丈,是用整根的松木,重複排列做成,其上有鐵鏈子鐵轆轆絞盤等設施,十幾個人拉起來都顯得很吃力。
  他飛馬過了柵子,哨聲再起,那扇大柵子,才卡卡有聲的,慢慢放了下來。
  蒲天河這時僥倖過關,才發現裡面好大的地勢,在一列夾著濃陰的窄道內,懸有兩列紅燈,為數約在百盞以上,看起來極為醒目。
  也許是為了照明之故,否則人馬沖行其間,極易入林道之內,失了方向。
  蒲天河低頭策馬,約莫有小半盞茶時間,才走出了這片林子,眼前又重新看見了林外的雪原。
  當他急促策馬,方自出林的剎那之間。
  忽然當頭之上,「嗖」的一股尖細風聲,猛然破空而至!
  蒲天河猛然轉過身來,右手微微向上一翻,已用中食二指,把所來的暗器打落在地,是一隻「瓦面透風鏢」,勁道十足。
  緊跟著,樹梢子上嘩啦一響,飛灑下了大片的雪花,雪花散落中,一條人影,如同燕子似的,已自樹上猛竄了下來。
  這條身影,向下一落,不偏不倚的,正正落在了蒲天河馬首前面。
  只聽他哈哈一笑道:「下來吧,好朋友!」
  他口中這麼叫著,雙手猛地探出,直向著一雙馬耳之上猛抓了過去!
  沙漠豹唏聿聿發出了一聲長嘯,只見它一雙前蹄猛地揚起,蒲天河如非雙膝緊扣,當時就得摔了下來,頓時大怒。
  這人是一個年在三旬左右的長身青年,背後繫著一口窄面魚鱗刀,身手頗是不俗。
  蒲天河在馬上身形一轉,就勢五指在鞍上一彈,整個身子拔起了八尺左右。
  他上身向前微微一伏,足下一個折翻,已落在了這人身邊,由於心恨這人暗中傷人,他不由甚是氣惱。
  只見他右掌向下微微一按,直向這人小腹之上印來。
  來人一聲大笑道:「好小子,你有幾個腦袋?」
  他說著雙腕一分,吐氣開聲:「嘿!」一雙肉掌左右同時向著蒲天河兩肩之上打去。
  蒲天河右腕向上一蕩,叱了聲:「去!」
  這人如何當得起蒲天河神力,當下一連退出了七八步,噗地一聲,坐在了雪地裡。
  就見他身子猛地一翻,哧哧打出了兩個雪團,直取蒲天河面門而來。
  這兩個雪團夾著兩股風力一閃而至,蒲天河一聲冷笑,只見他右掌向外一翻,兩團白雪驀地反彈而回,雪花散了滿空都是。
  來人微微一怔,面上立時現出驚愕之色。
  只見他向側邊閃出了一步,大聲道:「小子,你的膽子不小。白雪山莊,豈是你可以胡亂進來的!」
  蒲天河見來人年歲不大,一身功夫卻是不弱,他生著一張「同」字臉,雜灰的一雙眉毛,微微下搭,現出過高的一雙頰骨,說話時,目光閃爍不定,不時地打量著蒲天河全身上下。
  蒲天河勉強忍著氣道:「我是來見丁大元的,朋友何故暗箭傷人?」
  這人面上帶出一副戾氣,聞言冷冷一笑,道:「既是大爺朋友,怎地不知莊內規矩?出入燈道,卻連個招呼也不打!」
  蒲天河一怔道:「什麼招呼?」
  這人哈哈一笑道:「如此一問,更透著外行了。朋友,你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姓黃。朋友你大多疑了!」
  這人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少候,待找著人請丁大爺來此見你就是!」
  說著自懷內摸出了一個口笛,正要就口吹去,蒲天河至此,已無法再忍受了。
  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且慢!」
  身子向前一湊已到這人身邊,只見他劍眉一挑,冷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這人面色一變,他手中銅笛不及就口,猛地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猛擊了下來。
  蒲天河掌力向外一撤,只聽見「卡」一聲,來人這支銅笛,已為他掌力一劈為二。
  這人口中「噢」了一聲,由不住倒翻而出。
  可是當他身子再次翻起之時,掌中已多了一口明晃的魚鱗刀,口中冷叱了一聲,一掄掌中刀,飛身而前,迎面猛劈而下。
  蒲天河這時已安下心來,絕不能放此人逃開掌下。
  這時候見他刀來,微微冷笑道:「朋友,你這是何苦!」
  他右手霍地向前一送,不避反迎,直向對方刀刃之上擊去,那人面色一青,正要抽刀換式,卻已為蒲天河「噗」的一聲,正正地抓在了這口刀的刀刃之上。
  他鼻中哼了一聲道:「撤手吧,夥計!」
  只見他右手一轉,五指上所發出的內功真力,迫使得這人身子猛然搖晃了一下。
  這時候,他如果硬抓著刀不放,只怕他這隻手五指盡裂,就別想再要了。
  當下口中驚呼了一聲,這口刀足足的被蒲天河翻出了十丈以外,「噗」的一聲,深陷於白雪之內。
  這人乃是老魔蔣壽的一個師侄,姓秦名子威,因在江湖上作案大多,為官家緝察太緊,不得已才幹裡迢迢,來此投奔老魔。
  不想白雪山莊內,人才濟濟,容不下他這麼一個人,才屈居了一個內防三舵的舵主職位,每夜負責看守莊門直通內莊一段距離的來往安全。
  他就了這職位之後,始終太平無事,自己也實在覺得無聊。
  今夜也該他倒霉,想不到一時小心,竟為他遇見了蒲天河這位煞星,滿打算可以借此立些功勞,卻不料來人武功竟是高得出奇。
  秦子威鋼刀拉出,未施出一招,已為對方震出了手,不由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當下哪裡還會再有心情與對方糾纏,他猛然一殺腰,直向著一株大樹上猛然撲去。
  可是蒲天河的身法,一經展開,顯然是比他要快多了。
  秦子威身子方一撲上樹,蒲天河已如影附形地跟蹤而至,秦子威只覺得一股絕大的勁風,猛然向著背心上衝撞了過來。
  他身子還沒有站穩,只覺得口中一陣發甜,頓時已為這股掌力震得足足竄出去丈許以外。
  在空中他大咳了一聲,嗆出了一口鮮血,待落地時已一命歸天!
  蒲天河微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會有如此威力,對於秦子威這個人的死,他也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當下微微發了一會呆,才過去把這個屍體拉在了一邊,隨便掩蓋了一番。
  這時,東方已微微現出了一些魚肚白色,天色透出了一些兒灰淡的明來。
  蒲天河試著向前面望去,但見遠處有一些房舍的影子,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三座屏障,當中圈成了一塊千丈見方的盆地!
  這種形勢,看來卻是相當驚險!白雪山莊處此地勢,真可謂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莫怪雪山老魔能夠雄踞於此十數年之久,而不慮外敵來犯!
  正當他聚精會神觀察之時,忽然耳邊聽到了一陣馬嘶之聲,不禁使他吃了一驚,慌忙回身張望時,才發現自己所乘騎來的那匹沙漠豹,竟自向著林內飛馳而去,其快如矢,一閃而逝人林內。
  蒲天河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4:32

  這匹馬乃是自己借來的,一旦走失或為別人所擒,自己怎好向婁氏兄妹交待?
  想到此,不由騰身就追,只是當他進入莽叢的林內,早已失去了那匹沙漠豹的蹤影。
  他獨自在林內找了一圈,仍不見一些蹤跡,當下真要急昏了。
  忽然,他想到,這匹馬早已通靈,別是它送自己到了之後,自行轉回去了,或是藏匿了起來。
  這麼想著,他內心倒好受一些。
  他出來之時,自己原本帶著那口家傳的寶劍,後來無意中,又把婁小蘭那口劍帶了出來,現在婁小蘭那口劍繫在馬身上,已為沙漠豹帶走,下落不明,所幸自己那口家傳之物,尚還緊緊地繫在背後。
  他在林內足足找尋了一個更次,仍不見那匹沙漠豹的蹤影,雖感懊喪,卻也莫可奈何!
  一夜的奔騰,總算讓他混進了山莊,只是以後事情卻令他大感棘手!
  天亮之後,這白雪山莊,毫無保留地出現在他眼前,如非他親眼看見,他真不敢相信,在這荒僻的夭山內,竟會有如此一個脫俗美雅的瓊瑤世界!
  目光望去,但見蒼松翠柏,朱樓小橋,一條條的花徑,修整得枝葉扶疏。
  在窮途之後的蒲天河看來,這地方真好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天上人間。
  他沿著樹林子,慢慢地走下去,觀察著白雪山莊之內的建築,更不禁驚佩萬分!
  只見莊內,共有石樓十數幢,無不建築美雅,形式脫俗,尤其驚異的是,這些樓舍,都是用大塊的黃色岩石建築而成,其上覆以碧綠的琉璃瓦,白晝裡,閃閃發光,遠遠望去,像是萬面銀鏡,交織成一片燦爛光華,刺目難睜,尤為奇觀。
  他始終藉著樹叢,遮著身形,在他沒有瞭解山莊內情形之前,他不敢貿然走出樹林子。
  他把整座的白雪山莊觀察了一周之後,不禁深深地擔憂起來。
  因為自己要是貿然地走出去,極易暴露出身形,可是如果一直在林子裡藏著,又能做些什麼呢?
  思索著,他就把背上的劍解了下來,用衣服裹了裹,心中頗是舉棋不定。
  這時候,隱隱聽到了一些人聲,似乎有幾個人邊談邊走過來。
  蒲天河忙蹲下了身子,就見一行人,約在六七名左右,正由一叢花樹內行出來。
  這幾個人,各自穿著一襲藍布衣裳,手上拿著刀斧鋸尺等類東西,邊說邊笑地走了過來。
  蒲天河只一打量,就可看出這幾個人,是不懂什麼武功的。
  他們一直來到了林邊,才停住,其中一人歎了聲道:「動手吧,別閒著啦!」
  另一人答道:「老莊主七十大壽,可是一件大事,咱們拿出精神來,別找挨罵!」
  說著話,幾個人鋸的鋸,砍的砍,一株株挺直筆立的樹幹都倒了下來。
  他們把砍下的樹,削成光光的樹幹,然後刨去樹皮,就成了一根根可用的木材。
  然後就分別扛著,向莊內走去,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下由身上取出了一條綢布向頭上一纏,樣子已有幾分和他們相似。
  然後他再把一雙袖子捲了起來,樣子就更像了。
  經過一夜奔馳打鬥,早已衣衫狼藉,如此一裝扮,真像一個工人。
  他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場子裡,還剩下兩個人,在刨著木頭,蒲天河走過來,二人連頭也不抬,其中之一,用手一指道:「送白龍閣,交蘇總管!」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順手把一根木樁扛在了肩上,他藉著樹幹遮住了臉。
  兩個刨木頭的怔了一下,其中一個停下了手,望著他笑道:「喝!力氣可真不小,一個人中不中?別倒下來壓死你小子。」
  蒲天河含糊地應道:「中!中!」
  他生怕多說話露出馬腳,當下轉身低頭向前就走,他也不知道「白龍閣」是在什麼地方,反正是順著這條花徑直走就是。
  道路上鋪著五色的石子,兩旁是兩行翠桔,每五六株之間,夾種著一株梅花,朵朵紅梅,散放出鬱鬱清香,令人神清智爽,在每一株梅樹上,都掛有一個鳥籠子,或畫眉,或黃鶯,這時籠衣初解,新露方沾,鳥兒跳上跳下,都試著嘹亮婉轉的歌喉,空氣是那麼的適宜。
  這時正有兩個頭梳丫角辮的姑娘,在換籠子餵著鳥。
  蒲天河回頭看了一下,不見別人,他就大膽地咳了一聲道:「這位妹子請了!」
  喂鳥的那個丫頭,轉過身嗔道:「少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妹子?」
  另一個姑娘豎著眉毛道:「告訴蘇總管,撕他的嘴!」
  蒲天河一笑:「對不起,我說錯了話,就叫一聲姑娘吧,我是新來的,白龍閣怎麼走?」
  兩個小姑娘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穿著紅色小襖的,衝著他一笑,道:「來,跟著我,我正要找大奶奶去呢!」
  說著就扭著身子走過來,打量了蒲天河一眼,瞇著一雙小眼睛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來了多久啦?」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姓黃,你叫我黃老七就行了,來了沒幾天!」
  這丫鬢瞅著他身上,道:「你一直干粗活的嗎?我看你不大像!」
  蒲天河歎道:「外出的人,有什麼法子,姑娘我們走吧!」
  小丫鬟噗地一笑,掏出小手絹,在鼻子上抹了一下,道:「你這人怪有意思的。來!我帶著你,蘇總管我最熟了!」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立時站住了腳,道:「姑娘,我可真有些怕!」
  小丫鬟翻著眼睛一笑道:「怕什麼呀!」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姑娘你不知道,我是看門的老金一個遠房親戚,他領著我到莊子裡,說做些雜工,挺能掙錢,可是他們都欺侮我!」
  小丫鬟眉毛一豎,很是打抱不平地道:「豈有此理!」
  蒲天河哭喪著臉道:「蘇總管我還沒見過,他們都說他厲害得很,我怕他不收下我!」
  這丫鬟一笑道:「這個呀,你放心,蘇總管平常煩我的事多了,我給你打個招呼就是了!」
  蒲天河低頭道:「我那個親戚,聽說跟總管不對勁,我要說是老金的親戚,他准煩我!」
  小丫鬟皺眉道:「哪個老金呀!」
  蒲天河含糊答道:「就是那個破腿的金老頭,他是我遠房一個大舅!」
  小丫鬟原本也不知道這個人,可是她仍然點了點頭遂用嘴咬了一下手指,道:「你多大了?」
  蒲天河道:「二十二了。」
  這個小丫鬟聞言面色微微一紅,轉了一下眼珠子,道:「這麼吧,黃老七,我幫你一個忙,不過,你可怎麼謝我……」
  蒲天河笑道:「你要我怎麼謝?」
  小丫鬟啐了一口道:「油嘴!」
  她笑起來,倒滿甜的,這個新來的黃老七,雖是粗人打扮,可是他那種英俊的儀表,以及魁梧的身材,已經深深獲得了她的芳心。
  蒲天河趁機道:「姑娘你怎麼幫我呢?」
  小丫鬟看著他道:「我叫彩虹,你以後叫我名字就是了。黃老七,這麼吧,等會見了蘇總管,我就說你是我哥哥,好不好?」
  蒲天河一笑道:「這樣太好了!」
  彩虹笑了笑道:「我原姓錢叫小娟,我哥哥叫錢來旺,你乾脆就頂我哥哥這個名字,你看麼怎樣?」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好當然是好,只是我怎麼謝你呢!」
  彩虹一扭身子,笑道:「那是以後的事,可就要看你的良心了!」
  蒲天河沒有說話,這時一個小丫鬟遠遠走過來,見狀笑著嚷道:「唷!彩虹,你跟誰在說話呀?」
  彩虹笑著招呼道:「跟我哥哥!」
  那個姑娘走過來,上下打量了蒲天河幾眼,就湊在彩虹耳朵上小聲笑道:「你哥哥長得還真不賴呀!」
  彩虹白著她笑道:「死鬼,好沒羞!」
  那個丫頭笑著就跑了,蒲天河喃喃問:「她說什麼?」
  彩虹笑道:「不關緊要,我們走吧。」
  說著就領著他一直向前走過去,走了幾步,就回過頭來,關心地道:「放下來歇一會吧!」
  蒲天河道:「不用了!」
  彩虹皺著眉頭道:「做這種事太苦了,我看著給你在蘇總管面前說一聲,就在丁大爺那裡找點事情做算了。事情少,錢還拿得多,該有多好?」
  蒲天河聞言不由得心中暗喜,忙道:「那可真該謝謝你了!」
  彩虹得意地笑著道:「不要客氣了,來到這裡,既然認識了我,以後你就安下心來做你的,誰也不能怎麼樣你!」
  蒲天河連聲道謝,遂又問:「還沒問你在哪裡做事?以後我好去找你!」
  彩虹笑道:「我是服侍四姑姑的,在東院『聽松館』,你要找我隨便問誰都知道我!」
  蒲天河心中一動,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彩虹敢情是小白楊於璇的使喚丫頭,就不再多話。
  二人一前一後,過了一座紅木小橋,眼前就可見一片佈置得十分富麗的院子,紅磚的花牆上,都爬著籐子,奇怪的是在這種季節裡,那些籐子非但沒有枯萎,相反地,卻是一片欣欣向榮,開滿了黃色的小花,很是好看。
  院子裡東面是花園,種著海棠、茶花,還有一些水仙盆子。
  西邊是幾株老梅樹,另一邊,一個五丈見方的場子,場子裡放著一個兵器架子,靠牆角的地方,還有一個梅花樁陣,很明顯,這是一個練武的場子。
  在場子後面,隔著一個荷花池子,才是一座建築得很是考究的宅子。
  彩虹笑著說道:「這就是白龍閣,地方到了!」
  這時正有幾個人在閣前紮著牌坊,油漆柱子,一個穿著長袍托著水煙袋的瘦漢,在來回地看著,彩虹見了他,就嗲聲嗲氣地道:「蘇總管,我來啦!」
  那個漢子聞言,向這邊望了一眼,立時笑嘻嘻地走過來道:「彩虹,是你呀,幹什麼來啦?」
  這時蒲天河已把肩上的木頭放了下來,蘇總管一眼看見了他,就瞪著眼道:「別歇著了,還不幫著栽柱子去!」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是!」
  他正要去,卻為彩虹一把拉住,笑道:「你先別走呀!」
  說著遂向這位總管笑道:「這是我哥哥錢來旺,總管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呢!」
  蘇總管一聽,立時嘿嘿笑了幾聲,伸出一隻手,在彩虹臉上捏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你放心吧,小妹子!」
  彩虹被捏得叫了一聲,跑開一邊,撒嬌道:「蘇總管不來啦,見面你就不老實!」
  這位蘇總管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臉油滑好色相,只是那雙凸出的眸子,含蓄著銳利的目光,蒲天河只一眼,已看出來這個人,是有相當身手的。
  這時他哈哈一笑,就走到了蒲天河身前,看了蒲天河幾眼,笑道:「你是彩虹的哥哥嗎,來了幾天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來了才兩三天!」
  蘇總管伸出手拍了他兩下,道:「行,小伙子有兩膀子力氣,好好幹,我提拔你!」
  蒲天河還沒有說話,那個彩虹就笑著跑過來道:「總管,我哥哥可沒幹過粗活,你給他找個輕活怎麼樣,叫他在白龍閣侍候丁大爺吧!」
  蘇總管摸著下巴,想了想道:「丁大爺身邊已有人了,用不著他!」
  說著就用目光打量著他,道:「你讀過書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家是開花市的!」
  蘇總管一拍手道:「好,你懂得種花不懂?」
  蒲天河點頭道:「懂。花這一行,我最行!」
  蘇總管笑著點點頭道:「那再好也沒有了,這裡正少一個花把式,丁大爺給我說了好幾次了,我因為找不著好人,一直沒有敢推薦,你既然懂這一行,就太好了!」
  彩虹笑道:「我哥哥喜歡靜,你還得給他找一間房子,叫他一個人睡,他身上又沒錢,總管你好人做到底,乾脆先發他一個月的銀子怎麼樣?」
  蘇總管笑著又想去擰她的臉,彩虹卻躲開了。
  蒲天河實在看不慣這種調調兒,就低下了頭,蘇總管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是逗著你妹子玩的,你也別看不順眼,女孩子大了,總少不了要嫁人,你是她哥哥,到時候也能作半個主,不如就……」
  說著,又色迷迷地笑開了。
  彩虹卻紅著臉道:「蘇總管,別說這個,我哥哥他是老實人,可聽不慣!」
  蘇總管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以後時間長著呢,再說吧,來,我帶你進去!」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就同他進了大門,彩虹也跟著走了進來,三個人穿過了前院,在一座花棚子旁邊,搭著一間竹房子。
  蘇總管推開了門,裡面是一間簡陋的房子,一張竹床,兩把椅子,還有一張小方桌,蘇總管就道:「你要一個人住,就只能住在這裡了,這地方還行,下雨還不漏,只是夜裡有風,怕有些冷!」
  說著用腳在牆上踢了踢,現出一些裂紋,他抽了一口煙,道:「不過,不要緊,我叫人給你拾掇拾掇,就是睡的東西,鋪蓋怕是不好找!」
  彩虹笑著說道:「這個不要緊,我有辦法,連枕頭什麼都有!」
  蘇總管從身上掏出了一塊碎銀子,遞給他道:「這個你先收下,以後是每月初三發飽,到時候你直接找我就是!」
  蒲天河接過銀子,道:「謝謝總管!」
  蘇總管又看著彩虹嘻嘻一笑,才點了點頭道:「你們兄妹先聊聊,有什麼事來找我就行!」
  說著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彩虹探頭看他走遠了,就嘟了一下嘴道:「老不羞!不要臉!」
  蒲天河坐下來,道:「謝謝你了彩虹!」
  彩虹立時換上了笑臉道:「你先住下來,以後有好房子空下來再換,我現在就去給你拿鋪蓋枕頭去!」
  蒲天河連忙道謝,彩虹就笑著走了。他打開窗子,眼前是一座暖房,房子裡種著一些薔蔽的盆苗,還有些批把樹苗、海棠幼苗、大麗花等類,陣陣花香,沁人肺腑!
  這地方,他倒很是滿意。
  能夠在這地方暫時住下,倒也理想,能靠近丁大元,便於探訪那顆「五嶺神珠」。
  他偷偷把自己那口劍,藏好在床底下面,自己坐在床上想了想,覺得眼前多虧了這個彩虹,否則豈能如此順利如意!
  思索中,那彩虹已笑著走進來。
  她手裡抱著厚厚的一大疊被褥、枕頭,進屋之後,幫著他鋪好疊好,室內立時就改了樣子。
  蒲天河看那些被褥,雖非是上好質料,可是拆洗得於乾淨淨,彩虹笑著說:「怎麼樣?我的爺!」
  蒲天河望著她微微笑道:「何必如此費心,隨便就行了!」
  彩虹說道:「等一會,我叫人給你送個暖壺來,夜裡想喝水也方便。」蒲天河很是慚愧,連聲道謝。
  彩虹見他不多說話,也覺得自己不便多坐,就站起來道:「我走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只管找我就是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笑問她:「那位蘇總管,他的武功怎麼樣?」
  彩蝦呆了一下,遂抿嘴笑了笑道:「除了你們這些做工的人,莊子裡誰都有兩手,你問這個幹什麼?其實你幹你的,用不著怕他,有我關照,他絕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蒲天河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當下就將錯就錯地點了點頭,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彩虹又笑了笑道:「廚房裡的老周,我也招呼過了,到時候你只管去廚房吃飯就是了!」
  說著又指了廚房一下,就邁步走出門外,蒲天河送她出來,彩虹望著他羞澀地一笑,有點依依不捨的樣子。
  蒲天河只有裝糊塗地抱拳道:「謝謝姑娘了!」
  彩虹忽似想起了一件事,就道:「噢!對了,丁大爺是每夜子時練功夫,他有個規矩,不願叫外人看見,你到時候別起來就行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好了!」
  彩虹又說了些別的,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4:49

第05章 借花獻佛

  午夜,蕭蕭的夜風,由破舊的窗根紙間吹進來,發出噗嚕、噗嗜的聲音!
  蒲天河翻身坐起來,一陣陣的寒風,由他臉上吹過來,使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他揭被下床,竹床發出「吱吱,吱吱」連續的響聲,在這小破屋裡,不禁令他感到一種淒涼。
  眼前這一切的遭遇,就好像是一場夢,他真有些「不知所從」了。
  推開了窗戶,院外也是一片淒涼。蟲聲噪成了一片,隨著寒風,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花香,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他轉回身來,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由床墊下,掣出了那口長劍,繫好背後,然後身形一縱,自窗口飄身而出。
  這「白龍閣」內,除了啾啾的蟲聲之外,竟連一個人咳嗽的聲音都沒有!
  蒲天河劍眉微顰,他打量了一下左右的情勢,足下一點,「嗖」一聲已拔身在附近一角閣簷之上,目光所見,四下是如此的靜,只是附近別院裡亮有幾盞燈光,整個白雪山莊,看起來是黑沉沉的。
  他暗忖了忖,心想那丁大元的住室在哪一間呢?
  想著,他正要再次騰身縱上另一處屋面;就在這時,他目光卻發現了一點燈光!
  在黑森森的右院角落裡,那點燈光一閃而滅。
  可是蒲天河卻清楚地看見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動,他身子向前一俯,已如同箭矢似地射了出去,三數個起落之後,他已來到了燈光附近。
  在松樹叢間,他發現了一個竹棚,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忖道:「是了!」
  想著他伸出手,試著向外摸了摸,手們處,果然在松樹枝樞內,有一片鋼絲網牆,由於隱藏得好,如非細心人,絕不易看出。
  他留心地抬頭細看了看,這才看出一絲絲極細鋼絲,橫攔在空中,這些鋼絲並非是繫在柱子上,而是繞在松樹的直幹上,由於松枝較多,不要說是夜晚,就是白晝,也不易看出來。
  蒲天河曾隨父親對於「夜視」這一門,下過極深的功夫。
  可是,到底他出道的時間太短,經驗不夠。
  江湖上這種「銅鈴陣」,他竟然是不知道,竟然以普通的鐵絲網視之,只見他身形驀地一翻,已如同狸貓似地翻上了數丈!
  可是他的足尖才一沾著了第一根鋼絲之上,就聽見「叮!叮」一陣極清脆的鈴聲。
  靜夜裡的這種聲音,可真是令人吃驚了。
  蒲天河嚇得身子一個倒仰,用倒捲竹簾的輕身功夫,身子驀地向那座竹棚之上落去。
  他身輕似燕,整個身子向竹棚上一落,不過是發出了「沙」地一聲細響。
  就在這時,只聽見竹棚內一聲斷喝道:「什麼人?」
  緊接著窗蓋一揚,一條人影,快如星馳,只一閃,已來到了院中。
  蒲天河在棚上細一打量這個人,見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偉岸青年,濃目大眼,甚是魁梧。
  他出得身來,又發出了一聲冷笑道:「什麼人?再不現身,丁某可就要不客氣了!」
  說著身形微微向下一矮,正要竄身上棚。
  蒲天河見狀,只得緊咬著牙,一錯雙掌,心中打算著只要他敢上來,自己也就說不得,要驟下毒手了。
  誰知就在這時,卻聽見一聲嬌笑道:「大師兄,這麼厲害幹嘛呀!」
  說著,就見松樹前現出了一個長身玉立、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來。
  這少女現出身來,只見她玉手一揚,就聽「呱呱」兩聲鳥叫,自她手上飛出了一隻大鷹。
  這隻大鷹身子向著鈴網上一落,那鋼網上立刻又響出了一陣叮叮響聲,甚是清脆,這個魁梧青年,見狀微微一呆,遂賠笑道:「原來是小妹,你這只鷹可把我嚇了一跳呢!」
  說著就點了點頭,道:「小妹深夜來訪,有事麼?」
  白衣少女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誰來找你呀!因你這白龍閣的水仙花開得好,一時興起,想來摘它幾朵,不想正要離開,這隻畜生卻驚動了你!」
  說著她揚了揚手,果見她手上拿著幾支水仙。
  可是她那雙明媚的眸子,卻有意無意地向著竹棚上瞟了一眼,唇角淺淺一笑。
  蒲天河心中不禁一動,吃了個啞吧虧卻是聲張不得!
  他只覺得事情是太巧了,如非這姑娘及時而出,自己身形必定敗露無異,也許自己不見得就怕了丁大元此人,可是眼前自己落身子白雪山莊,敵眾我寡,吃虧是一定的了。
  想到此,不禁暗暗慶幸不已,心中未嘗有此懷疑,因為方才明明是自己觸動了銅鈴,怎地這少女卻推說在那隻大鷹身上了呢?
  莫非是她已經發現了自己,而有意對自己掩護不成?
  這麼想著,他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想到此,他偷偷一打量這個人,只見她細眉杏眼,衣質華麗,她說話時,微微含笑,目光下,那一口玉齒,宛若珍珠美玉,閃閃亮亮,宛如是月下仙子一般!
  蒲天河真有些驚異了,怎麼這兩夜所見的三個少女,都是這麼的美?
  由此女說話的聲音,以及輪廓上判來,此女既不是那小白楊於璇,也不像那個蒙面姑娘,更何況她既然口稱丁大元為師兄,更非是莊外之人了。
  那麼,她又為什麼為自己掩護呢?
  蒲天河想到此,真正是大大地迷惑了。
  這些思慮,想起來,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卻見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小妹你還是稚氣未脫,為了尖憮花兒,還值得跑這麼遠?如果你喜歡水仙,明天叫人為你送幾盆去也就是了,何必深更半夜自己來?」
  白衣少女淺淺一笑道:「聽說你這裡雇了一個花匠,明天你就叫他送兩盆過來,我園子裡的花,還要勞他的駕,要他修剪修剪呢!」
  丁大元一笑道:「小妹你耳朵真尖,我這裡什麼事你都知道!」
  那少女轉過身來,微笑道:「那麼我走了!」
  說著玉手一揚,那鈴網上的巨鷹,「呱」一聲尖鳴,倏地振翅飛下,落在了她的肩頭之上。
  她杏目微微向著棚上一掃,五手輕輕向著鷹背上一拍,欲笑又嗔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莫非你不知道大師兄的千手菩提的厲害麼?真要是被他打上了一粒,你這條小命呀,可就完了,我也是救不了你!」
  棚上的蒲天河不由臉色一紅,他到此仍然還不知道,這姑娘指的是誰,卻只得悶在肚中不語,
  丁大元微微一笑道:「小妹你真會說笑,愚兄不送你了!」
  白衣少女也笑道:「你還是練你的功夫吧,別忘了明天送花來!」
  丁大元點頭應道:「一定!一定!」
  就見那白衣少女,一隻手輕輕把長裙提起,身形微聳,已自落身在一顆松樹梢頭。
  那樹梢微微向下一彎,旋即彈起,這姑娘就像是一枚彈子似的,「嗖」一聲,被彈了出去,三數個起落之後,已然無影無蹤!
  竹棚上的蒲天河看到此,由不住暗中歎息了一聲。
  在以往他心目中,對於女人,多多少少有些個小看之意,可是連日來,自己耳儒目染,所接觸過的幾個少女,幾乎沒有一個是弱者。就拿小白楊於璇以及蒙面少女,甚至眼前這個白衣女人三人來說,這其中又有哪一個是弱者,只怕比起自己也不遜色吧?
  想到此,他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那少女去後,丁大元那銳利的雙瞳,在四周掃了一遍,面上微微帶出一層冷笑。
  蒲天河似乎發現,這丁大元有一雙過高的顴骨,唇上並留著短短的鬍子。
  他上身微微向後一揚,如同是竄波的金鯉,只聽見「嗖」一聲,已反身竄入棚內。
  蒲天河稍定了定心,才試提一口真氣,整個身子貼在棚面,向前遊行了數尺。
  這幾日來,他體內似乎起了極大的變化,蒲大松所貫注於他身內的精力,已和他本人融於一體,舉掌投拳,威力無匹!
  這時他試著如此施展開來,活像是一隻大守宮,但見他身影搖動之間,已行出了丈許以外!
  他爬身在棚角邊上,用手指,輕輕分開一縫,就目向內一望,棚內一切全在目中。
  只見是一個佔地約在十丈見方的空場子,場內全鋪以厚厚的一層黃沙。
  蒲天河試看那沙的厚度,最少也在一尺以上,全場十丈見方的地方,全力黃沙鋪滿,怪異的是沙面是為什麼東西砌過,看起來平如止水,其上竟連一些足痕都沒有!
  蒲天河這時才注意到,那丁大元正疾行於浮沙之上,他身形奇快,看來如同是狂風之下的一個紙人兒一般。
  只見他身形時起時落,時上時下,每每落下之時,只憑著足尖一點,沙面上不過留下一個銅錢大小的圈圈,似如此,他試行了一周之後,最後他雙手平著猛地一伸,像燕子似地平縱而出。
  就在沙場左右兩邊,各樹著一個高腳的凳子。
  丁大元身子輕輕向下一落,落在一張凳於上。
  蒲天河見他這時一張臉似乎很紅,而且微微都見了汗,他坐在凳子上喘息了一陣之後,才見他用一支筆,試數著沙地上的足印子,然後記在了紙上。
  這種情形,看在蒲天河眼中,不由暗自吃驚。
  他知道這丁大元是在練一種至高的氣功,這種凌氣而行的步法,武林中名之為「太虛幻步」,是一種極難練的功夫!
  因為施功人,必須具有極深的輕功造詣,才能初步開始著手。
  這種功夫,練習之時,全在乎一口氣之間,中途不能換氣,而且這一口氣,要平均地分配在丹田四肢,起伏於黃庭祖竅之間。
  這幾個步驟,如果一個弄錯了次序,或是分配不均,就不能見功。
  非但如此,一個處置不妥,練功本人就可能岔了氣眼,以致於終身殘廢!
  所以練這種功夫的時候,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要絕對的保持安靜,不能為一點噪音干擾!
  蒲天河看到此,才算明白過來,這正是為什麼丁大元把練武時間,要選擇在深夜,為什麼在棚邊設下鈴網?而不許任何人干擾!
  老魔手下一丁二柳小白楊,四大弟子盛名,蒲天河是久仰了。
  可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居四大弟子之首的丁大元,竟然會有如此的一身功夫。
  他本來頗負自信的內心,在看過丁大元這種功夫之後,也禁不任有些動搖了。。這時就見丁大元坐在凳子上,歇息了一陣之後,再次站起了身子。
  他由牆上取下一個「丁」字形的木牌,小心地在沙面上推著,方才為他足尖所踏過的地方,都為這木牌重新弄平了。
  大棚內,原本只有兩盞大燈,這時丁大元忽地飄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著一口真氣,凌虛而行。
  就見他用一支火把,來回地在場內點燒著,不一刻棚內光華大盛。
  蒲天河才注意到,這竹棚之下,竟自懸有近百盞燭台,每一燭台之上,都有一截紅蠟。。
  這時丁大元把這百盞紅燭點著,棚內驟然多了滿空金星,襯以地上的黃沙,甚是好看。
  蒲天河心中一動,暗付:「這廝莫非還有什麼花樣要玩不成?」
  思念之中,那丁大元已把百盞燭台全數點燃。
  他鼻息之間,發出了極大的呼聲,等到他撲上了坐凳,又自喘息了一陣,頭上又見汗珠。
  可以想像出,這是一種多麼吃力的功夫!
  蒲天河看到這裡,知道他對這種「太虛幻步」的功夫,不過是剛剛入門,否則不至於如此。
  他掏出了一方汗中,擦著頭上的汗漬,足足歇了有半盞茶之久。
  蒲天河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正要騰身離開的當兒,就見丁大元再次飄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著一口真力,猛撲到牆角,自一個兵器架上取下一個皮囊。
  看到這裡,蒲天河也就知道,這丁大元是要練習暗器的打法了。
  就見他身形不停地飛快在場內縱著,蒲天河留心看他每一落下之時,前胸都向前微微一彎,足下不免向上一提,這才沾地。
  這種步法,是一種很特別的步子,可是蒲天河知道,這其中有一些偷懶的成份在內。
  因為方纔他是空手,現在他身上多了一個暗器袋子,無形中,就加重了一些重量!
  而在他施展這種「太虛幻步」的輕功時,這一點點重量,顯然也令他感到很吃力。
  就在第二圈的時候,丁大元已把這暗器的皮囊緊緊繫好腰上。
  他身子較諸先前加快了許多,只是他口鼻間的出息之聲,較諸先前也更大了。
  忽然他左膝向前一屈,右手五指,由左腋之下穿了過去,猛地向後一甩!
  就聽見「嗤」地一聲,由他五指之間,驀地飛出了兩線金光!
  遂聞得「絲絲」兩聲細響。
  棚下正中的一隻吊燈,應聲而滅。
  丁大元身子猛地一個滾翻,這一次卻是左手繞著向右面發出去,作「品」字形的,飛出了三點金星,靠右邊的三盞燈座又發出了「噬」地一聲,三燈一齊應手而滅!
  丁大元身子一連蹌出了四五步,足下的沙子,由不住踢得飛起了尺許,沙面上留下了很深的足印子。
  他蹌出了好幾步,才慢慢又把身子保持住平穩,可是已由不住見了汗。
  蒲天河可以看見,他身上的那一襲緊身黑衣,已為汗水所濕透了。
  這期間,丁大元又陸續擺出了「抬頭望月」和「左右穿稜」兩種招式,分別發出了四五兩組暗器,東西兩邊,應手熄滅了九盞燈。
  他這種暗器的打法,使得蒲天河十分吃驚。
  這時他才想起方纔那白衣少女所說的「千手菩提」,看來這丁大元也真是當之無愧!
  忽見他一聲斷喝,蒲天河心中一怔,正要拔身而起,卻見那丁大無猛地一個倒仰之勢。
  就聽得「錚」一聲大響,自他雙掌間,像是一窩蜂似的,暮地飛出了百十道金光。
  棚內燭光頓時一黑,緊接著又是一明。
  蒲天河才注意到,那原本還剩下八十餘盞燭光,竟幾乎全都熄滅,僅僅餘了五六盞,在空中蕩來蕩去。
  丁大元這一手「滿天花雨」的打法,雖說是功力深綿,到底還不見火候,否則是不應該再留下這其它數盞燈光的!
  蒲天河就聽見棚面上劈劈剝剝一陣亂響,竟有十數枚鐵菩提,穿棚而出,劃空而去。
  他如非當初有防在先,置身棚角,還真不敢擔保不會為這些暗器傷在了身上。
  如此一來,他也就沒有意思再看下去了。
  不過,由此,他卻也看出丁大元武功的大概。
  他的功夫相當的驚人,可以說是自己一個極大的勁敵,蒲天河由此也就對他存下了戒心。
  他這時身子陡然騰起來,向著一棵巨樹上落去。
  誰知他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就見竹門一啟,丁大元也走了出來。
  蒲天河趕忙隱身不動,遂見丁大元一面擦著頭上的汗,逕自向後面內宅行去!
  蒲天河暗自觀察,不敢過於心急,目送他遠去後,才轉回自己住處。
  當他推開了那扇破門的時候,卻見門縫間,飄下了一張紙條兒,其上似寫有字跡!
  他不由心中驀地一驚。
  當時忙拾起那張紙條,把燈光撥亮了,就目一觀,他由不住呆了一呆。
  只見是一張淺綠色的素箋,其上寫著一筆挺秀氣但有力的草書,只有十幾個字:
  只可智取,不便力敵。
  少惹風流債!
  蒲天河心中不由一動,真有些氣笑不得,這張紙條又是誰寫的呢?
  如果說是小白楊於璇,又不可能,因為她捉拿自己尚恐不及,又怎會暗示自己機要。
  再想那個蒙面少女,雖較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經回去了麼?再說她又怎麼進來的?
  尤其是看見了那「少惹風流債」這幾個字,使他更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他確實也想不出這個人是誰,總之,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壞意,這一點似可斷定。
  當下他就把它藏好身上,關上了門窗,把背後的劍解下來,倒身在竹床之上。
  這一句「少惹風流債」,使他想到了連日來所邂逅的幾個姑娘,自己倒真應該注意才是。
  他又想到了丁大元,這個人的確不可輕視,自己當今功力雖是可觀,如果真要和他動起手來,可就不能確定一定能夠勝得了他!
  因此這「只可智取,不便力敵」的話,就有很深的含意在其中了。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他一覺醒轉之時,天色已然大亮。
  這時候,他聽見有人在叩著門道:「喂!喂!錢來旺起來了!」
  蒲天河先是一怔,可是隨即心中一轉,立即明白了是在叫自己,當下忙答應了一聲,把門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胖胖的老頭,身上繫著白裙,見了他齜牙一笑道:「你是新來的花把式吧!你可真能睡,怎麼昨晚上做了夜工是怎麼著?」
  蒲天河含糊地笑了笑道:「第一天,不大習慣!老兄你是府上什麼人呀?」
  這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姓周,是管大廚房的,我跟你妹子小娟頂熟,她關照過我,要我照顧你。來,吃飯去吧!」
  蒲天河含笑點了點頭,隨他走出。
  姓周的又說:「你以後叫我周胖子就行了,我還給你找了幾套衣服,你對付著穿穿看!」
  蒲天河連聲道了謝,遂為周胖子帶入到廚房進食。周胖子又取出了幾套粗布青衣給他,並且告訴他說:「你的事很輕鬆,只要把花給整理好了,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你要是閒下來,你就來幫我作點雜活,我還能貼你點銀子!」
  蒲天河點頭道:「我有空就幫你的忙,錢卻不敢要,在這裡錢有什麼用?」
  周胖子哈哈笑道:「你算看得開,不過這地方兩年一放,你要是願意走,也沒有人勉強你!」
  說著話,就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媽媽走進來道:「開飯啦,大奶奶等著吃呢!」
  胖子笑著站起來,把備好的一碟燙面餃,一碟千層鬆糕,另外還有一小碗桂花湯團,放在紅木托盤裡,交給那個老媽媽,道:「快拿去吧,覃媽!」
  這個覃媽一副懶相的接過了盤子,向著蒲天河望了望道:「你就是新來的花匠嗎?」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是的!」
  覃媽就瞇起一對小眼睛笑了笑道:「噢……長相還真不錯,外面都在談你,說你是四姑姑那邊使喚丫鬟小娟的哥哥,方才大爺還說要見見你呢!」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道:「不好!莫非他已看出了我的底細不成?」
  想著就含笑道:「大爺有什麼事麼?」
  覃媽搖頭道:「沒什麼事,聽說是要你給小姐那邊送花去!」
  說著上房有人在叫覃媽,這個老媽媽吐了一下舌頭,趕忙端起盤子就走了。
  周胖子呵呵一笑,在蒲天河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伙子聽見沒有?你算是出了名了,不過,年輕人走桃花運可不是好事,你要注意啦!」
  蒲天河一笑道:「沒有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5:09

  說著他就走出廚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想身子才進,就見覃媽走過來,招呼道:「喂!錢兄弟,大爺叫你呢!」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就關上了門,換了一套粗布衣裳,自己看看,倒真有幾分像是一個窮小子的模樣。
  他出得門,見覃媽笑瞇著他道:「你跟我來,大爺在書房裡!」
  她領著蒲天河一直穿過前廳,來到了書房,房門垂著厚厚的一層暖簾,二人來到了門前,覃媽揭起簾子道:「花把式來了!」
  裡面一人哼道:「叫他進來!」
  覃媽回身指了一下裡面,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蒲天河揭簾而入,就見丁大元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用筆在練著字,神情甚是悠閒!
  他穿著一襲寶石藍色的短襖,頭上戴著一頂便帽,正直懸著手腕在寫字。
  蒲天河本不願奉承人,可是此刻身份;卻不得不有所遷就,他當時硬著頭皮叫了聲:「大爺,喚我麼?」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聲,並不立刻回過身來,直等他寫完了一行大字之後,才擱下筆桿,雙手合著搓了一下,慢慢轉過了身來。
  蒲天河近看這丁大元,厚額凸腮,膚色微黑,骨格十分奇特。
  他一雙太陽穴微微凸起,雙目炯炯有神。
  只要內行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來,此人身上是懷有特殊功夫的。
  他乍然看見了蒲天河,不由怔了一怔,一雙濃眉微微一皺道:「你就是新來的花匠?」
  蒲天河點了點頭,丁大元上下打量了他甚久,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蒲天河喃喃道:「我姓錢叫錢來旺,二十五歲了。」
  丁大元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道:「是誰介紹你來的?」
  蒲天河喃喃道:「錢小娟是我妹子,是她介紹我來的。」
  丁大元口中「晤」了一聲,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練過武沒有?」
  蒲天河咳了一聲道:「不瞞大爺,早先在老家,跟一個鏢行裡的師父練過一兩年,談不上什麼功夫。」
  丁大元一雙瞳子,在他上下轉了一轉,冷冷道:「恐怕不止一二年吧?」
  蒲天河一笑道:「大爺真會開玩笑,我還能有什麼真功夫?」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聲,遂言歸正傳道:「我最喜歡花,你既然過去是開花兒市的,那就再好不過了,靠牆那一溜冬青樹的葉子都該剪了,你明天好好把它理一理。」
  蒲天河答了一聲:「是!」
  丁大元又點了點頭道:「昨天蔣小姐來要幾盆水仙,指定要你給她送去,你馬上就過去吧!」
  蒲天河又答了一聲:「是!」
  丁大元就揭開了門簾子,率先走出,蒲天河方一踏出門外,忽見那丁大元猛然一個轉身,雙手竟自向著自己雙肩上按來。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可是忽然他又明白了。
  丁大元雙手向下一按,拍了個正著,就見蒲天河口中「啊唷」一聲,噗通!就坐了下來。
  他仰著臉,佯作吃驚道:「大……大爺饒……饒命!」
  丁大元「噗哧」一笑道:「你這還叫練過武呀!我是隨便跟你鬧著玩的,起來走吧!」
  蒲天河趕忙爬起來,跑了出去。
  就聽得那丁大元在他背後,呵呵大笑不已。
  這首次一關,總算平安度過,蒲天河不禁有些惱怒,雖說是自己的偽裝,瞞過了他,可是卻也感到有些不是味兒。
  他回到了園中,找了四盆半開的水仙,心中忖道:「那蔣姑娘,又何必要叫我親自送去呢?」
  於是,他不禁又想到昨夜她所說的話,更不由心中有些蹊蹺。
  無論如何,自己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他用一根繩子,把四盆花繫在了一起,又帶了幾樣剪花的工具,直向白龍閣外走了出去。
  不想,才出得白龍閣,迎面就見那個小娟,同著兩三個小姑娘笑著走來,老遠的看見他,就叫道,「大哥,大哥!」
  蒲天河只得答應了一聲,小娟忙跑過來,道:「你這是上哪去呀?」
  說著又向她幾個夥伴介紹道:「這就是我哥哥錢來旺!」
  又向著蒲天河一眨眼,道:「這是我幾個姐妹,她們都吵著要我帶她們來瞧瞧你!」
  幾個小丫鬟都用手絹捂著嘴哧哧地笑,蒲天河也不理她們,就道:「大爺叫我給小姐送花,我也弄不清是什麼地方?是哪一個小姐?」
  小娟一笑,白著他道:「你可真是!老莊主就只有一個小姐,還能有幾個呀!來,我帶你去!」
  其中一個叫杏花的丫鬟,一跳道:「這就對了,我們小姐方纔還在說呢,怪送花的怎麼還不來,原來是指的你呀!來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小娟就笑道:「對了,看我都忘了!」
  說著就對蒲天河道:「這杏花姐姐,就是小姐的跟班兒,你就跟她去吧!」
  蒲天河道了聲謝,提起了花盆,杏花邊跳邊跑的在頭前領路,二人一前一後地穿過了廣大的莊院,來到了一片竹林子!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原來白雪山莊竟是如此大的地方,亭台樓謝,山石樹花,無不全有。
  二人來到了竹林前,杏花就停下來,回過身來道:「你累了吧,歇一會吧!」
  蒲天河連道:「不用!不用!」
  杏花就用手推開了一扇竹門,眼前現出了一道婉蜒的鵝卵石小道,道路兩側,種著兩條麥冬草,青蔥蔥的甚是可愛!
  就在小石道的盡頭,聳立著一幢全系花崗石所砌成的小樓,繞樓栽種著數棵老松。
  這地方看起來,卻又比白龍閣雅得多了。
  這時在樓前石階上,立著一個二十上下,一身雪白衣裙的標緻姑娘。
  這姑娘高高的身材,秀髮披肩,腰上紮著一根紅絛,只見她面似粉玉,唇如硃砂,一雙蛾眉微微地向上掃著,看來確是一個美人胚子。
  這時她正調弄著架子上一隻巨鷹,那隻大鷹連連扇著翅膀,口中發出一連串「呱呱」的叫聲。
  蒲天河一眼已認出了,這姑娘就是昨夜暗中所見之人,那隻大老鷹,也正是昨晚上所見的那一隻!
  這姑娘見二人來到,含笑走下了石階,道:「是丁大爺叫你送來的吧!你放下來。」
  蒲天河答應著,把花盆放下,這位蔣姑娘姍姍走過來,低頭聞了聞,吩咐身邊的杏花道:「你把丁大爺送來的這四盆花,放到樓上平台上去!」
  杏花答應著,捧花而去。
  這位蔣小姐,含著一種神秘的微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你這是何苦來?」
  蒲天河一怔,喃喃道:「小姐你說什麼?」
  蔣小姐杏目向他一瞟,半笑半嗔道:「算了,在我面前,你還裝個什麼勁?你這點鬼把戲,還瞞得了我麼?」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這話真不知是從何說起。
  在他沒有明白這姑娘的底細之前,他怎能坦白承認一切,當下只得裝糊塗到底,道:「大爺說小姐的園子有花要修理,請小姐吩咐!」
  蔣小姐聞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有些個氣笑不得,正要說話。
  這時杏花走過來拿花,這位蔣小姐鼻中哼了一聲,道:「你帶了東西來沒有?」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道:「帶來了,請小姐吩咐!」
  蔣姑娘點了點頭道:「很好,你跟我來!」
  蒲天河內心發毛,只得提起了東西,跟著她走到了後院,只見後院是一個美麗的大花園。
  園子裡有各色奇花,在一個滿生了冰蓮的他子裡正有一雙鴛鴦在水中游著。
  空氣中所傳來的,是一陣陣的清芬,沁人心神。
  蒲天河就道:「小姐是要整理這池子裡的蓮花麼?」
  這位蔣姑娘望著他冷冷地道:「好吧,你要修理就修理吧!」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拿出了剪子,走到池邊,見池內蓮花,有些個怪異!
  這種奇形蓮花,他本就是第一次得見,怪的是在花莖之上,卻滿纏著一種紅色細草,互相糾葛,交纏不清。
  他就用剪子,想把那些繞在花莖上的亂草剪去。
  不想方剪了一下,就見那位蔣姑娘冷笑了一聲,道:「算了吧,你還是停下來吧!」
  蒲天河窘笑道:「這些亂草不除去,花是長不好的!」
  蔣姑娘噗哧一笑,道:「什麼亂草?」
  蒲天河用剪子指了一下,這位姑娘杏目一轉,面帶笑靨,道:「這是天山的『暖紅香』,如無有它們,這些蓮花豈不早就凍死了,如何能夠剪得?」
  說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笑聲清脆,就像是雪天裡一串鈴聲,那麼悅耳,那麼令人心醉。
  蒲天河在她笑聲裡,大大感到發窘。
  這位姑娘,似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收斂了笑聲,道:「算了吧,我的花匠,你別裝了!」
  蒲天河這時真連頭也不敢抬了,他尤其是不敢接觸對方那雙眼睛,在對方那雙明媚的目光裡,自己似變得更不會說謊了。
  這時,這個芳名叫蔣瑞琪的姑娘才走近了他,她含著微笑道:「你是叫蒲天河吧?」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猛地抬起了頭。
  蔣瑞琪蛾眉微舒,淺笑道:「對不起,我說錯了話,應該叫蒲大俠才對!」
  蒲天河退後一步,劍眉微分道:「姑娘如何識得在下底細?」
  蔣瑞琪一笑道:「自你一來,我就知道了。」
  蒲天河愈覺驚奇,遂見她嫣然笑道:「不是我說你,蒲大俠,你的膽於也太大了,只憑你昨兒晚上那種冒失的行為,你就有性命之憂!」
  蒲天河面上訕訕道:「如此說,昨夜姑娘是有意掩護我?」
  蔣瑞琪望著他,半嗔半笑道:「誰說不是!你也許不知道我這位師兄,他那一手『千手菩提』之下,很少有人能逃活命!」
  說到此,冷冷一笑,有些氣惱地道:「昨夜如不是我去得正是時候,只怕你就難免為他所傷,如果你為他暗器所中,就是我父親的解藥,只怕也救不了你……」
  蒲天河不由面色大慚,向著她抱了抱拳道:「如此說來,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請受我一拜!」
  說著深深行了一禮,不意蔣瑞琪卻閃向了一邊。
  這時她臉上,又恢復了先前喜悅表情,笑瞅著他道:「我可不敢當,蒲大俠,你來到我們這白雪山莊,按理說,我是該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只是看你這樣子……」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謝謝姑娘美意,眼前我身份不變,尚乞姑娘不與點破才好!」
  蔣瑞琪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如有意擒你,昨夜就不救你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著她,喃喃道:「我與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如此恩待,又系為何?」
  蔣瑞琪一笑道:「老實對你說吧,我是受婁姐姐所托,在此照顧你,她並且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說到此,秀眉微皺,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蒲天河不由暗中道了一聲:「慚愧!」
  同時,他腦子更弄得糊塗了,當下頓了頓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沙漠之虹婁小蘭姑娘不成?」
  蔣瑞琪莞爾笑道:「自然是她了,她是我生平摯友,所以這件事,我也就破格地放在了心上!」
  蒲天河面色不由微微一紅,他真不明白,那婁小蘭怎地神通如此廣大,自己一舉一動,她居然瞭若指掌,看來,自己受她的恩惠,是終身也償不清了。
  想到此,內心不免有些鬱鬱不樂。
  蔣瑞琪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轉,淺淺笑道:「我那婁姐姐,一生冰清傲骨,從不願管人閒事,想不到今日為了你專程托我,可見她對你……」
  蒲天河不由苦笑道:「姑娘不要取笑,婁姑娘對我深恩,我今生必當償還於她,我對她是很感激的!」
  蔣瑞琪杏目向他望了幾眼,芳心由不住暗自讚歎道:「婁姐姐真是好眼力!」
  想著,她一笑道:「你不必再說了,你的心意我那婁姐姐焉能不知?只是她叫我相機助你,可是到底為了什麼事,我還不知道呢!」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姑娘既然見問,待我從頭說起就是,只是如果為人聽到……」
  蔣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大可放心,這裡沒有外人敢擅自闖入,你只管說就是!」
  蒲天河見對方一片誠意,料必沒有虛詐。
  他於是長歎了一聲,把失珠前後經過,洋詳細細說了一遍,甚至於雪地葬父,以及結識婁氏兄妹經過,也一字不誤的道出。
  不過,其中只是略了與醜女見面一節。
  蔣瑞琪聽完之後,低頭思索甚久,她面上隱隱帶出了一些憤怒之色。
  當下冷冷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丁師兄竟然敢瞞著父親,做出此事……」
  說著,鼻中冷哼道:「蒲大俠你請放心,五嶺神珠既是你家傳之物,又經比武通過,理當為你所有,任何人也不能存下非分之想,丁師兄何能例外!」
  她驀地站起身來道,「此事我代你稟明父親,不怕他不交出來。」
  蒲天河見狀忙道:「姑娘千萬冒失不得,此事怎敢驚動令尊,如姑娘允許,此事還是由我自己處理才好!」
  蔣瑞琪回過身來,怒氣微息,歎了一聲道:「你說得也是,此事實在是不便聲張!」
  她說著倚身子一方巨石,冷笑了一聲道:「此事如果父親知道,那丁師兄也必不承認,仍是拿他無法,倒不如由你我暗中下手,把那珠子盜了過來,也叫他吃個啞巴虧!」
  蒲天河含笑點首道:「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如有姑娘暗中相助,此事必定成功!」
  蔣瑞琪回嗔作喜,淺淺笑道:「不過這麼做,也實在太委屈了你!」
  說著眸子望著他身上那一身衣服,忍不住低頭一笑,蒲天河也不禁窘笑道:「這也是無法子的事,否則怎能近身。」
  蔣瑞琪嗔笑道:「也虧了小娟那個丫頭妮子,要不是她這個主意,你只怕身形也瞞不住了!」
  才說到此,就見杏花在園外探頭道:「小姐,二少爺來了。」
  蔣瑞琪答應了一聲,蒲天河忙自低頭用剪子剪著附近的花樹,就見園外走進一個二十四五歲、神采飛揚的少年,進園之後,笑道:「小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蔣瑞琪手指著蒲天河道:「丁師兄派這個花把式來為我整理園子。我就便指引他該怎麼做。」
  這少年向著蒲天河望了一眼,道:「正好,我院子裡的花樹也該修剪一下了!」
  蔣瑞琪忙打笑道:「你又來了,我這裡還忙不過來呢!」
  那少年一笑道:「好!好!我另外再找人就是了!」
  說著上前幾步,含笑道:「父親壽期不久,大哥已備好了一份精緻壽禮,我一時想不起來,因你的點子多,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我二人合送一份如何?」
  蔣瑞琪搖手笑道:「那怎麼行呢?我們還是一人一份,否則豈不叫大哥比過去了?」
  少年長眉微蹙,道:「這件事我實在是為難,你是知道的,我平日最不善收藏東西,普通的東西又如何拿得出手?我可真沒有主意了!」
  蔣瑞琪嘻嘻一笑道:「二哥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放著木老前輩在,卻不去請教,問我作甚?」
  少年一怔,遂喜道:「唉呀!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真是!」
  他說著又皺了一下眉,道:「……父親要是知道了,那怎麼辦?」
  蔣瑞琪微微笑道:「二哥,你這個人真是,莫非你不知爸爸對木老前輩已改變了舊觀,他何嘗不知道我們常常去找他聊天?不過是裝著不知也就是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就去找他!」
  蔣瑞琪這時笑向蒲天河道:「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我二哥蔣天錫,還不上來見過?」
  蒲天河心中一動,才知來人原來就是老魔蔣壽第二個兒子蔣天錫,他昔日曾由婁驥口中得知,此人為人不惡,所以對他早已存有結納之心。
  只是此刻,自己身份不同,又不便明言。
  當下忙上前行了一禮道:「參見二爺!」
  蔣天錫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頭道:「不要多禮……我本想請你去為我整理一下花園,既然你忙,也就算了!」
  說著點了點頭,回身匆匆而去。
  蔣瑞琪容他去後,才向蒲天河道,「我這位二哥,為人最是急公好義,他和婁驥交情最好,只是為人太過直爽,此事如果被他知道,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所以還是先不要他知道的好!」
  蒲天河本想問起昨夜房中留字之事,可是話到口邊,臨時吞忍住了,當下喃喃道:「姑娘如無別事,我也該告辭了。」
  蔣瑞琪想了想,遂點頭道:「好吧,你如有事隨時來此與我聯絡就是,這件事我必暗中為你留意,你不要操之過急。
  說著,又想起一事,道:「除了這件事以外,這莊內其它事,你最好別管,尤其我父親所居的『玄雪軒』你最好也不要去,一旦為他發現你是外人,到時只怕我也無能為力!」
  、說到此微徽一笑,翻著那雙大眼睛,瞟視著蒲天河,道:「我父親武功之高,當今天下少有,他老人家一生性情固執。老來仍是未改,你要注意才好!」
  蒲天河微徽一笑道:「姑娘放心心,我記下就是。」
  說著向她微微抱了一下拳,逕自向外行去,蔣瑞琪目光中,這時沉露出無限關愛之情,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門外,才轉回房內。
  她那一粒處於芳心、自見過這陌生的少年之後,就像是一池平靜的水,忽然為人投下了一粒石子,浮起了無限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蒲天河暮然來臨。他那英俊的儀態,豪爽氣質,首次使她感覺到一種異性的美,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使得她無形之中,竟自偷偷地對他產生了無比的好感。
  她又哪裡知道,由於這個人的來臨,今後竟使得白雪山莊之內,泛出了滔天的大波,這卻是她今日所未曾料得到的!
  深夜,窗外下著毛毛細雨,風把窗子吹得開開又合上,發出匡匡的響聲。
  蒲天河緊緊紮好了長劍,用一方布巾,把頭包了包,僅僅露出了雙目在外。
  今夜——也正是他來此的第五天了。
  五天以來,儘管是夜夜觀察,可是一無所獲,所以他定下心來,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大膽地查一查了。
  他輕輕地翻出窗外,並且小心地把窗子帶好,正要竄身縱出去,忽然,他卻意外地發現了一條身影。
  這條影子,高高地拔起,卻輕如落葉似地飄下來,落在了一座茅亭的頂尖之上。
  細雨紛紛中,蒲天河隱約地可以看出,來人是一個矮小身材,身著黑色衣服的人。
  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縮,就見這個人在亭頂上左右看了幾眼之後,右手向後招了一下。
  隨著他手勢,就在花牆的另一頭,驀地又拔起了另一條影子!
  這條身影,是用「八步凌波」的輕功絕技,只不過兩個起落,已來到近前。
  他身子驀地向下一翻,施出了一招「雪裡翻身」,已翩若驚鴻似地落在了先前那人身邊。
  二人身形這麼一併排而立,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心中頓時也就知道是誰了。
  他由不住暗暗冷笑了一聲,心說:「你二人來得太好了,我正愁一個人無所發現,你兄弟來了倒是為我省卻不少麻煩!」
  這所來二人,並非外人,竟是柳玉、柳川。他二人如此雨夜來臨,料必是有什麼隱秘勾當了。
  蒲天河一聲不響地隱身簷下,同時注意這兩個人。
  就見二人互咬了一下耳朵,打了個手勢,其中之一,就倏起倏落,像燕子似地穿了過去。
  剩下的另一個,卻向下一殺腰,直向丁大元所住之處白龍閣,猛撲了過去。
  蒲天河猛地一個飛身,拔上了一堵假山石,就見前行之人,這時已縱上了閣樓的瓦面之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5:24

  在濕淋淋的瓦面上,這人身法奇快,一溜煙似地已竄到了閣樓另一座簷頭。
  他那不足四尺的身子,在轉過臉的時候,蒲天河已認出了他是柳玉。
  就見他用那雙矮小的腿,向著一扇窗戶微微一分,已把瓦簷上一扇天窗支了開來。
  在刷刷的細雨聲中,他這種動作,竟是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音。
  接著他身子就像一隻元寶似地翻了進去,蒲天河身形緊緊跟隨其後,也來到了天窗附近。
  他略事猶豫。也就大著膽子,翻身由窗外入內!
  這種動作,真可說是相當冒險,他吸胸縮腹,氣貫週身,整個身子翻了進去,沒有帶出一點點聲音。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過廊,柳玉已到了廊子的那一頭,正在試著用雙手輕輕推著一扇風門。
  蒲天河不由暗暗吃驚道:「這傢伙好大的膽!」。
  思索中,那扇風門,已為柳玉輕輕弄開。
  他那矮小的身子,只向門內一滾,已翻了進去,蒲天河這時卻不便過於接近,只遠遠地監視著他的動作。
  由外面看過去,蒲天河認出了,這是丁大元的內書房,心中不由暗忖道:「莫非那顆五嶺神珠,竟會藏在這裡?這也未免太難令人相信了!」
  正當他心中舉棋不定的當兒,一扇房門被推開了,丁大元冷笑而出。
  他走到書房門口,冷聲道:「柳二弟,出來吧!」
  蒲天河不由大吃一驚,這實在是一個尷尬的場面,他真不知柳玉怎麼下台!
  丁大元這時似乎已有些發怒,憤憤地道:「柳二弟,還要愚兄親自接你出來不成?」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門前人影一閃,柳玉已當門而立,他發出一聲怪笑,勉強抱拳彎下腰來,道:「大師兄,你好尖的耳……」
  丁大元冷冷一笑,只見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邊的一盞掛燈,室內大明。
  然後他回過身來,慢吞吞地道:「柳二弟,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柳玉捂著嘴咳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大師兄,你是聰明人,何必一定要我出醜呢?得啦,你高抬貴手,叫我走吧!」
  說著向前就走,丁大元橫身一攔,擋在了柳玉身前,只見他面色驀地一沉道:「二弟,話可要說清楚,你深夜來此,必有所為,如果你認為我這個師兄好欺侮,那可是弄錯了人了!」
  柳玉哧的一笑,臉上很不得勁兒。
  他十分發窘地道:「大師兄,小弟斗膽也不敢對大師兄不禮貌……得啦,你叫我走吧!」
  丁大元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陰森森地道:「不行,今夜你不能走,既然你眼睛裡,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中,我也就不講情面了,你同我去見師父去……」
  說著嘿嘿一笑道:「白龍閣乃師父藏放白龍經卷之處,愚兄受師所托囑,暫為看管,因領有師命,任何人不得私自翻閱,柳二弟,你莫非不知道麼?」
  柳玉聞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厲害的丁大元,你竟然用這大帽子來加之於我!」
  想到此,頓時臉都氣白了。
  他那一雙黃焦焦的鼠眉,向兩邊一分,冷笑道:「大師兄,你不要誣賴好人,小弟焉敢來偷竊經卷?師兄你未免加罪於人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愚兄既領有師命,負責看管這些經卷,任何人也不得例外,柳二弟,此事只好公事公辦,我們還是到師父那裡去一趟,有什麼理由,你去對師父分辯就是!」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不由暗自咬牙不已。
  他暗忖著這丁大元,分明假公濟私,竟然假借如此一項罪名,想剷除異己,其用心確是險惡之極!
  柳玉焉能不知丁大元的用心,當下聞言嘿嘿一笑,後退了一步,道:「大師兄,小弟來意,只怕大師兄心裡有數,可是卻與白龍經卷無關!」
  說到此,他似乎是強忍著心內的憤怒,頻頻冷笑道:「師兄你又何必加人以竊經卷之罪,更不必為此驚動了師父,大師兄,你還是讓我走吧!」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柳二弟,你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倘若那白龍經卷有所遺失,這個責任愚兄可是擔當不起。二弟,你有話還是對師父說吧!」
  說著上前一步,目射精光道:「柳二弟,咱們走吧!」
  柳玉狂笑了一聲道:「師兄你一定要我去見師父,我如把所知的一切說出來,師兄,只怕你也……」
  丁大元怪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愚兄我莫非還有什麼把柄落在你的手中不成?真正是笑話了!」
  柳玉怪眼一翻,頻頻冷笑道:「師兄,那顆五嶺神珠,如果師父知道,只怕……」
  說到此,他發出了一陣低笑,接下去道:「……那時候,只怕師兄落了一場空吧?」
  丁大元銳目一翻,怒道:「什麼神珠不神珠,柳二弟你說些什麼!」
  柳玉嘿嘿一笑道:「大師兄,你又何必裝呢,這件事我早知道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一派胡言!你又有什麼證據?」
  柳玉怔了一下,嘿嘿笑道:「鐵手丐賀天一,就是一個很好的證人!」
  丁大無森森一笑道:「兄弟,你錯了,賀天一這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既如此說,想必知道那人在何處了?」
  說到此,面色十分猙獰地道:「你知道他在哪裡麼?」
  這麼一問,柳玉頓時變得啞口無言,他頭上青筋暴跳,喃喃道:「我早晚會查出來的!」
  丁大元一聲怪笑道:「兄弟,你在我面前玩這一套,還差得遠,你可知道誣控師兄、在師門中是罪加一等麼?」
  他說著雙手一搓,冷冷叱道:「「柳二弟,莫非愚兄之言,你竟敢不聽麼?」
  柳玉這時一雙黃眼四下亂瞟不已,他頭上的短髮一陣陣顫抖著,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二弟,你如敢對我下手,那可是自討苦吃!」
  說著雙掌在胸前微微交叉,一步步向前逼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室外一聲斷喝道:「姓丁的,不要欺人太甚!」
  話聲未落,「嘩啦」一聲大響,一扇雕花的楠木窗子,竟被打了一個粉碎。
  緊接著,「嗤」地飛來了一片瓦,直向著丁大元面上飛去。
  丁大元一聲狂笑道:「好東西!」
  他右腕一翻,已用「托掌」把這面飛凌而來的瓦片,接在了手上。
  可是那柳玉卻在這時一聲怪笑道:「大師兄,小弟告辭了!」
  他猛然雙掌一錯,用「龍形乙式穿身掌」的身法,猛地穿窗而出。
  丁大無一聲叱道:「打!」
  只見他右腕一翻,竟把掌上的這片瓦打了出去,直取柳玉後背。
  可是卻在這時,飛來了另一塊瓦,迎著丁大元所發出的這一塊,「叭」一聲,撞了個粉碎。
  柳玉卻借此得以脫身,他落身在閣樓偏房的瓦面之上,身形倏起倏落地飛馳而去。
  丁大元這時一聲怒吼,猛地縱身而出,可是「雪山二柳」,身手究非泛泛,早已逃離到別院之中。
  打量著眼前情形,他自知已失了先機。
  當下氣得頻頻冷笑不已,只聽他自言自語說道:「便宜你們兩個了,就憑你們那點心術,還想動我的念頭,休想!」
  蒲天河這時,已在混亂中,穿窗而入,故而丁大元所說的話,字字聽在耳中。
  就見那丁大元在細雨之下,來回地踱著,彷彿是在考慮著一件事情。
  遂見他猛地翻身縱人窗內頃刻又出,展開身手直向白龍閣外飛縱而出。
  蒲天河這時自然不會再放棄追蹤,遂也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一路尾隨了下去!
  前行的丁大元,身形一經展開,真如脫弦之箭。
  可是蒲天河更非弱者,他身子緊緊隨著丁大元,保持著五丈以內的距離。
  這時就見丁大元馳到了一座廣廈之前,他的腳步忽然放得慢了下來,並且不時地左顧右盼,像是怕為人所發現的樣子。
  蒲天河也就更注意自己的身形,不為他發現。
  就見丁大無繞過了這座廣廈,直向一座小橋行去,橋下繫著幾隻小船。
  蒲天河沒有想到,這地方居然還有一道小溪。
  丁大元這時已登上了一隻小船,他輕輕運槳,一路劃了下去。
  蒲天河這時愈發動了好奇之心,跟蹤到此,自無中途而廢之理。
  當下他咬了咬牙,也縱身上了一葉小舟,遠遠地靠著溪邊尾隨而下。
  不久,就見丁大元,把小舟靠在了一座石橋附近,他回身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什麼,接著就縱上了這座小石橋。
  蒲天河等他去遠了,才敢縱身而上。
  這是一片十分荒蕪的廢園,儘管是花樹遍植,卻疏於管理,滿地都散落著枯枝敗葉,森森的林木,交織成大片的陰影,潮濕的氣味很重。
  丁大元這時竟順著一條小道直馳了下去。
  在廢園正中,聳立著一幢歪斜的木造樓,其上糾葛著無數怪籐,顯然是早已無人居住了。
  丁大元來到了樓前,並不進入,卻偏身向一座枯亭行去。
  蒲天河這時藉著樹林子的陰影,可以大膽地走近他身邊。
  他看見丁大元在亭前停住了腳,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他雙手向著亭柱之上用力一推!
  只聽見「沙沙」一陣細響之聲,那座茅亭,竟為他推到了一邊。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亭子推開之後,突現出了一片燈光。
  燈光清楚地照見了幾磴石階,通往地下,彷彿是一個地下室一般。
  這時候,卻聞得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由地下傳出來,道:「是哪一位,這麼晚了還來找我的麻煩,我老人家可是要休息
  丁大元面上現出了一片冷笑,拾級而下。
  俗語謂:「不到黃河心不甘。」
  本著這種心理,蒲天河大膽地來到了亭前,他竟然也順著石階走了下去。
  這時,他鼻中聞到了陣陣的潮濕味道。
  同時,他目光中接觸的燈光,也漸漸地強了。
  這真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石階下通著一道窄狹的廊子,到處都是伸出來的石塊,兩盞豆油燈,放在石塊之上,光影閃爍不已。
  廊道的盡頭,通著一間石塊砌成的廣室,那強力的燈光正是由其內傳出。
  這時,那間石室裡,傳出了一陣冷笑,仍是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道:「丁大元,你這孽徒又捉弄我來了麼?」
  丁大元在他說話之時已走了進去,他冷冷地道:「老怪物,你猜得不錯,又是我來了!」
  蒲天河倚身門邊的石塊之後,偷目向這間石室內望去,他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這間大石室內,陳列著幾樣簡單的東西,地上鋪散著一堆枯黃的稻草。
  就在稻草堆上,坐著一個形容枯萎的高瘦老人。
  這老人的容顏,看起來可真是有些嚇人,只見他生著一張長形的馬臉,雙瞳下垂,形成腫腫的兩粒圓核,瞳子微呈黃色,但是光采炯炯。
  他生著一雙大而厚的耳朵,耳肉下垂幾可垂肩,週身上下,看來瘦無兩肉,只是一片慘白。
  他身上穿著一襲肥大的袍子,質料甚是高貴,可是卻爛成千瘡百孔,一條條一片片掛在身上。
  老人還赤著雙足,可是在他右腳跟處,卻有一條拇指粗細的鏈子鎖著他。
  同時在他的左手上,也有同樣的一條鏈子鎖著。
  兩條鏈子一上一下,卻不知連接何處,深深的陷入石內。
  由於鏈子的尺度相當長,老人也就可以作一些有限度的活動,可是只能在兩丈之內,兩丈以外,也就不行了。
  老人生著白白的兩道壽眉,頭上的頭髮早脫光了,形成一顆亮光閃閃的腦殼,他的歲數也相當大了,大約在七十與八十之間。
  在他身旁有一個大石槽,槽內滿盛清水,另一個石槽內,卻放著一些地瓜野薯首烏之類的東西。
  另有一個石格,垂著一張簾子,其內傳出淙淙的水聲,可能是專為他所設置便溺的地方。
  這老人,就像是一個死牢中的囚犯,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
  在他正面的一座石塊之上,放著一個大碗,碗內有數股燈捻,燃著很亮的燈光。
  石墩上,畫著一幅棋譜,其上著有十數粒棋子,他似乎正在一個人獨自思索著棋路,手上尚拿著一粒棋子。
  這時他緊緊皺著眉,正面看著丁大元,現出一副惱恨的樣子,怪聲道:「丁大無你聽著,就是蔣壽老兒,對我老人家,也要敬重三分,你這個徒弟,可比師父還厲害,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
  丁大元似乎不大敢把身子接近他,離著他有三丈遠,聞言後,他帶出一副偽裝的笑容,道:「木老前輩,我上次跟你所談之事,還要請你三思才好!」
  他聳了一下肩膀道:「這件事是利己利人的,你老人家又何樂而不為?」
  老人發出一聲嘶啞的笑聲,道:「你真是妄想了,想當初你師父對我百般苦求、利誘,我都沒有答應他,因此才會有今日下場,現在十年限期已不遠,他到時候是非放我不可,我又何必要你來做人情?」
  丁大元嘿嘿一笑道:「老前輩,你太天真了,我想,如果不是我有此好心救你,這一輩子,你休想活著出來,師父的手段,你莫非還不知道麼?」
  老頭兒怪眼一翻道:「蔣壽不是這種人,你休要再想說動我,我老人家也不願再跟你多費唇舌,你請吧!」
  丁大元森森一笑道:「木老前輩,你這是何苦?其實你那一批寶藏,我也不想全吞,只要分我一半也就行了!」
  老人伸出手指,算了半天,冷冷笑道:「你以為一半是一個小數目麼?哈……」
  他狂笑了一聲,趾高氣揚地道:「一半的數目,也足夠收買你們這白雪山莊十個也不止了,憑你也配?」
  說著揮了揮手,怒道:「快走,快走,少惹我生氣,什麼都好談就別談錢!」
  丁大元獰笑了一聲道:「好好勸說,你不肯聽,說不得要給你嘗些苦頭了!」
  老人怪眼一翻,冷森森地笑道:「丁大元,你還要講打麼?」
  說著他揚了一下手,手上鐵鏈子,發出了嘩啦的一聲響聲,然後他嘿嘿怪笑道:「你以為我老人家手腳上有了這玩藝兒,就好欺侮了,小子,你不妨來試試看!」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哪一個要跟你動手?」
  說著他冷笑了一聲,自懷內取出了一個紙包兒,慢慢打開來,其中竟是一枚鵝卵大小的黃色草球。
  丁大無嘿嘿一笑,揚了手上的草球一下道:「木老前輩,這東西你可認得麼?」
  老頭兒本是一臉不在乎的味兒,可是當他目光一接觸到這件東西,不由立時神色大變,全身戰抖了一下,喃喃道,「你……你是哪裡弄來……的?」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老頭兒,你是嘗過這東西滋味的,要不要再來…個?哈哈……」
  老人忽地站了起來,憤憤地道:「是你師父告訴你的?」
  丁大元冷笑了一聲道:「這種艾草球,到處都有,隨處可采制,老頭兒,你要是不答應,我就點著一個讓你嘗嘗新,如何?」
  老人這時氣得咬牙切齒,他怒吼了一聲,道:「你是作夢!」
  說著運用兩手,呼呼地劈出了兩掌。
  可是丁大元似已早知道他會有此一手,當時身子向後一靠,已隱在了一方巨石之後。
  老人掌力,劈在石面上,擊出了滿空的碎石屑子,像雨點似地落下來。
  這種掌力,使得暗中的蒲天河大吃一驚,他真沒有想到,這外表如此萎弱的老人,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掌力,真令他望之咋舌!
  一掌未中,老人卻發出類似哀求的聲音,道:「丁大元,你不要胡鬧,我老人家可是要叫了!」
  丁大元閃身而出,哈哈笑道:「你隨便叫吧,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不給你一點厲害,諒你是不知我是何許人也!」
  說著就見他把手上的那枚艾草球,就著壁上的燈光點燃,信手一拋,落入一個石槽之內。
  立時就有大股的黃煙,自石槽內升起。
  老人發出殺豬似的一聲怪叫道:「好小輩,你要這麼的擺制我,我可是要罵你祖宗八代……」
  話聲未完,卻為一陣厲咳之聲取而代之。
  丁大元見狀聳肩笑道:「老頭兒,這是你自己找的,明天此時我再來聽消息,也許你會想明白了!」
  說著,冷冷一笑,遂自掉頭而去。
  那老人咳是更厲害了,似乎氣都喘不出來的樣子,一面大聲吼道:「小子……你好狠……咳……咳!」
  等到他喘過氣來,丁大元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這時他狂叫道:「救命……救命……」
  蒲天河在暗處,只見他鼻涕眼淚,淌得全身都是,那種張著大嘴猛喘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要死了一般。
  他啞著嗓子大哭大叫道:「老天爺……快來救救我吧………
  然後,他用力的發出掌力,驟擊著空氣中的黃煙,只是濃煙時分又聚,饒你有天大的本領,也是莫可奈何!
  眼看著他翻下了身子,肚皮翻天,口中狂吐著白沫,喘得就像是一隻牛!
  蒲天河實在忍不住了,當時猛地縱身而出,撲到了石槽前,揀出了那燃燒著的艾球,兩腳踩滅,他自己卻也嗆得熱淚滾滾而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5:51

第06章 巧遇良師  

  蒲無河目睹如此情形,實在是忍無可忍!
  雖然他如今身份,不便多管閒事,可是看那老頭那種痛苦的樣子,使他大為同情。
  他忍不住縱身而出,在濃煙瀰漫裡,找到了那發著滾滾黃煙的艾草球!
  原來那枚艾草球,是藏在一個大石凹內,是故木老頭兒凌歷的掌力,無法把艾草球震出來,更無法使之熄滅!
  蒲天河找到了這枚艾草球,迅速地用腳踏滅,他本人也不禁發出了一串咳嗽聲。
  室內的黃煙漸漸稀薄,老人就像是一塊死肉似的,癱在稻草堆上。
  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好像是才由死神那裡歸來,繼而睜開了眸子,長長吁道:「嗆死我了……要命的小王八蛋,你算……真狠!」
  說著又打了兩個噴嚏,才把目光移向蒲天河立身之處,當他發現到蒲天河立在身邊時,不由嚇得怪叫了一聲。
  只見他身子猛然一個急翻,足上的鏈子嘩啦一響,他已坐了起來。
  蒲天河方纔已看見他的掌力,知道此老武功極高!
  這時見狀,只以為他會不利於自己,嚇得後退了兩步,老人一聲叱道:「站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老前輩不必驚嚇,我沒有惡意!」
  老人目光在室內轉了轉,面上帶出驚異之色,道:「那東西是你弄滅的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老人面上立時帶出了一種欣慰感激之色,他用破爛的袖子,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擦,破涕為笑道:「小了,這麼說,你不是丁大元一路的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寄居在這裡的一個外人!」
  老人側耳向外聽了聽,作了一個手勢道:「坐下來,這時候是不會再有誰來的。」
  說著他伸出右手小指,用過長的指甲,把燈內捻子挑出了些,一時光華大作。
  蒲天河在燈下打量這個怪異的老人,真不禁有幾分害怕!同時老人的身世、遭遇,還是一個謎!
  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這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陣之後,發出了一陣怪笑,道:「一點不錯,你不是白雪山莊裡面的人,你來到這裡是做什麼的?」
  蒲天河微微笑道:「我來此之事,暫時恕不奉告……」
  老人低笑了一聲,舉起一隻手,在頭皮上扣了一陣子,然後在燈下彈了彈,發出「波波」之聲。
  他這種表情,似乎已把才纔的痛苦全忘了,剔了一會兒指甲,他瞇著一雙細目笑道:「你叫什麼?」
  蒲天河想了想,一笑道:「我的姓名,老前輩最好也不要多問,總之,我不是這裡的人,你老人家請放心!」
  老人搓了搓手,笑道:「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你告訴我,你找我有什麼事吧?」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一路跟隨丁大元,才來到此地。」
  說著他劍眉微顰,道:「看你樣子,像是一個武技甚高的武林前輩,只是你怎會被關在這地洞裡,弄成這個樣子?」
  老人雙手一舞,發出了一聲怪笑。
  那種笑聲,乍聽起來,真有幾分像夜貓子在叫喚,由他的表情中看來,他似乎已有幾分憤怒,當下笑聲一斂,他望著蒲天河森森地道:「小朋友,你想明白這件事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老人右手在身旁的石槽內一抓,已把浸在水中的瓢抓了起來,盛了一些水,就嘴喝了幾口,然後扔下了瓢,他道:「其實你也用不看奇怪,這是我自願的,沒有多久我也就熬出來了,那時候……」
  他臉上帶出了一種無比的欣慰,嚥了一下口水,又接下去道:「……那時候海闊天空,任我逍遙,小伙子,你看不出吧,我呀,最少還有三十年陽壽呢!」
  說著宏聲大笑了起來,蒲天河吃驚地道:「老前輩,你要小聲一點!」
  老人笑聲一收,順著嘴角淌著唾沫,看起來,是一個相當邋遢的傢伙,也許是長年的囚禁,已養成了他凡事不在乎的習性。
  他皺了一下眉毛,搖了搖頭,說道:「那丁大元,今夜是再不會來的,他是想給我吃些苦頭,想不到你會來這裡,救了我,他娘的,這艾草球,算是害苦了我……」
  說到此,他冷冷一笑:「想當初,他師父蔣壽,要不是用這忡東西,我也不會吃他這麼大虧!」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方纔已看過了,不過是普通的一個艾草球,你怎會怕成這樣子?」
  木老頭鼻子裡哼了一聲,用手在臉上抓了抓,道:「小兄弟,你哪裡知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怪得很,一物克一物,自古皆然,我老頭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玩藝兒!」
  說著雙目一瞪,冷笑了一聲,道,「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蔣壽老兒一個人,他不該告訴他徒弟了大元,讓我也跟著受這個鳥氣,我只要一聞這種味道,真他媽的連身上骨頭都酸了!」
  蒲天河不由奇怪地道:「可是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木老頭怪笑了一聲,道:「他當然是有用意的……」
  說著雙目瞇成一縫,微微笑道:「小伙子,你會不知道?」
  蒲天河一怔道:「知道什麼?」
  木老買用手扣了一下頭,笑道:「這白雪山莊裡的人,上上下下誰都知道我是一個大富翁,可是誰也打不了我的主意,就連老魔對我也莫可奈何,這小子竟然也動了這個心,真是作夢!」
  蒲天河不由一怔道:「大富翁?」
  老人點了點頭,滿臉的皺紋都開了!
  他點了點頭,嘻嘻一笑,道:「非但是大富翁,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蒲天河更不由驚異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的錢呢?」
  老人見狀,翻了一下眼皮,歎了一聲道:「得!得!別談了,反正我說出來,你是不會相信的,就算我沒說就是了!」
  蒲天河本想再繼續追問一下這件事,可是因見老人面上已有怒色,隨即作罷!
  他對於這個老人,只不過是心存好奇,並無有什麼企圖,此時見他如此情形,就決心設法救他出去,他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救你出去如何?」
  老人呆了一下,道:「你能救我?」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老人望著他,微微笑道:「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願意送你一百萬兩銀子!」
  蒲天河搖頭笑道:「我不想要你送我銀子。來,你閃開一點!」
  說著自背後把那口父親遺交的「五嶺神劍」掣在了手中,他上前了一步,舉劍向著老人腿上的鏈子上猛砍了下去。
  老人傻笑了一下,十分懊喪地道:「你這是幹什麼?」
  只聽見「嗆」一聲,劍鋒砍在了鎖鏈之上,濺起了一串火星兒,那鐵鏈子不過是跳動了一下,依然如故。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第二次力貫劍鋒,向外一抖,再次向鏈子上斬去。
  「嗆」一聲,劍鋒又一次地跳了起來,那細如拇指粗的鏈子仍然是絲毫未損。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抬起劍來看了看,劍刃雖未受傷,可是這口劍整個的抖成了一片,散出了一地流螢。
  老人這時由不住冷森森一笑,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蒲天河驚異地望著他道:「這鏈子莫非不是鋼鐵所鑄?這口劍有斬鐵斷金之利,怎地斬它不斷?」
  老人望著他哧哧一笑,道:「小伙子,你太粗心了,你以為普通的鐵鏈,會能鎖得住我麼?哈!我只當你有什麼好法子救我呢?原來是這個!」
  蒲天河不由臉上一紅,緩緩的收起了劍,老人望著他微微笑道:「這兩條鏈子,乃是老魔在天山,采萬年寒鐵,用地心真火鑄煉而成,慢說是刀劍砍它不開,就是水冶火煉,也莫可奈何!」
  蒲天河感歎道:「這麼說是沒有東西能開了?」
  老人冷笑道:「除了老魔自配的兩把鑰匙以外,別無他物!」
  蒲天河看著他怪同情地道:「你在此住了有多久了?」
  老人比了一個手勢道:「有八年了!」
  他仰天怪笑了一聲,道:「八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可是我倒也能安然處之,我用十年的時間,交換我後半世的榮華富貴,也是一件划得來的事情!」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你怎知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蔣壽有言在先,豈能到時不遵?不過,他也不會白白就放了我,他知道一旦我出去之後,不會與他善罷干休,因為這幾年以來,我在此練了幾種厲害的功夫!」
  蒲天河一怔道:「你手腳不便,還能練什麼功夫?」
  老人森森一笑,道:「小伙子,你這句話可就說錯了,一個人只要有決心與毅力,即使是在睡榻之上,也能練成絕世奇功!」
  說罷,他含著一種神秘的微笑,在蒲天河臉上看了一眼,道:「我這句話,你大概還有幾分不相信,是吧?」
  蒲天河尚未答話,這木老頭一笑道:「很好,現在,我可以當面試一試,叫你看看!」
  蒲天河不由喜道:「果真能瞻仰一下你老人家的奇技,倒是眼福不淺,你怎麼試呢?」
  老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轉,道:「小伙子,你一身功夫,不錯,由你雙太陽穴上看來,你這身功夫,絕不在丁大元之下。可是,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不妨拿我來試試身手……」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怎能在老前輩面前造次?」
  老人哈哈笑道:「不是造次,小伙子,如果你真願意一試的話,你就會知道,你的那一身功夫,在我面前,是絲毫構不成威脅的!」
  蒲天河本不能造次,可是聽他如此一說,不禁激起了一些年輕人的豪氣,當時微笑不語。
  老人似乎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他嘻嘻笑道:「怎麼樣,你相不相信?」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也未免過於自負,你應該知道,你的手腳都不方便,在這種情形之下,老前輩,你絕對不會是我的對手!」
  老人聞言雙目一翻,哈哈怪笑道:「你不要逞能,你敢試一試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老要怎麼樣試?」
  老人似乎十分得意地笑了一聲,有點兒手舞足蹈地道:「隨你的便,用手也可以,用劍也行,只管照著我身上狠打,看一看你能否傷得了我?」
  蒲天河一笑道:「真要是傷了你,也就晚了!」
  老人雙眸一翻,立時顯出不悅,道:「胡說,今夜我非要你心服口服,要你知道我『木尺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說著他自草堆上猛然站了起來,鐵鏈子嘩啷的一響,蒲天河不由嚇了一跳,道:「你老這就動手麼?」
  木尺子怪聲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你可以施出你身上所有的功夫,看看能奈我幾何,我絕對不還手就是!」
  蒲天河想了想,道:「也好,那麼恕我放肆了!」
  說著左手在老人面前一晃,右手用「拿星探月」的手法,直向著老人肩頭之上摘去。
  木尺子冷冷一笑,只見他肩頭霍地向下一矮,鐵鏈子嘩啦的一響,蒲天河當時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這老人,已脫身五尺以外。
  身法之快,真有如石火電光,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老人果真是有一手!
  如此一來,他的興頭也就起來了。
  當時淺笑了一聲,道:「老前輩請恕我放肆了!」
  話聲一落,他已如同狂風驟雨似的,猛地把身子偎了過去。
  就見他右膝向前微微一彎,雙掌由左右向前驀地一探,直向木尺子兩處肋骨之上插來。
  怪老人一聲怪笑,他口中叱了一聲:「倒!」
  只見他枯瘦的身體,猛地向下一倒,整個的背部,不過是貼著地面寸許高下。
  這種情形之下,蒲天河的一雙手顯然是走了個空,可是蒲天河早已有備在先。
  就在木尺子身子方一倒下的同時之間,蒲天河足尖一點,已如同飛猿厲隼似地騰了起來。
  這是一式意想不到的起落式子,一起一落,不過是彈指之間。
  就見他身子向下一墜的當兒,這位新近領得「五嶺神劍」之稱的少年奇俠,口中低叱了聲:「招打!」
  就見他雙掌驀地一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向著木尺子上胸小腹,兩處要害之上同時打來。
  木尺子口中吆喝了一聲:「好小子!」
  就見他四肢倏地一收,鐵鏈子嘩啦一響,他那枯瘦的身子,竟然整個的,像一張紙似的,平平地貼在了當頭的石壁之上。
  他兩手分張,兩足向下,活像是一個大守宮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厲害的木尺子!
  他真沒有想到,如此快捷的招式,依然讓他逃開了手下,當下雙臂向後用力一收,吐氣開聲:「嘿!」
  地面上灰石「砰」的一聲,四下濺起,像豆子似地剝剝落落灑了滿地都是。
  他這種掌力,使得壁頂的木尺子,也不禁發出了一聲驚歎:「好小子!」
  緊接著他在壁頂上,向後一個倒仰之勢,有如四兩棉花似的,已輕飄飄地又落了下來!
  這時蒲天河已站立一旁,他面紅如火,很是羞愧地道:「老前輩神乎其技,我自信不是對手!」
  木尺子連連點頭道:「八年沒有下山,想不到當今武林中,竟然培育出如此厲害的人才,真滅是後生可畏!」
  他怪笑了一聲,向著蒲天河一挑拇指道:「小伙子,行!」
  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方才蒲天河掌擊之處,歎道:「想不到你有如此驚人的掌力,我要是逃慢一步,焉能還會有命在?可怕,可怕極了!」
  他邊說邊搖頭,面色罩上了一層寒霧!
  蒲天河向著他深深一拜道:「弟子有眼不識泰山,尚請老前輩不罪!」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小伙子,不要賠禮,我老頭子生平最喜歡有真本事的少年,方才是我小看你了!」
  說著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的掌力充沛,力道逼人,如此功力,非三數十年不能見功,只是看你年歲卻正少年,真正令人不解了!」
  蒲天河微微欠腰道:「弟子曾受先父,小諸葛移神開頂大法栽培,功力較前略高!」
  木尺子神色一驚,由不住點了點頭,道:「我說呢!」
  遂又發出了一聲歎息,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靈機一動,道:「前輩何出此語?」
  木尺子炯炯目光,逼視他道:「小伙子,自古來成大器者,質秉固然重要,最主要的,卻在於良師,無良師指點,雖上上質秉,不過一頑石噗玉,反之,雖駕下之材,卻也可觀!」
  他慢慢坐在草堆上,不禁又搖了一下頭,道:「以你方才身手看未,雖質稟上上,功力深沛,可是師質不過中上之譜,至終不過如此而矣!」
  說到此,歎息了一聲,道:「……這豈不是可惜了你這塊良金璞玉了?」
  蒲天河不由俊臉一紅,心中甚是悵悵,頓時怔在了當地作聲不得!
  這時木尺子,含著微笑,把過長的鏈子緩緩地繞在手足之上,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已七十八了,你可知我一生中最感遺憾的是什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木尺子目光凌凌道:「你自是不知,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最遺憾的是,生平沒有一個能繼承我這身本事的弟子……」
  說到此,他那瘦削的臉,像是拉長了許多,接著發出了一聲吁歎道:「……因為如此,所以今日才會落得如此一個下場,這是我一件最最痛心的事!」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上前一步,喃喃道:「老前輩如不嫌棄,弟子願……」
  方言到此,就見木尺子那雙雪團似的眉毛,忽地向兩邊一分,他擺了一下手道:「禁聲!」
  蒲天河忙住口,木尺子傾耳細聽了聽,面色突變,道:「不好,有人來了!」
  蒲天河凝神細聽,果聞得遠處有微弱一片吱吱之聲,不由吃了一驚,道:「既如此,弟子告退了!」
  木尺子擺了一下手道:「你此刻出去,定會為此人撞見,反倒不妙,倒不如暫時在我這間暗室內藏身片刻,等他走後再去不遲!」
  說話之時,那吱吱之聲似乎更近了。
  那聲音,像是一隻四腳的獸類,踐踏著地上的枯葉相似,木尺於不由冷冷一笑道:「你見過此問主人蔣壽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不曾!」
  木尺子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很好,你馬上就可以見識到這個人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道:「莫非是雪山老魔親自來了?」
  木尺子枯黃的臉上,帶出了一片冷笑,他指了一下那間暗室道:「快進去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6:13

  蒲天河聞知老魔蔣壽親自來臨,不由也有幾分震驚,久聞此老乃是當今天下第一號的魔頭,聲威之盛,足令武林中人談虎色變。
  他不過是久聞盛名,並不曾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這時聞言,慌不迭躲入木尺子那間暗室之內。
  他身形方自藏好,已聽得洞口傳出一片喋喋獸喘之聲,木尺子這時由不住冷森森地發出了一陣怪笑道,「蔣老兒別來無恙,今夜怎地如此雅興,駕臨我這蝸居來了?」
  木尺子話聲一出,洞外立時傳出一陣宏亮的犬吠之聲,深霄霧冷,這幾聲狗叫,聽起來,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蒲天河心中正奇怪,因為這隻狗吠聲,聽起來大是有異於一般,似乎聲調較常類犬粗了許多,正自不解,卻聽到洞口傳來一個童子的聲音,笑道:「木老哥,這般時候還不曾睡著麼?既如此,恕老夫打擾了!」
  說著,就聽見足步聲傳下洞來,同時那隻狗,又發出了一陣有如豹吼一般的吠聲。
  緊接著,一人一犬,已出現在地洞之內。
  蒲天河倚身在暗室內一塊巨石之後,偷們向外一看,禁不住心中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位聞名天下的老魔頭,如非是木尺子招呼在先,他絕對不能相僧,立在眼前的這個人、竟會是雪山老一魔蔣壽!
  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太年輕了,年輕得難以令人置信。
  據他所知,老魔頃將過七十大壽了,可是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不過是三十許人。
  蒲天河驚心之下,打量著這個魔頭,只見他看過去,至多三十歲左右,身高七尺,週身發紅,就像是為棕紅色的漆染過了一般。
  他生得方面大耳,獅鼻闊口,頭上的短髮,剪得平平整整,然後用一個金箍,把它們壓下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樣的平。
  他雖是七旬的人了,可是那一頭頭髮,卻是黑如墨紫,一根白髮都沒有,腰幹兒更是挺得筆直。
  在他右肩頭上,斜背著一個黃色的布袋,其內也不知是裝些什麼,鼓漲漲的。
  蒲天河藏在石後,真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出,他尤其要提防著那隻狗!
  原來這個人右手還牽著一頭黑綠色短毛的牝犬,蒲天河一打量這隻狗,更不由吃了一驚。
  他活了這麼大,真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怪樣的狗!
  那是一頭長耳闊口,四肢奇短的畜生,一顆腦袋,卻是碩大無比,巨口之內劍齒交錯,白森森地甚是怕人!
  這一人一獸,看起來確是令人吃驚。
  蒲天河屏息凝神,生怕為這條怪犬發覺出有異來,他仔細地注視著雪山老魔蔣壽。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襲火紅色的長袍子,長可及地,兩隻大腳上,卻套穿著一雙翻毛的白色短靴,看起來真有些不倫不類。
  他進得門後,目光先往四下張望了一陣,才落在了木尺子身上。
  就見他發出了一陣低笑道:「老朋友,我差不多個把月沒來看你了,怎麼樣?日子過得還可以吧?」
  木尺子怪笑道:「老兒,你少來這一套,你的那些鬼心思,當我還不明白麼?」
  蔣壽咧開大口,嘿嘿笑道。「老朋友,你愈來愈聰明啦!那麼你說說看,我來此是做什麼呢?」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蔣壽,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如存心告訴你,何必又等到今日,這八年的時間我都耗過了,又何必不再等兩年?你總不能說話不算吧!」
  雪山老魔聞言面色先是一凜,可是接著卻發出了一片宏笑之聲,道:「今夜我們不談這個,我是為你送糧食來了!」
  木尺子聞言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來,道:「送什麼糧食?」
  雪山老魔遂自背上解下了那個黃色的包袱,打開了一邊,上前幾步,自其中抖出了十來個饅頭,然後一笑,退後一步。
  木尺子就像餓瘋了一樣,伸手抓起了一個,連啃帶嚼一陣狼吞虎嚥,已吃下了一個。
  接著他又以同樣的速度,吃下去兩個。
  雪山老魔見狀,在一邊由不住發出了一片怪笑之聲,道:「慢一點,這些都是你的,沒有人會搶!」
  木尺子聞言,把吃了一半的一個饅頭丟下來,他臉上帶著一種苦笑,冷冷地道:「蔣壽,這幾年你把我捉摸夠了,你對我,不如對你的這隻狗!」
  蔣壽黑眉一分,哈哈大笑了一聲道:「這隻狗是忠於我的,你呢?」
  說著又狂笑了一聲,聲震四壁,整個的地下室內,都由不住發出了一片嗡嗡之聲。
  木尺子怒叱了一聲道:「有什麼好笑的?」
  雪山老魔笑聲一斂,冷森森地道:「木尺子,只要你點一下頭,答應同我合作,不要說白饅頭,大魚大肉由你挑,而且……」
  說到此,森森一笑,道:「……我還可以考慮。把你手腳上的玩藝兒取下來,給你換個地方,你以為怎麼樣?」
  木尺子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要是早提出來,也許還可以考慮,可是現在太晚了!」
  雪山老魔短眉一豎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木尺子擺了一下手,歎道:「無功不受祿,你還是把你的饅頭都收回去吧,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睡覺了!」
  說著雙目下垂,不再多言。
  雪山老魔一陣冷笑,道:「木尺子,你這樣對我,只怕你會後悔的!」
  木尺子雙目一睜,道:「我還有什麼後悔的?老兒,你還能再怎麼樣?」
  說話之時,那頭怪狗忽然鼻中「嗚」了一聲,猛地抬起頭來,雪山老魔一驚道:「什麼人?」
  那頭綠毛怪犬,口中「嗚嗚」地嗚著,似乎要掙開主人鎖鏈,木尺子見狀不由冷笑了一聲道:「我這寒窯裡,除了你們師徒常常來此光顧之外,還會又有誰來?」
  雪山老魔不由一怔道:「我哪一個徒弟來了?」
  木尺子一面說話,遂自一個木盤內,撿起了一些檀香粉未,輕輕灑在燈芯之上,立時室內散出了一片淡淡的異香!
  那頭怪犬,本來目光視向暗室,口中發出低鳴之聲,欲擺脫繩索過去,可是當它嗅到了這陣檀香異味之後,立時老實了下來。
  木尺子這時才若無其事的,望著雪山老魔,一笑道:「怎麼,你能來,你徒弟就不能來?」
  蔣壽沉下臉來,道:「是哪一個?」
  木尺子搖了一下頭,道:「自然是你那位掌門大弟子,你們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徒兩個都是一樣的心思。」
  蔣壽冷冷一笑,道:「丁大元他莫非還有什麼事情不成?」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蔣壽,我們是老朋友了,雖然你對我如此,我卻還要勸你一句,你那個徒弟,你可是要小心他一點,不是我笑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在他手上吃大虧的!」
  蔣壽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麼?」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不過是奉勸你罷了!」
  雪山老魔一雙眸子,射出了的的神光,冷冷一笑,道:「這事情我們不要多談,老木,今夜我來不過是看看你,就便我還聽說你在此練了幾樣厲害的功夫,順便想領教一下!」
  本尺子不由呆了一呆道:「你聽誰說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你的事還瞞得了我麼?」
  木尺子低頭冷笑不語,蔣壽見狀嘻嘻笑道:「老朋友,你練功夫我自是無權過問,不過我要告訴你,千萬不要存別的心,八年之前,我能夠把你擒住,八年以後你也不見得就勝得了我!」
  木尺子喃喃道:「我練功夫,也不是對付你,老兒,你又何必多心?」
  蔣壽哈哈一笑,道:「我要告訴你,假使你存有異心,我蔣壽可就不夠朋友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會有更絕的方法來對付你。老朋友,只怕那個時候,一切都要改變啦!」
  木尺子聞言一驚,道:「蔣壽,你莫非還要出爾反爾不成?」
  雪山老魔冷冷一笑道:「這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木尺子忽然白眉一揚,怒叱了聲道:「你……」
  只見他雙手一翻,兩掌上運足了勁力,猛地直向著雪山老魔當胸打去。
  蔣壽身形紋風不動,他雙手作勢向外微微一按,兩股勁力擊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輕震,枯草飛揚之中、雪山老魔身子向一旁微微一偏,狂笑道:「木老哥,你當真要動手麼?」
  木尺子這時發眉皆立,他嘩啦一聲站了起來,怒聲道:「十年之約,你曾當著諸矮子以及春夫人的面前,親口說出,莫非現在又要反悔不成?」
  蔣壽一聲冷笑道:「不錯,我是說過,不過……嘿嘿……你似乎這多年來,一直在仇視我!」
  木尺子雙目怒凸道:「你要我怎麼樣?」
  蔣壽雙肩搖了一下,笑道:「首先你要改善你的態度!」
  木尺子身子戰抖了一下,錯齒有聲道:「蔣壽,這多年以來,你待我如同囚犯,卻反指我對你態度不佳,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說著,他雙手互擰了一下,似強忍下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要我怎麼改善態度?你說吧。」
  雪山老魔蔣壽望著他微微一笑,點頭道:「對了,你還是心平氣和一點好,好朋友,你雖有千萬財富,可是那『綠玉』鑰匙,卻在我手上,沒有這把鑰匙,寶庫之門誰也啟不開!」
  木尺子面色一白,氣極地道:「你只是負責為我保管,十年限期一到,你卻要還我,有諸矮子及春夫人為證,你還能狡賴不成?」
  蔣壽發出了一聲類似童子一般的笑聲,道:「不錯的,老朋友,可是……」
  他瞇起了一雙眸子,道:「……天下的事,沒有說一成不變的……」
  木尺子厲聲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雪山老魔怪笑道:「你應該知道,諸矮子和春夫人,和我交情不錯,如果我答應他們,三人平分財富的話,他二人定會欣然答應的!」
  木尺子全身戰抖了一下,語音發顫地道:「虧你說得出口!你簡直是作夢,你們就是至死,也是找不到那寶庫藏處的!」
  蔣壽打了一個哈哈道:「你不要緊張,我不過是說說而已,我是聰明人,如果我有心同他二人合作,還不如找你,你說是不是?」
  木尺子冷笑連聲,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蔣壽似乎頗有耐心,他點了點頭,一笑道:「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老朋友,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也許你已經知道了!
  木尺子雙目一翻,道:「什麼事情快說,我要休息了!」
  雪山老魔伸出一隻手,慢慢摸著那頭狗身上的毛,喃喃道:「老朋友,你應該知道再有幾天,是我的七十整壽,到時候來此賀禮的人,當不在少數,為了顧全你的老面子起見,我打算那幾天,恢復你的自由!」
  木尺子全身一振,道:「你不是在說著玩的吧?」
  雪山老魔滿腹心事地笑了笑道:「怎會是說著玩呢?不過只是暫時幾天!」
  木尺子聞言,居然像小孩子似地笑了,他咧嘴傻笑了幾聲,道:「就是幾天也夠了,蔣壽,你說話可要算數!」
  雪山老魔哈哈一笑道:「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老朋友,我對你總是夠意思的!」
  木尺子好似興奮極了,他由地上一跳而起,笑道:「那幾天,可是由著我吃,你可別限制我!」
  蔣壽一笑,道:「當然!當然!」
  木尺子雙手在頭上一陣亂抓,有些像小孩子似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可是他跳了一陣之後,忽然又站住歎了一聲道:「我還是在這裡算了!」
  蔣壽不解道:「為什麼呢?」
  木尺子苦笑了笑,雙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我就穿這一身麼?還不夠丟人的呢!」
  蔣壽哈哈一笑道:「這你太多慮了,老朋友,你的行頭我早就準備好了!銀狐皮袍子,緞子鞋,還有你最愛抽的銀絲煙袋鍋子,一樣都不少!」
  木尺子呆呆地道:「銀狐皮袍子!緞子鞋?」
  蔣壽笑道:「對了,銀絲煙袋,翡翠煙嘴、珊瑚桿子黃金煙鍋!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木尺子又重複了一遍,竟由不住淌下淚來。
  他張大了嘴,樂極而泣地道:「蔣老兒,你要是哄我,可就太殘忍了!」
  說著抬起了一隻手,在臉上擦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蔣壽道:「你怎會忽然對我這麼好呢?」
  雪山老魔這時微微一笑,他走過來,輕輕地在木尺子肩上拍了拍,歎道:「你知道,那一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願你一個人在這裡受罪,傷心!」
  木尺子破涕為笑道:「就因為這一點麼?」
  蔣壽道:「這八年來,實在說你也是受了苦了,難得有這個機會,我想叫你享享福,略表一下我對你的歉疚!」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真如此,老友,你還算是有點人性!」
  雪山老魔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實說,我對你的友情還存在,十年之後,我放你出去,我自然不希望你還恨我,罵我,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
  木尺子這時幾乎為他套住了,他生平為人忠厚,由於待人太減,耳根極軟,所以吃了不知多少虧,更因此得了一個「老少年」的外號!
  這時他聽了蔣壽之言,略一思索,遂發出了一陣笑聲,雙手一齊搭在了蔣壽肩上,道:「老兒,你變得可愛近人了!」
  雪山老魔身邊那匹綠毛怪犬,忽然吠了一聲,驀地竄起來,直向著木尺子身上撲來,嚇得他趕忙退後了一步,放下了雙手。
  蔣壽一帶手中鏈子,把它拉了回來,怪笑道:「這傢伙對我忠心,它以為你要對我不利呢!」
  木尺子這時早已為蔣壽之言迷昏了頭,他憧憬著幾天後的情形,一時眉飛色舞,樂不可支。
  雪山老魔目睹如此情形,甚為得計,他很和藹地道:「老朋友,你要答應我,內心無論有什麼不愉快,在那幾天卻要快樂,還要給我圓圓場,可別洩我的底!」
  木尺子哈哈笑道:「老朋友,你放心,你對我的好心我還能不知道嗎?那幾天我是淨找你喜歡的說,你說什麼我答應你什麼?怎麼樣?」
  蔣壽點了點頭,微笑道:「對了,這樣你才算賞我的面子。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辭了!」
  說著拉了一下他的狗,道:「大頭鬼,走!」
  那隻大頭狗吱吱叫了幾聲,率先向洞外行去,木尺子眼巴巴地道:「蔣壽,你可要說話算數呀!」
  蔣壽怪笑了一聲,道:「你放心,過兩天我親自來給你開鎖,我走了!」
  說罷身形一晃,已自無蹤,他輕身功夫,已達到了爐火純青地步,是以蒲天河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走的!
  一人一狗離去之後,木尺子一個人發了一會兒呆,慢慢坐在了稻草堆上,他口中喃喃地道:「天啊……狐皮袍子,緞子鞋……嘻嘻!」
  他用兩隻手,拚命地搔著頭,鐵鏈子嘩嘩啦啦直響,蒲天河輕輕走出來,道:「老前輩,我可以走出來了吧?」
  木尺子嚇得一怔,猛然回過身子道:「老天爺,我居然把你給忘了!」
  蒲天河不由十分感激地道:「謝謝老前輩方才救我,否則在那頭厲犬之下,只怕難免要暴露身形了!」
  木尺子笑道:「他那頭畜生,鼻子最是通靈,可是卻有一怕,和我老頭子差不多,我怕艾香,它怕檀香,只要一聞見這種味,它就啥也分辨不出來了!」
  蒲天河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地道:「老前輩要三思而行,我看蔣壽此人所以如此對待你老人家,其中必然有因!」
  木尺子呆了一呆,睜大眼道:「不會吧,他又能騙我什麼呢?」
  蒲天河皺眉道:「我雖然不知他居心如何,可是這其中必有詐情,老前輩怎地如此大意,隨便就答應了他?」
  木尺子哈哈笑道:「小子,你話說得一點不錯,對於這個老兒,凡事都應小心才好,可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要是居心想害我,我也早就死了!」
  蒲天河想了想,此話倒也有理,不過,他總是不明白雪山老魔何以如此做?為什麼要討好木尺子?
  他想到眼前木尺子所擁有的財富,那就更懸了,為什麼木尺子會為蔣壽囚禁在此?
  更絕的是,木尺子似乎心甘情願地被囚禁在此,所謂的十年之約,又是指些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迷惑,可是自己和這位老人家僅有一面之緣,不便深入探問。
  當下只好隱藏在內心,他本想拜木尺子為師,求他一些絕技,經此一鬧,也無心提起。
  當時頓了頓,道:「老前輩安歇,我走了!」
  木尺子忽然喚道:「孩子,你過來!」
  蒲天河怔了一下,走了過來,就見木尺子一雙細目在他身上轉動著,忽然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見總算投緣,我也這麼一大把年歲了,孩子,你有意拜我為師麼?」
  蒲天河不由大喜過望,道:「老前輩所說,正是我想的,如此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說著遂向著他跪了下來,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不必如此!」
  他右手一抖,手上那截鐵鏈子,忽地直向著蒲天河頭上繞來,蒲天河吃了一驚,猛地伸右手向鏈子上一撥,木尺子趁勢向後一帶,已把他拉得站了起來。
  蒲天河不由一驚,道:「老前輩這是為何?」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天下哪有戴著鏈子收徒弟之禮?小子,這拜師太禮留著以後再行吧,現在就算是我的記名弟子如何?」
  蒲天河深深一拜道:「如此先受弟子一個常禮,大禮容後再補!」
  木尺子樂得手舞足蹈,怪笑不已,他望著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嚴格說來,我還真不配作你師父,你這一身內外功夫,常人二十年都難以達到如此地步,只可惜未遇明師指點,今後只經我一點化,就不同凡響了!」
  說著他伸手打了一個哈欠,道:「今夜已晚了,你回去吧,記住以後每晚子時以後來此,我們研究研究!」
  蒲天河也覺得時間大晚,該回去了,當下抱拳告辭,木尺子忽然笑道:「你不要忘了,來時帶些吃的,沒有好東西吃,是教不出好徒弟來的!」
  蒲天河忍不住心中好笑,方才木尺子那種饞相,他已見過了,好在自己與廚房裡的老周已混熟了,拿些食物料無困難。
  想著他就含笑點頭道:「你老人家放心,我有辦法!」
  木尺子長歎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八年來,把我饞壞了,你去吧,明天來時,我還有話問你,我木尺子生平第一個徒弟,不能不慎重,你去吧!」
  蒲天河答了一聲:「是!」
  當時匆匆走出地洞,才發現那亭子已為雪山老魔回復了原狀,好在甚易開啟,他只消輕輕以雙手上托,亭子轉動一下,就現出路口。
  他走出後,把亭子又恢復了原樣,只覺得身上冷颼颼地遍體生寒,不知何時,原來已下過露了。
  他輕輕走到了來時溪旁,順著溪水邊的葦草,去找尋來時的小舟。
  可是,那條小船,竟自失蹤了。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卻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莫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順著溪邊,一路展開身形疾馳下去,這才發現小溪兩岸,儘是高可過人的野草,人行其中甚是不便。
  他一口氣馳了約有里許左右,才慢慢收住了步子。
  眼前是一堆亂石坡,孤孤零零的生著幾棵樹,自此前望山莊內宅第,已很清楚。
  正當他要騰身撲上亂石坡上的當兒,他卻意外地發現燈光一閃。
  那閃亮的燈光,似乎來自溪水之上。
  蒲天河忙伏下身子,果然他看見了一些情形。
  只見水面上正有一隻小舟,以極慢的速度行著,一個黑衣人立在船頭上,正用手上的一盞馬燈,來回地向溪水中照著!
  當他燈光向上翻動之時,蒲天河才發現這個人竟是丁大元!不由令他心中一動!
  此時此刻,何以這個人,還沒有走呢?他是在做什麼?
  蒲天河仔細地觀察著他,才發現這個丁大元手上的那盞馬燈,是經過特別處理過的!
  馬燈的四周,用硬紙圍成了一個喇叭形狀的東西,使燈光集中一處,便於下照。
  最奇的是,這艘小船,並不前行,只是以極慢的速度來回地兜著圈子。
  丁大無很注意地用手中燈,向水中照著,時而船首,時而船後,動作輕靈,小船行在水上,只憑著丁大元另一隻手中的長篙,輕輕點水,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丁大元的這種動作,立時提起了他的興趣。
  忽然,丁大元的小船停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6:33

  就見他彎下身來,用手把溪邊的一棵短樹分開來,樹枝上似乎接著一根很細的繩索。
  這時丁大元很小心地拉扯著這一根繩子,慢慢向上收著,水面上現出了一些波紋!
  最後,他由水中提出了一個竹簍!
  丁大元顯得很是緊張,不時地左瞧右看,他匆匆把竹簍打開,自其中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目光一接觸到這個匣子,立刻就認出了這是一件什麼東西,內心不禁甚為激動。
  他緩緩探出手來,抓緊了劍把,方想縱身而出,就在這時,背後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
  這只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向下一按,同時他耳邊,已聽到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小聲道:「蒲兄,冒失不得!」
  蒲天河嚇了一跳,忙自回身,卻意外發現一個青衣少女,緊緊蹲在自己身邊。
  月光之下,這少女正以一雙緊張且俏皮的目光望著自己,但見她秀髮蓬鬆,面若溫玉,這姑娘正是雪山老魔掌上明珠蔣瑞琪!
  這時,她的一張臉,已幾乎全都貼在了蒲天河臉上,只聽她輕輕地道:「蒲大哥,你留意看,好戲在後頭呢,千萬別動,沒有你的事!」
  說著微微一笑,玉指向水上指了指,小聲道:「注意看!」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道:「姑娘你不知道,那就是五嶺……」
  蔣瑞琪二指貼唇,輕輕噓了一聲,是禁聲之意!
  就在這時,紅光一現,那丁大元已打開了匣子,紅紅的珠光,映著他那張貪心喜極的臉。
  他匆匆蓋上了匣子,蒲天河感到忍無可忍,正要不顧一切騰身而出,硬奪珠子。
  就在這時,忽聽見一人朗笑道:「大元,你在做甚?」
  蒲天河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忙自望去,才發現,就在溪邊亂石坡上,立著一個紅袍怪人。
  蒲天河一細看,不由心中暗吃了一驚,來人竟是白雪山莊的主人,也正是身邊蔣瑞琪的父親雪山老魔蔣壽!
  這一驚,真把他嚇得不輕,可是他卻因此而不敢動了!
  那丁大元聞聲嚇了一跳,他陡然一揚手中燈,燈光直直的照射了過去。
  當他發現來人竟是師父蔣壽時,不由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師父,是你老人家……」
  蔣壽哈哈一笑道:「深更半夜,你這是在做什麼?」
  說著身子一飄,已縱上了丁大元所乘的小舟之上,只見他伸手一抓,已把丁大元手上的神珠拿了過來。
  丁大元不由尷尬地笑道:「你老人家大多疑了!」
  這時,蔣壽已把匣子打開,紅光再次射了出來,蔣壽伸手把這顆珠子拿了出來。
  那是一顆大如鵝卵的紅色珠於,奇光耀眼,刺目難睜,蔣壽是識貨的行家。
  他只略略一看,不由大驚道:「五嶺神珠——這珠於你是哪裡來的?快說!」
  丁大元呆了一呆,遂即躬身道:「師父不必奇怪,弟子正要細稟!」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莫非你還有什麼行為,瞞著為師不成?」
  丁大元垂首道:「師父你老人家誤會了,這珠子乃是弟子費盡苦心才弄到手中,用來作為師父七旬大壽的壽禮,弟子本想到時令師父驚喜一下,卻未曾想到,被你老人家事先發現了!」
  蔣壽不由黑眉一分,呵呵大笑了幾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丁大元顫聲道:「弟子有天大膽子,豈敢欺騙師父?」
  蔣壽點了點頭,神采飛揚道:「好孩子……為師竟險些錯怪了你!」
  他說著,緊緊抱著那五嶺神珠,由不住大笑了兩聲,用手在丁大元背上拍了幾下道:「徒兒,你這件禮物,為師太滿意了!」
  丁大元面上帶著一種媚笑,憑著他天生「順風轉舵」的性情,立時就能適應眼前的情勢。
  他放蕩地笑道:「弟子為了此珠,差一點送掉了性命,現在交到了師父手中,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小船不時地起伏著,在水面上打著轉兒,蔣壽眉飛色舞地道:「你竟然有如此孝心,為師要好好對你,這顆五嶺神珠到了我的手中,真可說是如虎添翼,不出數年,武林中惟我獨尊矣!」
  說著,他喜得嘴都合不攏來,丁大元卻冷冷笑了一聲:「師父,你老人家卻要小心一些,覬覦此珠者大有人在!」
  雪山老魔嘿嘿笑道:「你也大小心了,在白雪山莊之內,還怕誰能搶去不成?」
  丁大元垂首歎道:「師父如恕弟子,才敢具實相告!」
  雪山老魔微微笑著,一面拍了拍他道:「你放心說就是,無論什麼,我都恕你!」
  丁大無冷冷一笑道:「師父不知,柳二弟、三弟對此珠,頗為覬覦,意想佔為己有,弟子不得不防,才會藏於此處!」
  蔣壽聞言冷冷一笑,面上帶出了怒容道:「會有這種事麼?」
  丁大元歎了一聲道:「二師弟、三師弟,方才竟敢偷愉潛入藏經樓,欲偷取本門心經,更逼迫弟子交出此珠才肯罷休,弟子因念同門手足之情,不忍加害他們二人,不想好言想勸,卻使得他二人為此大怒,反臉成仇,他二人以二敵一,弟子竟不是對手……」
  才說到此,就見雪山老魔嘿嘿一陣冷笑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們現在就去見一見這兩個孽徒!」
  丁大元喃喃道:「師父還要念在師徒之情,饒恕此二人才好!」
  蔣壽冷森森一笑道:「他二人在外不軌行為,我已早有耳聞,今日你如此一說,我才知道這兩個東西,竟然張狂到如此地步,我要再不管教他們,傳聞出去,我蔣壽還怎能做人?你不必為他二人求情了,我們走!」
  丁大元歎了一聲道:「師父此刻前去,二位師弟怎會承認,只怕更加懷恨與我!」
  雪山老魔森森笑道:「你大可放心,他二人只怕今生再休想活出此白雪山莊了,我們走!」
  說著自丁大元手中搶過長篙,在水中一點,小船已如同脫弦之箭般地馳了出去!
  這一幕活劇,真把蒲天河及蔣瑞琪看得呆住了。
  二人去後,蒲天河由不住一跳而起,怒聲道:「好卑鄙的東西!」
  蔣瑞琪也站起身來,她似頗有所感,冷冷笑道:「想不到這廝如此機警,我只當他難逃開父親掌下呢,想不到卻討得父親的歡心,真正氣人!」
  蒲天河焦急地道:「姑娘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五嶺神珠落入令尊手中,豈不是麻煩多了!」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這件事,蒲兄你要從長計議,不可急於一時,我一定幫你弄回珠子就是了!」
  她說罷拉了一下蒲天河道:「我們走吧,去看看這場熱鬧!」
  說著,縱到一邊草叢內,就見她雙手拉出了一葉小船,微笑向蒲天河道:「你真大意,這船如非我藏好,早為爹爹發現了,豈不討厭?」
  說著遂把小船放入水中,點首道:「快上來吧!」
  蒲天河忙縱身上船,蔣瑞琪點動長篙,小船如飛地追了上去,蒲天河不由汗顏地道:「此事如非姑娘事前示警,只怕此時已為令尊擒住了,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蔣瑞琪杏目向他瞟了一瞟,抿嘴一笑道:「這個謝字,你也就別提了,如非是婁姐姐再三關照我,我才不管你的閒事呢!」
  說著低頭一笑,明眸皓齒益增嬌媚。
  蒲天河不由俊臉一紅,蔣瑞琪格格一笑道:「說著玩的,可別生氣!」
  她那雙澄波瞳子,向著他身上轉了轉,目光中似含有一些憐愛,深情!
  蒲天河不自然的臉又紅了。
  蔣瑞琪掠了掠頭上青絲,道:「等一會,你要是看見他們打架,千萬可別插手,我這三個師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叫他們自相火並,真是最好不過!」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丁大元暗箭傷人,大小人作風!」
  蔣瑞琪瞟著他笑了笑道:「你才知道他是小人呀!哼,這鬼傢伙壞點子多著呢!」
  說著秀眉微擰道:「只是爹爹卻信他這一套,你說氣不氣人?」
  說話之時,小船已到了岸邊,卻見方才丁大元及老魔所乘的小船,正在岸邊,只是已失去了二人蹤影。
  蔣瑞琪縱身上岸,道:「快來,否則好戲看不成了!」
  蒲天河忙隨著她,二人展開身形,一路起落縱跳,直向左前方疾行而去!
  他二人繞過了幾座宅樓,才來到了一片草地,那裡立著一幢紅色平屋,四外種有密密的竹子。
  蔣瑞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道:「到了,那就是柳氏兄弟的住處;我們快走!」
  說著足下飛點,快如電閃星馳一般地趕了過去,二人方來到林前,就見林內燈光一現,傳出老魔蔣壽的聲音道:「快傳他二人來見!」
  二人忙把身子伏下,就見一條人影閃了出來,正是丁大元,他身子微微一起,已落在了林邊。緊偎著這片林子,建有一幢白色的石房,佈置倒也清潔整齊。
  丁大元立在林邊,冷冷一笑道:「柳玉、柳川還不出迎,師父可是親自來了!」
  話聲一落,石屋內燈光一明,緊跟著窗戶一開,兩條人影如飛似地撲縱而出,目光下,這兩個人,各穿著一襲白色長衣。
  二人向林邊草坪上一落,目光照射著二人,正是柳氏昆仲,柳玉、柳川。
  他二人面上,都帶出微微的怒容。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師兄深夜來訪,有什麼事麼?」
  丁大元哧哧一笑道:「二師弟、三師弟,你們好,師父來了!」
  二人不由一驚,張皇四顧了一下,柳川冷笑了一聲,道:「你想借師父來嚇唬我兄弟不成?」
  丁大元狂笑了一聲道:「二師弟,你錯了,師父可不是來嚇唬你二人的!」
  柳川張望了一下,道:「師父在哪裡?」
  丁大元見老魔未即時現身,樂得藉機會詐他二人一番,叫他們自陳罪狀以為口實!
  當下冷森森一笑,道:「師父還不曾來,不過是先著我來招呼你二人罷了!」
  柳氏兄弟聞聽之下,頓時膽力大增,相互看了一眼。
  柳玉遂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師兄,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弟兄慢說並未存什麼歹意,即使是有什麼不對,師兄念在同門之誼,也該多多原諒才是,如稟知師父,未免太絕情了!」
  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暗入經樓,偷竊師門心經,愚兄職責所在,難為周全,尚請二位原諒才好!。
  柳玉陰沉沉地道:「你明明知道,我們不是偷竊心經,怎能血口噴人?師兄,你欺人大甚了!」
  說著,瞳子裡射出了的的神光,樣子像是氣到了極點,丁大元立時狂笑了一聲道:「你二人尚還口硬,我且問你們,既非偷窺心經,你們又去愚兄負責看守的經閣做甚?」
  柳玉冷冷一笑道:「我們去作什麼,你心裡有數,何必多問!」
  丁大元沉下臉,道:「自然有數,你們莫非還想暗取愚兄那顆五嶺神珠不成?」
  此言一出,柳氏兄弟不由一驚,對望了一眼。
  他二人倒是沒有想到,丁大元居然竟自己承認了此事,當下各自發出一聲冷笑。
  柳玉聳了一下肩膀,冷冷笑道:「師兄明白,不便相瞞,既然你能自鐵手丐手中取得,我兄弟又怎地不能自你手中取得?」
  柳川也好聲笑道:「大師兄,你不要怪,五嶺神珠天下至寶,誰見了會不眼紅呢?」
  丁大元哈哈一笑,怒聲道:「瞎了你二人的狗眼.你以為那顆五嶺神珠,是我要據為己有麼?」
  柳玉怔了一下,也反唇相譏道:「大師兄,光棍一點就透,你的心意我兄弟焉有不知道的、只是凡事……」
  說著森森一笑,雙手交叉在前胸,面上凶光驟現,道:「……大師兄吃肉,也應該留口湯給我們兄弟,更不該為此事,驚動師父,加入於罪,未免目無餘子,大視我兄弟無物了!」
  說罷,他右手向後一抽,已把背後那桿奇形兵刃「鳳翅流金鏡」掣在了手中。
  只見他足尖一點,已閃身一邊,獰笑了一聲道:「我兄弟已打算離開山莊,自己發展,尚請師兄看在昔日同門之誼,網開一面!」
  說著鳳翅流金銳往懷內一收,道:「……如果師兄不念舊情,我弟兄也只有以死一拼,師兄武技雖高,只怕以一也難敵二吧?」
  柳川聞言,也發出了一聲冷笑,同時也自背後掣出了鳳翅流金銳。
  冷月下,這兩把玩意兒,閃閃發著寒光。
  柳氏兄弟如此作為,很顯然的已擺明了立場,而且明說出要脫逃之意,要丁大元不要阻擋,否則以二敵一,丁大元自要吃虧。
  這一番話,聽得了大元好不暗喜。
  他後退了一步,冷森森地道:「好一雙叛徒,師父平日待你二人不薄,想不到你二人竟存下如此深心,你們要走也行,卻要先請問問我這口劍!」
  說著右手一招,已把長劍掣了出來。
  天山二柳不由各自色變,柳玉冷冷一笑道:「好!你既無情,我門也就無義,二哥,我們上!」
  兩桿「鳳翅钂」交互一磕,發出了「噹啷」的一聲,二人身形同時向下一矮,正要同時撲上。
  就在這時,林內一聲長笑道:「大元你退下,待我領教這兩個孽徒有什麼驚人武功,膽敢如此橫行!」
  話聲一完,那面似童子週身紅衣的雪山老魔,已自飄落場中。
  柳氏兄弟,陡然看出來人是誰,不由嚇得口中「啊」了一聲,雙雙後退了幾步,一時都呆住了。
  雪山老魔目射精光地望著二人,森森笑道:「柳川、柳玉,你們好大的膽子……為師我一向是看錯了你們了!」
  天山二柳素來雖是跋扈,可是在老魔面前,他二人那種驕橫之氣,卻是一絲不存。
  二人對看了一眼,全身抖成了一片,雙雙叫道:「師……父……」
  老魔一聲狂笑道:「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真正是難得了!」
  柳氏兄弟,不由同時雙膝一彎跪了下來,罪實俱在,已不容他二人多辯。
  柳玉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師……父……我們冤枉!」
  柳川卻望著一旁的丁大元,冷冷笑了一聲,道:「師父如果只信大師兄一面之辭,我兄弟死不瞑目!」
  雪山老魔一聲斷喝道:「住口!」
  他怪笑了一聲,面上殺機驟現,道:「你二人還要狡辯,你們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我蔣壽門下,沒有你們這種徒弟,如非是大元即時趕來,你二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說到此,厲吼了一聲,道:「大元,你去把這兩孽徒兵刃收了,先押回刑堂,候為師明晨發落!」
  大元彎身答了一聲:「是!」
  說著慢慢向著天山二柳走去,一面獰笑道:「二位師弟還不把兵刃交下?莫非真要愚兄親自來拿不成?」
  二柳對看了一眼,自忖著已無活路,不由俱都立下了歹意,就見柳川冷冷一笑道:「師兄,你好狠毒的心!」
  說著他仍然跪在當地,道:「我兄弟未奉師命,怎能隨便起身,還是麻煩大師兄走一趟吧!」
  丁大元冷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
  遂大步走了上來,柳川偷偷向柳玉遞了個眼色,。二人各自會意,丁大元走到二人面前,嘻嘻一笑,道:「二位師弟,你們今日應該知道,大師兄對你們是如何關照了!」
  說著彎下身來,伸手直向柳玉「風翅钂」上抓去。
  柳玉猛地一聲叱聲道:「無恥之徒!」
  就見他風翅銳霍地猛起,竟直向著丁大元面上斬去,同時間,柳川也怒叱了一聲,鳳翅銳劃起了一道銀虹,驟然直向著丁大元整個胸腹之上削去。
  二人這種會心的舉動,配合得甚為得體。
  尤其是二人自付必免心情之下,所施出的手法,俱是極厲害的招式!
  丁大元怎麼也未曾料到,這兄弟二人,竟然敢當著師父面前,對自己驟然下如此毒手。
  等他發覺不妙的當兒,已是來不及了。
  就聽他口中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子踉蹌出四五步之外,鮮血狂噴而出。
  二人兩桿鳳翅銳,雖沒有全中要害,可是一上一下,全都照顧到了他身上。
  丁大元右前胸,竟為削開了尺許的大口子,肋骨也斷了一根,同時他右腿上,也為柳川的風翅銳足足削下了碗口大小的一片肉來!
  丁大元就是鐵打的漢子,在這種情形之下,也是挺受不住,由不住慘叫了一聲,頓時就倒地昏死了過去!
  天山二柳自知闖下了大禍,得手之後,各自向一邊騰身而去。
  柳玉狂叫道:「師父,請恕我弟兄失陪了!」
  他二人一左一右,雙雙騰開身子箭也似地竄了出去。
  雪山老魔一時大意,想不到二柳竟然在自己面前,膽敢對師兄下如此毒手,一時又怒又驚,大吼了一聲道:「好一雙孽徒,我倒要看你二人怎麼逃開我掌下!」
  言到此,右手一揮,他身子隨著手勢,怒鷹也似地騰了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柳玉身後,這老魔頭口中怒叱了聲:「小子!你躺下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6:58

第07章 忘年之爭

  言罷,這位匿居雪山的老魔頭,右掌向外一翻,已按在了柳玉後心,他掌力只要一發,柳玉是萬無活理,必死無疑!
  這時候蒲天河聽得,身邊蔣瑞琪忽然發出了一聲嬌呼道:「爹爹使不得!」
  她口中這麼嬌呼了一聲。身子猛然地竄了起來,正正落在了蔣壽身邊。
  雪山老魔掌力本已發出,聞言吃了一驚,猛然把發出的掌力,霍地向後一收。
  儘管如此,那柳玉仍然是吃不住勁,被老魔的內勁之力,直蕩出了丈許之外,一交蹌倒地上,臉都破了。
  蔣瑞琪先不向父親說什麼話,她猛地縱身過去,嬌叱道:「三師兄,你還想跑麼?快回來!」
  柳川本已撲出十丈以外,聽得蔣瑞琪呼喚,他停住了腳步,慢慢回過身來。
  他自忖著也是逃不過蔣壽掌下,當時歎了一聲,向蔣瑞琪哭喪著臉道:「師妹,請你在師父面前,說幾句話,我……兄弟感恩不盡!」
  蔣瑞琪冷冷一笑,道:「先不要提這些,還不快回來!」
  柳川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罷!罷!」
  這才返身而回,這時那倒在地上的柳玉也慢慢地爬了起來,他整個的一張臉,都被地上的泥沙磕破了。
  弟兄二人集在一起,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向著蔣壽磕頭如搗蒜一般,道:「師父饒命……」
  「師父請聽弟子……解釋……」
  蔣壽這時那張童子臉,漲得赤紅,他冷冷一笑,獰厲的眸子,向著二人掃了一眼。先不問二人什麼,卻向蔣瑞琪冷笑道:「你為什麼阻止我?」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二師兄。三師兄雖是罪大不赦、可是其中難免沒有隱情,爹爹應該給他們一個申辯的機會才對!」
  老魔獰笑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
  蔣瑞琪苦笑道:「爹爹還怕他二人跑了不成?不如交女兒把他兄弟帶往刑堂,以後再發落也是一樣!」
  蔣壽冷哼了一聲,目射凶光道:「欺師殺兄,還寬容他們什麼?」
  說著直向著兄弟二人前行去,只嚇得柳玉、柳川面色慘變,顫抖成了一片。
  蔣瑞琪所以不願二人就死的原因,實則是早已看出了丁大元的為人,不願叫他如此稱心滿意。
  這時見狀,她靈機一動,不由急道:「丁師兄傷勢嚴重,爹爹還不快快救他,否則只怕來不及了!」
  蔣壽本是向著柳氏兄弟走去,聞言頓時吃了一驚。
  需知道丁大元如今在此老心目中,已是天之嬌子,他自是不忍見其如此就死!
  當時不由怔了一下,倏地轉身過去,直向丁大元處行去,柳川、柳玉知道蔣瑞琪是有意相護,俱不禁對她萬分感謝。
  蔣瑞琪乘機冷冷叱道:「二位師兄還不隨小妹下去,莫非想死不成?」
  二人聞言向著蔣壽磕了一個頭,急速站起,道:「謝謝師妹!」
  蔣壽叱道:「站住!」
  二人嚇得頓時就呆住了,蔣壽這時回頭陰森森地道:「丁大元要是有個二長二短,你們兩個……」
  說著咬了咬牙,氣得身子戰抖了一下,遂向著蔣瑞琪揮了一下手道:「你把他們先押下去,他二人要是走脫了,拿你是問,下去!」
  蔣瑞琪含笑道:「是!」
  說著面色一沉道:「你二人還不收起兵刃,跟我下去!」
  二人這時真把蔣瑞琪感激得五體投地,聞言雙雙收起了兵刃,蔣瑞琪遂率先轉身,柳氏兄弟跟著走了上來。
  蒲天河心知蔣瑞琪所以救他們,必有用意,並不以為怪,見此情形遂悄悄退了下去。
  本來已將到手的「五嶺神珠」,竟然又成了泡影,蒲天河悻悻不樂,他悄悄轉回白龍閣,這時天已微明,似乎是一天的工作又結束了。
  蔣瑞琪押著柳氏兄弟,一直向刑堂行來。
  其實,這所謂的刑堂,不過是一個地下室,在這個地方,囚押著一些本門的叛逆,派由專人司管。
  柳玉、柳川都知道,來到了這個地方,即使是不死,終生也休想再出來了。
  半路上,柳玉長歎了一聲,道:「師妹對我兄弟恩情,真是重於泰山,只是,尚請在師父面前美言幾句才好!」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按說你二人如此行為,我也是不願多事,只是丁大元此人過於陰險,令人氣不過就是了!」
  柳川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他是如此一個小人,竟然血口噴人,師父居然聽信了他的話,令人可悲!」
  說著已行到了刑堂,蔣瑞琪忽然轉過身來,含笑道:「二位師兄,此刻手上皆有兵刃,很可以殺了小妹逃跑,為何不做呢?」
  二人心中一動,各自不禁後退了一步。
  柳玉冷冷一笑道:「師妹怎把我兄弟看作如此之人?慢說你對我二人有救命之恩,即使是沒有,我兄弟又何忍平白殺害於你?」
  柳川也歎息了一聲道:「師妹這麼說來,真令我兄弟羞辱不堪,師妹只要在師父面前對我二人善言幾句,愚兄等已感恩不盡了!」
  蔣瑞琪想不到他二人竟然還會如此義氣,當下由不住呆了一呆,道:「二位師兄,莫非不明白小妹真實意思麼?」
  二柳呆呆地搖了搖頭,蔣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二位師兄,你們好傻!」
  說著輕聲道:「二位如果真要是押在了刑堂,就是不被判死,只怕終生也休想再出來,這種活罪豈不比死更難忍受?」
  柳玉後退一步,直著眼睛道:「你……莫非師妹你……」
  蔣瑞琪微微一笑,道:「小妹有意放二位師兄就此離開,只是……」
  二人聞言不由對看了一眼,幾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真的,半天柳川才喃喃道:「師妹所言是真?」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小妹何曾與二位師兄說過假話,只是二位離開山莊,入道中原後,要洗心革面,本著俠義精神,做些有益於人群之事,千萬不可聚眾為匪,果真那樣,只怕日後仍不會有好下場!」
  她頓了頓,接下去道:「小妹言盡於此,二位去吧!」
  二人不禁感激涕下,柳玉長歎了一聲,道:「我常以為山莊內,沒有什麼好人,想不到師妹你……我兄弟太感動了,師妹你放心,我二人自今以後,定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不負師妹你一番好心!」
  柳川雙手互搓著,道:「只是我二人去後,師妹你又怎麼向父親交待?」
  蔣瑞琪冷冷一笑,道:「我只消說二位師兄,中途脫逃也就是了,只是此去大門,出山莊,尚有極長一段路途,爹爹若即時追趕,只怕你二人也是逃不出去!」
  說著她低頭思忖了一下,道:「也罷,你二人只管去吧,等到天色大亮之後,我再告訴爸爸便了!」
  柳玉、柳川對望了一眼,猛地伏地道:「謝謝師妹!」
  言罷,各自拜了一拜,霍地騰身而起,一路騰縱如飛而去,轉眼已自無蹤。
  蔣瑞琪一直待二人消失於視線之外,才歎息了一聲,轉身而回,她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慰。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他二人如此加惠。不過她只相信一句話,一個人好心,是必有好報的!
  日子過得真快,轉瞬間,已是雪山老魔蔣壽七十大壽的前夕了。白雪山莊內,變得異常的熱鬧,遠地來的賀賓,更是絡繹不絕,為這平靜已久的山莊,帶來了前所未見的欣榮!
  蒲天河在這段日子裡,可說是相當的寂寞,白天他深居簡出,夜晚則去木尺子那裡習武。
  這一段日子裡,他和木尺子建立了奇妙的感情,當然他由這個怪老人身上所得到的收穫也是想像不到的。
  他開始瞭解到,這個叫木尺子的老人,原來是一個身負奇技、高不可測的武林前輩。
  可是這位老人家生性怪異,可以說是「幼稚」,這是令人所不能想像的。和他交往,有時候幾乎要把他像一個孩子似地對待,這就莫怪木尺子如此大的一把子年歲,而得到「老少年」這樣的一個外號。
  「白龍閣」自從主人丁大元負傷之後,變得冷清多了。
  丁大元的傷勢,還真是不輕,如果不是雪山老魔親自細心的照顧,他這條命,很可能是保不住了。如今,他已能勉強的下床,做一些輕微的動作。
  他是山莊內掌門大弟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出面,這就使得他很為難了。
  可是儘管如此,他卻要做作出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其實內心真是苦不堪言。
  最使他痛心的是,自己費盡了苦心,千方百計才弄到手的「五嶺神珠」,竟會「弄巧成拙」地為老魔得了去,雖然他不得不美其名為「壽禮」,可是內心的悔恨,是不難想像的。
  丁大元是一個貫於用心機的人,他絕不甘心吃這個啞巴虧,因此他開始更進一步的計劃著,要由老魔手中把這顆珠子再盜回來。
  這時蒲天河更心焦了,事實上,再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急。
  他幾乎用盡了心思,想要去「盜珠」,可是懼於老魔的武功了得,不敢造次;再者這顆珠子,究竟藏在哪裡,他是一無所知,他只能等機會。等!等!等!
  這一夜,他獨自倒在床上,內心想著心思。
  他想著,自己來到這白雪山莊,也有不少的日子,雖然說已掃「聽到神珠,卻又不能下手,莫非自己還能在這裡住一輩子?還要住多久呢?
  他由床上翻身起來,推開房門,信步來至院中,只見白龍閣佈置得一派彩氣,五顏六色的燈寵,把這附近照染成了一片奇彩。
  老莊主七十大壽前夕,人人見面都笑容滿面,廚房裡喝五吆六的正猜著拳,亂成一氣。
  他信步走出白龍閣,卻見那個叫彩虹的丫鬟正端著一盤壽桃走過來,老遠就笑道:「我正要給你送壽桃吃,你上哪去呀!」
  蒲天河搖頭笑道:「我吃過了,謝謝你!」
  彩虹笑道:「吃過了你也留下來,晚上餓了當點心吃多好,這是我親手包的,棗泥、豆沙都有!」
  蒲天河微微一笑,平心而論,這丫鬟還是真照顧自己,他實在不忍拂她的興頭,就由盤中拈了一個笑道:「我吃一個總行了吧!」
  彩虹一笑道:「這些我送到你房裡去。」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叫住她問道:「你可知,今年老莊主請些什麼人?」
  彩虹笑了笑,道:「人多著哪,現在大傢伙,正在給他暖壽,我也說不出都有誰,除了丁大爺以外,大概人都到齊了!」
  她還要多說,就見一邊走過一個頭戴瓜皮小帽的人,遠遠笑道:「喝,你們兄妹兩個聊什麼呀,彩虹,我正在找你呢!」
  彩虹低罵了一聲道:「討厭!」
  可是她卻不得不裝成笑臉,迎上去道:「蘇總管,找我有什麼事呀?」
  蒲天河藉機會笑了笑道:「你們有事先聊,我走了!」
  彩虹還想叫住他,那位蘇總管已笑著走上來纏上了。
  蒲天河悄悄來到了前院的「聚義廳」,只見裡面燈火一片輝煌,不時傳出豪闊的笑語之聲。
  在大廳兩側的邊門,不時地有人進出著,手中捧著熱騰騰的美味菜餚。
  就在這座「聚義廳」的四周,生有幾棵大楊樹,蒲天河找到其中靠近窗戶的一棵,縱身上去,藉著樹身的枝葉遮體,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廳內一切。
  只見廳內共設有三桌酒席,滿坐賓客,南面的一張紅漆大桌上,坐著老魔一家人。
  最使蒲天河驚奇的,卻是木尺子,竟然也在座中,這老頭兒,看來似乎非常興奮,大杯的喝酒,大口的吃菜。
  他身上穿著狐皮袍子,足下是緞子鞋,不時舉步四下邀著酒,動作很是滑稽。
  蒲天河不由暗自歎息了一聲,他真不明白,像木尺子如此一個老前輩,怎會甘心為雪山老魔所戲耍,怪的是木尺子竟不以為恥,實在令人不解!
  由於距離過遠,他只能清楚地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動作,卻是不能聽到他們說些什麼。心中方自覺得乏味,正要飄身而下。
  就在這時,他卻意外地發現身側附近,有一個黑影子慢慢地移過來。
  他本來要飄下的身子,不由頓時止住,仔細一看,由不住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是他……」
  原來那個慢慢移來的黑影子,不是別人,卻正是雪山老魔的掌門大弟子丁大元。
  這時只見他鬼鬼祟祟地來到了一棵樹下,勉強地縱身上樹,向著廳內望了一陣,似乎面上帶出一片喜色。
  遂見他又跳下樹來,他行動較以前遲緩多了。
  只見他時腕上,纏著厚厚的布條,顯然是前傷尚未痊癒。
  他這種鬼祟的樣子,立刻引起了蒲天河的懷疑,不由仔細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時就見他慌慌張張地向著後院轉去,蒲天河靈機一動,遂自樹上飄下,暗中綴著他走了下去。
  丁大元穿過了一片花樹,眼前已來到了一座極為精緻的閣樓,燈光把這座樓舍,映成了一片彩色世界。
  就在這座佔地頗大的閣樓正前方,搭著一個極大的牌樓,其上用紅色的燈籠徘著一個極大的「壽」字。
  由這座大樓的佈置與建築上看來,顯然是老魔蔣壽所居住的地方。
  這座樓,是用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築成,其上覆以碧綠色的琉璃瓦,遠遠望去,閃閃放著奇光,和天上的星月對映得十分有趣。
  丁大元來到了樓前,就在一塊巨大的假山石後掩住了身子,一雙眸子,似乎很是注意著樓內的動靜。
  蒲天河這時心中甚是奇怪,他實在不明白丁大元這是在做什麼。
  這時丁大元在石後停了一段相當的時間,忽然站了起來,捏口吹了一聲口哨。
  蒲天河就看見樓內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一個十五六的童子,一直跑到了丁大元面前,一面左右望著,神色極為驚恐地道:「大爺,你怎麼才來呀,我可是嚇壞了,要是老莊主回來了,我這條命……」
  丁大元匆匆道:「少胡說,鑰匙偷到了沒有?」
  那童子點了點頭,有些害怕地由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遞過去,怯怯地道:「大爺,你可要快一點呀!」
  丁大元接過來,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等一會我吹哨子叫你再來!要是莊主回來了,你別忘了學貓頭鷹叫喚!」
  說著以手在唇上,「嗚嚕!嗚嚕!」叫了兩聲,那童子直翻著眼皮子,道:「大爺,我哪裡會學呀?這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丁大元一翻眼皮冷冷一笑道:「大爺我平日待你不錯,怎麼你變了心啦!」
  這個童子連連擺著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怕!」
  丁大元冷哼了一聲,道:「沒出息的東西,怕什麼,我只要把東西愉到手,我帶著你一跑,到時候你有的是錢,再討上一個老婆,不比在這裡侍候這個老幫子好得多?」
  這童子似乎立刻活了心,不住地點著頭道:「大爺你快去吧,我到大門去把風就是,反正一有人,我就學鳥叫喚,可不一定是貓頭鷹!」
  丁大元點了點頭道:「你要小心了!」
  說著他就直向樓內行去,那童子還小聲道:「大爺,你最好從後面進去!」
  丁大元口中答應了一聲,直向一片假山石後繞了過去,蒲天河這時聞言,不由暗暗歡喜,這可是真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了。
  他真想不到,居然會有這種事,這丁大元真可謂「膽大包天」了,他竟然買通了蔣壽身邊的書僮,把老魔的鑰匙偷到了手中。
  他尤其大膽的是,在如此急迫的時間裡,居然敢下手行竊,萬一這時候,要是蔣壽回來,一個碰見,這丁大元焉有命在?
  可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正是蒲天河所希望發生的,他見那童子慌慌地向大門口奔去。
  這時候,蒲天河就展開了身手,緊緊隨著丁大元身後一路追下去!
  在一座棚架之下,丁大元忽然停住了腳,他抬頭向上望了望,忽地騰起了身子。
  雙足向籐架上一落,那架子發出了一片響聲,可見得他此刻體力尚未復元,否則以丁大元昔日功力,是可以做到「踏雪無痕」的!更何況落身子花架之上了。
  他好似對這些地方極為熟悉,身子落在了架上之後,雙掌向外一推,已推開了窗子。
  然後他回頭望了望,身子一翻,已進入室內。
  蒲天河在他身子方進入的一剎那間,已騰身落在了棚架之上,以他輕功,自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他藉著架上的枝葉,把自己身子遮住,室內一切情形,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見。
  就見那丁大元,一隻手亮著火折子,在炯炯的火光裡,他面色甚是沉著,那雙黑漆的眉毛,緊緊地皺著。
  蒲天河就見他在室內東張西望地看著,這是一間設計很別緻的房子,整個房內,看起來顯得異常空洞,幾乎沒有什麼東西。
  只是,四壁的牆,卻是用五顏六色的石塊所砌成的,石塊的設計,更是有方有圓,長短不一。
  燈光之下,這些五顏六色的石塊,構成了無數美麗的圖案,在火光照耀裡,很是美觀。
  那丁大元,這時卻用一隻手,在牆上挨個兒地推著摸著,似乎在找尋著一個暗門。
  蒲天河心中不由甚是緊張,他知道丁大元所以如此,定是有所依據。果然,丁大元在摸到一塊「星」形的紅色石塊時,就不再動了。
  這時他臉上帶出一種極為興奮的顏色,他把火折子交到了左手,換出了右手,自身上摸出了一把薄薄的一把小刀狀的東西。
  這東西,正是方纔那童子交給他的。
  丁大元就用這奇怪的東西,在那「星」形的石塊上,每一個凸出的地方劃了一下。
  他這種動作,甚是輕微,等到他把六個星角都劃完之後,才見他退後了一步。
  蒲天河心中正是不解,耳中就聽到了極為清脆地響了一聲。
  就見那紅色的星石,忽地變成了一扇門跳了開來,立刻就在牆上,現出了一個星形的暗格。
  丁大元此刻表情,簡直是興奮到了極點。
  遂見他一伸手,自其中拿出了一個匣子,蒲天河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五嶺神珠。
  他不由心中動了一動,遂見丁大元匆匆把五嶺神珠,背在背後,他一隻手,仍然伸在那星形暗格之中摸索著,不久之後,又拿出了一個寬有二指、長有半尺左右的綠色小匣子。
  然後他把這小匣子,匆匆藏在了懷裡,把這個星形石門關了起來。
  於是,他又開始去弄一個圓形的石塊,正要設法弄開的當兒,當空忽然響起了「嗚啦、嗚啦」兩聲叫喚!
  丁大元聞聲一怔,匆匆返身而回,在關窗之時蒲天河已先他飄身而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7:20

  就見丁大元匆匆自棚架上跳下來,順著一道花樹甬道直跑了下去!
  蒲天河好容易等到了這個機會,自不會輕易放過,他一路緊緊跟隨著丁大元追了下去。
  只見丁大元一路行走,對道路甚是熟悉。
  他所走的道路,全是些七扭八拐的小徑,雖然他身上不十分得勁兒,可是卻走得極快。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他已來到了一灣溪水旁邊。
  就在水邊,早已預備好了一葉小舟,舟上放著甚多東西,丁大元似乎早已有了準備,一待東西到手,立刻逃走。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蒲天河竟然跟在身後。
  正當他要解舟上去的當兒,蒲天河從身後閃了出來,他冷冷一笑道:「怎麼,丁大爺要走了?」
  丁大元甫聞此語,不由嚇得大吃了一驚。
  他猛地轉過身來,身子向一邊一閃,叱道:「誰?」
  當他看清來人之後,不由寬心大放,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錢來旺!」
  「丁大爺,你要上哪裡去?」
  丁大元雙目一瞪道:「混蛋東西,你還管得了我的事麼!」
  說著面色一沉道:「還不快滾!」
  蒲天河嘻嘻一笑,伸出右手,道:「丁大元,把五嶺神珠乖乖地還給我,我是既往不咎,否則,哼!」
  丁大元大吃了一驚,道:「你……是誰?」
  蒲天河一聲朗笑道:「在下姓蒲名天河,這五嶺神珠,乃是我世襲家傳之物,後為鐵手丐賀天一騙去,想不到竟會又落在了你的手上!」
  說到此,他上前了幾步,怒道:「我為此珠,費盡了苦心,今日定要原壁歸趙,丁大元,莫非你還要我親自下手不成?」
  丁大元面色一變,忽然大吼一聲,道:「小子,你是在做夢!」
  說著,猛地撲身而上,一晃右掌,劈臉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打去。
  蒲天河身子隨著他掌勢滴溜溜一個疾轉,已到了丁大元右側,猛地駢出二指,向著丁大元腋下點去!
  指力一出,丁大元由不住大吃了一驚,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竄,似乎是觸及了傷處,喘聲如吠。
  就見他一咬牙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膽敢和丁大爺作對!」
  口中說著,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已把背後的長劍抽了出來。
  可是他的長劍方自到手,蒲天河已如同疾風似地撲到了他身前。
  只見他雙掌驀地向外一翻,施了一招「巧托天書」,但聽得「嗆啷」一聲脆響,丁大元這口劍不及展出,已為他掌上巨力震飛到一邊。
  丁大元口中「啊」了一聲,退後一步。
  這傢伙雖是如此,仍不甘心把到手的東西拱手讓人,就聽他吐氣開聲,叱道:「嘿!」
  就見他雙掌霍地向當中一合,竟然是「碎馬功」,一雙鐵掌,直向著蒲天河背脊上按去。
  蒲天河自未把他一個受傷的人看在眼中,他朗笑了一聲道:「丁大元,你是找死!」
  就見他身形霍地向下一伏,向外一閃,如同一個影子似的輕靈,丁大元雙掌就走了空招。
  這時候,蒲天河已決心不再叫他逃離手下,他雙掌緊貼著地面,向外一翻,十指一挑,口中叱了聲:「著!躺下吧!」
  聲隨掌出,十指跟著向上一挑,充沛的內家掌力,已隨之發了出去。
  丁大元身子晃了一晃,忽地慘叫了一聲,直滾出去丈許以外,倒地就不動了。
  蒲天河立即飛身過去。低頭看了看,只見他這時口吐鮮血,已然是不動了。
  他不由暗吃了一驚,真沒有想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如此高絕,看來這丁大元似乎是死了。
  當下微微有些後悔,不該下如此重手,不過這丁大元素行不善,也是他的報應。
  他微微傷感了一陣,就走了過去,自丁大元背後,把那顆五嶺神珠取回自己手中。
  正要轉身而去,忽然發現丁大無袋中,露出了一個細窄的翠色匣子,綠光閃閃甚是奇特。
  他不由心中一動,想起了這東西,正是方才丁大元自老魔室內所竊得的!
  當下,他匆匆打開了這個翠匣,見其中平平地放著一把長形的翠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當下毫不考慮的,忙把這綠玉匙也收起來!
  東西到手之後,自己似乎是應該離開了。
  可是眼前怎麼一個走法呢?自己似乎也應該向木尺子、蔣瑞琪等打一個招呼。然而,現在已來不及做這些了。
  因為他必須要盡快地離開白雪山莊,否則一為雪山老魔發現,自己就很難再走脫了。
  他猶豫了一陣子,就決心上船冒險一試。
  因為方才丁大元既有登舟之念,足見是有一條水路可行了。
  這麼想著,甚為有理,他就解了小船上的繩子,方要上去,就聽見身側林中,一人冷冷笑道:「小朋友,你是何人?」
  蒲天河心中一驚,這可真是應上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句話了。
  隨著這句話,他就覺得眼前人影一閃,面前已多了一個人,這人一出現,蒲天河不由嚇得後退了一步,心忖道:「此番休矣!」
  來人正是白雪山莊莊主,雪山老魔蔣壽。
  這時只見他滿月似的面盤上,帶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表情。
  他似乎對蒲天河這個人甚是陌生,事實上也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他向前走了幾步,冷冷一笑道:「娃娃,你的膽子不小!」
  說著用鄙夷的目光,向著一邊地上的丁大元看了一眼,又冷冷一笑,手指著丁大元屍身,道:「如果僅僅是打死了這個孽徒,我倒應該向你致謝,可是……」
  說著面頰上炸開了兩道怒容,遂伸出一手,道:「你要把我的兩件東西還給我才行!」
  蒲天河抱了抱拳道:「蔣老前輩,五嶺神珠,乃是我家傳的至寶,我不便奉上,尚請你老海涵才好!」
  蔣壽微微一驚,道:「這麼說,蒲大松是你一家人了?」
  蒲天河悲傷地點了點頭道:「正是先父,在下乃蒲天河,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蔣壽冷冷一笑,點頭道:「蒲天河,不錯,我聽說過你們父子,這顆五嶺神珠在你們蒲氏門中,已有不少年代了,可是自來是物靈擇主,憑你蒲天河一個小輩,還不能佔為己有!」
  說著狂笑了一聲,道:「五嶺老人天山聚會,只是一廂情願的事,包括你父蒲大松在內,都未必能是老夫對手,這顆五嶺神珠是非我莫屬了!」
  他說到此,面上現出了一種無比的驕傲,冷冷一笑,打量著蒲天河道:「蒲天河,你說是與不是?」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弟子不敢苟同!」
  蔣壽麵色一沉,道:「蒲天河,我看你武功倒還不弱,老夫欣賞你這番勇氣,才破格對你好言相勸,再不把神珠及綠玉匙獻上,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把背靠在了一裸大樹上。
  他微微抬手,自背後把長劍掣了出來,當下劍鋒一舉,冷冷地道:「老前輩如一再見逼,弟子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說著劍身一側,面上毫沒有懼怕氣色,儼然一副大俠風範!
  雪山老魔怪笑了一聲,道:「好小輩,你果真要與我動手不成?」
  說到這裡,他緩緩把一雙袖子捲了起來,露出一雙赤黑的腕子,鼻中哼道:「小輩,今天來到我這白雪山莊,也叫你開開眼界,叫你見識見識我蔣壽是何許人也!」
  說到這裡,目睹前方,一步步向著蒲天河身邊行來。
  蒲天河這時也只有和他一拼了,當下劍身向外一掣,冷然道:「老前輩一再相逼,晚輩只有開罪了,請掣出兵刃一分高下吧。」
  蔣壽狂笑了一聲,舉了一下雙手道:「你還不配,只憑我這一雙肉掌,就夠你應付了。小子你接招吧!」
  說著身子微微向上一伸,已到了蒲天河身前。
  他上身向下一伏,雙掌分左右,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上拍過來!
  蒲天河此刻對付這個老魔頭,自是十分謹慎!
  這時見他掌式遞到,掌中劍向空中一舉,右時前後一動,這口神劍上,耀出了一道奇光,直向著蔣壽前心之上劃去!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驚,因為蒲天河這口劍鋒之上,所逼出的寒光,凝而不散。
  這種情形是大異於一般的,設非是具有極為超人的內功,萬萬是做不到的。
  這老魔頭不由向外驀地一個翻身,如同一隻白鴛飄了出去,身子向著地面上一伏,就勢右足微彈,身子第二次向正中一偎,已到了蒲天河身後。
  他口中厲吼一聲:「打!」
  只見他雙掌同時向外一現,一左一右,直向蒲天河兩處後肋上直逼了過去。
  他掌力一現,蒲天河由不住足下向前一衝,雪山老魔所發出的掌力,直把他逼出了三四步遠近,才為他拿樁站穩!
  這時候,他才知道厲害,雖說自己手上有兵刃,可是如不拿出真功夫,卻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蒲天河到了此時,也就再也顧不得什麼情面了。
  遂見他冷笑道:「前輩未免逼人太甚了。」
  話一出口,他跟著已展開了一路劍法,一時之間寒光閃閃,人影飄飄,劍光影裡,間夾著一條紅影,時上時下,時左時右,緊湊處,可真是「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之式。
  蒲天河所施展的這路劍法,名喚「太虛慧劍」,乃系蒲大松生平絕學。家學淵源,畢竟不凡,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這路劍法上,和這厲害的魔頭暫時保持了一段長時的均勢。
  可是時間一久,蒲天河就敵不住了。
  只見這老魔頭身形進退,有如是蕊上狂蜂,時起時落,乍飄乍點,在如虹似的劍光裡,進退自如,可是長時間不能取勝,已逗得他怪笑聲聲,滿著的黑髮,一根根地都直立了起來。
  忽聽他一聲狂笑道:「好小子!」
  就見他身子驀然風車似地轉到了蒲天河身後,使了一個「粘」字訣,整個身子向內一欺,已粘在了蒲天河背後!
  蒲天河見他此時門戶大開,不由大喜。
  這是他一招求勝的絕招,長劍向前一引,整個身子驀地向後一蹦。
  就在他身子一蹦的同時,掌中劍把一擰,「刷」地劃起了一道銀虹,有如是長鯨吸水一般,霍然向著老魔前胸上紮了下去。
  任何人在如此情形下,也難逃開如此厲害的一招,可是老魔蔣壽,顯然是胸有成竹。
  蒲天河劍勢一轉的同時之間,他口中一聲叱道:「來得好,著!」
  只見他雙手向上一捧,啪!一聲脆響,蒲天河這口劍,已為他夾在了雙掌掌心之間。
  這是一招險到了極點的「收劍」招式!
  老魔蔣壽一招得手,遂見他一聲狂笑道:「撒手!」
  霍地有足飛起,用足尖直向著蒲天河的咽喉上踢去,蒲天河這時是顧劍不能顧人,顧人不能顧劍。
  急切之間,他只得忍痛割愛,雙足一個倒踹,已用「金鯉倒竄波」的輕功絕技反竄了出去。
  他身子如同是脫弦之矢,只一閃,已竄出了三丈外,身形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一塊巨石之上。
  在他退身的同時,他卻把無比的功力,貫注到了這口劍身中間。
  隨著他身子一翻之勢,這口「五嶺神劍」,唏鈴鈴發出了一片龍吟之聲,在老魔蔣壽雙掌之內,左右晃顫成了一片。
  蔣壽想不到對方會有如此一手,當時也有些驚慌失措,雙掌一鬆,這口劍自行躍出丈許以外,錚一聲,貫人樹身半尺有餘!
  雪山老魔一聲怪笑道:「好小輩,你莫非還不服氣?」
  蒲天河這時目含痛淚,天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向強者伏輸,敗陣。
  他冷冷笑了一聲,道:「蔣壽,你要想取我身上神珠,先要取我頸上入頭,否則是辦不到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好個倔強的小子,莫非你真以為我老人家殺你不得麼?」
  言到此,雙掌向前微一交錯,揉身而進。
  蒲天河痛心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以雙掌來和對方一較勝負了。
  說起來他兵刃上已不能取勝,徒手要想取勝,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
  可是人到退後無路之時,其能力往往較常時加大一倍不止,蒲天河在無計可施之下,怒吼了一聲。
  這時他不等老魔來將就自己,卻率先把身子騰了過去。
  他此時真力融合蒲大松畢生功力,自非等閒。
  就在他一聲怒吼的同時,雙掌霍地向外一現,發出了兩股巨大的掌力。
  那蔣壽甫一接觸之下,竟由不住「通、通」一連後退了數步,他狂笑了一聲,道:「小輩,看你稱雄幾時!」
  這老魔頭上身向前一塌,十指箕開,驀地一抖,直向著蒲天河一雙肩頭上抓去。
  蒲天河向後一坐,不知怎地右足一邁,飄出了丈許以外。
  這是一個奇怪的招式,乃是蒲天河新近自木尺子處:所學得的十六手怪招之一。
  他一時情急,不知怎地施展了出來,就見雪山老魔面色霍地一變,向一旁飄身站定,嘿嘿笑道:「小輩,你這一手『風吹羽』是誰教給你的?」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動,這才憶起了木尺子所傳授的十六招功夫,不禁膽氣一壯。
  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你敵不過了麼?」
  蔣壽呵呵一笑,道:「笑話了!」
  他口中這麼說著,第二次把身子偎了過來,只見他雙手向下一伏,霍地向外一放,一左一右,同時向著蒲天河前胸小腹兩處地方上拍來。
  這是老魔成名的「大九手」之一,名喚「兩處暗樁」,招式向外一吐,身子如同一隻靈猴似地縮了下來。
  就在他這一手「兩處暗樁」之下,不知曾經折服過多少英雄好漢。
  他雙掌向外一吐,雙掌掌式如同雞啄一般,看來似無奇,其中詭奧百出。
  蒲天河身形一轉,施出了木尺子所授十六招絕招之一的「大地奇花」,他身子向地上一倒,右掌當胸而立,如同是一把欲劈出的兵刃。
  雪山老魔身子本似狂風般地撲到,可是當他看到了蒲天河這種情形,由不住面色一變,霍地向後一個急退,步法自亂,禁不住踉蹌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在地。
  他不由口中「噢」了一聲,道:「小輩,這一招叫什麼名字?你……你是自何處學來的?」
  蒲天河尚未說話,就聽得當空一聲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我解脫的日子到了!」
  就聽見大樹上枝葉嘩啦的一響,一條人影如風似地自樹梢上飄了下來。
  二人都吃了一驚,細一注視,他二人更是一怔。
  來者是一個頭戴緞帽、身著狐皮長袍的老人,此老不是別人,正是新自地窖放出來的那位老少年木尺子。
  他一隻手上,兀自還拿著那支長長的旱煙鍋子,神情像是高興已極,落地之後,一時手舞足蹈的樣子,大聲笑道:「蔣壽!這一次你還有什麼話說?」
  雪山老魔不由眉頭一皺道:「你來此做甚,這裡沒有你的什麼事情,還不退下去!」
  可是這個突梯滑稽的老少年,這一次卻不似平常那麼聽他的話了。
  他搖了一下頭,嘻嘻笑道:「老兒,我自由了,我要走了,看你還怎麼阻止我?」
  說著嘻嘻哈哈連聲怪笑不已,一面向著地上的蒲天河笑道:「小子還賴在地上幹什麼?還不快收了你的劍,跟著我走!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到此,得意之極,由不住又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雪山老魔一沉道:「原來這小子是你弄來的!木老兒,我倒是一直小看了你!」
  木尺子搖了一下手道:「蔣壽,你少胡說八道,這小子是他自己來的,走也沒有跟我打一個招呼,與我有什麼相干?」
  雪山老魔一怔道:「你莫非不想遵守諾言?」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蔣壽,當初你我泰山比武之時,你曾說過一句什麼話,怎地忘了?」
  蔣壽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我說了什麼話?」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件事你居然會忘了?蔣壽你再想一想,我當初在你那一招「兩處暗樁」下落敗時的情形……你曾說過什麼來著?」
  雪山老魔神色一變,他退了一步,冷然道:「不錯,我記起來了……莫非你如今已想出了破我這一招的招式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對了,蔣壽,你算想通了!」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驚,哈哈怪笑道:「老兒,你是休想,我這招式,你是永遠抵不住的!」
  木尺子雙眸一翻,嘻嘻笑著,向一旁的蒲天河身上指了指,道:「你忘了,我這記名弟子已勝過你了?」
  蔣壽忽然憶起蒲天河方纔所施展的幾手怪招,不由得頓時呆住了。
  他臉色這一剎那,變得赤紅,由不住獰笑了一聲,道:「我不信!」
  說著雙手在胸前,驀地一交叉,騰身而來,陡然當胸一掌向著木尺子前心劈來。
  木尺子一聲啞笑道:「你還要再試過麼?」
  言罷,身子霍地向一邊猛然一偏,就在這時,猛然聽得蔣壽一聲斷喝道:「著!」
  就見他身子向前一倒,施出了一招「猛虎伏林」,整個身子平平貼在了地面,緊跟著他身子向外一滾,已把他得意的那一招「兩處暗樁」施展了出來。
  只見他雙手巧妙的一分,一上一下,作雞啄狀,直向著木尺子上下兩處大穴上打去。
  木尺子一聲狂笑道:「見識了!」
  他身子就和先前的蒲天河一樣的,就見他猛地向地上一倒,右手當空一舉,作獨掌劈空狀向外一伸。
  雪山老魔往下一襲,大吼了一聲:「打!」
  他雙掌齊出,可是急切之間,就見木尺子那只舉在空中的手,霍然地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挑,指尖就空一點,叱道:「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7:37

  說也奇怪,蔣壽那麼凌厲的來式,吃他這麼隨便的一指,竟然驀地倒彈了出去。
  他的去式極猛,「砰」的一聲,倒撞在一棵大樹上,枝葉落了一地都是。
  蔣壽由不住雙目一睜,頓時望著木尺子呆住了,木尺子見狀,由不住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道:「怎麼樣,蔣壽,你可服氣了?」
  雪山老魔望著他良久,才搖頭歎息了一聲,道:「你打算如何?」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咱們是有言在先,我如是在這十年之內,想出了破你這一招的手法,隨時都可以離開,否則必須等到十年期滿才可以出去,現在,哈哈……」
  他高興地跳了一下道:「蔣壽,過去八年的事,咱們一筆勾銷,我現在想走了,你也不必再攔阻我,反正那地牢我是沒有興趣再去坐了!」
  蔣壽冷冷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自無反悔,你可以離開這裡,不過此去天山道上,我設有幾處埋伏,憑你二人不見得就能如意出去廣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這白雪山莊,雖是自視高明,卻還未曾放在我老人家眼內,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
  雪山老魔望著二人陰森森一笑道:「好!」
  說著身形一晃,已自無蹤。
  他這種輕功絕技,確實驚人。
  他走之後,木尺子望著蒲天河一笑,道:「小子,你做得好,拿來吧!」
  說著蒲天河一伸手,蒲天河怔了一下道:「拿什麼?」
  木尺子一笑,道:「怎麼,你還跟我裝糊塗?我那綠玉匙,不是在你手上麼?」
  蒲天河這木記起來,當下忙掏出來送過去,木尺子接在手中,由不住喜得咧口怪笑了起來,他用手重重地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好小子,辦得好!」」
  說著他仰首打了一個哈哈道:「小子,我們走吧,這白雪山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早離開為妙!」
  蒲天河絕處縫生,不禁也甚為興奮。
  他含笑道:「師父,這幾招功夫真是高明極了!」
  木尺子忽然左右看了一眼,小聲笑道:「那老魔頭上了當了,我這招式不過是程咬金的三斧頭,上來有勁,時候一長可就不行了!」
  蒲天河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你老仍然不是蔣壽的對手?」
  木尺子白眉皺了皺道:「這就很難說了,這老兒是我生平一個大敵,確實厲害得緊,我們走吧!」
  蒲天河劍眉一皺道:「照此情形看來,蔣壽絕不會如此放我們走的,他必定在天山道中,設有厲害的埋伏!」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只有走著瞧了,小伙子不要氣餒,我們兩個聯成一氣,兵來將擋,水來土塞!」
  在那溪水裡,方才丁大元欲乘的那艘小船,依然停著,其上各物均備。
  木尺子偏頭一看,笑道:「好極了,小伙子,你會划船不會?」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會!」
  木尺子一笑道:「好,我們上船!」
  說著他身子輕輕一飄,已飄到了小船之上,遂笑向蒲天河點首道:「上來吧!」
  就在他這句話尚未說完的當空,忽見小橋上燈光一亮,一人聲音道:「射!」
  只聽得嗖!嗖!一陣破空之聲,竟然有三四支弩箭,直向著二人落身之處射來。
  蒲天河一聲冷笑,只見他雙掌一分,已把最先的兩支打落水中,再跟著身子一翻,雙腿同時一張,又把另外的兩支踢落一邊。
  木尺子一聲怪笑道:「好小子!可真有你的!」
  他口中這麼說著,就見他一隻大手,霍地向著水面上用力一擊,「哧」一聲,竄出去一股水箭。
  遂聽得小橋上一聲慘叫,跟著「噗通」一聲,那個持燈的人,已連人帶燈一併翻落水中。
  這片地方,頓時又陷於黑暗,木尺子催促道:「快走吧!」
  說時又有幾支弩箭,落入水中,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蔣壽老兒是黔驢技窮了,這些小手段又唬得了誰?小伙子,我們往前闖!」
  蒲天河此刻已運動長篙,這條小船,一路順水而下,向前飛快地行了下去!
  這一路,倒是風平浪靜。
  可是行了約有半盞茶時間,前行來到了一處岔口,只聽得溪水嘩嘩,很是急湍。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慢著……」
  蒲天河即刻定住了船,二人細看前路,見這條水道,竟是分成了三道岔口,每一條水路,都較原先窄細了許多,不過僅可容舟,水流甚是急湍,水聲嘩嘩響成了一片。
  木尺子摸了一下頭,道:「這可糟糕了,咱們走哪一條呢?」
  蒲天河四顧了一下,只見兩岸全是莽莽的樹林子,風吹得樹梢簌簌直響!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水路不認識,我們岸上去!」
  說著身形一縱已到了岸邊,蒲天河騰身上岸,那葉小舟,一任它隨水飄流而去!
  岸上生著半人高的野草,空氣中傳出很濃重的草木氣味,木尺子在前,蒲天河在後。
  他二人展開了輕身功夫,倏起倏落地向前飛縱著。果然發現,在兩邊山谷之間,形成了一窄窄的山道,木尺子站定了腳步,用他一雙明亮的眸子向前打量著,不時白眉微皺。
  蒲天河不由喜道:「這裡有路了,我們走!」
  說著要騰身過去,卻為木尺子一把抓住,這老頭兒啞聲笑道:「小伙子不要忙,這裡面可有名堂!」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何以見得?」
  木尺子嘻的一笑,用手向前路一指道:「小子,你的武功雖然不錯了,可是閱歷太差,你看,這條路兩旁的山峰,左高右低,已是青龍白虎之勢,這條路何不向右開發,那邊地勢低平,豈不容易,怎麼反而向山路發展,其中必有埋伏。」
  蒲天河聞言,不由細一觀看,果是如此,不禁內心甚是佩服,木尺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如今勢成騎虎」也只有試一試了!」
  說著身形霍地向下一塌,已如同一支箭似地縱了出去,蒲天河緊隨其後。
  二人一前一後,前行了約有里許遠近,只見地勢已轉為平坦,只是四面高樹頗多。
  忽然,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小子,你看我破他這一陣!」
  他口中說著,身子已撲到了路邊的一排古松之前,只見他雙掌連連推動,一連五棵古松,都為他推倒。
  蒲天河忽覺眼前地勢開闊了許多,木尺子回過身來呵呵一笑道:「蔣壽這五松陣,騙一騙小娃娃尚可,何能用來對付我老頭子?」
  說話之間,忽聽得一聲嬌叱道:「你二人死在目前,尚敢口出大言?打!」
  這個「打」字方一出口,當空「哧哧」一連飛來了兩口柳葉飛刀,直向著二人面門之上擲來。
  蒲天河二指一分,噹一聲,已把奔向面門的這口飛刀點落一邊,木尺子鼻中冷哼了一聲道:「無禮的丫頭!」
  袍袖一捲,已把飛來的這口刀捲向半空之上。
  這時候蒲天河已發現左前方一棵古樹上,人影一晃,蒲天河冷叱了聲道:「姑娘你慢走一步。」
  說著猛一殺腰,身形已如同脫弦之箭似地猛撲了過去,起落之間,已撲到那條人影身後。
  就聽前行少女一聲叱道:「小子,再看這個!」
  她口中如此叫著,驀地向後一個倒仰之式,左右手同時打出了一隻飛刀。
  白光一閃,這兩口柳葉飛刀,直向著蒲天河一雙肩窩之上飛來。
  蒲天河這時身手,確也了得。
  就見他雙手向外交叉著一拂,冷叱道:「去!」
  叮噹兩聲,兩口快速的飛刀,已被擊落在地上,火星冒起了老高。
  那姑娘似乎微微一驚,騰身就跑。
  可是蒲天河盛怒之下,已不打算叫她逃離自己掌下,耳聽得木尺子在後狂笑道:「小伙子,你要是連個娘兒們也鬥不過,我老人家絕對不要你了!」
  蒲天河聞言真是又氣又笑,他身子向前一偎,再次到了這姑娘背後,雙掌霍地向外一送,疾勁的掌風,直向這姑娘腰上打去!
  這姑娘一身大紅的襖褲,背後背著一對鴛鴦劍,動作甚是快捷。
  蒲天河的雙掌方一襲到,她冷笑道:「你好厲害!」
  說著嬌軀猛地向前一跌,可是整個身子卻在一伏之下,暮地由蒲天河頭上反翻了過去,她身子一落下來,尖聲道:「打!」
  雙掌齊出,直向著蒲天河「靈台穴」上打去,一旁的木尺子看到此,一笑道:「好傢伙!」
  可是蒲天河早已防她有此一手,他身子不待對方掌到,已如同走馬燈似的,猛地轉了回來。
  匆忙之間,他不及細看此女是誰,雙掌已自撤出,四掌相擊之下,發出了砰的一聲大響,那少女身子霍地一落,通通通,一連向後直退了出去。
  她身子退了七八步以外,才拿樁站穩,由不住花容失色道:「啊!」
  可是蒲天河已不再給她逃走的機會,就聽他一聲朗笑道:「姑娘,請留芳駕!」
  說著身形一起,已飄到了這姑娘眼前,右手「金切手」直向著對方腰上切去!
  那姑娘怒叱了聲:「你敢!」
  她身子霍地向右一扭,可是蒲天河同時之間,已把左手搭在了這姑娘的右面肩頭之上。
  他手上微微著了幾分內力,向下一按道:「你給我坐下來吧!」
  就見他右掌一抖,這姑娘還是真聽話,噗通!就坐了下來。
  可是她身子就地一翻,還沒有騰起來,蒲天河雙掌齊出,又搭在了她雙肩之上,再次怒叱了聲道:「坐下!」
  這一次他怒從中來,雙掌上更多加了幾層內力,只聽得砰的一聲,把這姑娘摔倒在地,這一次她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就聽她口中「啊唷」了一聲,還要再掙扎,蒲天河一口長劍,已經點在了她心窩上,直把她嚇得尖叫道:「你……你敢……」
  這聲音聽在耳中,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下忙道:「師父,煩你亮個火,我要看看她是誰。」
  火光之下,只見這個姑娘細眉兒斜挑著,一雙大眼睛睜得滾圓滾圓的。
  蒲天河看了一眼,由不住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小白楊於璇,倒是失敬了!」
  小白楊緊緊咬著下唇,目光中含著淚水,道:「怎麼樣,當然是我,你殺了我吧!別拿著劍嚇唬人,四姑姑可不吃你這一套!」
  蒲天河劍眉微皺道:「於璇,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老是跟我過不去?莫非我蒲天河還怕你不成?」
  於璇目光向著木尺子看了一眼,撇了一下嘴道:「你們兩個打算逃出天山,簡直是作夢!我師父以及師兄師姐都出動了,你們遲早也是死路一條!」
  木尺子聞言冷冷一笑道:「你們這一群小孩子中,我最討厭你,你比起蔣瑞琪差多了,沒有禮貌的孩子!」
  於璇臉色一紅,冷笑道:「你呢!老要飯的,老囚犯,今天居然也打扮得像個人似的!」
  木尺子聞言狂笑了一聲,並不生氣,只喃喃地道:「老要飯的?我老人家的錢連你師父都沒有見過,金子堆成了山,哈哈!」
  說著竟高興得手舞足蹈了起來,於璇氣得瞪著蒲天河道:「姓蒲的,你打算跟著這老兒一塊去送死麼?」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無恥姑娘,你此刻死在目前,尚還敢胡說八道,真正是令人好笑!」
  於璇望著他怒沖沖地道:「你殺呀,有種你就殺吧!」
  蒲天河想到了上一次在天山道上,欺凌自己的情形,不由一時怒起,正要一劍刺去,可是不知怎地,只是手軟得刺不下去。
  繼而一想,好男不跟女鬥,殺一個姑娘家又算得什麼英雄?當下冷冷一笑,把寶劍收起,道:「你去吧,下一次要是再犯在我手中,可就怪不得我手狠心辣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放走了她,以後還是禍害,乾脆殺了她算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們走吧!」
  說著轉身向前行去,木尺子尚未說話,卻聞得一旁高峻的峰上,有一女子聲音冷笑道:「你可是真大方?哼!」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卻見那小白楊於璇陡地騰身而起,一路疾奔而去。
  她身法快捷,幾個縱身已撲到峰前,嬌喝道:「你是誰?」
  她口中說著,似乎發現峰上樹叢裡有人影一閃,於璇右手向外一分,已擲出了兩口飛刀。
  這兩口飛刀,一左一右直向著那條身影打去。
  於璇飛刀出手,足下接連兩個起落,已來到了這人身前,卻見前行人影忽地向前一跌,口中冷笑道:「不要臉的丫頭,跟我來!」
  口中說著,蓮足一頓,已飛身而出,兩口飛刀「錚錚」兩聲,全落在了地上:
  蒲天河遠望著,甚是奇怪,他正想撲身過去看看這些人到底是誰。
  可是身子一動,已為木尺子拉住,他嘻嘻笑道:「不要管這件事,我們走我們的,前面路還遠著呢!」
  說著率先向前撲去,蒲天河雖是心中奇怪,卻也不便多管,他緊隨著木尺子向前撲去。
  小白楊於璇在白雪山莊,是何等驕橫的人物,豈能受此羞辱,她本有一腔怨氣,此刻一股腦地全都算在了對方少女身上!
  就見前行少女,似乎是個身段極美的姑娘,起落縱跳有如是掠空的燕子一般,於璇看在眼中,恨在心裡,由不住抖手又發出了兩口飛刀。
  兩口飛刀,一上一下成一條線,直向著少女背上穿去,可是那姑娘一聲淺笑道:「差一點!」
  她身子偏了一偏,兩口刀又走了個空,於璇恨到極處,破口罵道:「不要臉的騷蹄子,你再不停下來,我可要罵你了!」
  這幾句話,似乎是生了效力。
  就見前行少女,驀地身子打住,於璇駐足不住,差一點和她撞了個滿懷,就見這少女雙掌向外一封道,「去你的吧!」
  於璇無防之下,為對方掌上風力,一連逼得後退了好幾步,差一點坐了下來。
  這時明月正由樹梢一邊斜射下來,照著前行少女那張姣好潔白的臉盤兒。
  那是一張人見人愛的臉,蛾眉。櫻口。明眸皓齒,卻是人間難覓的美人胚子。
  於璇只望了一眼,不由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這個賤人!婁小蘭,今夜有你無我,有我無你,我們分一個高下吧!」
  少女蛾眉微微一分,冷冷笑道:「我早就想收拾你了,今夜是大好機會,上一次在天山道上,太便宜你了!」
  於璇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婁小蘭,今夜我要你知道我的厲害!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於璇雙掌一錯,騰身而起,直向著婁小蘭胸上抓去。
  婁小蘭不由得粉臉一紅,啐道:「不要臉的丫頭!」
  她身子隨著於璇雙掌滴溜溜一個疾轉,已到了於璇身後,一剎那間,二女已打在了一團。
  在這荒涼無人的峰頂上,兩個絕色的佳人,打了難分難解,可是在實力上來說,小白楊於璇卻要比沙漠虹婁小蘭差上一籌!
  時間一久,於璇已感到有些敵不住了,可是自來「雙美不並立」,於璇對於婁小蘭的一切,妒嫉已非一日,真恨不能一掌立斃對方於掌下。
  所以這時她雖感不敵,仍然不肯罷手,兀自死命地相拼。
  這時於璇施展了一式「秋風掃落葉」,雙掌由下而上,直向著婁小蘭肺腑上打來。
  婁小蘭冷笑了一聲,道:「你輸了!」
  她身子驀地向後一弓,婁小蘭身子差著一寸沒有打上,隨著她一聲淺笑,整個身子竟自由於璇頭上飄了過去,於璇叱了聲,猛地轉身。
  可是,顯然的,她是慢了一步。
  就見婁小蘭駢指向外一分,一雙玉指已點在了於璇「肩井」穴上,她口中冷冷地道:「躺下來吧!」
  於璇倒真是聽話,咕嚕一聲就倒下了。
  婁小蘭上前一步,正想用腳尖向她「心坎穴」上點去,就在這時,樹上刷地落下一條人影,一個男的聲音道:「小蘭不可!」
  婁小蘭冷笑了一聲道:「這種人還留她做甚?」
  說著正要舉手打下,那隻手卻為來人抓住,目光之下,這個人好俊的一副外貌,他低頭看了看於璇道:「她雖不好,罪還不至於死,這樣也夠她受的了!」
  婁小蘭回頭看了這個高大的少年一眼,由不住眼圈一紅,道:「哥哥,咱們幹嘛管那個蒲天河的閒事,這種沒良心的人,死了也是應該!」
  少年微微一笑,道:「來也是你要來的,現在又說這種話豈不好笑?」
  婁小蘭看了地上的於璇一眼,不大好意思地道:「咱們走吧,叫她睡一覺,要不是你來,我真想打死她!」
  婁驥微微一笑,道:「其實這丫頭對蒲天河不壞,她明明可以發動陣勢,卻沒有,顯然是心存……」
  才說到此,小蘭杏目一睜道:「不要再說了!」
  說著向前走了幾步,用力地扯著樹上的葉子,婁驥看到此,己是心中明白。
  他對妹妹這種心意很是欣慰,因為她到底為自己選擇了一個理想的終生伴侶。
  婁驥對蒲天河這個人,是一百分滿意,見狀他笑了笑,走過來在小蘭肩上拍了拍道:「走吧,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蒲天河他是誤會你了,把你當成……」
  婁小蘭氣得猛然轉過身子,道:「誰希罕他誤不誤會?愛他的人多得很呢!叫他隨便去挑一個吧,我可不希罕!」
  婁驥聞言由不住噗的一笑,婁小蘭臉一紅道:「有什麼好笑的?」
  婁驥搖搖頭,道:「誰笑你來著?我是笑蒲天河這小子好福氣!」
  小蘭氣得把頭一甩,她獨自看著遠處的樹,最後才歎了一聲,道:「罷!罷!」
  婁驥皺眉道:「這是何意?」
  小蘭忽然落下兩串淚來,抽搐道:「我一生硬骨頭,想不到在蒲天河面前卻成這個樣子!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我也不是離了他活不了,也犯不著貼著他……」
  說著擦了一下眼淚,喃喃道:「好人做到底,這件事我做完了,一走了之,我永遠不見他。」
  婁驥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嚇了一跳,當下苦笑了笑,道:「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簡直是糊塗!」
  小蘭看了他一眼,繃著小臉,道:「你不要笑我,走著看就是了!」
  說著走過去,在於璇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腳,像是解了內心的一口氣,道:「我們走吧,去看看那個負心的小子又怎麼了!」
  婁驥答應了一聲,他右足趁機在於璇背上點了一下,已把小蘭點中的穴道解了開來。
  只是於璇閉氣過久,雖解開,卻也不是一時所能行動的。二人遂展開身形,疾馳向前而去。
  婁小蘭果然沒有猜錯,蒲天河似乎是又遇見了困難。
  木尺子同蒲天河一直竄出了這道窄谷,已可看見巍峨的天山山脈,皚皚的白雪,像是為每一座高出的峰頭,都戴上了一頂白白的帽子。木尺子面對著白雪,似乎引起了無限感慨,他自從到白雪山莊以後己有整整八個年頭,沒有見過如此的情景。
  他不時地感慨著,說出一些發自內心的感想,蒲天河對他所說的一切,顯然是沒有多大的興趣,他總覺得木尺子說話不成熟,東一句西一句,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子似的。
  雖然處身在強敵環伺之下,這老少年似乎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時地大聲說笑著,因為有「師徒」關係,蒲天河雖沒有興趣,也只能唯唯地聽著,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才苦笑道:「你老人家少說幾句吧,以後日子長著呢!」
  木尺子嘻嘻笑道:「今夜我太高興了。小子,我唱一段給你聽聽怎麼樣?」
  蒲天河忙阻止道:「你老人家千萬別唱,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是不?」
  木尺子一聲大笑道:「我的癮犯了,今天非唱不可,你就賞個臉吧!」
  說著大咳了一聲,放開了喉嚨,大聲地唱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8:02

第08章 投桃報李

  老少年木尺子這一高興,隨口竟真地唱了起來,他唱的是:
  「意志心——嘛,手腦身——嘛,精氣神——嘛,合合一元之始,開創只……」
  聲調刺耳,難聽之極!
  蒲天河不由大是困擾,他自信生平就從來沒有聽過像這麼難聽的歌,尤其是木尺子那種沙啞的喉嚨,好像嘴裡含了一口痰似的。
  他實在受不了,就道:「師父,你不要唱了好不好?求求你!」
  木尺子一瞪眼道:「胡說,我這個歌,好處多著呢,你往下聽吧!」
  說罷挺胸昂頭,又放聲唱了起來,兀自是唱的那幾句,蒲天河正要說話,忽然覺出心神一震,身子晃了一下,他道了聲:「不好!」
  木尺子右手忽起,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蒲天河這才定下心來,這才知道原來木尺子唱歌是有原因的!
  此刻那木尺子的歌聲,越來越是宏亮,雖是聲調沙啞,卻是響徹行雲,蒲天河強自提起了一口真氣,定住了「氣海俞穴」,不會神志外馳,儘管如此,他還是感到有些搖搖欲倒的樣子。
  木尺子邊唱邊行,搖頭晃腦,手舞足蹈,一副喜極而狂的樣子!
  這種難聽刺耳的音調,唱到後來,真是別提多麼令人嘔心了,蒲天河禁不住「哇」地吐了一口。
  他扶著一棵大樹,停下腳來道:「老人家,不要再唱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好!妙!妙!小子,你且看來!」
  說罷,只聽見「砰」一聲,一條人影,直由崖頭上翻了下來,蒲天河忙自縱過去,亮著了火折子向地上一照。
  卻見一個黑衣大漢,這時七孔流血,已自身死,他不由吃了一驚,暗忖道:「好厲害的分神大法!」
  一念未完,耳中又聽到了有人下墜的聲音,像是有人跌撲之聲。
  蒲天河正要尋聲去找,木尺子一把拉住了他,嘻嘻一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說罷,猛地身形一閃,已到了一棵大樹下,蒲天河忙緊跟而上,就見木尺子雙手向樹身一抱,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差不多了,也該下來了!」
  說罷,用力一搖,大樹上枝葉橫飛,響成了一片,在亂聲之中,一人咳道:「木老前輩手下留情,我下來就是了。」
  接著一條人影,「唰」地飄身而下,一落地就萎縮地坐了下來。
  蒲天河這時已點著了一根松枝,就火光一照,卻見是一個黃衣少年,正東倒西歪地苦笑著。
  這個人蒲天河不認識,可是木尺子卻甚為熟悉,嘻嘻一笑道:「蔣老大,你還跟你父親一樣,與我作對麼?」
  這坐在地上的黃衣少年,氣喘吁吁地道:「我對你二人,已是手下留情,莫非你們還不知道?」
  這少年正是雪山老魔的長子蔣天恩,人稱「病彌陀」,此人平日無病也帶三分病,生就是一張黃臉,故名之「病彌陀」。
  木尺子聞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就煩你送我們一程,出了這山口子,你再走你的!」
  蔣天恩用手抹了一下頭上的虛汗,道:「我不知你老人家還有這一套,要早知道,我也不受這個罪了!」
  說罷,目光向著蒲天河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你大概就是蒲天河吧?」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蔣兄大名,在下久仰,今日幸會,何如哉?」
  病彌陀蔣天恩這時定了定神,才站了起來,道:「舍妹蔣瑞琪在我面前已交待過,要我對你手下留情,是以我才對你們網開一面……」
  說到此,用手向著後山一指道:「我們在那裡設有『夜光刺』,你們二人武功雖高,只怕驟然之間,也是防不勝防!」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麼說,你小子還是挺有點人心!」
  說罷,信手在蔣天恩肩頭上拍了拍,道:「小伙子,好事做到底,你送我們走吧!」
  蔣天恩歎了一聲,道:「我早知道父親多行不義,這白雪山莊,只怕不能長保,如今丁大元已死了,二位柳師兄也跑了……白雪山莊只怕……」
  說到這裡頻頻苦笑不已,蒲天河也不知說什麼才好。那蔣天恩遂又冷笑道:「我自是好人做到底,送你們出山,而且尚可指引你們一條明路,不過我二弟天錫,在東角設有關口,只怕他不會這麼容易放你們過去!」
  木尺子一挑眉毛道:「蔣老二還敢把我老人家怎麼樣?」
  蔣天恩歎了一聲道:「二弟對父親最孝,凡是父親交待之言,他沒有不聽的,下一關你們很是麻煩!」
  蒲天河想到昔在蔣瑞琪處,曾經見過那蔣天錫一面,對於此人的印象極佳,不想他竟是如此一個難以應付之人,心中正在設想應付之策。
  蔣天恩卻由身邊取過一個金漆的小葫蘆,遞給蒲天河,道:「蒲兄弟,我看你人品甚是不惡,今日拼著父親責罵,我幫你這個忙就是。這葫蘆中所裝的是『金光彩霞』,你與木老前輩帶在身邊,待最危急之時,打開葫蘆,自有妙用!」
  蒲天河不由甚為感動地道:「蔣兄隆情,真是受之有愧!」
  蔣天恩苦笑道:「不必客氣,這葫蘆中金光彩霧,只可用一次,用時打開葫蘆,只需輕晃一下,自有妙用,只要過了二弟這一關,至於小妹瑞琪那一關,就不難而過了!」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怪不得蔣壽老兒在白雪山莊穩吃穩坐,原來天山道上敢情有這麼厲害的玩意兒,蔣老大你要是不說,我老頭子,說不定要著了道兒哩!」
  說到此,他雙手一拍,道:「衝著你這片好心,我與你父親一段舊恨一筆勾銷,只要他不犯我,我也絕不犯他,這八年牢囚之恨,我算是認了!」
  蔣天恩聞言微笑道:「老前輩有此言,我也就放心了!」
  說時三人已順著一條狹窄蔭道行了下去,只見蔣天恩左繞右旋,行走時彎彎曲曲,短短一條窄道,卻行了「七停八轉」,好不容易才到了一處隘口。
  遠望前路,儘是皚皚白雪,蔣天恩行到此,抱拳向著木尺子及蒲天河一禮道:「二位前途珍重,不送了!」
  木尺子點頭嘻嘻笑道:「這羊腸十八轉,如不是你親自送出,倒要我大費一些心思,謝了!」
  說罷,一掌重重地擊在了蔣天恩背上,直把他擊得一交摔倒在地。
  蒲天河大驚道:「師父你這是為何事?」
  蔣天恩怔在地上,道:「老前輩你……」
  木尺子呵呵笑道:「這樣就解了你的神脈中樞,蔣老大你去吧,回去之後如法炮製,在每一個昏沉熟睡的人背心脊椎第八節上,重重擊上一掌,就可令他們清醒過來,否則只怕短時間醒不過來!」
  說罷哈哈一陣大笑,二人這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俱都驚奇不已!
  蔣天恩站起身後,搖了搖頭,翻著眸子道:「是好得多了,老前輩你好厲害的哭笑分神大法,佩服之至!」
  說罷,向著蒲天河舉手道別,轉身自去。
  他去後,木尺子哧哧一笑道:「蔣老兒雖是素行不義,可是他二子一女,俱都十分良善,在外為人很得了些人緣,這也是蔣壽意想不到的福份了!」
  蒲天河拿著蔣天恩所贈的金漆葫蘆,搖了搖,只覺得裡面沙沙有聲,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就隨手揣了起來。這時夜色更濃了,由雪地裡刮過來的風,吹在人身上,只覺得冷颼颼的,著實令人吃不住連連戰抖。
  木尺子端詳良久,卻也不知道這其中設有什麼埋伏。
  蒲天河也有些莫測高深,二人對看了一眼,木尺子冷冷地道:「小伙子,把你手裡的火弄熄!」
  蒲天河信手在雪地裡一插、火光驟然熄滅,就在這時,雪嶺上傳過來一聲清晰的狼叫之聲,聲音似乎就在附近不遠,二人不由一怔。
  緊接著又傳來了五六聲,二人幾乎耳中都能聽得清晰的獸喘聲,木尺子向前張望了一會,冷笑道:「不好,狼來了!」
  蒲天河心中一驚,忙自前瞻,就見對面的松樹叢中,躍出了七八隻瘦長的狼影,映著天上的月光,這些畜生的瞳子閃出一片碧光。
  當它們彼此呼嘯著向前走動時,二人才聽到了,在狼群內竟夾雜著清脆的銅鈴之聲,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每一隻狼頸之下,都垂吊著一枚閃閃發著黃光的銅鈴,因而每一走動,都有銅鈴之聲。
  看到這裡,二人立時明白了,原來這些狼是經人所豢養的,此時放出,其意自是可想而知。
  這七八隻瘦狼前行了數丈之後,俱都立著不動,紛紛抬頭發出狂吠之聲。
  二人心中正自奇怪,忽見林內燈光一現,由林內步出了一個手持紅燈的矮子。
  木尺子低叱道:「趴下!」
  蒲天河忙把身子伏了下去,他目光卻看清了來人的長相,不由嚇得打了個冷戰!
  只見那個持紅燈的矮子,竟是赤著身子,在這種大雪天裡,他身上竟然是寸縷不掛,全身上下毛茸茸的,看來簡直像一個直立而行的人熊!
  再一打量他的面容,蒲天河更不禁暗暗稱奇,因為這個人那張臉竟是出奇的丑。
  此人生就一張窄細的面頰,在翻著的塌鼻之下,是一張突出如沸拂狀的長嘴,並且在兩腮之上,每一邊都生有兩三寸長短的黃毛。
  乍然一望,你絕對不敢相信他是一個人,可是你仔細地看清一切之後,可以斷定他是一個人,是一個舉世罕見的怪人。
  這時,他正搖晃著手上的燈籠,口中呼呼地叫著,不時指手劃腳,像似在與前面的狼說話。
  隨著這怪人身後,陸續又走出了十幾隻狼,它們也都和先前所出來的一般無二,每一隻頸上,都懸著一枚銅鈴!
  這些狼口中都發出低低的呼嘯聲,在這赤裸的怪人足邊前後轉著,那怪人指手劃腳說了半天,就把手中的一盞紅紙燈籠,向雪裡一插,然後一屁股就地坐了下來。
  群狼見狀,紛紛都學樣把身子伏了下來,數十隻閃爍的瞳子,就像是灑落在雪地裡的明珠。
  這怪人見群狼伏地之後,就伸出舌頭,交替的在雙手上舔著,那種動作,簡直就像是一隻狼。
  在他點頭時,生在腦上的一簇短髮,把面上的一雙眸子都遮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鬼。
  而且在他抬動雙手之間,蒲天河才發現,這怪人十指尖上,都留有彎曲像貓似的指甲。
  蒲天河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怪人,一時大為驚異,他正想問一問木尺子,看看是否知道此人是一個什麼怪物,木尺子已悄悄行到他身邊,低聲道:「小子,你要提防這個怪小子!」
  蒲天河低聲道:「這傢伙到底是人還是獸?」
  木尺子哼道:「這小子我早已聽說過了,只是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這是雪山老魔在河漠裡收服的一個怪人,名叫『毛狼』,據說是人狼交配後生的一個怪物!」
  蒲天河怔道:「天下還會有這種事?」
  木尺子輕聲道:「蔣壽收服這毛狼,費了一年的時間,收回天山之後,又教化了他三年,才使得他略通人性,為他取名叫『毛人狼』,你休看他外相不濟,這傢伙可是凶殘到了極點,聽說死在這傢伙雙爪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
  蒲天河打了一個冷戰,冷笑道:「怎麼我來時,沒有見著他呢?」
  木尺子道:「蔣壽視他為至寶,因他凶性無匹,所以一直不敢放他出來。看樣子,他今夜是專門為了對付我們才放他出來的,你要特別小心!」
  說話之時,就見一狼站起,獨自向嶺上行去,那怪人見狀,立時短嘯了一聲,連連揮手,似乎命令那狼回來,偏偏那隻大狼,或許是因為肚子餓得太厲害的緣故,竟自怒嘯了一聲,竄身就逃!
  怪人見狀,立時大怒,只聽他口中「呱」的一聲大叫,一隻後腿在雪地上猛地一彈,竟像一支箭似的,直向著那只欲逃的狼身上撲去。
  前行大狼也不禁凶性大發,可能是平時為這「毛狼」管束得過緊,早已懷恨,此刻見狀,驀地轉過身來,揚爪張口,反向著毛狼頭上撲了過去。
  兩個黑影驟然在空中一接,只聽見一聲慘號,蒲天河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遂見人影一閃,那怪人已立在一處小丘之上。
  再看他雙手之上,已多了兩片狼屍,鮮血把白雪濺紅了一片。
  隨著這怪人雙手一抖,心肝五臟,俱都灑的遍地都是,這怪人抖落五臟之後,右手一甩手,把半邊狼屍,扔向狼群之中。
  但見群狼一擁而上,就地搶食著那半邊同類屍體,而這怪人,卻就手把另一半屍身送口大嚼了起來,只聽見一陣齒咬之聲,空氣中,傳過來陣陣的血腥氣味,令人欲嘔。
  怪人轉眼之間,已把那半邊狼屍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手一丟,就落入狼群之中,然後雙手交替著,在面上抹擦了一陣,伸了一下脖子,又把身子坐了下來!
  群狼爭相搶食那半片狼屍,不過是瞬息間,已食了個乾淨,有那沒有吃著的,俱都引頸哀鳴不已。
  蒲天河看到此,真有些不寒而慄,偏偏他鼻子不爭氣,由於聞了些腥膻的怪味,一時忍耐不住,打了個噴嚏。
  彼此之間,雖說是頗有一段距離,可是這聲音,立時驚動了那個怪人。
  那怪人本是把頭伏在雙膝上打著噸兒,蒲天河這一聲噴嚏,立時使得他雙目一睜,猛然抬起頭來。
  就見他口中「咕呱」的怪叫了一聲,左右前後地看了看,鼻子連連聳動著,忽然站起身來。
  蒲天河心中一驚,暗忖道:「糟了!」
  這時木尺子已覺出不妙,忙道:「小心!」
  一言未完,那怪人已厲嘯了一聲,雙足在雪丘上奮力一點,「呼」的一聲,直向著二人身前那片雪地上箭似地撲了過來。
  木尺子一聲叱道:「好畜生!」
  抖手一掌,直打過去,當空「呼」的一聲,這股潛勁的風力,正正地射中在那怪人身上,就聽得「呱」的一聲大叫,但見那傢伙的身子,在雪地上球似地滾了出去,可是並沒有傷著他。
  只見他就地一滾,又站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8:19

  這時他的頭上,那一層亂毛似的頭髮,驀地似刺蝟一般,全部都倒立了起來。
  木尺子掌發之後,高聲道:「小於,亮傢伙吧!」
  蒲天河聞言,右手向外一抖,已把長劍掣了出來,還不容他擊出去,就聽得當空一聲悶吼,一隻青皮餓狼,已撲到了面前。
  蒲天河急切之間,來不及用劍,當下左手側著向外一封,叱了一聲:「去!」
  只聽得「砰」的一聲,這一掌正正擊在了這頭狼的頂門之上,但見那狼怪曝了一聲,倒翻了出去,「叭嘰」落在了雪地裡,四足一陣亂蹬,頓時就順口冒血死了!
  此刻陸續又有四五隻狼,呼嘯著連續撲了上去,蒲天河長劍一出,如同星河倒洩!
  就聽得一聲慘叫,為首那隻大狼右前爪,竟吃一劍給削了下來,痛得滿地亂滾,雪花濺得滿空都是。
  余狼一擁而上,蒲天河展開了一口劍,只見寒光閃閃,耀眼生輝,逼得凶狼嘯聲連天。
  只是這些畜生,在河漠原野上,養成了靈活的動作,較之普通狼大是不同,後來復經毛狼訓練,更是動作靈活厲害已極,就是普通獅虎,也未見得就是它們對手!
  蒲天河雖是展運開了一口劍,並未見得立時就能取勝,反倒是要處處留意它們的齒爪!
  在另一面的木尺子,也正同一群餓狼打在一塊,只是此老遊戲心太重,雖說是要緊關頭,他仍然忘不了玩笑心理!
  他並不像蒲天河那樣沾手就殺,卻是不時地逗著它們玩兒,有時打上一掌,或是踢一腳,再不就用手,在狼身上抓下一把毛來。
  一時之間,只把這些狼逗得鬼哭神號,叫嘯得四谷都起了回音,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木尺子打著打著,竟是上了興頭,居然連聲地狂笑了起來,凡是沾著他一點邊的狼,都為他摔了出去,只見群狼在空中來來去去亂成了一團。
  他邊打邊笑,連聲道:「過癮,過癮,我老頭子真是好幾年沒有這麼痛快過了,小子!別把它們殺光了,留下幾隻叫我老人家耍著玩玩!」
  蒲天河真是有些笑哭不得,在這種要命的關頭,這老頭兒居然還忘不了玩耍,聞言後,一言不發。
  他此刻長劍運轉,又有二狼在他劍下喪生。
  使他奇怪的是,那個叫毛狼的怪人,只是在一邊看著,並不上前,不過他雙手連連指揮著,嘴裡叫著各種不同的聲音,指揮群狼由各個不同的方向撲噬敵人!
  然而這些狼,畢竟是不能同兩個高手相較的,一盞茶之後,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幾隻,雖是不死不傷,卻也都為木尺子摔得在地上不能動了。
  就在這時,那怪人才顯得沉不住氣了。
  只見他長嘴怪嘯聲聲,口涎像鼻涕一般的自口中滴灑不已,忽然尖叫了一聲,猛然朝著天河身邊撲來!
  可能是這畜生先前吃了木尺子的苦頭,不能再直接找他,所以改向蒲天河襲身而來!
  蒲天河長劍在斬過最後一隻狼之後,這怪人猛地襲到,動作竟是出奇的快,只聽見「呼啦」之聲,蒲天河右腿褲管,竟被這怪人一隻利爪抓破。
  由於用力過猛,這怪人在一抓之後,自己身子又倒翻仰了出去。
  蒲天河嚇得打了個冷戰,可是因此,卻也激起了他的憤怒,掌中劍向下一壓,身子「嗖」一聲反竄而出,緊隨著這怪人之後,長劍向外一抖,直向著這怪人前心之上猛刺了過去!
  那怪人「呱」的一聲短叫,有掌橫著向外一推,「砰」的一聲,蒲天河竟為他這一蕩之力,險些栽倒在地,同時那只持劍的右手,竟是齊根的酸麻,差一點連手中的寶劍也撤出了手!
  這一來,他才算真正地體會到了對方的厲害,敢情這怪人那雙手,竟是連刀劍都不怕。
  那怪人擊開長劍之後,身形像沖天鷂子似地猛彈了起來,隨後驀地向下一落,連人帶腳,向蒲天河頭上抓去!
  蒲天河長劍向上一舉,只聽怪人口中又是「呱」的一聲怪叫,兩手向下一伏,已雙雙抓在了蒲天河那口劍上。
  只見他用力地向後猛一帶,蒲天河只覺得他的手,那種力道,竟是大得嚇人,如果自己再不鬆手,只怕虎口也要裂開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間,蒲天河不由一咬鋼牙,他左手陡然吸聚丹田之力,順著寶劍向外一推,「順水推舟」,只聽得「砰」一聲,正正地擊在了這怪人前心之上。
  這一掌蒲天河可說是用了八成內力,慢說是血肉之軀,就是一塊花崗青石,這一掌也能把它擊得粉碎,然而,打在了這怪人身上,卻是大大的不然!
  蒲天河掌勢一下,只聽得「砰」的一聲脆響,就像是擊在了一面大皮鼓上一般。
  在他以為,這怪人是必死無疑了,可是出掌之後,怪人身子不過是前後急速地搖了幾下,顯然這怪人是負痛不輕,發出了淒厲的一聲怪嘯。
  在這緊急的時刻,木尺子一聲怪叫道:「好個狼崽子,你還當我老子怕了你不成?」
  木尺子口中叫著,方要撲身而來,暗影中忽然有一人大叫道:「打!」
  只見眼前寒光一閃,「砰」的一聲大響,挾著一股黃煙,竟然飛來了一片暗器,直向著木尺子全身上下,猛襲而來。
  木尺子大笑道:「好孫子!真算你狠!」
  就見他兩隻袖管就空一舞,已把飛來的一篷暗器,打得無影無蹤!
  暗影中遂又聽得另一人的嗓音道:「老頭,你再看這個!」
  「刷」一聲,一團火珠兒,直向著木尺子面前飛來,木尺子右掌向外一吐,道:「去!」就聽得「叭」一聲,空中的火彈,為他這一劈空掌擊了個粉碎,變成了一天碎火星兒,落在雪地上,呼呼啦啦一陣亂響,才相繼熄滅了!
  如此一來,可算是把這老兒的怒火引了起來,就見他一聲斷喝道:「我看你們兩個往哪裡跑!」
  話出入起,「刷」一聲猛彈而起,直向著暗影中撲了過去。
  木尺子身子向下一落,樹叢裡「刷刷」一連飛起來兩條人影,左右一分,各自急逃!木尺子狂笑道:「你們要是能跑了,我不姓木!」
  右面那人,霍地側身道:「打!」
  只見他一抖手,「砰」一聲,又是一股黃煙,再次打出了一個火球。
  木尺子右腳一蹈,「轟」一聲,火光一現,又自散成了一天火星。
  就在這時,木尺子向下一塌身,右手用「勾摟手」向外摹地一展,看起來,他的手就好像猛然長了許多,只一把已抓在那人脖頸之上。
  這位老人家顯然也是生氣了,只見他右手向後一個倒擰,只聽見「喀喳」一聲,頓時頸骨寸碎,身子一縮就坐下不動了。
  左邊那人見狀,怪叫了一聲,反身投入林內,木尺子狂笑道:「小子,你別跑,老子要不把你拖出來,就跟著你姓!」
  他猛然身子縱起,也向林內投去!
  場內此刻只剩下了蒲天河與那怪人打在一團,這時蒲天河已累得汗如雨下,氣喘吁吁,對付這個怪人,他真是已經施出了渾身解數,可是吃虧的是,儘管自己本事再高,掌力再重,打在這狼人身上,至多不過令他痛苦片刻,卻不能對他構成傷害!
  如此時間一長,蒲天河就顯得支持不住了。
  偏偏怪人毛人狼卻是越戰愈猛,他雖然數次被蒲天河打倒在地,卻又數次地翻身起來,自他口中發出了怪聲的咆哮,震動了整個雪原。
  蒲天河見他每發長嘯時,必將脖頸上翻,出聲如狼,那種樣子,正如一隻餓狼無異!
  果然在他幾次嘯聲之後,雪嶺附近,又出現了不少的狼影,各自呼應著,直向這邊偎來。
  蒲天河見狀大吃了一驚,因為這時候木尺子不在眼前,自己勉力對付這怪人毛人狼已是吃力,如果再加上這些狼,可就不是對手了。
  這時那毛人狼正自躍起身子,由上往下,直撲而來,蒲天河一擰掌中劍,用「長虹貫日」的手法,猛的一劍點出!
  只聽見「刷」的一聲,正刺在了怪人右腿內側,這一處在他全身來說是比較柔軟的地方,蒲天河用力又猛,頓時被他劃開了半尺長的一道血口子,鮮血如水似地流了出來。
  毛人狼怪叫了一聲,就空一翻,已滾了出去。
  這怪人低頭看了一下腿上的傷,由不住「嗚嗚」一陣低鳴,伸出了舌頭,在傷處一陣舔,猛地又抬起頭來,蒲天河卻發現,他那雙眸子裡泛出了閃閃凶光。
  果然,這怪人忽然發出了一聲厲吼,雙手向著蒲天河連連揮動。
  頃刻之間,已有五六隻壯狼,直向著蒲天河身上猛撲而來,蒲天河右足向前一跨,為首一隻灰背白肚的老狼已自當頭之上。
  蒲天河右手長劍向上一舉,只聽見「噗」的一聲,已刺入到那隻老狼肚腹之中。
  這隻狼負痛一聲慘曝,身子向前一劃,這口劍,足足把它身子劈成了兩片,鮮血濺了一地都是。
  可是,這剎那間,卻另有三隻狼,由左右背後三個不同的地方,同時猛襲了過來!
  月光之下,但見它們森森的白牙,就像是短劍一般,蒲天河右足尖向上一挑,已用「足點天燈」的步伐,把右邊這隻狼踢到了半天之上!
  他右足方自踹出,左面那隻狼的饞吻,已觸在了他的衣上。
  蒲天河左掌向下一沉,已用「單掌伏虎」的掌力,把這只餓狼震了出去。
  可是這時,他顧左顧右,卻不能同時顧後。
  只聽見「哧」的一聲,直襲背後的那一隻餓狼,已把他後背的衣服,咬開了一大片。
  這隻狼一雙前爪,接著向上一撲,蒲天河雙肩都為它前爪抓傷。
  蒲天河不由「噢」了一聲,他身子一晃,背後那隻狼,已由肩上落了下來。
  他在震怒之下,已恨透了這隻狼,左手一伸,已抓在了這狼的前爪之上,就見他向外奮力一抖,已把這隻狼拋出了十丈以外,「砰」的一聲,猛地碰在一棵樹幹之上,頓時血肉飛濺,一命嗚呼。
  蒲天河雖是連斃三狼,可是他雙肩方才為狼爪所抓之處,這時已流出汨汨的鮮血,此刻再為風一吹,越發的痛楚,不是味兒。
  他皺了一下眉,正想逃出此一地帶,先看看傷處再說,可是眼前形勢,已不容許他如此。
  蒲天河方自向下一塌腰,預備竄身而起,忽地,刷!刷!又是三條狼影竄了過來。
  這三隻狼,直向他雙腿、咽喉三處地方猛撲過來。
  蒲天河右手劍向外猛劈了出去,這只當空撲來的狼四肢一張,竟向他劍上抱來,雖說是濺血青鋒,蒲天河頭身之上,已染滿腥臭的狼血。
  這時候直襲他雙腿的狼,已雙雙咬在了他褲管之上,同時那怪人毛人狼,卻由他背後雪丘之上拔身而起,雙手一連打出了四枚雪團,成一條線向著蒲天河後腦之上奔來。
  如此情形之下,蒲天河一任有多大能耐,也是不易再逃開了。
  冷月下,忽然傳出了一聲清叱道:「快低頭,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蒲天河就覺得眼前白光一現,由對面叢樹林內,飛出了三粒銀星。
  三粒銀星,直向三狼身上襲去,一閃而至,俱都打中在三隻餓狼的後腦之上。
  三隻餓狼頓時幾聲慘曝,滾到了一邊雪地上,四足翻仰了起來。
  蒲天河身子一個側轉,長劍外撥,已把怪人發出的幾枚雪團磕了出去。
  他掌中劍一觸及雪團,覺得對方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整個劍身弓似地彎了過來,而且令他更驚奇的是,那三枚雪團,竟是凝而不散,足見那怪人內力是如何的驚人了!
  怪人雪團沒有傷著對方,整個身子向下一落,像鋼鉤似的一雙前爪猛然向蒲天河背上抓去。
  就聽得「呼啦」一聲,蒲天河那半件衣服,也被抓了下來。
  他驚呼了一聲,就地一滾,卻發現雪地上落下一樣東西,他信手抓起來,才發現竟是方才蔣天恩所贈送自己的那個葫蘆!
  這葫蘆驀地使得他心中一動,猛然記起了蔣天恩所關照的話。
  這時候已沒有時間再令他考慮了,同時四面八方,又有不少的狼影依偎過來。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間,蒲天河猛地拔開了葫蘆,用力地一搖,只聽見「轟」的一聲,自葫蘆口中,竟噴出極大的一股五彩色的奇亮煙霧。
  奇怪的是,那怪人毛人狼,本已撲近他的身子,這時忽然發出了一聲怪嘯。
  他好像遇見了生平一件最可怕的東西,猛地雙手掩面倒翻了出去。
  只見他連聲地驚叫著,一溜煙跑得沒了影子,那大群的狼,也似看見了剋星一般,紛紛掉轉了身子,悲鳴而去!
  雪地上滾起了團團白煙,剎那之間,這些狼已逃走無蹤,只剩下遍地的狼屍,冷風陣陣地吹過來,帶著沉重的血腥味道……
  蒲天河上身已為血跡浸滿,這些血,包括自己的血和狼血,此刻被冷風一吹,都結成了冰冷的血渣,令他有些挺受不住。
  葫蘆裡的金光閃霧一直維持了小半盞茶之久,才由強而弱,最後熄滅!
  蒲天河這時強自提起內功真力,把強烈浸入的寒氣逼出。
  可是身上一熱,那許多傷處,卻愈發地痛不可當,他摸索出身上的刀傷藥,胡亂塗了一些,心中正奇怪,不知木尺子這時怎地還未回來。
  正當他打算過去找一找,忽然雪嶺上一人冷冷笑道:「蒲天河原來是你,失敬了!」
  說罷,一條人影,如同一片秋葉似地自嶺上飄了下來,現出一個魁梧的少年!
  蒲天河心中一驚,後退了一步,打量了這人一眼,來人是一個身著皂色長衣的少年,長肩星目,甚是雄偉,再細一注視,才認出正是蔣天錫,不禁面色一紅,苦笑道:「原來是蔣少俠……」
  蔣天錫向他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蒲天河你偽裝花匠,潛身在白雪山莊之內,未免欺人太甚!」
  說罷,目光向著雪地裡一轉,鼻中哼了一聲道:「想不到我大哥,竟會為你買通了,居然把他護身的彩霧金光葫蘆也送與你了!」
  蒲天河見這蔣天錫說話時,面上頗有怒色,大有不滿其兄所為之意,不由說道:「令兄是一個明白大體的人。蔣二俠,你縱狼傷人,卻是有失俠義本色!」
  蔣天錫一聲狂笑道:「毛人狼統率群狼,原是防守這地方的,只怪你無端闖入,又怪得誰來?」
  蒲天河怒視了他一眼,本想發作,只是此刻自己這一身實在是無臉見人。
  當下只得忍著氣,冷冷地道:「在下來此山莊,並非尋仇問罪,只不過討回我家傳神珠,賢父子如此作為,未免太過欺人!」
  蔣天錫長眉一挑,道:「五嶺神珠乃天下至寶,留贈當今世上武功最高之人,你無力看守,又怪得誰來?」
  說到此,哈哈一笑道:「蒲天河,你雖是連過數關,可是來到這地方,我卻不能放你過去!」
  目光一轉,冷然又道:「你此刻已遍體是傷,我如再出手,未免太也欺你,我望你還是拋下兵刃,隨我回去的好!」
  蒲天河嘿嘿一笑,不由怒火頻翻!
  他晃動了一下掌中劍道:「蔣天錫,你要留下我也可,只有一樣,你卻要問過蒲某掌中這口寶劍!」
  蔣天錫雙目一睜,一聲狂笑道:「好狂的小子!」
  說著右手向外一分,只聽得「錚」的一聲,他掌中已多了一桿銀光閃爍的怪兵刃。
  由外表形狀上看來,那是一恨寒光耀眼,類同「仙人掌」的東西,像是一個銀色的仙人掌,裝在一根銀色的鋼條之上,映著寒月,奇光刺目。
  蒲天河還是真沒有見過這玩意兒,不由怔了一下。
  蔣天錫冷冷一笑道:「姓蒲的,你可認識我這把傢伙?」
  說罷信手一抖,又是「錚」的一聲脆響,就見那掌狀的東西上,驀地跳出了五把短刃,冷森森的甚是鋒利!
  蒲天河冷笑道:「認不認識都是一樣!蔣二俠請進招吧!」
  說著長劍繞了一個劍花,寶劍向胸內一收,大有氣吞山河之概!
  蔣天錫目光注定對方,見此情形,心中也不敢大意,他揚了一下手上的兵刃道:「姓蒲的,我這兵刃叫『五劍盤』,專鎖敵人兵刃,並能侍機彈發暗器,你試一試就知!」
  說罷,五劍盤向外一點,足下微微一彈,已撲到了蒲天河近前。
  他身子向前一欺,五劍盤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著蒲天河頭頂猛擊了下來。
  蒲天河長劍向外一展,身隨劍走,已到了蔣天錫身後,寶劍向後一伸,正要點出去,蔣天錫已霍然把身子躍開。
  他二人兵刃在空中交接了一下,發出了「噹」的一聲,蔣天錫忽地兵刃一轉,伸出兵刃上的五把短刀,竟向著蒲天河劍上轉去!
  蒲天河知道他是想鎖自己的劍鋒,不由冷冷一笑,長劍向後一抽,就勢正要施出劍術中絕招,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不想他寶劍方自抽出一半,忽聽得一聲叫道:「二位住手!」
  二人不禁各自後退了一步,卻見雪嶺上飛快地馳來一人,這人手上持著一支火把,轉瞬間已來到了近前。
  蒲天河一看此人,由不住大喜道:「婁兄是你?」
  蔣天錫也面現驚異之色道:「你怎麼來了?」
  婁驥飛也似地來到了二人面前,以關心的目光,向蔣天錫看了一眼,道:「兄弟你傷了麼?」
  蔣天錫冷然道:「不要緊!」
  婁驥向著蔣天錫抱拳道:「二弟,這位蒲兄弟,乃是愚兄摯友,務請為愚兄留點面子……」
  蔣天錫怒目看著蒲天河,卻向婁驥道:「大哥既來了自好商量,只是要想叫我放過他,卻是萬萬不可!」
  蒲天河一抖掌中劍,道:「莫非我還怕你不成?」
  蔣天錫一掄手中五劍盤,正要撲上去,婁驥忽地擺手笑道:「二位務請看在我的面上暫請住手,有話好說如何?」
  蔣天錫歎了一聲,垂下手中兵刃,道:「大哥有話請說!」
  婁驥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木老前輩也來了麼?」
  蔣天錫點了點頭,目光卻向四週一掃道:「在哪裡?」
  婁驥一笑道:「這位老前輩本想過來解圍,只是據他老人家說,因為和你有點交情,所以不便出手,這位蒲兄弟,乃是他記名弟子,二弟如果一意與他為難,豈不是令木老前輩面上難堪……」
  蔣天錫不由面色一紅,婁驥一笑道:「莫非二弟也要與木老前輩為敵不成?」
  蔣天錫長眉一挑道:「木老前輩之事,我無權過問。」
  婁驥一笑道:「這位兄弟,乃是蒲大松之子,承乃父一身武學,又得木尺子指點,方才令尊在他手中,也未見得討了什麼好處,莫非二弟身手卻較令尊更有過之不成?」
  蔣天錫聞言,不由臉色大紅。
  他忽然長歎了一聲,冷漠地道:「大哥如此說情,小弟如再不依,實在是與大哥過不去……」
  說到此,苦笑道:「由此看來,大哥分明是向著他,與他站在一邊。二年前大雪山,小弟曾蒙大哥救命之恩,今日怎能有悻大哥吩咐。」
  他言到這裡,抱了一下拳,道:「姓蒲的,你過去吧!」
  說罷也不向婁驥打個招呼,倏地轉身而去!
  蒲天河見他如此而去,甚覺對婁驥不住,正想上前喚他回來,和他決一勝負,卻見婁驥微笑著向自己擺了擺手,蒲天河心知必有用心,也就作罷。
  蔣天錫去遠之後,蒲天河甚愧地道:「大哥怎會來到這裡,為了小弟,令你……」
  婁驥微笑道:「蔣天錫就是這個脾氣,過幾天等他明白之後,我再來找他不遲!」
  說罷,目光向著蒲天河望道:「你身上如此多血跡,是受傷了麼?」
  蒲天河苦笑道:「只是些皮肉之傷,料無大礙。」
  婁驥見他要強至此,不由暗中一笑,遂關心地道:「雖是如此,也不可大意。來,我為你包紮一下!」
  說罷,把手上火把,向雪中一插,令蒲天河蹲下身子,細看他身上傷處,不禁吃驚,道:「兄弟!你能在狼群下生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你可知這些生狼,乃是河漠的『老去梅』,齒爪上都有劇毒麼?」
  蒲天河聞言大為緊張道:「哦?有這種事?」
  婁驥一笑,道:「今天幸虧遇到了我。兄弟,你躺下來!」
  蒲天河呆了一下,遂躺了下來,道:「大哥,你莫非有解藥?」
  婁驥點頭道:「當然有!」
  說罷自身上摸出一個小瓶,用小指由瓶內勾出了一些藥粉,在蒲天河身上遍灑了些,又由地上捧起了一捧白雪,在他傷處用力地揉擦了一遍。
  如此一連七八捧之後,蒲天河才覺出傷處麻癢不堪,忍不住道:「好癢!」
  婁驥遂站起身來微笑道:「好啦!你可以起來了!」
  說著遂把上衣脫了下來,遞給蒲天河道:「你先穿上這個!」
  蒲天河接過穿上,就聽得背後嘻嘻笑道:「你這小子真是命長,沒事了吧?」
  蒲天河忙自回頭,見是木尺子踏雪而來,瞬息已到了眼前,婁驥彎腰叫道:「老前輩!」
  本尺子哈哈一笑道:「沒有想到,你們倆竟會認識,這蔣天錫錯非是小婁這幾句話,只伯還真不容易打發呢!」
  蒲天河想起前情,兀自有些不寒而慄,他歎了一聲,道:「如非是蔣天恩那個葫蘆,真不知下場如何?那怪人大厲害!」
  木尺子呵呵一笑,在他背上一拍道:「走吧,下面是蔣姑娘的一關,過了就沒事了!」
  婁驥聞言笑道:「老前輩請放心,舍妹已去關照了,她與蔣瑞琪乃是至交,料無問題!」
  木尺子一怔道:「怎麼,你妹子沙漠之虹婁小蘭也來了?」
  婁驥點了點頭道:「她是專為救蒲兄而來的!」
  說著哈哈一笑,蒲天河不由得面上一紅,木尺子呵呵大笑了幾聲,道:「小子,真是好福氣!」
  蒲大河紅著臉道:「師父不要取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8:38

  木尺子嘻嘻笑道:「沙漠之虹婁小蘭,乃是天山道上出了名的美人兒,只可惜我老頭子竟是也沒有見過!」
  婁驥聞言笑道:「你老人家馬上就可看見她了!」
  說話之間,但見遠處白雪翻騰,數騎快馬,如飛而來,三人間聲望去,就見共是六七匹健馬,奔馳在雪原之上,轉眼已來到眼前。
  蒲天河聽說婁小蘭來了,真恨不能有個地縫,好讓自己鑽進去,偏偏這種情勢之下,不容自己再逃跑,無論就情理、道義,自己對這位婁姑娘,都該深深地敬謝,豈有再逃走之理?
  只是,當他一想到與這位姑娘初見的印象,他真有點「不寒而慄」,是以一聽說婁小蘭來了,他那張俊臉暮然就紅了。
  當下大著膽子,佯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著婁驥、木尺於一併向前走了過去。
  馳來的共是六匹快馬,只是有四匹是空著鞍轡,為首的兩匹馬上各自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佳人。
  尤其是那其中一匹白馬上,踏蹬端坐的紅衣少女,但見她娥眉杏目,青絲如雲,挺坐在鞍,如同是月下仙子一般,說不出的翩翩嬌姿,令人一望之下,頓感眼前一亮,真正是罕世的一個嬌娃。
  這姑娘背繫長劍,肩後帶著一個皮帽,頸上飄著尺許長的白綾,一副勁裝,足下那雙薄薄的轡靴,看起來只覺得平平的,窄窄地,別提有多舒服了!
  蒲天河一望之下,頓然一怔,心道:「這一位又是誰呀?」
  可是這匹馬,他卻是認識的,正是昔日自己騎來白雪山莊的那匹沙漠豹,也正是婁小蘭的坐騎,這就令他大為驚異了。
  再看這紅衣少女身邊,是一騎雜花馬,其上坐著的正是蔣瑞琪,蒲天河是認識的。
  這時二女來到近前,各自滾鞍下馬,先向著木尺子一拜,蔣瑞琪含笑道:「你老人家受驚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姑娘不必客氣了,我老頭子是久聞你的大名,今日幸為令兄妹幫忙,真是感激之至!」
  婁小蘭淺淺一笑,目光遂向著蒲天河望去,道:「蒲兄身上傷好些了麼?」
  蒲天河此刻真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見問,訥訥道:「謝謝姑娘,我己無妨……」
  說罷,眼光轉向婁驥,喃喃道:「大哥……這位姑娘她是……」
  婁驥展眉笑道:「我還忘了為你們介紹,兄弟,這就是舍妹婁小蘭,人稱沙漠虹的便是!」
  蒲天河頓時一驚,他猛地轉過臉望著婁小蘭,汗顏萬分的道:「這……那……」
  沙漠虹婁小蘭唇角微啟,冷冷地道:「小妹與蒲兄曾數度會面,蒲兄莫非不記得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了那蒙面女,不由「哦」了一聲,正要道謝,婁小蘭卻已轉臉視向木尺子微笑道:「小妹遵家兄囑咐,前往托請瑞琪姐姐,請她惠於相助老前輩脫險,她一口答應下來,並親自押了幾騎馬匹與前輩等乘騎!」
  蔣瑞琪含笑道:「家父一時氣憤,失卻理智,日後諒必知悔,老前輩萬請海涵才好!」
  說罷,拉著一匹馬,走到了蒲天河身邊,一笑道:「蒲大俠,你還生咱們的氣麼?」
  她鬢邊插著一朵紅梅,說話時面帶微笑,愈覺其面如芙蓉,柳似眉。
  蒲天河此刻滿心疑問,再加上一肚子歉疚,深感自己弄錯了事情,對婁氏兄妹不住,對方兄妹以德報怨,更令他感愧良深。
  這時蔣瑞琪如此一問,他紅著臉道:「蔣姑娘說哪裡話,此次得力於賢兄妹處,實在是太多了!」
  蔣瑞琪俏皮一笑,目角向著一邊的婁小蘭一瞟道:「婁姐姐才真是關心你呢,快去謝謝她吧!方纔你打狼群時,如不是婁姐姐用『玉指雪珠』的暗器相助,連傷多狼,只怕……」
  才言到此,婁小蘭卻嗔道:「要你多嘴!我們走吧!」
  說罷轉身上了馬鞍,拉下了她頸後的皮帽,坐在馬背上那窈窕的身材,有如玉樹臨風。
  她那長長的蛾眉,鴨蛋形的美人玉臉,似乎暗暗含著一些輕顰淺怨,卻又轉為笑臉,向蔣瑞琪道:「你這主人,莫非還要我這客人頭前帶路麼?」
  蔣瑞琪一笑道:「請你帶路也不為過之,這地方哪一條路,你又不清楚呢?」
  她口中儘管如此說著,依然躍身上馬,向著木尺子等三人道:「請三位上馬,隨我出山便了!」
  木尺子笑道:「好好!有馬騎就好了!」
  說著,已縱身上了馬背,蒲天河、婁驥也翻身上馬,各人都上馬之後,蔣瑞琪晃動著馬燈,一馬當先,率先前行,木尺子緊隨其後,接下去是婁驥。
  婁小蘭猛地縱馬追上道:「哥哥,讓我走前面!」
  婁驥裝作未聞,依然前馳,蒲天河也覺得自己落在後面,和小蘭走在一塊兒,太不好意思,所以也飛快策馬!
  不想,這麼一快正和婁小蘭馳個並排。
  偏偏二人又是同樣的心情,見對方快馳,趕緊勒馬慢行,如此一慢,又成了一樣,依然是井排而行。
  如此一來,兩個人誰也不便再快了。
  蒲天河只得愧疚地道:「姑娘辛苦了!」
  婁小蘭側目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白雪山莊是我常來之處,談不到什麼辛苦!」
  說罷,又似關心地看著他,道:「我哥哥可曾為你上了狼毒的解藥?」
  蒲天河感激道:「已上過了,方纔如非姑娘以暗器幫忙,只怕我此刻已喪生狼群了,姑娘對我多次恩惠,真不知如何感戴才好!」
  沙漠虹婁小蘭杏目偏視著他,嫣然笑道:「不謝最好!」
  說罷,微起玉手,把散在前額的秀髮理了理,忽地一磕馬腹道:「他們走遠了,我們追上去吧!」
  說罷,潑刺刺沖馬而前,轉眼已消失在白雪之間,蒲天河本有滿腹愧疚,想與她一談,卻想不到對方飛馬前行得如此之快。
  當下,他只得催馬跟上去,可是婁小蘭那匹沙漠豹乃是馬中異種,是如何快的腳程,蒲天河座下這匹馬,怎麼也是追趕不上!
  他努力策馬,飛馳了一程之後,竟是愈落愈後,最後竟自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蒲天河心中這時真不是味兒,偏偏連木尺子等三人蹤影也是不見。
  他依稀記著婁小蘭前行的方向,一路策馬馳了下去,馳了一程之後,仍不見眾人蹤影。
  蒲天河勒住了馬,見前途不遠,共有兩條岔道,不知他們到底是走的哪一條,不由得歎了一聲,暗暗犯起難來!
  他心中正在發急的當兒,忽見眼前一棵大樹下步出一騎馬來,正是婁小蘭。
  她招手道:「快一點吧,他們都先走了!」
  蒲天河忙趕上去,婁小蘭蛾眉輕輕顰著,面上帶出一些不自然,道:「他們也真是的……幹嘛不等著咱……們?」
  說完了這句話,不由玉面一紅,因為這個「咱們」顯得太親了一點。
  蒲天河心中的慚愧,這時真是別提了。
  他歎了一聲,道:「過去是我誤會了……姑娘你千萬別在意!」
  婁小蘭鼻中哼了一聲,一面策著馬,道:「什麼誤會了?」
  蒲天河道:「我……唉!我……我……」
  他實在不知怎麼說,如果說錯把那個醜女當成了她,這其中也有語病,自己豈不是喜美惡丑,失了俠義道立場……
  如果把那醜女的行為說出,雖然可以討得婁小蘭諒解,然而,卻又有離間之嫌,以婁小蘭之玉潔冰清,自是看不慣那醜女為人,若是為此令二女反目,自己豈不成了罪魁禍首?這又算得什麼男子漢行為?
  有了以上兩種顧慮,蒲天河到口的話,不禁立時止住,他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總之,我愧對姑娘,請多原諒!」
  婁小蘭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蒲兄不必再多說了,其實我兄妹也沒有強留蒲兄住下的道理,沒有什麼慚不慚愧!」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姑娘還在生氣?」
  婁小蘭偏頭看著他,杏目中無限沉鬱、憂情,話到唇邊,又臨時忍注。
  蒲天河怔道:「姑娘有話請說無妨,就是責備我,也是應當的!」
  婁小蘭冷笑,道:「我怎敢責備蒲大哥,要是再氣走了,我哥哥問我要人,我可是擔當不起!」
  蒲天河見她越說越氣,也只得作罷,不敢再多說下去。
  試想婁小蘭也難怪不生氣,自己做得實在太過火了,把如此一個如花似玉、玉潔冰清的嬌娥,錯當成粗俗不堪的醜女,已是罪不可逭,更有甚者,自己竟然是有負她的雅愛,不告而別,劫馬奪劍,以及天山道上諸多風險,哪一件自己又對得住她?試想她一個女孩子,在遭人冷漠至此情形之下,尚有何面目見人、
  想到這裡,也就莫怪她會如此生氣了!
  蒲天河這時真恨不能自己重重地揍自己一頓,偏偏他對女人不大擅言,不知如何解說才好!
  如此靜夜,並轡而行,本是表達心情最好時機,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很遠之後,婁小蘭忽然想起一話,笑向他道:「蒲大哥這一次可願在我家多住些時候,還是住不了幾天又要走了呢?」
  這句話,使得蒲天河羞愧十分,他尷尬地笑道:「姑娘不要取笑……」
  婁小蘭面色微冷道,「我說的是真的,蒲大哥要是真要走,但願先告訴我一聲,免得我兄妹到時候弄得莫名其妙,還只當作錯了什麼,得罪了蒲大哥呢!」
  蒲天河面色大慚,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抬起頭,注視著婁小蘭,歎道:「姑娘怎知我昔日心情……我實在放心不下這顆五嶺神珠!」
  婁小蘭見他如此受窘,好似又有些於心不忍。
  她微微苦笑道:「我無心之言,大哥你不必介意,據說五嶺神珠,乃天下至寶,蒲大哥可否借我一看?」
  蒲天河聞言點了點頭,伸手向背後一探,大吃了一驚道:「啊呀……糟了!」
  婁小蘭一翻眸子,道:「怎麼了?」
  蒲天河勒住了馬道:「五嶺神珠丟了……這……」
  婁小蘭咬著唇兒道:「怎麼會丟了呢?你再想想看!」
  蒲天河雙目發直道:「必定是我方才打鬥群狼時遺失了……這可怎麼是好?」
  說罷滿臉焦急之色,婁小蘭冷笑道:「不是我說你,大哥你未免太大意了!」
  蒲天河這時急得面色通紅,立時掉過馬頭,道:「姑娘先行一步,我去找一找,也許還在現場也不一定!」
  說罷,正要策馬,卻聞得婁小蘭笑道:「不用了!」
  蒲天河回頭看時,卻見婁小蘭手中已多了一個匣子,她拿在手中晃了晃道:「這個可是?」
  蒲天河一呆道:「這個……怎會在你手中?」
  婁小蘭哼了一聲,道:「這是我在狼群現場撿到的,如晚一步,只怕已落在了蔣天錫手中,那時只怕他雖大方,也不會容易地拿出來還與你吧!」
  蒲天河接過了匣子,心中確把這婁小蘭感激了個五體投地,可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婁小蘭望著他,淺淺一笑道:「快帶好吧,這一次再掉了,只怕沒有人再為你撿起來收著了!」
  說著由不住「噗」的一笑,用著似怨又愛的眸子,向他瞟一眼,打馬直馳了下去!
  蒲天河這一次自不願再落後,拚命策馬追上去,他感激慚愧愛慕欽敬,兼而有之,內心像是倒了五味的瓶子一般,說不出的酸甜苦辣……
  兩匹快馬在起伏的雪原上駢馳如飛,前行來到了一處溪流,只見大片的竹子沿生在溪岸兩側。
  婁小蘭手指前方道:「過了河岸,算出了白雪山莊的勢力範圍,就用不著再擔心了!」
  說話之時,忽見一騎黑馬由溪邊馳了過來,馬上人影正是婁驥,他遠遠道:「你二人才來麼,他們都過去了!」
  婁小蘭飛馬而上道:「你們幹嘛走這麼快?壞死了!」
  說時,已到了溪水邊前,但見她一提馬韁,清叱道:「過去!」
  那匹沙漠豹一聲厲嘯,後腿一彈,「嗖」一聲已躍過了丈許寬的溪流。
  水面上浮著一個大木筏,婁驥所乘之馬,並非是自己神駒,都是由蔣瑞琪臨時供給的普通坐騎,二人只得打馬上了木筏,渡到河岸另一邊。
  婁小蘭卻已行得無影,蒲天河緊緊握住婁驥雙手,道:「婁大哥,你對我太好了!」
  婁驥哈哈笑道:「兄弟你何必說這些,我婁驥看中的人,絕不會差了,我還要深深交你這個朋友呢!」
  蒲天河歎道:「我此次盜馬私行,大哥不生氣?」
  婁驥搖頭笑道:「生氣的是我妹子!」
  蒲天河搖頭苦笑道:「我真太對不起令妹了。」
  婁驥看著他道:「我妹妹生性高傲,對你卻是另眼相待,這些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對人這麼好過……」
  說到此,微微一笑,道:「你那日退回了她自星星峽採回的鮮桃,她難受了整整一天……現在事情過了,我倒要問問你,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事與令妹無關,都怪我自己誤會了!」
  婁驥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也不再追問,當下在他背上拍一下,道:「我們快回去吧,就此下山,再快也要有一日的馬程,到天黑之前能趕到我家已是好的了!」
  說罷疾速策馬,直向前行。
  此刻天已是曉月殘星,東邊大半個天,已升起一片薄薄的霧色,天可是有些亮了。
  再向前行了約里許左右,到了一處較平坦的坡面上,這一帶生著極為濃密的針葉樹林。
  忽然一騎快馬馳過來道:「二位早啊,快來吃早飯吧!」
  婁驥及蒲天河抬頭看時,見來人是穿著裘皮大氅的蔣瑞琪。
  只見她坐在鞍上艷麗如花,神采十分欣悅,她遠遠地招著手,一直來到近前,笑望著二人道:「木老前輩在松林裡打了五隻雪雞,用松枝架著,已經烤熟了,味道好香,還不快去吃!」
  說罷伸手一拉婁驥的袖子道:「快走呀!」
  婁驥笑道:「我正好肚子餓了!走,兄弟!」
  三人一齊來到了林前,見眼前有一塊石地,積雪都已掃開,正中架著松枝,生有一團烈火,老少年木尺子正用一根樹枝翻動著已熟的雪雞,油脂香氣,隨風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在一塊大青石上,婁小蘭正坐在石上,望著遠處的雪海發著呆。
  山風飄動著她黑細的長髮,看起來簡直清艷絕倫!
  木尺子見二人來到,呵呵笑道:「我老人家不嘗此新鮮滋味久矣,今天咱們就來嘗它個新,味道不好多多包涵。」
  說時樹枝一抖,穿在枝上的四隻肥雞,分向婁驥、婁小蘭、蒲天河以及蔣瑞琪頭上飛來。
  四人俱都驚叫了一聲,接在手中,燙得怪叫連聲,木尺子見狀不禁又呵呵大笑起來!
  談笑吃食之間,天已大明。
  破格的,東方竟然出現了一輪紅日,覆蓋在地面上的白雪,開始慢慢的融化,冷氣益發襲人!
  木尺子看著天,臉上帶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自由了,我老人家富了,這麼多錢我要怎麼用呢?」
  說罷目光向著四人一掃,嘻嘻笑道:「你們誰幫我用一點就好了!」
  他邊說邊脫下了足下的鞋,用一雙生薑似的腳丫子,伸到一邊雪地上去沾雪。嘻!一笑道:「好冷,有意思!」
  蒲天河看著他那樣子,忽然想到了他的外號,不覺好笑,看來「老少年」這個外號真是名不虛傳!、
  木尺子玩了半天的雪,才穿上鞋襪,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渣子,道:「走吧!」
  忽然,他偏了一下頭道:「有人來了?聽聽!」
  蔣瑞琪聞言生怕所來是自己父兄,趕忙站起來,道:「我藏一藏!」
  說罷遂藏在一塊大青石之後,她身子方自藏好,就見一乘彩輿由山坡上踏行而來。
  那是一抬紅布篷子小彩轎,抬轎的卻是兩個哈薩克女人,行走在雪嶺之間,步履如飛。
  婁驥望了一眼,不由奇怪道:「奇怪,這裡怎會有人乘轎子下山?會是誰?」
  木尺子看見這乘彩轎,不由面色一變,道:「春夫人……她怎麼會來了?」
  蒲天河正想問這「春夫人」是誰,那抬轎子已來到了附近,直向四人身前行來。
  木尺子呵呵笑道:「那邊來的可是春夫人麼?」
  彩轎一停,轎簾掀處,現出了一個白髮紅顏的美貌婦人坐在其內。
  這婦人看起應是六旬以上的年歲了,偏偏她打扮入時,身著綵衣,頸戴著珠串,現出一派雍容華貴氣質!
  她雖是滿頭白髮,可是面上卻是一團紅潤,絲毫不顯皺紋!
  這老婦人雙手把著轎篷,點頭笑道:「我遠遠看著像你,果然是你,恭喜你了,老朋友!」
  木尺子呵呵笑道:「坐了八年的牢,還有什麼好恭喜的?倒是八年不見,夫人變得更年輕了!」
  春夫人嘻嘻一笑,步下轎來,眾人才發現她身材頗高,而且她那雙眸子,微微呈現出碧藍顏色,就像那兩個抬轎哈薩克姑娘一樣的,可能她也是邊陲地方異族人種,不是漢人。
  這時她已走到了四人面前,那雙碧海似的眸子,首先視向婁小蘭,面現驚異地道:「這位姑娘可是人稱沙漠虹的姑娘麼?失敬了!」
  婁小蘭不由頗為驚訝,點頭道:「你是……」
  春夫人嘻嘻笑道:「你自然不識得我,不過我卻是早就認識你了!」
  木尺子手指春夫人,對婁小蘭道:「姑娘,你不認識她麼,這就是擅施音波神功,曾於一夜之間,連斃蒙族九十二名好漢的春夫人!」
  婁小蘭不由點了點頭,心中暗吃一驚!
  木尺子這一提,蒲天河和婁驥也都明白了。
  他們都知道蒙族裡,有這麼一位神出鬼沒的人物,是個年邁的女人,卻不知就是眼前這個春夫人!
  外間曾傳說出此婦坐擁巨產,富比王侯,是一個霸業很重的女人,在蒙古部落裡,聲勢極大,但怎會出現於此,不由令人甚是驚訝。
  婁小蘭點頭冷冷道:「久仰!久仰!」
  她對於這些所謂的豪門,一向很輕視,所以乍聞得是此人,頓顯冷漠之情。
  春夫人目光轉向婁驥,不禁吃了一驚道:「原來婁大俠也在,真正失敬了!」
  婁驥抱拳欠身道:「不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9:30

第09章 有女懷春

  春夫人目光又望向蒲天河,含笑道:「這位莫非是新近領得五嶺神珠的少年俠士蒲天河麼?幸會,幸會!」
  蒲天河更是奇怪,不由呆了呆,才抱拳回禮。
  春夫人這才含笑向木尺子道:「白雪山莊的事,我已聽說過了,蔣壽這個老頭,有些事情,作得未免太過分,就以此事而論,木前輩,我很是同情你!」
  木尺子哈哈笑道:「這倒是難得了!謝謝你!」
  春夫人微微一笑,頓了頓道:「聽說綠玉匙你已到手,可肯借我一觀?」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夫人要看麼?」
  說罷自懷內取出一個扁匣子,春夫人面色微微變道:「噢!可肯打開一看?」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把鑰匙有何看頭?不看也罷!」
  春夫人忽然面色一變,點了點頭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既是你老多疑,不看也罷,這匣子花色夠吸引人的!」
  說話時,她伸出二指,在匣面輕輕撫了一下,遂收回手,媚笑道:「各位如有空,可以隨時來我所居的地方玩玩,我這裡有幾張名貼送贈各位!」
  說時自身側拿出了幾張粉色小卡片,遞給各人,舉袖時,散發出盈袖的沉香。
  春夫人留下了名片,玉手微微一抬道:「打轎!」
  她身後那兩個哈薩克女人,各自答應了一聲,把那乘彩轎抬到了近前,然後輕輕放下來,揚開了轎簾,春夫人回身向各人一笑道:「務請光臨,再見了!」
  說罷,邁起她那雙穿著紅緞子繡花鞋的腳,進了彩轎,吩咐道:「走!」
  那兩個哈薩克女人,遂答應了一聲,抬起彩轎,一路運足如飛而去。
  山勢雖是如此陡峻,可是那兩個抬轎的女人,卻是如履平地一般,轉瞬之間,已行得個無影無蹤。
  她走遠之後,婁驥才驚奇地問木尺子道:「這女人是怎樣一個路數,老前輩可知道麼?」
  木尺子呵呵笑道:「我大清楚了!」
  說罷他又嘻嘻一笑道:「這女人以為她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其實錯了,各位請看……」
  說時,他由袖中取出了那個裝盛「綠玉匙」的匣子,冷笑了一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匣了必已毀了!」
  說罷,五指一鬆,那匣子「啪」一聲落在了雪地上,按說是完整無損才對,可是卻大大不然!
  只見那匣子一落雪面,隨即如粉地碎了開來。
  眾人不由都吃了一驚,蒲天河一時大驚道:「糟了,綠玉匙豈不也碎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所以說這就是我比她聰明的地方了!」
  言罷,右手探入懷內,摸出了綠光閃爍的一枚鑰匙,在空中晃了晃,又收了起來,眾人對於此老防患未然的機智,俱不禁甚是讚佩!
  婁小蘭彎身看了看地上的匣子,由不住驚道:「倒看不出這老婆婆,竟然會有這麼驚人的內力,真是令人吃驚!」
  蒲天河忽然憶起,方才春夫人借索綠玉匙不逞時,以手指輕撫匣面的動作,不過是那麼輕輕的一撫,竟然會把整個匣子都震碎了。
  這還不奇,奇的是這匣子看來竟然是完好如初,如不是木尺子如此一摔,一半時還不易發現!
  木尺子這時雙目神光外洩,冷笑道:「這婆子心性奇窄,最是妒忌別人的富有,她滿以為如此一來,就可以把綠玉匙毀了,哈,真正是異想天開!」
  蔣瑞琪在一邊不解道:「她這麼做又為了什麼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還不明白?因為如此一來,我那無數的家財就不能到手,她就可獨做於西北道上了。」
  說到這裡,大笑了幾聲,接道:「這老女人想得真是太天真了,卻沒有想到,我老人家到底是要比她聰明一些!」
  眾人聞言俱都驚異不止,對於木尺子的聰明,以及春夫人的詭詐都不由甚為折服!
  蒲天河低頭看了看,方才春夫人所贈予的紅色小名帖,那是一張三寸見方,甚為考究的名片,四邊著金黃顏色,正中用毛筆。書寫著三個正楷小字,是:
  「春如水」
  當時他就頗為驚異地問木尺子道:「師父,這春如水邀我們到她那裡去,是什麼用意?」
  木尺子搖了搖頭道:「這就不清楚了,也許是她看中了你們幾個少年人才,想網羅到她手下,為她服務也未可知!」
  眾人對這個叫「春如水」的女人,都甚為奇怪,但是洞穿了她的為人之後,也就對她有些不屑的感覺,而都存著今後最好不見的心情!
  這時東方那輪紅日,已升高了甚多,變得刺目難睜,冰山上的雪水開始融化成一道燦爛的瀑布,百千切的高峰上直瀉下去,形成巨大的聲音,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條五色的龍!
  老少年木尺子被囚於白雪山莊已有數年,對於外界一切,皆甚迷戀,此刻見狀,禁不住手舞足蹈地叫起了好來。
  婁氏兄妹與蒲天河雖然歸心似箭,可是目睹如此情形,也都只好耐下了性子,等他盡興再說。
  木尺子獨自指手劃腳說個不休,他簡直是得意忘形的樣子,甚至於連一塊石頭,一根枯籐,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
  如此又耗了一段時候,木尺子才發覺該走了。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道:「我們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婁小蘭低頭笑了一聲,道:「老前輩玩夠了嗎?我們還有挺長的一段路呢!」
  木尺子翻身上了馬,傻笑道:「走!我們走!邊玩邊走!」
  婁驥也笑了,蔣瑞琪見眾人要走,就含笑道:「各位順風,恕我不遠送了!」
  才說到此,卻為婁小蘭拉著一隻胳臂,硬給扯上馬來,蔣瑞琪嬌笑道:「這是幹什麼?綁票呀!」
  婁小蘭笑道:「就是綁你,叫你爸爸拿十萬兩銀子來贖!」
  邊說邊伸兩手去抓她癢,逗得蔣瑞琪挺腰拱背在鞍上笑個不停,連連告饒不止。
  婁驥見狀不耐道:「小蘭別鬧了,我們要上路了!」
  婁小蘭努著嘴道:「她憑什麼老拿架子,我們左一趟右一趟的來白雪山莊,她怎麼就不能到我們家住上幾天?」
  說著又伸手過去,嚇得蔣瑞琪尖聲笑道:「好!好!別胳肢我,我去總行了吧!」
  婁小蘭這才住手,笑道:「丫頭片子,真欠揍!」
  蔣瑞琪一面整理著散亂的衣裳和頭髮,半氣半笑道:「好嘛,婁小蘭,記著你就是了,反正這個仇我得報,到時候我不叫你跪在地上向我討饒才怪呢!」
  說著,目光向著一邊的蒲天河瞧了一眼,噗哧一笑,木尺子見狀哈哈大笑道:「妙!妙!對,這個仇該報!」
  婁小蘭粉面一時大紅,她已猜出了蔣瑞琪言中之意,忍不住蛾眉一豎道:「你說什麼?」
  蔣瑞琪連連搖手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別問,咱們走吧,我就陪你住幾天就是了,你們先走一步,我總得回頭關照一聲,要不然他們還以為我被狼吃了呢!」
  婁小蘭冷冷一笑道:「順便還得煩你辦點事,你到二狼山裡,把你那個好師妹小白楊給救活了!」
  蔣瑞琪一驚道:「怎麼回事?你傷了她了?」
  婁小蘭冷冷地道:「早就想殺她了,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稍為給她一個教訓!」
  蔣瑞琪神色一變,道:「小蘭姐,你可是把事情弄糟了,你打她一頓都不要緊,要是傷了她,我父親若是知道了,可不會輕易與你甘休!」
  婁小蘭冷笑道:「誰怕你那個老頑固爹爹呀!」
  蔣瑞琪皺眉道:「說真的,你到底怎麼她了?」
  婁小蘭杏目一瞟她,笑道:「放心,我才沒這麼傻呢,我是把她給點了穴道,你只要找到她,把穴道給她解開就行了。你轉告她一聲,以後少惹我,要是再犯在我手裡,哼!」
  蔣瑞琪指著她道:「你這丫頭真橫,這一來她不恨死你才怪。好吧,我去了!」
  婁驥見狀就道:「小琪,那小白楊於璇的穴道,我方纔已解開了,你不用再去找了!」
  蔣瑞琪笑著看了他一眼道:「還是你懂事,沒有白大兩歲!」
  說罷,舉手向木尺子及蒲天河為禮,撥轉馬頭一路飛馳而去,婁小蘭忙道:「喂!喂!別騎我的馬呀!」
  蔣瑞琪嘻嘻一笑,回身道:「怎麼能借給人家好幾天,就不能借我一小會麼?」
  說完格格大笑著就跑了。
  婁小蘭偷目一看蒲天河,彼此臉都紅了,她不禁有些動怒道:「好嘛!看我追上你怎麼捶你!」
  說罷躍身上馬,方要追上去,卻為婁驥攔住道:「算了,別再鬧了,你也不怕木老前輩笑你!」
  婁小蘭繃著臉道:「哼!你就是向著她,還當我不知道!」
  逗得木尺子又失聲大笑起來,婁驥半氣半笑地對木尺子抱拳道:「老前輩請不要見笑,我這妹妹就是嘴不饒人,我們走吧!」
  說罷,就同蒲天河雙雙上馬,一行人馬,直向山道下行去!
  蒲天河來時,是近黃昏,對於附近山勢,不過是一個概括的認識,這時麗日當空,此番再看這天山形勢,真正是驚人了。
  人馬行在山道間,放目望去,但見天地間形成一道極線,而天山就起伏在這道地平線上,無限地延下去,太宏偉,太壯闊了。
  他們邊行邊談,不知覺間,已過了午時。抬頭看時,但見山嶺起伏縱橫,上窮碧落,真令人驚異懷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從那上面下來的。
  蒲天河此刻心情,卻是和來時大不相同,掃除了緊張焦慮之後,自然也就多了一分閒情意致。
  他偶爾在馬上向婁小蘭看時,心中總由不住跳動一番,這個姑娘太美了,美得令他不敢逼視!
  正因為如此,他也就愈覺得自己昔日行事太過冒失,真不知要如何地才能訴說出自己的歉意!
  想到這裡,他真想駢馬過去,把自己心意吐訴一番,可是婁小蘭的馬自從渡河之後,始終是獨自行在前面,好像生怕和自己行在一塊似的!
  蒲天河雖有萬種心情,卻也無法表示出來!
  他在馬上沉沉思想,如癡如醉,忽然為婁驥在馬背上拍了一下道:「兄弟,你在想些什麼?」
  蒲天河驚慌勒馬,才發現原來各人都已停在了一棵樹下,自己竟是不知,仍然前行,不由弄了個大紅臉,喃喃道:「怎麼停下了?」
  婁驥笑道:「停下來叫馬休息一下,我們也吃點東西。」
  蒲天河忙點頭稱是,翻身下馬,卻見婁小蘭一雙澄波的眸子,正自注定著自己,像似在看笑話。蒲天河拉馬過來,由不住又羞了個大紅臉!
  木尺子哈哈笑道:「過來坐下歇一會吧,小伙子,你可知道欲速則不達這句話麼?」
  蒲天河陡地一驚,忙抬頭去看師父,木尺子卻看著他神秘地笑了笑。
  這時婁小蘭已打開了一個細竹編的籃子,笑向木尺子道:「老前輩用一點吧?」
  木尺子就笑著過去看了看道:「你們想得真周到,還帶著吃的東西。」
  婁小蘭笑道:「怎麼能不帶著呢,我們又沒有你老人家那種烤雪雞的手藝!」
  木尺子大笑著坐了下來。籃子裡,有烙好的油餅和切好的鹵雞、鹵蛋什麼的,都用棉套油紙包著,以防寒冷凍住!
  婁驥見妹妹只讓木尺子,卻不讓蒲天河,甚是過意不去,就笑道:「還有蒲兄弟呢!」
  婁小蘭眸子微微向蒲天河一瞟,嘟了一下嘴道:「誰要吃,誰自己過來!我才不管呢!」
  婁驥不由雙眉一皺,生怕蒲天河為此動怒,當下忙轉身向蒲天河笑道:「你快來吃一點吧!」
  蒲天河乍聞小蘭所言,不由吃了一驚。
  他還不知道,婁小蘭竟然如此的氣憤自己,一時也甚為尷尬,少年人當著人前,自是掛不住臉面,當時一賭氣,就搖頭苦笑道:「我不餓,大哥自己吃吧!」
  婁驥這時也是猜不透這兩個人,心裡是在弄什麼鬼,可是妹妹的心意,他焉有不知之理,前些日子為了蒲天河的安危,小蘭幾乎茶飯不思,為了蒲天河,她數臨天山,好容易把蒲天河救出來,怎又會如此模樣,未免不盡情理。
  可是他轉念一想,立時就明白了,當時哈哈一笑,問蒲天河道:「兄弟,我妹妹是在生你的氣,你上前來賠個不是也就沒有事了!」
  蒲天河方自冷笑了一聲,可是一轉眼,卻見婁小蘭一雙明澈的眸子正在看著自己,好似極欲想知道下文似的!
  蒲天河本來想耍點個性的,可是不知怎麼一句硬話也說不上來了,他只怔怔地望著婁驥道:「我怎麼……我……」
  婁小蘭站起來,笑嗔道:「算了,誰要他賠不是,你要再氣人家,人家可是又走了!」
  婁驥和木尺子,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蒲天河頻頻苦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時婁驥拿過食籃,蒲天河只得拿出一些就口吃著,卻聞得身後蹄聲得得。一襲紅色大氅,隨風起伏著,轉瞬間已來到了近前,正是蔣瑞琪來到了近前。
  她遠遠笑道:「好呀!我不在就吃東西!」
  說罷玉手一按馬鞍子,「嗖」一聲飄下馬來,對著木尺子欠身一拜道:「家父命弟子交這封信,請你老過目!」
  說完自身上取出一信,雙手送上,木尺子驚奇地接過來,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難得,難得!這老頭兒,居然也想通了,其實往事已矣,哪一個又會懷恨於他!」
  說罷,就手把這封信撕成了碎片丟了,對於信上說些什麼,卻不說出來。
  婁小蘭看了看馬背上帶了甚多衣物,不由微笑道:「怎麼,把家都搬過來了?」
  蔣瑞琪笑罵道:「不去住又罵,去了又說這些,沒見過你這矯情的丫頭片子!」
  婁驥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只一見面就吵個沒完,小琪你可見著了令兄沒有?」
  蔣瑞琪搖了搖頭道:「哥哥倒沒有見著,卻見著了我那位於師妹……」
  說時鳳目向著婁小蘭一瞟,笑道:「她可是把你恨死了,聲言今生今世,絕不與你甘休,你可要小心點了!」
  婁小蘭冷冷一笑,道:「誰還怕她不成!」
  蔣瑞琪道:「話雖如此,這小白楊於璇手段也夠毒辣的,你還是注意點才好!」
  婁小蘭哼了一聲道:「她要是再犯在了我的手裡,那時候就是她死期到了。咱們走吧!」
  一行人馬,又繼續前行,待到了黃昏時分,已下了天山山脈,可以遠遠看見庫魯克郭勒河在緩緩地流著。
  在四面高山,諸如「庫魯克塔克山」、「覺羅塔格山」、「天山」等的環繞之下,這附近形成了一塊盆地平原,目光遠遠看去,在陸地的極限處,似乎可以看見「大戈壁」沙漠的黃色影子。
  他們在「黃蘆岡」的一處夜店裡略微休息了一下,繼續打馬前行。
  等到日上中天的時候,已然來到了庫魯克郭勒河,也就是到了婁家的大門口了。
  這時婁小蘭飛馬而上,沙漠豹疾馳如飛,木尺子奇道:「咦!姑娘你跑什麼?」
  婁驥哈哈笑道:「老前輩,我妹妹最愛面子,她是怕家裡亂,先回去整理去了!」
  說笑之間,已來到了家門前,這時阿秀、阿力俱外出迎接來人下了馬,由阿力牽著馬,阿秀卻笑向蒲天河道:「小姐請你們先在客廳裡坐!」
  木尺子連連點頭道:「曉得!曉得!」
  這位老人家倒也不客氣,就好像是來到了自己家裡一樣,一行人進了院門,木尺子看著院子裡花葉扶疏,由不住連聲叫妙!
  婁驥招呼著招待,把各人讓進了客廳,蔣瑞琪因是熟客,就直接上樓去找小蘭去。一會兒,二女同時下來,卻都已經換了衣服,方才是翩翩英雄,此刻卻又都成了閨中淑女的模樣。
  須臾阿秀來告,說是各人居室都已準備好了,蒲天河和木尺子分配在婁驥居住的那幢樓房之內,蔣瑞琪卻是和婁小蘭住在一塊。
  經過長日的勞累,各人也就早早地就寢。
           ※        ※         ※
  時間真快,轉眼之間,蒲天河已在婁舍居住了三四天。這三四天以來,天天和婁驥在一起談談笑笑,彼此研討一下武功,倒也不覺得寂寞。
  只是有一點,那位婁姑娘,自從歸來以來,竟然是一面也未曾見過!
  蒲天河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又不便問,只是內心卻感到很是奇怪。
  這一日,晨起之後,婁驥忽然進來,見面笑道:「兄弟,你起得早啊!」
  蒲天河回過身來,卻發現婁驥微微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甚感驚奇地道:「大哥有什麼事麼?」
  婁驥面色微微一紅笑道:「有幾句話,我要對你說一說,不知你願不願意聽下去?」
  蒲天河心中一動,道:「大哥有話請直說無妨,莫非對我還忌諱不成!」
  婁驥坐下來微微一笑,道:「我只是間你可曾定過親了。」
  蒲天河不由一怔,搖了搖頭道:「沒有……大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婁驥一雙明澈的眸於,注定著他,正色道:「兄弟,你我都習武、豪爽,自命俠義道中的人物,說話也不必再拖泥帶水,我就直說了,希望你也能誠懇地回答我,願不願意都無所謂!」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大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說這些?」
  婁驥點了點頭道:「好,那麼我問你,大哥跟你提個親,你意下如何?」
  蒲天河一驚,吞吐道:「這……大哥不要開玩笑!」
  婁驥冷然道:「誰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話。兄弟,你是知道的,小蘭與我自從父母遇難後,遷來此處,相依為命,我父死時曾把小蘭終身之事托囑,讓我為她留心甄選……」
  說到這裡,苦笑了笑,接下去道:「這幾年以來,我也曾為她費盡了心機,可是所挑選之人,她竟然是沒有一個中意的,這「r頭眼界大高……現在遇上了你,兄弟,你想想看,你願不願意?就給我一句話就行了!」
  蒲天河這時,不由得面紅心跳不已~
  他真不敢相信這是一件真事,當時結結巴巴道:「這個……我只怕高攀不上……」
  婁驥雙眼一瞪道:「這是什麼話,你只告訴我願不願意就行了!」
  蒲天河苦笑道:「令妹賢淑端莊,美絕天人,我得妻如此,尚有什麼願不願意,不過只怕她對我並不……」
  婁驥哈哈一笑,搖手道:「這一點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我已與令師木老前輩商量過了,只要你點頭答應,我妹妹那邊,我就可以做主。兄弟,這麼一來,我們是友上加親了!」
  蒲天河內心雖是欣喜欲狂,可是到底有些不自在,他紅著臉哧哧地道:「話雖如此,大哥還是先徵求一下令妹的意思較好,否則……」
  婁驥點頭笑道:「這是自然的事,我已與令師商量好了,本月十五,也就是五天以後,是個好日子……」
  蒲天河呆了一下,道:「只是我熱孝在身,此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39:59

  婁驥搖手笑道:「你不用急,這一點我們也想過了,你此時熱孝在身自不便迫你結婚,我們的意思,是為你們訂婚,先把名份正了,以後來往也就不必再忌諱了。兄弟,你意下如何?可願意麼?」
  才說到此,就見房門推開,木尺子抽著長煙袋走了進來,此老此刻看來,一副紅光滿面的樣子,也較昔日精神抖擻多了。
  他進得門,二人慌忙站起來,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們談得怎麼樣了?」
  婁驥微微笑道:「蒲兄弟已經答應了。」
  木尺子點頭笑道:「好!好!這是一件好事情,我們打起精神辦一辦,等這件事辦成之後,我也該動身走了!」
  婁驥驚道:「老前輩怎不多住些時候?」
  木尺子噴了一口煙,哈哈笑道:「夜長夢多,我那些錢沒有到手,總是一個心病!」
  說著,他就用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小子,這是你前生修來的福份,婁姑娘確是我有生以來,所遇見最好看的一個姑娘了。人又好,武功又高,能娶這麼一個人,你還求什麼?」
  說罷沉思了一下,又笑道:「一待婁姑娘答應之後,我們撤幾張帖子,這件事就辦了!」
           ※        ※         ※
  在一間繡有五色鴛鴦的暗房裡,那位糾糾女俠婁小蘭正在低頭縫著枕頭套子。
  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小襖,配著一件同色的八幅風裾,在鬢角插著一朵水仙花,真正是美絕天人!
  自從由「白雪山莊」回來以後,她變得足不出戶,懶得再動了。
  那一匹沙漠豹閒得在槽裡直叫喚,她也懶得去騎它,甚至於摸摸它,掛在牆上的那一口青鋼寶劍,也幾乎都結了蛛網,她也懶得拿下來玩玩它。
  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現在她也變得靜了,那種耀威馬上,縱馬馳騁的日子似乎已經離開,不再屬於她了。
  每當她推開小窗,向院子裡看時,生在窗前的那兩株桃花樹,都已經打了朵兒,那意思是春天已到了,轉眼之間,這桃花均將開滿了樹,柳絲兒也將抽枝芽了,春的氣息是那麼的濃
  可是……
  當她看到這裡,也就會有一種淡淡輕愁籠罩著自己,想一想自己可是老大不小了,今年都快二十二啦……
  一個二十二歲的大姑娘,還沒有個婆家,怎不叫人心裡慌呢!
  每當她對鏡理妝,照見自己影子的時候,總似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時候,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被窩裡哭一陣子。
  可是這眼淚流得有多麼傻呀,為什麼流呢?
  自從家裡來了這個蒲天河,不知道是怎麼,自己對於這個人竟然是一絲絲也放不下來,白天想他,晚上只要一閉上眼,也是他那高大英俊的影子。
  婁小蘭放下手上的活計,把頭支在手肘子上,自己問自己道:「你真的愛上了他啦?」
  不對呀!在自己這一生裡,像這種事,就從來也沒有過呀!
  記得從前,那些像馬構上蒼蠅似的小伙子,一天到晚的跟著自己,其中也不是沒有長得俊的,可是自己除了討厭以外,連正眼也不瞧他們一眼,就從來也沒有把他們哪一個放在心上,現在怎麼會變了呢?
  按理說,自己真該恨死他——蒲天河。他開始時那種絕情,盜馬竊劍,不告而別,這些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該是多麼的殘酷,這種人還理他做什麼?
  想到這裡,姑娘那兩道蛾眉,驀地向兩邊分了開來,恨恨地道:「這一輩子,別打算我再理他!」
  可是話方出口,蒲天河的影子卻又浮上面前,他那英俊的臉,深沉的一雙眸子……在那沉鬱的目光裡,像是藏匿著無限的孤情……
  是的!他真就和我一樣的孤獨,失意……他一個孤兒,如今流落在異域,內心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想呢?
  想到這裡,婁小蘭一張玉臉,竟由不住紅了。
  他想,不知道這個人在老家是否已經定過親了?否則……
  婁小蘭想到了這裡,可就禁不住臉又紅了,她記得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哥哥曾經來這裡問過了自己很多話,一再地提到了蒲天河,莫非這其中意會到些什麼不成?
  她又想,這幾天那蒲天河怎麼樣了?怎麼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呢,別是他走了吧!
  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過去看看他,可是一想到木尺子那老頭兒,和蔣瑞琪那個促狹鬼,這兩個人,總愛和自己開玩笑。
  這一連串的事情,她反覆地想著,老沒有完,這正是少女煩惱的情緒,她哪裡知道,自己早已是在戀愛了。
  自從昔日第一眼看見了蒲天河之後,她就偷偷地愛上了這個人,一任她如何的克制、解脫,都莫能為力了。
  現在,這位不可一世的糾糾女俠客,真正地嘗到了愛情的苦果,她已變得懶散不堪了。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婁驥忽地推門走進來。
  婁小蘭回頭看了他一眼,立時面紅過耳,她似乎已經有些預感,哥哥必是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了。
  果然,婁驥微微笑道:「妹子,我已經把你許配人家了!」
  婁小蘭杏目一轉,道:「別胡鬧好不好?」
  婁驥神秘地一笑,坐了下來,只是看著婁小蘭笑而不語。
  婁小蘭愈發地坐不住,就站起來,把臉轉到窗子那一邊,婁驥見狀哈哈笑道:「你不要害臊,哥哥說的這個人,你准願意!」
  婁小蘭不知怎麼,只覺得眼睛一紅,光想掉淚,她回過頭道:「你別欺侮我,我可不要聽這些!」
  婁驥不由一怔道:「怎麼,你不願意?」
  婁小蘭動了一下嘴道:「我的事,你最好別管,我一輩子都不想嫁人!」
  婁驥歎了一聲道:「傻妹子,你這句話說得真正是欠考慮,你莫非忘了父親死時的托囑了?」
  婁小蘭由不住低下了頭,眼淚簌簌地淌了下來。
  她這時,真恨自己是個女的,婁驥這句話,確實也令她無法可答,她委屈地道:「我為什麼是個女的呢……」
  婁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笑道:「妹子,你可不是普通的女人,這時更用不著掉淚,哥哥看的人錯不了,你倒說說看,對於蒲天河這個人,你可滿意?」
  婁小蘭的臉,驀地紅了。
  她慢慢地抬起了頭,臉上還掛著淚,裝傻道:「什麼滿不滿意?」
  婁驥一笑道:「你以為他人品武功怎麼樣?哥哥我雖是中意了,可是這到底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主意還是要你自己拿,你倒說說著!」
  婁小蘭低下頭,道:「我有什麼好說的呢!哥哥,你看著辦吧!」
  婁驥雙眉一展,大喜道:「好!你這麼說這件事可就定了。」
  婁小蘭一仰臉道:「什麼定了?」
  婁驥眨了一下眸子,道:「自然是親事啦,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日子,就是後天,你可有意見?」
  婁小蘭猛地站起來,驚慌失措道:「後天……那可不行,也不能就這麼快……」
  說時,她由不住又垂下了粉頸,婁驥知道她是誤會了,就笑道:「我是說訂婚,可不是結婚。」
  小蘭才定下了心,她只是用眼睛看著腳尖,一言不發,內心真不知是悲是喜!
  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冷冷地道:「木老前輩可曾知道了?」
  婁驥含笑點頭道:「自然是知道,日子還是他定的呢,我也曾與蒲兄弟說過了……」
  婁小蘭面色緋紅,頭又低了下去,極為羞澀地道:「他……可怎麼說呢?」
  婁驥哈哈笑道:「還能怎麼說?人家可是一口就答應了。小蘭,我可是要告訴你,你可別再耍脾氣,給人家臉色看了!」
  婁小蘭聽了這句話,由不住一笑,卻又繃住了臉,有意冷笑了一聲道:「那可不一定,厲害的還在後頭呢!」
  才說到此,門外一人嬌聲答道:「好呀!什麼厲害的還在後頭呢?我們到要問問看!」
  婁小蘭臉一紅,急得直想哭,把臉向胳膊裡一埋,門開處蔣瑞琪就像是一朵百合花似的,笑著進來了。
  她向著婁小蘭看了一眼,噗哧一笑,道:「好呀!這麼大的喜事,不告訴我?兄妹倆在這裡關著門自己嘀咕呀!」
  婁驥見狀,知道瞞她不住,只得笑道:「誰要瞞你?不過是還不到時候罷了!」
  蔣瑞琪走過去,硬把婁小蘭的頭扳起來,格格笑道:「這一會你又害臊了?你怎麼不罵人了呀!」
  婁小蘭猛地睜開眸子,蔣瑞琪生怕她發脾氣,忙閃到了一邊,笑著搖手道:「我的好姐姐,這兩天你可不作興罵人,我不過是跟你鬧著玩的!」
  婁小蘭忽地伏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弄得婁驥莫名奇妙,瞠目結舌道:「這……莫非你真不願意?」
  蔣瑞琪笑著擺手道:「沒有的話,唉,你們男人懂得什麼?你還是出去走走吧,讓我們說說知己話!」
  婁驥這才明白,就轉身推門出去了。
  他走之後,婁小蘭卻哭得更傷心了。
  蔣瑞琪半笑著扳起她的臉道:「怎麼回事呀?這一下,你該是稱了心呀!怎麼反倒哭起來了呢?好姐姐,你到是說說看!」
  婁小蘭又把頭低了下去,喃喃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你是我的好朋友,也不給我拿個主意,我真不知怎麼才好……」
  蔣瑞琪一笑道:「根本用不著拿什麼主意,反正閉著眼睛上轎下轎入洞房就行了!」
  說著,玉手一捂嘴,紅著臉笑道:「這可真不像姑娘家說的話,不過事實上可不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女孩子呀,遲早都免不了這檔子事……」
  婁小蘭擦了一下淚,抬起頭道:「你別胡說,又不是結婚,是訂婚!」
  蔣瑞琪像是有些失望,怔了一下,遂笑道:「我還當是結婚呢!這就更用不著急啦,你又哭個哪門子呀!」
  婁小蘭紅著臉道:「怎麼個訂呀?我可是沒訂過!」
  蔣瑞琪「噗」的一笑,道:「誰又訂過了?你要是訂過了,人家也不要你了!」
  婁小蘭抓著她一隻手,撒嬌道:「好妹子,我可是真急啦,要說那姓蒲的小子,真不該就答應他……」
  蔣瑞琪一推她道:「得啦,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將來就是小兩口啦,還有什麼氣斗呢?」
  婁小蘭秀眉皺了皺,看著窗戶直發呆。
  蔣瑞琪一笑道:「你別傻想了,蒲天河配你也值過了,人家武功模樣可都不差,錯了這個村,可就找不著那個店了!」
  婁小蘭低頭歎了一聲,道:「我們姑娘家可是真可憐,到時候就由不住要叫人擺制我們……」
  說著臉又一紅,蔣瑞琪似乎被她這句話,說得也有一些傷感,就歎了一聲道:「那有什麼法子,誰叫我們是女人呢?好姐姐,你快別難受了,再怎麼說,總是喜事呀!」
  婁小蘭擦乾了眼淚,站起來吁了一口氣道:「這幾天我都悶死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蔣瑞琪點頭道好,婁小蘭換了一雙鞋,正要同蔣瑞琪出去,就在這時,門外一女人格格笑道:「小蘭子姐,你可是回來了?」
  蔣瑞琪不由一怔道:「這是誰呀?」
  婁小蘭不由秀眉皺了皺,討厭地道:「是文素姬,這人真討厭!」
  說時,就走過去把門給開了,蔣瑞琪一望之下,不由嚇了一跳,她有生以來,還真沒見過這麼醜的女人。
  只見來人二十左右的年齡,身上穿著鹿皮馬裝,外罩銀狐翻毛小背心,就服裝而言,卻是夠標緻的了,只是她那個尊容,卻真正是不敢恭維!
  蔣瑞琪雖沒有見過文素姬其人,但是卻常聽小蘭提起此人,她知道這文素姬,乃是「沙爾湖」烏衣教主的掌上明珠,那烏衣教主,是一個相當難纏的人物。
  據說這文素姬,由於打雁和婁氏兄妹結識,以後竟常常來此走動。
  此女作風大膽,潑辣無恥,仗著其父威望,在外面到處招搖,婁氏兄妹在瞭解此女為人之後,對她很是不齒,曾經明告訴過她不與來往,可是這文素姬,卻是馬不知臉長,兀自來此糾纏不已。
  婁氏兄妹,甚至於阿秀、阿力這兩個人,對於她都厭惡到了極點,只要她一來,婁驥必托辭避開。
  看到此,各位一定也就明白了,昔日蒲天河誤認為婁小蘭的那位姑娘,也就是此人!
  這時,她忽然來臨,婁小蘭自是不悅。
  她雖然並不知道文素姬昔日與蒲天河的一段經過,可是由蒲天河口氣中多少也探知了一些情形,是和此女有關的。
  蔣瑞琪近看此女,只見她面如鍋底,亂髮蓬鬆,塌鼻巨口,簡直叫人不敢逼視!
  儘管如此,婁小蘭仍然保持著風度,向她笑了笑,道:「俺們好久不見了!」
  文素姬嘻嘻笑道:「我來了好幾次了,你們不在家,驥子哥也不在,蒲大哥也不在,真煩死人了!」
  婁小蘭一驚,道:「你認識蒲天河?」
  文素姬笑了一聲,道:「怎麼不認識?俺們還說過話呢!那一天,你上星星峽去還沒有回來……」
  小蘭立時心中一動,也就明白了一切,只是以她目前與蒲天河的關係,自是不好再說什麼。
  文素姬目光一掃蔣瑞琪,道:「這一位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婁小蘭就代為介紹了一番,蔣瑞琪只得略事寒暄,婁小蘭實在不耐煩,就對蔣瑞琪道:「我們走吧?」
  文素姬怔了一下道:「你們要出去?去哪裡,我也去!」
  婁小蘭道:「只是隨便走走。」
  說著一拉蔣瑞琪,二人匆匆下樓,文素姬自後面跟上來道:「小驥子哥呢!他去不去?」
  婁小蘭沒有好氣地道:「他不去,你找他玩吧!」
  文素姬跳了一下道:「好,小蒲在不在?」
  婁小蘭一聽她居然大言不慚地直呼蒲天河為「小蒲」,一時又羞又氣,當著蔣瑞琪,更覺得丟人,就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你不會看看去嗎!」
  文素姬拍了一下手道:「好,我就最喜歡他……」
  蔣瑞琪聞言不由也甚力氣憤,當時忍不住回過頭來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文素姬短眉一挑,道:「你才胡說呢!」
  蔣瑞琪恨恨地回過身來,正想教訓她一番,婁小蘭拉了她一下道:「算了,我們走吧!」
  說著,二女就直向馬棚那邊走了,文素姬在身後恨聲說道:「怎麼樣,我就是看上他啦,你不服氣呀?」
  說著手舞足蹈地笑了起來,正好阿秀由另一邊走過來,見狀奇怪地道:「文小姐,你笑什麼?」
  文素姬笑聲一斂,繃著臉問阿秀道:「阿秀,我問你,蒲大哥在哪間房裡?」
  阿秀眨了一下眸於道:「你是問蒲相公?」
  文素姬笑道:「對!對!就是問他,你帶我找他玩去!」
  阿秀後退了一步。上下看著她道:「我不去。文小姐,你莫非還不知道,我們小姐和這位蒲相公可是要……」
  文素姬一怔道:「要怎麼樣?阿秀,你告訴我!」
  阿秀臉色一變,忸怩了一下,吞吐道:「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偷聽少爺和小姐在說……說小姐後天就要跟蒲相公訂婚了!」
  文素姬不由面色一變,後退了一步道:「哦……有這種事情!難怪呢!」
  說到此,忍不住又冷冷一笑,阿秀見狀,奇怪地道:「小姐訂婚你不高興?」
  文素姬哼了一聲,笑道:「我當然高興。走,阿秀,你帶我去找蒲相公去!」
  阿秀喃喃道:「他就在少爺樓上,你自己去。」
  文素姬一笑道:「這是一件好事情,我要去跟他道個喜去!」
  說罷轉身就向著蒲天河所居住的那幢樓房行去。行走了幾步,忍不住伏在一棵樹上哭了,用力地晃著樹,恨聲罵道:「你別想!他是我的!」
  「哼!你們都看不起我,我非要把他弄到手裡不可!」
  她愈哭愈氣,心中也就生出了歹意,遠遠馬蹄的聲響,她就看見婁小蘭同著蔣瑞琪駢馬馳出了大門。
  文素姬冷冷一笑,自語道:「婁小蘭你不要神氣,看一看誰厲害!」
  說罷,她就掏出了一方手絹,把臉上的淚擦了擦,由身上取出粉盒小銅鏡,修飾了一番,那張臉雖說是人人都無法消受,可是在她自己看來,卻是美得很呢!
  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覺得挺不錯,這才向著婁驥所居住的樓房行去。
  當她來到了樓前,正逢著蒲天河從裡面走出來,文素姬趕上一步,嬌聲喚道:「喲,那不是蒲大哥嗎!」
  蒲天河定足一看,由不住面色微變,冷冷地道:「姑娘有何吩咐?」
  他內心實在對這個姑娘厭惡透了,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我們好久不見了呀!」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姑娘找我,莫非就說這些麼?對不起,我失陪了!」
  說罷轉身就走,文素姬上前一步道:「喂!你回來,我有話對你說呢!」
  蒲天河仍然前行不理她,文素姬冷笑道:「莫非婁姐姐的話,你也不要聽麼?」
  這句話倒是有點效力,就見蒲天河頓時停住了身子,慢慢轉過身來,道:「婁姑娘有話告訴我?」
  文素姬輕搖著步子走了過來,陽光之下,蒲天河那英俊魁梧的影子,更是令她心醉,當下點了點頭,道:「婁姐姐同蔣姑娘向沙爾湖去了,要我轉話告訴你,請你快去!」
  蒲天河心中一動,冷冷道:「我不相信……何必要你來說!」
  文素姬扭過身子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去不去在你,我話帶到了也就是了!」
  說罷,就獨自去了,蒲天河正因為這幾日未曾見到婁小蘭,心中有些納悶,此刻細細一想,暗忖道:莫非婁小蘭有事與我商量,家中不便,才約我出去談談,
  這麼一想就有幾分心動了。
  可是,她卻又為什麼要這醜女來通知我呢:
  想到這裡,正要再問問她,卻發現那醜女已走了。
  蒲天河納悶地走到了婁小蘭所居住的樓前,卻又不好意思進去,正在為難,卻見阿秀由樓內出來道:「蒲相公有事情麼?」
  蒲天河窘道:「婁姑娘在家不在?」
  阿秀笑了笑道:「小姐已同著蔣姑娘騎馬出去了,有什麼話,相公咐吩我就是!」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沒有什麼事情,你為我牽一匹馬來,我出去一趟!」
  阿秀笑著答應了一聲:「是!」就轉身跑了,過了一會,果然牽出了一匹棗紅色大馬,鞍轡齊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0:16

  蒲天河聞聽婁小蘭、蔣瑞琪出去,心中就相信醜女之言必定是真,是以絲毫不再疑心。
  阿秀牽出了馬,蒲天河接了過來匆匆道:「等一會婁相公要問,你就說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阿秀答應了一聲,蒲天河已翻身上馬,潑刺刺衝門而去。
  當他行出了大門,過了那座小橋,就可看見碧綠的庫魯克郭勒河,緩靜地向前面流著,陽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萬道金光。
  蒲天河似乎聽說過這道河的盡頭,也就到了沙爾湖,當下就一路策馬,順著河邊,直馳了下去!
  行馳了約有里許左右,蒲天河就聽得身後蹄聲得得,彷彿有一匹馬緊緊追過來,不由心中一驚,未及轉身,那匹馬已馳到了面前,一位女子哧哧笑著,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蒲天河這才看清,原來竟是那醜女飛騎追上來,不由劍眉微皺,要按昔時情形,自己早就忍耐不住要翻臉了,可是此刻卻多了幾分顧慮,再怎麼說,對方畢竟是一個女的,又是婁宅的客人,怎好就此發作。
  他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你也不問問清楚,你可知婁姐姐在沙爾湖什麼地方?怎麼一個人就跑出來了?」
  蒲天河心中一動,自己也覺得有點冒失,當時就忍著氣道:「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文素姬嬌聲笑道:「你一個外省客人,跟你講也是講不清楚,這地方維吾爾。准噶爾的部族甚多,你要是走錯了地方,很是麻煩,還是我帶你去吧!」
  蒲天河一想也不無道理,再想這醜女也許對自己改了態度,她既是小蘭的朋友,又如此熱心,過去一點小錯,又何必耿耿於懷?
  這麼一想,他也就改為笑臉,道:「如此說,有勞姑娘了!」
  二人一路策馬,中途三次駐馬小憩,看看日已偏西,才來到佔地頗大的沙爾湖。
  至此,也就是河水的盡頭,在沙爾湖碧綠的水面上,翩翔著一群群水鳥,湖邊的楊柳樹,多已經生出嫩綠色的幼芽。
  蒲天河翻身下馬道:「想不到這湖如此之大,真太美了!」
  文素姬也翻身下馬,笑問蒲天河道:「這地方你來過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文素姬神秘地笑道:「這就是了,在這個湖後面,有一座大寺院,名叫烏衣寺,你可知道?」
  蒲天河仍然搖了搖頭,文素姬神秘一笑道:「烏衣寺你都不知道,你可真是白來了!」
  蒲天河這時目光四處望著,劍眉微軒,道:「婁姑娘和蔣姑娘兩個人呢?」
  醜女站起來笑了一聲,道:「她們倆都在烏衣寺內。來!我帶你去!」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動,暗自微微懷疑道:「她們兩個女兒家,怎會跑到廟寺之內?」
  文素姬笑道:「這一點你就不明白了,烏衣寺可是和一般的廟宇不同,那裡的弟子,是不禁婚嫁,而且男女都有,你隨我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蒲天河只得點了點頭,二人牽馬繞向湖的側邊,這一帶生著濃密的樹林子,這些樹木,多為類似松柏的一種針葉高木,枝葉不怕霜雪,橫遮起來,不見天光!
  前行了約有里許光景,樹林子就更密了。
  蒲天河少時曾隨父親蒲大松,去過關外長白山,那地方的樹林子,往往數十里不見天日,當地人謂之「窩集」,以之比目前的森林,也就不以為奇了。
  他正想問一問還有多遠,忽然發現濃林深處,開有一道頗為寬敞的大道。
  這條大路,全系用厚有半尺的大青石,平平的鋪成,可以駢騎六馬同時前進。
  在道路西側的樹林,全都為人工修剪得平平整整,正空的橫枝,也全都被開了出來,現出一長條筆直的天光。
  蒲天河實在想不出,婁小蘭等二人,怎會跑來這個地方,莫非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還需要自己來幫助不成,心中正在狐疑,就見兩匹白馬遠遠跑來。
  馬背上坐著兩個灰衣中年漢子,每人頭上都戴著一頂垂有甚多穗子的盆狀怪帽。
  兩匹馬剎那之間,已行到了近前,其中一人,似乎很是驚異地跑了過來,對著文素姬說了幾句,並且不時地用眼睛看著蒲天河。
  他們說的話,聲音很怪,嘰哩咕嚕,蒲天河竟然是一句也不懂!
  他不由驚奇地問文素姬道:「你們說什麼?」
  文素姬笑而不答,這兩個人忽然翻身下馬,匆匆走到了蒲天河身邊,蒲天河吃了一驚道:「你們要幹什麼?」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沒有什麼,他們都是烏衣寺內的弟子,因為聽說你是外來的客人,表示歡迎而已!」
  蒲天河聞言,向著二人點了點頭,笑道:「不必客氣,婁姑娘在麼?」
  二人卻是互相望了一眼,忽然跑過來,每人執起蒲天河的一隻手,在唇上吻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蒲天河不由甚是尷尬,可是文素姬既說過,這是對方的一種禮節,他也就不以為怪。
  這兩匹馬,在兩個烏衣弟子的乘騎下,掉轉了身子,往回徐徐行去,蒲天河問文素姬道:「他們這是為何?」
  文素姬笑道:「蒲哥哥上馬吧,我們跟著他二人走就是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就翻身上馬,醜女文素姬這時也翻身上了馬,二人駢轡而行,蒲天河甚覺不是味兒,可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也只得聽憑文素姬的擺佈了。
  在兩個烏衣弟子的前導之下,二人慢慢進了一座高大的院牆。
  這時前行二人拍馬而上,一直行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廟字之前停下來,廟前此刻已聚滿了人群。
  這些人,全都和兩個灰衣弟子一樣的穿著打扮,二弟子一下馬,他們立時偎了過來。
  就見兩個弟子指手劃腳,說了一通,眾人立時歡嘯了起來。
  在歡聲雷動中,大群的弟子都跑了出來,其中有男有女,一時間,堆滿了廟前。
  蒲天河簡直弄昏了頭,心中還在奇怪,一個外鄉的訪客,何至於有如此爆炸性的驚動?
  驚奇之中,卻見那醜女文素姬揚起一臂在空中向歡呼的人連連揮動,好像是在接受歡呼的樣子。
  文素姬那張醜臉上,蕩漾出無比歡欣的樣子,蒲天河心想自己來這裡是客,也就隨便揮手答禮,如此一來,歡呼的聲音就更大了。
  不想那文素姬身子在馬上,忽然依偎過來,嗲聲嗲氣地道:「蒲哥哥,我太高興了,你真好!」
  蒲天河忙把身子閃開,眉頭皺道:「姑娘請端莊一點!」
  文素姬嘻嘻一笑,她那一雙佈滿了深情的眸子,向蒲天河身上瞟著,媚聲道:「來到了這裡,你該對我好一點才是!」
  蒲天河不耐煩地道:「婁蔣二位姑娘,怎地還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文索姬嘻嘻一笑,道:「等進去以後就見著了,你何必急呢?」
  蒲天河見她動作有異,發覺出有些不對,可是尚未疑心到別的。
  他再怎麼也不會想到文素姬是在使一種連自己作夢也夢想不到的詭計,當時面色一沉道:「文姑娘,你是在鬧什麼玄虛,我蒲天河可不是易欺之人!」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誰欺侮你啦、你這個人呀……」
  說時,輕輕在蒲天河肩頭上拍了一下,蒲天河霍然變色,忽聞得廟內鐘聲「噹!當」響了兩聲,廟門開處,出來一對灰衣少女。
  這一對少女出得廟來,各人說了一句,蒲天河也不懂她們是在說些什麼,就見文素姬笑道:「我父親出來了!」
  蒲天河一驚道:「你父親?誰是你父親?」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連我父親也不知道?這就難怪了,實話告訴你吧,我父親是烏衣教主,也就是烏衣寺的領袖,你現在總該明白了吧?」
  蒲天河呆了一呆,冷笑道:「那麼,婁姑娘又怎麼會來這裡?」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受騙了!」
  蒲天河面色驟然一變,文素姬卻格格笑道:「在這裡你還是老實一點的好,我父親出來了!」
  說話時,就見一個白髮如銀、彎腰拱背的老者,出現在廟堂門前,這老者看來年歲約在七旬左右,一身銀灰色的長衣,肥大無比,在前胸地方,懸有一串金市,閃閃發光。
  此老生著一對如銀的眉毛,一根根直立如刺,雙眉之下,卻是一雙深深陷入眶子裡的眸子,其色純碧,開合之間碧光四門!
  最奇的是,他是坐在一張編得十分考究的籐架之上,那方籐架,卻是由四個灰衣弟子,各人分持一角抬出來的!
  老者出來之後,雙手揮了一下,四個弟子就停住了腳步,輕輕地把他放了下來。
  這時文素姬已趨前撲到老人膝前,口中說了幾句,老人面上立時透出無比驚喜之色,目光也就由女兒身上移開,轉向蒲天河微微點了點頭,像是在招呼蒲天河到近前來。
  蒲天河這時真弄了一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由於老者身為一教之主,在不明白事情真相之前,蒲天河自是不便發作。當時懷著滿胸納悶走了過來,對著這位烏教主深深拜了一揖,道:「在下蒲天河,參見教主!」
  老人目光視向醜女,醜女立時用一種奇怪的語言說了幾句,像是在為蒲天河做翻譯,蒲天河這才知道,原來這位烏衣教主,竟是不懂漢語。
  老人聽醜女講過之後,含笑點了點頭,說了幾句,文素姬就對蒲天河道:「我父親要你近前來!」
  蒲天河懷著驚異之心,又向前走了幾步,老人忽地雙掌同時拍出,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上擊去。
  他雙掌方一遞出,蒲天河立時就覺得自老人掌心之內逼出了兩股奇特的勁力,他無備之下,吃這兩股勁力在身上一擊,霍地騰了起來。
  蒲天河大驚之下,一壓丹田之氣,在空中一個折勢,飄飄落了下來。
  他不由勃然大怒,厲叱道:「老頭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卻見老人坐在籐架上,仰起了瘦似公雞一般的長頸,發出了一串怪笑,陡然見他右手向外一翻,就聽得空中「錚」一聲脆響,卻自空中折返了回去。
  這一收一發,完全像發自無極的內功真力,蒲天河驚望之下,才發現老人手中已多了一串金光閃門的金錢,正是他戴在胸前的那一串裝飾項鏈。
  由此看來,老人分明是無意傷人,不過是嚇一嚇蒲天河,借此而試探一下對方的功力如何罷了!
  蒲天河不由呆了一呆,就轉身向著文素姬怒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婁小蘭在哪裡?」
  文素姬發出了一連串媚笑,道:「姓蒲的,你可是上當了,老實告訴你,婁小蘭和蔣瑞琪根本就沒有來,是我要你來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要我來作什麼?」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這麼聰明的人,莫非還不懂?」
  說罷發出了一陣媚笑之聲,道:「蒲大哥,也許你還不知道,我們烏衣教內,對於婚姻一項,是有著明文規定的,凡是本門男女弟子,可以任意在外面物色配偶,一經選中之後,全要帶對方回寺,接受教主證婚,如果教主不允,就不能成婚,看起來我父親對你很滿意,我們婚事就要批准了!」
  蒲天河不由大吼了一聲道:「無恥的賤人!」
  他猛然身子向前一撲,雙掌平推而出,就像一牆似的,直向著文素姬胸前襲到。
  文素姬身子一閃,已到了老人身後。
  這時那位烏衣教主,見狀非但不怒,卻哈哈笑了起來,他笑著說了一句。
  文素姬翻譯過去道:「我父親說你的武功不錯。」
  蒲天河這時真是怒不可遏,他想不到會被醜女愚弄至此,一旦消息傳出,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見人?
  當時怒目圓睜,對老人道:「你父女欺人太甚,怨不得我得罪了!」
  那老人只是手捻著下巴上幾恨鬍子低笑不語,蒲天河這才想起,對方根本不懂漢語,似此情形,分明這老人已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乘龍快婿來看待,自己一舉一動都在他審評之列!
  這麼一想,蒲天河真差一點要急得昏了過去,再也不手下留情。
  他上前一步,雙掌一合,自掌心裡發出了兩股絕大的勁力,直向老人肩上擊去!
  烏衣教主似乎不及閃躲,只聽見「砰」的一聲,為蒲天河雙掌打了一個正著,他那枯瘦的身子,為這一掌,擊得直飛了出去!
  只聽得「喀嚓」一聲,老人落在了一張方桌之上,那張桌於,頓時被砸成了粉碎。
  蒲天河心中一驚,只以為老人家是一命嗚呼了。
  可是事情卻是出乎意料之外,就見這銀衣老人,在地上一個滾身又站了起來。
  他口中發出「哇哇」幾聲大叫,用著十分驚奇的眼光看著蒲天河。
  就見他雙手在空中連連搖動,大聲說了兒句,一時歡聲雷動,眾人都叫了起來。
  剎那之間,那些灰衣弟子,圍成了一個大圓圈,把蒲天河圍了起來,亂聲呼叫了起來。
  烏衣教主怪笑了一聲,騰身越進圈內,雙手連搖,止住了眾人的歡呼之聲,才正面望著蒲天河點了點頭,說了幾句。
  文素姬笑向蒲天河道:「我爹爹說對你很滿意,他歡迎你到烏衣寺來,並且已經答應了我們的婚事!」
  蒲天河冷笑道:「你是妄想!」
  說罷猛地轉過身來,他雙手平胸一拳,厲聲叱道:「你們哪一個敢不讓開,我就要誰的命!」
  說完,昂首大步,直向外行去,可是圍在他四周的灰衣弟子,只是團團地轉著,文素姬雙手連揮,用方言指示他們不要放他出去,群情更是激動。
  蒲天河活了這麼大,真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怪事,天下搶婚騙婚之事,故是不少,可是卻沒有像這麼明目張膽的,更沒有女方親自出面硬拉實綁的道理1
  他不由勃然起怒,厲叱了聲:「閃開!」
  當下雙掌一抖,直向身邊一名烏衣弟子身上打去,那弟子雙手向外一翻,身子翩然而退,可是卻有另一弟子橫身攔了上來。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塌,右掌斜翻而起,直向那弟子右胸切去!
  只聽見「砰」的一聲,打了個正著。
  那名弟子,沒有老人那種護身潛力,哪裡吃受得起,只聽見一聲慘叫,整個身子直翻了出去,頓時口吐鮮血一命歸天!
  如此一來,眾弟子無不收起了歡笑,面上變色,各自發出了一聲驚叫,猛地撲奔了過來。
  蒲天河一聲猛笑,道:「你們哪一個敢再阻我?」
  說時左右手同時翻出,用「北燕雙美」的手法,又把兩名弟子擊倒一邊,他足下加快,已撲身來到了大門前!
  就聽見一聲嬌叱道:「姓蒲的,你別想走了!」
  說話的正是文素姬本人,跟著她已經騰身飛撲了過來,一口冷劍,直向著蒲天河面前逼到。
  蒲天河抽身後退,才想起,自己為文素姬匆匆騙出,竟是忘了帶出兵刃,可是儘管如此,他卻也未把對方看在眼中。
  他恨透了醜女文素姬,正好借此一洩心中之憤,對方兵刃來到,他冷冷一笑,右手向下一沉,駢中食二指,驀地向外一點,只聽得「噹」的一聲,已把來劍彈在了一邊。
  文素姬劍身向後一抽,捲出了一道長虹,第二次直向著蒲天河雙足上掃了過去!
  蒲天河哼了一聲,身形微長,躍起一尺,醜女劍身擦足而過。
  可是當她再抽劍時,已是晚了一步,蒲天河驀然下落的雙足,正踏在了她的劍身之上。
  遂見他一聲狂笑,雙手向外一送,文素姬一聲驚叫,只得鬆開了手中劍,向外倒翻了出去。
  蒲天河一塌身,已把足下的寶劍拿到了手中。
  這時候,那位烏衣教主,卻發出了一聲怪笑,陡地騰身而前,雙手如同是一雙鳥爪一般,直向著蒲天河持劍的右手上抓了下去。
  蒲大河怒吼了一聲,長劍向下一壓,抖出了一個劍花,這口劍帶出了一股寒風,直向著烏衣教主前心上點了過去!
  這位銀衣墨發的烏衣教主,動手過招的招式極怪,路數詭異,使得蒲天河心理上多了一層顧慮。
  長劍刺出,就見老人身子向左一扭,滴滴溜溜如同風車似地轉了出去。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撲,正要二次出劍,可是醜女文素姬,卻由側面撲到。
  只見她散發披肩,活像是一個瘋子,口中尖聲叱道:「姓蒲的,你已是我的人了,還想跑麼?別作夢了!」
  她口中說著,一雙瘦手霍地張開,如同瘋癡一般的直向著蒲天河身上抓過來。
  蒲天河身子向後一坐,一聲怒叱,長劍向後一甩,驀地點出去,直取醜女前心。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銀衣一閃,烏衣教主已飄到了面前,就見他雙手向外一抖。
  蒲天河只當他是向自己發出掌力,其實卻是不然!
  只聽見「嗖」的一聲,由老人一雙袖內,散飛出了四五枚紅色山果似的東西,分向蒲天河身上各處穴道打到。
  蒲天河微微一怔,掌中劍向上一翻,已把迎面而來的那枚紅果劈開。
  只聽見「波」的一聲脆響,眼前一陣紅煙。
  蒲天河鼻端一吸,立時覺出一種生平從未聞過的異香,只覺得雙足一軟,雙目一翻,頓時咕嚕一聲,倒了下來。
           ※        ※         ※
  蒲天河漸漸甦醒之時,正是夜深更殘的黑夜裡……
  他覺得身上無比的寒冷,同時雙手雙腳都覺得甚是疼痛,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燈光,冷風正是由兩側的壁窗上嗖嗖地吹進來,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這一驚,不由令蒲天河打了一個冷戰!
  他這才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了,自從他鼻中聞過那粉紅色的煙霧之後,一直昏迷到現在,才慢慢地恢復了知覺。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
  他想翻身坐起來,才發現手腳皆為一根黃色的皮筋,緊緊的拴住,別說是翻身坐起來,就是動一動,也是不易。
  四壁上各自燃著一小盞豆油燈,發出昏暗的光影!
  蒲天河用力地搖了搖頭,只覺得頭腦還是有些個昏昏的,也不知那紅色山果似的東西,是一種什麼果子,竟然如此厲害!
  心中正在想著,就聽得石室外,似有人在說話,接著一陣隆隆的石門開啟之聲,進來了一個人!
  蒲天河低頭看了一眼,由不住怒火中燒,厲聲叱道:「無恥的女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進來的,正是文素姬本人,這時就見她身上穿著一襲肉紅色的紗質長衣,手上抱著一床被子,厚唇咧著,發出一陣刺耳的啞笑之聲。
  她一步三搖地走到了蒲天河身邊,嘻嘻一笑道:「怎麼樣,小傻子,你想明白了沒有?」
  蒲天河厲聲道:「你到底打算怎麼樣?」
  文素姬一笑,慢慢蹲下了身子,那張醜臉,就湊在了蒲天河面前,嗲聲嗲氣地道:「只要你答應跟我成親,正式拜天地為夫妻,就能你讓自由,怎麼樣?」
  蒲天河氣得幾乎又要昏了過去,他冷笑了一聲,錯齒出聲道:「你是作夢!還不快放我出去!」
  文素姬醜臉一紅,怪笑道:「好個硬小子,你莫非不知道,你這條命是我救活的,要依著我父親的脾氣,你還會有命在!」
  蒲天河怒聲道:「不要多說,快快放我出去,以往之事一概不究,要不然我脫身之後必取你性命!」
  文素姬雙手環抱著咯咯一笑,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臉上點了一下,道:「小子,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嚇唬我?我要是想要你這條小命,早就下手了……」
  蒲天河氣得全身直抖,乾脆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文素姬又笑了幾聲,道:「我這是好言勸你,你要是不答應,我還有更厲害的辦法,不怕你不從我,到那時候你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醜東西,你真是癡心妄想了,你有什麼厲害的法子儘管使出來就是,我豈會怕了你這個賤人不成?」
  醜女不由面色一變,她雖是生相甚醜,但是卻最忌諱人家提「丑」這個字。此時蒲天河竟然直呼她為醜東西,不禁使她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子道:「好!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0:46

第10章 桃色陷陝

  醜女文素姬說完話後,又後退了一步,只見她粉臂互抱著,格格笑道:「蒲天河,我對你實在是很夠意思了,你想想看,我真地配不上你嗎?」
  說著放下手,輕輕提起長衣,露出她均勻的一雙大腿,身子微微轉了轉,道:「我的身材不美嗎,再說,你如果娶了我之後,將來我父親退位了,這烏衣教主的大位,就是你的了,在西北道上,就連蔣壽和春夫人,也要敬你三分。蒲天河,你是聰明人,可不要做傻事呀!」
  蒲天河氣得臉色發青,頻頻冷笑道:「你真是作夢,我蒲天河乃是鐵錚錚的漢子,豈能為你所動?你死了這條心吧!」
  文素姬放下了紗裙,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心裡想著婁小蘭是不是?哼!」
  蒲天河冷笑道:「婁小蘭現在何處,是否也上了你的當了?」
  文素姬見一提起婁小蘭,對方就立時精神大振,不由愈發地心中恨惱,當時佯作微笑道:「你真的想見她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歎了一聲道:「我一時大意,落入你手,如今之計,只有兩條路可走。」
  文素姬秀眉一聳,笑道:「哪兩條呀?」
  蒲天河冷冷笑道:「一條是快快放了我,既往不咎,另一條就請你快快下手把我殺了,免得我活著受罪,如想迫我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文素姬呆了一呆,忽地咬牙道:「我已發下誓言,定要把你弄到手中,你想走想死,都是妄想!」
  說罷,她那張醜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種異樣的表情,她走到了蒲天河床前,蹲下身子,一張臉,幾乎已挨在了蒲天河面上。
  蒲天河星目一瞪道:「你……滾開!」
  文素姬哧哧笑道:「告訴你小蒲,不是我不要臉,我本來是不想對你如此的,可是現在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要臉的女人!」
  蒲天河目閃精光道:「你要怎麼樣?」
  文素姬目射情焰,冷冷地道:「我要得到你……」
  說罷站起來,喃喃地道:「我已當眾宣佈你我的婚事,並經父親許可,如果你不答應,我將如何作人?」
  蒲天河怒聲道:「這是你一廂情願,關我何事?」
  文素姬慢慢站起了身子,淫蕩地笑了笑,上下打量著他道:「這地方太簡陋,不配當洞房……」
  蒲天河吃了一驚,怒視著她道:「你莫非瘋了!」
  他一時怒起,用力地掙了一下,真恨不能一掌斃她於掌下。可是那綁在他手足上的繩子,竟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醜女文素姬嘻嘻一笑,又伸出了一隻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媚聲道:「小伙子,那是沒有用的……」
  說到此,她目光中,漫著無限春意,淫聲道:「你們男人嘴裡頭硬,心裡頭軟,當我不知道,等你嘗到了甜頭以後,你要再這麼硬,我才算服了你了!」
  蒲天河氣得目凸如珠,可是這種情況之下,他又能如何呢?本想破口大罵,可是話到唇邊,想了想,如此做只有自取其辱,不如隨她就是。
  想罷,他長歎了一聲,遂把眼睛閉上了。
  醜女文素姬格格一笑,道:「對了,你想明白了就好啦!」
  蒲天河張開了眸子,冷冷哼了一聲,道:「文素姬你有如此癡情,還怕找不到如意郎君麼?我勸你對我不必如此,你應該知道,我是有仇必報的!」
  文素姬嬌聲笑道:「喲!說什麼仇呀,馬上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說時,她探手入懷內,摸出了三四枚紅色果子似的東西,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他認識這東西,正是方才烏衣教主打出來,冒紅煙而把自己迷昏了的東西,不由大急怒道:「你要怎麼樣?」
  文素姬發出了一串淫蕩的笑聲,就見她素手一揚,那三四枚紅色的果子,高高的拋起來,「波」一聲脆響,在蒲天河床前落下,摔成粉碎,空中散發出一片紅色的煙霧來。
  在紅色煙霧中,文素姬已翩翩地退到了門前,媚笑道:「小傻子,你安心地睡一會兒吧!」
  蒲天河有了前車之鑒,自不會再上當,他趕忙閉住了呼吸,等待著面前紅煙的漸次消失。
  可是飄浮在面前的紅煙,幾乎已快散光了,卻見文素姬又發出了一片笑聲道:「你這是何苦呢?你能一輩子不呼吸嗎?」
  說罷,右手一揚,又拋出了兩枚紅果,在蒲天河床前,又散出了些紅煙。
  蒲天河強忍著呼吸,一直到文素姬第四次拋出了紅果之後。才忍不住吸了一口。
  立時,他就覺得頭腦一陣發昏,就人事不省了。
  桃紅色的窗幔,被一雙小銀鉤輕輕地拉起來,室內瀰漫著一陣淡淡的清香!
  這是醜女文素姬的香閨繡閣。
  這已是第二天的黎明時分了。
  蒲天河幽幽自夢中醒轉。
  昨夜他作了一個殘酷的夢。夢見了自己赤身露體,與醜女文素姬……
  這時他慢慢地睜開了眸子,兀自覺得全身在戰瑟之中,他想坐起身來,可是腰身方自彎了彎,就覺得全身上下軟綿綿的,竟然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目光接觸著室內一切,禁不住使他大吃了一驚。
  同時,他也體會到,自己所睡的地方,並非是冰冷的石板子,而是細軟溫香的一張軟榻,同時身上還蓋著繡有五彩鴛鴦的被子。
  這一驚,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更使他吃驚的還在後頭呢?他在移動身軀之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竟是寸縷不著脫得精光。
  蒲天河就覺得當頭響了一個焦雷,差一點再次地昏了過去……
  他驚嚇地自忖道:「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我……」
  心正驚恐問,卻聞得一陣嘩嘩水響之聲,覓聲望過去,就見隔著一扇幃幔的浴室裡,一個赤身的女人,正自揭幔而出!
  蒲天河只覺得面色一陣大紅,全身血脈貫張。
  可是當他接觸到那女人一張醜臉之後,幾乎使得他全身都僵硬住了,那女人不是別人,竟是文素姬。
  這時就見她赤裸著雪也似白的肉體,腰肢款款地走到了床邊,哧哧笑道:「蒲夭河,這一次你該稱心了吧?」
  一面說著,自床上拿起了粉紅色的綢巾,在身上擦著,那雙眸子裡,蕩漾出無限春情。
  她有意在蒲天河身前展示著她可人的身段,不時地發出淫賤的笑聲。
  蒲天河就像抽筋似地戰抖了一下,道:「『你……我……你昨夜也睡在這裡!」
  文素姬穿上了大紅色的肚兜兒,向他拋了一個眼波,賤聲笑道:「豈止是睡了一夜……我的好丈夫!」
  說著,她走過去,慢慢彎下了身子,把那張醜臉,挨近在蒲天河臉邊,用令人作嘔的聲音道:「哥哥……人家什麼都給了你了,你再不要我,可是說不過去了!」
  說時端了一下肩膀,哧哧一笑,伸出一隻手,輕輕在他被子上打了一下,道:「你呀,好壞!」
  說完,竟自張著一張血盆大口淫賤地笑了幾聲,伸出一雙皓腕,有意理了一下散在腦後的頭髮,扭了一下身子,惺忪著眼睛把身子慢慢伏下來,喃喃道:「哥哥,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呀!」
  蒲天河只覺得一陣天眩地轉,差一點又要昏了過去,他知道自己為對方怪果迷失知覺之後,竟是作出了大大的錯事,如果醜女所言屬真,自己尚有何面目再去見婁小蘭?尚有何面目再去與小蘭結為夫婦?
  想到這裡由不住閉上眸子,熱淚滾滾而下。
  醜女見狀,啞然道:「咦!你怎麼啦,幹嘛哭呀?」
  蒲夭河這時真恨不能一掌立斃對方於掌下,可是苦幹全身無力,又怕一擊不死,反倒是害了自身,當時內心忍著無比恨楚,張開了眸子,冷冷地道:「其實你又何必如此?你莫非不知我原本就願意和你結婚的?」
  文素姬怔了一下,咧著嘴笑道:「你說的是真的?」
  蒲天河道:「自然是真的,你真是傻透了!」
  文索姬一雙怪眼,在他臉上轉了一轉,猛地跳了起來,突然又撲到床邊,大聲笑道:「蒲哥哥,你真好,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哈!果然我猜對了!」
  蒲天河目光內,這一剎那,泛出了殺機,只是他仍然裝成十分平靜的樣子,冷冷地道:「你現在相信了我的話,總該把我身上穴道解開了吧,莫非要我在床上躺一輩子不成?」
  文素姬嘻嘻一笑,一雙小眼打量著他,良久才道:「我自然會為你解開的,只是你卻要答應我一件事!」
  蒲天河冷森森地笑道:「什麼事情?憑我如今關係,你還不相信我麼?真是笑話了!」
  文素姬最喜聽這種話,一時樂得全身直顫,她用手打了蒲天河一下,格格笑道:「只要你心口如一就好了,並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我解開了你的穴道,你跑了我可怎麼辦?」
  蒲天河冷笑道:「我為什麼走?」
  文素姬一笑道:「只要你發一個誓,我一定放開你!」
  蒲天河內心一動,暗想此女倒也有她一套,但是他此刻已恨此女入骨,如不能手刃了她,絕不甘心!
  這時聞言,他暗中咬了咬牙,獰笑道:「要怎麼發誓?」
  文素姬目光望著他一笑道:「如果我解開了你的穴道,你要答應與我成婚,如違誓言,你……黃沙蓋頂,屍身不全!」
  蒲天河不由打了個冷戰,心說好毒的誓言。
  可是他面對醜女,熱血怒張,幾乎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此時別說是要他盟誓,只要能手刃了文素姬,叫他馬上死他也願意。
  當下蒲天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說罷全身戰抖了一下,面現殺機,卻依言道:「天地明鑒,我蒲天河今生今世,願與文素姬結為夫婦,如違誓言,黃沙蓋頂屍身不全!」
  說完之後,望著文素姬道,「這樣你可放心了?」
  文素姬這時臉上那種興奮的表情,真非筆墨所可以形容,她猛地抱住了蒲夭河身子,道:「哥哥你真好……有你這幾句話,我總算放心了。好,我這就為你解開穴道!」
  說罷由一個黑漆葫蘆之內,取出一粒黃色藥丸,笑向蒲天河道:「你只要吞下了這丸藥,就可以復原了,其實我不曾點你的穴道,只不過是你吸進那紅果毒煙太多了些,此刻血脈尚未打開罷了!」
  說罷親手把藥丸送至蒲天河口內,又為他酌上了一杯水,扶他坐起,把藥丸吞下。
  蒲天河在坐起身時,目觸到自己赤露的身子,禁不住全身抖動了一下,文素姬笑道:「我真該死,竟忘了為你穿上件衣服……」
  說罷,就回身把放在一旁的衣褲取過來,親自為蒲天河一件件地穿上。
  蒲夭河伸了一個懶腰,慢慢站起來。
  這時,他覺得身上的內力,已在漸漸地恢復著,試著舉了一下足步,已可以行走。
  文素姬望著他樂道:「你看,我沒有騙你吧,再等一刻,你身上才能完全恢復過來,現在還不能用力,坐下來先歇一會兒吧!」
  蒲天河面色蒼白,道:「這是什麼地方?」
  文素姬笑道:「這是我所居住的『文秀閣』。你放心,沒有外人,我父親他們是住在別的院裡!」
  蒲天河目光並不直視著她,只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裡可以通沙爾湖麼?」
  文素姬嘻嘻笑道:「就在沙爾湖邊,風景才是好呢,等一會我帶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我們這裡比婁小蘭那裡要好玩得多!」
  蒲天河聽她一提到婁小蘭,禁不住內心一陣發酸,當下慘笑了一聲道:「事到如今,還提她作什麼?」
  說罷站起身來,走過去把房門關上,文素姬怔道:「你關門作什麼?」
  蒲天河回過身來,哈哈笑道:「關上門窗,我二人才好說話呀!」
  文素姬啐道:「你呀!我還當你是個老實人呢!」
  蒲天河頻頻笑著,又把兩扇窗戶關上,猛然回過身來,就見他面色一片鐵青,目光發直,他身子更是戰抖得厲害!
  文素姬嚇得由床上站起來道:「你……你這是怎麼啦?」
  蒲天河由不住又發出了一陣狂笑之聲,聲震屋瓦。
  文素姬忽然一驚,才開始發覺出對方有些不妙,她吃驚地退後了幾步,道:「你笑什麼……」
  蒲天河笑聲一停,猛地虎目放光,道:「文素姬,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蒲天河心狠手辣!」
  文素姬神色一變,猛然躍開道:「你瘋了!蒲天河……你忘了你發的誓麼?」
  蒲天河怒發直聳,雙目赤紅,猛地撲了過去,雙掌平胸而出,發出了凌厲的兩股內力,直向著文素姬身上打去。
  文素姬身子一閃,已到了牆邊。
  就見她一抬手,已把一口長劍自牆上摘了下來,劍光一閃,已把寶劍抽出,掌中劍劃出一道銀光,反向蒲天河面門上劈去!
  蒲天河狂笑了一聲,身子已閃到了一邊,文素姬的劍擦著他身邊落了下來。
  文素姬再想回過劍身,卻已不及,就見蒲天河身子如同旋風似地撲到了她面前,右掌一現,「嗆啷」一聲大響,文素姬一個踉蹌退後了一步,掌中那口劍,竟被擊得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蒲天河就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只見他雙手一分,已把新從木尺子處學得的一手絕技「雙飛雲翅」施展了出來。
  隨著他的一聲斷喝之下,這雙手,已實實地按在了文素姬雙肩之上,他怒叱了聲:「坐下!」
  雙臂一振,文素姬一個踉蹌,已坐倒在地,文素姬的一雙肩骨幾乎都為之扭斷了,痛極之下,就地一滾,直向門邊撲去。
  可是,她足尖方自跨出了一步,一口冷森森的劍刃,已逼在了她後心之上。
  文素姬嚇得怪叫了一聲道:「你不能殺……哦……」
  她身子霍然轉過來,看見了蒲天河那張憤怒而失去了理智的臉,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現在她已完全地絕望了,身子幾乎萎縮了下來,就在這時,那口冷森森的劍刃,已由她前胸貫穿了進去,文素姬發出了一聲啞叫,倒在血泊之中。
  蒲天河目光赤紅,注視著她,發出一聲狂笑,就見文素姬倒在血泊中的身子,抖顫著又爬坐起來。
  她那張醜臉上,作出一個極為痛苦的表情,只聽她斷斷續續地道:「你……何必如此?你……」
  鮮血自她嘴角裡連續地淌下來,終於,她又萎縮了下來,只聽她嘴裡喃喃道:「傻……子,我是騙你……的……我只是太愛……你……喔……」
  蒲天河目睹著她最後顫抖了一下,就歸於寂靜,她是死了!
  也說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蒲天河只是覺得無比的傷心,他雙手用力地捂著臉,一滴滴的淚水,自指縫中流出來!
  他雖然殺了文素姬,可是內心並不能減少那種羞辱的感覺,相反地,自己殺了一個女人,更感到內心羞愧和不安!
  門外有人用力地敲門,蒲天河才忽然警覺過來,這個地方,他不便再留下去,應該速去為妙。
  頓時匆匆打開了窗戶,騰身躍了出去。
  他身子方一落地,才發現院子裡竟是站滿了人,有幾個人探頭向窗內望了望,皆都大叫了起來,只是他們說的話,蒲天河卻是一句也不懂。
  薄天河手持著染滿了鮮血的利刃,一直撲到了院牆邊,就覺得身後有人緊緊追過來,他猛然回過頭來,運動手中劍,一連砍倒了兩名身著灰衣的漢子,身形縱起來,已撲上了牆頭。
  這時更多的人,已撲到了牆下,刀劍齊施,蒲天河不想再多傷人,就揮動掌中劍,把來犯的兵刃,紛紛格在了一邊,就勢飄身下牆!
  這時他才發現到,牆下竟是一片寬闊的湖水,可能就是沙爾湖,僅有少許的陸地可供行走,再向前行走一步就是湖水。
  湖水澄碧,萬頃綠波,再高深的輕功絕技,也莫能渡過!
  水面上吹過來陣陣的寒風使得他清醒了不少,他緊緊握住劍,望著眼前的湖水,內心充滿著悲憤。
  大群的人,自他身後偎了過來,他這時除了背水一戰之外,幾乎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忽然他感覺到,自己已喪失了生存的意義,一個人生存在世,如果不能保持自身的清白,實在不如一死,這種道理不單是一個少女應該切守,其實一個男子漢又何嘗不是一樣?
  想到此,他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猛然回過身來,迎著來犯的眾人揮刃一陣亂砍。
  烏衣寺的人,這時已全驚動了。
  那位烏衣教主,在得悉愛女已然喪生之後,更是悲憤欲狂,匆匆趕來。
  蒲天河迎著烏衣寺弟子,使出了所有的本事,只殺得那些弟子棄盔擲甲,屍橫遍野,他整個身上,全為鮮紅的血染滿了。
  烏衣寺內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可是卻也經不住如此折損,未幾,已紛紛逃竄。
  忽見牆頭上縱起一條人影,現出那個枯瘦的烏衣教主。
  就見這老頭兒,一身灰衣,頭上戴著怪樣的一頂草帽,最奇怪的是,他手上所拿的兵刃,竟是一對金光閃爍的大銅鈴。
  蒲天河用手中劍支著地,全身已有些搖晃不已,他狂笑了一聲道:「來!來!來!老頭兒,我殺了你那不要臉的女兒,你來為她報仇吧?」
  烏衣教主雖不諳漢語,卻也猜得出對方言中之意,此刻就見他身子翩然自牆頭上飄身而下,口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怪嘯。
  其他的弟子,聽到了他這聲怪嘯以後,紛紛地閃到一邊,蒲天河心中正不解老人這是什麼用意,忽見對方瘦手一揚。
  蒲天河只當他有什麼暗器打來,慌不迭抬起了手中長劍,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卻聽得「叮噹」一聲脆響,遂見對方手中那個大銅鈴竟自脫手而出,直向著自己這邊疾飛了過來!
  原來他手中那雙銅鈴,是由一根極為細長的鏈子結繫在一起,施展起來,可以像流星錘一般的運用。
  這時那雙大銅鈴,直飛到了蒲天河面前,距離他面門,大概不及二尺!
  蒲天河一劍撩去,卻見老人右手霍地向後一帶,空中的銅鈴.由不住又發出了「叮噹」兩聲脆響。
  由於距離太近,這種聲音的效果就更強烈,蒲天河只覺得心神為之一蕩,禁不住足下一陣蹣跚,差一點跌倒在地。
  這時他才明白,原來烏衣教主手內這雙銅鈴,除了當兵刃施展以外,竟然還有懾魂作目,如此看來,真正是不可輕敵了。
  一念未完,烏衣教主左手銅鈴又脫手而出,這一次卻是落在了另一邊,如此左右交替著,這對懾魂鈴發出了極微妙的作用。
  只聽得一片噪耳的叮噹聲,蒲天河彷彿覺得滿空全是飛動的銅鈴影子,同時腦中一陣昏眩,一交跌倒在地!
  烏衣教主第二次發出了一聲怪嘯,猛地趕上一步,雙鈴齊出,一雙鈴子,挾著兩股極為尖銳的勁風,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打了過去。
  蒲天河總算是定力堅定,烏衣教主鈴聲一歇,他立刻就清醒過來,這時見狀,猛地騰身而起,掌中劍一點對方鈴上的飛索,身子已旋到了老人身後,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向著烏衣教主後心上猛紮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1:08

  烏衣教主冷冷一笑,他身子向前一折,整個人身,幾乎全倒在了地上,同時之間,他手中那雙鈴子,卻向蒲天河一雙耳鼓上猛然貫過去。剎那之間,這一老一少已打成了一團。
  蒲天河由於疲累過度,行動上自然大打折扣,再者烏衣教主這雙銅鈴上的招式,實在是怪得出奇,在往常他尚可以用心與他周旋一二,不見得就不是對方敵手,可是此刻他實在是有些疲於應付了。
  十數個照面之後,他已感到精疲力盡,偏偏對方卻是越戰越猛,奇招累出不窮!
  眼看著,蒲天河就要敗下來,死在對方雙鈴之下,這時候,碧波間卻飛也似地馳來了一艘小舟。
  小舟上,一前一後俏立著兩個佳人,正是沙漠虹婁小蘭及蔣瑞琪。
  她二人在悉知蒲天河失蹤的消息之後,很快地聯想到烏衣教,果然在這裡找到了蒲天河。
  由神色上看來,婁小蘭確實嚇壞了,她頻頻催促道:「快!快!」
  蔣瑞琪向前望了望,也是嚇得神色大變,道:「天呀!這麼多人打他一個呀!」
  此時離岸邊尚有數丈距離,婁小蘭再也忍不住,她手上拿出一面紅色的小雕弓,張弓搭箭,嗖嗖嗖一連射出了一排弩箭,岸邊的一排烏衣弟子,立時中箭倒地。
  婁小蘭嬌叱了一聲,道:「蒲大哥不要怕,我來救你!」
  說時身子猛地拔了起來,已落在了岸邊,就見她玉手一翻,已把撲上來的另兩個漢子打得斜飛出去。
  烏衣教主乍然發現婁小蘭來到,不禁怔了一下,隨即大怒!
  只見他狂嘯了一聲,竟然舍下了蒲天河,猛然向著婁小蘭撲去。
  蒲天河猛力地向一邊一縱,正好迎上了蔣瑞琪撲來的身子,後者伸出一隻手猛地把他攔腰托住,道:「蒲兄,我來救你!」
  說時,雙手把蒲天河搖搖欲倒的身子托了起來,飛身縱上小船,匆匆把他放到船上。
  蒲天河見二人來到,內心才算鬆了一口氣,可是另一種心情,卻使得他有「羞於見人」的感覺。
  尤其是婁小蘭,他幾乎沒有勇氣再看她一眼,在她嬌艷的芳容之前,蒲天河更感到一種罪惡的自責。
  蔣瑞琪把他匆匆放下來,目睹著蒲天河這種披髮仗劍,全身是血的模樣,使她吃了一驚,她安慰蒲天河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助小蘭一臂之力,馬上回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姑娘去吧!」
  蔣瑞琪匆匆由身上取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嬌軀再次騰起,已落在了岸上,這時婁小蘭正與烏衣教主戰在一團,蔣瑞琪大聲道:「我們沒有時間同他們打,他們人太多!」
  說著手中匕首一撩,正砍在了烏衣教主懾魂鈴鏈之上,她這口匕首,乃是蔣壽當年隨身之物,有斬金切玉之利!
  這時就聽得「嗆」的一聲,火星一冒,鏈上金鈴,竟為她斬落墜地,另一個鈴子由於重心忽失,竟自由烏衣教主手中斜飛了出去,通的一聲,落入湖水之內。
  烏衣教主想不到對方匕首竟是如此銳利,雙鈴忽然失手,不禁大吃了一驚,婁小蘭寶劍向外一逼,迫使得他一連後退了五六步。
  婁小蘭嬌叱了聲:
  「老頭兒你納命來吧!」
  正要挺身上去,卻為蔣瑞琪趕上來一把拉住她道:「快走吧!」
  婁小蘭忽然想起蒲天河道:「他呢?」
  蔣瑞琪回身指了一下,就見蒲天河正自運用一雙木槳,對付著一雙涉水撲上的漢子,婁小蘭掠過身子,嬌叱道:「看劍!」
  就見她寶劍一分,已把其中一人砍倒水中,剩下的那一名嚇得一回頭,叫蒲天河一木槳打在了頭上,頓時也倒在水裡。
  婁小蘭匆匆縱身上船,這時再也沒有人敢上來送死,都嚇得怔在了一邊,倒是烏衣教主,眼見得二人挾著蒲天河上舟,心有未甘。
  喪女之仇,焉能不報,這時他就地拾了一口兵刃,飛身撲過來,卻為蔣瑞琪連發了兩口飛刀,又給逼了回去。
  二人匆匆登舟,蔣瑞琪由蒲天河手中接過了木槳,笑向蒲天河道:「我的大爺,你還不躺下來歇歇,交給我吧!」
  說罷,運動雙槳,小船立時向湖心馳去。
  蒲天河目光在婁小蘭身上轉了一眼,歎了一聲,垂頭不語。婁小蘭望著他,現出無比關懷的情意,良久才道:「你身上有傷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婁小蘭秀眉微皺道:「你怎麼跟他們打起來的?」
  蒲天河又搖了搖頭,他只覺得面上一陣發熱,這一日夜所經歷的事情,實在使得他難以啟齒。
  湖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小船快速地前馳著……
  婁小蘭目睹著心上人這種狼狽的樣子,內心更有說不出的難受,她歎息了一聲,道:「你一定上了那文素姬的當了!」
  說到此,蛾眉一挑到:「她人呢?」
  蒲天河這時木然不動,坐在船頭上,他內心愈發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愧疚,當時抬頭看著小蘭道:「她死了!」
  婁小蘭一驚,道:「是你殺的?」
  蒲天河木然地點了點頭,忽然他苦笑道:「姑娘,我……」
  說到此,他又頓住,忽地一咬牙,只見他身子向前一縱,撲通一聲縱落水中。
  二女見狀,俱嚇得驚叫了一聲,雙雙跟著都跳下水去。
  蒲天河一心尋死,在身子一落水的當兒,猛地自點心脈穴道,喝了幾口水,立時昏了過去。
  他身子在水內乍沉又浮,只是婁小蘭、蔣瑞琪皆知水性,她二人在側,怎會容他如此就死了?在她二人合力的救助之下,蒲天河終於為她們拖到了岸邊,撿回了這條幾乎喪失了的生命,可謂之險哉!
  當他悠悠醒轉時,似乎又是一番景色,這種感覺就像在烏衣教醜女房中一樣的,他被安置在一張舒適的軟床上。
  蒲天河驀地睜開了眸子,翻身坐起來,才發現已經回到了婁驥的書房之內,在他床邊坐著幾個人,婁驥、婁小蘭,蔣瑞琪以及師父木尺子。
  除了木尺子以外,其他三個人,皆都是一臉愁容,婁小蘭更像是哭過了一樣的,一雙瞳子腫腫的。
  蒲天河一醒轉,木尺子首先呵呵笑道:「怎麼樣,我說過不要緊的吧!」
  婁驥探下腰來,長眉微皺,現出無限關懷,道:「兄弟,你不必多想,好好歇息……你何苦要作踐自己,為了什麼呢?」
  蒲天河只搖了搖頭,不發一語。
  婁驥歎息了一聲道:「這都怪我們交友不慎,才惹上了文素姬那個丫頭,她怎麼你了?」
  說到此,這位在沙漠裡稱雄已久的俠士,猛地雙眉一挑,現出了滿面的怒容,可是繼而一起,他卻由不住又微微一笑道:「聽說,那文素姬己然死在了你的手中,這口氣,你總該消了。來,忘記了這件事吧!」
  婁驥說著,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幾下。
  蒲天河揭開被子走下床來,走到了窗前,他默默地望著窗外一語不發。
  蔣瑞琪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蒲兄你怎麼不說呢!」
  蒲天河搖了搖頭,苦笑道:「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只是……無可奉告!」
  蔣瑞琪微微笑道:「你別心裡過不去,烏衣教裡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殺了他們,正是等於為這地方除了害了!」
  蒲天河只覺得內心無比的煩悶,他實在是不習慣這麼多人全圍著自己……
  試想他所遭遇的事情,又怎能當著婁小蘭的面說出來?可是自己又是耿直慣了,不擅說謊,他偷偷地抬起頭望著婁小蘭,卻見小蘭那雙哭紅的眸子,直直地望著自己!
  蒲天河終於又失去了勇氣,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實在是無可奉告!」
  蔣瑞琪還要再細細地追問下去,卻見婁小蘭猛地自位上站起來,道:「算了,人家不說何必緊問,咱們也別老在這裡討人家厭,我們走吧!」
  說著一拉蔣瑞琪,蔣瑞琪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別拉,別拉,我走就是!」
  婁驥站起來,想攔阻她,卻見蒲天河面色極為不好,他心中一動,暗想蒲天河莫非真的對小蘭有什麼介懷不成:
  想著,他就任二女下樓而去,遂向蒲天河道:「你有什麼心事,現在總可以說了!」
  蒲天河仍然是搖頭不言,婁驥本是直性之人,見狀也不禁有些不悅,當下冷冷地道:「莫非你對明天訂婚之事不樂意麼?」
  蒲天河頓時一驚,他面色一變,道:「明……天……」
  婁驥忍不住一聲朗笑道:「蒲兄弟,你如果為此不悅,實在是不必要,我妹妹因愛你是個俠義之士,才慨然允婚,並非是一定要纏著你……哈哈,兄弟!」
  他十分慷慨地接道:「……你這麼三番兩次地變志氣餒,休說小妹傷心,就是我這個大哥,也未免齒冷。既如此,這段婚事,就不必再談了!」
  說罷拂袖而去,蒲天河慌忙叫了聲:「大哥!」
  婁驥卻是理也不理地下樓而去,蒲天河還要追上去,卻為木尺子一把拉住他,道:「不要追了,你給我站住吧!」
  蒲天河聽師父語音不善,不禁一怔,果然木尺子滿頭白髮都直立了起來。
  這老頭兒,還是很少發這種脾氣,就見他一隻手用力的抓著蒲天河肩上,冷笑道:「小子,這件事你跟我說清楚,你不說清楚,連我都不饒你!」
  蒲天河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婚事是不必再談了!」
  說罷頻頻苦笑不己,木尺子呆了一呆,怪笑了一聲道:「不必再談了?哈!好個小子,你原來是這種人?我木尺子是看錯了你了。好!好!你先給我坐下來,慢慢說清楚!」
  說完,這老頭子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望著蒲天河冷冷笑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蒲天河忽然跪下來,道:「師父,弟子作了一件大錯之事……此刻想來,羞於出口,並非是我對婚事不滿,實在是怕玷辱了婁姑娘的清譽,我……我……」
  木尺子一驚,道:「你作了什麼事,快說!」
  蒲天河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當時斷斷續續,遂把為醜女玷辱之事說了一遍,木尺子聽完這一段經過之後,長歎了一聲,道:「這麼看來,那文素姬卻是死有餘辜。不過……」
  說罷,又搖了搖頭,道:「你也不必為此自責太深,任何人遇到你那種遭遇,也是莫可奈何。這麼吧,這件事你暫不必提,由我去對他兄妹說說看,我想婁氏兄妹乃是俠義中人,絕不會為此而小看了你!」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師父你錯了,此事並非是為求得他兄妹諒解,我就能安心了,實在是我自愧不配,就是婁姑娘原諒了,我又何能自安?」
  木尺子怔了一下,遂把他扶了起來道:「你坐下說。唉!想不到天下竟然會有這種事情,媽的,惹火了我老頭子,一把火燒了他的烏衣教!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手段!」
  蒲天河苦笑道:「這又有何用?其實又不關烏衣教什麼事,全是文素姬一人種下的惡果!」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文素姬既然已死,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莫非你還為這件事記一輩子,終身不娶了不成?」
  蒲天河緊緊地握住拳頭,獰笑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笑道:「好吧,這是你的事情,我也沒理由管你,可是不論你結不結婚,這件事總不能老記在心裡頭!」
  說罷,站起來歎了一口氣,就轉身走了。
  蒲天河在室內發了半天怔,越想越不是味兒,他極想去找婁驥,向他解說一番,可是這些話怎能說出口?
  想到婁氏兄妹對於自己的許多恩情,自己竟是無以為報,而婁小蘭那種天姿國色的美妙佳人,眼看就將是自己的妻子,而半途中,竟然會生出如此不幸的事情來。
  雖然,自己只要老下臉來,照樣可以與她結成連理,共享神仙美眷,可是,對於別人尚可,對於自己所心愛的人卻怎能相欺?萬一以後為她發現了事實,豈不更看低了自己為人?可是……
  可是,自己又怎能事先但白地告訴她這件事?真要告訴了她,豈不要傷了她的心?
  所謂美滿的婚因,在於男女雙方的清白健全,自己婚前先已埋下了如此污點,壞了清白,怎可望來日的幸福?
  「不!絕不能告訴她!」
  蒲天河長歎了一聲,他是一個志節觀念極重的入,這件事實在是使他一想起來,就感到罪惡深重。
  這件事既然說又不能說,不說又不行,明日訂婚已不必再談,自己再留在此,實在是失去了意義,不如走了吧!
  想到這裡,內心實在是煩得厲害,記得上一次誤會文素姬為婁小蘭之故,自己也曾留書而去,此事始終令自己慚愧。
  卻未曾想到,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這一次依然是為了文素姬,第二次留書出走,形同戲劇,未免幼稚可笑,可是捨此別無良策,真正是恨惱人也。如此看來,那文素姬真正是自己命中的魔星,害人匪淺!
  他一個人憑窗痛想,真可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直到了傍晚時分,阿力為他送了飯菜進來。
  平日此時,婁驥定必來此與自己共食,相談甚歡。今日卻自己一人,看起來,那婁驥定必是生自己的氣了!
  這種感觸,使得他愈發不是味兒,草草食畢,天色已漸漸黑了。
  蒲天河把屬於自己的少許衣物打點了一個行李,想到了婁氏兄妹的恩情,真不捨就此而別。
  他於是留下了一封長信給婁驥,聲明自己是迫不得己,不得不作別而去,尤感愧對婁小蘭的知愛,來生犬馬也必報他兄妹的宏恩!
  信寫好了,擲筆而起,總覺得如此作,有欠光明,他自忖道:「也罷,如果此刻婁驥來到,我就當面跟他說個清楚,再為作別,以免他事後又罵我無情。君子行事理應光明磊落!」
  想到此,又勉強等了一個更次,始終未曾見有什麼動靜,他內心此刻真是矛盾極了,又想走,又想留下來,心神幾經交戰,他才拿定了主意,把書信留在桌上,背好行李,帶起了他那一把五嶺神劍,推窗向外望了望,只見月夜無人,正是夜行人出沒的良機。
  「走吧!」他對自己說了一句,遂騰身飄窗而出。
  身子飄落地面,前行了里許左右,已然來到了婁宅牆邊,忽然心中一動,忖道:「糟了,我莫非也不跟木尺子打個招呼麼?」
  想著便又折回身子,穿房越脊,來到了本尺子居住處,月夜之下,但見他那一扇窗子半開著。
  蒲天河心中不由暗想,此老真個是疏忽,睡覺之時,竟連窗子也不掩上,莫非不怕人來,把他那枚「綠玉匙」偷走麼,
  想著已經飄飄地來到了室內,只見室內空空如也,並不見木尺子的人影,書桌上只留青燈一盞,為風吹得晃來晃去,時明時滅。
  蒲天河心中一動,暗想他上哪裡去了?
  他心中想著,再一細看,敢情原來非但是他人不在,就連他隨身的那一點破家當,也是都不見了。看來,很可能這老頭也和自己一樣,是不告而別了吧?
  想著,心中實在是奇怪,雖說自己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並無深交,但是在名份上來說,到底有師徒之誼,怎麼他說一聲走,卻連自己也不知照一聲,看來真是未免寡情了些!
  當下,他又耐下心來等了一陣子,仍不見人來,他斷定木尺子必是走了,他定是擔心他那一大筆財富,私自取寶去了。
  想罷,就信手抽出筆來,在一張紙上留了幾個字,定了後會之期,這才翻窗而去。
  天空,有幾顆小星,明月光宇,夜涼如水,蒲天河一路馳來,翻過了高大的院牆來到了門外小橋。
  他本有一匹馬,卻遺落在烏衣教內,猶記得前次偷馬盜劍之荒唐,這一次只有靠自己雙足行走了。
  午夜,疾風凜冽。
  蒲大河匆匆踏上行程,他本沒有一定去處,因想到離開中原甚久,不如回去看看。
  他心懷驚慮,又怕為婁氏兄妹發覺追上來,要自己回去,那時候反倒是丟人現眼,於是足下加快,施展出一身輕功絕技,沿著那道「庫魯克郭勒河」,直向上行。
  記得昔日婁驥曾告訴過自己,直行上去可至「黃蘆岡」,如此行進,煙墩兒、苦水子、星星峽,就可入到甘肅境界。
  他記著這一條路,一路疾馳下去,足足跑了一個時辰,才恍惚地發現前面不遠處,似有幾戶人家。大地靜得怕人,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庫魯克郭勒河」流水的聲音。
  漸漸地,他似發現到這條流水的盡頭,自己這一陣緊趕,少說也行走了數十里之外,但覺得全身汗下,氣吁呼呼。
  河水的盡頭,散著無數的大鵝卵石頭,最大者幾乎可以容人臥倒,蒲天河實在是太累了,他忖思著婁氏兄妹絕不會找到這裡,自己何不在此先歇息一下,養足了精神,以便明日天亮之後,再隨著一幫駱駝客人上路,豈不是好?
  於是,他就把背後的行李解下來,找了一塊平滑的大石頭坐了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1:35

  他匆匆上道,竟連吃的食物以及飲水都沒有帶,此刻由於趕路,勞動過甚,這一靜下來,立刻覺得肚子裡又餓又渴!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伏身河邊,喝了幾口冷水,只覺得河水奇冰,鎮人心肺,幾口水下肚,冷得他直打寒顫,野地裡刮來的風,尤其使他冷得打顫,方纔的汗水,吃冷風一襲,立時透體如冰。
  他實在冷得受不住,只得盤膝石上,想運用內功調息,來防禦身外的寒流繞體。
  這附近怪石如林,參差不齊,望過去就像是一個個的人,圍坐一旁。
  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動,目光由不住四下望了一眼,這本是一個毫無用意的動作。
  誰知當他目光一掃的當兒,卻為他發現了一件奇事,原來就在自己身側丈許以外的地方,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起先以為是一尊怪石,等到望過以後,才覺不對,當時嚇得「哦」了一聲,再細細一看,果然是一個老人!
  蒲天河這一驚,直連身上的奇寒也忘了,當時由石上一跳而起,驚叱道:「什麼人?」
  冷目之下,那老人就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動也不動,蒲天河大著膽子走近過去,卻見是一個老人,正自垂首打坐。
  他走過去,驚奇地道:「這個時候,居然還會有人在此打坐,真是怪事!」
  這本是一句自言自語的話,不想那老人聽過,忽地一怪笑道:「怎麼!許你半夜抽瘋,就不許我半夜在此打坐不成?你才是奇怪呢!」
  說罷,哈哈大笑了起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因為老人這種口音太熟了,當下再仔細一看,頓時吃了一驚,一連後退了幾步道:「是……你……師父……原來是你呀!」
  原來石上的老人,並非外人,竟是老少年木尺子,不知怎麼,他竟然也來到了這裡。
  這時木尺子呵呵一笑,由石上猛然站起來,手指著蒲天河道:「小子,果然我沒有猜錯,我就知道你會逃跑,而且還認準了你一定會經過這裡。小子,你說你佩不佩服我的神機妙算?」
  蒲天河面色一紅道:「我也曾到你老人家住處去過,只是你已不在那裡,原來你竟然先來了這裡!」
  木尺子哈哈笑道:「你那一點鬼心事還當我不知道麼?小子,現在你說怎麼辦吧!」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來此用意是什麼?反正我既然出來了,實在不便再回去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哪一個又勉強你回去來著?」
  說罷,由不住神秘地一笑,道:「現在我們不談婁家的事,出來了就出來了,正好,我現在要一個幫手,難得你送上門來。沒有說的,你得跟著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師父要去哪裡?」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的那點心思你還能不明白?」
  蒲天河忽然想起,就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可是要去找尋那批寶藏?」
  木尺子聞言,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就好了,可別大聲地嚷嚷呀,要是給人家聽見了,可就又要起壞主意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他對於這件事最沒有興趣,當時不大樂意地道:「這件事我看還是你老人家一個人去吧,我去又有什麼用?我又不想發財!」
  木尺子陡然自石上躍起來,緊緊地抓住了他一雙胳膊,睜大了眼道:「聽著,這是命令,這件事你非去不可,誰叫你是我徒弟呢,我不找你我找誰?」
  蒲天河頻頻苦笑道:「可是……可是我實在不想去……師父,我看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木尺子鼻子裡哼了一聲,搖頭道:「小子,你可真是我所遇見最奇怪的一個人了,我這寶藏是見者有份,你只要跟我去,還能少得了你那一份嗎!」
  蒲天河知道強他不過,再者自己此去並無一定去處,不如就暫時先隨他去,為他把這件事作好,也算略盡一些弟子之勞。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我就隨你老人家去一趟就是了,只是我可不要什麼東西!」
  木尺子點頭笑道:「只要你人去了就行,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說罷咧開大嘴,喜得連連拍著巴掌,蒲天河見他只要提到他那一筆財富,立刻就眉飛色舞,興奮之極,不禁使他感慨不已。金錢之於人,實在是太重要了,像木尺子如此年老之人,竟然也擺脫不了這種誘惑,可謂財迷之極!
  他當時皺了一下眉道:「只是有一樣,我如幫你老人家找到了那筆財富,老人家可要放我走才是!」
  木尺子抬頭想了想,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還要重重地謝你!」
  蒲天河道:「只要你放我走就好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我倒是可以放你,只怕到時候有人放不過你啊!」
  蒲天河知道他是在說婁小蘭,不由臉上一紅,也就沒有再接下去。
  木尺子伸手摸了摸他,驚道:「光顧了說話了,你這個樣子大概是餓了吧!」
  蒲天河點了點頭,木尺子狂笑一聲道:「小伙子,在沙漠道上老實說,你的確是嫩得很呢,沒有食物沒有水,你就敢上路?」
  蒲天河臉上一紅道:「誰又想到這些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一面自身邊袋內,摸出了一大張油餅,遞給蒲天河道:「今天你幸虧是遇見了我,要不然你可就難免餓死道旁了,這地方餓死個把人可是常事。」
  蒲天河實在是餓壞了,當時接過餅來,三口兩口吃了下去,立時他就覺得身上暖和多了。
  木尺子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道:「時候可是不早了,我們先睡他一覺,明天天亮了再說!」
  只見他說完話,又由身旁石上,拿起了一個折好的皮帳篷笑道:「來,來,來,找個平坦的地方,把這玩意兒支起來,小伙子你跟著我跑,總不會叫你吃虧的!」
  這些地方,蒲天河倒是沒有「話說,二人遂走到河岸邊一塊平地,木尺子霍地把帳篷抖開,支起篷柱,立時就成了一個尖椎形的帳篷,二人就暫時居住其內,躲避了由漠地裡緊刮而來的寒風。
  第二天黎明,二人早早地起來,「庫魯克郭勒河」被紅色的太陽,渲染成一條燦爛的帶子,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蒲天河就著河水洗漱一番,只見河水兩岸,有不少的鳥兒也正在喝水,見了自己並不躲避,反倒是有幾隻走過來,偏頭向自己端詳著。空氣清冽沁人心肺,蒲天河忽然愛上了這個地方,他覺得這裡太可愛了。
  木尺子取出了食物,二人同吃了些,蒲天河就問他道:「你老人家那筆寶藏到底是藏在什麼地方?現在總可以告訴了吧?」
  本尺子站起來,向遠處窺看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道:「在那邊!」
  遠處天地線上,浮現出一片綠色的影子,木尺子臉上展開了笑容道:「那是『甜水泉』,好地方!」
  蒲天河只想早一點為他辦完了這件事,好回中原去,偏偏木尺子那麼慢條斯理的樣子,真叫人看不慣,他催促道:「那還有很遠的路呢,我們快走吧!」
  木尺子望了他一眼,笑道:「快走?」
  蒲天河怔道:「怎麼,你老人家還不想走嗎?」
  木尺子搖了搖頭,嘻嘻笑道:「小伙子你別急,我比你還急,你想憑兩隻腳走路,我可不願意,我們耐下心來等一等,自會有人用駱駝轎子送我們去!」
  蒲天河心想這話倒是有理,遂耐下心來,果然不久,就聽得沿河下流,有叮噹的駝鈴之聲。
  在河水旁邊,一串駱駝踽踽地行走著,漸漸地向自己二人這邊行走而來。
  木尺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細看了看道:「很好,我們就跟他們走!」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去跟他們商量一下!」
  木尺子伸出手來在頭上拍了一下,咧嘴道:「慢著!我們得想個主意!」
  說著翻動一雙小眼,想了一會,才笑道:「小子,你聽我的,這些趕駱駝的人最不是東西,你要想坐他們的駱駝,就是給錢他們也不幹,我此時有一個妙計,你只要依計而行,保險你我如願以償,而且路上還服侍我們周周到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又有什麼妙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這些駱駝客最是迷信,最敬重的是本地的『喇嘛占神』,因為他們迷信沙漠裡有一種神,專門與駱駝商客為難,因此凡是外出之人,都暗求占神保佑,以獲平安!」
  蒲天河皺眉道:「可是你我都是外行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外行我可不外行,這麼樣吧,你只裝我的跟班就行了,用不著你多說話!」
  他說罷,遂自身旁取出一頂紅色的瓜皮小帽,往頭上一戴,一面笑道:「外面走的人,什麼都得準備著!」
  說時已取出一件白色的罩褂,向身上一套,那樣子真是不倫不類。
  蒲天河也沒有見過喇嘛占神是什麼樣子,只是看著他那樣子好笑,木尺子把自己裝扮好後,就地一坐,嘻嘻一笑道:「你不妨先過去給他們說說看,看看他們如何回答,你要是不行再看我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就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這時那群駱駝漸漸接近二人這邊,只見共是十六隻大駱駝,由四個頭上纏著白布的駝商押著,每一隻駱駝背上,都駝著小山似的箱子。
  蒲天河忙趕過去,為首那個駝商,立時舉了一下手,所有的駱駝都停了下來。
  蒲天河見為首這個駝商,是個又黑又壯的高大漢子,他瞪著一雙黑圓的大眸子望著蒲天河,奇怪地道:「呢果兩馬木赤!」
  蒲天河怔了一下,那漢子又道:「烏蘇達達果兒!」
  蒲天河仍是不解,那漢子伸手摸了一下頭,最後才斷斷續續地道:「你……是誰?」
  原來這地方種族較多,漢人。回人、滿人、蒙人、哈薩克、索倫……民族之多,簡直不勝枚舉。
  這位趕駱駝的駝商,試用了三種語音,最後才為他摸對了路數,蒲天河抱拳道:「對不起老兄,我們因跑失了馬匹,想搭乘你們的駱駝,不知可以麼?」
  那黑漢子呵呵一笑,連搖雙手道:「我們是不搭客人……」
  蒲天河忙道:「我們可以給錢!」
  這黑漢子仍是搖頭道:「不行,不行,你還是另外想法子吧!」
  蒲天河聽這駝商說得一口漢語,雖是南腔北調,不過倒還能懂,已十分不易,不由又道:「我們只要到下一個市鎮就下來如何?」
  黑漢子大笑了幾聲,道:「不行,不行,我們是不搭客人的!」
  說著舉了一下手,駝隊又開始繼續前進,蒲天河才知道木尺子果然沒有說錯,這些駝商都是不講情面的。
  他當時忙趕上一步,大聲道:「喂,停下。停下!」
  為首那個漢子又舉了一下手,駝隊又停了下來,這漢子遂跳下駱駝,怒聲道:「我已經說過了,你還叫什麼?」
  蒲天河嘻嘻一笑抱拳道:「我師父要你去一趟!」
  黑漢子怔了一下,道:「你師父是准?在哪裡?」
  蒲天河一笑道:「我師父是一個老喇嘛占神,是他要我來叫住你們的!」
  這駝商立時面色一變,驚異道:「喇嘛占神在……哪裡?」
  蒲天河就指了一下木尺子坐處,那漢子順其手指處看了一眼,立時大驚失色,怪叫了一聲,回過身來,對著駝背上其他三人連說帶指地說了一遍!
  那三個駝商,也都驚慌失措地自駝背上跳了下來,四個人一齊跪了下來,遙遙地向著木尺子坐處拜了一下,又回過身來,向著蒲天河一拜。
  為首那個黑漢子結結巴巴道:「小占神不要……怪罪,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
  蒲天河忙扶起了他們,笑道:「你們不要客氣,我師父因年紀大了,走不動,所以才叫我來打擾你們!」
  這四個駝商,立時集中在一起,嘰哩咕嚕地商量一陣,由駝背上取下一個坐板。
  那個黑漢子於是向蒲天河道:「我們馬上去把大神仙請來,小占神請先上去休息去吧!」
  兩個駝商各人把一隻腿跪了下來,放下坐板,比著手勢請蒲天河坐上去,那種前倨後恭的樣子,實在令人好笑。
  蒲天河幾乎要笑了出來,當下只好裝到底了,就往木坐板上一坐。
  這時另一個駝商,把駝背上的坐轎簾子掀開,現出了轎內坐椅,蒲天河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坐好之後,那兩個駝商,才走向木尺子坐處,不久也把木尺子接了過來。
  蒲天河看木尺子那種大模大樣的樣子,真不禁好笑,他所帶的東西,都由另兩個駝商為他抬著,小心翼翼地把他送上駝目。
  木尺子在本地生長過一段極長的日子,各種語言均甚熟悉,他作出一副喇嘛的樣子,並且在每一個駝商背後畫了幾個字,又在他們頭上拍一下,這幾個漢子,莫不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恩寵,現出欣喜欲狂的樣子。
  於是,蒲天河二人,就更受到了優厚的招待,一路之上吃食茶水不斷。
  看看日已偏西,前瞻去處,仍是那麼遙遠。當夜,駝隊就在一處水草豐盛的地方停歇下來。「
  木尺子同蒲天河當夜又被安置在了所生有炭火的羊皮帳篷裡,吃著上好的油酥餅、馬肉,飲奶子紅茶。
  木尺子樂不可支地笑道:「你看,這種享受到哪裡去找去?」
  才說到此,就見一個駝商大驚失色地跑過來,對著木尺子跪倒說了幾句。
  木尺子微微一怔,遂揮手令去,蒲天河奇道:「什麼事情?」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吃人家的飯,就得給人家辦事,我們的差事來了!」
  蒲天河仍不明所以,木尺子才皺眉道,「幾個馬賊來了,這些馬賊平日是專門吃駝商,今天可算他們倒楣,遇見了你我師徒,少不得要他們吃點苦頭!」
  說話時,四個駝商一齊跑過來,滿臉驚恐地訴說著什麼,木尺子用當地方言安慰了他們一陣子,四個人仍是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就聽得外面蹄聲得得,似有人馬向這邊跑來。木尺子一對白蒲天河背道:「來,小子,出去走走!」
  蒲天河沿途受人供奉,很是不安,難得有此機會,為他們略獻綿力,當下抓起寶劍,隨著木尺子撲出帳外。
  他們六人方自走出篷外,就見五匹壯馬,風馳電掣般地自遠處來到了近前。
  馬上挺坐著五個漢子,俱都是膀大腰圓,十分武猛,五個漢子每人都穿著翻毛的皮襖,手中拿著兵刃。
  這幫馬賊呼嘯著來到了近前,人群中一人,用手中馬燈向六人一照,大聲喝叱著說了幾句。
  蒲天河卻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會說漢語麼?」
  馬上五人立時吃了一驚,燈光遂照到了蒲天河面上,緊跟著五個人全部大笑了起來。
  為首一個身穿大熊皮短襖的漢子,一晃手中銅錘,狂笑道:「這倒是難得,想不到還有漢人。小子,你別跟我們裝蒜,把駱駝上的東西,全給留下來,走你們的,要不然,哈!」
  說著一晃手中銅錘道:「這傢伙可會砸破你們的腦袋瓜子!」
  其他眾人也都發出狂笑之聲,一副狂傲之態,簡直是目無餘子!
  蒲天河上前兒步,冷冷笑道:「你們要搶東西,卻要問一問我手中這口寶劍!」
  說著雙手握住劍鞘,把寶劍向上揚了一揚。
  五個馬賊全是一怔,可是緊接著懼都發出了一陣狂笑,為首那個漢子,幾乎笑得跌下馬來。
  他晃著手中的銅錘怪聲笑道:「小子,你要用寶劍來對付我的銅錘嗎?」
  蒲天河冷冷一笑,點頭道,「不錯!」他說話時,右手已由劍鞘移到了劍柄,那漢子見狀大聲叫喊道:「好,待爺爺下馬戰你……」
  蒲天河身子向上一貼,冷笑道:「何需下馬,看劍!」
  就見他右手向外一展,白光一閃,當空就像是閃起了一道冷電也似。
  他那口「五嶺神劍」,一出一收,總共不過是彈指之間,寶劍發出了「鏘」地一聲脆響,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已自馬上滾落下來。
  那漢子鮮血泉湧的身子,在馬上抽動了一下,才叭的一聲翻落馬下,那匹健馬被驚得揚起前蹄,一聲長嘯,掉身狂馳而去。
  蒲天河這一手功夫,確實使得在場諸人,無不嚇了一跳,其他四個馬上漢子,嚇得皆都怪叫了一聲。
  坐在第二三兩匹馬上的兩個漢子,一個是使大砍刀,另一個卻用的是開山斧。
  這些傢伙們,都仗著有兩膀子力氣,所用的都是重兵器,這時他二人見拜兄一個照面之下,竟吃來人砍下了首級,皆都大為驚怒!
  兩個人各自怒吼了一聲,拍馬而上,蒲天河一聲大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叫你們見識見識厲害的主於!看劍!」
  說罷身形一晃,已迎上前去,只見他左右手向外一分,幾乎和先前一樣的快,劍光一閃,兩顆頭顱,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其他兩匹馬上的漢子,嚇得各自怪叫了一聲,撥馬落荒而去!
  蒲天河劍斬三寇,竟是血不染刃,一派斯文,看起來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四個駱駝商,幾乎都嚇呆了。
  他們各自對看了一眼,倒地便拜,蒲天河微微一笑,扶起他們道:「你們這就可以放心了,這三具屍體,就煩你們就近掩埋一下,免得惹來狼群討厭!」
  四人如奉聖旨一般,趕快答應著把三具屍體拖到一邊掩埋去了。
  木尺子見狀嘻嘻笑道:「小子,你這一手『午夜驚蛟』施展得好極了。真利落!只是,你可知惹下了禍事麼?」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什麼禍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原來不知道,這就怪了!」
  說罷,目放精光,冷笑了一聲道:「大漠地裡,刀客馬賊,殺人越貨是常事,只是你可知道,他們背後卻是有厲害的人物撐腰,要不然就憑他們那兩手本事焉能如此橫行?」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莫非說,方纔那五個人也是如此麼?」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這幾個刀客,並非是本地人,他們是甘肅那邊來的,由他們穿的皮衣上看來,他們像是『大熊幫』手下的人,大熊幫的總瓢把子『金戟小溫侯』華秋水這個人,是一個相當狡猾厲害的人物……」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不過,這個人,我當年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真要是他來了,倒不能對我怎麼樣。」
  蒲夭河冷然道:「這姓華的真要來了,弟子叫他會一會我掌中五嶺神劍!」
  木尺子笑道,「你的武功是足可以敵他了,不過,此人在這裡勢力極大,遍處都有他的人,我們要想取寶,還非得讓他幫忙才成,我本想與他套點近乎,想不到竟然得罪了他,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
  蒲天河聽他語氣,好似在責怪自己壞了他的事似的,心中老大的不高興。
  他心裡暗自想道:「那華秋水不來則已,如若真的來了,我定要他在我劍下稱臣!」
  想著,他一聲不哼,就倒身睡下來閉目假寐,木尺子卻盤膝坐在獸皮上,想著心思。
  四個駱駝客不久回來,卻嚇得躲在一邊嘰嘰咕咕地小聲說著話,方纔那一幕,在他們內心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是久走沙漠的慣客,也都知道此舉的嚴重性,蒲天河利劍斬寇,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是他們又不敢對木尺子二人去說。
  他四人商量的結果,只有提前上路之一途,於是悄悄地把貨物綁上駝峰。
  一切就緒,東方已微微現出了白色。
  他們商量了一陣子,就由其中之一去叫木尺子及蒲天河起來。
  這個人方要舉步,忽地面色一變,嚇得哇哇叫起來,他手向前指了指,其他三個趕忙順其手指處望去,就見遠處疾馳來了大片的馬群。
  在東方微明,霧重雲濃的黎明,他們依稀可見,是一群反穿著皮襖的傢伙,為數約在二十名左右。
  四個駝客皆不禁嚇得怪叫了起來,可是卻有一人,自他們身後緩步上來,冷冷地道:「你們不要怕,有我呢!」
  四人回頭一看,卻見是那個身懷絕技的年輕漢人——蒲天河。
  只見他雙手緊緊抓著那口長劍,眉宇之間英氣勃發,他對四個駱駝商人道:「你們等一會,都藏在我師父帳篷內,外面的事由我負責就是!」
  會說漢語的那個駝客,嚇得結結巴巴道:「小占神,你……可小心……我們還是快逃走吧,他們的人大多了!」
  蒲天河搖頭道:「來不及了,你們快進帳去吧!」
  四人抬頭一看,大群人馬,已來到了眼前,嚇得他們叫了一聲,趕忙就躲到木尺子帳中去了。
  蒲天河向前走了幾步,氣宇間一片泰然,他把一雙袖子微微挽起來,袖口緊緊紮起,長衣下擺撈起繫好腰上,然後狂笑了一聲,向這些馬上來客朗聲道:「好朋友,在下恭候多時,未曾遠迎,失敬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2:06

第11章 天羅地網

  蒲天河眼看著這為數二十餘騎快馬,轉瞬之間,已來到近前,所來之人,全是身穿翻毛的皮衣,手上亮著明晃晃的兵刃,他們疾馳而來,捲起了大片的黃沙,端的是聲勢驚人之極!
  蒲天河先前那一聲斷喝,顯然未被他們聽見,這時忙又上前一步,再次狂笑道:「朋友們來得好,蒲某等候多時了!」
  這群人馬來到了近前,一片吆喝之聲,各自把馬身定住了,馬群間一人大聲道,「二爺,就是這個小子,可小心他手裡那把劍!」
  為首一匹棗紅大馬之上,坐著一個四十左右的白瘦漢子,衣著十分考究,眾人均著皮裝,惟獨他一身便衣,兩袖清風。
  這時就見他伸出一隻手在當空揮了揮,眾人立時就安靜下來,好似惟他「馬首是瞻」似的!
  蒲天河一打量這個人,瘦高的身材,兩腮無肉,頷下有幾根黃須鬍子,一臉的病容,尤其是一雙眼睛,就好像永遠睜不開似的!
  這個人在馬上抱了一下拳,哧哧一笑道:「閣下貴姓大名?方才劍劈我們三個弟兄的可是閣下你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在下蒲天河,方才開罪貴幫的正是我,與那幾個駱駝客商卻是無關!」
  馬上瘦漢仰頭一聲狂笑道:「好!有膽子。佩服!佩服!」
  他長頸收縮之間,就像是一隻大公雞,聲音像是由嗓子眼裡硬擠出來的一樣,別提有多麼刺耳難聽。
  說完這句話後,就見他雙手向天空一伸,只聽見「呼」的一聲,人已如旋風似地自鞍上飄了下來。
  其他各人,這時見狀,呼啦一聲,全數都翻身下馬,只聽見一片兵刃交磕之聲,竟然把蒲天河團團地圍在當中。
  那瘦漢哈哈一笑道:「蒲老弟,這可不是我們嚇唬你,兄弟你也太狠了,既是遇上拿刀動劍的朋友,總也該打聽打聽,我們大熊幫可不是好惹的!」
  說著伸了一下脖子,尖聲道:「兄弟,你闖下禍了!」
  眾人中有人怒聲道:「二爺跟這小子多說什麼,媽的宰了他,老於們扒了他的心泡燒酒喝!」
  餘下各人聞聲一齊叫起好來,磨拳晃刀,現出一片兇惡場圃!
  白面瘦漢尖笑了一聲,上下打量了蒲天河一眼,冷冷地道:「閣下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丟下劍,跟咱們回去,另一條……哈哈!弟兄們已經說過了,只怕你要亂刀下喪命,那時候可就由不得弟兄們要扒心下酒喝了!」
  眾人厲聲喝叱道:「扒他的心!」
  「剝他的皮!」
  瘦漢揮手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他跑不了的!」
  說罷,那張瘦臉向下一拉,冷然道:「姓蒲的,怎麼樣,現在可就聽你一句話了!」
  蒲天河眼看這群人如此狂囂的情形,內心不禁大怒,只是他內心惦念著木尺子之言,因為「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和木尺子有舊,此行更有關連,不便取他性命,可是這口氣卻是忍受不了。
  當時忍著內心憤恨,對著那瘦漢子抱拳冷笑道:「閣下莫非就是金戟小溫侯華當家的麼?失敬了!」
  那瘦漢聞言,仰天一聲怪笑,聲音就像貓頭鷹似的刺耳。蒲天河怒道:「華當家的,有什麼好笑的?」
  那瘦漢笑聲一歇,手指蒲天河道:「兄弟,你招子可是漏了光啦!華當家的,豈能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出來會你?」
  蒲天河心中一動,冷笑道:「那麼閣下又是誰?」
  瘦漢陰森森的一笑,道:「兄弟,聽你這麼一問,果然你不是本地的跑客了,你竟連我白面獄柴風也不認識,這倒是一件新鮮的事情,莫怪你膽子這麼大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華秋水架子倒是不小,只怕這件事……柴兄不是我小看了你,只怕你老兄接不下來吧!」
  白面獄柴風聞言面色一變,怒叱道:「好小子,你敢輕視柴二爺!」
  說到此,後退了幾步,一聲叱道:「吳亮,把他給我拿下來!」
  人群之中,立時有人答應了一聲,猛地躍了出來。
  蒲天河注意看來人,是一個四十上下的大漢,身上穿著一件翻毛的白皮大襖,紫紅圓大的一張臉膛,其上滿是鬍子。
  這漢子右手緊緊抓著一團銀色的繩索,也不知是什麼傢伙,就聽他嘿嘿一笑道:「小子,我叫你見識見識吳爺的『陰風網』!」
  這漢子口中說到此,忽地身子一旋,右手一甩,已把這圈銀網撒了出去。
  只聽見「刷」的一聲大響,他手中那玩藝兒,竟然化成了一面極大的網子,直向著蒲天河當頭罩了下去!
  眾人見狀,齊聲歡呼了起來。
  可是他們歡呼得未免太早了一點,吳亮的陰風網還未落下去,只見黃塵揚處,竟然是網了一個空!
  那「陰風網」是一種獨特的怪兵刃,整個網身繫上好精鋼所製,其內裝沒有一百二十把寸許長短的小鋼鉤,鋒利己極!
  這種兵刃,一旦上了身子,那百十把鋼鉤,只怕會把你先鉤個肢體稀爛!
  吳亮就仗著這獨門的兵刃「陰風網」,在沙漠地上橫行無阻,喪生在他這面網下的人畜,真是不勝枚舉了!
  這傢伙本是沙漠裡一個獨行的馬客,後來為華秋水制服收歸手下,是一個剛愎自用、極為驕橫之輩。
  這一次白面獄柴風帶了他來,滿以為可以借重他這面怪網,制住敵人,卻沒有想到,今天卻是遇到了厲害的主子了!
  陰風網向下一落,一陣叮叮之聲,那百十把鋼鉤一陣收縮,紛紛緊鉤地面,再看來人蒲天河,卻如同是一隻鷹隼般地飄在了一旁。
  旁觀眾人,無不嘩然大叫了起來。
  吳亮一網打空,心中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遇到了厲害的對手,這小子倒也真有兩下子。
  這時他一網不中,忽覺背後疾風襲體,吳亮熊腰一扭,手中鋼網一個倒撒,只聽見「呼」的一聲,他竟然把網子硬硬的拉了起來。
  那面陰風網帶起了大片泥土,反向著蒲天河當頭再次罩了下來。
  眾人見狀,又是一陣大聲喝彩!
  蒲天河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不由大吃了一驚!
  對付這種兵刃可就不像一般兵刃那麼容易了,因為它面積太大,張開來足足有兩丈方圓,只要被他網上了,那可真是一點辦法都使不出來了。
  蒲天河情急之下,就地一倒,一個疾滾。
  看起來是險到極點,如非他身法奇快,這一網他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逃開。驚怒之下,蒲天河發出了一聲怒叱,大聲道:「好冤家,我看你這一次怎麼跑!」
  這一次他手足同時就地面一彈,正是輕功中極為難練的「七禽」身法!
  只看見當空人影一閃,眾人呼嘯聲中,蒲天河已然落在了吳亮身側,二人距離只在咫尺之間。
  蒲天河這時手下再也不留情面,掌中劍驀地抽出,白光一閃,直向著吳亮當頭劈去。
  陰風網吳亮第二次網空,早已嚇了個魂飛魄散!
  他自從使用這種兵刃對敵以來,就從來沒有一連發過兩招的,想不到此刻一連兩度失手。
  這時候他再想施第三招時,蒲天河一口冷劍已然逼了過來,吳亮一聲斷喝道:「你們快來吧!」
  忽然他鬆下了手中網,猛地向外就閃。
  同時之間,自四面八方,一連飛出了十數件暗器,直向蒲天河身上飛去!
  這種情形之下,蒲天河自是敵我不能兼顧了。
  可是這位少年奇俠,一身驚人的功力,確是有出人意料的身手。
  在各方暗器奇襲之下,蒲天河驀地騰身而起。
  他騰身極高,有如鶴起雲霄,眾馬賊都嚇得驚叫了起來,各人的暗器,一片叮噹聲中,全數都落了個空!
  這時吳亮已撲到了白面獄柴風面前,大聲道:「二爺快救我……」
  話聲未完,蒲天河就像是洩地的流星,「唰」一聲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吳亮背後。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欺,這一次他施了一個「貼」字訣,已不容許那吳亮再逃開劍下。
  吳亮猛地轉過身來,發現蒲天河一張臉殺機顯然,他心中一怕,脫口道:「蒲……爺……饒……」
  這個「命」字還沒有出口,只覺得當胸一冷,已被蒲天河掌中劍刺了一個透心穿!
  吳亮「啊」了一聲,向前蹌了一步,撲通一聲倒臥在血泊之中。
  眾馬賊見狀,齊都發出了一陣怪叫!
  蒲天河掌中劍一指白面獄柴風,道:「柴二爺該你的了!」
  白面獄柴風呆了一呆,忽地厲聲道:「好小子,看刀!」
  他身子猛然向前一欺,雙手一探,已自雙腿上拔出了一對匕首。
  忽見他就地一翻,已到了蒲天河身邊,兩隻匕首分左右,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之上同時插了下去。
  蒲天河掌中劍左右一磕,柴風卻騰身而起,轉到了蒲天河背後。
  此人倒也有些本事,輕功尤其不弱。
  像如此身手之人,比之憑著兩膀子力氣的眾馬客來,自然顯得異常高明了。
  白面獄身子一落地,一雙匕首緊貼二腕,忽地雙腕向前一翻,直向著蒲天河兩肩上插了下去。
  蒲天河身子一轉,這一次他是有意要對方出醜。
  隨著他身子一轉之勢,只聽見一陣叮噹之聲,柴風一雙兵刃,竟然雙雙為蒲天河那口五嶺神劍削為四截!
  白面獄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掌中劍,竟然是一口切金斷玉的寶物,不由嚇得面色一青,他口中怪叫了一聲,轉身就跑!
  蒲天河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招,柴風足下方移,蒲天河卻如同神兵天降似的,向下一落,已到了柴風對面,掌中劍向外一吐,點在了柴風前心之上。
  白面獄嚇得面色大白,汗如雨下,他喃喃道:「你……不要殺我!」
  蒲天河目光一掃左右,慍道:「你手下這些弟兄,如有一人膽敢無禮,可就怪不得我手下無情了。」
  柴風顫抖了一下,大叫道:「弟兄們不可亂動!」
  說著頻頻苦笑,道:「蒲兄弟,你的武功果然高明,我佩服極了,只請你收下了劍,我們再說如何?」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柴風打了一個冷戰,翻著一對病眼道:「那麼你要如何呢?」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久仰你們當家的華秋水,是本地的一個人物,你快快差人喚他前來!」
  柴風嚥了一口唾沫道:「蒲兄你這是何苦……」
  蒲天河劍眉一挑道:「閒話少說,華秋水在一盞茶時間之內不到,可別怪我劍下無情!」
  說時劍尖微微向前一送,已幾乎扎透了柴風的中衣,白面獄柴風嚇得一連後退了兩步,道:「好……好……你的劍,小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白面獄的身手我已經見過了,就差貴當家的華秋水了,你還不著人請他來麼?」
  柴風點了點頭,轉臉向馬群中一人道:「張大昆你去一趟。快!快!」
  馬客之中,一人應聲策馬而出,蒲天河見這張大昆三十左右年歲,十分精明的樣子,當時冷笑了一聲,道:「張朋友,你要快去快回,要是在一盞茶時間內請不出你們瓢把子,這位柴二爺可就沒命了!」
  張大昆冷冷一笑道:「你休要逞狂,真要是當家的來到,只怕你小子是吃不了兜著走!」
  白面獄柴風生恐觸怒了蒲天河,對己不利,聞言忙大聲道:「你就少說幾句,快去吧!」
  張大昆冷冷一笑,方自掉過馬頭,忽然一怔,回身冷笑道:「柴二爺,你放心,瓢把子不請自到,已經來了!」
  眾人一齊轉身望了去,果然就見遠處沙地裡,飛快地馳來三匹快馬,三馬是二黑一白,兩黑馬在側,白馬居中,三馬行馳如風,漠地裡帶起了大股黃煙,轉瞬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白面獄柴風苦笑道:「蒲老兄,收回了你的劍,這樣子太不漂亮了!」
  蒲天河料他無法逃開,就把寶劍收了回來,柴風立時抖了抖身上,冷笑道:「兄弟,你口口聲聲要會見我們瓢把子,你可曾看見了?當中那個騎白馬的就是!」
  說話之間,三馬已到了面前。
  為首那匹白馬,猛然唏聿聿長嘯了一聲,人立雙蹄,忽地停住了。
  白面獄柴風趕忙趨前躬身道:「幫主來了!」
  白馬上坐著的是一個白面大耳,一身白衣,年歲約在三旬五六之間的中年人。
  這人生就一雙長眉,只是一雙眸子,卻顯得太小了一點,薄薄的一雙嘴皮上,沒有留鬍子,乍然看過去,是書生模樣。
  可是如果你細細看一看他那雙瞳子,卻又能發現此人是一個相當工於心計的人物。
  他大模大樣地坐在馬上,那匹白馬,看來亦是一匹相當少見的好馬,白馬頸邊兩側,懸著一雙金光閃爍的短戟!
  蒲天河立刻也就知道,這個人定是所謂的「金戟小溫侯」華秋水了!
  在華秋水身側那兩匹黑馬上,坐著兩個二十左右的少年,由兩個少年的面貌上看去,二人極像是兄弟二人。
  二少年,每人身上都斜背著一隻紅色的雕弓,帶著一口魚鱗金刀。
  這三個人,就外貌上看來,倒是三個相當不凡的人物。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定馬之後,一雙眸子首先落在了蒲天河身上,面上立時現出微微驚愕神態。
  這時那白面獄柴風已趨前,在華秋水身邊小聲了幾句,華秋水連連點頭。
  就見他在馬上抱了抱拳道:「我手下的人一時無知,開罪了高人,連帶著我這主人也是面上無光,朋友,你能海涵一二麼?」
  蒲天河想不到這華秋水,居然會如此客套,一時不由得呆了一呆,抱拳回禮道:「豈敢,豈敢,閣下莫非就是以一雙金戟馳名塞外的華當家的麼?」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太抬舉我了!」
  說罷一手按鞍,身子「刷」的一聲,如同一片落葉似地落了下來。
  蒲天河見他下馬身法,不禁心中微微一驚,暗想到此人果然不愧名盛一時,確是有些身手。
  他因心憤金戟小溫侯為霸地方,存心要與他一較身手,這時見他如此客氣,不禁有些擔心這場架打不起來了。
  其實他這種顧慮純屬多餘了。
  因為華秋水此人,是出了名的心辣,此人對人,愈是客氣愈是難以猜測。
  這時華秋水下得馬來,再次抱拳道:「閣下大名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蒲天河!」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點頭笑了笑,道:「我手下人歸報,得知蒲兄你慣使快劍,一招之間入頭落地,真正是駭人聽聞!」
  說到此,一雙眸子裡,射出了的人精光。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幫主你太抬舉我了,久仰閣下一雙金戟,不亞當年呂布,更是超凡入聖!」
  華秋水面色微沉,冷冷地道:「在下有一點小意見,不知閣下可肯成全?」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華秋水一聲狂笑道:「好!說起來也沒有什麼,華某生平最欽佩的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凡是有這種高人過境,在下必定要與他比劃比劃,長點見識!」
  說到此,一雙細目翻了翻,道:「蒲大俠,你是否可以賜教我幾手高招,也叫我多長點見識?」
  蒲天河聽他如此說,倒是正中下懷,當時抱拳含笑道:「幫主如此抬愛,敢不從命,但請手下留情才好!」
  華秋水嘿嘿一笑道:「豈敢,豈敢!」
  說時兩臂一開,後退了幾步,冷然道:「取我雙戟來!」
  立時就有人把他懸在白馬頸前的一雙金戟取了下來雙手送上,華秋水接戟在手掂了掂,這一雙金戟,在陽光之下閃閃放光。
  蒲天河一打量他這一對兵刃,見每一支金戟都足有三尺長短,戟桿粗如核桃,戟首的月牙刃,卻是純鋼打成,和頂尖的鋒頭,皆是白色,冷森森的極為鋒利!
  這種兵刃,一經施展開來,丈許範圍之內,可不容易進身,而且它可以當棍、劍、拐來使用,是很難對付的一對傢伙!
  華秋水雙戟在手,哈哈一笑道:「蒲朋友,我們可有話在先,華某對於兵刃上,最是魯莽,萬一要是傷著了閣下哪裡,尚望海涵一二!」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是一樣!」
  華秋水又點頭道了聲:「好!」
  他身子向前邁進了五六步,眾人全數的都向後退開,正中突出了大塊的地方。
  蒲天河右腕一招,已把長劍抽出,寶劍往胸前一抱,目注正前方,道了聲:「幫主請!。
  這時那兩匹黑馬上的一雙少年,忽然自馬身上騰身而下,一左一右地落在了華秋水身後左右。
  這種情形,蒲天河就不大明白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皺眉道:「怎麼,二位朋友,也要一齊來湊熱鬧麼?」
  華秋水回頭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我還忘了為好朋友介紹一下!」
  說時手指身後二人道:「他們兩個,乃是我結拜的一對小兄弟,人稱『神手金彈』趙氏兄弟。」
  蒲天河冷冷抱拳道:「失敬了!怎麼賢昆仲也有意下場子玩玩麼?」
  華秋水笑道:「朋友你說笑了,他二人乃是心中好奇,每當我對敵之時,皆立身後,無非是想學一下敵我高招,蒲兄要是如此見疑,可令他二人退下就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不必了,華幫主有如此忠心的一雙拜弟,實在是難得了!」
  華秋水一對金戟,在當空「噹」的一聲交磕,身子猛然已襲了過來,一聲斷喝道:「華某開罪了!」
  話聲一落,左手金戟由下而上,長虹貫日,「呼」一聲猛然撩出去,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撩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閣下好快的手法!」
  掌中劍向外一分,用劍尖點著了他的戟首,向外一滑,反退為進,直向華秋水面門上刺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2:25

  華秋水右手金戟向外一磕,戟首一偏,想用它去鎖蒲天河掌中的劍,可是蒲天河早已料定他會有此一手,寶劍向外一抽,緊跟著左手劍訣一領,、『刷」的一劍猛劈了出去!
  這一劍快到了極點,劍刃之上,帶出了一陣輕嘯之聲,又快又疾,直向華秋水肩上劈了下來!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想不到對方劍術上,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口中叱了聲:「來得好!」
  就見他雙戟猛一交叉,以之在地面上用力一點,身子霍地拔了起來。
  眾馬客看到此,暴雷也似地喝起好來。
  華秋水身子向下一落,一雙金戟摟頭蓋頂,直向蒲天河兩肋上劈了下來。
  二人這一交上手,轉眼之間,已是十數個照面,比之方才白面獄柴風自是不同,直把四周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驚歎不已。
  因為華秋水一雙金戟上,據他們所知,是沒有人能在他雙戟之下走過三個照面的,眼前這個姓蒲的,居然和他對拆了十幾個回合,而且絲毫也沒有現出敗象來,。這種情形,眾人怎能不大為驚奇?
  忽然,華秋水左手金戟直刺而來,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華秋水身子一翻,右手戟跟著翻刺而來。
  這是他「連環雙打」的手法,極為厲害。
  可是蒲天河卻是有意要誘使他如此近身,要在這一式身手下,使他出醜!
  金戟小溫侯身子一騰過,忽然覺出不妙,因為他手中施展的是雙戟,凡是使一雙兵刃的人,除了匕首之外,都應切記不可貼敵大近!
  華秋水是明白這一點的,當時見狀,足下一個倒退,正待騰身退出,蒲天河一聲叱道:「幫主,你慢了一步!」
  一口冷劍當頭直上,華秋水左手金戟向上一舉,這當口,他右手一陣炎熱,那支金戟,已被蒲天河抓了個正著,華秋水忙用力一奪。
  這時候蒲天河有手長劍向外一點,直順著他左手戟桿直削了下去,口中叱道:「撒手吧,華幫主!」
  華秋水倒是真的聽話,手一鬆,左手方天戟,已到了對方手內。
  蒲天河一聲笑道:「華幫主承讓了!」
  話聲一斂,已翩然翻身而出。
  可是就在這時,卻聽到兩聲喝叱,蒲天河身子方一落下,耳中就聽得弓弦一響,兩粒核桃大小的金色彈丸,直向著自己面門上打來。
  蒲天河掌中劍向外一磕,「當當」兩聲,把一雙金丸磕在了一邊。
  可是弓弦連續又響了幾聲,更多的金色彈子,自兩側飛來,卻見那趙氏兄弟,各人站立一邊,一手張弓,一手發彈,手法奇快,金彈子,如同雨點似地直飛過來。
  蒲天河一連打落了十數枚,可是對方二人交接著打出,手法奇快,蒲天河竟是不易招架。
  他一連打落了十五六枚,可是對方彈丸,卻是有增無減,一粒比一粒炔,一粒比一粒沉實。
  場內那個金戟小溫侯華秋水,竟然不以為恥,手揮著那支獨戟,連聲叱道:「左!左!右!右!」
  隨著他的指揮,趙氏兄弟的金彈子打得更猛了。
  蒲天河不由一聲大吼道:「無恥的東西!」
  他一壓手中劍,正想拼著危險,騰身而近,先下手把那個華秋水傷了再說。
  就在這時,一人呵呵笑道:「這種打法可不高明!」
  緊接著,一個亂髮老人自一邊騰身而入,就見他一雙大袖一陣亂舞,把打來的金丸悉數都收在袖內。
  華秋水大吃了一驚,再一看老人的臉,更不禁嚇了一跳,口中大聲喝道:「停!停!」
  趙氏兄弟聞聲收弓,退後一邊,蒲天河也吃了一驚,再看來人,原來是自己那個寶貝師父木尺子。
  這時就見木尺子呵呵大笑了兩聲,手指著華秋水,道:「好小子,十幾年沒有見你,竟然連我老頭子都不認得了。好!好!」
  華秋水上前兩步,細瞧了瞧,忽地拜倒道:「原來是木老前輩,後輩失敬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得了得了,不知者不為罪,快請起來吧!」
  說時上前一步,雙手把華秋水扶了起來,華秋水轉首望著蒲天河,呆了一呆道:「這位莫非……」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不介紹,你自是不知道的,此乃我一個後輩,勉強算是我一個徒弟吧,為什麼勉強呢,因為他武功高強,我實在已不配再教他,可是他一定要執弟子之禮待我,我只好答應下來了!」
  說罷目視左右,又自嘻嘻笑了起來。
  華秋水耐著性子聽他說了這一套道理,忙自回身向著蒲天河,道:「原來是蒲少俠客,方才真正失敬了!」
  說罷回頭對眾人道:「這位木尺子,乃是我多年前的救命恩人,這位蒲少俠乃是他的弟子,你們還不下馬見禮?」
  眾人聞言先是一怔,遂紛紛下馬,由白面獄柴風代表眾人,向著蒲天河一拜道:「不知之罪,務請海涵!」
  蒲天河忙自回禮道:「不敢,不敢,在下也實有失禮之處!」
  這時華秋水走上前來,對著蒲天河笑道:「少俠客好俊的一身功夫,在下今日真是大大地出了醜了!」
  蒲天河窘然笑道:「趙氏昆仲的連珠彈才叫做絕呢!」
  華秋水哈哈一笑,此人倒便是一個十分達觀之人,方纔之事竟能絲毫不介於懷。
  這時他走到了木尺子身前,微微笑道:「老前輩何時又到咱們這種窮地方來啦!」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說來話長,反正來了就是了!」
  華秋水向著一邊的駱駝商客看了一眼,長眉微挑,道:「你老人家既來,怎不帶個信給我,如何與他們駱駝客商走在了一道?豈非是捨近求遠!」
  木尺子點頭笑道:「行!有你這句話,可見得你為人還不算壞,我只是怕麻煩你罷了!」
  華秋水哈哈一笑道:「哪兒的話,老前輩這是上何方去?」
  木尺子頓了頓,輕聲道:「華兄弟,你莫非不知道,我還不是為了這個……」
  華秋水怔了一下,道:「為了哪……個?」
  木尺子把頭靠得更近了一點,小聲道:「為我那一批錢!這事情你還不知道麼?」
  華秋水立時神色一變道:「哦……不過,那綠匙……」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已在我身上!」
  華秋水更不禁怔了一下,遂大聲笑道:「此去千佛洞那地方,我最是熟悉,老前輩又不是外人……」
  說到此,大聲對手下喝叱道:「來呀!給二位帶馬!」
  說罷,回頭對木尺子及蒲天河抱拳道:「來到這裡,遇見了我,就是華秋水的客人,木老前輩同蒲兄弟,請萬萬不要客氣,先到寒舍裡休息一兩天,一切由我負責就是!」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木尺子呵呵笑道:「既如此,只得打擾了!」
  蒲天河暗怪木尺子未免太大意了,可是轉念一想,此老雖是外面呆憨,可是內心卻是有他的主意,他既答應,必有他的道理。
  當時只得含笑抱拳道:「這樣豈非太打擾了?」
  華秋水哈哈一笑,道:「兄弟,你這就見外了,我華秋水生平最愛交朋友,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更何況木老前輩昔日還是我大恩人,就是沒有這件事,憑著兄弟你這一身功夫,我也要深交你這個朋友!」
  說罷又熱烈地執起蒲天河一手道:「兄弟,日子一久,你就能知道華秋水的為人了!」
  說時,已有一漢子牽來了兩匹黑馬,華秋水雙目一瞪道:「此坐騎豈是二位高人所能騎的?」
  說到此,忽地轉身,把他自己所乘的那匹白馬拉過來,送到木尺子面前道:「老前輩請暫時以後輩這匹火雷駒代步吧!」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也好!」
  說著身子一翻,已騎在了馬背上,華秋水又轉向柴風道:「柴二弟,你那匹沙中虎請暫時供蒲少俠乘騎一程如何?」
  柴風立時拉馬上前,道:「原該如此,幫主不必再關照了!」
  蒲天河倒是不大好意思,連連謙遜不受,木尺子見狀哈哈笑道:「得啦!這也是人家的好心,上來吧,這可又比騎駱駝舒服多了!」蒲天河點頭道:「在帳篷內,還有一些行李,我去取來再走不遲!」白面獄柴風笑道:「少俠客不必擔心,這點小事交給我就是了!」
  蒲天河只好上馬點首道:「失禮,失禮!」
  華秋水這時也翻身上馬,對手下眾人道:「你們先回去吧!」
  數十名馬客答應了一聲,一路策馳如風而去!
  這時那幾個駱駝客,見木尺子及蒲天河要走了,皆趕來跪地叩頭,木尺子呵呵笑道:「你們放心走吧,金戟小溫侯他是我老人家的好朋友,以後你們放心走,絕不會再有麻煩了!」
  幾個駱駝客人連連磕頭告謝而去,華秋水微微笑道:「老前輩是怎麼與這幾個人走上一路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路大遠,我老人家又沒有騎馬,只好先將就一下了,倒是你們以後可別老找他們這些小商人下手,有錢的多得很,欺侮他們這些窮光蛋,實在沒什麼意思!」
  華秋水連連點頭道:「是!是!」
  木尺子一面策馬,一面又道,「這一次我老人家要是拿到了錢,就送你幾個,也省得你老是於這一行!」
  華秋水面泛微笑道:「是!是!」
  隨後他忍不住趨前問道:「老前輩這筆財富要是到手,總數大概有……」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總有個千把萬兩金子吧,還不算旁的東西!」
  華秋水一雙瞳子張得極大道:「哦……千把萬兩金子!」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還是最少的估計,你想想,天竺國的國上存下來的,錢還能少得了嗎?」
  華秋水頭上紅筋直現,連道:「是!是!」
  木尺子在馬上頭搖身晃道:「黃金、白銀、寶石貓兒眼翡翠瑪瑙……哈!堆得滿滿的!」
  蒲天河見他如此暴露,大不以為然,忙點醒他道:「這只不過是個揣測而已,事實上有沒有還成個問題呢!」
  木尺子一翻眼皮,嘻嘻笑道:「成問題?一點問題也不會有呀!徒弟,東西一到手,我們師徒可就是舉世最大的富翁了!」
  說到此,在馬上宏聲大笑了起來。
  華秋水也點了點頭道:「老前輩猜測得不錯,這批東西是一定不會錯的,這多年以來,不少天竺人到哈拉湖那邊去,據說他們也是想找這一批遺失的巨寶!」
  木尺子冷冷笑道:「跑斷了他們的腿也找不到!」
  華秋水獻媚的笑道:「我想此事,只有老前輩一個人知道了,再說縱然有人知道,無有那柄綠玉匙也與事無補!」
  木尺子哈哈笑道:「這就是了,這批錢不到手,總是一個心病,所以我下了決心,這一次非得到手不可!」
  說到此,忽然皺眉歎了一聲道:「不過,就是那地方不大好找!」
  華秋水嘿嘿笑道:「老前輩,你放一萬個心,只要你老人家告訴我地方的名字,包在我身上了!」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好,這樣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華秋水在馬上彎身道:「老前輩要這麼說就太見外了!」
  說話間三人已行出了十數里之外,眼前是一片淺闊的沙漠,華秋水手指前面道:「再走一程也就到了!」
  一言甫畢,忽見兩個頭纏白布的漢子,各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風馳而來,霎息之間,二馬已至近前。
  兩匹馬上,那兩個漢子,衣著古怪,皮膚赤紅,不像是漢人,四隻眼睛,在三人身上轉了一眼,遂風馳電掣而去!
  華秋水大怒,叱道:「什麼人,還不與我滾回來!」
  說著掉轉馬頭就要追去,木尺子卻伸手攔住他道:「算了,追個啥勁!」
  華秋水怒沖沖地道:「這些蒙古人,愈來愈不像話了,如非是那個女人背後替他們撐腰,他們焉敢如此橫行!」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你說的是春夫人?」
  華秋水點了點頭道:「正是此人,老前輩也曉得她?」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還會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這個女人可是一個不好纏的人物!」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你放心,這地方還不是蒙古,不是她的地盤,她還凶不起來!」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怎麼,她人也在這裡?」
  華秋水怔了一下,道:「老前輩莫非還不知道?這女人已在哈拉湖停頓了一個多月了,也不知她有什麼事,在此一直留連不去。」
  木尺子聞言呆了一呆,回頭看著蒲天河呵呵笑道:「小子,聽見沒有?有好戲看了!」
  蒲天河自從隨著華秋水一路行來,總認為這華秋水如此熱忱,絕非安有好心,偏偏木尺子竟似無知,一路之上居然與他有說有笑,絲毫也不防他,心中不免暗暗為此行擔憂!
  這時一聽春夫人也在此,不禁心中一動,道:「莫非她也是為這批錢財而來?」
  木尺子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這還能錯得了?好吧,這一次我們得好好較量較量了!」
  金翰小溫侯華秋水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前輩你怎麼知道,她也是為此而來?」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目光注視著華秋水道:「這還能錯得了,這些人一聽見『錢』,誰不眼紅?不過……不是我老頭子說一句自大的話,連蔣壽老兒那麼厲害的人,想打我的主意,尚且不成,就更別論其他人了!」
  華秋水面色一紅,嘿嘿笑道:「你老說得極是……不過,老前輩,春如水這個娘兒們,可不是一般女人,聽說她手底下很有幾個厲害的人,老前輩你還是要防上一防才好!」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現在來到了老弟你的地盤上,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嗎!莫非老弟你連那兒個女人都鬥不過不成?」
  華秋水面色一紅,道:「老前輩請放寬心,我自有辦法對付她!」
  說話之間,眼前已來到了一片綠洲。
  這裡有一道修長的帶水,楊柳兒青青,所謂「春風不度玉門關」,大概美麗的風景,也就到此為止了。
  是時,馳來了幾匹壯馬,老遠有人叫道:「幫主回來了?」
  華秋水向木尺子、蒲天河抱拳道:「二位請下馬,地方到了!」
  木尺子看了一下附近,一座座羊皮篷,少說也有三四百座之多,數百匹壯馬,都在溪邊飲水,這就是大熊幫的老巢穴了!
  三人把馬交與來人,由華秋水親自帶路,向前直行去,卻見那些羊皮帳篷正中,搭建有幾座堅實的平房,可能就是幫主等幾個有數的頭目所居之處。
  華秋水把二人帶進了正中一間廣宅,進門就見正門立有一方大匾為:「聚義廳」。
  木尺子和蒲天河進入該廳,見廳內設置堂皇,四周懸掛著無數皮裘,另立有十數個兵器架子,正中一張太師椅上,覆蓋著一方大白熊皮,是為幫主華秋水所坐之處,另外還沒有二十把金交椅,分列兩側,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小朝廷一樣。
  華秋水請二人落座後,有人送上茶水。
  小歇之後,華秋水又親自陪著二人來到已為二人整理出來的住處。二人被安置在一間舒適的石室內,室內設有兩張單人木床,並生有一盆熊熊的炭火。
  中飯華秋水為此大張筵席殺雞宰羊,二人飽食了一頓,在房中睡了一個午覺。
  約莫快到黃昏的時候,華秋水親自來訪,見面之後,華秋水微微笑道:「後輩已備下了幾騎快馬,老前輩是否有意先去看看地方?」
  木尺子想了想,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我們就先去走一趟,只是如此豈不是太勞累你了!」
  華秋水哈哈笑道:「老前輩不要如此說,能有機會為你老服務,實在是光榮的事情!」
  木尺子皺眉道:「此去哈拉湖,只怕路途不近吧?」
  華秋水笑道:「前輩大可放心,路上用物都不缺少,頂多明日也就可以回來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華幫主帶了多少人去?」
  華秋水眉頭微皺,道:「我因怕與那春夫人路途遭遇,所以打算多帶些人去,少俠以為如何?」
  蒲天河一笑道:「此事人多了反倒不妙,以小弟見解,不如只華兄及愚師徒三人足夠了!」
  華秋水想了想,笑道:「也好,不過路途之上瑣事不少,多帶兩個人去也是好的!」
  木尺子點頭笑道:「可以,可以,我們這就走吧!」
  華秋水遂轉出料理了一番,回來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上路吧!」
  木尺子與蒲天河走出室外,果見幾匹馬都備好了,除了華秋水以外,尚有白面獄柴風和另外一個黑瘦的小子同行。
  蒲天河自然未把這三個人看在眼中,也就不以為意,這時沙地裡吹過來陣陣寒風,一輪紅日垂掛西天,前望沙漠地裡一片浩瀚,可以預期,此行是非常艱苦的!
  木尺子翻身上馬笑道:「快走吧,時間可真不早了!!
  蒲天河等也相繼上馬,一行人馬直向沙漠地裡行去。
  一路之上,木尺子情緒極高,他向蒲天河笑道:「有一天我發財了,我要在沙漠裡,蓋出最大最美的宮殿,我老人家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說著仰天狂笑了一聲,遂又道:「春如水那個女人,妄想以她的財富獨霸西北,未免太可笑了!」
  話聲方完,就見一邊淺草叢中,潑刺刺馳出了兩匹紅馬,馬上所坐的,仍是那兩個頭纏白布的蒙古人。
  這兩個蒙古人匆匆向眾人看了一眼,放馬就跑,木尺子忙向華秋水使了個眼色,搖頭道:「不要理他們,看他們又能如何!」
  白面獄柴風望著兩個蒙古人的背影道:「看樣子,這兩個小子分明是踩我們的盤子來的!」
  木尺子嘻嘻笑道:「他們是得不到什麼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2:45

  五匹馬隨即放蹄狂馳,這一路狂馳,到了當晚,已到了「哈拉湖」附近。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勒馬前望道:「那春如水聽說就在附近紮營,我們別瞎打誤闖;走到了她們窩裡可就麻煩了!」
  蒲天河聞言,立起向遠方望了望,果見不遠處,有燈光閃爍,就點了點頭道:「不錯,這附近是有人住!」
  木尺子摸了一下頭,道:「這時候我還不想見這個女人,我們繞著走!」
  華秋水就笑指著隨行而來的黑瘦小子道:「這小子外號人稱地老鼠,附近地方他沒有不熟的,叫他帶我們走,準沒有錯的!」
  說罷用土語嘰哩呱啦地說了幾句,那地老鼠就帶頭催馬直向前行去。
  這小子果然是精得很,竟然在附近沼澤裡找到了一條小路,五匹馬就順著這條小路直行下去。
  前行約有半盞茶之久,似乎還沒有行出這片池沼,人馬行走其中,都感到無比痛苦,蚊子又多,野草蘆葦都長得極長,拂在人馬身上,很不是一個味兒。
  忽然,前面帶路的地老鼠勒住了馬,回頭苦著臉說了幾句。華秋水呆了一呆。
  木尺子就知道不妙,道:「怎麼,行不通了是吧?」
  華秋水面色微紅道:「這條路本可通出去的,只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場豪雨,此刻是行不通了!」
  說著用手撥開附近蘆葦,用馬燈向外照了照,果然燈光照處,全是汪汪一片水面。
  這種池沼最是難行,水澆處固是不過足踝,可是深的地方,卻是可陷落人馬,人馬行走其間,真要特別的當心,一個不慎,陷落泥濘流沙,任你有再好武功、也是莫能為力!
  無可奈何之下,五個人只好掉轉馬頭,正要退道而行,忽然,一道匹練似的燈光,直照了過來,一人高聲叱道:「無赤莫裡!」
  這是當地一句土語:意思是在問:「什麼人?」
  地老鼠立時回了一句,遂見葦草一陣響動,行來了一面木排,排上立著兩個矮壯的漢子。
  這兩個漢子,一面划筏過來,其中之一,竟自連聲地吹動口笛,傳出了一片嘟嘟之聲。
  白面獄柴風口中罵了一句:「媽那個巴子的!」
  說著自馬上騰身而起,已落在了木筏之上。
  兩個漢子見狀,一齊拔出了腰刀,可是白面獄柴風身手自是比他們快多了。
  就見他雙手向外一探,已雙雙把這兩個漢子打得飛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入沼澤之中。
  如此一來情勢大變,只見四下裡,一連射來了十數道燈光,口笛連天,亂作了一團!
  華秋水哈哈一笑道:「老前輩與蒲少俠休要出手,容我來對付他們就是!」
  說時,已有十幾支弩箭射了過來,皆為諸人打落在地!
  木尺子在馬上呵呵笑道:「這倒是熱鬧得很,這個架不打看來是不行了!」
  說時這位有「老少年」之稱的武林怪老,身子陡然自馬背上拔了起來,如同一隻巨鷹似的,已落在了一面木筏之上,就見他雙袖一揮,已把木筏上兩名漢子打了下去。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這種酒桶飯袋,也敢聚眾行兇!」
  蒲天河這時也奮身躍上了另一排木筏之上,這群人物,哪裡能是他的敵手,不刻已把對方之人,殺了個落花流水。
  如此一來,四周來的快筏,只敢在旁觀望,卻不敢再向前行了。
  蒲天河奇怪地問木尺子道:「奇怪,這些人都是哪裡來的?」
  一言甫畢,只聽得銅鑼當當一片響聲,一艘平底快船,在水面上如飛而來。
  小船是全白色,而且搭著一個十分潔淨的棚架,看過去甚是爽目,在船頭地方懸有兩盞明燈,燈下各立著一個玉俏的少女。
  另外在船頭立著一名頭纏白布的漢子,手中當當不住地敲著銅鑼,一路疾行過來。
  這時蒲天河、華秋水等五人,已站立在一處,這艘快船箭也似地來到了近前,忽地在池面上停住。
  就見左面燈下那個少女,嬌聲道:「來人之中,可有一位是木尺子木老前輩麼?」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就是老夫,小姑娘你有何差遣?」
  那少女聞言呆了一呆,欠身為禮道:「原來你就是木老前輩,真正是失敬了!」
  說罷流目四側,嬌聲說了幾句,那環峙左右的無數木筏,全數地退了下去。
  瞬息之間,這大片他沼裡,僅僅剩下了二女所乘來的那一艘白色快船。
  先前發話的那姑娘,遂含笑道:「這些都是當地的土人,家師因為看他們忠實勇敢,特地召集了他們數百人,在此略作訓練,預備再過月餘,好把他們送到蒙古『寒碧宮』聽候差遣,想不到竟然開罪了老前輩,真正是失敬了!」
  木尺子面色一白,冷冷地道:「這麼說小姑娘,你師父就是春夫人了?」
  少女欠身道:「正是家師。」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可是巧得很,夫人現在何處,可容我們拜見麼?」
  少女掩唇微笑道:「拜見卻是不敢當,家師因聽方才歸報,已猜知是老前輩到了,故此命我二人前來迎接各位。」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令師真是料事如神,恭敬不如從命,還沒有請教二位姑娘芳名怎麼稱呼?」
  少女一笑道:「我名吳瑤青,這是我師妹斐芳。」
  說到此,那雙靈活的眸於,向著蒲天河看去,面色含羞地道:「這位想必是新領五嶺神珠的那位蒲大俠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無所不知了!」
  吳瑤青格格一笑道:「前數月家師歸告,在天山道上見識了幾個神奇磊落的少年男女,其中就有蒲大俠在內,因為家師形容過閣下面影,是以小妹一望即知……」
  說著目光又一瞟華秋水,秀眉微皺道:「這位莫非就是婁……」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冷冷一笑道:「猜錯了,在下姓華,華秋水,我們是鄰居。」
  吳瑤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大熊幫主,失敬!各位請登上小舟,容我姐妹護送一程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姑娘你伶俐口齒,較令師亦有過之,真正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如此說,我們有勞了!」
  說罷縱身上舟,華秋水留下地老鼠看住馬匹,自己和白面獄柴風也登舟上去。
  吳瑤青笑道:「你們的馬放心,我會命人好好照料,這位朋友如不便登舟,我們自會好好招待他就是。」
  說罷舉了一下手,船上兩名漢子,即掉過船頭,在淺水面上如飛而去!
  原來這種小船,是專供在他沼淺水流沙上行駛的一種特殊船隻,行駛之時,並不是用篙或槳,而是用一種像釘把似的東西,在淺水泥地里拉拖行駛,由於船底平滑,故此行駛甚快!
  蒲天河暗忖這春如水果然是一個不凡的人物,只看她在此地的這種排場,已可想而知了。
  小船在兩個壯漢的行駛之下,箭也似地穿過了這片池沼,即來到了一個大湖。
  那位一直未曾發話的斐芳,忽然含笑道:「這就是哈拉湖,各位大概也是要來這個地方吧?」
  吳瑤青卻用眼睛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各位騎馬行走池沼地,實在是一大失策,這地方如沒有像我們這種特製的划舟,是寸步難行的。」
  說話之時,就見不遠處水面上停著一艘極大、極為豪華的大船。
  那大船,全被漆成了紅色,虎頭雙桅,其上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小船尚離得甚遠,已可聽見大船上不輟的絃歌之聲,十分悅耳!
  吳瑤青手指大船道:「這就是家師的座舟,因初來此地,不易建居,家師暫時就住在這艘『北風』船上!」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令師真會納福!」
  說話時,但見大船上,已似有了動靜,船舷兩側,立有七八名綵衣少女,各人手中持著一面燈籠。
  這兩列少女正中,一張靠椅之上,坐著那位鶴發紅顏,雍容華貴的春夫人。
  木尺子和蒲天河以前見過此人,倒不足為奇,華秋水和白面獄,不由嚇了一跳。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這個女人,想像中對方不定是多麼可怕的一個人物,卻沒有想到竟是如此雍容華貴的一個外貌!
  小船已靠近了,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失禮,失禮!
  說時已拔身而落在了春夫人那艘大船之上,蒲天河等三人陸續也登上了大船。
  那位華貴的春夫人,離座下來,向著木尺子笑道:「木大哥,你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呀,你看,讓我失這麼一個大禮,多失面子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老妹子,你真會做人,失面子的應該是老夫,哪能輪得著你呢?」
  春夫人一雙眸子,向著蒲天河一瞟道:「唷!這不是蒲少俠麼?」
  蒲天河微微抱拳欠身道:「後輩參見夫人!」
  春夫人唇角蕩起了一個微笑,如非是她那一頭白髮,看過去真像是一個三十許的美麗少婦。
  她輕輕走到了蒲天河身邊,由上自下看了一眼,淺笑了笑道:「少俠此行,也是為了木大哥的事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正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溫和地道:「什麼事,可否告訴我這個局外人聽聽?」
  蒲天河微微一笑,目放精光道:「我想世上無有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夫人又何必明知故間呢?」
  春夫人一雙細肩微微一翻,卻發出了一聲媚笑,面色泛出一片暈紅,道:「真有你的,我想西北道上,敢對我如此說話的,只怕還不多。是不是,大哥?」
  說時,目光向著木尺子望去,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那還用說嗎!連我老頭子見了你也要膽寒三分呀!」
  說罷嘻嘻哈哈狂笑了幾聲,手指蒲天河道:「我這個徒弟臉皮嫩,夫人,你可別欺侮老實人呀!」
  春夫人微微驚愕地道:「什麼!蒲少俠竟是你的弟子?」
  木尺子哈哈怪笑道:「怎麼,你以為不配是不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目光遂又向一旁的華秋水望去,她點頭笑道:「金戟小溫侯,華幫主,久仰,久仰!」
  華秋水聞言一驚,直直地看著對方不語,春夫人冷冷一笑道:「幫主可是奇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大名是不是?」
  說罷,又笑了笑,回頭瞅了蒲天河一眼道:「這個小伙子話說的不錯,這個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不過華幫主……」
  說到此,目光就像是兩道冷電一般,在華秋水和柴風二人身上一轉,冷冷地道:「聽我手下歸報,貴幫對我們蒙古人很不友善,我們已有六名弟子,喪命在貴幫手下,這件事,現在我倒要請教華幫主一下了!」
  華秋水面上一紅,冷冷笑道:「只怕夫人誤信謠傳,這是無有的事情!」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誤信謠傳麼?只怕未必!」
  說到此,緩緩舉起一隻玉手來,向著遠處平空一抓,只聽見「嘩啦」一聲水響,在水面上驀地飛起了高有兩三丈的一個大水柱。
  木尺子呵呵笑道:「夫人好厲害的氣波功夫。佩服!佩服!」
  春夫人目光一瞻木尺子,含笑道:「大哥見笑了,不過這氣波功夫,我一直沒有擱下就是。」
  說到此又冷冷一笑,望著華秋水道:「幫主如自認有此功力,才能與我為敵,否則我春如水雖是在貴幫勢力範圍之內,卻也不會容你們欺凌!」
  華秋水早已為她這一手超然的氣波功夫,驚嚇得目瞪口呆。
  當時見狀,苦笑了笑道:「夫人你太多慮了!」
  說罷,心中確實不是個滋味!
  這時湖水吃春夫人如此一來,撼起了極大的波瀾,連帶著這艘大船「北風」號,也前後動盪不已。
  木尺子哈哈大笑道:「如此平靜的湖水,吃夫人如此一鬧,未免太煞風景了!」
  說罷,上前一步,雙手直直地伸出,向著湖波上微微按了按。遠處湖波立時壓下了許多,木尺子悶聲不響,「雙手再次抖動了一下,就連足下的大船也穩住不再動盪了。
  春夫人面色微微一變,冷冷一笑道:「木大哥,你的十指聲波功夫原來也不弱啊!」
  木尺子收回雙手,低笑了笑道:「有夫人表演在先,就顯不出我這兩手的高明了!」
  其實明眼人眼中看來,木尺子這一手功夫,看似無奇,其實卻是較春夫人那種「百尺打浪」難多了。
  春夫人忽然一笑道:「識顧說話,竟忘了請各位坐了!」
  說時回頭對一雙婢女道:「給各位獻茶!」
  四人道了叨擾,各自落座。須臾,小婢獻上了香茗,木尺子呷了一口,微笑道:「不知夫人寵召,有何見教?」。
  春夫人淡淡一笑道:「明人不說暗語,木大哥請賜告你此行的目的,也許我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木尺子手捋銀鬚,哈哈笑道:「怎敢在勞,此事有我師徒已足夠了!」
  春夫人呆了一呆,一隻玉手在幾上輕叩了叩,道,「大哥,你可知這哈拉湖左邊百里之內,已是我春如水的私產了麼?」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木尺子不由頓時一呆。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我說此話,也許各位難以置信,不過,我有證明!」
  說罷輕言喚道:「瑤青,把我的地契拿來。」
  她身後的吳瑤青答應了一聲,立時轉身而去。須臾,取來一個皮筒。
  春如水由皮筒內抽出了一張桑皮紙,向著木尺子一笑道:「大哥可要過目否?」
  木尺子氣得臉色發白,道,「正要拜閱!」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好!」
  就見她信手一拋,那張桑皮紙,四平八穩地飄在了木尺子眼前,然後慢慢落了下來。
  木尺子一伸手接過來,這時蒲天河等三人也湊了過來,就見木尺子慢慢打開那張桑皮紙,紙上畫的是一幅顯明的界線圖,正中用紅筆寫著「春界」兩個大字。
  其邊並附有一張契約,大意謂此一地帶已為春如水以紋銀二十萬兩,購得合法權益,並有當地官府的大印為憑!
  要按照這張圖上看,整個的哈拉湖以及附近百里方圓,幾乎全是春如水的私產了,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現在也許你該明白,我春如水並不是多事了吧!」
  說到此,又冷冷一笑道:「大哥,在我的地方,打死了我的人,我們又從無仇恨,這件事要是告之天下武林同道,只怕對於大哥你面上有損吧!」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人道你足智多謀,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只是你用在我老頭子身上,未免過辣了一點!」
  春如水搖搖頭道:「老大哥,所以說你這就錯了。」
  木尺子小眼一翻,頭上青筋暴跳道:「什麼錯了?」
  春如水呷了一口香茶,一雙手交叉在胸前,嘻嘻笑道:「大哥,不要失望,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如果大哥你同意把所得的財產分我一半,那麼這件事仍然是非常圓滿的!」
  華秋水卻在一邊忍不住冷笑道:「老前輩,這件事萬萬是不能答應她的!」
  春如水目光一寒,冷冷地道:「華秋水,這裡沒有你插口的地方,這件事解決之後,我們還有點事情要談談!」
  華秋水怒目道:「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春夫人發出了一陣狂笑,笑聲一斂,斷然道:「幫主你不要忘了,你們所盤踞的地方。也是我的私產!」
  華秋水猛然站起來,厲聲道:「胡說!」
  木尺子忙擺手道:「老弟你先坐下來不要慌!」
  說罷轉頭向著春夫人一笑道:「夫人既是這地方合法主人,錢財自當全數歸夫人所有,又何必要分我一半,此事老夫倒有些不明白了!」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木大哥你又何必來這一套?老實說這百里內外,我早已勘察過了,絲毫也沒有所獲,否則也不會對你如此委屈求全了!」
  木尺子點頭笑道:「這就是了,那麼你既無所獲,又怎知我必有所獲呢?」
  春如水怔了一下,面色微變道:「老大哥,你這就未免太不誠實了,十五年前,湖底沙盤,據說只有你一個人見過,綠玉匙又是你取去的,此事除了你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木尺子哈哈大笑,笑得聲盡力竭,春如水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以為此事可以置之一笑嗎?」
  木尺子笑聲一停,大聲道:「夫人你受騙了,湖底沙盤乃蔣壽所見,我連影子也沒有看見呀!至於綠玉匙……」
  春如水冷笑道:「莫非不是你拿去了?」
  木尺子嘿嘿冷笑道:「夫人,這就是你不對了,記得在天山道上,你索借未逞,你竟然暗施無極指波,把綠玉匙在匣內震了個粉碎,此事莫非夫人還不知道麼?」
  春夫人似乎想起此事,臉上一紅,喃喃道:「這麼說,你是一無所知了!」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我不會知道得比你更多!」
  春如水猛然站起來,走到了船頭,兩手互扭在一起,冷冷笑道:「此事我不會就這麼甘心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上當了,如此窮山惡水。沙漠荒地,你竟然肯出二十萬兩銀子來買,真正是發瘋了!」
  春夫人回過身來,道:「老朋友,你想騙我不成?」
  木尺子搖頭道:「我才不騙你呢,不過這件事我也是不甘心,我非要也踏遍了這附近的山水之後,我才能死心!」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這麼說,你心裡還是有一點底了!」
  木尺子哈哈笑道:「好吧,夫人,我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如何?」
  春夫人此刻真好比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內心一腔熱念,全都散了,此時聽他這麼一說,不由沒精打采地道:「什麼君子協定?」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人心想發財都是一樣的,這樣吧,如果我找到了那批寶物,不要說一半了,我決定分你兩份,我只要一份。」
  春夫人怔了一下道:「何必如此?」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還有下文呢!要是我沒有找到,這麼吧,夫人你給我十萬兩銀子,這個數目不算多吧?」
  春夫人想了想,微怒道:「天下豈有此理!」
  木尺子又一笑道:「這就是了,我如找出了寶藏,又憑什麼要分你一半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是一樣嗎!」
  春如水想了想,一雙冷芒芒的眸子,在木尺子面前望了半天,忽地長歎了一聲道:「罷!罷!且由你們去吧,我不分你的就是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這是為何,十萬兩銀子在夫人你又算什麼呢?」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木尺子,人道你是老奸巨猾,果是不假,我沒有沾上你一些便宜,你反倒打起我的算盤來了!豈不可笑!」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目注遠方道:「我會去找蔣壽的,這筆錢絕跑不出我的掌心!」
  說罷目光在木尺子等人身上一轉,歎道:「你們現在要去何處,我送你們一程就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3:15

第12章 明珠之約

  木尺子幾句話,把這個刁頑狡猾的春如水說了個透心涼,她失望之下,才歎息了一聲道:「你們此刻要去哪裡?」
  一旁的華秋水最擔心這筆財富,落入春夫人手中去,此時見木尺子數言,竟然打消了對方的一腔熱望,心中不由竊喜不已。
  這時聞言忙望著木尺子道:「老前輩,我們也不必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老弟,我們既入寶山,總要看一個究竟,這樣我老頭子也就死了心了!」
  春如水這時心情至為不佳,她真想早一點打發他們走,當時冷冷一笑道:「木大哥,我看你這一番心更不必費了,這地方我已完全找遍了,不會有什麼發現的!」
  木尺子拱了拱手道:「謝謝夫人的關照,只是我老頭子生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脾氣,夫人,如果並不妨礙你的安寧,何妨讓我各處走一走呢!」
  春如水面上帶出了一種牽強的笑容,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總還有點老交情,這麼吧……」
  她說著目光向著眾人一掃道:「老大哥,我給你們十二個時辰的時間,這個時……」
  才言到此,木尺子哈哈笑道:「夫人,十二個時辰大短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好吧,兩天的時間,這兩天之內,我絕不干擾你們,你們可以自由來去,要是兩天之後,你們仍然逗留在這裡不定,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說罷,姍姍走到了蒲天河身邊,笑向蒲天河道:「蒲少俠,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歸途時可否來我這裡玩玩呢?」
  蒲天河正要一口拒絕,木尺子卻哧哧笑道:「夫人不必關照了,回來以後,我叫他到你這裡玩幾天也就是了。」
  春如水面色一喜道:「真的?我就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見木尺子竟代自己答應了,一時頗為氣憤,可是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欠身道:「聽說蒙族八旗的馬賽得很好,弟子倒想前去看一下,開開眼界,只是……」
  木尺子一笑道:「還有什麼只是不只是的,你反正沒有事,夫人寵召怎能不遵?」
  說時頻頻使著眼色,蒲天河氣得把臉扭向一邊,裝著沒有看見,可是如此一來,卻也不好正面回拒了。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我們蒙古,很有幾個漂亮的姑娘,老身門下,更有一對孿生的姊妹,生得十分標緻,到時我可以為你們介紹一下……」
  說時一雙眸子,骨碌碌的,直往蒲天河身上轉著,現出了一種無比讚賞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一時俊臉通紅,木尺子知道這個徒弟嘴下向來是不饒人的,生怕他說出話來,使春如水下不了台,當時忙笑道:「哈!妙!妙!那太好了,我這徒弟如今還沒有成家,夫人要是真能為他說一房媳婦兒,那倒是為我省了不少心事。」
  蒲天河忍不住微怒道:「你老人家不要拿我打趣!」
  春夫人聞言卻由不住格格笑了,她伸出一隻雪白如玉的手,搭在了蒲天河肩上,一副柔情蜜意的樣子道:「小伙子不要害臊,你沒有念過麼: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你放心好了,你只要見了我那兩個徒弟,保險你心裡面滿意!」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行了,就是這麼一句話吧,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不便多打擾了!」
  春如水這才回過身來,點了點頭道:「好人作到底,我就送你們一程好了!」
  說罷舉手招呼船上弟子道:「開船去馬刺子口!」
  搖船的弟子答應了一聲,這艘大船遂起了鐵錨,在哈拉湖東向前直馳了去。
  船行時,清風徐徐,四外雖是黑壓壓的不見情景,可是船內卻是燈光眩目,五色繽紛!
  這艘豪華的大船「北風」號,被春夫人佈置得極為富麗,地上全是紅色的藏氈,兩廊懸有蒙族的花環,以及羊角獸頭,在這船艙兩側,各置著一具噴金獸,是用純銀打鑄而成,打磨得金光閃閃,光可鑒人。
  四人看在眼中,皆不禁暗暗感歎,暗付這春如水真正是會享受,這時春如水拍了一下手,嬌聲道:「叫歌伎鼓瑟獻舞!」
  立時就有二女應了一聲,大船內艙,慢簾啟處,幾個蒙族裝束,輕紗拂面的少女,婆娑地舞了出來,另有四個頭纏白布的壯男,各人撥動琴弦,幾個少女邊歌邊舞,在艙內穿梭似地來回舞著。
  木尺子望到此,哈哈笑道:「妙呀!妙極,我老頭子今天真是大大地開了眼界了,夫人的盛情太不敢當了!」
  春夫人一雙媚眼,笑向蒲天河道:「這是為了招待蒲少俠,可不是為了你!少俠,你喜歡我們的音樂麼?」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弟子對於此道,實在識淺得很!」
  春夫人頷首道:「你以後會欣賞的!」
  歌舞聲中,這艘大船「北風」號已駛出了哈拉湖,船頭一聲嗚鑼,大船停住了。
  春夫人舉了一下手,歌舞暫停,她站起身來,向著木尺子點頭笑道:「老朋友,祝你發財,如果你在預定時間之內不走,可別怪我這主人要下逐客令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謝謝夫人的關照,兩天時間足夠了!」
  春如水目光視向華秋水及柴風,點了點頭道:「我走之前,是要去向二位辭別的!」
  華秋水抱拳嘿嘿一笑道:「敝人恭候!」
  春如水冷冷一笑,目光一掃身後二女弟子道,「瑤青、芳兒送客!」
  吳瑤青及斐芳各自答應了一聲,她二人把船邊側門推開,向著四人一欠身道:「請!」
  木尺子抱拳道了聲:「打擾!」
  遂見他身形騰起,已然落在了岸上,隨後是蒲天河以及華。柴二人,四人陸續上了岸邊,正要轉身而去,卻見窗門開處,露出春如水白髮粉面的一個頭來;道:「蒲少俠,不要失信於我喲!」
  說時隨手丟來一物道:「接著!」
  蒲天河不知何物,信手一接,見是一串亮光閃閃的珠子,春如水笑道:「你來時,我如果已去了蒙古,你可逕自去『寒碧宮』找我,有這串珠子為證,可直接入見,不會有人阻攔你!」
  蒲天河呆了一呆,大船遂自徐徐掉轉船身緩緩返回,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交上桃花運了!」
  華秋水也笑道:「這老婆婆如此大的年歲,卻仍然……」
  說到此,目視蒲天河,似乎不便再說下去,只低頭笑了兩聲,白面獄柴風卻哈哈笑道;「蒲大俠,該恭喜你了!」
  蒲天河眸子一翻道:「你們少打趣我!」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時間有限,我們辦正事要緊!」
  蒲天河忍不住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莫非不知我不想去麼?」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傻小子,這是我老人家的緩兵之計,你連這個也不懂呀!到時候你愛去不去,誰又管得著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生平從不輕諾,答應了人家,怎能反。悔!」
  木尺子一呆道:「這麼說,你是真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冷冷笑道:「她那寒碧宮也不是龍潭虎穴,怎地就去不得?」
  木尺子忽然眼珠子一轉道:「好!好!你就去一趟,這樣也證明我們師徒並非是無信之人!」
  華秋水此時竊竊與柴風在一邊低語著,木尺子一看他們,二人話聲立止,華秋水遂嘻嘻笑道:「我想方才老前輩與春夫人所說之言,大概並非是真的吧!」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自然不是真的了!」
  說到此,探手入懷,摸出了綠玉匙晃晃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華、柴二人面上立時一喜,浮現出一種無比的貪慕之色,柴風喃喃地道:「那湖底沙盤,可是老前輩親眼看見?」
  木尺子嘻嘻笑道:「自然是我親眼所見了,蔣壽老兒虐待我太甚,我雖不想報復他,可是找一個主兒去纏一纏他,總不為過!」
  說到此,這老頭兒,現出一副親熱的樣子,伸出雙手在華秋水、柴風二人肩上拍了一下道,「你們兩個放一百個心,只要我找著了那寶藏,我老頭子定然有一份心意的!」
  華、柴二人相視一笑,各自點了點頭,華秋水就道:「既如此,事不宜遲,老前輩請告訴我二人一個確實所在,我們也好馬上找尋!」
  木尺子點了點頭,徐徐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二人可知道麼?」
  柴風四下打量了甚久,點頭道:「白沙子,馬刺子口以東二十五里。」
  木尺子含笑道:「是了,有一處『落日坪』的地方,老弟你可清楚?」
  華秋水搶先「哦」了一聲,笑道:「老前輩,你算是問對了人啦,這地方設非是華秋水,只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們現在就去吧!」
  說罷興沖沖地同著柴風率先而行,木尺子一拉蒲天河道:「走,我們和他們去!」
  蒲天河本想問一問木尺子,因為他已看出華秋水與柴風,二人實在是沒有懷什麼好心,可是他也知道木尺子外表呆憨,實則心內也有一套,憑他肚子心思,一身武功,是絕不會在華秋水、柴風二人手裡吃虧的!
  因此,他話到唇邊復又忍住。
  這塞外地方真是奇怪,似乎天是永遠也不會太黑,雖然夜已深了,可是在遠處天地線上,永遠留著一道長長細細的灰白線條。
  四個人行走其間,無需燈光,也能清晰地看見足下的道路,行行復行行,眼前是一片高但不平的起伏小丘,華秋水手指前方道:「這是『白狗坡』。這地方索倫人佔據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再向下走是『二馬馱』!」
  他對這地方真是熟悉得很,如數家珍一般。
  四個人很快地走過去,就見前面有兩座小山,正如華秋水所說,兩座山樣子就像是兩匹馬,每一匹馬背上,都像有一塊石碑的樣子。
  到了這裡,華秋水站住了腳,回過頭齜牙笑道:「方纔那春如水說她找遍了這地方,我敢打賭,老前輩所說的那個『落日坪』,她是絕不會到過的。老前輩,依你看那地方該在何處?」
  木尺子捋鬚笑道:「老夫若是知道,也就不敢勞動尊駕了!」
  華秋水嘻嘻一笑道:「我還是為了追一個索倫人,無意之間,才發現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好了!」
  蒲天河驚異地道:「莫非就是在這附近?」
  華秋水點頭笑道,「蒲少俠說得不錯,正是在此附近。」
  說罷,他身子一躍而起,落在了一處小丘之上,三人都跟蹤而上,只見眼前生有一片很高的松樹,枝葉密茂已極,由此而前,佔地約有里許,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若是穿行其間,當真是遮天蓋日,如墜十里霧中。
  華秋水手指那松林道:「老前輩,我們必需要穿過這片松林子才行!」
  木尺子望了一眼,含笑點頭道:「使得,有勞華老弟你頭前帶路了!」
  華秋水一笑道:「老前輩不必客氣,這是弟子應該的!」
  說罷遂招呼柴風道:「柴二弟,你殿後,我走頭裡,一路要注意了。」
  柴風一笑道:「當家的,你不必關照,我知道!」
  華秋水這時展開了身子,一路倏起倏落,直向著那松林行去,木尺子和蒲天河急跟而上,四個人相繼地進入了松林。
  方一進人樹林,木尺子和蒲天河皆都嗅出了一種草木腐朽之味,中人欲嘔,可是華秋水和柴風二人卻似若無其事的樣子。
  木尺子白眉一皺,冷冷一笑,小聲招呼蒲天河道:「小心了,這兩個猴崽子,大概是沒存著好心!」
  他說完此語,就見華秋水回身道:「老前輩,我們快走吧!」
  說時身形一晃,已人林內深處,木尺子和蒲天河身子相繼進入,向前走了沒有百十步,那腐臭之味更甚,他二人並排而立,竟是互不得視。
  木尺子哧地一笑道:「華老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不見你了?」
  卻聽得暗處華秋水聲音道:「老前輩,我方才忘了關照,這林子裡黑得很,不過二位只需向左面直奔,就可出去,我們林外再會,弟子先出去一步了!」
  木尺子嘻嘻二笑道:「華幫主,你太客氣了!」
  可是話聲出後,竟是不見回音,蒲天河忙喚道:「華幫主,華幫主……」又喚道:「柴兄,柴兄……」
  二人全都沒有了聲音,蒲天河哼了一聲道:「我們回身走,還怕出不去麼?」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徒兒,你放心,我們就向前走,他們能出去,我們也能出去,此時回去已是不能夠了!」
  蒲天河一驚道:「怎會是出不去,待我一試!」
  木尺子忙拉住了他一隻手,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試了,分散開反倒不妙,我們正可借此機會,看一看此二人到底是安著什麼心思。哼哼!我早已料到會有此一招!」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師父料到了哪一招?」
  木尺子怕聲音被二人竊聽,是以使出了內功傳聲,只見他嘴皮微動,蒲天河耳邊已可聽見清晰的聲音。
  這時就聽得木尺子微微說道:「這附近每多瘴毒,中人無救,我未來之前早已防到了,我想他二人無非是想陷我二人於毒瘴之內,以圖殺害我們,這樣他們可盜走綠玉匙,自行前去那落日坪了!」
  蒲天河心中動了動,冷冷笑道:「既如此,我們總要防他們一防才是!」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必在意,我早已防到了!
  說時,蒲天河就覺出木尺子手中遞過來一樣東西,他接在手中,只覺是一塊厚厚的棉紗一類的東西,並且帶有二根帶子。
  木尺子囑咐他道:「這是我事先做好為防毒瘴用的口罩,你只要戴在口鼻之上,就無需怕了!」
  蒲天河摸黑,把這個特製的口罩戴好。果然,他頓時覺得心頭一涼,腦中清爽十分。
  木尺子嘿嘿冷笑了幾聲道:「這些毒瘴,多是自日落以後慢慢蒸散而出,第二日太陽一出,即復消失,我想此二人大概是想毒死我們以後,留待天亮之後再來收屍!」
  說到此,得意地笑了兩聲,道:「這正是一個好機會。」
  他二人邊說邊走,足下所踏,皆為幾乎可以埋至腳踵的腐蝕針葉,蒲天河暗中對木尺子的機智很是欽佩,聞言遂又問故,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孩子,你為人還是太忠厚了,莫非你以為那華秋水,真地會告訴我們『落日坪』的去處麼?」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他會的,因為他也想要那些東西!」
  木尺子冷笑道:「你想錯了,一旦我們真到了落日坪,那些寶物又怎會全落入他二人手中?豈非好笑?」
  蒲天河聽他這麼說,果然有理,不由呆道:「只是他們如果不帶我們去落日坪,他們更沒有機會得到那些寶物。」
  木尺子嘿嘿笑道:「所以他們才設下毒汁,誘我二人走過這瘴毒的樹林,他二人卻由另一道沒有毒瘴的秘道行至林外,等到天亮之後,他們再來收屍!」蒲天河忽然明白了,哦了一聲道:「他們是想由你身上盜取那綠玉匙!」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說對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等他二人來時,我們再收拾他們!」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癡兒!癡兒!如此一來,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蒲天河一怔道:「莫非任他們盜走那綠玉匙不成?」
  木尺子一笑道:「自然,求之不得!」
  蒲天河道:「這是何意?」
  木尺子冷森森地一笑道:「那落日坪地處隱秘,昔日我三次來此,皆未找到,如沒有華秋水帶路,我們是不可能找到的!」
  蒲天河暗中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我二人到時裝死,任他們偷走了綠玉匙之後,再尾隨他二人至落日坪,是不是這個意思?」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就是這個意思,這樣我們就可到達落日坪,豈非是將計就計,妙哉絕哉!」
  蒲天河對木尺子的機智實在欽佩,事實上也只有如此,因為那華秋水絕不會把已知的隱秘隨便說出來的。
  說說行行,二人就覺得地下的落葉更軟更腐蝕,如非二人皆有上好的輕功,雙足都將陷了下去。
  木尺子忽然冷冷一笑道:「一點不錯,瘴毒來了。小子,你可看見有一層白白的濃煙,向這邊飄來!」
  蒲天河為他一提,再定目一瞧,果見數十丈外,飄來冉冉一片白雲,同時耳中更聽得一陣「絲絲」的細微之聲。
  木尺子囑咐道:「不必緊張,只要減少呼吸,料無大礙!」
  說話之時,二人遂覺得身上似有一陣暖風吹了過去,蒲天河頓時就覺得有一種極為難聞的氣息,刺入腦中,所幸那口罩內散出陣陣冰寒的清霧,兩相互敵,使人不至於太為難受。
  儘管如此,兩個人也受了不少罪。
  他二人立身不動,足足等了有盞茶之久,那陣熱風才漸漸飄走,足見那片毒瘴面積有多麼大了。
  又過了甚久,木尺子長叫了一聲道:「好了,現在可以取下口罩了!」
  蒲天河忙依言取下,木尺子接過來,把一雙口罩藏在附近腐蝕的葉下,然後他嘻嘻一笑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高枕無憂,再下一步,可就是等著那兩個小輩來帶路了!」
  他二人向前又行了丈許,木尺子站住了身子道:「瘴雲去後,空氣清冽,離天亮還有甚長的一段時間,我二人正可利用這機會好好睡上一會,到時候再閉穴詐死不遲!」
  說罷盤膝坐了下來,靜靜運功調息不語。
  蒲夭河依言坐了下來,內心卻甚是不寧,他腦子裡這時想得很多,很遠,尤其令他傷心的就是婁氏兄妹。
  一想到他兄妹二人的恩情,真是心如刀絞,他暗忖自己雖然留書出走,但是是否可以見諒於他兄妹,卻是不得而知。
  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婁小蘭的種種情意,她看來外表倔強,實則內在卻是一個溫柔軟弱的女孩子。
  他想到了天山道上的諸多危險,每一件無不是因為她暗中維護,才能保全住了今日的生命,滿心指望婚後共享天年,卻又怎會料到有此一招,那文素姬真個是自己命中的煞星,她害得自己太慘了。
  蒲天河這麼想著,更不禁搖頭三歎,這真是一段孽緣,如今那文素姬已死在了自己的劍下,可是她種在自己身上的惡果卻使得自己蒙羞終生!
  松林之內,不時地傳出陣陣的微嘯聲音,十分悅耳,不時地更傳來幾聲狼嗥!
  這真是漫長難挨的一夜。
  蒲天河左思右想,不覺間東方已現出了一些曙光,忽覺背上為木尺子拍了一下道:「小子,不要多想了,時候差不多了,你要注意,閉穴時不可過重,否則自身難免受傷!」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現在要怎麼樣?」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差不多了,你只留意,我不叫你,萬萬不要起來,否則就壞了事了,我二人對他二人雖足足有餘。可是如為他二人看出了端倪,就不容易上當了!」
  說罷,他伸出一隻手,在蒲天河鼻邊頰上抹了一些油膏似的東西,然後自己也抹了一些。
  蒲天河不解道:「這是什麼東西?」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這你就不要多問了。是一種障眼的東西,要想叫他們上當,就得裝得像!」
  一切就緒之後,木尺子雙手一翻,兩手各伸食指,輕輕在自己一雙「氣海穴」上點了一下,即倒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3:33

  蒲天河辨別著天色即將明瞭,也不敢再多耽擱,當下如法炮製,自點雙穴僵倒在地。
  這種詐死的法子。真可說是妙絕。
  兩個人倒在了地上,非但全身僵硬,最妙的是,就連呼吸心跳也全都是止住了。
  天色愈發的黑了,這只是一剎那間的事,在黎明之前,照例是會有一段最黑暗的時刻!
  不久,東方露出了微微的曙光,接著天邊現出了橘紅色的彩霞,太陽即將出來了。
  松林前面的一堆亂石中,現出了兩條身影,他們正是金戟溫侯華秋水和白面獄柴風。此時他二人面色,至為振奮。
  柴風笑著說道:「瓢把子你這一手可真絕,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兩個傢伙給除了!」
  華秋水冷冷一笑道:「現在還不能太放心,我要看見了他們的屍首,拿到了綠玉匙之後,才真算成功!」
  白面獄柴風哈哈一笑道:「瓢把子你也大小心了,別說是他們兩個人,就算是千軍萬馬,一旦遇上了毒瘴,也會無一倖免,我們已在此候了整整一夜,他二人既沒有出來,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是死了又是什麼?
  華秋水皺了一下眉道:「話雖如此,總還是小心點的好!」
  他說罷;冷冷一笑,又道:「你隨我來,注意,沒有我的話,你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我們必須更作成是來找尋他們二人的樣子,萬一他們沒有死,也好有個說法。」
  柴風冷冷笑道:「這又為何?」
  華秋水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以為這兩個人是好惹的麼!就算他們受了重傷,我二人也還非是他們的敵手!」
  柴風早嘗過蒲天河的厲害,是以華秋水之言,他倒是相信。華秋水冷笑了一聲道:「如果他二人只是受傷未死,我們必需要作出救助的樣子,盜匙之事只有留待日後相機應變了!」
  柴風只得點了點頭,道:「瓢把子放心就是,我知道!」
  說時二人已來至松林外,華秋水大聲喊道:「老前輩!老前輩!」
  柴風也裝腔喚道:「蒲大俠!蒲大俠!我們來找你們來了!」
  他二人邊喚邊走,卻不聞得林內傳出一些聲音,柴風冷笑了一聲,小聲對華秋水道:「八成是死了。沒錯!」
  華秋水向他擺了擺手,咳了一聲道:「木老前輩,你們到底在哪裡呀?」
  等到又走進了十數丈以內,二人已嚇得不敢再向前了,因為這附近林木太茂密,遮天蓋日,如不小心,簡直就看不清楚,同時地上的落葉,堆積得太厚,足踏上去如同陷在爛泥之內,很是不易行走。
  柴風輕功較差,首先定足不敢前進,他皺著眉毛道:「瓢把子,不能再向前走了,等一會要是迷路了,可是麻煩!」
  才說到此,那華秋水口中「啊」了一聲道:「你看,他們倆果然是死了。」
  柴風精神一振,由遮蓋濃密的枝極間,穿射下來一線天光,這線光華,清晰的照射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
  二人向前疾行了幾步,仔細地又看了看,那柴風首先笑道:「真是他們!」
  華秋水用凌厲的眸子一掃他,柴風這才明白,立時改口道:「啊呀!我們快過去看看!」
  華秋水首先展開身法,盡快地撲到了二人身前,他大聲道:「老前輩!」
  柴風也喚了一聲:「蒲大俠!」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表演雙簧一樣、可是地上的兩個人卻是一動也不動,華秋水忙蹲下來,用手在二人脈搏上試了試,他心裡立刻一喜,道:「真的死了!」
  柴風這時也在蒲天河身上聽了聽,大聲笑道:「媽的,這小子不厲害了!瓢把子,我們找東西吧,在誰身上!」
  華秋水冷笑了一聲道:「現在不行,我們得把他們兩個背出去,這裡面太黑看不見!」
  柴風一聽有理,頓時答應著,就把蒲天河背了起來,一面道:「喝!這小子還真沉,身子都硬了!」
  華秋水低頭細看了看木尺子,卻見這老頭兒一雙眸子,睜得極大,似乎正在瞪著自己,雖然華秋水認為他是死了,看起來那樣子卻是怕人之極!
  他伸手想去把他眼睛合了,可是合上了又睜開,好幾次都不行,最後只好把他抱起來,只覺得木尺子全身非但僵直,簡直都冷了。
  華秋水冷冷一笑道:「木老頭,木老頭,你也把我華秋水太也看成壽頭了,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兩個人邊行邊笑,得意之極!
  等到他二人走出林外。東方早已跳出了紅日,大地是一片光明,華、柴二人把兩具僵硬的身子放了下來。
  、柴風一看二人臉上,立時狂笑道:「媽的,臉都黑了,一點都不錯,這是中上了瘴毒了!」
  華秋水又仔細看了二人一遍,才斷定他們是真死了,當時冷笑道:「柴二弟,你先挖一個坑,等會好把他們兩個埋了!」
  柴風一笑道:「還埋什麼,往樹林子裡一扔就得了!」
  華秋水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說罷,就動手在木尺子身上摸,果然他摸到了一隻綠色玉石作成的鑰匙,華秋水看了看,狂笑了一聲道:「正是這東西『綠玉匙』。哈,我發財了!」
  柴風正想動手洗劫蒲天河身上,聞言不由一跳而起,立時跑過來,哈哈笑道:「瓢把子,我們發財了!」
  話聲一落,那華秋水忽然心中一動,他是一個行事詭秘,為人狡黠的人,他用心良苦,好不容易弄到了綠玉匙,眼看財富在望,豈容第二個人與他分享。
  柴風這句平常的話,一時卻觸動了他的殺機,當時嘿嘿一笑道:「此事無外人知道,柴二弟你不可洩露出去!」
  柴風怔了一下,遂道:「瓢把子還擔心我麼?」
  說到此,又嘻嘻一笑道:「東西一到手,瓢把子你吃肉,我喝湯!」
  才說到此,那華秋水陰森森地一笑,道:「二弟你太客氣了,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我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可好?」
  柴風此刻利慾薰心,哪裡明白華秋水言中之意,當時樂不可支地笑道:「瓢把子你說的是真的?」
  華秋水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柴風上前一步,哈哈一笑道:「大哥,我這裡先謝啦!」
  說罷深深一拜,可是他的頭尚未抬起的當兒,已有一股絕大的勁力當頭壓了下來,柴風身形驀地一偏,一雙手掌擦頸而過。
  柴風大吃了一驚,面色一變道:「瓢把子……」
  華秋水一聲冷笑道:「柴風,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你知道得也太多了!」
  說罷向前走了一步,柴風打了一個冷戰道:「瓢把子,你不能如此對我,弟兄們不會放過你……」
  華秋水一聲狂笑道:「你是作夢,弟兄們?哈哈……」
  白面獄柴風此刻才認清了這華秋水原來是這麼一個人,真正是悔不當初,他面色慘白地道:「瓢把子……你萬萬不可對我下毒手,那些錢……我不要了,全數歸你如何?」
  華秋水一步步向他逼近,他面上殺機頓現,這時聞言又是一聲狂笑道:「本來是歸我的,莫非還歸你不成?」
  柴風倏地轉身,飛身就跑。華秋水趕上一步道:「哪裡走!」
  只見他右手一抖,打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鏢,這枚金鏢,本是偏打出而,就在柴風甫一轉身的當兒,這支鏢忽然向正中一擠。
  只聽見「撲」的一聲,正正地已打在了柴風的胸脯之上,柴風口中「啊」了一聲,他身子一個踉蹌,一探身自兩膝邊拔出了一對匕首。
  華秋水如風似地撲了過來,柴風狂吼了聲:「我與你拼了!」他身子猛然撲過來,一雙匕首一上一下,直向華秋水前身上紮了下來,可是華秋水如何會把他看在眼中。
  只見他雙腕一分,「叮噹」兩聲,已把柴風手上的匕首打落在地。
  白面獄身子向前一栽,華秋水卻在這時,右掌向外一探,只聽得「砰」的一聲,一掌印在了柴風的心窩上,柴風發出了一聲慘叫,噴出了一口鮮血,隨即倒地死了。
  華秋水掌斃了拜弟之後,微微呆了一呆,內心雖也是有些傷感,可是當他想到了即將到手的財富之後,不禁立時把眼前的這些傷感打消了。
  他望著柴風的屍體冷冷一笑,遂走過去,把這具屍體拉至松林之內,然後回過身來,又把木尺子、蒲天河二人拉人松林,他一連害了三命,心中卻也不禁有些側然。
  金戟溫侯華秋水,把三人處置好後,匆匆來至林外,這時已是日上三竿,當空的嬌陽炙得人皮膚發痛,華秋水在一棵樹下坐下來,他要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下一步,他將要試探著去「落日坪」尋求那批寶物了。
           ※        ※         ※
  陽光穿過了松枝,照著三個人僵硬的身子。
  可是不久,其中的木尺子,眼珠轉了轉,霍然坐了起來,他嘻嘻一笑,輕輕在蒲天河肋上拍了一下,道:「是時候了,起來吧!」
  蒲天河伸了個懶腰,慢慢坐了起來,他眨了一下眼睛,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我老人家一直注意著他!」
  蒲天河悚然發現到身邊柴風屍體,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用不著緊張,這一步我早就想到了,華秋水是想獨吞那批東西,所以才對自己人驟下毒手,此人見利忘義,真乃豬狗不如!」
  蒲天河忙向身上摸了摸,木尺子見狀笑道:「你是擔心那顆五嶺神珠是吧?放心,沒有事!」
  蒲天河聞言摸了摸,果然珠子在身上,就連那一口五嶺神劍也在身上沒有遺失。顯然,華秋水全心只是注意著那只「綠玉匙」,別的東西,他是絲毫也不動心的。
  木尺子這時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手,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還不去找他麼?」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先歇一歇。」
  說罷凝神向著林外聽了聽,鼻中哼了一聲道:「好了,現在我們該跟著他去了,這小子走了!」
  說罷頭前轉出了林外,蒲天河忙隨其後,二人走出松林,只見林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一個人影也沒有。
  木尺子向前望了望,遂向蒲天河道:「你跟我來!」
  蒲天河點了點頭,二人又向前走了約有里許,仍未看見那華秋水的影子,蒲天河心中有些發急,可是木尺子卻似胸有成竹地道:「我們上去這個小山,在山上等他,他一定會由此經過的!」
  蒲天河心中奇怪地道:「你怎麼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沒別的,我是給他押寶,押上就是押上,押不上也只有認倒霉了!」
  蒲天河甚為懷疑地同著他一起上了這一座小山,山勢並不甚高,光禿禿的僅有幾棵松樹。
  木尺子同蒲天河在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由此前瞻,可以清晰地看見山下的一切,也能看到山上來往的任何一個人。
  果然,他們才坐下不久,就見一條人影疾速地由山下飛馳而來,蒲天河已然看清了來人果然是華秋水,不由點了點頭道:「姓華的來了!」
  木尺子搓了搓手,冷笑了一聲道:「很好,我們現在跟他去落日坪!」
  說話之間,那華秋水已來到了山頂,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找著了一塊巨石,然後坐了下來。
  華秋水似乎心情很是平靜,他坐下之後,竟然由隨身行囊內取出了食物,慢條斯理地吃著。
  木尺子呆了一呆,搔著頭皮,輕聲道:「這傢伙是玩什麼名堂?」
  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動,道:「我們要跟他去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木尺子低低答了聲:「落日坪。」
  蒲天河笑了笑道:「這就是了,看來他必須要候至日落,才會去!」
  木尺子咧嘴一笑,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還是你聰明,我居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媽的,看樣子我們還有好一陣子等呢!」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道:「我這裡還有幾塊糌粑,湊合著吃吃吧!」
  說罷由身上取出,分了木尺子一個,二人撕開來慢慢嚼食著,待二人吃完了糌粑之後,再看那華秋水,竟自背靠著山石,呼呼大睡了起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小子倒是吃得飽睡得著!我們是跟他泡上了!」
  說完就同蒲天河盤膝坐好,運功調息了起來。他二人藏身處極佳,背後有山石,正面有幾棵矮松樹遮著,由此看外面很清楚,外面的人要是往裡看,不是立在近前是不易看清的!
  約莫有個把時辰之後,二人打量了一下那華秋水,仍然未醒,這時卻聽見幾聲馬嘶,傳自山下,二人忙望過去,就見有兩匹大紅馬自山下行過去,馬上坐著一雙少女,二女都戴著一個馬連波的大草帽,由於帽沿兒的關係,不易看清二女的面影。
  可是由二女的裝束上,卻可以判斷出是來自大船「北風號」的弟子。
  木尺子森森地一笑道:「我就知那個老太婆,絕不會心口如一。哼!」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莫非這兩個人是她派來跟蹤我們的?」
  木尺子全神注視著馬上二女,卻見她們在山下打了幾個轉兒,逕自向西面去了。
  另一邊的華秋水,似乎這時才忽然發覺,他把身子遮在山石後,也頻頻向山下注視著。
  二女遠去之後,華秋水才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坐了下來。
  當空的驕陽,漸漸向西面移動,不久,已現出了力盡衰疲的樣子。
  華秋水佇立在石上,頻頻向四下張望著,他像是要急於去發現什麼似的,他那張焦急的臉,在已將現失望之際,忽然現出了極度的興奮神采。
  只見他匆匆下山而去。當然,木尺子和蒲天河是不會放過他的,他二人緊緊跟著他也奔下了山坡。
  華秋水似乎已由即將落山的夕陽,得到了明確的指示,直向東面的一片沙脊地奔去。
  那是一片廣闊的沙地,其上除了有幾株枯樹以外,竟是寸草不生,在乾旱少沙的地面上,泥土全都龜裂了,現出網狀的紋路。
  木尺子同蒲天河追到了這裡,一時倒不敢過於太接近了,因為那麼一來。勢必要暴露了身形,而令前行的華秋水有所發現。所以他二人不得不遠遠地停住了腳步,前行的華秋水這時也遠遠地站住了腳步。
  也許是那地方他曾一度去過,可是事隔甚久已經有些模糊了,他只有藉著日光的指示才能找到正確的地方。
  在高聳的山坡間,走了七八個來回之後,忽見他身子向前一偎,頓時就失去了蹤影。
  木尺子低聲道:「咦!這小子耍什麼玩藝兒?」
  說時展開了身形,猛然撲了過去,蒲天河也隨後跟上,只見眼前一坡黃土,不要說華秋水的人影,就是連一棵樹的影子也看不見。
  如此一來,兩個人全不禁吃了一驚。
  木尺子忽然心中一動,道:「快注意日光!」
  蒲天河也想到了這一點,這時東方的夕陽,即將下山,可是在它即將下山的一時之間,它那絢麗的彩光,卻透過了幾株枯樹,影住了半坡山頭。
  如此,一團黑沉沉的影子,現在了黃土坡腰。
  二人都發現了這一點,蒲天河首先騰身過去,當他身子方自到達那團陰影面前,太陽已完全下山了,那團倒映的黑影也就跟著消失。
  蒲天河呆了一呆,心正痛惜,可是事實上,陽光已給予了他明確的指示。
  蒲天河忽然發現,方才為黑影所佔據的地方,這時竟現出了一道尺許寬的峽谷窄影。
  這一發現,不禁使得他精神一振,他回過身子,對著面現失望的木尺子,點了點頭道:「我找到了,果然是個隱秘的地方!」
  木尺子慌張地道:「在……在哪裡?」
  蒲天河手指了一下,若非是他方纔曾經留意記下,此刻真不易辨出,整個的坡都是土黃色,參差的山石此起彼落,此其間一道小小的裂縫,是極不易為人看出來的!
  木尺子看了甚久才看了出來,他嘿嘿一笑,道:「不錯,落日坪就在這裡了。」
  說罷率先縱了出去,蒲天河跟在他身後,幾經轉折,遂步入那道細窄谷縫之間。
  幾經轉折,二人才轉出了這道窄谷。
  立時,他們發現,出現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塊佔地不過半里方圓的盆地,這地方生有一人多高的荒草,伴有無數野花。
  二人一進入,耳中即聽得震耳的蜜蜂聲音,細看之下,當空蜂群來回飛行著,就像是來到了蜜蜂園中一般。
  木尺子看到此,由不住咧開了大嘴,啞笑道:「好小子!你真找對了,這正是落日坪,我發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3:54

  蒲天河望著滿天的蜜蜂,冷冷笑道:「可是第一步,我們先要捉到了那姓華的才行!」
  木尺子忽然以手指按在唇上,輕輕噓了一下,道:「別吵!聽聽!」
  蒲天河靜心一聽,果然聽見有微微的喳喳聲音,像是有人用刀劍在砍草的聲音!
  他二人留意地注視了一陣,果然看見草叢不時地搖晃著,華秋水正揮動著他那一雙金就,在用力地砍伐著身前的野草。
  面前的野草已為他砍倒了一大片,他不時的用袖子拭著頭上的汗。
  落日坪雖然是找到了,可是要在這半里方圓的地方,去找尋一個已然隱閉了多年的寶藏,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野花雜草在他的雙戟下倒了下去,當空惹起了大群的蜜蜂,這些蜜蜂,一個個黑圓淨亮,振翅有聲,看起來相當的怕人。
  華秋水砍了一陣亂草,卻是一無所獲,卻險些為野蜂所傷,他不時地揮動著雙戟,舞打著當空的蜂子。
  蒲天河回身看了一下木尺子道:「我們還不下手麼?」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些雜草是要除去的;如果那湖底沙盤設計不錯的話,雜草之中,隱有一個極大的古蜂窩,那時華秋水就要慘了!」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可是我們也要小心才是!」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放心,這一切我來時早都防到了!」
  說罷由身上摸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其內是一種像牛乳似的白色汁液,本尺子拿出了這個瓶子,向著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來,我們把手腳臉都抹上!」
  蒲天河依言由瓶子裡倒出了些白色的液體,上下抹了一些,木尺子也接過來把手臉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抹上了。
  那是一種味道刺鼻,略有些酒味的液汁,木尺子抹完之後,笑道:「這是一種野柚子花精,加上酒力,經發酵之後,再搾出其汁製成的,蜂子最怕這種東西!」
  前面的華秋水,這時顯然已受到了干擾,他身子躍出一邊,把長衣撕破了一件,然後把頭頸纏上了一層,此刻看起來,他那樣子,是相當的狼狽,可是他志在得寶,任何的困擾也不放在心上!
  包紮之後,華秋水再次開始工作,長草在他雙戟猛砍之下,已然開闊出極大的空地!
  忽然,那華秋水驚呼了一聲,身子猛然騰了起來,緊隨他身後,只聽得「轟」的一聲,蒼龍似地飛出了一大群黑蜂。
  這群黑蜂,驀地騰空而起,立時就認準了華秋水落身的地方,只見它們在空中一個盤旋,暴雨似的,直向著華秋水身上落去!
  華秋水這時嚇得掉頭就跑,可是饒他跑得再快,卻是躲不開,黑蜂群向下一落,華秋水身上立時落滿了一層,這些黑蜂無不碩大如蝗,尾上毒刺全吐出,足有半寸多長,普通衣服是抵擋不住的。
  只聽見華秋水連聲怪叫著,整個身子在地上連連滾翻,雖為他壓死了不少,可是這類黑蜂,為數極為眾多,前赴後湧,視死如歸。
  華秋水發出了一陣驚叫,雙戟舞了個風雨不透,對抗著當空烏雲似的大片黑蜂,卻不能佔絲毫上風,因為黑蜂為數實在太多了。
  如此對抗了有半盞茶之久,華秋水終於不敵,就在他轉身欲奔的當兒,黑蜂又落下了一層,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倒了下去,黑蜂在他頭上手上臉上任意的攻擊,一時之間,華秋水一張臉就像胖子似地腫了起來。
  他雖然極力地迎敵,可是不久之後也就聲嘶力盡,四腳朝天地不動了。
  亂囂的黑蜂,在空中又飛旋了甚久,才轉回窩內。
  木尺子冷冷哼了一聲道:「我們該過去看看了。」
  說罷騰身向前,蒲天河緊緊跟上,二人站在了華秋水身前,目睹著他的慘相,只見他整個的一張臉,腫脹得有面盆那麼大小,現出透明的顏色,手腳也是如此。
  也許他還有最後的一口氣,前胸膛不停地起伏著。
  木尺子歎息了一聲道:「華秋水,這是你自作自受,又怨得誰來?」
  說時走上前,把他衣服拉開來,自己那一隻綠王匙果然在他袋內。
  華秋水霍的身子一抖,張開了雙目,一雙眼睛,腫脹得成了一條線。
  當他看見了眼前站立的兩個人時,不由嚇得怪叫了一聲,身子猛地一個翻滾,頓時就不動了。
  蒲天河忙蹲下來試了試他的口鼻,已然沒了氣,再摸摸他的脈搏也不跳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瞬之間橫屍就地,死相是如此的慘,怎不令人為之側然。
  蒲天河歎息了一聲,苦笑道:「這人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其實以他當今聲望財富,已然很可觀了,又何必還要貪這非分之財?真正是愚不可及!」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他死之後,大熊幫也該散了!」
  蒲天河向草叢中望了一眼,催促道:「師父我們也該早點動手,天可快黑了!」
  木尺子咧嘴一笑道:「你放心,我有辦法!」
  他在附近看了看,就對蒲天河道:「小子,由我來對付這些蜂子,你設法進去,把那大蜂窩移到一邊可好?」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這樣作是為了什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據湖底沙盤上指示,那寶藏的入門地方,就在大蜂窩下面,所以必須要設法把蜂窩移開才行。」
  說罷,他伸出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起點勁,你先躲開一邊,看為師我來對付這些蜂子!」
  他邊說邊把一件外衣脫了下來,就見他身子向前一竄,已落身子草叢之間,蒲天河忙把身形縱開一邊。
  蒲天河身子方自縱落一邊,只聽見「轟」的一聲大響,接著木尺子發出了一陣怪笑之聲,首先自亂草間騰身而出,他身後引來了大群的黑蜂。
  立時之間,木尺子已與這群蜂子糾纏起來,他身法奇快,在附近此起彼落,快如星丸跳擲,眾蜂也被他引得時上時下,尾追著他身子遠飛而出!
  蒲天河自付著機不可失,當時不敢遲疑,他猛然自坡邊騰身而起,直向草叢中落去!
  他身子一落人草叢之中,立時看見在高可過人的亂草之間,立有一個圓桶狀的大蜂窩,足有一人高。
  這時想必是窩內主力已出去對敵,只餘下了些老弱殘兵,不過為數也是相當的可觀,這時剩餘黑蜂,紛紛排列在蜂窩之外,布成了一層蜂陣,每一隻黑蜂都用力地在扇動著翅膀,發出嗡嗡的震耳之聲。
  蒲天河人方走近,護在窩外的黑蜂,驀地飛起來,直向蒲天河身上襲來。
  可是當它們身子方一接近蒲天河肌膚之時,卻為抹在他膚上的那種汁液的怪味熏得飛了起來。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偎,兩隻手用力地向蜂窩上一搭,已按在了大蜂窩上,然後用力地向上一拔,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響,這個大蜂窩,竟為他拔了起來。
  空中的黑蜂立時掉過頭來,直向蜂窩上襲去。
  木尺子卻也在這時,騰身而來,所有的黑蜂,全數都向那大蜂窩上襲去,原來蜂窩地方,反倒是落得了安靜。
  蒲夭河見那蜂窩之下,並無異狀,正不知木尺子所說的寶藏,怎會在此,卻見木尺子抽出了一口劍,彎下身子,猛挖地下的土,蒲天河見狀也幫著他挖、
  二人挖了一刻,木尺子試著用劍尖向下插了插,果然似觸著一塊硬硬的東西,他很有把握地道:「這就是寶藏的入門,小子,我們發財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道:「師父恭喜你了!」
  木尺子忽然抬頭歎息了一聲道:「我歲數也大了,一個人要這麼多的錢也沒啥大意思;就是孩子你……」
  說到此,在蒲天河肩上拍了一下,接下去道:「你還年輕,有了這些錢,你就可以放下了寶劍,離開江湖,好好闖一番事業。小子,你想想這事該有多好?」
  蒲天河感動地點了點頭道:「師父你這番好意太好了,只是我不要錢,寧可要我手上的這一把劍!」
  說到此揚了一下手上的劍,豪氣干雲。
  木尺子呆了一呆,頻頻點頭道:「好!好!再說吧!」
  兩個人又開始挖著地上的泥土,約挖了尺許多深,果然看見了一塊黑色的圓形石板。
  石板上似刻著一些字跡,木尺子把石板上的泥土刮乾淨,細看其上字跡,都是一些歪七扭八的異國字。
  木尺子忽然明白過來,呵呵笑道:「這就是了,這是天竺國王存下的東西,自然是留下天竺字了!」
  說時那石板已完全現在了二人眼前,在石板的兩邊,各鑲有一個牛耳狀的把子。
  蒲天河與木尺子各人分持著一邊,用力地向上一揭,憑著二人的內功神力,竟為他二人把這一方足足有千斤重的大石板實實地抬了起來。
  立時,一股陰沉沉的潮氣,撲面而上,石板之下,現出了一個漆黑的大洞。
  二人放下了石板之後,木尺子頻頻地笑著,手舞足蹈真是快樂極了。
  他用力地抓住了蒲天河一隻手道:「看見沒有?這洞內就有上千上萬的金子、夜明珠。貓兒眼,哈!我們真發財了!來,我們下去看看!」
  說罷,他就在附近找了兩根干樹棍子,點著火後,就成了兩根火把,木尺子試著把火把往下照了照,看出並不很深,不過是丈把高下。
  在火光照耀之下,他們看見這間石室,全是用五色的花崗岩石砌成的,四壁都打磨得很是光滑。
  石室兩側立有兩個古燈架,燈盤裡甚至還有燈油,二人把火炬插在架上,室內立時光亮了許多!
  這真像是傳說中的神話一樣難以令人置信,呈現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副奇妙的景象。
  在一扇黑鐵門前,兩個身著白衣、腕配金環的衛士侍立左右,兩個人頭上都纏著白布,腰上皆都插有腰刀。
  這兩個衛士,各自站立在一個已然生銹的鐵籠內,身子旁倚,並沒有倒下去!
  乍然看過去,極像是兩個活人,可是待二人走近看時,才發覺出,那是兩具早已乾枯的屍體,只是肉身並未腐爛。
  木尺子看到此,手捋長鬚嘻嘻一笑道:「天竺人慣以松子油和樹膠浸抹屍體,據說屍身可以永不腐爛,看來這兩個人正是如此了!」
  說到此,用手指輕輕在鐵寵上一敲,只聽見「噗」的一聲,整個鐵籠在他這一敲之下,竟然全數都碎成小段,那白衣衛士「砰」的一聲倒了下來。
  別看他站在籠內,活靈活現,這一倒下去,立時全身粉碎,四肢分家,由此足見二人在此陪葬有多麼長的一段時間了。
  蒲天河目睹此情形,不勝驚駭,木尺子卻連連搖頭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問故,木尺子卻道:「這兩個天竺武士,最少也死了數百年以上,天竺人對於這種不朽的屍身,是願意出高價收購,據說供在屋內,可以保人畜四季平安的。」
  說罷兀自頻頻搖頭連道可惜,蒲天河暗笑師父大批財寶即將全數到手,對於這種小利,仍然不肯放過,此老之財迷也實在是到家了。
  二人遂又來到了那大鐵門前,門上鎖有兩把極大的銅鎖,只是其上綠毛生出了寸許多長。
  蒲天河試著用劍一砍,立時斷落在地。
  兩把鎖都是一樣的腐朽,鐵門毫不費事地就弄了開來,木尺子上前來雙手抓門,用了很大的力,拉開了這扇大鐵門。
  當鐵門打開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在鐵門之後,另有一面大石牆,石質如玉,十分平滑。
  木尺子嘿嘿一笑,由身上取出了綠玉匙,那是一柄細長輕靈之極的鑰匙,從匙柄到頂端,其間約有六寸長短,中間部分,至為細薄極易折斷。
  木尺子在那白玉門上摸敲了甚久,才發現出一個極為細巧的鎖孔,他試著把這只綠玉匙向其中一插,那綠玉匙和鎖孔配合得嚴絲合縫,就聽到玉石門上卡唯一聲大響。
  二人嚇得左右一閃,他二人身子閃開的當兒,那扇玉門竟自動地徐徐移了開來。
  隨著石門開處,室內現出了一片燈光。
  這真是一件難以令人置信的事,這石室內竟然還燃著兩盞極為明亮的燈。
  所謂的燈,乃是四具大可二人合抱的大石缸,石缸內注了滿滿的油脂,由一股極粗的燈芯,貫穿在石缸上端,每兩缸列為一組,因為燃料充沛,燈光竟然至今不熄!
  這一間石室,卻又較入門的那一間大大的不同了,佈置得更是富麗堂皇,地上鋪著厚厚的藏氈,室內陳列一幾一案,無不呈現出一派珠光主氣!
  蒲天河就見這間房子正中地方,設有一張長榻,榻上卻直挺挺地睡著一個人。
  這個人,全身上下,都用白色的緞帶,緊緊的纏著,僅僅露出了面部,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經過包紮過的重傷病人一般!
  木尺子口中哦了一聲,點頭道:「這就是那位大竺國的王爺了!」
  只見榻上這位天竺的王爺,瞪著一雙大眼睛,嘴上留有一圈黃色的短鬚,他那麼直直地挺睡著,簡直就像是一具石膏像。
  在他床邊,左右兩側,各放著一個高有一人的大紅鐵箱子,木尺子走過去,打開了第一具箱子,只見箱內竟是滿滿的一箱紅色藍色不等的寶石,奇光耀目難睜,試取出其中幾顆看了看,無不是色澤光潤,價值連城!
  這時蒲天河已打開了第二個箱子,卻見箱內一半是金銀,另一半卻是天竺獨產的貓兒眼珠串項鏈,連眼睛都看花了。
  木尺子這時喜得連聲怪笑不已,他舞著一雙手,大把地抓箱內的寶石,又蹦又跳,簡直就像是要瘋了一般,蒲天河卻望著這兩大箱東西發愁道:「我們可怎麼才能弄出去啊!」
  木尺子這時整個的人都躍在了箱子裡,用紅藍耀目的寶石,把半個身子都埋在裡面。
  他這時的樣子,真個是瘋狂了。
  只聽他嘴裡斷斷續續地說著,誰也不知道他是在說些什麼,一會像笑,一會又像是咧著嘴在哭。
  蒲天河不禁嚇了一跳,忙走過去重重地搖了他一下道:「師父你怎麼了?」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面丟起五光十色的寶石道:「小伙子,你現在可是相信了?我沒有騙你吧!你可看見了……」
  他邊說邊笑,口涎四溢,全身劇烈地抖動著,蒲天河生恐他興奮過度倒下去,當時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大喝了一聲:「嗨!」
  木尺子為他這突然的一驚,嚇得一呆,果然就老實了下來,只翻著一雙白眼望著他道:「你怎麼回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我二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搬不動這兩個大箱子,你究竟打算如何,怎麼不說話,一意地發瘋,如何是好?」
  木尺子聞言,由不住又大聲地嗆笑了起來,他由寶石箱子裡一躍而出,帶出了一地寶石,然後他又縱身到另一個箱子上,哈哈笑道:「小子,你用不著急,今天天晚了,我們出去先弄它一條船,然後把這兩隻箱子搬上去,明天天一亮咱們就走,這不是省事得很麼!」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這兩個箱子太大、太重,只怕小船吃受不起,再說那春如水豈有任我們出入之理,一動起手來,誰還有工夫看守這兩個箱子?」
  木尺子呆了一呆,用力地搔著頭上的長髮,道:「對,你說得有理,咱們得想個好辦法才行!」
  說罷他翻著雙眼,望著室頂發了一陣子呆,忽然躍身而下道:「我有辦法!」
  他這句話方一出口,忽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蒼老的笑聲,道:「好呀!算你們有辦法!」
  蒲天河與木尺子俱都吃了一驚,一齊向門前望去,只見玉門邊,立著一個形容憔悴身材矮瘦的小老頭兒,這小老人頭上纏著一塊白布,身上穿著短衣短褲。
  那身衣服,原是白色的,可是卻為老人穿成了近乎於黑顏色,露出了他生滿長毛的四肢。
  木尺子立時一驚,他一言不發,右手霍地向外一翻,他手中原握著一對紅寶石,這時當成暗器猛地打了出去。
  這雙紅寶石一出手即化成了兩道紅光,直向著這小老人雙瞳上打去。
  可是那個頭纏白布的矮小老人,顯然是一個具有驚人身手的人物,這一雙寶石甫一打到,就見他右手一晃,已把飛來的一雙寶石接在了手中。
  這老頭兒發出了山羊似的一聲怪笑,用川滇一帶的口音大聲道:「老爺子謝了,一賞就是兩個寶石,真大方!」
  說罷,把那雙寶石在眼前看了看,收入袋內。
  木尺子怒叱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若不說出根由,我老頭子可要掌下無情了!」
  矮小的老人抬了抬手,笑道:「老爺子,你先不要急,我們慢慢地說,反正這裡除了你我三人以外,別無他人!」
  說罷反手把白玉石門關上了,木尺子身子向前一探,正要出手,那矮老人一揚手道:「且慢……」
  木尺子見這矮小老人,如此沉著,不由微微一驚,立時住手怒聲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來這裡做什麼?」
  小老人低頭笑了兩聲,搖著手道:「老爺子,這幾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才對,不過你先問我,我就告訴你也無所謂!」
  說到此,這小老人咳了一聲道:「我姓馬名大,不是漢人,是天竺人。」
  他說到這裡,用手向著床上那個身纏白綾的死者指了一下道:「這是我們的九王爺,我們是一個地方的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麼說,莫非你也想來染指這批寶物不成?」
  小老人山羊似地笑了一聲,道:「老爺子,錢誰不想要呀,你說這種沒有主的東西,應該是見者有份呀!」
  木尺子一聲冷笑道:「誰說沒有主?這些東西如今已是我木尺子的了,你休想染指!」
  馬太呆了一呆,目光又在蒲天河臉上望了望,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我為了找這批東西,已經在落日坪住了有二十年了。媽的!我把全山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想到會在黑蜂窩下面,還是你們漢人聰明!」
  說到這裡,他向前走了幾步,探著頭向箱子裡看了看,面現覬覦地笑了笑道:「我們三個人三一三十一怎麼樣?沒有我,你們就是東西到手也出不去的!」
  蒲天河怒道:「我們為什麼要分給你?」
  馬太冷冷一笑道:「我這是好言對你們說,沒有我,你們是絕對出不去的,春如水那老太婆是不好鬥的,你們帶著這兩個箱子,是寸步難行!」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又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出去?」
  馬太咧口一笑道:「我當然有,我有船,而且知道一條隱秘的道路,由此而出,可以直達『庫隆吉河』,到了那裡,一切也就不用再愁了!」
  木尺子想了想,忽然哈哈一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馬太聞言大喜,他身子一跳上了停屍床,笑道:「你們漢人知道太少,真正的好東西,並不在那箱子裡,而是在這裡!」
  說時,用手指了一下床上的死人道:「這個人貴為王爺,他名叫做『哈里馬特』,是我們國家裡最喜歡收藏寶物的王爺!」
  他像對這位死去的王爺身世極為瞭解的樣子,說到此,信手一翻,已把死人翻了過來。
  然後他就動手,把死者背後的白色緞帶解開,雙手來回地拉動著,床上的死人,連連地轉動著,身上的緞帶漸次地解開,不久即現出了死者黃臘似的赤裸的身體。
  蒲天河不由一驚道:「你要作什麼?」
  馬太怪笑了一聲道:「你們這就不懂了,這玩藝兒,你們漢人叫做『木乃伊』,我們天竺人叫做『裡西三達』,你看……」
  說到此,右手猛地抓向死人肚腹,用力向上一拉,已把死者肚皮揭了開來,立時現出了大片的寶光。
  馬太怪笑了一聲,雙手自死人肚子裡捧出了約有雞卵大小的四顆明珠,這四顆珠子,所發出的白色奇光,竟使得整個石室內明亮了許多。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大笑道:「好寶貝!」
  霍地騰身過去,馬太卻翻身下地,叫道:「老頭子,你不要搶,我們談個交易如何?」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什麼交易,莫非這四顆珠子你要獨吞不成?」
  馬太用力地搔了一下頭,道:「話可不是這麼說,我要是不找出來,你們也不知道,這麼吧,我只要這四顆珠子,其他的東西我是一件也不要,怎麼樣?」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珠子對你這麼重要麼?」
  馬太怪笑了一聲道:「這四顆珠於,乃是我們天竺的國寶,名叫『四海珠』,對你們漢入,卻是沒有什麼要緊,老爺子,你看我這個交易你可同意?」
  木尺子連連搔頭,現出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蒲天河因見這馬太倒也豪爽,所說條件也還公平,當下就對木尺子道:「師父不妨答應他就是,反正這珠子也是他找到的!」
  木尺子緊緊咬了一陣子牙,才點頭道:「好吧!我們就這麼定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4:42

第13章 送佛西天

  馬太見木尺子答應了,似乎很高興,喜得跳了起來,道:「你們真有福了!」
  木尺子一叱道:「媽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佔了便宜還賣乖是不是?」
  馬太一笑,擺手道:「老爺子你先別急,我是說你們雖然答應贈我四顆珠子,卻也等於救了你們自己的性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方纔已經說過了,不過是春如水那婆子刁難罷了,可是我才不會把她看在眼中!」
  馬太森森一笑道:「要是只是春如水一個人,倒也不足為慮了,只是……好吧,我們走著瞧吧!」
  說到此,一雙小眼四下裡亂轉,像是在找尋什麼的樣子,蒲天河見狀奇怪地道:「你找什麼?」
  馬太嘿嘿一笑道:「小朋友,這落日坪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蜂巢底下還會有這麼一個秘密,否則豈會便宜了你們二人,現在我是想找一條暗道……」
  頓了頓,他道:「你們等一等,我馬上就來!」
  說罷轉身要走,木尺子身子向前一躍道:「等一等,我同你去!」
  馬太咧嘴一笑道:「老爺子,你是太過小心了,我還會走麼?」
  說罷掉頭就走,木尺子緊隨其後,二人來至洞外,就見草叢內置有一艘相當大的獨木舟,馬太身子一掠過去,雙手把這艘木舟舉了起來。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要這玩藝干哈?」
  馬太咳了一聲道:「所以你就不知道了。我們進去再說吧!」
  說罷舉著木舟,大步向洞內行去,木尺子見這馬太雖然個子不大,年歲也老,可是他竟然還會有這麼兩膀子力氣,也實在是不簡單。
  木尺子忖思著馬太不至於有什麼惡意,就同他進了地洞,來至寶庫。
  馬太長吁了一聲,把獨木舟放下,道:「這船載我一人,是最好不過,現在卻要加上你們兩個人和兩箱東西,可就相當的討厭了!」
  蒲天河看了看這艘木舟,船身相當大,三人二箱倒也勉強可以承受,只是此處並無有溪水河道,如何可以行舟,實在令人不解了。
  可是馬太卻似胸有成竹,這時就見他自身上掏出了一塊羊皮,攤在地上仔細地研究了半天,哈哈一笑,跳起來道:「我找著了!」
  蒲天河忙問:「你找著什麼了?」
  馬太這時已跳到了一邊牆角,四下用手在牆上捶著,忽然聽見「噗」的一聲,接著吱吱一片響聲,開出了一扇大石門。
  木尺子及蒲天河全部吃了一驚,真想不到這地室內,尚還有如此多門道。
  馬太呵呵笑道:「我們有辦法了,你們快看!」
  二人走進門前,向外一望,只見門外是一片碎石山坡,隱隱現有白日光輝,日光似自高處懸巖上照下來的,影射著一道細窄的溪水!
  馬太喜得狂笑不已,他大聲說道:「我早知道有這麼一道水,你們看,可不是為我找著了,由這一道水可以直出哈拉湖邊,可免我們抬著箱子走遠路了!」
  木尺子見狀也甚為高興,可是他那一雙眉毛,總似時蹙又開,也許他腦中始終還放不開那四顆珠子。
  這時馬太在前舉著小舟,二人隨後下了亂石坡,把小船放自溪水內繫好,又回過身來幫著二人把箱子抬上了小船,溪水起伏得很是厲害。
  木尺子上了小船,看了一下附近地勢,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馬太嘿嘿笑道:「這是扇子山,兩面的高峰就像是兩把扇子一樣,往上走就可直達烏雅嶺,再向前就到了哈拉湖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春如水她們不是就在哈拉湖麼?」
  馬太點頭笑道:「這一點我知道,她們是在東邊,我們是去西邊,大概不至於被她們碰上!」
  三人二箱上船之後,小船吃水極深,木尺子和蒲天河深恐有意外,各自提氣輕身,如此一來無形中減了不少的重量!
  小船在馬太的操縱之下,迅若游龍似的,一路直向上流劃去。
  這是一道神秘的小溪,兩岸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抬頭觀看,僅僅可見一線青天,兩邊盤衍叢生的古樹怪籐,直令三人感到來臨在蠻荒的苗疆地域一般!
  天竺人馬太,這時心情至為高興,他一面划著船,一面高聲唱著他們家鄉的小調,聲音刺耳之極!
  如此,約有半個時辰,才行過了這附近的窄谷,進入到一道較為寬敞的河道。至此,雖不見高聳的峭壁,兩岸的枯籐古樹卻更顯得濃密了。
  正行走間,卻聽得一聲極為尖銳的聲音,自岸上傳出來,木尺子和蒲天河立時聽出來,這聲音是嗯哨聲,綠林中每以嗯哨為召伙打劫。
  這聲嗯哨一起,立時各處也都有了回音!
  馬太怔了一下道:「喲!不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船快靠邊,不要出聲!」
  馬太忙依言把小船靠近溪水邊,這時忽哨之聲,此起彼落,響成了一片,木尺子嘿嘿一笑,目注馬太道:「你帶的好路!他們是哪裡來的,你可知道?」
  馬太連連搖頭道:「奇怪,這地方怎會有人呢?」
  話聲方畢,就聽得嗯哨聲密集,跟著前路樹陰內人影閃閃,溪邊已現出了七八個人影,一人大聲道:「吠!小船給我停下來!」
  木尺子立在船首,面帶冷笑,就見這七八個人,各著白衣短打,飛快來到了近前。
  為首一個高大的漢子搖著手道:「你們別想走,前面水裡我們可是落了石頭,你們要是不怕翻船,就儘管往前走吧!」
  馬太口中大罵道:「媽的,你們是幹什麼的?想搶東西嗎?」
  為首那個漢子,向小船上看了看,面現驚異地道:「箱子裡是什麼東西?你們是哪裡來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敢攔路打劫,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了!」
  說時雙手向外霍地一揚,為首那白衣人身子一晃,直被打出了丈許以外,「砰」的一聲,撞在了石頭上,頓時就昏過去了。
  其他眾人見狀,皆都大吃了一驚,紛紛後退了丈許以外,有人高聲道:「快去請兩位當家的來,這老傢伙會使劈空掌,太扎手!」
  跟著就有人掉頭跑了,木尺子不願與他們久纏,當時就催促馬太道:「我們走,快!」
  馬太放眼前看,不由恨聲道:「媽那個巴子的,水裡他們真下石頭了,不能走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們就上岸,我倒要看看,誰敢來送死!」
  說罷他招呼蒲天河道:「來,小子,我們一人扛一個箱子,上岸去!」
  他說著,雙手向箱子一搭,身形飛縱而起,已把一個大箱抱了起來,直向岸邊上落去。
  蒲天河如法炮製,才知道箱子過於沉重,勉強騰起身來,落地時差一點摔了一交。
  這時馬太也跟著騰身過來,三人會在一處,正要前行,忽見一排弩箭射了過來,木尺子哈哈一笑,抖手打出了一把制錢!
  這一把制錢一出手,迎著當空而來的弩箭,只聽得一片錚錚之聲,全數都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木尺子制錢出手的剎那之間,耳聽得身後一陣疾風,一口鬼頭刀,直向著他頭頂上砍了下來。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右手反向上一托,已用虎口架住了來人的手腕子,這口鬼頭刀竟然被僵在了空中,絲毫也落不下來。
  同時之間,三四口鬼頭刀,隨著三四條人影,分向蒲天河及馬太身上襲來,濃林中轉眼間,展開了一場血戰!
  蒲天河方自放下了箱子,一條人影飛撲而來,掌中鬼頭刀向前一遞道:「相好的,你躺下吧!」
  蒲天河見來人均是一樣的裝束,俱都是白色短打衣褲,足踏芒鞋,一口十分沉重的鬼頭刀,可見這些人乃是一個有組織的幫派,只是怎會出沒在此人跡不到之處,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思索之間,蒲天河手下卻是不閒著,只見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一撥,「噹」的一聲,已把來人鬼頭刀打在了一邊,刀鋒擊在了石頭上,冒出了一溜火花。
  蒲天河身子在這時,已如同旋風似地轉到了這人左面,掌鋒向外一穿,「砰」的一聲,已把這名白衣匪徒,擊得飛了出去,撲通!落人溪水之中。
  這時馬太和木尺子,更是身形起落,翩若游龍,那木尺子身手自不待言,就是馬太也不是易欺之人!
  這位天竺奇人,竟自由腰上解開了一口緬刀,霍霍生風地展了開來,一連為他砍倒了三四名白衣匪徒。
  忽哨聲更急,白衣匪徒,自四面八方紛紛跳了出來。
  可是這些人,要是欺侮一般商賈自是有餘,來對付這樣的三個人,可就顯得太不自量了!
  在一陣混戰之後,所來的匪徒,竟有半數以上負傷擊斃,餘下少數凡個,招呼著向林內隱去。
  這時天空,已罩上了很濃重的夜色。
  忽然一聲鑼響,一人高叫道:「大家閃開,當家的來啦!」
  木尺子等三人正不知是否要追趕下去,因恐怕匪人趁自己追敵之時,盜走箱子。這時聞聲,俱都不再移動,倒要看一看所謂的當家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銅鑼響畢,緊跟著林內射出了一道燈光,直向三人立處照去!
  卻聽見一人冷冷笑道:「你們三個還妄想逃走麼!就是出了這烏雅嶺,你們也逃不開!」
  說罷,似聞得二人交談的口音,喁喁私語。
  馬太哈哈一笑道:「是哪一位朋友,出來見見,藏在裡面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燈光啪一聲,遂自熄滅,一人哈哈笑道:「光棍眼睛裡揉不進砂子,朋友,你們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我們也猜了個八成,乖乖地留下來,我們絕不為難,還派人送你們出去,要是一個勁在咱們哥們面前佯裝,可就休怪我弟兄不夠交情了!」
  木尺子先頭始終不發一言,此時聞聲,不由心中一動,他皺了皺眉,對蒲天河道:「小子,這聲音你聽聽像誰,怎麼這麼耳熟?」
  蒲天河細聽了聽,也覺甚是耳熟,可是卻想不起是誰,當時狂笑了一聲道:「朋友,你是誰?請過來答話好不好?」
  天竺老人聞聲也狂笑了一聲,道:「要寶貝還不簡單嗎!我這裡就有寶珠四顆,隨時準備奉送,朋友,你請看!」
  說罷當真由懷內把四粒「四海珠」取出,在空中晃了一下,寶光四溢,耀人瞳子。
  他這一手,果然使得暗中窺視之人心情大動,就聽得一人呵呵笑道:「這就沒有錯了,原來落日坪的寶物,果然落在你們手上。這麼一來,可就更不能放你們走了!」
  說話之間,三人就見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已多了兩個矮小的人影,二人各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衫,長可及地,頭上剃得光光的,月光下,閃閃發光。
  蒲大河一眼望過去,不由心中一動,暗奇道,「怪也!之不是雪山二柳,柳上、柳川兄弟兩個嗎!怎會未到這裡呢?」
  他腦中不過動了動。耳邊卻聽得木尺子大笑道:「我說是誰有這麼大的膽於,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攔路打劫,原來是你們哥兒倆!柳氏兄弟,咱們很久沒有見了,怎麼樣,還得意吧?」
  二柳聞聲各自一呆,由不住都後退一步,在前面那人冷冷一笑道:「朋友你是誰?」
  說時,後面人已用馬燈照了過來,木尺子手遮燈光,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為首的那人,忽然口中「哦」了一聲,有些驚惶地道:「原來是木老爺子,真是失敬了!」
  說話之人乃是柳玉,他身後的柳川聞言也呆了呆,抱拳道:「原來是木老前輩,你老人家不是在天山……怎會來到了這裡?」
  木尺子嘻嘻一笑,手捋長鬚道:「怎麼樣,只許你們開小差,就不許我老人家越獄不成?你們哥兩個現在改行啦是吧?」
  說時,一雙瞳子上上下下在柳玉、柳川身上轉著,面上帶出嘲笑之色。
  柳玉、柳川一時都不由得面紅過耳,只是夜晚看不出來罷了。柳川上前一步,乾笑道:「老前輩不要取笑了,要知道是你老人家,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呀!」
  柳玉卻十分注意著那兩個箱子,怪笑了一聲道:「這麼說,你老人家是真的偷回綠玉匙,把那批寶物弄到手了?佩服!佩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們哥倆是看著眼紅?拿口袋來,要多少裝多少,可是有一件,拿過了就算了!要是再動別的念頭,我老頭子可就不答應了!」
  柳玉、柳川面上一喜,對看了一眼,卻又頓時收起了喜悅之色,柳川低首乾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哥兒兩個有多大的膽子敢佔你老人家的便宜,就是你給我們,我們也不敢要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好!你們哥兒倆漂亮,可是要是說了不算再起黑心,可就別怪我木尺子手下無情了!」
  柳玉也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太多心了」
  木尺子哼了一聲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老人家托個大,還得向你要條船,我這就走了!」
  柳玉摸了一下光頭,皺著眉毛道:「這個……老前輩,前面水裡可不能走了,為了擋這筆財路,我們在溪水裡下了十里的石頭,你們還怎麼能坐船呢!」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那怎麼辦?還要我們走路不成?」
  柳川笑了笑道:「木老前輩你放心,水路不通,陸路上包給我好了。你要去哪裡都行,我負責送到!」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那倒是不敢當,你只設法給我們弄幾匹馬就行了!」
  柳川笑了笑道:「這件事容易,我這就照辦。三位請等一等。」
  說罷轉身而去,須臾,牽了四匹馬回來,木尺子見狀哧哧一笑道:「真有你的,有這四匹馬就行了!」
  說罷就向著蒲天河含笑道:「來,小子,咱們先把箱子捆上去,時候可是不早了,要是今晚上不能趕出去,咱們爺兒們可就免不了要吃虧!」
  說罷目光向著雪山二柳掃了一下,嘻嘻一笑道:「是不是?」
  柳玉、柳川一愕,柳川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你真會開玩笑,誰還敢在老爺子你手底下弄鬼,你放心走吧!」
  這時那位天竺異人馬太,卻坐在馬上笑了笑,道:「木老頭,時候可是不早了,別再耽誤了,我們走吧!」
  木尺子躍身上馬,柳川卻趕上來,送上了一盞馬燈道:「老前輩你拿著這個,路上好有個亮兒!」
  木尺子接過馬燈,向著二柳面上望了望,冷冷一笑,抖動絲轡,跨下馬匹潑刺刺地馳了出去。
  蒲天河最後上馬,卻見柳玉、柳川正自交頭細語,不由心中一動,當下催馬上前,對木尺子道:「師父,莫非你就相信這兩個傢伙了?」
  木尺子回頭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我怎麼會這麼笨,不過是暫時弄兩匹馬騎騎罷了,反正此時此刻,他們還不敢!」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看起來,他二人必定另外還有幫手,否則他們怎敢對我三人下手?」
  木尺子哼了一聲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走著瞧吧!」
  馬太的馬在前面轉回身來,大笑道:「你們兩個放心,跟著我馬太走,絕對沒錯!這一帶地方我熟得很。」
  木尺子歎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了。我老頭子,是人生地陌!」
  馬太嘻嘻一笑,向前張望了一下道:「這地方叫鴉頸子。跟著我走沒錯!」
  蒲天河心中甚喜,答應了一聲,飛馬而前,本尺子卻冷森森地一笑,對於馬太這個人,他確實還不敢深信,可是此刻正是前狼後虎,比較起來,還只有馬太這個人容易對付一點。
  當時他也就不再多想,催馬而上,人馬遂行於亂山叢林之間。天空雖有一彎明月,可是樹叢很密,光線照下來只是淡淡的光影。
  深山裡,不時傳出幾聲狼嗥,的確是一處人跡稀到的荒涼地方!
  如此行走了約有數里之遙,前行的馬太,忽然勒住了馬轡,他那一雙小而亮的眸子,不時地轉著,像是在搜索著什麼,木尺於沉聲道:「怎麼不走了?」
  馬太搔了一下頭。齜牙笑道,「前面可又入了山道了。路太窄,我們只能成單行走才行,我在前帶路!」
  說罷轉了兒個彎,果然來到了兩座石峰之間。兩座石峰高聳入雲,其上光禿禿的,沒有樹木,可是卻生有墨黑黑的一片青苔。
  馬太手指這兩座石峰道,「這就是『兩將軍』,我先走一步了!」
  說罷疾疾帶馬入了山道,蒲天河方要跟去,卻見木尺子隨後而上,道:「小子你殿後,小心那兩箱東西!」
  說著,匆匆拍馬而上,緊跟著馬太奔去,蒲天河最後策馬,他一隻手拉著那匹馱有寶箱的馬,最後走進了山谷,谷道之內寒風陣陣,一線月光,由巍巍的石峰頂尖上射了下來,更覺淒涼十分!
  這時木尺子的馬已追近馬太,哈哈笑道:「老馬,可別走得太快呀!」
  馬太回頭看了一眼,似乎顯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笑了笑,馬行放慢,木尺子這時細看眼前形勢,真是險到了極點。
  這道窄谷內,雖說是可容單道行走,可是萬一有了事故,憑著自己和蒲天河的一身輕功,固不愁走不脫,然而要想帶著那兩個沉重的箱子,卻是萬難了。
  想到此,他也就越發注意眼前地勢。
  馬太的馬在前又行了約有里許光景,只見兩旁山勢越發的陡峻,惟一不同之處,那兩側峰嶺之間,現出了濃密的樹林子。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皺了一下眉,心付道:這地方若是有賊人打劫,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險到了極點了。
  一念未完,忽見當空唏哩一聲脆響,一支響箭劃空而過!
  木尺子呵呵一笑,忙自勒馬道:「快停住,那話兒可是來了!」
  說時回過身來,招呼蒲天河道:「小子,快把牲口帶過來,好戲來了!」
  說聲未完,忽見前行的馬太飛馬就逃,這老頭兒口中哈哈大笑了兩聲道:「木老頭,你認栽了吧!」
  說時就手拿出一個竹管,嘟嘟吹了兩聲,這位天竺怪老人,一連吹了幾聲口苗,陡然自馬鞍上飛身而起,向著右面峰嶺之上落去!
  木尺子見狀,一聲怪笑道:「姓馬的,原來是你弄的詭計,我倒要看你往哪裡走!」
  說完,身子霍地自馬背上拔空而起,活像是一隻騰霄的大雁,直向著馬太身後撲去!
  這時馬太身子已然撲上了十數丈,這矮小的老人,忽然在絕峰上一個倒仰,口中一聲叱道:「老頭子,看傢伙吧!」
  說時右手向外一揮,只聽見「錚」的一聲脆響,竟然由他掌心內,飛出了一掌稜形的暗器。
  這一掌暗器一出手,挾起了大股的勁風,四面八方直向著木尺子全身各處打來,一閃而至。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好個老兔崽子!」
  他說著,身子第二次騰空而起,卻又比上一次更要高出了許多,馬太發出的那一掌暗器,竟是沒有一粒打中在他身上,一片叮噹之聲,全數都落在山石之上。
  馬太見一掌暗器未曾打中,身子猛地一翻,口中又怪叫了一聲,第二次向他發了一掌!
  這一次他掌心運勁,掌風裡又夾著前發的暗器,這種暗器在天竺名喚「棗子釘」,是一種形同棗核形狀,兩頭尖的東西,可是沒有「棗核鏢」那麼大,要小得多。
  木尺子身子騰空,乍見對方暗器又到,不由嘿嘿一陣怪笑。
  這時就見他一頭長髮全數都像針立了起來,他凌空的身子,在空中一個倒折,雙掌同時推出,巨大的劈空掌力,迎著飛來的暗器一撞,暗器全數都倒退了回去。
  木尺子凌空的身子,跟著一個滾式已撲了下來,狂笑了一聲道:「老小子,你還想走麼?」
  說話之間,已撲到了馬太身後,「金豹現爪」,一掌直向著馬太后腰上打去。
  馬太身子一折,「噌」的一聲,一口緬刀由上而下削了下來。可是木尺子哪裡會把他看在眼中。
  這老頭兒怪叫了一聲,右手一分,直向馬太刀上抓了過去!
  馬太這時顯得有些緊張,他一面迎敵,一面口中狂吹著口笛,尖聲刺耳。四山之間,都有了回音,卻只見兩峰上,人影紛紛,俱都向著窄谷內撲去。
  木尺子暗道了聲不好,按理說,此時此刻,他應該顧全谷內的兩箱珠寶才是正理,可是他因心恨馬太的詭詐,這時竟不顧谷內珠寶,狂吼了一聲,奮身向著馬太撲過去。
  馬太身子向前用力一撲,怪笑道:「老頭兒不要錢了,追我幹啥?」
  說時身子一滾,已到了木尺子足前,就見他刀鋒一現,直向著木尺子面上崩去。
  木尺子見他刀法詭異,因距離過近,這一刀險些為他砍上,不禁更激起怒火,這老頭兒一身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極地步,此刻怒火中燒,更似出山之虎。
  馬太緬刀方一遞出,木尺子雙掌一拍,施了一個「貼」字訣,只聽見啪的一聲,已把對方緬刀夾在了掌心之內:
  馬太用力一搖,未為所動,立時發覺不妙,就見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翻,滾出了丈許以外,就在這時,當頭一聲嬌叱.當空飛下了兩個少女,其中之一尖聲道:「馬太叔還不快走!這裡的事,你不要管了!」
  說話之間,其中之一,猛地朝著木尺子撲去。
  木尺子這時由二女裝束上已看出來了,二女乃是春如水一邊的,不由又驚又怒,他狂笑道:「該死的丫頭!」
  雙掌向外一翻,口中呼了一聲:「撒手!」
  馬太手中的緬刀脫掌而出,在空中劃了一道銀虹,嗆的一聲落在石峰上。
  同時之間,這位老少年身子一偏,左手的掌風向外一逼,「砰」一聲,已把面前的少女打得一路翻滾下了山峰。
  整個的窄谷,充滿了人聲,一片喊殺之聲,上衝霄漢,在混亂的人聲之中,間雜著馬嘶,可以想像出蒲天河此刻的處境是如何的困難了。
  木尺子打翻了一名少女,目光中卻見那馬太身子倏起修落,直向著峰頭上撲去!
  這矮小的老頭兒,這一剎那,有如喪家之犬,他已經發覺出木尺子不會與自己甘休,只見他身子方自躍上了十數丈,木尺子卻如同狂風也似,自後追了上來。
  馬太這時已躍上隘口,正要騰身而起,木尺子已再次追了上來,哈哈怪笑道:「馬太,你死了這條心吧!」
  馬太身子陡然一仰,雙目赤紅,雙掌一伸,直向木尺子雙瞳上抓去,木尺子二腕一分,把來犯的雙手盪開了一邊。
  同時之間,就見他足尖一挑,一腳正中馬太心胸之上,只聽得馬太狂嘯了一聲,口中「啊」了一聲,噴出了一個血笛子,身子霍地向後一翻,咕咕嚕嚕直向著峰下翻落而去!
  木尺子忖思著對方活命的希望是很小了,正要轉撲谷底,卻見馬太翻滾之處,四粒奇光耀眼的珠子也滾了出來,在峭壁之間一路跳動下落。
  木尺子長嘯了一聲,飛身撲去,他身形起落如騰空白鷺,極其優美。
  可是卻有人比他更快,那是一條橫刺裡撲出的人影,身子一出來,在峰壁問略一起落,已將四粒明珠拾了起來,轉身一縱沒入黑暗之中。
  木尺子趕到之時.那人早已無影,只氣得他錯齒出聲,由那人身影中看來,極似春夫人春如水,果真是她,今天自己是裁定了。
  木尺子立定了身子,只氣得眥目欲裂。
  忽然,他想起了谷底的蒲大河,不由大吃了一驚,忙自展開身形向谷底撲去!
  這時蒲天河正同兩個黑衣漢子打成一團,木尺子趕到之時,蒲天河掌中劍剛把其中之一劈倒在地,另外一名,身子騰起來,正好落在了木尺子身前。
  木尺子一聲冷笑,右掌一抖,正正地抓在了這人的前胸上,左手二指向外一點,這漢子已被點住了穴道,身形紋絲不動。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落,歎了一聲道:「你老來晚了一步,那兩箱東西,已經被他們搶去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嘿嘿冷笑道:「你看清是誰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人數太多,有男有女!」
  木尺子陰森森笑道:「好,狡猾的春如水,想不到她竟然早已買通了馬太,我老頭兒豈能吃這個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5:04

  蒲天河奇怪的道:「你怎麼知道是春如水?」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件事很容易知道!」
  說罷身子一轉,已到了那名被點了穴道的黑衣漢子身邊,雙手伸出按在了那入兩肩之上,霍地一抖,這人狂叫了一聲,睜開雙眼,顫聲道:「你……老饒命!」
  木尺子哧哧一笑道:「你們是哪裡來的,說出實話饒你一命,要不然……嘿!」
  這人牙關顫抖不已,一面乞求道:「我說……我說……老爺子你千萬別下毒手!」
  木尺子冷冷地點頭道:「好!我問你,那兩箱東西誰搶去了?你們是哪裡來的?」
  這人喃喃道:「我們是蒙古寒碧宮來的,春夫人是我們的首領,東西也是她老人家搶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她。很好,去你的!」
  說罷右手向外一推,這漢子被丟出了丈許以外,摔了個斜鬥,爬起來就跑了。
  蒲天河聞言之後,也是又恨又怒,沮喪不已。木尺子坐在石頭上歇了一會兒,站起來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也用不著替我難受,我們這就去找她。媽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我燒了她的船!」
  蒲天河冷冷一笑,搖頭道:「這又有什麼用。此時怕連船也沒有了。我們一不作二不休,不如趕到她寒碧宮去,看看她還能賴帳不?」
  木尺子重重地歎了一聲,自責道:「我他媽的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早知道馬太那個老狗不是好東西,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和春如水那個賊婆娘連成一氣。這可好!」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也好,就怕不知道是誰,現在知道了,諒她也賴不掉,我們就上蒙古去一趟!」
           ※        ※         ※
  夜空之下,二匹馬仰天長嘶!
  現場是一片劫後淒涼!窄谷躺著十數具屍體,隨著夜風,散發出一陣血腥!
  木尺子、蒲天河雙雙上了馬,直向前路行去,想不到此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東西到手,卻又中途遇此劫難,實在令人想來不服!
  尤其是木尺子,一路之上,更是長吁短歎不已。二人順著窄谷小道一直行下去,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才出了山峰。眼前是一片原野,一道靜靜的溪水緩緩向前流著,四周散發著野菊花香。
  木尺子勒馬溪畔,冷笑了一聲道:「春如水欺人太甚,此去天邊海角我也要找到她,誓不與她甘休!」
  方自說完,就聽得後路上,一陣馬蹄聲,回身看時,卻見大批馬群,如同潮水似地擁了過來。
  目光之下,只見為首二馬之上,坐著兩個光頭,木尺子、蒲天河立刻認出了來人是雪山二柳,只是不明白此時何以他二人會出現?
  轉瞬之間,這群人馬已來到了近前,為首的二柳之一舉手道了一聲「停」,馬群立即停住。
  柳玉、柳川向二人看了一眼,俱都咦了一聲,柳川翻身下馬道:「木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你們遇見了什麼事情不成?」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來晚了一步,那兩箱東西,早已被春如水那婆娘搶走了!」
  柳川神色一變,頓足道:「啊呀!我早就知道這女人不好鬥!」
  說到此,不由臉上一紅,好似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一時呆在當地,答不上話來。
  柳玉忙跳下馬來,乾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兄弟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這個念頭,我們只不過是路過這裡……」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管你們是怎麼來的,反正東西己被入搶走了,現在就剩我師徒兩個人,你們看該怎麼個辦吧!」
  柳川翻了一下眼皮,道:「老前輩可知道那春如水往哪裡去了?」
  柳玉忙碰了他一下,咳了一聲道:「我們兄弟兩人,仗著人多也許還能把東西給追回來,老前輩你看怎麼樣?」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謝謝你兄弟的好意,這批東西反正是無主之物,誰搶著了誰要,你們兄弟要是真能由春如水手中搶過來,自然歸你們,我木尺子絕不佔你們一點便宜!」
  柳氏兄弟不由一振,柳川喃喃道:「老前輩說的是真……真的?」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真的!」
  雪山二柳互看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柳玉嘿嘿笑道:「謝謝老前輩的海量,那春如水走不開我兄弟的手心!」
  說罷回過身來,大聲道:「謝一虎,你快下去,通知水路的兄弟們注意,把出玉門關的水路封鎖了,不許任何人通過。快去,快去!」
  那名叫謝一虎的漢子領命飛奔而去,柳玉又吩咐下去道:「王銀川,你帶我的柳葉旗到杏葉嶺,請竇老夫人助我兄弟一臂之力,就說事成之後,我兄弟有重禮見贈,絕不食言。快去,快去!」
  說罷由懷內取出一面細如柳葉似的旗子,交與王銀川,又道:「你多帶幾個人去,我兄弟一會就來!」
  那叫王銀川的人,乃是一個細長的瘦子,一身白衣,像個人燈似的,接過了柳葉旗後,他回身招呼了十幾個弟兄,一路飛馬而去。
  柳叫在後面大聲囑咐道:「走小路去!」
  一行人馬,順著溪水,轉瞬間已自無蹤!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柳兄心力只怕白費了,那春如水也許己走脫了!」
  柳玉哈哈一笑道:「此出玉門關杏葉嶺乃是必經之地,那地方是一人當關,萬夫不敵,春如水就是有天大的本領,只怕也難渡過此關!」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你方纔所說的那個竇老夫人,可是當年和你師父蔣壽為敵,被迫逃亡的那個麻婆竇三花?」
  柳玉怔了一下,點頭道:「正是此人,老前輩原來也認識她!」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妙哉!妙哉!久聞此人所蓄的『金河蜂子』十分厲害,果真如此,那春如水是遇見勁敵了!」
  柳玉得意地道:「你老說得不錯,竇老夫人是養有一些『金河蜂子』,只是她是不輕易使用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只怕還沒有摸清那竇三花的脾氣,老夫對於這婆子倒有幾分認識,此婦最是狂傲,就是你們兩個主人親自去請她,也未見得能請動她,打發幾個小輩,更是休想請得動了!」
  柳玉怔了一下,道:「對了,這話不錯,老前輩之意以為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罷了,我老頭子好人作到底,就幫你們這個忙吧!」
  柳玉一呆道:「你老是說……」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憑你兄弟那點面子,想請動竇三花只怕不易,我老頭子昔日與她倒有一些面子,現在你們就拿我一件東西去見見她,也許尚有點希望!」
  柳氏兄弟不由大喜,齊聲道謝不已,木尺子遂自身上取出了一粒扁玉的鼻煙壺,嘻嘻一笑道:「這鼻煙壺上刻有多人的名字,那竇三花的名字也在其上!乃是當年的一件趣事,你只要出示此物,想她也會記得的!」
  柳玉接過來,目放異采道:「真是太謝謝了!」
  柳川抱拳打躬道:「老前輩如此玉成,恩同再造,現在我兄弟也不說什麼感謝的話了,反正早晚我弟兄會有一片人心!」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你這話說得太早了,我老頭子苦心到手的東西,也沒有那麼便宜,隨便的叫外人拿去!我們不過是賭個先後罷了!」
  柳玉一呆道:「什麼叫先後?」
  木尺子嘻嘻笑道:「先後你都不懂?這兩箱東西,誰先到手,就算誰的,你們兩個該明白了吧?」
  柳玉一笑道:「也好!那麼我兄弟告辭了!」
  木尺子也一笑道:「對了,你們快去吧,那竇三花可不好請呢!」
  雪山二柳內心不禁狐疑不已,也實在是不明白這老狐狸是在鬧什麼玄虛,不過此刻,他二人早已被那兩大箱珠寶弄昏了頭,哪裡還會想到那麼多,當時帶領著眾弟兄,一路飛馬疾奔而去!
  他二人走後,木尺子望空呵呵一笑道:「錢是人人想要,當真是好東西!
  蒲天河冷哂道:「以我看來,這些錢真比殺人的鋼刀還狠十分,師父得放手時且放手,何必斤斤於此!」
  說到此,又冷冷一笑,頗有些不屑的意味。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小子你錯了,這幾個錢,真要是落入好人之手也還罷了,要是落在了這些人物手中,那是助紂為虐,如何是好!」
  說到此,搓手怪笑道:「為師我一生行事,從不曾像今日這麼丟臉過,這兩箱東西原本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拿去!」
  蒲天河一怔道:「咦,你不是讓給柳氏兄弟了?」
  木尺子冷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讓給他們了,我只不過是與他們賭個先後輸贏罷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莫非我們還會比他們先麼?」
  木尺子頷首道:「這就是我老人家智力過人的地方了。小子,你想想看,那春如水豈是好欺侮之人,如果只是柳氏兄弟二人,我也就不存幻想了,可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竇三花,這老婆子功夫了得,那春如水也怕她三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是想要他們鷸蚌相爭,而坐收漁人之利可是?」
  木尺子手捋長鬚,嘻嘻笑道:「然也!你總算明白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到時候,只怕更不易解決了。那時候你老人家寶物不曾到手,卻結下了幾方面仇敵,畫虎不成,反類其犬!」
  木尺子雙目一瞪,怒形於色道:「你也太把我看差了,這件事我務必辦成功給你看看!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再去看這場熱鬧!」
           ※        ※         ※
  秋風過去,黃葉凋零。
  杏葉嶺上的杏樹,都結滿了纍纍杏果,一個黃發黃衣的老婆婆,正坐在一張靠椅上望著天空發怔,須臾,一個黃衣少女由嶺下飛奔而上,這黃衣婆婆忙自站起來道:「你回來了?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日光映著這老婆婆的臉,原來這老太婆還是一個大麻子。面若重棗,那副尊容,可真是不敢恭維,方自上來的那個黃衣姑娘,倒是風姿綽約,很有幾分姿色。
  就見這姑娘上前招呼了一聲:「師父,你先坐下來,叫我歇歇氣,再慢慢說!」
  麻婆坐下來,卻睜著一雙小眼道:「是落日坪的寶物出來了吧?」
  少女吁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有這麼一點影子,外面亂透了!」
  她一面說,一面用手按在心胸上,好似走了甚遠的路途,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麻婆一聽落日坪藏寶出現,不由精神一振,立時搶問道:「出來了?誰得手了?那人呢!」
  黃衣少女用一雙大眼睛,白著師父,歎了一聲道:「有人說是雪山二柳,有人又說是蒙古來的春夫人,還有人說是一個天竺人叫什麼馬……太!」
  麻婆倒在椅子上,口中「唔」了一聲,良久才道:「這件事很麻煩……」
  黃衣少女挑了一下眉毛道:「還有,春夫人的船已向這邊來了,大概再有一個時辰,也就差不多要到咱們杏葉嶺了!」
  老太太口中又「唔」了一聲,她忽然用手在椅子把上「叭」地拍了一下,斷然道:「香兒,把水閘給下了!不能叫她們過去!」
  少女答應了一聲,翻著眼睛道:「師父您莫非認為是春如水……」
  婆婆冷冷一笑道:「這婆娘一向是神出鬼沒,她作一件事情,一向是有始有終,我奇怪她好好地,怎麼會又走了,這其中必有名堂!你快去!」
  黃衣少女答應了一聲,掉頭如飛而去。
  麻婆婆這才又靠下身子來,頻頻冷笑不已。忽然嶺下蹄聲得得,奔來了幾匹快馬。
  這行人馬,到了嶺道前相繼下馬,為首一個漢子,一手拉著馬,一面高聲喧道:「雪山二柳門下弟子,向竇老夫人叩請金安!」
  椅上的麻婆嘿嘿一笑,倏地站起來,道:「我就是,有什麼事?」
  為首的漢子,倒沒有想到對方竟在眼前,不由一驚,當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在下王銀川,乃是柳氏兄弟手下弟子,今日奉了柳氏兄弟的信旗,要與老前輩答話!」
  麻婆嘿嘿冷笑了幾聲道:「柳玉、柳川兩個兔崽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還會有什麼好事?什麼事你說吧!」
  王銀川卑賤地笑了笑,騰身而上,雙手先把柳氏兄弟的「柳葉旗」呈了上去。
  麻婆竇三花接過來,微微看了一眼,冷哼道:「什麼事,你快說吧,帶這麼些人來是幹嗎,打狼呀?還是嚇唬我老婆子?哼!」
  王銀川後退一步,面上訕訕道:「在下不敢,只是柳二爺怕前輩用人,以供差遣而已!」
  麻婆笑罵道:「算你他媽的會說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王銀川答應了一聲,心裡卻直嘀咕,當時咳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
  麻婆「哼」了一聲笑道:「是為了落日坪的東西是吧?」
  王銀川愣道:「婆婆如何知道?」
  麻婆大笑了一聲,道:「我怎麼知道?柳玉、柳川找我不是為了這件事,還會是為別的?」
  王銀川嚥了一口唾沫道:「是!是!是這樣的!」
  竇三花面色一沉道:「東西是不是到了春如水那婆娘的手裡了?現在柳氏兄弟想請我幫忙,把東西搶過來,是這麼件事吧?」
  王銀川怔了一怔,心說原來這婆婆什麼都知道。當時翻了一下眼珠,點頭道:「那兩箱東西,本是該我們的,春如水卻插手硬……」
  麻婆嘻嘻冷笑道:「胡說八道,無主的東西,怎麼就該是你們的,我還說是我的呢!」
  王銀川怔了一下,心說糟了,這婆子不要也起了黑心,那可就壞了。
  當時雙手一搓,乾笑了笑道:「柳二爺還說,如果婆婆能夠幫忙把這批東西劫下來,其中三成用來孝敬你老人家,婆婆看可好?」
  麻婆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道:「笑死人了,這算是什麼孝敬?」
  王銀川窘道:「婆婆莫非嫌少?」
  竇老夫人面色一冷,道:「媽的,柳老二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要是真地把東西劫了下來,不全都是我的了,我還要他的三成,真是放他媽那個屁!」
  說到此一隻手揮了揮道:「走!走!走!別讓我看著討厭了!」
  王銀川面紅過耳地道:「此事務必請你老人家賞在下一個面子……」
  竇老夫人一翻雙瞳,道:「這事沒有什麼好商量的,我是一百個不答應。你們走吧!」
  王銀川氣得臉色直髮白,可是他也知道這麻婆棘手,不是好惹的,當時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道:「好吧,老前輩既然不肯幫忙,我們也只有走了。不過有一件事,還要老前輩幫個小忙!」
  麻婆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麼事情,快說!」
  王銀川冷冷一笑道:「所謂光棍不擋財路,婆婆既是不買雪山二柳的賬,可是卻也不便再多事!」
  才說到此,那麻婆一口痰吐了過來,啞聲罵道:「滾你媽的!我老人家的事還要你管嗎!」
  這一口濃痰,那王銀川雖是忙抬起臉,沒有叫吐在臉上,卻正正地唾在了脖子上,只覺得又熱又腥,粘滑似膠。
  王銀川只覺得心裡一噁心,真差一點要吐了出來。當時不由大怒,嗆一聲,拔出了腰刀,厲聲道:「你這婆子,怎麼可以如此欺人!」
  麻婆身子一飄,已站到了他面前,只見她麻臉上紅光閃爍,冷笑道:「你想怎麼樣?你還敢動傢伙麼?」
  王銀川頓時嚇得手足發軟,當時垂下了刀,歎了一聲,縱身上馬,只覺得脖頸咽喉處,那口痰粘得別提有多麼難受了,只得用衣袖用力擦了下來。
  麻婆見狀呵呵大笑道:「小子,你給我認乖吧,老娘多多少少還顧全二柳一點面子,要不然就衝你剛才那份德性,早就打發你喂蜂子吃了!」
  王銀川不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知道麻婆所謂的「蜂子」正是她飼養多年的「金河蜂子」,久聞這些小東西最愛嗜人肉,別真叫她給餵了蜂,那可是冤枉透了,這件事自己也只好認倒霉算了。
  想到此,化冷笑為苦笑,在馬上抱了抱拳道:「老前輩賜教,在下沒齒不忘。金磚不厚,玉瓦不薄!」
  這「玉瓦不薄」四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只聽見那麻婆喉中一聲咳!
  王銀川就知道不妙,趕忙掉馬就走,緊跟著那麻婆口中「波」的一聲,一口濁痰脫口而出,王銀川逃開了正面,卻是逃不開背面,這一口痰,只聽見「叭」的一聲,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緊接著那麻婆一聲狂笑道:「他娘的,再不走,老娘我用大腳丫子踹你!」
  眼看著這群人狼狽而去,麻婆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時那奉命去關水閘的香兒已轉回來,見狀奇怪地道:「師父,那些個人是幹什麼的呀!」
  麻婆回過身來,笑道:「香兒,你來得正好。你剛才說得不錯,落日坪的那批寶物果然出來了,而且一點沒有錯,是春如水那女人弄走了!」
  說到此,這麻婆仰天想了一會兒,點頭道:「這是我們一個好機會,妙的是那春如水非要由咱們這杏葉嶺過去不可,她要出玉門關,這是必經之地!」
  黃衣少女秀眉微擰道:「只是就我們師徒兩個,人不太少了點麼?」
  麻婆嘻嘻笑道:「一點都不少,人多了反而礙事。香兒,你去把我的那金河籮袋拿來,咱們的蜂很久也沒有嘗過人血了,今天也叫它們打打牙祭!」
  黃衣少女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須臾,她背來了一個極大的籮筐。
  那籮筐很像是一個大蚌殼的形狀,只是每一半都有一條皮帶,可供人提背之用,籮筐是用極細的金色漆竹編製而成。
  黃衣少女背著這「金河籮袋」,還沒有走近,已可聽得一陣陣吱吱之聲,由那大籮筐內傳出。
  麻婆竇三花見到了這金色籮筐,不由咧開大口笑道:「有了這東西,就是他們有千軍萬馬,也得提著萬分小心!」
  說罷自黃衣少女身上,把「金河籮袋」接了下來,那籮筐一邊,系有一個金漆葫蘆,麻婆取下了葫蘆,就口灌了一口,忽地打開了籮袋,只聽見「嗡」地一聲,自筐內,散出了大片金光,剎那之間,當空集成了密密的一片,有如是大片的金色雲塊一般。
  這所謂的「金河蜂子」,每一隻都約有手指大小,通體金色,閃閃發光。
  最奇的是,在它們條狀的軀體兩旁,每一邊都生有一隻極小的三角形翅膀,雙翅扇動之聲發出一種刺耳的「嘖嘖」之聲。
  這群「金河蜂子」,自籮袋內甫一飛出,俱旋風般亂舞,每一隻都發出吱吱的嗚聲,千百齊鳴真有點刺耳欲聾!
  奇怪的是它們都似經過麻婆特別的訓練,雖是野性猖狂,卻沒有一隻離群遠飛,都在當空數丈方圓之內上下飛著。
  那麻婆遂把才纔由葫蘆內含入口中的東西,「噗」的一口噴了出來,化成了大片的紅雨,直向著空中的蜂群噴去!
  當空的金蜂迎著這片血雨,幾個翻撲,已噬食得乾乾淨淨,麻婆竇三花發出連聲的怪笑,遂一口口的就著葫蘆向空中狂噴著。
  轉瞬之間,已把葫蘆內的血汁噴了個乾淨,那大片的金蜂仍似沒有過癮,又自在空中飛鳴不已。
  竇三花忽然咧口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怪聲,空中金蜂聞聲吱吱鳴叫得更厲害,似乎在與麻婆抗命,禁不住麻婆口中的哭笑之聲愈來愈大,最後簡直有點樹倒山塌之勢!
  在如此的噪聲壓力之下,空中的金蜂才敗下陣來,三三兩兩的全數都轉回到方纔的籮筐之內。
  竇三花關上籮筐,長長吁了一聲道:「媽的,這些小東西越來越不好帶了!」
  黃衣少女方要答話,忽然「咦」了一聲,轉身道:「師父,有人來了!」
  方自說畢,就聽見一人哈哈笑道:「好厲害的金蜂,我弟兄算是開了眼界了!」
  話聲未畢,兩條人影已翻了上來,現出了兩個矮小的光頭漢子,麻婆這時已聞聲回頭,見狀面色一冷道:「柳氏兄弟,你們又來了!」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方才對我兄弟也大不賞臉了,我想那位兄弟必定是口下無德,才會惹煩婆婆發脾氣生氣,所以我弟兄特別來向你老人家陪不是來了!」
  竇三花冷冷一笑道:「柳老大,說話別拐彎抹角,莫非你們還不死心麼,那春如水乃是蒙古的霸王,我老婆子可是惹不起她,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算了吧,誰不知道婆婆你的金河蜂子,遠近無敵,何況這件事利己利人,事成之後對婆婆自己也有好處!」
  麻婆咧嘴一笑道:「對不起,這件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幫忙,你兄弟還是自己辛苦一趟吧!」
  柳玉上前一步,拜了一下道:「這件事並不是我兄弟二人之事,乃是另有一位老前輩,這位前輩特別交下一件信物,要我二人呈上給婆婆,此事務請幫忙。」
  麻婆又冷冷一笑道:「哪來這麼多老前輩,我說不管就是不管!」
  說到此,柳玉已自身上拿出了那個扁玉鼻煙壺,雙手送上道:「婆婆請過目,這就是那位前輩的信物!」
  麻婆皺了一下眉,接過了扁玉煙壺,望了望,面上果然一驚,森森一笑道:「木尺子那個老兒也來了!」
  說到此,在頭上搔了一下,冷笑了一聲道:「不錯,當初大雪山八人留名,有過這麼一句話,以後八人之中任何之一有事相托,受托者不得藉故推卻。可是……」
  頓了頓,她又冷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木尺子這老兒在哪裡,我要與他說話,這個便宜可不能就讓他撿了去!」
  柳玉一笑道:「木老前輩同一位蒲少俠,此刻已經不在這裡了,你老人家找不到他了!」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個老小子!」
  說到此低頭想了想,冷冷地道:「我先問你,那落日坪寶物,是真的在春如水手中麼?」
  柳玉點了點頭道:「此事怎麼會是假的?在下親眼看見的!」
  麻婆冷森森一笑,道:「這件事本來我是決定不管的,可是木老頭這個情不便不給,這樣吧,你們二柳手下有多少人?」
  柳玉怔了一下道:「有四五十個,婆婆莫非有用他們之處不成?」
  竇三花點了點頭,道:「把你的人都叫來,在杏葉嶺兩旁埋伏下來,多備強弓利弩,我們不動就不動,一動可就得把春如水那婆娘給收拾下來!」
  柳氏兄弟連連點頭,私下竊喜不已。
  竇三花又冷笑了一聲道:「你方才說事成分我幾成?」
  柳玉扣了一下頭,苦笑道:「三成怎麼樣?」
  竇三花小眼一瞪,道:「放你媽的屁,三成你去打發要飯的吧!這件事就衝你這句話我也不能管!」
  柳川忙賠笑道:「婆婆不必生氣,這樣吧,咱們二一添作五,一半一半,這樣總該好了吧!」
  麻婆冷冷地道:「我們三七分帳!」
  柳玉一喜道:「我原說是三七呀,你三成我們七成!」
  麻婆冷笑道:「我七成,你們三成!」
  二柳都不由面色一變,相互一望,柳玉冷笑了一聲道:「這條件太苛,恕我兄弟不便從命!」
  柳川也面上變色,頻頻冷笑道:「前輩未免欺人太甚!」
  說罷抱了一拳,道聲告辭,正要回身,麻婆嘻嘻一笑道:「你兄弟要是不答應那我也沒辦法,我們只好放開手來互相鬥一斗了,到時候只怕你兄弟一成也撈不著,那可更冤了!」
  柳玉、柳川不禁都是一怔,相互商量了一下,柳玉遂回過身來,歎了一聲道:「好吧!我兄弟行事一向是抱著吃虧,從不想佔人什麼便宜,三成就三成吧!」
  麻婆才又一笑道:「你別不願意,我老婆子還認為冤呢,沒有你兄弟幫忙,我照樣能把東西弄到手,只不過是不大好意思罷了。這是看在木老頭的面子,要不然你們能分一成已是好的了!」
  天山二柳面色如灰,俱都冷笑不已。
  麻婆一翻眼皮道:「怎麼,你們是不樂意?」
  柳玉忙賠笑道:「沒有,沒有!只是我們人多……」
  麻婆哼了一聲道:「這麼吧,你兄弟獨得三成,另外我老婆子再拿出一成給你們手下分分,怎樣?」
  二柳臉上才有點喜色,柳川才歎了一聲道:「好吧,就這麼定了,反正你老人家也不會沒有良心,到時再說吧!」
  說罷抱拳道:「我就去部署一下,那春如水大概快來了。」
  麻婆冷笑了一聲道:「你兄弟去你們的,那春如水是插翅難飛,我師徒自會對付她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5:28

  天山二柳總算是有了結果,雖然他二人心裡是一萬個不服氣,可是卻也比一成沒有好,反正到時候見機行事,能多撈一些是一些,暫時他二人也就不再多爭論,匆匆下嶺而去。
  靜靜的烏裡古拉河,在陽光之下,像一條銀色的帶子一樣地伸展出去。
  而杏葉嶺,就像是一扇大門,橫跨在烏裡古拉河的兩端,像箍子似的,死死地箍住它的咽喉。
  春如水停立在她的「北風」座舟之上,放目遠眺,發出了一聲冷笑。
  她身後立著一排弟子,手握劍柄,神情至為緊張,好似等待著春如水一聲令下,皆都要出手對敵的模樣。
  大船之前,是一列十艘白木大船,其上滿載著一些木材什物,緩緩地前行著,沒有一點聲音。
  春如水忽然冷笑了一聲道:「諒那雪山二柳,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話聲方落,就聽見「吱」的一聲,一支白羽短箭迎面而至,春如水玉手一掠,已把這支箭抓在掌內,她神色凝重地道:「繼續開船,不許張皇!」
  當時回過身來,命令身後女弟子道:「吩咐前面船快些行走!」
  說到此,正要向岸上騰身過去,就見前面舟船,忽然都停了下來,一名女弟子隔船掠過來,神色張皇地道:「前面水路不通,為人下了東西,過不去,請夫人定奪!」
  春如水面色一變,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其中一名弟子張望了半天,道:「是杏葉嶺。」
  說話之時,前面幾艘船上,已起了極大騷動,似乎有一排排的羽箭,不停地向著幾隻大船上射來!
  春如水面色變得一片鐵青,回頭對身後四位弟子道:「你們要緊緊護著這艘船,無論有多大的事情都不可離開,我要前去看看!」
  說罷身形一長,已躍到了船棚之上,她身子在棚上一殺腰,正要再次騰起,就聽得溪邊一聲叱道:「春如水,你聽著,前面水路已斷,你還是識相一點,把那兩箱東西獻出來,我們就放你們過去,要不然……嘿嘿!」
  春如水一陣狂笑,笑聲一斂,冷冷地道:「朋友,你出來亮個萬兒吧,錢財是小事情,我春如水就是喜歡交朋友!」
  暗中人一聲怪笑,道:「好!」
  陡然間,兩條人影,自岸邊的樹叢裡拔身而起,落在了大船「北風」號的左右兩船上。現身的是雪山二柳矮小靈活的身影!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柳氏昆仲。失敬了!」
  柳玉一聲怪笑道:「春如水,你是蒙古的財神爺,幹嗎呀!錢還沒有撈夠呀,又何必來到咱們弟兄這個窮地方撿外快。春夫人,我們一向是很敬重你老人家的,這件事你可真辦得不夠漂亮!」
  柳川也冷冷一笑,道:「這兩箱東西,你得留下來,這叫黑吃黑,你怎麼由木老頭那裡奪來,我們也就怎麼從你這裡奪去。春如水,你可要想一想,這地方可不是你那戈壁沙漠!」
  說到此,雙手一搓,嘿嘿一笑,接道:「我們的人可是不少,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就划不來了!」
  春如水卻並不發怒,只是嘻嘻地冷笑不已。她慢吞吞地道:「有話好商量,別急!二位既來到我的座船,我就算是一個主人!」
  說時,身子一折,已飄在了船頭之上,向著天山二柳點首道:「來!來!來!請進來坐一坐,有什麼話都好商量!」
  天山二柳不禁相互對看了一眼,一時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在他二人想像之中,春如水聞言之後必定大怒,二人也正好反目為敵,以有利的埋伏,打勝這一仗。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一種局面!
  所謂」伸手不行笑臉人」,更何況春如水昔日原是夭山老魔蔣壽的座上客,二人論起來,尚該執弟子之禮,此刻見狀,也就更發作不起!
  可是天山二柳卻也不是什麼好欺侮的人,柳玉嘿嘿一笑道。「夫人,我不妨先告訴你老人家一聲,河側兩岸,我弟兄已埋伏了弓箭手,備下了大批火箭!」
  說到這裡,頓了頓,手指前面大船道:「夫人請看,這些船上的木材,萬一要是中上了火箭,可就……」
  春如水倒著實呆了一下,可是此人心懷詭計,多年來殺人無數,主要在「沉著」兩個字上,天大的事情,她也能泰然處之。
  當時聞言微微一笑道:「你兩個真是太費心了,錢是人掙,你兄弟真要說缺少錢用,你春媽媽還會不管你們嗎!放火殺人可是幹不得!」
  二柳不由臉上一紅,春如水這麼當面佔便宜,真叫他二人哭笑不得。
  春如水上前一步,撩開了艙簾笑了笑道:「請進來坐坐,咱們很久沒見了,有話好談!」
  柳川嘻嘻冷笑道:「夫人,無論怎麼談,那兩箱東西,我弟兄是討定了。夫人既有此心,不如送我弟兄一個人情,爽快一些豈不是好?」
  春如水笑道:「你這孩子,就是這麼猴急,春媽媽答應你了,還能不算數嗎?來到了我的船上茶也不喝一杯,像什麼話呀!快!快!進來坐坐。」
  二柳見她居然一口答應,心中也甚為高興。
  他二人雖也顧忌到春如水是別有用心,可是他二人自忖兩岸設有埋伏,上游更有麻婆竇三花,諒她春如水也插翅難飛!
  所以,有了這種心思,春如水再這麼一相讓,他二人也就不再堅持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天山二柳雖未交談,可是卻都有同樣一種想法,他二人是不甘心,把即將到手的東西,一大半拱手送與麻婆。因此,如果春如水果真在此就把東西讓了出來,他弟兄也就樂得獨吞了。
  二人有了同樣的想法,面色立時就和藹了許多。
  春如水再讓了讓,二人就走進艙內。
  春如水這艘豪華的座舟,立時把天山二柳驚慕得面上色變。落坐之後,柳玉嘻笑道:「夫人真正是會享受,如此座舟,我兄弟別說是坐,見還是第一次見呢!」
  春如水回身招呼一個弟子道:「給二位獻茶!」
  說罷,微微一笑目視著二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請二位來坐坐呀,你們要是燒了我的船,該多麼可惜!」
  柳玉嘿嘿一笑,面色通紅道:「我們只是以防萬一,此時看來,夫人你原是一個豁然大度、通情懂理之人。早知如此,我們也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春如水含笑點了點頭,目視水上,微一皺眉暗道:「上游的水路,怎會忽然中斷了呢?莫非是他們兄弟動了手腳麼?」
  天山二柳在大船「北風號」上,與春如水搭訕著,其實一心一意,所想的卻是那兩箱巨寶。
  他二人因見春如水談笑從容,宛若無事一般,因此不禁暗暗起了狐疑,相互對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有了一個疑念:「別是這婆娘故意留我們在此,而那兩箱寶物卻在另一艘船上吧?」
  想到此,天山二柳俱有些坐不住了,柳玉引頸向後艙望了一眼,嘻嘻笑道:「夫人這艘船可是真大啊!」
  柳川會意,立時起身笑道:「我二人既來,夫人少不得叫我們開開眼界,帶我們參觀一下如何?」
  春如水焉有不明白他二人心思的道理,當下一笑站起來,含蓄的道:「簡陋得很,二位不要見笑。請!」
  說罷退後一步,柳川大步而前,柳玉也跟著走了進去。兩旁女弟子各自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來,柳川嘻嘻笑道:「打擾!打擾!」
  他口中說著,遂直接向艙內行去,柳玉忙跟隨而進。這艘北風號座船,果然豪華無比,地下鋪的是鮮紅色的厚氈,兩廓內懸著彩色鮮明的各種玻璃燈,天山二柳不禁眼都看花了。
  他二人在前艙走了一轉,遂入內艙。春如水笑道:「按說,內艙乃是我就寢之處,不便參觀,可是又怕你二人失望……」
  二人笑而不答,春如水上前一步,啟開了一扇門,室內設置更為褲麗,春如水回身笑道:「二位只在門前坐坐,不必進去了。」
  二柳各自探首入內望了一眼,忙又縮了回來。各人都不禁喜上眉梢,肚子裡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舒但。
  他二人同時都看見,室內正中,放著兩口大箱子,由外形上看去,正是木尺子當初的那兩口箱子,二箱兩旁各立著一個妙齡少女。
  這兩個少女,每人都帶著一口長劍,守在兩口寶箱旁邊,身形有如是石塑木刻一般,紋絲不動。
  天山二柳又對看了一眼,才退回身來,那柳玉哈哈一笑道:「夫人,你那兩箱寶貝原來在此啊!」
  春如水頷首笑道:「二位見過了這批寶藏,我們再到前室說話如何?」
  說到此,冷冷一笑,向室內二女道:「青兒,芳兒,你二人把箱蓋揭開,也讓二位貴客看看箱中何物?」
  侍立兩旁的二女答應了一聲,雙雙把箱蓋揭開,天山二柳俱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二箱皆都盛放著滿滿的珍珠玉翠,奇光耀目難開。
  柳玉身形一偏就要進去,卻為春如水橫身阻住道:「你要如何?」
  柳玉嘿嘿一笑,道:「只是想見識一下罷了!」
  說罷退回身去,老大不高興道:「夫人當真不明白我二人的來意不成?」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豈有不明白之理,我們到前艙細談一下如何?」
  柳玉點了點頭道:「也好!」
  春如水遂向二女擺手道:「蓋上箱子,你二人不得我命令,不許擅離一步!」
  二弟子各自彎腰,應了一聲:「遵命!」
  春如水隨同天山二柳來至前艙,落坐之後,天山二柳面上俱顯出十分不安的神態。春如水已知道二人此刻是見寶起意,都安下不良之心,她成竹在胸,也不以為意,當時微微一笑道:「二位真的想要那兩箱寶物麼?」
  柳川窘笑了笑,搓著雙手道:「夫人休要再打趣我二人了!」
  柳玉更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不瞞夫人說,我二人如沒有十分把握,也就不敢輕易來此現醜了!」
  春如水張大了眸子嘻嘻一笑道:「此話怎講?」
  柳玉拱了一下手,面上訕訕地道:「夫人你老是明白人,你何必還要咱們把話說實在了!」
  春如水冷冷地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的意思!」
  柳玉咳了一聲,面含冷笑地道:「這條河兩岸,夫人也看過了,我兄弟俱都埋伏了厲害的人物,夫人只怕是不易通過!」
  柳川也點了點頭笑道:「再說前面水閘已關,只怕……」
  話才到此,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水路不通,我可以走陸地,至於說人多人少的問題,你們人多我的人也不少!」
  說到這裡,這位在蒙古作威作福的女魔頭發出了一陣尖笑,接道:「至於你們哥兒倆……嘻嘻!不是春如水小看了你們,我還真沒有把你們看在眼裡面,除非你們還有什麼厲害的搭檔,否則,尚不知鹿死誰手!」
  二柳聞言,俱面含冷笑,柳王冷冷地道:「夫人你說得不錯,我兄弟確實不是夫人對手,可是我們另外卻有厲害的幫手,那個人如一旦出手,夫人只怕凶多吉少,就算是夫人武功卓絕,能夠倖免於難,只怕手下的人無一能活著出去!」
  春如水本是想到了此一層,是以才有意的用話去激他們,果然為她激出了來。
  當時,她神色不變,只冷冷地道:「我可以問一下這人是誰麼?」
  柳玉嘻嘻一笑道:「夫人可曾知道數十年前,以『金河峰』稱雄武林的那位前輩婆婆?」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變,口中「哦」了一聲,道:「麻婆竇三花!」
  二柳一齊點頭,柳川嘻嘻一笑道:「夫人說得不錯,正是此人!」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聲,霍地站了起來道:「莫非她也要與我為仇不成?我與她並無瓜葛,她又怎會如此?我不信!」
  柳川一聲冷笑道:「信不信由你!」
  春如水皺了一下眉道:「久聞這婆子見財如命,豈有平白為你二人效勞之理!」
  柳川森森笑道:「誰又說是平白效勞了?實話對你說吧,我們已有了默契,寶物利益均分!」
  春如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道:「這就難怪了。」
  柳川因而又道:「夫人,我們實在是不想驚動你老人家,可是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望夫人成全才好!」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麻婆生性貪得無厭,只怕不會與你二人平均分配所得之寶物吧!」
  二柳面上均不由得一紅,柳川紅著臉一笑道:「夫人說得不錯,只是總比一成都沒有好!」
  春如水盈盈一笑道:「這麼說你二人太不值錢了。那這樣吧……」
  說著手托著腮幫子想了想,莞爾一笑道:「我給你們五成,也就是說一半。」
  二柳不由俱都一怔,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這個數目可比那麻婆要多吧!」
  柳川嘿嘿一笑道:「我們已與麻婆有約在先,怎能隨便反悔?夫人,還望玉成才好!」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二人不要太貪得無厭了,這買賣很划算,你們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
  柳玉聞言早已動心,不由緊張地道:「夫人你是真心?」
  春如水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你二人一點頭,我立時便把箱子抬來。如何?」
  柳川嘿嘿一笑,道:「夫人,你這麼做,大概不是沒有原因吧!」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當然不是。」
  說罷,起身走至窗邊,推開了窗,冷冷地道:「你二人要撤去兩岸埋伏,並保證我的座舟順利通過才行。我想這條件,在你二人說來是極其簡單的!」
  柳氏兄弟,低頭互相低語了幾句,柳川嘿嘿笑道:「如夫人所言果是真的,這些倒也不難,只怕夫人是另有陰謀,我兄弟既失財,又得罪了麻婆可就太不值得了!」
  春如水目光掃視著二人,點頭微笑道:「這件事情好辦,我可以令人把那兩箱珠寶抬過來,放在你二人身邊,只是此刻卻不能給你們,船一過閘立時由你們抬走一箱,我如欺騙你二人,那時你們再招呼麻婆竇三花也不晚!」
  二柳一想,倒也有理!
  他二人與麻婆本無深交,也犯不著為她賣命,此舉既可多得財寶,又不傷一兵一卒,何樂而不為?反過來想,一旦雙方動起手來,自己這一方面,雖可說穩操勝券,然以春如水之武功,即使是有麻婆竇三花助陣,自己這邊傷亡亦在所難免,東西倒手之後,卻要分與麻婆一大半,比之春如水所說條件,實在差得太遠了。
  二柳如此一想,頓時心生動搖,他兩人又衡量了一刻,柳玉就站起來道:「好!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們這樣才算聰明!」
  說罷回頭喚道:「命青、芳兩徒押箱上來!」
  立時就有弟子傳話下去,不久吳瑤青。裴芳二女,同著幾個弟子,把兩口紅漆大鐵箱搬了進來,放在了春如水與二柳座位中間。
  春如水一笑道:「兩箱重量相同,到時你兩人可以自由選擇。其中之一,這樣以示公平!」
  天山二柳各自點了點頭,春如水又笑了笑,親自走過去,把二箱箱蓋揭開,一時寶光四溢,二柳眼都花了。
  春如水一笑道:「你們選哪一箱呢?」
  二柳一併走了過來,看了看,兩箱大小確實一樣,就找了一箱看來較滿的,柳玉哈哈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語,就是這一箱吧!」
  春如水點頭笑道:「好!」
  她口中答應著,遂把兩箱箱蓋蓋上,命身旁弟子道:「你們把這一箱用繩索拴牢,送到二位柳爺跟前放好!」
  立時有兩個弟子答應著,找來了繩索,把那箱珠寶綁了個結實,送到了天山二柳身邊。
  二柳試著以手提了提,果然是沉重十分,心中更是定了下來。
  春如水冷冷笑道:「二位現在可以撤開兩岸的埋伏了吧!」
  柳氏兄弟又低頭交談了幾句,柳玉就站起來道:「夫人放心,我這就去撤了埋伏,只是水閘一開,夫人卻要快快行去,如果麻婆追上,可與我兄弟無關,夫人也不可在麻婆面前,洩露了我弟兄的底細!」
  春如水一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水閘一開,就沒有你兄弟的事了!」
  二柳聞言更是面色大喜,柳玉點頭道:「好吧,我去去就來!」
  說罷,騰身向岸邊縱去,只聽得忽哨連聲,兩岸樹叢間黑影幢幢,春如水見狀,就知道岸上埋伏果然是撤開了,當時望著柳川一笑道:「賢兄弟真是有信之人!」
  柳川道:「利己利人,何樂不為?」
  春如水面上浮出一片淺笑,她遂吩咐道:「命令各船準備起程,全速前進!」
  說時目瞄柳川,嘻嘻笑道:「船一出閘,就沒有你兄弟的事了,只不知令兄是否有辦法弄開水閘,真令人擔心!」
  柳川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有我兄弟設法,是不會成問題的!」
  柳玉縱身上岸後,果真依言,把事先埋伏在兩岸的弟子全數撤回,命他們退出了現場,當地只留下了三匹快馬,這三匹馬,兩匹是用來自己弟兄乘騎,一匹卻是留來攜帶寶箱。
  這一切均安置好後,他遂一路向著分翅嶺上奔來,他一路輕登巧縱,不一刻已到了嶺上,卻見麻婆所住之處靜悄悄地沒有一人,當時又往嶺下行來,心中暗自高興。
  因為麻婆師徒要在,這事情辦起來反而不便,現在她師徒不在,正好去偷偷把水閘開了,到時麻婆問起來,只推說不知也就是了。
  柳玉這麼想著,沿著這條河一直奔馳下去,果見前面有一道高高的水閘。
  他身子方一落下,就聽得一聲嬌叱道:「什麼人,快快走開!」
  柳玉吃了一驚,由聲音中,他聽出是麻婆那名弟子香幾的聲音,當時乾笑道:「姑娘是我!」
  說罷騰身而上,果然是麻婆徒弟香兒,站在閘邊。她神色很是焦急,見了柳玉就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的船怎麼還不過來?」
  柳玉嘿嘿一笑道:「令師呢?」
  香兒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大概上江邊去了。有什麼事?」
  柳玉道:「快快開閘,我們上當了,那春如水寶箱並不在船上,我們應該上旱路上去劫她!」
  香兒聞言秀眉一剔道:「這是真的?」
  柳玉冷笑道:「當然是真的,姑娘快快開閘,否則時間來不及了。」
  香兒哪裡知道對方搗鬼,當時遂答應了一聲,跳進一處隘口,揭開了石蓋搬動閘盤,只聽見咕咕嚕嚕一陣絞盤聲,水道「嘩」的一聲開了。
  柳川在大船北風號上,見狀忙催促春如水道:「水閘開了。快走,快走!」
  春如水一聲令下,前後三艘大船,一齊起錨疾行,這時柳玉已由岸邊撲上船來,匆匆道:「快走!快走!」
  說話時,三艘大船已來至水閘旁邊,天山二柳,生恐春如水後悔,已雙雙把那口大箱子提到了船邊,春如水見狀微笑道:「你兩人不必多心,我春如水說話,一向是算數的!」
  說時,船已過了水閘,柳玉向春如水舉手道:「我們去了,來日再至寒碧宮向夫人謝恩,再見!」
  說罷他雙手向著那口大箱子兩旁一搭,喝了聲:「起!」已抱著箱子縱上岸邊。
  柳川也抱拳道了聲謝,跟著縱身上岸。
  他二人自認這一招走對了,俱都狂喜不已。當下匆匆找來了馬,把箱子繫好,匆匆而去!
  大船上的春如水,見兩人上岸後,冷冷一笑,轉身對吳瑤青。裴芳道:「你兩人可曾把『子金舟,備好了?」
  裴芳躬身答應道:「已經備好了!」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
  說罷又吩咐船上弟子道:「你們不必驚慌,按原來速度前進,倘有人來問,就說我們由陸上走了。」
  船上弟子答應著,春如水就帶著二弟子匆匆進入內艙,艙內有一道暗梯,直通下層,三人由梯子下去,這時有一雙弟子守在艙下。
  這是一個奇妙的所在,原來艙下停有一艘狀同橄欖形狀的金色快舟。
  這艘小船,頂多只能乘坐三人,船舷極高,可以防拍卷而上的浪花,在肚腹兩側,特築出一雙薄翼,可以想像一旦在水面上行駛起來,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該是如何的動人心魄,
  春如水首先縱上了船頭坐好,吩咐二女道:「你們快上來!」
  二女左右一齊躍上了小船,各自坐好。春如水回過身來,把覆在正中的一方油布揭起看了看,兩口古銅紅漆箱子,好好地放在船上,她不由冷冷一笑道:「瞎了眼的東西,還想騙我的東西!」
  裴芳卻道:「師父,咱們快走吧,等一會天山二柳發現了箱子裡的東西是假的,會追上我們的!」
  春如水面上帶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那時已晚了!」
  說到此,向侍立著的一對弟子舉了舉手,二弟子鬆動著一根懸空的粗繩,只聽見「喀喀」一陣密響,北風號船頭部分,竟自現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大窟窿!
  水聲潺潺中,春如水喝了聲:「放船!」
  一弟子在小船船尾地方用力的踹了一腳,這艘金色小船,「嗖」的一聲,如同一隻箭似地射了出去。
  只聽浪花「嘩啦」一聲,這艘小快船,已脫離了北風號大船,射出了三數丈以外,落在了水面之上。
  船上的二位弟子,這時各自掄起一面宮扇似的船槳,在水面上略一撥動,這艘小舟,更似箭頭子一般,向前猛馳而去!
  這是春如水獨具匠心,所設計的一艘飛船,行駛起來,這艘小船,底部幾乎完全脫離了水面,僅僅靠著一雙船翼貼在水面上,其快如風。
  春如水計脫而出,心情至為高興。小船行駛如飛,轉眼間已出去數十丈以外。眼前到了一處隘口,只見雙峰高聳,一水如帶,當真是險惡之極!
  春如水回頭招呼道:「小心撞上石頭。慢一點!」
  一言甫畢,就聽得岸邊上一人啞聲笑道:「好快的船!嘿!」
  此時空中現出了一片淡黑色的影子,「噗」的一聲落入水中,正好和小船迎了個正著,只聽見「轟」一聲,那金漆快舟,就像是闖在了橡皮牆上一般,足足彈回了丈許以外,浪花捲起了兩三丈高。
  船上的三個人,如非是坐得穩,都幾乎跌落水中,俱嚇了個魂飛魄散!
  春如水左手壓船,暗施真力,小船方才穩住。她定睛一看,才發現船頭前方水面上,竟橫了一面極大的網子,莫怪乎小船會為之彈了回來!
  春如水不由大怒,方要騰身而起,就聽得岸邊上又是一聲啞笑道:「春如水,咱們好久不見了,想不到在此處會見到你,真是難得呀!」
  春如水尋聲望去,就見淺處凸出一塊礁石,礁石上立著一個相貌極醜,亂髮蓬鬆的老太婆。
  這老太婆一身黑色油綢子衣褲,個子甚高,立在礁石之上,就像是半截黑塔一般!
  朦朧中雖看不清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麼長相,可是由輪廓上看去,確是不敢恭維。
  這老婆子背後背著一個蚌殼形狀的大籮筐,正望著這邊張嘴狂笑不已。
  春如水心中已猜知了來人是誰,只是還不敢確定,當時站起身來冷笑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攔我的去路,還不通上名來!」
  那婆子又是一聲狂笑道:「春如水你少賣狂,別人怕你,我竇三花卻是不含糊你。你那套障眼法兒,瞞得過姓柳的,卻瞞不過我!」
  說到此又狂笑了一聲,得意已極地道:「你以為開了水閘,就能跑得了啦?我看你真是作夢!」
  春如水不由咬了咬牙,低聲對二女道:「你二人只管守在船上,無論如何不許下船,這婆子由我來對付!」
  說罷狂笑了一聲,放聲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麻婆竇老姐姐。哎唷!這是怎麼回事呀!」
  說完身形一縱,已撲上了岸邊,點首道:「來!來!竇老姐姐,咱們有話好說,站在那喝風怪冷的!」
  麻婆竇三花「呸」地啐了一口道:「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自己也不想想,多大年歲了,說話賤聲賤氣的,這一套勾引誰呀!我還能上你的當嗎?真他媽的!」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沉,被麻婆罵得實在是有點掛不住臉,可是她卻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要是光憑武功,自己尚能對付她,可怕的是對方背後所背負的那個籮筐,筐內必是其所豢養的「金河蜂子」無疑!
  這種東西,春如水知道它的厲害,是以遲遲不敢與對方反目。
  聞言後,冷森森地道:「竇老姐,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這是幹什麼?莫非還要攔江打劫不成?」麻婆冷冷笑道:「你說得不錯,正是攔江打劫。沒別的,這幾年看著你發財,吃油穿綢,實在也有點眼紅。你也太小氣了,有什麼好東西,也分給我們一點不好嗎?」
  春如水暗中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休要聽他們胡言亂語!不錯,我是有幾個錢,可是這些錢也都遠在蒙古,哪能都帶在身上呢!老姐姐你要是要錢用,到蒙古寒碧宮找我去,多了沒有,千兒八百還少不了你的!」
  麻婆拱了拱手道:「謝了,千兒八百的你還是留著打發要飯的吧!我不希罕!」
  春如水見她如此不識抬舉,不禁怒火中燒,也實在忍不住了,細眉一挑,頻頻冷笑道:「這麼說,老姐姐你是不買妹子這個賬了?」
  麻婆竇三花一雙眸子,在水面上溜著,聞言「嘻」地一笑,手指水上道:「春如水,你只把這隻小船給我留下來,我老婆子馬上就走。改一天,我親自上蒙古,咱們有說有笑還是朋友,要不然……」
  春如水目睹此情,自忖著不能倖免,當時暗暗思忖著,不如先下手為強,給她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也許衝破繩網,尚能逃脫。
  想到此,不待麻婆說完,身子倏地一竄而起,驀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麻婆設網之處,右手向外一展,一口冷劍,直向著網上撩去!
  只聽得「喀」一聲,頓時為她砍斷了一根主索,那散在水面上的網子,頓時落下了一半。春如水尖聲對船上二徒叱道:「還不快走,等待何時!」
  船上二女見狀,各自搖動長槳,小船如飛而上,春如水身形一轉,右手向外一揚,道:「打!」
  自她掌心裡,一連飛出了三粒鐵蓮子,一出手便呈「品」字形,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5:57

第14章 冤家路窄  

  春如水這一手實在是相當厲害,幾乎使得麻婆有點措手不及。
  三粒「鐵蓮子」一閃而至,麻婆竇三花一聲怪笑道:「好婆娘!」
  就見她雙掌向外同時一封,「呼」的一聲,那三粒鐵蓮子迎著麻婆這股勁風,全數倒折了回去,這怪老婆子眼見到手的小船,竟欲闖關而去,如何依得,身形霍地騰了起來,猛然向著小船撲去。
  可是春如水如何容得她如此?口中喝叱了一聲,自側撲過來,向著水上小船落去。
  儘管小船疾馳如飛,可是二人身手是那麼靈活,雙雙向小船上一落,一左一右都落在了小船兩邊。
  裴芳、吳瑤青見狀大驚,裴芳在左,正是靠近麻婆這邊,她一時情急,手中長槳霍地翻了起來,直向著麻婆身上猛打過來。
  麻婆一聲怪笑道:「小狐狸你也敢動手?」
  蒲扇大的手掌向外一托,已抓著了裴芳手中槳上,正要順手奪出,春如水一口冷劍,如同一泓秋水一般,已向著麻婆左肋之上劈去!
  麻婆竇三花在劍擊之下,口中厲嘯了一聲,驀地拔空而起,小船在水面上動盪得十分厲害!
  這隻金色快船,如非是腹側橫生雙翼,有平衡之功,只怕早就翻了。
  春如水見麻婆騰空而起,雙手用力向外一擊,足下金舟「哧」的一聲,向前竄出了兩丈以外!空中的麻婆向下一落,「噗通」一聲,整個跌入水中。
  可是這怪老婆婆,早已想到有此一招。
  她身子落水之後,啞笑道:「好哇!」
  只見她雙手掄起,兩足飛打,像是一尾鰻魚似的,直追了上去。
  春如水見狀皺了皺眉,暗想這婆子著實難纏,她一面吩咐二徒道:「全速前進,不用怕,有我呢!」
  說完話,她冷冷一笑,左手把背在身後的皮袋,用力地向前一推,右手探入其內,已摸出了一把鐵蓮子。
  這一次春如水並不隨便亂發,她只是看準了浪花中的麻婆,拇指撥動,只聽見「叭!叭!叭!」一陣脆響,鐵蓮子一粒粒地撥出去,直向著麻婆頭上打去。
  麻婆在水中的身子,自不比陸地靈活,忙亂之間,時腕上各中了一枚,直痛得她怪聲大叫,身子不由得慢了許多。
  春如水小船趁機如飛而進,猛可裡江面上又橫蕩出了一葉小舟,正正地橫在了春如水船頭前梢,駛船二女俱嚇得尖叫一聲,雙槳左右一分,權當作篙,暮然向水下一插。
  這艘小船,在二女熟練的操舟手法下,頓時打了個波兒就停住了。
  春如水驚怒之間,一打量面前之人,不由面色微微一紅,暗道了聲:「完了!完了!」
  只見橫船之上,並立著兩個人,一老一少,俱是怒容滿面,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兩箱珠寶的正牌主人木尺子與蒲天河!
  乍然看見了這兩個人,春如水真有些個「無地自容」,就聽得那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夫人,你這是往何方而去?」
  春如水後有追兵,前有強敵,再者那柳氏兄弟,勢必也在追途之中,真正是「四面楚歌」,上天入地,俱無路可逃。
  這個女人,也真有一套,到了這個時候,她仍然能冷靜沉著地應付,不忙不亂。聞言後,她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今天可真是熱鬧極了,都來了。木老哥,你還沒有走麼?」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把東西還我後,我馬上就走!」
  說話之間,耳聽得後面江水中,那麻婆高聲罵道:「不要臉的娼婦,你還跑得了麼?」
  春如水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麻婆在水中,有如是混江龍一般,身子乍沉又浮,一路游來,春如水看到此,不由心中一動,當時狂笑了一聲,高聲向著身後的麻婆嚷道:「老姐姐,你快來吧!」
  那麻婆這時已自水中躍起,但見她雙手在水面上一打,浪花飛揚間,這婆子己脫水而出,躍在了一塊礁石之上,怪笑道:「春如水,我老婆子可要給你長點見識了!」
  說罷,雙肩一收,已把背後那個大籮筐卸了下來,春如水見狀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先慢一點,等一會傷了別的朋友,可就不划算了!」
  麻婆一怔道:「你說什麼,還有什麼別的朋友?」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好大的眼睛,請看這邊是誰?」
  說罷小船微側,現出了眼前,麻婆在濛濛夜色裡,向前路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這是誰,還不閃開找死麼?」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來晚了,這兩箱東西的正主子來了,你們商量去吧!」
  木尺子聞言見狀,不禁吃了一驚,他久知麻婆不是好惹的,而且這婆子頭腦簡單,極易受人挑撥,一個不對付,也許立刻就會和自己翻臉。
  這時木尺子一聽春如水如此說法,就知她是存心挑撥,不由冷冷一笑道:「麻婆,你不要上她的當!她是想要我們互相攻擊,而她卻坐收漁人之利!」
  麻婆本來還摸不清對方是誰,這時聞言,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眼。咦了一聲道:「你不是……木尺子,木老頭嗎?」
  木尺子尚未說話,春如水已嘻嘻一笑道:「誰說不是,除了他誰還會這麼天真?」
  老少年木尺子鼻中哼了一聲,道:「麻婆,這件事你且退後一步,容我打發了這女人以後再說如何?」
  麻婆嘻嘻一笑道:「木老頭,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既然自己出來了,又何必找我?現在見了錢,又要我退後一步,你是安著什麼心?」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麻婆,你要知道,這些錢原是我的,是我由落日坪,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
  麻婆一翻雙眸,道:「什麼你的我的,誰都知道這錢是沒有主的,誰到手就是誰的,方才是你的,現在已是春如水的,以後也許就是我竇麻婆的!」
  說到此,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這年頭沒別的,誰手硬,誰胳膊粗,誰就是王!」
  春如水在一旁聞言,不由鼓掌而笑道:「麻老姐這番話說得有道理。佩服!佩服!」
  麻婆往空中啐了一口,道:「你別高興,反正今天晚上,你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撫掌笑道:「麻老姐,你放心,這兩箱東西我也不打算要了,其實真要說動手,我也不見得就不是你的對手,只是犯不著如此傷了和氣!」
  說到此,有意把眼光向著木尺子那邊一瞟,轉臉對麻婆道:「要說起來,這錢是該給木老頭的,可是麻老姐你也辛苦了大半天了,不能空手而回,是不是?」
  麻婆哼道:「當然……」
  木尺子見狀,也不禁動了肝火,怪笑道:「罷!罷!麻婆,我木尺子交你這個朋友,這兩箱東西到手後,我分你三成就是,你先退開,我要見識見識春夫人的本事,她欺人太甚了!」
  說罷向著春如水冷笑道:「春如水,你還有什麼話說,武林中最重信諾,你如此不顧信義,只怕遭天下人恥笑!」
  春如水嘻嘻笑道:「什麼信諾不信諾,在我地盤上的東西,莫非不歸我所有嗎?」
  木尺子冷冷一笑,轉對蒲天河道:「把你的寶劍借我用一用!」
  蒲天河目睹此情,不由搖頭歎息了一聲,小聲對木尺子道:「我們又上當了,只怕那麻婆不是好相與的,你老人家注意!」
  春如水自不願與他動手,因為如此一來,更讓麻婆有可乘之機,當時一笑道:「且慢!」
  木尺子橫劍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據我所知,麻老姐與天山二柳定的約是三七分賬,換句話說,麻老姐獨自可分七成,你如今卻以三成給她,似乎不公!」
  說到此,目光一掃麻婆道:「是不是,麻婆?」
  麻婆頭腦最是簡單,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是這麼回事,咦,這事情你如何得知?」
  春如水一笑道:「天下豈有這麼好的人?天山二柳早就洩了底了,他二人早已劫寶而去,只是他們上當了!」
  麻婆一怔道:「這是真的?」
  春如水笑吟吟地道:「信不信由你!」
  麻婆不由用力地錯著牙齒道:「媽的!下次見了面,我要殺了他們!」
  說到這裡,她忽然狂吼道:「木老頭,就是這樣吧,我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怎麼樣?」
  木尺子搖了搖頭,冷笑道:「你太貪心,這條件太苛,恕我不能答應!」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啊!那麼,咱們就來比一比高下!」
  木尺子冷笑道:「誰還怕你不成?」
  春如水一笑道:「木老頭本事大得很呢,麻老姐只伯你不是他的對手!」
  麻婆竇三花一聲怪笑道:「我活了這麼大,還不曾怕過哪一個!」
  春如水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不由私下竊喜不已,當時笑嘻嘻地道:「你二人請看,這兩箱東西在此。誰有本事,誰來拿!」
  說罷,右手把覆在小舟的油布揭開,現出了古銅大箱子來,木尺子、蒲天河俱都看出了春如水是存心挑撥,見狀都冷冷一笑,按兵不動。
  可是另一方的麻婆竇三花乍見寶箱,禁不住霍然動容,猛地怪嘯了一聲道:「東西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說罷騰身直向著小船上撲去,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別慌,我跑不了的!」
  麻婆這時已落在了小舟之上,嘿嘿笑道:「木老頭,東西我拿啦,你要是不服氣,盡可以到鴉翅嶺來找我!」
  說罷,雙手一搭,就將寶箱拿起,卻又放下來,向著春如水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你這條小船暫時借我用一用如何?」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事一件,東西都給你了,還在乎這條小船!」
  這時小船由於加多了一人,已有些不勝負擔、在水中滴滴溜溜直打著轉兒。
  麻婆嘻嘻一笑,把背後那個大籮筐取下來,方要把身子躍入小船坐處。
  這時候木尺子已同著蒲天河偎到了近前,木尺子因見麻婆有獨吞之意,雖知春如水絕非是心甘情願,可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其實要是依著蒲天河心意,是「以逸待勞」,不管她們雙方誰勝以後,再興師發難,奪回寶物也不為遲,只是木尺子擔心那麻婆的「金河蜂子」厲害,萬一兩箱寶物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不易討回。
  所以這時那麻婆一躍上了小舟,木尺子忙攏過船來,在一邊伺機而動。
  春如水見麻婆卸下了籮筐,正要入座,這時候,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當下偷偷向著二徒使了個眼色,吳、裴二女立刻會意。
  坐在右邊的吳瑤青驀地一聲嬌叱,一掄長槳,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春如水更是雙足一著力,足下小船猛地一翻,麻婆本站了個邊兒,原來就站得不穩,哪裡還能立得住,身子一歪,幾乎要倒了下去。
  麻婆竇三花,厲聲罵了一句,正要彎身去拿那個裝滿了「金河蜂子」的籮筐,春如水卻上前一步,雙手排山運掌,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只聽見「噗通」一聲,麻婆為避開這一招,身子再次翻落水中
  好個春如水,一招得手,更是手上無情,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自掌心內,一連飛出了五六粒鐵蓮子,向著一邊的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身上打去。
  同時之間,吳瑤青、裴芳二女已划動長槳,小船如飛地向前方駛去!
  由於這是一艘特製的快船,自非一般小船所能追得上的,快船一竄出之後,春如水趁機已把那個似蚌殼的籮筐搶到了手中。
  是時木尺子和蒲天河雙雙怒叱著,自兩側猛撲而上,欲向快舟上落來,可是春如水已不容他們近身,就見她雙手猛然把那個大籮筐打了開來,但聽得「轟」的一聲,大片金光,有如萬千金星,自籮筐內齊飛了出來,沒頭蓋頂向著身後兩人撲了過去。
  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見狀大驚,他們俱知這種東西的厲害,一任你銅筋鐵骨,也是不敢輕易嘗試。
  在無可奈何之下,這一師一徒,只得把身子向下一落,雙雙墜入水中。
  另一面,麻婆乍然看見自己所養的金蜂,竟然反為對方利用,用來作為對付自己的武器,不禁又驚又怒,怪嘯了一聲,霍然由水中拔身而出,落在了一塊大石之上。
  這種金河蜂子,生性殘酷,最是無情,只認血腥不認親,管你是誰,它們是一概不論。
  這時見麻婆現身,俱都發出「吱吱」嗚聲,一窩蜂似地,直向麻婆身上襲去。
  麻婆一時大意,身上竟落下了五六隻,只聽得一陣咬嚼聲,立時衣裂肉破,痛穿心肺,這才忽然想到,這些金蜂,晚上尚未有餵過,只打算用春如水等一幫活人,來喂一下它們的飢腸,卻想不到弄巧成拙,竟然派到了自己頭上。
  這麻婆一想到此,真是氣昏了頭,怪嘯了一聲,大罵道:「好娼婦,我竇三花與你誓不兩立!」
  就見她驀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向著當空金蜂「噗」一聲噴出了一口血雨。
  當空金蜂吱吱喳喳亂成一片,紛紛搶食著噴出的鮮血,那麻婆知道如不能及時滿足這撥金蜂的食慾,只怕自己性命不保!
  這個時候,她實在也是沒有能力,再去追趕春如水,事實上,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因為春如水那艘快船,早已逃之夭夭了。
  且說麻婆急痛之下,對於這撥小東西,既恨又愛,她本可以內功所化血雨「碧血箭」,制這撥金蜂於死地,可是一想到蜂種得來不易,自己豢養十年,方得如今成績,全數殺死也太可惜。
  想到此,只得忍著內心疾怒,一口口把鮮血噴了出去,餵著當空的金蜂!
  那撥金蜂,早已餓壞了,如今為鮮血一引,一個個振翅錚錚,吱吱亂叫,聲勢端是嚇人已極!
  麻婆咬舌噴血,已然傷了內功,偏偏來時未曾帶有喂蜂的血酒葫蘆,似如此如何能支持長久?
  她一面往空中噴著血雨,一面發出凌厲的叫聲,以遏止金蜂的來勢,雙方暫時形成了對峙之局。
  麻婆竇三花,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可是這時,也嚇得臉色蒼白,看看已是聲嘶力竭的當兒,忽見面前人影一晃,現出木尺子與蒲天河的身影。
  麻婆以為二人趁火打劫,不由道了聲:「吾命休矣!」
  二人每人待著一株小樹,用樹上枝葉掩飾著身軀,以至當空金蜂,未曾發覺。
  他二入一直走到了麻婆身邊,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麻婆!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麻婆大叫道:「不要……不許你傷它們……」
  她一面說,一面向空中噴著血雨,又氣吁吁地道:「你們哪一位能幫我把那個竹簍子找來,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蒲天河與木尺子二人這時都是滿身是水,樣子十分狼狽,他二人也幾乎吃了春如水的大虧,如非即時落水,後果不堪設想。
  等到他二人由水中出來之後,春如水既去,麻婆反倒為金蜂所困,由於同仇敵愾之心,才過來助麻婆一臂之力。
  蒲天河聞言忙向水面上一望,事情倒是真巧,那只原來盛養金蜂的籮筐,正從上流漂浮而來,蒲天河一探身撈了過來,向麻婆一丟道:「接著!」
  麻婆本以為那籮筐為春如水帶走,想不到竟然會為蒲天河撿到,當時接過來,嘿嘿一笑道:「有了這個,不愁這群東西不飛回來!」
  說罷雙手把籮筐蓋子揭開,迎空連連抖動:口中發出一陣怪嘯之聲。
  空中金蜂聽得如此聲音,果然噪聲大減,紛紛在空中盤旋起舞,又過了一會兒,才結成長線,向麻婆手中的籮筐內徐徐注入。
  轉瞬之間,當空金蜂,竟全數進入筐內,一隻也沒有剩下來。
  麻婆忙把籮筐合上,口中唸了一聲佛,望著蒲天河、木尺子二人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們兩個……」
  說到此,又冷笑道:「那娼婦走了麼?」
  木尺子冷聲道:「早就走了!」
  麻婆咬牙出聲,道:「好……有一天我抓到了她,要她知道我麻婆的厲害!好個女人,我今天算認識她了!。
  木尺子頻頻苦笑,道:「有什麼用……」
  說時,他狂笑了一聲,雙手用力地抓著頭上的頭髮,似笑非笑地道:「完了……完了!我半輩子的夢想苦心,都白費了……我這是何苦?」
  說罷,這老頭兒一屁股坐倒在地,狀如呆偶,看起來簡直是懊喪極了。
  蒲天河忙拉他道:「起來吧,我們還可以到蒙古找她去,這春如水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木尺子悵然道:「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媽的,她把我們師徒耍慘了!我……我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說罷當真站了起來,猛然一頭直向石頭上撞去!卻為一旁的麻婆一把拉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6:23

  這麻婆此刻看來更是狼狽極了,身上已有多處為金蜂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滴淌不已,再加上她滿頭濕髮,週身水透,令人不忍卒視!
  她拉住木尺子,嘿嘿冷笑道:「木老頭,幹什麼,想尋死?」
  木尺子歎了一聲,掙開了她的手,一時無語。麻婆啐了一口,坐下來,冷笑道:「可別這樣,留有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錢死了更犯不著!」
  木尺子盯著她恨聲道:「你當然無所謂,這錢本來就不是你的,你只不過是想混水摸魚,弄它一筆,弄不著自然是算了!」
  麻婆一怔道:「莫非你不是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知道什麼?我為此寶費了半輩子力氣,湖底沙盤窺底,柳石山又得了綠玉匙,這多年來蔣壽百般利誘,企圖分羹一匙,我都不為所動,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想東西方到手,竟吃這賤人揀了便宜……唉!這口氣你要我如何能出?」
  木尺子邊說邊歎,禁不住一時老淚縱橫,旁邊的麻婆見狀呆了呆,道:「這麼說,邊些錢果真該是你的了!」
  木尺子抹了一下臉上的淚,冷笑道:「不該是我的,憑什麼該是她的?」
  麻婆歎了一聲道:「唉,算了,算了!你也別難受了,你這麼一說,我也感到怪不好意思的,走,咱們回去再說!」
  方言到此,忽見林內一陣馬蹄聲,衝出了兩匹快馬,三人不由一驚,卻見馬上所坐,竟是天山二柳柳玉、柳川。
  那柳氏兄弟發現三人,似乎怔了一下,柳川遂趕過來道:「原來二位前輩及蒲大俠都在這裡。」
  麻婆嘿嘿一笑,道:「你二人來此何事?」
  柳川面上一紅,尷尬笑道:「我們是特意尋前輩來的!」
  麻婆想起前言,不禁大怒,嘿嘿一笑,猛地騰身過來,一掌向著柳川面上打來!
  柳川身子一偏,閃過了這一掌,大叫道:「咦!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打起自己人來了!」
  麻婆啐道:「好一個自己人,就差一點沒有把我老婆子活埋了,還他媽的自己人呢!」
  說時,一雙大掌又向柳川撲去。
  這時柳玉在一邊見狀大驚,匆匆撤出了兵刃,正要撲上來,木尺子見狀忙上前雙手一分,把雙方逼得後退了一步,道:「你們不必自相拚命,有話好說。」
  麻婆望著木尺子狂笑道:「木老哥你哪裡知道,我老婆子被這兩個狗才害慘了!」
  柳玉冷笑道:「這是怎麼說起!」
  麻婆聲凌色厲地道:「你還要狡辯,那春如水已經說穿了,你二人見利忘義,如今還有臉來此見我?」
  柳玉用力一跺腳道:「放她媽的屁,我們見了什麼利了?」
  柳川擺手道:「你老人家別提了,提起來更氣死人了,我們現在就是專為找那賊婆娘來的,她把我兄弟冤苦了!」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她又怎麼會冤了你們兄弟?」
  柳玉恨恨地跺了一腳,轉身走到馬前,由馬上卸了一個箱子,猛地向地上一倒,嘩啦一聲,倒了一地的石頭,然後嘿嘿冷笑道:「看見沒有?這都是那個女人玩的花樣!」
  木尺子眨了一下眸子道:「是怎麼回事?」
  柳玉搖頭苦笑道:「唉!別提了!」
  柳川在一旁,就實說道:「春如水騙我們說是一箱珠寶,誰知道他媽的,就是上面一小層,下面全他媽的是石頭!我們是來找她拚命來的!」
  麻婆在一旁聞言,陰森森地道,「別現眼了,人家早跑得沒影兒了,還來拚命呢,沒有出息的東西!我真恨不能一掌掃「死你們!」
  說時,一面咬牙切齒地就向著二人身前走去,嚇得二人一時臉色大變趕忙後退道:「咦!你老人家這是幹什麼?」
  木尺子歎了一聲,拉開了麻婆道:「算了,打他們做什麼!」
  麻婆愈想愈氣,望著天山二柳啐了一口道:「還不是你們兩個,你們要不開閘放水讓她出來,她一輩子也走不了!害得我老婆子也跟著丟這個臉!」
  說到此,又用手一指木尺子憤憤地道:「這兩箱東西,原是木老哥的,從今以後咱們誰也不許再動這個念頭,應該設法追回來雙手送與木老哥,這樣才不失武林間的道義,誰要是再動竊為己有的念頭,誰就不是人養的!」
  天山二柳各自點了點頭,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麻婆一張麻臉漲得通紅,她回過身來,對著木尺子道:「木老哥你也別太氣餒了,走,先到我那裡去歇上兩天,然後我陪著你一塊去蒙古。他媽的,如果我不把春如水那個賤人活劈了我誓不為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我師徒即刻就要啟程,不打擾了!」
  麻婆怔了一下道:「好!你們先走一步,明天我就趕去!」
  木尺子搖頭笑道:「你何必跑一趟!」
  麻婆一翻雙眼道:「我為什麼不跑一趟?這口氣要是不叫我出,我還能活下去?再見!」
  說罷轉身縱跳如飛而去,天山二柳望著木尺子直發怔,柳玉道:「木老前輩還有用我兄弟之處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不敢驚動,你二位還是請吧,咱們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說罷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小子咱們走!」
  天山二柳討了無趣,望著二人去後,愈想愈氣,那柳玉嘿嘿笑道:「他媽的,就像我們兩個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似的!」
  柳川也憤憤地道:「你看麻婆那個德性!這會子她又裝起好人來了,要是那兩箱東西到了她手裡,這些話打死她她也是說不出來呀!」
  說到這裡低頭想了想,咬著牙道:「春如水那個娘兒們害苦了我們了,這口氣真出不來,我們找她去!」
  柳玉想到了那兩箱珠寶,也不由氣得直咬牙,當時點頭道:「好!就是這麼著,我們上蒙古去,東西不到手,我們絕不離開!」
  老少年木尺子同蒲天河空入了寶山一趟,俱都十分悵悵。尤其是木尺子,好似連一點興頭兒都沒有了。沿途上蒲天河一再地安慰開導他,可是木尺子還是愁眉不展,沒有一點笑容。
  蒲天河原是對這些寶藏不感興趣,他本想奉勸師父放手,可是木尺子難以割捨,再者那春如水行事未免太也乖張,大悻武林道義,如今情形已成騎虎,設非至蒙古追回這批寶物以外,已別無選擇餘地。
  因此,儘管蒲天河內心十二分的不滿意,卻也不得不忍在肚子裡。
  這些日子,只為忙著索寶,蒲天河似乎暫時把埋藏在內心的情感置於一旁,可是這並不是說他就忘了。
  每當他想到了婁驥之正直豪爽,婁小蘭之玉潔冰清,內心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這一切都只為一個無恥女人的陷害,弄得今日自己無顏見人,想來真是百感交集,傷心不已。
  木尺子似乎此刻整個的心意,全在那兩箱寶物上,對於蒲天河內心的感慨卻是不聞不問。
  他二人在第七天的傍晚,已出了甘肅,來到了蒙古部族「克圖汗部」,在甘蒙交界一處「庫庫推穆」的地方歇腳兒。
  這地方北面是平原,南面「爾登烏拉山」之後,全是廣瀚的沙漠,日落之後,由河地裡吹過來的風,熱烘烘的,使人感覺十分燥熱。
  蒲天河由於情緒低落,一路之上,也很少與木尺子說話。他二人是借住在附近牧人的篷帳裡,一切吃喝,全仗牧人的施捨。
  蒲天河還是生平第一次來蒙古,從來也未曾見過如此遼闊的沙漠。壯大的馬群和蒙人部族的生活風俗,也使得他感到驚異。
  木尺子在這地方混熟了,語言方面更是無所不通,藉著他這方面的天才,才使得他二人不難住宿。
  當晚,蒲天河睡在大帳篷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這是一個二十人居住的大帳篷,睡得滿滿的。蒲天河與木尺子是擠在帳篷邊上,正中生有熊熊的一盆火。
  原來這種大漠地方,儘管是白天奇熱如焚,入夜之後,卻是寒冷刺骨,即所謂「早穿重襲午穿紗」,一個外來的人,是很不能適應的。
  蒲天河久久不能入睡,只覺得帳篷內氣悶得很,尤其是正中燒著的並不是木柴炭火,而是干馬糞,臭烘烘地令人作嘔!
  二人寄住的這一家人,乃是屬於西北部旗的一個支族,主人姓「烏克蘭」,為人很是豪爽。據說其祖父曾任過蒙族的「千夫長」。家境很是富庶,有馬三千餘匹,牛羊各數千頭,在這附近地方,極有聲望。
  「烏克蘭」一家人,為了表示對木尺子師徒的友愛,特別留宿他二人在自家的帳篷內。
  這帳篷內,包括主人三代直系親族,只是全是男士。婦人女子,卻是住在另外的帳篷裡。
  蒙古人吃食豪飲,一個個體魄強壯,入睡之後鼾聲如雷,再加上馬糞臭、汗臭,蒲天河實在是消受不了。
  他轉過身來,見木尺子閉目安睡,也不知他睡著了沒有,這幾天為了兩箱寶珠,這老頭兒幾乎都要發瘋了。蒲天河也不便叫他,就自己坐起來,拉開蓋在身上的獸皮,輕輕站起來。
  藉著帳篷上的一葉天窗,可以窺見當空的月色,蒲天河不禁興起了一些雅意來。他輕輕地揭開了皮門,步出了帳篷,只見星月下的帳篷,就像大漠裡的沙丘。
  蒲天河順著沙地向前走,行了約有一箭之地,面前是大片的綠洲地帶,翠草盈尺,一邊是緩緩而流的帶水。
  遠處吹來的夜風,使得草原上興起了波浪,這調調兒,頓時使得蒲天河憶起了江南歲月,彷彿置身在江南的田陌道上,眺望著起伏的禾苗,只是這麼開曠的大地,這麼低矮的穹空,卻是江南內地所沒有的。
  正當他睹景思情的當兒,忽聽得身後一聲悶吼,一隻灰色的大狗,驀地向他背後襲來。
  蒲天河一個閃身,差一點為這狗的前爪抓上,他不由吃了一驚,正要用重手法,把這隻狗傷了,就聽得有人喝叱著,把狗趕跑了。
  蒲天河看趕狗的人,乃是主人的第三個兒子,名叫「烏克蘭術夫」,這時見他一隻手提著燈籠,背上背著大刀,蒲天河知道他們父子都會說漢語,當時就笑道:「少東主怎麼沒有睡?」
  烏克蘭術夫笑道:「我查夜,每夜都要起來幾次……咦!客人你怎麼不睡呢?」
  蒲天河笑了笑,搖頭道:「睡不著,想出來走走!」
  烏克蘭術夫張嘴一笑,用生硬的漢語道:「你們漢人真奇怪!」
  說罷,他拍了拍蒲天河的肩膀,用手向前面指了指說道:「從這裡走,有個好地方!很好看,有花有樹,只是你不要走太遠,那一邊是哈里族,哈里族的人都不講理,你要注意!」
  蒲天河點頭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過是隨便走走而已!」
  說罷,他就順著烏克蘭術夫指處,慢慢走下去。走過了一道河堤,只覺得四外吹來的寒風,令人有些禁受不住,這才發覺自己出來時,忘記了多帶一件衣服,本想回去再拿,又恐驚擾了他人,當時忍著冷風,繼續往下行去。
  他走過了這沙堤,眼前的草原更為開闊,而且草也更長,風吹草動,正應上了「戽律金」的那首好詩:「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底見牛羊。」
  只不過,這時候,草原裡沒有牛羊罷了。
  蒲天河記得烏克蘭術夫說過,前面有花有樹,不覺大步向前行走。在一排乾草堆後,果然他發現了一個窄長的水池,池上停有一艘畫舫。
  水面上,滿是綠油油的荷葉,這個時候,荷花多已開滿了,有的已結了蓮蓬,有的還婀娜打著朵兒,小風過處,傳過來沁人心肺的清芬。
  蒲天河乍然看見了這種景致,不禁心神為之一爽。
  此時此刻,明月高懸,四野肅然,那蓮池中的畫舫為風吹得滴滴溜溜在水中打著轉兒。
  蒲天河一時興起,遂騰身掠在了那艘畫舫之上。
  這是一艘朱紅色的畫舫,設制得十分精巧,兩頭高高的聳起,有點像是內地的龍舟,只是比龍舟要大得多。
  蒲天河悄悄來到船上,並不向艙內行去,他只在船頭的一張椅上坐了下來,目光欣賞著池內荷花。
  忽然,身後一人嗲聲道:「你是誰?來這裡作什麼?」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他作夢也不會想到,這時候船上,竟然還會有人。
  當時他猛地轅過身來,見艙門口立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十七人酌年歲,梳著一雙長長的辮子,上身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肥袖衫,外罩牛皮小馬夾,下面卻是細皮馬裾,足下是一雙帶有馬河的小靴子,全身上下,一副疾裝勁服,看來是英秀脫俗。
  這時候,這個姑娘正用一雙烏油油的大眼睛打量著蒲天河,面上甚是驚異。
  蒲天河窘笑了笑道:「真對不起,我還以為這是一艘無人的空船呢。既如此,我下去就是!」
  說罷正要騰身下船,卻又發覺當著生人展示武功不便,當下苦笑道:「姑娘可否將船划到岸邊,容我上岸。」
  少女聞言,怔了怔,才搖頭道:「你能來,就不能去麼?要戈!你自己劃!」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是!是!」
  說罷就走到船尾,方自拿起長篙向池中點去,忽然覺得背後一股疾風襲了過來,那少女口音叱道:「下去吧!」
  蒲天河更是想不到這姑娘還有此一手,當時身子忙向左邊一閃,他身法奇快,轉動如風,身子一轉開,卻聽見「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隨著那姑娘一聲嬌呼,竟然落入池中。
  原來那姑娘本想暗襲蒲天河,不意對方武技精湛,沒有推著對方,啟己反倒跌落池內。
  蒲天河等到明白了過來,不由大吃一驚,卻見那姑娘在水中撲打著,口中厲聲道:「你這個人……還不救……我上來!」
  蒲天河只見她週身上下,全都為水浸得透濕,神情狼狽已極,因見她樣子滑稽,由不住「噗」地笑了一聲,遂道:「姑娘不要驚慌,我這就救你上來!」
  說罷探下長篙,道:「你只要抓著,我拉你上來就是!」
  這姑娘一面抓住了篙頭,用力地搖著頭上的水,她身子霍地一挺,嘩啦一聲,竟然由水中縱了起來,撲上了船艙。
  只見她全身上下,水淋淋地濕了個精透,月光下似見她一雙明媚的眸子,怒沖沖地,望著蒲天河,忽然撲身而上,雙手直向蒲天河肩頭上抓來。
  先時蒲天河見她竟然能由水中一躍而出,已可猜出這姑娘身上有些功夫,這時見她一出手,更可斷定自己所料不差!
  當時他不由微微吃驚,身子向下一縮,一個轉身已飄出數尺以外。
  姑娘一聲冷笑,足下一點,跟蹤而上,右手一橫,用「切手」直向蒲天河腰上切了過來。
  蒲天河一聲朗笑道:「好個不講理的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口中說著,右手一抖,用「金雞展翅」的手法,驀地向外一翻,當時略微用了五成真力。
  儘管如此,那姑娘顯然也有些吃受不住,身子一晃,一連退後了五六步,砰的一聲,撞在了船艙板上,疼得「啊喲」連聲。
  蒲天河心中倒有幾分過意不去,當時忙上前道:「傷著了沒有?我不是有意的!」
  那姑娘又驚又怒望著蒲天河,上胸頻頻起伏著,藉著月光,蒲天河才看清了對方生就的一張清水臉兒,一雙柳葉眉,尤其是那雙大眼睛,一閃一閃,看來像是會說話一般,靈活已極。
  這姑娘修長的身材,白白的皮膚,雖說週身上下為水濕透,顯得有些臃腫,可是到底掩不住她可人身材,細細的小彎腰。
  如此一個美艷的嬌娥,就是在中原內地,也是難得一見,更不要說在黃沙千里的蒙古地方,蒲天河只覺得眼前一亮,面上更說不出有些發熱!
  他見對方只是恨恨地看著自己,並不發言,一時真有些失了主張,當時只好硬著頭皮又道:「姑娘身上已然濕透,還是進去換件衣服吧!」
  姑娘聞言之後,似乎面色稍霽,一雙眸子直直地看著蒲天河道:「你是誰?是哪裡來的?」
  蒲天河窘笑了笑抱拳道:「在下姓蒲名天河,乃是中原人氏。」
  說到此,就見少女面上一驚。蒲天河頓了頓,又接下去道:「因為來蒙古辦一件事,現在寄住在烏克蘭家內,姑娘你也住在這附近麼?」
  少女聞言點了點頭反問道:「就是這附近的烏克蘭家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少女咬了一下唇兒,冷冷一笑,又道:「你一個人麼?」
  蒲天河搖頭道:「還有一個朋友。姑娘你貴姓?」
  少女又冷冷一笑道:「你們來蒙古有什麼事?」
  蒲天河不由暗暗好笑,這可好,問她什麼都不理,卻一個勁地盤問別人。想到此,也冷冷地道:「自然有事。姑娘不必多問!」
  說罷向著她微微欠身道:「再見。打擾,打擾!」
  說完,正要騰身上岸,那少女卻又趕上來道:「站住!」
  蒲天河回過身來,有些不悅地笑了笑道:「我已經向你賠過禮了,姑娘莫非還要刁難我不成?」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陣,冷冰冰地道:「我警告你,在這裡你少惹事,今天幸虧是遇見了我,要是別的人,只怕就不會這麼客氣地對你了!」
  蒲天河微笑道:「我只是隨便走走,哪裡惹了什麼事呢!」
  少女氣得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只是告訴你罷了!聽不聽在你!」
  蒲天河見她生氣的樣子更是嬌艷,本想反唇相譏,也就到口忍住了,當下微笑道:「我方才問姑娘的芳名,還沒有告訴我呢!」
  少女面上似乎略為有些羞澀,秀眉微挑,道:「你何必多問?」
  蒲天河一時也甚感無味,當下點了點頭道:「再見吧!」
  說罷,身形驀地騰起,已落在了岸上,就像是一片葉子一般的輕巧,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上岸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姑娘尤自在船上,打量著自己,面上神色,越發地驚異!
  蒲天河實在也想不通,此時此地,這個姑娘在一艘無人的畫舫上做些什麼?
  要是平時,蒲天河必定會追查一個明白,可是此刻,一來是無此心情,再者人生地陌,也就不想多管。
  他信步往回路上走去,方纔之事想來甚是好笑,經此一來,他也沒有情緒再在附近遊玩,就順著來路大步返回。
  不想他才走了幾步,迎面就有二人飛快地行來,見了蒲天河,那兩個人一齊站住,其中一人用蒙古話叫了一聲,蒲天河不解何意就站住了。
  那兩人走了過來,其中之一,用手上的燈籠,向蒲天河照了一下,微微吃驚地道:「原來是個漢人!」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這兩個人原來都是漢人,其中一人是一個微微駝背的道人,另一個卻是衣質鮮麗,生得腫面小眼的少年。
  蒲天河微微一驚,打量著二人道:「二位是叫我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6:43

第15章 路見不平

  這兩個漢人,看了看他,那個腫面小眼的少年,冷笑了一聲道:「不叫你叫誰?你是幹什麼的?」
  蒲天河不由有氣道:「我是走路的。怎麼,不行是不是?」
  腫面少年短眉一挑,口中罵道:「他媽的!」伸手就想打過來,卻為那個駝背的道人攔住道:「少東家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說到此,冷冷一笑,望著蒲天河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是哈里族屠家堡來的,只問你幾句話,你可曾看見一位姑娘在這附近嗎?」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可是轉念一想,卻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沒有看見。」
  腫面少年氣得瞪著那雙小眼道:「媽的,你是瞎子呀!她明明往這邊來,你怎麼會沒有看見?」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說話嘴裡乾淨一點!」
  腫面少年再次揚手,卻又為那道人拉住道:「少東家,算了,還是先找著那丫頭要緊!快走吧!」
  腫面少年冷笑了一聲道:「小子,你記住,只要你不離開蒙古,早晚都要碰在我手上,那時我叫你知道我屠一夫的厲害!」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也不會忘記的!」
  二人恨恨地離開,一路向前找去,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動,暗道:「糟了,看此情形,這兩個傢伙別是要去找方纔那個姑娘吧!他二人形似惡狼,說不定會不利於那個姑娘也未可知!」
  這件閒事,本來他是不想管,可是自己身為俠義道中人,總。不能見危不問,再者受害者是一個少女,豈能容人加以欺凌?!
  想到此,蒲天河不由一時雄心陡起,他悄悄轉過身來,循著方纔之路,向二人尋去。不想才走了幾步,就聽見先前那個腫面小眼少年狂笑之聲道:「三妞,別藏了,我已經看見你了。哈!真是虧你想出了這麼一個好地方,竟會藏在船上面,你乖乖地出來,我保證不傷你一根頭髮如何?」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趕忙縱身過去,果見那小眼睛的少年,同著那個駝背道人站在池水旁邊,池內畫舫仍然在水中飄著。
  那個叫屠一夫的少年話聲方落,就見船頭上人影一閃,現出了一個姑娘。月光之下,蒲天河已認出了這姑娘正是先前自己所見的那個姑娘。
  這時就見她立在船頭上怒沖沖地道:「什麼藏不藏的,我愛上哪裡就去哪裡,誰也管不著!你們找我幹什麼?」
  腫面小眼的屠一夫赫赫笑道:「三妞,你是明白人,屠少爺看上了你,是你的造化,幹嘛躲躲藏藏愛答不理的,你莫非還能逃脫我的手掌心不成?」
  船上的姑娘冷笑道:「屠一夫,你不要作夢了,你以為你們家有幾個錢,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可是看錯人了,別說我看不上你,就是我真有嫁你之心,我師父你惹得起麼?」
  屠一夫冷笑道:「令師若是沒有此意,又何必派你來向家父拜壽?再說我屠家財產武功,均不在你師父之下,你嫁給我還會委屈你麼?」
  船上姑娘一聲清叱道:「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沒有工夫跟你亂說!」
  說罷,轉身就向船艙內走去,那腫面小眼少年冷冷一笑道:「三妞,我屠一夫垂涎你的美色已不是一天半天了,今天難得你送上門來。哈哈,如此美景良宵,姑娘你一個人水上戲舟,未免太寂寞了!」
  說罷身形一縱,竟向船上落去,他身子方縱上船,那名叫三妞的姑娘,卻由船上竄身而下。
  可是這時岸邊那個駝背道人,卻怪笑道:「算了吧,姑娘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你不要跑呀!」
  說時,身子一晃,已到了那姑娘身後,伸出雙手直向少女肩上抓去,少女肩頭一沉,已躲開了道人雙手,猛然一聲怒叱,一掌直向道人駝背上擊去。
  道人怪笑了一聲道:「算了吧,講打你是不行了!」
  道人說時身子滴溜溜一個轉身,已到了這姑娘身側,同時他身子向下一矮,雙手同出,直向少女後腰上撐去。
  這時船上那個小眼睛腫面少年,已自船上縱身下來,他瞇著一雙小眼,在一邊嘻嘻笑道:「匡師父,小心別傷了她,還不施出你的『迷魂掌』尚待何時?」
  道人聞言,嘻嘻一笑道:「少東家不必關照,我怎麼會如此煞風景呢!哈哈!」
  說時,就見他身子一轉,已到了一旁,忽見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白色的小口袋,道人右手探入袋中,猛地向外一掌打出。
  當空白霧一起,那叫三妞的姑娘,想是身軀過於接近,再者也不識厲害,白煙一起,她由不住口中「啊呀」一聲,頓時倒地人事不省。
  道人哈哈一笑,向著那腫面小眼少年道:「貧道這一手怎麼樣?別說是他,就是她師父春如水只怕也是逃不過了。少東家,今天晚上……嘻嘻……野渡無人……哈!往下就看你的了!」
  腫面少年屠一夫,這時已撲了上去,把倒在地上的姑娘抱了起來,聞言笑道:「匡師父,你果然有一手,等我對父親說過,烏魯可士那個道院,要你來接管。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你可以去了!」
  駝背道人喜得哈哈大笑道:「謝謝少東家了。少東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好好享受吧,貧道去了!」
  說罷,倏地轉身飛馳而去!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真是血脈怒張,由方才對話中,他得知那叫「三妞」的姑娘,原來竟是春如水的弟子,自己師徒此來,正是要找春如水其人,此刻既遇見了她的弟子,自是不便放過!
  再者,這個叫屠一夫的少年看此情形,必定是想在今夜玷辱了這姑娘,以達到逼婚的目的,其心之淫毒,真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蒲天河想到此,不由驀地騰身而出,卻見岸上已無人跡,他想了想,料定那屠一夫這時必已抱女躍上了池中畫肪:行那不可告人之事了,此時此刻,如果自己再不下手營救,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如此想著,蒲天河已躍身上了大船。
  他輕功極佳,身形縱上大船,船身連動也沒有動一下。定了定神,細細向船內一望,果然後艙內燈光閃爍,似有人影移動。
  蒲天河這時真是怒從心上起,恨向膽邊生,他足下一點步,已竄到了那間船艙窗前,由窗縫間向內一望,果見那屠一夫這時自身已脫下了外衣,正在急切地脫著那姑娘的衣裾!
  那個叫「三妞」的姑娘,這時牙關緊咬,面色紅暈,還沒有甦醒過來。
  屠一夫方自脫下了姑娘一件衣服,蒲天河已忍不住一聲厲叱道:「大膽的淫賊,快滾出來!」
  口中叱著,雙掌一現「喀嚓」一聲,已把一扇花格窗子砸了個粉碎!
  那屠一夫鞋襪已脫,褲帶半解,將脫未脫之間,聞此喝叱,真個是嚇得魂飛魄散,驚嚇之間更生出了無比怒火。
  他好事將成,平白無故有人橫出作梗,以他素日在地方上之威焰,簡直是不可忍受。當下暴叫了一聲道:「是哪一個?壞了屠少爺好事,老子剝了你的皮!」
  說罷,隨便拉了一個床單子,先把那姑娘裸露部份蓋上,自己連鞋也顧不得穿,雙手搬起了一張坐椅,嘩啦一聲,抖手打出,緊跟著他身子自窗內竄了出來!
  屠一夫身子一落,尚未站穩,只覺背後一股冷風,劈背而下,不由吃了一驚。這傢伙也並非是個膿包,身手倒也不凡。在冷風一襲下,他身子一個旋轉,已飄出了丈許以外,落在了前艙板上,身子已轉了過來。
  當他看清了來人,原來就是方才自己問話的那個漢人,不由怔了一下,隨之暴笑了一聲道:「好個小雜種,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多管你家屠少爺的閒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之間,這屠一夫順手撩起了船上長篙,身子向前一挺,這支長篙,當作扎槍的施法,猛的一槍,照著蒲天河面門上點來。
  蒲天河哪裡會把他放在心上,今夜他已決心要把這個傢伙濺血劍下,當時一抬手,抽出了那口天下知名的「五嶺神劍」,劍上光華映著明月,頓時映出一股冷冷的流光,有如是一泓寒泉也似。
  屠一夫長篙點到,蒲天河劍身一滑,已貼在了他篙身之上,向外微微一掙,叱道:「去!」
  他右腕上已貫足了內力,這一抖之力也不可輕視,屠一夫立時雙手一酸,長篙差一點脫手而出,足下更吃不住向前一個踉蹌。
  這一來,這傢伙才知道對方的厲害,嚇得「啊」了一聲,他手中長篙就在這時使了一招「倒打金龍」,隨著他身軀一轉之間,這條長篙,夾起了一股勁風,「呼」的一聲,直向著蒲天河兜頭抽打下來。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無恥之徒,看一看我們誰的死期到了!」
  兵刃經上有渭:「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兵刃固可封敵十面,可是敵人一旦進身,就非短兵刃莫能為力了。
  屠一夫顯然是明白這一點道理,所以他要在敵人未進身之前,至對方於死命。
  這一支長篙之上勁力十足,如為他打上,必死無異,可是蒲天河在他揮桿將下之間,身子已騰空而起,反向屠一夫身前落來。
  屠一夫吐氣開聲,長桿一收一吐,完全是用「大桿子」的打法,長篙的鐵頭尖子,閃出了一點銀星,就空向著蒲天河前心上點去。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左掌霍地向外一撩,已擰在了長篙的頂尖之上,隨著他身子向下一落,兩個人就算在竹篙上較開了內力:
  長篙一進一縮。那屠一夫忽然「哦」了一聲,右手虎口鮮血像灑豆子似地淌了下來,長篙已到了蒲天河手中、
  屠…夫也真算猾,就見他身子一滾之間,已在地上又撩起了一條鐵鏈子,身子跟著一個反撩,再次到了蒲天河身前,手上的鏈子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蒲天河肩頭上砸去。
  蒲天河拋下了手上的長篙,掌中劍向外一貼,已和對方鐵鏈子糾纏在了一塊,他右腕向外一掙,叱了聲:「撒手!」
  只聽見「嘩啦!噗通」兩聲,水花四濺,鐵鏈子已由屠一夫手中飛出落人池水之中。
  屠一夫這時早已嚇昏了頭,哪裡還敢戀戰,身子猛地騰起,向岸上落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姓屠的,你納命來吧!」
  說時,他身子跟蹤而起,卻較那屠一夫先一步落在了岸上,屠一夫身子向下一落,正迎上了蒲天河前進的劍鋒,頓時血光一現!
  那屠一夫口中慘叫了一聲「啊呀」,一隻右腕隨著蒲天河的劍光翻處,已齊腕斷為兩段。
  屠一夫拚命用力地騰身縱出,落地後,只痛得他在地上打了個滾,鬼哭狼啤叫了一陣,才又跳起來一路落荒而去!
  蒲天河反手摸出一支暗器,正要抖手打出,轉念一想,彼此終無深仇大怨,不如饒他一命算了。
  想到此,就臨時住手,忽然想到了船上少女,不知是否已遭了賊子毒手,當下忙縱身上船,踢開了艙門,見那個叫三妞的姑娘,蓋著一個床單子,身子正在顫動著。蒲天河忙過去揭開床單子,只見對方上衣已脫下來,露出細白的一抹酥胸。
  蒲天河趕忙為她蓋好,見幾上瓦罐中,盛有半罐冷水,就取過來兜頭澆下,自己退身一邊。
  床上的三妞,長長地漫吟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眸子,忽地坐起身來道:「好個強盜……」
  忽然一眼看見了蒲天河背影,不由尖叫了一聲道:「你是
  這時候她顯然是發現了自己赤露著的上身,趕忙又躺了下來。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姑娘不必驚怕,那姓屠的賊子,已為我打跑了。姑娘衣服,就在旁側,快快穿上才好說話。」
  少女聞言憶及前情,當時一張玉臉,羞了個緋紅,口中顫抖道:「可是你……你是誰呢?」
  蒲天河冷然道:「姑娘穿好衣服,一對面也就知道了,何必急於一時?」
  少女聞言這才趕忙把衣服穿好,走下地來道:「好了,你可以轉過身子來了!」
  蒲天河轉過了身子,那姑娘乍見對方面貌,不由吃了一驚,面上訕訕地道:「原來是你……」
  蒲天河鼻中哼了一聲,道:「如非是在下及時趕回,只怕姑娘已經……」
  少女聞言不由眼圈一紅,垂下頭道:「我真該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我給你磕頭!」
  說著真地跪了下來,蒲天河忙把她扶了起來,歎道:「姑娘不必多禮,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我們身為俠義中人,理當管這些不平之事,只是姑娘何以會與那姓屠的有所來往,那姓屠的又是一個什麼人?姑娘是否可以見告一二?」
  少女聞言冷冷一笑道:「我怎會與這種人交往!」
  說罷低頭又歎了一口氣道:「還不知恩兄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想了想,含笑道:「我姓婁,單名一個驥,姑娘呢?」
  少女聞言面色立時大變,驚喜道:「啊呀!原來你就是河漠裡那個奇俠婁驥,真是人仰大名了!」
  蒲天河不由面色微微一紅,不自然地哼了一聲。他之所以不願意吐露姓名,實在是怕對方走露了風聲,以致令春如水有了準備,卻未曾想到這姑娘,竟然對婁驥如此敬仰崇拜!
  只見她面上帶出了極度的興奮之色,欣喜地道:「這些年來,婁兄的大名,哪一個不知,哪一個不曉,想不到婁兄會來到蒙古!我好像聽說,婁大俠你兄妹曾有不出河漠之說是不是?」
  蒲天河含糊地道:「不錯,這裡也是河漠呀!」
  少女一雙杏目,微微瞟了他一眼,似笑又羞地道:「方纔我記得也曾問過你的名字,怎麼好像不是姓婁,是姓……」
  蒲天河暗吃了一驚,這才記得先前自己原本報過了名字,只是那時自己並不知道她的底細,才會真名相告,這時少女一問,他不由呆了一呆,窘笑道:「方纔因不明白姑娘底細,所以才以假名相告,尚請不要見怪才好!」
  少女笑了笑道:「這麼說婁大俠現在是明白我的一切了?」
  蒲天河點頭道:「明白一二。第一,我知道你是春如水春夫人的高足;第二,你來此是拜壽來的。」
  少女面上立時一驚,遂點頭笑道:「婁大俠果然神機妙算,猜得一點不錯,小妹複姓上官單名一個琴字,和舍妹上官羽,乃春夫人新收弟子,此次因『哈里族』的屠莊主六十大壽,特派我攜禮來此代師賀壽,卻想不到……」
  說到此,一雙秀眉驀地一挑,氣得粉臉通紅。
  蒲天河忽然記起,當初春如水對己之戲言,不由向著這上官琴面上轉了轉,微微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上官羽必定與姑娘是一對孿生姐妹了,可是?」
  上官琴眼皮撩了他一下,微笑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蒲天河笑而下答。上官琴又想起前事,恨恨地道:「屠莊主與家師,乃是蒙古地方西北二王,平素感情並不甚好,屠莊主因妒家師之財富,是以多年來,常常惹事生非,存心想把家師驅出蒙古,他好獨霸蒙古,他還想鯨吞家師的財產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令師如此精明厲害之人,豈是容易欺侮?我想那屠莊主未免太天真了!」
  蒲天河此語分明是帶有諷刺的意思在內,可是上官琴哪裡聽得出來,當即便道:「婁兄說得不錯,他在哪一方面,也是不能與家師相提並論的!」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春夫人又何必容他存在呢?」
  上官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對此事,.我看是很感興趣。婁兄,你哪裡知道,雖說這屠莊主在財勢武功上,都不如家師甚遠,只是他這地盤內,卻控制著整個蒙古的水源,他如切斷供水,那麼家師的半壁河漠,無疑是寸草不生,雖富也是非死不可,所以家師為此不得不略事容忍罷了!」
  蒲天河不由暗笑了笑,心想這可真是應上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那句話了。
  當時,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令師就該下手除了他才是!」
  上官琴搖了搖頭道:「這些地方你不會明白的,家師手下所控制的只是內地流竄來的千餘漢人和一部分極少數的蒙古人,可是這屠莊主手下全是本地的蒙古人,以少數的漢人,是無法與這麼多的蒙古人對抗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笑道:「這麼說來,令師的雄心始終是不得逞了!」
  上官琴以一雙秋波眸子瞟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方纔那個壞東西,就是屠莊主的長子,人稱『燕尾鏢』名叫屠一夫,他在暗器上有很厲害的功夫,不知方才有沒有向你發出?」
  蒲天河一笑道:「今後他這一手暗器,只怕再也施展不出了。」
  上官琴一驚道:「婁兄莫非已殺死了他?」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殺倒沒有殺,只是斬斷了他一隻右手,只怕他要落成一個終身殘廢!」
  上官琴忽然一驚道:「那只斷手呢?婁兄可曾撿到!」
  蒲天河微異道:「斷手就在岸邊,姑娘以為如何?」
  上官琴立時推開艙門道:「快撿回來埋了。你不知道,方纔那個道人,最擅接骨續脈,如為他撿了回去,不出一月,又能回復原狀,豈不是又要為惡了!」
  蒲天河一想有理,當時同上官琴,雙雙縱身上岸,蒲天河記得那只斷手落處,可是此刻卻是遍尋不著,不由吃了一驚,跺足道:「姑娘說得不錯,果然不見了!」
  上官琴冷笑道:「那道人本是中原武當的一個惡道,武技雖是平平,但生平最精詭術及醫道,人稱『鬼道人』,他在走頭無路之下,才投奔了屠莊主,不想那屠莊主競是百般看重他,金銀財寶只要他開口,無不奉送,道人也就樂得在此不去,助紂為虐,真是可恨之極!」
  蒲天河歎道:「只怪我一時大意,想不到這廝還有這麼一手!」
  上官琴歎了一聲道:「我倒無所謂,一走了之,只是婁兄只怕日後要提防他們一二了!」
  蒲天河冷笑道:「他如再碰在我手中,只怕他是自尋死路!」
  上官琴一雙媚目望著他,甚是關懷地道:「話雖如此,可是他們哈里族人多勢眾,屠氏父子是無惡不作,婁兄還是要小心一二才是!」
  蒲天河聞言,不由劍眉微微皺了一皺,忽然抱拳道:「今逢姑娘,總是有緣,後會有期!告辭了!」
  說罷轉身就走,上官琴忙道:「婁兄請稍待!」
  蒲天河回過身來,上官琴嬌笑了笑道:「婁兄是一個人來此的麼?」
  蒲天河道:「不錯,我一個人!」
  上官琴低頭想了想道:「恕我多話,我只是想,婁兄雖是技高膽大,但是到底初來蒙古,人生地陌,諸多不便,我可以問一問婁兄此行欲去何方?」
  蒲天河想了想,總覺不便直言,當時信口道:「我因嚮往蒙族『八旗馬會』,所以不遠千里而來,實在是想去看一看這場盛會!」
  上官琴不由秀眉一啟,笑道:「這就太好了,我明日正要轉回,那賽馬會,其實就是家師舉辦的,到時我帶你去就是了!」
  蒲天河不由甚喜,當下點頭道:「姑娘如此說,實在是再好不過。不過……」
  上官琴一笑道:「我一點也不麻煩,婁兄住在哪裡,明早我去找你、我們一同上路豈不是好?」
  蒲天河心中暗想,這倒是一條最好接近那春如水身邊之路,也許由上官琴口中正可知道一些那「寒碧宮」中的奧秘!
  想到此,便點頭道:「也好!」
  上官琴見他一口答應,不由大喜,由不住在地上跳了一下道:「你真好,有你一路,我膽子也可以大多了,再不怕那屠一夫動什麼壞主意了!」
  蒲天河想了想,又問道:「令師所居的寒碧宮,離賽馬的地方有多遠?」
  上官琴點頭道:「很遠,不過碧寒宮戒備森嚴,非經家師的信物令珠,任何人不得妄入一步!」
  蒲天河想到甘肅時,春夫人曾授予自己一串珠子,想必就是她的信物或是令珠!
  當時他沒有說話,上官琴又問明了他居住之處,才舉手作別而去!
  蒲天河獨自回歸,卻見那烏克蘭術夫正在向這邊張望著,見蒲天河來到,笑道:「唉呀!你可回來了,我正要去找你!」
  蒲天河笑道:「那邊風景甚美,一時竟忘了回來了!你找我有事麼?」
  烏克蘭術夫搖頭道:「事情倒是沒有,只是前邊是哈里族的境界,那邊的人都很厲害,我怕你會上當吃虧!」
  蒲天河笑著轉回帳篷,是時天已將亮,木尺子正在坐著調息運功,見他回來,瞇眼笑道:「小子,交了桃花運了!」
  蒲天河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什麼事還能夠瞞得過我老人家這雙眼睛?小於,告訴我那個小妞是誰?深更半夜在水池旁邊,你們談些什麼來著!嗯?」
  蒲天河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當時紅著臉道:「你老人家別開玩笑了!」
  於是他把才纔所經過之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木尺子聽後,半天才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你說的那個屠莊主,我也知道,此人姓屠名三江,人稱『風火魔王』,對於各種火器暗器很有研究,相當厲害,你傷了他的兒子,這件事只怕不會善了,你倒是要注意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7:09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一點我倒不怕他!」
  木尺子哼道:「這老頭兒如找你麻煩,由我來對付他就是。倒是春如水那邊,徒兒,你可要費點心了!」
  蒲天河點頭道:「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與那上官琴約好同行的!」
  木尺子一手摸著下巴,想了想,點頭道:「好吧,這件事完全由你去辦吧,我去了諸多不便,那春如水如知道我去了,定必會躲著我,反倒是不容易找了。你如暗中探尋,倒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有一點,千萬不可讓春如水看見了你,她如知道你來,定必也就推知我也來了!」
  蒲天河皺了皺眉歎道:「這事好是好,就是欺騙了那上官姑娘於心不安,再者婁大哥如得知,亦必定不樂!」
  木尺子嘻嘻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那姑娘我也看過了,婁驥年歲也不小了,到後來將錯就錯,給他說上一房媳婦,豈不是好?」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莫非你老人家不知道天山白雪山莊的蔣瑞琪姑娘,對婁大哥一往情深麼?」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咦!對了,我竟然忘記了那個主兒了。」
  想了想,又笑道:「你放心,這事也是不得已的,他們雙方必定能諒解你,你收拾收拾,準備著上路吧!為師的寶貝,全靠你大力追回了!」
  蒲天河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當下就靜坐一邊,運功調息,不再言語。不久天亮,二人相繼起身。
  烏克蘭家人都有早起的習慣,天一亮大家全都起來了。早點吃的是青稞粉做成的餅,就以新鮮的馬奶,蒲天河雖是不習慣,但是「入鄉隨俗」,也只好吃一些。
  飯後,他把隨行的衣物,裝進皮褡褳裡,放在馬上。烏克蘭一家這時已紛紛幹活去了,這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有工作。
  蒲天河步出帳外,正自心想那上官琴不一定會來,一念未完,就見遠遠一匹紅馬風馳而至。
  馬上的上官琴,紅衣紅帽,再襯著她座下的紅馬,人馬一色的紅,看來真是風姿颯爽,英秀脫俗,端的是個大美人兒!
  上官琴遠遠看見蒲天河,不由玉手頻揮道:「喂!快來呀!」
  蒲天河打馬而上,木尺子卻笑立在一旁,打量著二人,連連點頭不已。
  上官琴偏頭看著木尺子,驚異地問著蒲天河道:「咦!這老頭於是誰呀?」
  蒲天河隨口應道:「是馬克蘭門下一個寄食的漢人,我們走吧!」
  上官琴低頭一笑,一雙小紅靴在馬鞍子上磕了一下,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早上我去屠莊主處辭行,可又看見了他那個寶貝兒子屠一夫了!」
  蒲天河冷笑道:「他那只斷手可曾接上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接是接上了,卻包紮著柳枝,反正半月之內,他是不能再幹壞事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這只怪我當時一念之仁,否則豈能還會有這畜生的命在!」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總有一天,我也要叫他知道我的厲害,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說罷抖了一下韁索道:「那廝既知我此刻上道,只怕還有歹意,我們還是快一點走吧!」
  說完帶馬先行,蒲天河緊緊策馬,二馬一路飛馳,揚起了滾滾黃沙,直向前道馳進。
  不一刻已來到了滾滾的沙漠,前望漠地,一片黃煙,任何人也會望之卻步,心生出一種莫名的畏俱感覺。
  上官琴用手上的小馬鞭,向沙漠裡指了指道:「我們要橫過這片沙漠,最少要走三天的路程;你可帶了夜宿的東西沒有?」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這個我倒忘了!」
  上官琴撇嘴一笑道:「我一猜你就會忘記,我已經為你帶了,吃的喝的你都不用愁了!」
  蒲天河見她坐在馬上,那種輕顰巧笑的樣子,倒有幾分與婁小蘭相似,內心一時不禁興出一些傷感,他暗暗思忖道:「那婁小蘭此刻不知如何了?她是否已經把我忘記了呢!要是真的如此,我內心倒還安些,否則雙方痛苦,未免太殘忍了!」
  想到此,那雙炯炯的眸子,只是望著上官琴身上發呆,內心卻又思念著,看來這上官琴,分明也是一個純情善良的美貌姑娘,也是一個良好的終生伴侶,只是自己此刻心情,竟然不容許對她生出一絲情意,別說是自己對她生不出一些情意,即便是有此心情,也要趕快打消,否則就太對不起婁小蘭了。
  他思念及此,由不住興出一些傷感,遂自把頭低了下來。
  偏偏上官琴純潔天真,她哪裡能瞭解蒲天河內心所想,當時被蒲天河看得垂下頭來,羞澀地笑了笑道:「婁大哥……你的眼睛不好!」
  蒲天河一驚道:「此話怎麼解釋?」
  上官琴「噗哧」一笑,眼皮一瞟,微微地哼道:「老愛看人……」
  蒲天河忙自鎮定心情,笑了笑道:「姑娘一身大紅,倒使我想起了一個人。」
  上官琴道:「我早知道,是想起了令妹婁小蘭了可是?」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太聰明了,我們快走吧!」
  說罷催動坐騎,雙雙駢馬直向大漠黃沙深處馳去。
  這是一片廣瀚的沙漠,沿途上渺無人跡,非但是沒有人畜,就是連草地也看不到一片。
  二人催馬疾馳,中午時方,來到了沙漠丘地,只見數百個黃土沙丘,聳於黃沙之間,看過去就像是一座座的墳頭!
  這時烈日低照,彷彿就在頭頂。炙熱的陽光,真像要把人曬化了。幾隻大禿鷲「哧哧」地叫著,低空盤旋著,似乎想尋人而噬!
  上官琴勒住了馬韁,玉手揮汗道:「我的老天爺,我可是要下來歇歇了,再走別說是人,就是馬也受不了啦!」說罷翻身下馬。蒲天河也覺得熱渴難耐,當時也飄身下馬。兩匹馬不待主人牽行,就自己走到了沙丘旁邊,藉著沙丘的陰影涼快涼快。
  上官琴自馬身後面,取下了大皮袋,喂二馬喝了些水,然後又取出食物,二人找了一處沙丘背影坐下來,飲了些水,吃了個飽。
  蒲天河見上官琴這時摘下了帽子,以粉色汗中拭了拭臉上的汗水,她現出幾分懶散地望著蒲天河道:「我睡一會好不好?」
  蒲天河點了點頭,他把草帽拉下來,遮住雙目,也閉目養神。整整一個上午的奔馳,人馬都有些倦了。
  正當他二人似睡非睡之際,就聞得一陣馬嘶之聲傳了過來,當他二人急忙望時,就見兩匹快馬,風馳電掣地由眼前疾奔而過!
  坐在馬上的顯然是兩個女人,二女之一是一個灰衣芒履的老尼姑,另一人,卻是一個頭戴馬連波編花草帽,身著杏黃綢衣的少女。
  蒲天河猛覺出那個少女,似在哪裡見過,正想出聲招呼,二馬已帶起了大片塵土,風馳電掣而去。
  這時上官琴也發現了,她望著二馬的背影,皺了皺眉道:「奇怪,為什麼這幾天,很多外來的漢人,都往蒙古跑?怪事!」
  蒲天河問道:「姑娘可猜得出是為了什麼事?」
  上官琴微微一笑道:「要是這些人,想來打我師父的算盤,那可是妄費了心機了!」
  蒲天河假裝不明白笑了笑道:「令師又有什麼好算計之處?」
  上官琴向他一瞟,低笑道:「你是想套我的話是不是?」
  她又把眼睛在他身上轉了轉,接笑道:「其實告訴你也無所謂,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師父最近發了一筆橫財!」
  「哦?」蒲天河佯作驚異。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一筆大財,聽說是由青海得了兩大箱珠寶,另外還有四顆價值連城的珠子!」
  「四海珠?」蒲天河脫口而出,上官琴倒怔了一下,接道:「不錯,是四海珠。你怎麼知道?」
  蒲天河點了點頭,冷笑道:「這四顆珠子,鬧得滿城風雨,我焉有不知之理,不過我倒是不知道,這四海珠,竟然落在了令師的手中!」
  上官琴一笑道:「你當然不知道,這是一件大隱秘,我妹妹已負師命,特別東去天竺,專程請天竺王來蒙古看寶,如果可能,這四顆珠子,要賣很多錢呢!」
  蒲天河心中倒是一驚,表面並不現出來,微微一笑:「令師真不愧是理財專家!」
  上官琴又道:「你來得真巧,也許你還可以看見那位天竺的王爺,我師父請他來蒙古看賽馬,順便觀賞那四顆珠子!」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我很想拜識這位王爺。他也參加賽馬麼?」
  上官琴點頭道:「也許參加,每年馬會,來此參加的人極多,你會發現很多騎術精良的人!」
  她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皺眉道:「不好,有人來了!」
  站起身來,一拉蒲天河道:「我們快走吧!」
  蒲天河向著沙漠裡一看,果見黃沙滾滾之中,間雜著十數騎快馬,馬上各人,都披著一領黑色的披風,被風吹起來,與肩一般的平。
  上官琴見狀,冷冷笑道:「這些人是哈里族屠莊主手下的人,我們還是少惹他們為妙!」
  蒲天河雖是心中氣憤,可是外出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避之為佳,當下就要過去拉馬。
  風沙之間,有人陡地射來一支弩箭,到了蒲天河身邊,已成了強弓之弩,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蒲天河伸手捏在了手中,就聽得上官琴尖叫道:「當心!」
  這「當心」兩個字方一出口,就聽那支箭,「波」的一聲炸了開來,箭身之上冒出了大股的紅煙。
  蒲天河哪裡知道那屠氏一門,專門擅施各種毒藥迷藥暗器,這支弩一炸開來,蒲天河鼻中忽然聞到了一陣奇腥之味,聽到了上官琴話後,他趕忙閉住了呼吸。
  儘管如此也由不住一陣頭昏目眩,足下一個蹌踉,一交坐倒在地。
  上官琴大吃了一驚,忙過去扶他起來,蒲天河只覺得陣陣翻心,「哇」地吐了一口,上官琴拉過馬來,道:「婁大哥,快上馬!」
  黃沙瀰漫裡,那十數匹快馬,已來到了近前,坐在最前的一匹馬上,正是那個駝背彎腰的道人,他冷冷笑道:「小雜種,你上了道長我的當了,還想跑麼?」
  說話之時,這些馬已迅速地包圍了上來,上官琴一眼已認出了來人之中,竟有那屠一夫在內。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屠一夫,這時一一隻右手吊在頸項之上,雙目赤紅,他在馬上嘿嘿笑道:「匡師父,務必要生擒這個小狗,我要親自挖出他的心來!」
  蒲天河這時雖已跳上馬鞍,可是只覺得頭昏眼花,搖搖欲墜,那個駝背道人趕上來,當胸一掌打來,口中厲聲叱道:「下來吧,小子!」
  蒲天河還沒有為他掌風沾上,已咕嚕一聲自馬上摔了下來,那道人怪笑了一聲,自馬背上飄身而下,向著沙地裡的蒲天河就撲!口中大笑道:「小子,你還往哪裡跑!」
  上官琴急得尖叫了一聲,霍地由馬上一竄而下,一劍向著道人劈去,卻為另一人持刀噹的一聲磕開!
  眼看著那姓匡的道人,雙手一探,已抓在蒲天河雙肩之上,怪聲笑道:「抓著了,你還往哪裡跑!」
  蒲天河右手方自舉起,已禁不住一陣頭昏眼花,頓時人事不省,昏死了過去。
  上官琴跳過來,又是一劍,道人大袖一拂,磕開了她的劍,哈哈笑道:「三妞,你原來心裡有了人啦,怪不得對咱少爺不問不理!」
  坐在馬上的屠一夫,這時氣得面色發青道:「把她也綁上!」
  立時過去了好幾個人,刀劍齊下,屠一夫大罵道:「混賬,我要活的!」
  這些人嚇得俱不敢再下手,只是拿著刀劍,虛作式樣。上官琴一口主劍,翩若游龍,立時就為她砍倒了兩個,那個道人這時已把蒲天河綁上,放在沙上,回過身來,向著上官琴道:「三妞,我們看在令師的面子上,對你已是十分留情了,今日你還想跑開是不能夠的,還不丟下寶劍,我們少莊主是捨不得傷害你的!」
  上官琴厲叱了一聲,陡然縱身過來,掌中劍劈面而下,可是那個道人,右手向外一抖,卻由袖筒內,飛出了一條軟兵刃——蛇骨鞭。
  道人「蛇骨鞭」到手,向外施了一招「撥風盤打」,只聽得「嗆啷」一聲,上官琴的寶劍,差一點為他震脫了手!
  上官琴向外一跳,口中叱道:「你們快放了他,要不然的話……」
  屠一夫這時已命人把蒲天河捆綁在馬鞍子上,聞言冷笑道:「放了他?哈哈……三妞,我要你活活地看著,這小子一刀一刀死在我手下!」
  上官琴跺腳道:「不要臉的東西,不敢一刀一劍跟人家比劃,卻用迷魂藥去暗算人家,你知他是誰嗎?」
  姓匡的道人,正要挺劍而上,聞言一怔,道:「他是誰?」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告訴你們,他就是南疆裡的沙漠大俠客婁驥,你們惹得起嗎?」
  此言一出,那個道人及屠一夫,均不禁吃了一驚,道人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一轉,嘿嘿一笑道:「原來他就是婁驥,怪不得如此棘手!」
  屠一夫憤憤地道:「他就是天皇老子,今天屠大爺也要動他!你這丫頭一意地護著他,是安了什麼心思?」
  上官琴冷笑道:「我護不護他,關你屁事!」
  屠一夫短眉頻揚,嘿嘿笑道:「三妞,我一再對你青眼相待,你不要不識抬舉!」
  上官琴冷笑一聲,道:「你如敢對我妄圖非禮,我師父焉會平白地饒你?」
  屠一夫冷冷一笑道:「傻丫頭,你哪裡知道,你師父早已有心把你嫁給我,否則又何必單單派你來這裡拜壽呢?」
  上官琴怒嗔道:「你胡說!」
  足下一頓,一劍向著屠一夫身上撩去,卻為一旁道人持劍格開了一邊。那道人怒道:「上官姑娘,我們已對你特別開恩了,你還不丟下寶劍,快快隨我們回去?否則貧道就對你不客氣了!」
  上官琴這時望著馬上反綁的蒲天河,不由眼淚滾滾地流了下來,道:「好!你們聽我說,要我跟你們回去也可以,可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屠一夫雙眉一展,喜道:「可以,你說吧!」
  上官琴用手一指蒲天河道:「你們得先放了他,要不然我寧可一死!」
  屠一夫面色一沉,哼了一聲道:「這一點辦不到!」
  上官琴緊了一下手中劍,冷笑道:「那休想讓我隨你們回去!」
  屠一夫向道人使了一個眼色,那道人一隻手探入懷內,正要施出迷藥,忽聽得身旁一人道:「道爺快看,是誰來了?」
  眾人立時轉身望去,就見一騎快馬,如同是沙漠飛龍一般,風馳電掣而至。
  尤其顯目的是,人馬是一色的白,馬上挺坐的乃是一個頭戴草帽的長身少女。
  這匹白馬行走在沙漠裡,真可謂翩若游龍。剎那之間,已馳到了近前,眾人都由不住吃了一驚。
  白馬本是路過,可是中途發現了如此異狀,卻猛地停住了。
  馬上那個長身少女,像似經過了長途的奔馳,一張清水臉,已為汗水濕潤,只是看起來,越覺其紅暈暈的,艷麗已極!
  白衣少女突然的出現,頓時使在場眾人都不由眼前一亮,平心而論,這些傢伙自出娘胎以來,還真沒有看見過如此漂亮的人物!
  但見她柳眉高揚,杏目微睜,疏朗的上額,飄著幾根秀髮,襯以她挺秀的身材,那麼昂然的坐在馬上,真有如玉枝臨風,好一副嬌姿颯爽!
  馬上的屠一夫,本是一腔疾怒,這時見狀,那張胖腫的肥臉,擠滿了輕浮的笑容,道:「這位姑娘……嘻嘻……有何見教?」
  白衣少女一雙杏目在各人面上轉了一轉,很驚異地看了看上官琴,點了一下頭。
  然後她目光,又落在了馬上的蒲天河身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7:28

  蒲天河仍在昏迷之中,他是被臉朝下,綁在一匹馬背上,因此白衣少女看不見他的面貌,不過,她臉上卻也現出了一些驚怒!
  駝背的道人哈哈笑道:「大姑娘,走你的路吧,這件事你也管不了!」
  屠一夫卻向道人使了個眼色,嘻嘻一笑道:「這位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白衣少女也不理他,冷笑了一聲,望著上官琴道:「你一個人,和他們這麼多人打嗎?」
  上官琴點了點頭,歎了一聲道:「姐姐,這件事你管不了,何必白饒上一條命呢?你去吧,讓我跟他們拼了!」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我管不了?上馬去,跟著我走!」
  上官琴呆了一呆,她真想不到,對方一個孤伶伶的少女,竟然會有如此口氣。
  白衣少女見她不動,不由怒道:「怎麼,你不想走?」
  上官琴用手中的劍,向著馬背上的蒲天河,一指道:「可是他……他呢?」
  白衣少女哼道:「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管得了許多!上馬咱們走,看他們誰敢攔我們!」
  上官琴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可是……我……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白衣少女眸子在蒲天河身上一轉道:「他們男人的事,叫他們男人自己解決,何必管他們!我們走!」
  一旁的道人呵呵一笑道:「姑娘,你說得好輕鬆!你來得正好,我們二莊主缺少一房媳婦,就把你算上吧!」
  話聲方說出口,就見馬上的白衣少女,娥眉一挑,玉手虛晃了一下,就聽得「叭」的一聲,那個道人被打得身子一個踉蹌,一時順著口角向下直流血。
  這一手「凌空劈掌」的功夫,頓時把在場各人都嚇得一呆,馬上的屠一夫更不禁神色一變道:「啊呀……你是誰?」
  白衣少女掌打道人之後,玉手一壓帽沿,腰間露出了繫著金穗的劍把子來。
  姓匡的道人身子向一旁一跳,怪叫了聲:「好丫頭……你下來!」
  白衣少女一聲淺笑道:「我下來了!」
  話落身飄,不過是一閃,已站在了道人身前。漠地裡吹來的風,把姑娘那頂大草帽,吹得荷葉似地捲了起來,紅色的帽穗子,飄起來,就像是一雙彩蝶,看起來真是美極了。
  駝背道人呆了一呆,猛地身子向後一退,掌中蛇骨鞭向外一抖,直向白衣少女胸前點去。
  白衣少女一聲冷笑道:「憑你也配!」
  就見她玉手向左面一分,一領劍訣,右手同時寶劍出鞘,發出了「嗆」的一聲,反向著道人面上劈去。
  道人身子一擰,灰衣飄動,閃向了一旁,蛇骨鞭舞起了一片光華,反向著白衣少女足下纏去。
  這時四周的人,紛紛叫嚷著助威,可是白衣少女臨場鎮定泰然,彷彿根本就不知道旁邊有人一樣,道人鞭到,她單劍輕輕一撥,「叮」一聲,冒出了一點火星,整個身子已飄出了一邊。
  白衣少女口中嬌叱了聲:「道人無恥!看我劍下傷你!」
  道人點足退身,可是白衣少女寶劍不知怎麼一分,就見那道人怪叫了一聲,身子一陣蹣跚,差一點坐了下來。
  遂見由道人左胯部位,湧出了一股鮮血,一件道袍立時被鮮血染紅了。
  駝背道人一隻手按在傷口處,咬牙道:「好賤人,你敢傷了我!」
  說時身子忍痛縱開一邊,陡地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黑布口袋,霍地向著白衣少女面前一抖。
  隨著道人這一抖之勢,就是紅煙一起,有如是大片雲霓自道人口袋內傾出一般!
  那立在一旁觀戰的上官琴看到此,知道這道人黔驢技窮,竟然又施出了他看家的本領了。
  上官琴怕白衣少女不知道,吃了大虧,趕快叫道:「姐姐小心!」
  紅煙隨風飄過去,每個人眼睛都睜得極大,尤其是那個道人與馬上的屠一夫,都巴不得白衣少女倒下去。
  可是紅霧漸漸消失之後,白衣少女依然固我,站在當地動也不動。她冷冷一笑道:「這些玩藝兒,只能欺侮那些不知底細之人,拿來對付我,未免太幼稚了!」
  道人一怔,大吼了一聲,猛撲上前,掌中蛇骨鞭,摟頭就打!
  這時另外兩側,在屠一夫目光暗示之下,另有二人倏地撲了過來。
  兩個人全是用一口鬼頭刀,分左右,齊向白衣少女身上剁了下來!
  三方夾攻之下,依然是佔不到一點便宜。
  白衣少女一聲清叱,就見她長劍左右一舞,那兩個暗襲的漢子,已左右翻跌而出,仰臥在血泊之中。
  駝背道人大吃一驚,口中怪叫道:「風緊,扯呼!」
  足下一頓,就向馬背上撲去,可是左胯上因為負傷不便,起勢自是不快。
  白衣少女足下踏進一步,寶劍一閃,道人身子一歪,一隻左腳斷落而下,可是道人拚死在地上一滾,卻把那只斷腳抱在了手上。
  就見他面上一青,身子一陣戰抖,已痛得昏死了過去。屠一夫見狀,在馬上嚇得面色大變,撥馬就跑。
  白衣少女一聲叱道:「回來!」
  屠一夫徐徐轉回馬來,苦笑道:「姑娘莫非還要趕盡殺絕不成?」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道:「你這廝一看就知不是好東西,可是你既未對我出手,我也就網開一面,饒你一命!」
  屠一夫聞言,在馬上點頭卑笑道:「多謝姑娘開恩!」
  說罷,他轉臉對身邊眾人道:「你們還不把道爺扶上馬,快走麼!」
  眾人立時把道人抬上馬,那兩個已死的同伴,也被一齊抬上了馬。
  上官琴在一旁見白衣少女如此厲害,自是欣慰佩服,當下忙道:「姐姐何故放他們回去,那個道人與馬上這個傢伙全不是好人,姐姐不如乘機除了他們才好!」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我對人一向是心存厚道,再說你們結仇經過,我並不知道,誰是誰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看不慣他們以多欺少,才插手管這件事!」
  上官琴面色一紅道:「姐姐你不知道,這幾個人都是壞透了的人,沒有一點人性!」
  白衣少女一笑道:「算了,你不是很好麼,放他們走算啦!」
  屠一夫見機忙道:「女俠客千萬不要聽她胡說,這姑娘原是我的妻子,卻勾引了這個男的私奔!」
  白衣少女不由一怔,轉身望著上官琴道:「是這回事麼?」
  上官琴不由氣得面色蒼白,道:「簡直是一派胡說,姐姐你不要信他……我……我與你這賊子拼了!」
  拔出了劍,猛然向著屠一夫撲去,白衣少女忙持劍格住道:「算了吧!」
  她轉過身來,望著屠一夫冷笑道:「無恥之徒,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麼?快滾!」
  屠一夫見計不逞,當下低頭不語,遂帶馬過去,伸手去拉蒲天河被綁住的那匹馬。
  上官琴見狀,忙道,「住手!」
  屠一夫回頭向著白衣少女苦笑道:「這人與在下有廢體之仇,求姑娘把他交給我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本可交與你的,只是我這位姐姐卻好像有點捨不得!」
  屠一夫恨恨地道:「姑娘何必如此與在下為難,姑娘報個萬兒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也不必問我的名字……」
  她用手指了馬上的蒲天河一下道:「把這人留下,快點,否則你們更別想舒服!」
  屠一夫氣得面色鐵青,哼了一聲道:「好吧,這一次一切都依你,我們總有再見之日!」
  白衣少女露出兩排白玉似的玉牙,笑了笑道:「很好,這還像句人話!」
  屠一夫嘿嘿冷笑著,對身側人道:「把他抬下馬來,交給她。我們走路!」
  他手下的人答應了一聲,立時過去把蒲天河解下馬來。蒲天河此刻仍然沒有醒轉,僵硬地躺在地上,上官琴早已撲過去,哭叫道:「恩兄,你……」
  說時淚珠點點滑腮而下,白衣少女並未注意看地上的蒲天河,只向著屠一夫道:「你們還不滾麼!」
  屠一夫牙齒咬得卡卡直響,連連點頭道:「金磚不厚,玉瓦不薄,騎驢看唱本,我們走著瞧!再見!」
  手一揮,眾人一齊撥馬而去。沙漠上瀰漫起了大片的黃煙,這些人來得快,去得更快,轉瞬之間,人馬已走了一空。
  白衣少女這才慢慢轉過身來,望著上官琴道:「你這位朋友要緊麼?」
  上官琴側過身子,道:「他因中了那妖道迷魂毒沙,此刻仍然是不省人事,這便如何是好!」
  白衣少女一笑道:「這容易,你走開看我的!」
  上宮琴忙閃開一旁,白衣少女由身上取出一個扁盒,由盒內取出一顆丸藥,捏破了蠟衣,現出了一顆綠豆大小的藥丸。
  白衣少女這才抬起頭來,當她目光一接觸到蒲天河的臉上,由不住立時呆住了。
  她臉上神色,頓時變得一片蒼白,足下後退了一步,喃喃道:「哦……不!是你……」
  猛然地撲過去,蹲下了身子,細細地看了看蒲天河的臉,口中徐徐地道:「蒲……大哥……是你!」
  上官琴一呆道:「咦……姐姐莫非認識他?」
  白衣少女慢慢轉過臉,望著上官琴,淡淡一笑,有兒分傷感地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上官琴呆了上呆,道:「我剛才聽你好像叫他是蒲大哥,是怎麼回事?」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他不姓蒲姓什麼?」
  上官琴搖了搖頭,笑道:「姐姐真的是認錯人了,也許姐姐還不清楚,這個人乃是大漠南疆的婁大俠婁驥!」
  「婁驥?」
  白衣少女睜大了眸於,幾乎呆住了。隨後冷冷一笑道:「他是婁驥?誰說的?」
  上官琴怔怔地道:「是他自己說的!」
  白衣少女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一掃,目光中含有無限淒涼,她輕輕歎了一聲道:「就算他是吧!」
  上官琴催促道:「姐姐快救他醒過來吧!」
  白衣少女點頭淺笑道:「放心,我比你更關心他。只是我還有幾句話,要問問清楚。他死不了!」
  上官琴糊塗地道:「姐姐問什麼呢?」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這婁驥,你認識他多久了?」
  上官琴呆了一下,吞吐道:「昨天才認識。」
  白衣少女微微冷笑道:「昨天才認識,今天就同行共路了,真是好快!」
  上官琴面上一紅道:「姐姐不要這麼說,我昨天如非這位婁兄救命,只怕已遭了方纔那廝毒手了!」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你們現在又是去哪裡呢?」
  上官琴奇怪地看了看她,心想怪事,這人何必這麼多事,問這些又幹什麼呀!
  可是對方總是有恩於自己,她既見問,怎好不答?
  想了想,上官琴就道:「告訴姐姐也無所謂,這位婁兄因要去參觀賽馬盛會,他初來蒙古,又不識路,小妹要返回寒碧宮,故此順路,是以結伴而行。」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道:「這麼說,那春如水春夫人是你師父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家師。」
  「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琴。」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她把手中的那顆藥丸,遞給上官琴道:「這顆藥丸乃是我自星星峽一位前輩處討得的,非但有解毒去毒之效,並有培元固本之功,你與他服下之後,不消一會兒,他必定可以醒轉!」
  她說到這裡,站起身子道:「我走了!」
  上官琴忙拉住她道:「姐姐是我二人救命恩人……再說這位婁兄必定也很想拜識姐姐呢!」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想見他!」
  上官琴怔了一下,道:「姐姐救人務徹,還是等他醒轉再去如何?」
  白衣少女眼角一瞟,已然騰身上馬,冷笑道:「有你在旁,比我強多了!」
  上官琴忙上前道:「姐姐……我真不知該怎麼感激你!」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不必謝,以後我們還會見面的。再見!」
  說罷帶過了馬頭,上官琴忙道:「姐姐芳名可以告訴我知道麼?」
  白衣少女馬上回身道:「婁小蘭!」
  上官琴驀地一呆,道:「啊呀……你原來是沙漠虹呀……那你們豈不是兄妹麼?這……」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本來就是兄妹嘛!」
  上官琴睜大了眼睛,癡癡地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婁小蘭在馬上冷冷一笑道:「等他醒轉之後,你只告訴他我來過了就是。我暫時還不想見他!」
  雙足一夾馬腹,座下白駒一聲長嘶,揚開四蹄如飛而去。上官琴忙趕上道:「婁姐姐,婁姐姐……」
  可是沙漠虹座下神駒,乃是出了名的快,真可稱「來去如風」,早已馳得無影無蹤。
  上官琴真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自言自語道:「怪事……」
  她快快地轉到了蒲天河身邊,仔細端詳了蒲天河一番,對方那冠玉的面頰,長長的劍眉,果然是生平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上官琴看著看著,不知不覺間覺得臉上一陣陣地發熱,猛然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我真是……」
  當時忙把婁小蘭給的藥丸,放在了蒲天河口中,又餵他喝了一些水,然後她退坐一邊,癡癡地等了一刻,蒲天河果然長吟了一聲,倏地睜開了雙目。
  上官琴上前笑道:「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蒲天河倏地坐了起來,搖了搖頭,恨聲道:「屠一夫他們人呢?」
  上官琴掩口一笑道:「早走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站起身來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你救了我?」
  上官琴笑道:「你把我也看得大高了,我哪有這麼大本事!」
  蒲天河望著她,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姑娘怎麼不說?」
  上官琴才笑哈哈地道:「事情可真巧!婁兄,你絕對猜不到,救你我的人會是誰?」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你不說我自然是不知道!」
  上官琴望著他神秘地笑道:「告訴你吧,救你我的是令妹!」
  蒲天河一呆道:「我妹妹?我哪一個妹妹?」
  上官琴笑嗔道:「婁兄,你真是!救你的乃是你妹妹沙漠虹婁小蘭呀!怎麼,你沒有這個妹妹呀?」
  蒲天河頓時一驚,左右看了一眼,道:「她人呢?」
  上官琴笑道:「她早走了,好像她有點生你的氣。這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聞言,只覺得心頭有說不出的苦悶,頻頻苦笑。心想道:天呀!這可是糾纏不清了,怎麼這時候,又偏偏會遇見了她,如果她誤會我和這位上官姑娘,豈不是跳到了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一時垂下了頭,默默無語。
  上官琴走上來道:「婁兄你還覺得難過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婁……我妹妹她上哪裡去了?」
  上官琴用手指了一下道:「是向這個方向走的,上哪裡去我也不清楚。不過她說以後還會見面,也不知怎麼個見法!
  蒲天河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歎了一聲道:「我們走吧!
  說完翻身上馬,上官琴這時也上了馬,笑道:「你妹妹武功真好,那道人一條腿,也被她砍斷了,只是她的心太好了,居然放他們逃走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為人還是厚道些好!」
  上官琴一笑道:「你們兄妹倒是一個論調!要知道他們要是抓住了你們,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蒲天河皺眉不語,心中卻在想著婁小蘭忽然出現的事情。
  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己好不容易躲開了他們兄妹,卻想不到在蒙古又碰見了。在她眼中,不定我是如何無情而孟浪的一個人。
  想到此,內心浮上了一陣淒淒之感!
  兩匹馬在沙漠行著,蒲天河懷著沉重的心事,更不想與上官琴多言。
  上官琴倒不以為怪,她只當他們兄妹之間,是在鬧彆扭,因此一路之上,盡找一些輕鬆的話題來談。她向蒲天河道:「婁兄,恕我多話,你可曾娶過媳婦了?」
  蒲天河不由面上一紅,苦笑道搖了搖頭。上官琴一雙光亮含情的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下,道:「真的?」
  蒲天河一笑,道:「我何必騙你?」
  上官琴低頭笑了笑,一雙眸子微微瞟了他一下道:「你可曾知道,你是一個很討女孩子喜歡的人……」
  蒲天河怔了一下,含糊地道:「哦……是麼?」
  上官琴笑著點了點頭,明媚的眸子,在他臉上轉了一轉,臉色微微發紅地道:「你的眉毛長得很好,鼻子也好看,很美!」
  蒲天河哈哈一笑,雙腿一夾馬腹,胯下坐騎猛地竄了出去,上官琴嬌笑了一聲,也追了上去。
  一男一女,各自放馬,在這大沙漠裡疾馳了起來。
  差不多將近日落時候,二人已來到了一處叫「克貼圖碼札」的地方。
  這地方是沙漠中的一塊綠洲,由四面八方來的牧民,在這裡集結成臨時的住家,各色的帳篷,五光十色的布匹買賣,形成了一種邊地人民獨有的特色。
  蒲天河與上官琴來到這裡,簡直就成了泥人兒一樣,人馬都需要進食休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7:57

第16章 紅鬃烈馬  

  他二人來到了「克貼圖碼札」,人馬交疲,上官琴指著前面一處地方道:「那裡有家回族人開的小麵館,你一定很餓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老實說自入邊地,由青海至蒙古以來,他簡直就沒有吃過一頓舒服的飯菜,此時聽說有個小麵館,哪能不食慾大動!
  在五顏六色的人群裡,穿插著行走了一程,蒲天河就見正前方左側,有一處用羊皮扯的天棚,棚下設有七八張白木八仙桌,上官琴指了一下道:「這裡就是!」
  是時正有一個大頭麻面的胖子,圍著圍裙,在棚下扇著扇子,看見了上官琴,立刻站起來,用陝西話笑道:「噯唷,今天是什麼風呀,貴人光臨了!」
  上官琴含笑下馬,手指蒲天河道:「這位是婁相公,我們是到寒碧宮去的,路過這裡肚子餓了,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麻子嘿嘿笑道:「有!有!新烙的貼餅子,燉的牛肉!」
  蒲天河點頭道:「就這樣吧!」
  麻子雙手在染滿油漬的圍裙上擦著,笑嘻嘻地走到上官琴身邊,嘻嘻笑道:「三姑娘,什麼時候請我方麻子喝一杯?」
  上官琴面色一紅,笑啐道:「去你的,別胡說,小心我告訴師父揍你!」
  麻子哈哈笑道:「別介意,一句玩笑話,我就去給你們弄吃的!」
  說著晃著他的胖身子就走了。二人這時走進棚下,兩匹馬自動走到一邊馬槽邊。麻子在廚房裡高聲向棚裡招呼道:「三姑娘的馬,好好餵著!」
  一個小廝把兩匹馬牽進去,上料飲水不在話下。蒲天河看不出這上官琴在本地倒是很得人緣,就向她道:「姑娘原來常來這裡玩玩!」
  上官琴點頭笑道=這條路我是常來的,方纔那個麻子,過去是我師父家裡一個廚子,後來因為他性子不好,師父就把他辭退了,不想他竟在這地方開一個小館子,聽說賺了不少的錢,很發了一筆財呢!」
  蒲天河點了點頭,這時麻子已把餅和燉牛肉端了上來,兩個紅土瓷罐,盛著黃澄澄的肉汁,另外新烙的貼餅子,酥香噴噴,令人垂涎!
  麻子另外還孝敬了一鍋小米粥和兩樣小菜,一樣是「白磨辣羊肉」,一樣是「油鼓豆腐衣」。
  蒲天河很久沒吃到這麼可口的菜了,不由大吃了一頓,連聲稱讚不已。
  上官琴見他如此食量,不由笑道:「傻子,別脹壞了!」
  蒲天河微笑不語,上官琴就回過身來關照麻子道:「這位婁相公愛吃你做的東西,你揀幾樣好的多包上一些,我們路上吃。」
  麻子嘿嘿笑道:「這還用關照嗎!早預備好了。」
  方言到此,這麻子一轉身笑道:「有客人來了。」
  說罷就迎了過去,蒲天河聞聲抬頭,不由心中一動,原來所來的,正是前次在沙漠道上所見的,一尼一俗,兩個女人。
  蒲天河乍見此二人,不由趕忙把頭低下,他心中忽然記起這師徒二人,正是當初在天山絕頂比武,而後在雪原助自己雪夜尋父的華山多指老尼及其弟子楊采蘋。
  要說起來,此二人對蒲天河原是有恩,豈有當面不打招呼的道理?這其中有個道理。
  第一,此二人一向是神蹤飄忽,那多指師太,雖然是出身空門,可是她不能忘懷俗世的名利二字,她師徒此行,必定也是與那兩箱珠寶有關,蒲天河突然上前招呼,豈不是令她二人面子上不好看!
  再者,蒲天河在上官琴面前自稱婁驥,而多指師太師徒並不知道,一旦拆穿,定會使上官琴見疑,豈非功虧一簣?
  有了以上雙重原因,蒲天河自是不便相認。
  所幸的是多指師太師徒二人,俱是低頭進入,默默無言地坐在一邊。蒲天河低聲對上官琴道:「我們走吧!」
  上官琴秀眉微顰道:「咦,這兩個人,莫非你認得麼?」
  蒲天河只得含糊地道:「不錯,只是此時不便相認。我們走吧!」
  說罷首先離座踱出,上宮琴忙喚來麻子,把賬付了,匆匆趕過來,小聲道:「那個尼姑一隻手上多了一根手指頭!」
  蒲天河點頭道:「不錯,就是她!」
  這時小廝把馬拉了出來,上官琴由麻子手中接過了包好的食物,又回頭看了一眼,蒲天河已騎著馬先走了,上官琴趕上他道:「你何必這麼怕她們?」
  蒲天河笑了笑道:「不是怕,是不太好意思而已!」
  上官琴還要再問,只聽見身後一聲馬嘶,二人回身看時,見是一匹十分神駿的高大白馬,由身後馳來!
  蒲天河乍然看見這匹白馬,不由吃了一驚,因為這匹馬,簡直太像婁小蘭的那匹「沙漠豹」了,所不同的,是這匹馬頸上的長鬃非白,而是紅的!
  再看馬上所坐的也不是婁小蘭,而是一個綵衣細腰,頭戴平頂彩帽的少年。
  這少年生得長眉大眼,鼻直唇紅,留著兩小撇八字鬍子,看過去真是無限風流瀟灑。
  他拿著一根彩竹小馬鞭,一面撒馬馳來,一面高聲道:「喂!喂!」
  蒲天河與上官琴均吃了一驚,勒住了馬,蒲天河抱了一下拳道:「仁兄是喚在下麼?」
  綵衣少年勒住了馬,點頭道:「對不起,我不知兄台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點頭道:「婁驥,兄台有何見教?」
  少年偏頭笑了笑,露出細自的牙齒道:「哦,婁……婁兄,小弟想借問一條路,不知兄台可以見告麼?」
  蒲天河訕笑道:「這個……」
  說罷手指上官琴道:「在下也是初來,兄台要問路請問這位姑娘。」
  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生平並不喜與陌生姑娘搭訕,兄台不必見怪!」
  蒲天河想不到對方竟然會有此一說,不由怔了一怔,含笑道:「既如此,兄台你要問什麼路呢?」
  少年抬頭看了一下,徐徐地道:「我是要去參加八旗馬會,聽說這馬會是由春夫人辦的,我是想問一問寒碧宮的去處。」
  蒲天河暗想這倒巧得很,當時就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們也是去看賽馬的,老兄如不嫌棄,我們同路如何?」
  綵衣少年搖了搖頭,道:「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只請告訴我路途就是!」
  上官琴在他二人答話時,一直留心看著這個人,心中確實奇怪得很,因為這少年的衣著,漢人不似漢人,回人又不似回人,更不是西藏和蒙古人。
  如果光看他衣著,很像是蒙古的闊少爺,可是他又戴著一頂西藏人的帽子,穿的也是藏人的靴子。
  如果說他是西藏人吧,衣服又是蒙古族人的,再者他那一口標準的漢語,足可稱「字正腔圓」,這真正是令人想不透了。
  這時聽他這麼說,就用手指了一下道:「你既不願和我們一塊,就請一個人走吧,順著這條路一直下去就行了!」
  綵衣少年點了點頭,含笑道:「恕我口直,你二人是夫妻吧!」
  蒲天河忙笑道:「哪裡,哪裡,老兄你誤會了!」
  少年冷冷地道:「不是誤會,而是你二位一口一個『我們!我們!我們!』顯得怪親熱的!」
  他說話語帶譏諷,吐字如珠,蒲天河倒可一笑置之,上官琴卻是不由大怒,當下冷笑道:「『我們』又關你何事?」
  綵衣少年長眉一挑,卻嘻嘻冷笑道:「好沒有羞恥!」
  說罷雙腿一夾馬腹,那匹全身白毛,惟獨頸留紅鬃的大馬,已似脫弦之箭似地竄了出去。
  上官琴氣得挺馬就追,卻為蒲天河一把拉住道:「算了,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前行少年一聲笑道:「與我一般見識?我才是不與你一般見識呢!」
  說罷,已縱馬如飛地去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啼笑皆非。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何必拉著我,這種小子真該打死他才出氣呢!」
  蒲天河心中卻也是有些納悶,這個綵衣少年確是令人有些奇怪,試想天下怎會有這種問路的人?可是卻也想不起對方是什麼心意。
  上宮琴仍在生氣,冷笑道:「他既然說去看賽馬,總會見得著他,再見了他,定叫他知道厲害!」
  這時天色已漸漸晚了,氣溫已不似先前炎熱,二人飯後精神大震,兩匹馬也顯得精神很好,於是二人就順著眼前大道直馳了下去。
  這一程足足跑了近兩個時辰。眼前又是大片的沙漠,嗖嗖的寒風吹過來,卻令二人有不勝寒冷的感覺。兩匹馬更是不停地打著呼嚕。
  上官琴乃是久走沙漠的長客,見狀她就勒住了馬,皺眉道:「我們必須要停下來了,再走人馬都要倒下了!」
  蒲天河也覺得不能再走了,只是他總以為孤男寡女,如此深夜相守不太好,所以始終沒有開口,這時聞言,他就喃喃道:「我還能受得了。」
  上官琴似也瞧透了他的心意,在馬上笑道:「婁兄,你放心,我來時早已備好了一切,我們一人一個羊皮帳篷,收用都很方便。還是歇一夜,明天一早再走的好!」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如此我們在此住上一夜吧!」
  上官琴笑著下了馬,道:「這地方是一處壩子,在沙漠裡來說,是最好的地方,你看前面有一道水流,馬兒也可以休息一下,喝點水,錯過了這地方,人馬雖不一定會怎麼樣,可就有得罪受了!」
  說到此,不由樂道:「方纔那個冒失的小子,此刻只怕有得罪受了!」
  蒲天河這時下了馬,這數月以來,四處亂走,對於沙漠裡行走的常識也有了一點,聞聽上官琴之言,倒也並非是假話,因為人馬行馳沙漠裡,如果找覓不到一處有水草的地方過夜,那是十分痛苦,甚至於會為此而喪生,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由對方纔那個少年,生出一些憫悲的感覺,卻也奈何不得。
  一人遂把馬牽行到前面平坦之處,然後把馬上鞍轡卸了下來。
  上官琴所謂的羊皮帳篷,是一種只適一人獨寢的小型帳篷,抖開來長長的三角形狀,用三根本簽插入沙地之內,即可張開。
  因為這種帳篷設計精巧,體積又小,又輕,很容易就張立了起來。
  然後上官琴在每一個帳篷尖上,懸上一盞避風的羊角燈,據說如此可以防患沙漠的狼群。
  二人佈置好一切,各自就寢。
  勞累了一日,上官琴很快地入了夢鄉,倒是蒲天河因為心中有事,輾轉於地上安眠不得。
  他閉著眼睛,聽得篷外嗖嗖的風聲,似乎要把這矮小的帳篷壓得塌了下來,沙粒打在羊皮篷頂上,發出了一片沙沙之聲。
  睡了一刻,實在是難以入眠,他就翻身坐了起來,將帳篷拉開,鑽身外出,不想頭方探出,卻意外地發現在對面約有一箭地的地方,竟然搭著另外一個帳篷。
  那帳篷形樣,看過去竟比自己所睡的這個更為精巧,妙的是也懸有一盞燈,可不是羊角燈,而是一盞紅色的燈,看過去燈光閃閃,就像是斜墜在天邊的一粒小星星!
  蒲天河想了想付道:「怪事,方才怎麼沒有看見這個帳篷呢!」
  他本就睡不著,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就悄悄起來,向著對方那個小帳篷行走過去。
  漸漸走近了,才看清那帳篷系黑色牛皮所製,看過去又柔軟又光亮,設計得確是精巧極了。
  這時,在那帳篷背後燒著一堆柴火,熊熊的火光,映襯得附近景致分明,蒲天河悄悄來到近前,卻聽得一人冷聲道:「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睡麼?」
  蒲天河再一注目,才發現那牛皮帳篷背影處,沙地上竟坐著一個人少這人正不時向火堆裡加著柴。
  藉著火光,蒲天河才看清了,這個人,正是日間問路的那個綵衣少年。
  他頭上仍然戴著那頂草帽,倚身在帳篷上,面向著無瀚的大沙漠,確實很愜意的樣子。
  蒲天河忽然發現是他,有些吃驚地道:「咦!你不是走了麼?」
  綵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哼!你以為我會上你們的當?」
  蒲天河一怔道:「此話怎講?」
  少年向著火堆裡送了一根柴,道:「你們以為不告訴我這休息的地方,我就會不知道?見鬼!」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躍,在火邊坐了下來,道:「兄弟,你錯了,我們又何必害你,不過是你走得大快了一點!」
  說時,他注意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覺得他那模樣兒實在可愛,就是那兩撇小鬍子,在他那酡紅的面頰上,顯得有點兒不配合。
  這小伙子看過去,頂多不過十八九歲,可是他既是留有鬍子,最少也應該是二十出頭的年歲。
  當時他一直地看,對方少年顯得有些不大自然地把頭低下來,冷笑了一聲道:「你老看著我幹什麼?」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貴姓?是哪裡人呀?」
  少年很乾脆地道:「姓婁……」
  說罷又翻了一下眼睛,望著蒲夭河道:「真的,同你一樣姓婁。你信不信?」
  蒲天河先是一呆,遂笑道:「那有什麼不信,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婁兄弟,你是哪裡人?」
  綵衣少年想了想,道:「就算是漢人吧!」
  蒲天河見這婁姓少年伸手拿著木柴,他那一雙手,真好像女孩子手似的白細嬌嫩,而且十指尖尖,都留著半寸長短的指甲,心中不禁甚是奇怪,就問他道:「老弟,你是讀書人吧?」
  少年「噗哧」一笑,卻又把臉繃住,扭臉望著一邊。蒲天河詫異道:「什麼事好笑?」
  少年鼻中哼了一聲道:「聽你口氣好像很大了似的!」
  蒲天河臉上一紅道:「我本來就比你大幾歲。」
  綵衣少年哼了一聲道:「不見得,我有鬍子了,你卻是嘴上無毛!」
  蒲天河不由哈哈笑了兩聲,少年卻又繃住了臉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莫非不知,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句話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笑道:「所以你才留鬍子。是吧?」
  他覺得與對方這個少年說話很有意思,他本以為對方必定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卻想不到竟是如此天真單純,一時把早先對他的誤解去了多半。
  那少年卻轉過頭來,看著蒲天河道:「你也是去看賽馬的?」
  蒲天河點頭道:「正是!你呢?」
  少年冷然地道:「除了看賽馬以外,還要找一個人,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不等蒲天河答話,就問蒲天河道:「如果一個和你曾經有過終身之約的伴侶,忽然離你而去;你作何感想?」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個……」
  想了想,他點頭道:「這看你們之間的情形如何,不能一概而論。也許一方面有難言之隱,也未可知!」
  少年鼻中哼了一聲,把臉扭過了一邊不發一語。
  蒲天河想起了自己之事,倒與對方之言近乎相似,當時苦笑了笑,道:「怎麼,你莫非遇見了這種事不成?」
  少年冷笑了一聲,道:「我正是要去找那個負心之人,看他「在我面前有何說詞!」
  說到此,莞爾一笑道:「其實這閒事與你無關,我想婁兄你必定是已娶過妻室了?」
  蒲天河喃喃地道:「兄弟,你又猜錯了。我們不談這個吧!」
  少年眨了一下眸子,道:「為什麼?莫非老哥你在這方面有什麼難言之痛不成?」
  蒲天河面上訕訕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倒看不出這小子,說話倒是挺厲害的。又忖,他雖是言者無心,而自己卻是聽者有意,他又何嘗知道,正中了自己的痛處。
  想到此,搖了搖頭苦笑道:「兄弟你不必多疑,愚兄哪有什麼難言之痛?」
  少年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會有了……」
  說到此,回頭看了一眼,向著蒲天河道:「你的那一位來了。恕不奉陪!」
  說罷丟下了手上的木柴,轉身進帳篷之內去了。蒲天河忙依言看去,果見上官琴遠遠過來,見狀奇道:「咦!你在同誰說話?」
  蒲天河生恐她會生事,當時忙站起來笑道:「我因為睡不著隨便走走,不想碰見了白天的那位小兄弟,隨便談談罷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我還以為他死在沙漠裡了呢,想不到會在這裡!」
  但聽得帳篷裡,那少年冷笑道:「姑娘,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多積點口德吧!』」
  上官琴杏目一瞪,跺腳道:「你是什麼東西,有本事出來!」
  蒲天河一拉她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何必呢!」
  上官琴笑道:「就憑他白天信口亂說話,我也要教訓教訓他!」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帳篷一開,那綵衣少年已走」了出來,他微微笑道:「我出來了,姑娘要怎麼樣呢?」
  上官琴陡然上前一步,右手一抖「呼」的一掌直向那少年面門上劈去。
  這一掌眼看已打到了那少年臉上,但見對方少年一聲淺笑道:「還差一點!」
  果然,上官琴一掌竟然打了一個空。
  上官琴不由吃了一驚,足下向前一上步,雙掌同時向正中一擊,使了一招「雙峰貫耳」,口中叱道:「打!」
  可是那少年只向外輕輕一晃,道:「還是差一點。」
  但聽得「啪」一聲,上官琴兩隻手掌拍在了一塊,依然是差一點沒有打中。
  這一來,非但是上官琴驚怒不已,就是一旁的蒲天河也吃了一驚,因為再怎麼說,上官琴總是自己這一邊的,她要是吃了虧,自己也是面上無光。
  蒲天河因見少年武功不弱,擔心上官琴不敵,這時見狀忙道:「姑娘,你下來……」
  那少年這時飄立一旁,只見他長眉微揚,嘻嘻笑道:「姑娘,你還不退下去,有人會為你出這口氣,是不是?婁兄!」
  蒲天河面色一紅,正不知如何回答,上官琴再次地撲身而上,口中嬌叱道:「你也配!看掌!」
  玉手一分,直向著少年胸上打去!
  少年面色一紅,忽然冷笑道:「無恥的賤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8:17

  只見他身子一閃,已到了上官琴身邊,右手一分,駢中食二指,向著上官琴就點。
  蒲天河見狀,吃驚道:「小心肩井穴,姑娘!」
  上官琴聞聲右肩向下一沉,那少年果然是要點上官琴「肩井」穴,不意為蒲天河喝破,只得飛身而退,他望著蒲天河冷笑道,「閣下真是好眼力!」
  上官琴當著蒲天河面前,三番二次的遞招,竟連人家的身邊也捱不著,女孩子家要強,實在有些個不好意思,一時之間不禁大力羞怒!
  就見她一聲冷笑,身形一竄,已再次地撲到了這綵衣少年身邊。
  這一次上官琴是安下心,要讓對方敗在自己手下,她身子一夠上了步眼,不借施展出重手法來,右手向外虛點了一下,左掌猛地向前上方一托。
  這一招名叫「巧托天書」,上官琴施展這一手招式,暗含著內家的「金鉤掌」的內力,掌勢一翻,勁風十足,直向少年下顎上托去。
  少年杏目逼出了兩股冷芒,哼道:「好厲害!」
  就見他身子一個疾轉,就像是旋風捲起的沙子一般,又像是一縷青煙裊然升空,驀地騰空而起。
  上官琴想不到對方身法如此詭異,自己這麼快而狠的身法招式,仍然是撲了個空,連他衣邊也沾不著,心中不由一寒。
  說時遲,那時快,綵衣少年身子暮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上官琴背後。
  就見這少年一聲輕笑,道:「姑娘,這一次你可服輸了?」
  那笑聲像個女孩子似的,上官琴心中吃驚,正要回身,就聽得蒲天河一聲叱道:「身子倒下來!」
  上官琴霍地向前一倒,卻已是不及,忽覺得雙肩上為那少年雙手一按,微聞得少年一聲叱道:「倒下吧!」
  上官琴這一次可是不由得不聽話,身子一矮,「噗」一聲,整個的連頭帶臉,全都埋到沙子堆裡,她一翻身坐起來,「呸呸」一陣亂吐,一時真要哭了起來。
  蒲天河不禁為這少年的輕桃動作,激起了一股怒火,當時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的這一手『厲鷹搏兔』真是高明,佩服之至!」
  上官琴這時坐在沙地上,越想越氣,禁不由嚶嚶有聲地哭了起來,一面道:「婁大哥,你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綵衣少年是時立在一沙丘堆上,聞言微微一笑道:「婁大哥?好不肉麻!」
  蒲天河身形一竄,先上前把上官琴拉了起來,怒聲道:「姑娘這是何苦?唉……傷著了沒有?」
  上官琴正自擦著淚,聞言搖了搖頭,道:「傷是沒有傷著……」
  一旁的少年冷冷一笑道:「這是我手下留情,要是換在另一個,我可就不這麼客氣了!」
  說到此,他轉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怎麼,你還要賜教麼?」
  蒲天河抱拳窘笑道:「足下武功超人,在下哪裡是對手,不過有些技癢,尚請賜教兩手高招,以長見識罷了!」
  少年一雙大眼睛,癡癡地望著蒲天河,等他說完話甚久,才冷笑道:「你是因為我打了她,才要和我動手的是吧?」
  說時用手指了上官琴一下,蒲天河尷尬地一笑道:「朋友,你誤會了。這位姑娘一意與足下刁難,朋友你略施懲戒也是應該……」
  少年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與我動手?」
  蒲天河一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不過是想請教一二,談不上什麼動手不動手。」
  少年似乎很是生氣,星月之下,他臉色很白,身子抖動了一下道:「好,你要跟我動手,也不見得準能贏!」
  蒲天河莞爾道:「請教武功,何論勝負。兄弟,請!」
  「請」字一出口,足下便踏中宮入洪門,右腕一翻,駢指向著少年肩上點來。
  少年身子起先絲毫不動,等到蒲天河手指將臨,才一卸雙肩,他左手這時向外驀地展出「白鶴亮翅」,五指如刃,反向蒲天河右肋切來。
  蒲天河和對方一接上手,就知對方這個少年,看似年紀不大,武功確實是得有真傳,非但是得有真傳,而且是功力極高。
  他暗暗吃驚,忖思著,怪不得人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不到如此地方,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奇人異士,真正是讓人奇怪了。
  蒲天河心中付思著,身子已然飄盪開一邊,少年身若游龍,微一舒展,如影附形地又依了過來。
  二人這麼一接上手,轉眼之間,就是十數個照面。
  上官琴靜立一邊,只見二人在沙地上此起彼落,翩若游龍,心中不禁大為欽佩。
  差不多又遞了七八個照面,忽見二人身子向當中一湊,四掌同出,「波」的一擊,然後,又像兩隻影子一般地閃開了一邊。
  沙地裡,由於二人身子相撲的風力,已然捲起了陣陣黃沙。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落,由不住呆了一呆。
  這一手力道相對,蒲天河是施了七成勁,滿以為對方禁受不住,卻沒有料到,對方並沒有現出一些兒敗象!
  他這時心中充滿著對這少年的欽佩和敬仰,因為他小小年紀,有此功力,自己竟然未能取勝,實在是令人可敬。因此,那所謂的一點仇因,也就蕩然無存。
  蒲天河雙手抱拳,誠摯地道:「兄弟武功超絕,愚兄非是敵手。承教、承教!」
  少年冷冷哼了一聲道:「勝負未分,何故中途罷手?」蒲天河一笑道:「再打下去,愚兄可就要現醜了。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朋友,你可以把大名賜告麼?」
  少年望著他呆立了一會兒,又轉過來看了看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不必了。再見!」
  說罷轉身進入帳篷之內,放下了篷簾,不再出來。
  蒲天河弄了個大紅臉,歎息了一聲道:「兄弟你既認為在下不堪承交,在下也不敢高攀,打擾了!」
  轉身對上官琴道:「姑娘回去吧!」
  上官琴由地上一竄,飛快地走了。蒲天河知道她當著自己面不好意思,再者也有點怪自己沒有替她出氣的緣故,當時黯然笑了笑,低頭自己回去。
  當他足步方啟,卻聽得一陣女子抽搐之聲,發自附近,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頓時立定了腳,心想如此荒漠曠野,怎會有女子哭聲,豈非怪事?
  再仔細聽了聽,尋聲望去,才知那哭聲,竟是發自那少年的帳篷之內。心中一怔,暗暗好笑,由此看來,對方真正還是個小孩,連童音還沒有變過來呢!
  想著也覺得有些歉然之感,人家好好在這裡,自己二人上門來欺人,他年輕面嫩,想起來自是傷心了。
  這麼想來,蒲天河確實有些內疚,當時踱到帳外,歎了一聲道:「兄弟,方纔之事萬請不要介懷,愚兄賠不是來了!」
  哭聲立止。過了一會,帳內才傳出聲音道:「去吧,你走遠點,別在我眼面!」
  蒲天河苦笑道:「兄弟莫非有什麼傷心事麼,方纔之事千萬不要記掛,老實說,愚兄實在佩服兄弟你那一身武技!」
  篷內傳出一聲冷笑,良久才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蒲天河微窘道:「明日早起後,愚兄專程來邀,咱們共同上路可好?現在再見吧!」
  少年沒有答話,蒲天河以為他已默認,心中才略微高興,當時轉身自回。
  天方黎明。
  沙漠裡浮著一層白霧似的冷氣,蒲天河自夢中醒了過來,他由帳篷裡鑽出來,卻見上官琴已在地上生了一堆火,正在煮著什麼東西。
  她今天好像沒事人兒一樣,什麼氣都消了,看見了蒲天河笑道:「早呀!大哥!」
  蒲天河走過來烤了烤火,上官琴笑道:「我已為你煮了些茶,就著麻子烙的肉餅,你先吃點東西吧!」
  蒲天河笑道:「我要洗洗臉。」
  說罷就走到溪邊,見兩匹馬正在嚼食著溪邊的青草,他彎下身子,先用青鹽把牙齒擦淨,然後掬水洗了臉。
  這時候,忽聽得有馬嘶之聲,蒲天河趕忙站起來,在白霧中,彷彿看見一騎白馬,向著沙漠間馳去。
  他忽然記起來,高聲道:「啊!婁兄弟,你等一等!」
  說時,他趕忙跑到昨夜那少年宿身之處,卻是一切都沒有影子了,地上只剩下一堆微微冒煙的柴火,這人竟是先去了。
  不知如何,蒲天河心中有些悵悵的感覺。說也奇怪,自他一見這少年,就對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他那一雙大而明亮的眸子,直視自己的時候,那時候蒲天河真由不住會想到了婁小蘭。
  他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總之,他們的目光是像極了。
  把一個男人比做一個女孩子,這種想法真近乎於幼稚可笑,蒲天河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聯想力,不過他確實是這麼感覺……
  現在他走了,蒲天河真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對著深遠的大漠,他喃喃地道:「小蘭……婁小蘭,我的妻……你到底在哪裡呢?」
  一陣風吹過來,沙子幾乎迷了他的眼睛,他不禁啞然失笑了一聲。
  在某些地方上,他覺得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這月餘來自己竟然常常會想到婁小蘭,甚至於在寒夜的夢中,也時常會夢見她。就像今晨,居然在一件毫無牽連的事情上,也會聯想到她。
  他搖搖頭,歎息了一聲,正要轉回,忽然發現地下的沙,有一塊地方特別平,好似經人整理過。
  蒲天河信步走過去,卻意外地發現了兒行字,那是用樹枝劃寫在平沙上的:「比目連理,萬里隨君!」
  這簡單的八個字;看得蒲天河心中一動,這兩句字旁,橫七豎八。亂七八糟地還寫了很多,只是卻認不出來寫的都是些什麼。
  蒲天河呆了一呆,念了一遍,心中吃驚道:「比目連理,萬里隨君……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像是一個男人說的話呀!」
  可是轉念一想,也許是那少年憶及其女友昔日之言,一時塗地有感而已,自己何必瞎猜!想了想也覺好笑,暗付他既是去參觀賽馬,不知自己是否還遇得見他,這一次要是再見著他之後,卻是不再隨便放他跑了,要好好地交他一交!
  上官琴已在那邊叫了,蒲天河趕忙轉回,二人就著熱茶,吃了一頓豐盛早餐。
  蒲天河因知上官琴對那少年心存芥蒂,所以對那少年的走一字不提。
  飯後,二人把帳篷收好,經過了一夜休息,人馬都是精神百倍,此行上路,真正是人矯馬健。
  此行大漠,原是很苦的腳程,可是由於上官琴熟知路途,而且定息舒適,蒲天河絲毫不覺其苦。
  他二人停停走走,不一日已來到了一處叫「哈木貼」的地方。
  據上官琴說,到了這裡再一日就可到目的地了,也就是春如水「寒碧宮」的所在地。
  這幾天,他們沒有再看見那個綵衣少年,也許他已先蒲天河二人到了,也許還在後面,也許……
  穿過了大片的沙漠,經過了起伏的山地,來到了「烏蘭布哈」這個地方。
  這是沙漠裡難得一見的富庶地方,想當年,幾次漢人的流竄逃亡,來到了這裡,都生了根。
  因此上,這「烏蘭布哈」無形中,竟成了一處由內地遷徙而來的漢人的大本營,城內有幾條街道,看過去很有點漢人的味道。
  春如水的「寒碧宮」,就是建築在本城的東面,那是一處極為奢華的大建築,其富麗皇堂,竟使得蒙古地方的幾個王爺宮殿相形失色。
  蒲天河同上官琴來到了這裡,正逢一年一度的賽馬太會即將開始,所以這裡顯得異常的熱鬧。
  蒲天河當日就下榻在本城西大街的一處「上元客棧」裡,暫時和上官琴分了手,為了他事機的謹秘,他特別要上官琴答應他,不要把他來到蒙古的消息說出去,上官琴當然答應了他。
  由於各地來此參與賽馬盛會的人很多,整個客棧都住滿了。
  蒲天河觀看賽馬盛會,不過是一個幌子,他主要的任務,是要去探查一下「寒碧宮」的奧秘,進一步要為師父木尺子,把失去的兩箱寶物以及四海珠找回來。
  在客棧裡悶了一天,好容易等到入夜,蒲天河把自己裝束了一下,內著勁服,外罩長衣,帶了兵刃,然後他獨自行出了客棧。
  這種邊地盛會,別有一番熱鬧,只見黃沙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牽著馬,人種之雜,更是蒲天河前所未見的!
  在五光十色的帳篷堆裡轉了一轉,蒲天河信步向城東行去,他記得上官琴曾經告訴自己寒碧宮的方向,就大步向著那地方走去。
  這時候,已可看見三三兩兩的黃衣少女來去地走著,蒲天河想到了春如水門下弟子,都是穿著黃衣,這些少女必定是來自「寒碧宮」了。
  他有了這想法,於是就跟隨著前面兩個黃衣女子向前走去。漸漸街市荒涼,不像先前那樣熱鬧了,只是道路卻越來越寬整平坦,原先黃沙鋪的地面,至此已改為四方的大青石塊鋪成的地面,在道路兩側,栽種著高有數丈的兩行柏樹,看來真是一新耳目。
  這一帶風景絕佳,在柏樹行外,是青蔥蔥的沃野,啼規鳥一聲聲地啼著,更富有詩意。
  蒲天河在石板路上行著,沐浴在夜風裡,抬頭看灰黑的天是那麼高,幾隻鳥低低地掠著,這種高空碧野、大地蒼然的感覺,比之江南,卻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受。
  順著石板路直下有里許光景,美景又自不同,但見道路兩側,每約二十步光景,即設有一座焚香石爐,如此下數,少說也有千座之多。
  這裡有一點顯著的特色,就是行人較先前更少了,即使有極少數的行人,也都限於是清一色的黃衣少女,雖然有幾個男士,也都是披著黃色的披風,蒲天河混行其中,確是太明顯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停住了腳步,裝著瀏覽附近的風光,把時間磨得更晚一些!
  在接近午夜時分,蒲天河才重新自附近草地裡步上石道,卻見自遠處馳來一輛馬車,兩名黃衣漢子,各持著一根油松火把,分左右把道旁的石爐點燃,一時之間,光華大盛,這千百座石爐,一齊為火點著,各吐火焰,遠看過去確是壯觀好看。
  這輛馬車很快地馳了過去,卻清晰地聽到遠處雲板噹噹的響了十聲,聲音悠揚,久久不絕!
  蒲天河這時足下加快,沿道飛奔,過了兩處大石碑坊,可就看見了那座規模宏大的「寒碧宮」了。
  那是一處佔地極寬廣的殿宇,乍然看去,真令蒲天河吃了一驚,他曾在青海、甘肅,見過不少的大殿字,可是沒有一處的規模,能與這寒碧宮相比。
  但見翠色瓦牆,有如起伏的一條巨蛇,延綿出足有數里之遙。
  在這閃著碧光的殿牆之內,那座「寒碧宮」,可真是集宏大、金碧為能事,飛簷雕樑,金頂明珠,襯以五色燈光,遠望過去,簡直就像是一片瓊瑤世界。
  蒲天河本以為這寒碧宮,不過是富戶的一座巨宅,即使是大又能大到哪裡去,此刻一見,真不禁嚇了一跳,莫怪乎,那春如水如此氣派,以此看來,卻也是其來有因了。
  漸行漸近,蒲天河驀然駐足,抬頭一看,正前方一座大石牌,高有八丈,正中一方白玉板上,鑲著三個大赤金字——「寒碧宮」。
  這座大樓牌上,少說懸有百盞以上的明燈,最妙的是這些燈光,各為紅黃藍白不同的透明彩色點綴,幻化成一片眩目的奇彩,上衝霄漢。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原來那條寬闊的石板,至此已是盡頭,自這座綵牌樓兩側,卻是天生的青石高峰兩邊對峙著,襯托出正中的牌坊,真可謂十分驚險,如在兵家眼中看來,這地方真可稱得上是進可攻,退可守,一夫當關,萬夫莫入的絕險之地。
  蒲天河首次進訪這「寒碧宮」,不知道這裡諸多的關卡,都設在這些樓牌之內何處!
  他身子立在樓牌下,正在端詳不已,忽然間,一道燈光劈臉照射而下,自那高有七八丈的石牌之上,「刷」地飄下了一條人影。
  蒲天河身子後退了一步,這人卻跟著上一步,厲聲用漢語叱道:「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一打量眼前這人,矮小的身子,四十上下的年歲,黃焦焦的一張臉,身上披著一領杏黃披風,左手上持著一面黃色大旗,一雙鼠目向著蒲天河身上一個勁地打著轉兒。
  蒲天河一時之間,難以回答,乾脆一言不發,足下一點,已撲了過去。
  持旗漢子見狀,驚呼了一聲,左手的那一桿黃色大旗,猛地一展,他竟用那旗桿的頂尖,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點來。
  蒲天河生恐這樓牌上還有別人,不敢輕視,眼前之勢,只有盡快地把這傢伙收拾了才是上策。
  這漢子一旗走空之下,已逃不開悲慘的命運,就見蒲天河身子向下一伏,右手由下而上一掌擊出,「砰」的一聲,正中這人前心之上,黃衣漢子身子一晃,一交栽倒在地,頓時人事不省。
  蒲天河把他身子一夾,縱身到一邊道旁,向著山邊隨便掩藏起來,然後再回過身來,足下用力一縱,騰身上了牌樓,只覺得夜風極大,吹得他透體生涼。
  這時候,似乎有一股風力,自他頭頂上掠了過去,蒲天河大吃了一驚,趕忙向石柱後隱住了身子。
  卻見一條人影,燕子也似地落了下來,現出了一個疾裝勁服的少女身影。蒲天河方想注意看這人是誰,耳邊卻聽得一人啞聲叱道:「好奸細,我看你還往哪裡跑!看打!」
  蒲天河知道有暗器要打出去,果然這「看打」兩字方一出口,就聽得「砰」的一聲,自這座牌樓左側方,驀地飛出了五點寒星。
  這五點寒星一出手,即呈現出梅花形狀,直向那少女身上打去。
  前邊的少女,身子猛然間向地上一塌,她只當是普通暗器,一時也沒有在意,卻沒有料到這種暗器,正是厲害無比的「梅花針」,是用彈簧硬崩出來的,勁道極大。
  少女身子一塌一轉,口中「嚶」了一聲,向前打了個踉蹌,看樣子像是受了傷!
  這時那牌樓之上,卻發出了一聲狂笑,兩條人影分左右一併竄了下來,身子向下一落,其中一人冷笑:「姑娘,你好好給我躺下來吧!」
  說話的人手中使的是一口厚背鬼頭刀,刀尖一挑,一口雪亮的刀刃,直向著少女背上砍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8:42

  少女身子一偏,掌中劍向外一撩,「嗆」的發出了一聲脆響,把這人刀刃崩在了一邊,可是她看起來,好像是左腿上有傷,不十分著力,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那另外的一個漢子,手中同樣的是一口鬼頭刀,他卻是由左面進身上來,掌中刀「鐵鎖橫江」,猛地趕上來,一刀向那少女前胸上劈來!
  蒲天河居高臨下,更加上附近燈光明亮,下面一切都看得甚是清楚,此時見狀,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如今也是見不得人的人物,自不能貿然現身,可是這種情形之下,卻又不能見死不救。
  情急之下,他一聲不發,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拋出了一口匕首,這口匕首頓時化成了一道白光,直向著那持刀漢子的背心上飛了過去。
  那持鬼頭刀的漢子身手竟是不弱,他足下猛然向前一跨,身子霍地向後一弓,掌中刀「噹」一聲,已把蒲天河所發出的匕首磕飛數丈以外!
  就在蒲天河發出飛刀的同時之間,一條灰色的人影,暮然由一邊山峰上斜撲了下來。
  燈光之下,蒲天河看出了那人是一個光頭的老尼姑,不由心中一動,這才忽然想起了她二人是誰。
  這尼姑身子向下一落,口中叱道:「蘋兒別怕,為師來也!」
  說話之間,這尼姑雙掌同時伸出,雙雙貼在了那左面持刀漢子的背心之上,接著向外一抖,那漢子「啊」了一聲,掌中刀修地撤手,身子「噗」一聲倒在地上,整個臉撞在地上,頓時就不動了。
  另一名漢子,見狀大驚,掌中刀猛地掄起來,照著尼姑腦袋上就砍,老尼黃蠟似的面上,帶出了一片怒容,身子一轉,右手從左腋下忽地遞出去,只聽得「砰」一聲,正擊在了這漢子面門之上,頓時把那漢子打了個滿臉花,身子一踉,就倒地不動了。
  老尼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連殺了二人,看上去自是余勇可賈!
  她身子毫不停留地已把一雙屍體提起來,飛撲到山峰邊,把這雙屍體掩藏了起來,然後又撲向原處扶起了受傷的少女,一路騰縱飛馳而去。
  蒲天河這時暗中看得清清楚楚,這老尼正是當初天山之會的多指師太,至於那個少女,卻是她心愛的弟子楊采蘋。
  此時此刻,這兩個人的出現,怎不令人心疑?
  這樣一來倒也省了蒲天河的事了,他身子自牌樓上飄身而。下,卻見那多指師太,扶著其弟子楊采蘋,一路倏起倏落地已馳出了數十丈以外,蒲天河自不能後人,緊緊隨在二人身後一路行了下去!
  眼前已是「寒碧宮」的正門,多指師太扶著其弟子楊采蘋,方自來到門前,忽聽得雲板當當兩聲大響,一扇側門「刷」的一聲打了開來,由其內一連撲出了四名黃衣少女。
  四女之中一人高聲道:「大師父午夜光臨寒碧宮有何見教?」
  多指師太和楊采蘋驀地轉身,卻發現身後兩側,同時又擁出了八名少女,連同正面的四名,共為一十二名。
  這一十二名少女,每人都身著杏黃色的長衣,背後一口長劍,看過去一個個俱英姿颯爽。
  暗中的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追得太近,這一十二名黃衣少女,出來得竟是如此突然,好似事先都已有了準備,而且像是專門為了對付多指師太師徒而來!
  眼前正有一座高大的石獅子聳立在面前,蒲天河趕忙縱身上去,藉著獅身,把自己身子遮住。
  一十二名黃衣少女,由三個方向同時出現,其中一名舉手為號,十二名弟子,猛地散開來,各站一方,按「十二星宿」的位置,把多指師太師徒二人圍在中央。
  這時那個老尼姑,卻呵呵一笑道:「如果貧尼老眼不花的話,姑娘你們定是寒碧宮的『十二金釵』了,失敬!失敬!」
  十二名少女之中,一個頭戴絲冠的少女,姓秦名皓,乃是十二弟子之首,這時聞言,向著多指師太合十一揖,冷笑道:「多指師太不必客氣,我十二姐妹,奉有師令,候駕已有多時了!」
  多指師太又是呵呵一笑,笑聲極為勉強,她帶著十分尷尬的語氣道:「怎麼令師春夫人,竟知道我師徒來了?」
  秦皓嫣然笑道。「大師師徒一入蒙古,家師就已知道了!」
  多指師太嘿嘿一笑道:「今晚太晚,改日我們再來拜訪吧!蘋兒咱們走。」
  說罷一拉楊采蘋轉身就走,忽見那十二弟子一轉,竟變換了一種形狀,改十二星宿為「大十二樁」一個個虎視眈眈,大有不放行之意。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冷笑道:「怎麼,你們還不放行麼?」
  秦皓嘻嘻笑道:「師太遠道而來,家師為主人,理應略盡地主之誼,是以咱姐妹專程迎候嘉賓,大師父及這位姐姐,卻不可不賞光呢!」
  多指師太黃蠟也似的臉上,帶出一片陰影,嘿嘿冷笑道:「這麼說我師徒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皓欠身道:「大師賞光!」
  多指師太哼了一聲,她身邊的弟子楊采蘋卻秀眉一挑,怒聲道:「我們來去自由,哪一個膽敢強留?師父我們闖!」
  十二金釵中的秦皓嘻嘻一笑道:「姐姐如果自問能夠闖開咱姐妹這『十二金星陣』,闖闖又有何妨?」
  多指師太又何嘗是易欺之人,只是她見多識廣,自十二金釵一出來,由其所站立的隊形上看去,已知是名震武林的「十二金星陣」。
  這種陣法,據老尼所知,當今世人,極少有人識得破法,是以才徒令春如水坐大蒙古。
  多指師太自問憑自己師徒,要想闖破此陣,勢必是難如登天,與其被迫去見,不如放聰明一點,自己面子上也落得個漂亮。
  想到此,這老尼雙手合十一拜,森森一笑道:「貧尼先前之言,不過是因為今夜已晚,不便打擾令師安寧,姑娘既如此說,咱師徒恭敬不如從命,請你們姐妹們帶路便了!」
  秦皓得意地一笑,玉手合十道:「大師父比這位姐姐要聰明多了!」
  多指師太老臉通紅,呵呵笑道:「姑娘你好一張利口,我這徒弟是因為愚師徒初次造訪,怎便空手前往,她不過是想得周到一些罷了,貧尼與令師並無瓜葛,見見何妨!」
  說罷這尼姑一雙細目,向著左右十二金釵各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貧尼早就聽說寒碧宮十二金釵,技藝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但不知各位姑娘,芳名如何稱呼,可肯見告否?」
  秦皓微微笑道:「大師誇獎了。其實咱姐妹哪有什麼實學,大師問我姐妹名字,只怕說出來。大師也不能記得住!」
  說罷,她由袖中取出了一個三角形的小令旗,在面前一晃,十二少女又回復到先前「十二星宿」的位置。秦皓一聲嬌笑道:「咱姐妹由弟子起,往下依次計推,是按十二個時辰推算、譬如弟子較長為首,即為『子星』,以下各以『丑星』、『寅星』類推,大師依次推算,也就知道某星代表某人了!」
  多指師太撫掌連連點頭道:「妙!妙!這十二金星陣,配合十二個時辰,變幻無窮,莫怪寒碧宮威名聲震寰宇了!」
  子星秦皓欠身道:「哪裡,哪裡,大師過獎了。時已不早,愚姐妹護送賢師徒人內會見家師便了!」
  多指師太方自點首,就見後路上飛快地撲來一名黃衣漢子,高聲道:「仙姑先請慢行,有要事稟告。」
  十二金釵方要啟步,聞聲立時站住,就見那名黃衣漢子一路飛馳過來,子星秦皓皺眉道:「什麼事焦貴?」
  這名叫「焦貴」的漢子面上色變道:「稟仙姑,方才發現旗牌官曹大川以及外衛韓先、韓雲,都為人暗殺了!」
  說罷,目光緊緊盯著多指師太師徒,嘿嘿笑道:「仙姑,我看是這兩個人所為!」
  子星秦皓面色一變,揮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焦貴行了一禮,匆匆退下。
  秦皓目光向著多指師太望了望;一笑道:「方纔焦貴之言大師想必已然聽見了,不知有何意見?」
  子星秦皓年歲不大,可是口齒尖刀,舌劍唇槍,多指師太嘿嘿一笑道:「貧尼師徒,為了自衛,難免傷人,不過所傷者只有二人,至於那另一人如何會死,就不知道了!」
  秦皓冷笑道;「這就奇了,大師來此是客,即使是主人接待遲慢,也沒有說就此殺死主人家奴的道理!」
  多指師太沉色道:「姑娘不必見逼,貧尼方纔已經說過了,只因為貴宮家奴意欲傷人,咱師徒為了自身安危,自不便保持緘默,既經動手,可能就難免要傷人,這是事所必然的事!」
  說到此,手指其弟子楊采蘋道:「我這徒兒,就是中了貴門下的梅花針,如非貧尼及時趕至,為她除去了腿上暗器,此刻只怕早已落成了殘廢了!」
  秦皓偏頭看了看楊采蘋,果見她左膝上鮮血浸出,知道尼姑之言倒也不虛,當時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是我們失禮了!」
  回頭喚道:「九妹,把你的『百花止血散』,與這位姐姐搽上一些,不要叫人家說咱們閒話!」
  楊采蘋冷笑道:「誰希罕你們什麼百花止血散,我才不要尼!」
  多指師太聞言冷笑道:「廠頭,你何必折磨自己,你上了藥,我們也好進內去與主人說話。」
  這時那被喚「九妹」的姑娘,已然走過來,由身側取出一個扁盒,打開來,其中是一盒綠色粉未,她望著楊采蘋嫣然一笑道:「姐姐還是用一點的好,我們寒碧宮的東西,沒有壞的!」
  楊采蘋也是因為左腿疼得有些挺不住,又聽師父如此說,就不再吭聲,當時就由這位「九妹」在膝上上了藥。
  藥粉一上,立時一陣清爽,痛楚頓時大減。那位九妹收藥退身道:「可舒服些了?」
  楊采蘋因見這「九妹」人長得很秀氣,而且談吐和藹,不禁對她生出些好感,當時點頭道:「謝謝你……」
  九妹道:「不用客氣!」
  是時那秦皓已有些等不及了,冷冷地道:「大師現在總無話可說,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多指師太點頭道:「是的,我們可以去見令師了!」
  十二金釵這時排成了一個長方形的隊形,把多指師太師徒圍在正中,為首「子星」一舉三角旗道:「開門!」
  寒碧宮,那扇高有四五丈的大金色鐵門,在一陣轟轟隆隆聲中,慢慢地敞開來。
  一行人昂然地行了進去,看到此,蒲天河不由暗自驚心,所幸自己未被發現,正好借此機會,見識一下他們這寒碧宮的威儀,如果有機會,最好能把這老尼師徒救出來才是正理。
  想到此,他飄身下了石獅,因見方才十二金釵現身出來的那扇側門還未關上,自己不如就由那裡進去,反倒是方便些。
  他身子一閃,已到了側門邊,果見門還未關,一個黃衣小廝,正向大門那邊張望著,蒲天河過來,他根本就不知道。
  蒲天河自不會驚動他,他身形微閃,已如巨鳥一般,拔身上到一塊假山石上。
  在石上,他一打量這寒碧宮內的情勢,禁不住暗暗讚歎了一聲,只見內部廣廈連雲,奇花異草,美不勝收。
  十二金釵遠遠帶著多指師太師徒,正向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前行去。
  那座大廳前,早已燈光通明,一排白衣少女,打著宮扇,提著宮燈站立兩旁,廳前白玉階上,一張金絲靠椅上,坐著一位紅衣婦人。
  蒲天河細認之下,暗自點了點頭,這個婦人正是春如水,只是此刻看起來,與青海「哈拉湖」見她之時相比,又是一番風韻。
  那時的春如水,臉上脫不了旅途的風塵,情緒上總有幾分不安寧,可是這時顯然是不同了,她坐在金絲椅上,在女侍的供奉之下,看過去真有如是一個皇后那麼的尊貴、雍容!
  遠遠看見多指師太師徒來到,春如水慢慢由椅上站了起來,多指師太足下也加快趕上來。
  蒲天河為了一聽詳情,把身子藏在了一株花樹後面,如此雙方言語動作,都可見聞甚清!
  多指師太走到了廳前玉階,單手打了個問訊,呵呵笑道:「夫人對於我這個出家的尼姑,大可不必如此迎接。慚愧,慚愧!」
  春如水未語先笑,面上瀰散無限柔情,嬌聲道:「大師父乃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老身豈能怠慢,只是比我預算略為遲來了半個時辰罷了!」
  說罷一雙瞳子,向著楊采蘋身上轉了轉,道:「怎麼,令徒身上負傷了不成?」
  多指師太嘿嘿一笑,也沒有接言。春如水豈有不知的道理,不過是故意的一問罷了。
  這時她含笑道:「本應在金碧廳內為賢師徒設筵洗塵,只是現在時間太晚,廳內炎熱,不如院中涼快,老身就在此略備茶點,為二位接風吧!」
  話聲一落,早有人撤開了一面畫屏,現出了白石的平台,其上金盃牙筷,銀盤錫鼎,早已設好了一桌餐點,春如水道了聲:「賢師徒請!」
  多指師太欠身道:「貧尼初次造訪,怎能相擾,再說貧尼師徒,出家人不吃葷腥……」
  笑道:「老身就是再愚,也無有請出家人吃魚肉的道理。大師,姑娘,請!」
  多指師太師徒兩人,這時心中一個勁地嘀咕,真不知這人是什麼意思,一時莫測高深。多指師太這時點了頭道:「恭敬不如從命,打擾了!」
  說罷隨即入座,女侍把桌上一盤蓋揭開,現出精美的各色素點,多指師太師徒勉強吃了一些,俱不知春如水下一步棋是如何走法。可是春如水始終不提,弄得兩人更是尷尬不已。
  忽然、春如水含笑道:「春宮,為大師師徒斟上一杯長福酒!」
  一名白衣女侍答應一聲,手托酒具,轉到了多指師太師徒身邊,各人面前送上了一盞。
  多指師太呵呵笑道:「姑娘。出家人哪裡吃得酒啊!」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出家人也是殺不得人啊!」
  多指師太不由一怔,開始發現出氣氛有些不對勁了。春如水立起身來笑道:「這杯酒,賢師徒是務必要喝的!」
  她那只含笑的眸子,在說這句話時,逼出來兩股凌厲的寒光,立時就令多指師太師徒覺出不妙,這老尼姑總算還沉得住氣。她單手接杯,慢吞吞地道:「夫人只要說出務必要喝的理由來,貧尼一定破例奉陪!」
  春如水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師,你這麼聰明的人,莫非還不明白,這兩杯酒是要與賢師徒送行啊!」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沉色道:「送行?!」
  「是的!」春如水揚起了酒杯道:「吃下這杯酒,賢師徒將要大行不返!大師,你說這杯酒還不該飲麼?」
  多指師太霍地站起來,道:「哈哈,人道你春如水是一隻笑面虎,如今看起來果然如此!你為我師徒安排的這桌送行酒,果然不錯,只是有一點,貧尼還不想死,實在是有辱台愛!」
  說到此,這尼姑哈哈一笑,轉臉對楊采蘋道:「蘋兒,咱們走!」
  楊采蘋方推桌而起,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且慢……」
  兩人一齊注目於她,著如水仍帶著溫柔的笑容,可是聲音卻顯得很冷地道:「老尼姑,你們想走的這一條心,趁早死了吧,自老身坐鎮寒碧宮以來,還不曾有一個人,在飲過老身的送行酒以後,活著出去的。所以……老尼姑,你們也不會例外的!」
  多指師太嘿嘿笑道:「那麼你打算如何?」
  春如水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我春如水作事向來是講理講分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尼姑,你師徒與我素昧平生,無緣無故上門欺人,殺了我手下之人,此事如果老身不作一個了斷,只怕我手下的弟子也都要笑我無能了!」
  說到此,她面色一寒道:「師太,老身想弄明白,賢師徒夜闖碧寒宮,是為了什麼?」
  多指師太低頭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春如水,你莫非還不明白?何必明知故問?」
  春如水詭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多指師太冷冷地道:「好吧!待貧尼與你說一說,你就明白愚師徒來此的目的了!」
  春如水點頭道:「洗耳恭聽!」
  多指師太呵呵一笑道:「春如水,你在青海騙了木老頭一筆大財,你以為愚師徒也想分羹一匙麼?這就錯了!」
  春如水一怔道:「莫非尼姑你來此,不是為錢?」
  多指師太搖了搖頭,又歎了一聲道:「非也!貧尼來此,是想要那四海珠!」
  春如水哈哈大笑道:「四海珠非財,是也不是?尼姑,虧你還是出家人,此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多指師太怒聲道:「貧尼還有下文沒有說出。夫人,你也太急了!」
  說到此,她又長歎了一聲道:「其實說出來,你也是不知,實話告訴你吧,這四海珠,原是貧尼之前四世掌門人『大方老尼』的鎮山之寶,不意傳給第三世掌門人『一塵子』時,敝寺遭受一場武林浩劫,華山碧竹庵,為敵人火焚,祖宗傳物無一倖免,被劫一空。這四海珠,當時鑲在大佛殿如來寶座之玉磚上,其外塗以朱漆,原為障人耳目,絕不會惹起外人覬覦,不想來人之中,有一天竺番憎!」
  說到此,口中低低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這件事說來太痛心了……
  「那番僧名喚『班西』,不知他如何看出了這四海珠的價值,一時起了盜心,竟然打破了如來佛像,把佛像下的白玉石磚連同此四海珠一併搬走……
  「唉……春夫人,你現在應該明白了,自此以後,這四海珠竟然淪落天竺,那位班西番僧盜四海珠是為了討好天竺的一個王爺!
  「這位王爺名叫做『哈里馬特』,是天竺國一個最富而最愛收藏珍寶的人。
  「……班西把這四海珠以高價賣與了哈里馬特,這位王爺視同拱壁,據說特別為此四粒珠子蓋了一座高樓,名喚『四海樓』,用以供奉這四粒珠子……」
  說到此,老尼姑好像很是痛心地閉上了眼睛,春如水及其一干弟子,居然為她這番話,聽得有些著迷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老尼姑,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虧你會編故事!」
  多指師太冷笑了一聲道:「貧尼生平不打誑語,這些話句句是真的……春夫人,那木尺子看過湖底沙盤,又巧得了綠玉匙,進入落日坪,得了哈里馬特的藏寶和這『四海珠』,說起來他命中注定發財,也沒有什麼不對。如果這些東西在他手中,貧尼一樣也要去向他討回那四粒珠子的……」
  說到此,冷哼了一聲道:「華山碧竹庵,自從失去了四海珠之後,已然蒙受了三世奇恥大辱,歷代掌門人,在教育後代弟子時,開宗明義第一章裡,就是要告誡這些弟子,無論如何要把這四海珠找回來,以此來重振華山一脈的香火,以安歷代蒙羞宗師在天之靈!」
  春如水目光炯炯地道:「所以尼站,你就來寒碧宮偷珠子來
  多指師太冷冷一笑道:「原來是我華山派故物,貧尼以碧竹庵第十代掌門人身份,有責任取回本門失去的東西!」
  春如水一聲怪笑道:「好一篇大道理,真是冠冕堂皇!只是尼姑,這只是你一面之詞,何以令人相信?」
  多指師太森森一笑道:「這一點貧尼已想到了。」
  說罷,這尼姑由懷內取出了一個牛皮紙袋,微微笑道:「此四海珠屬於本門,可由本門歷代宗師的法碟祖宗訓詞記載中證明,這些記載並非可以任意杜撰來的,有當今八大派掌門人簽名為證!」
  春如水面色一變,冷冷地道:「老身可以借索一看麼?」
  多指師太略為猶豫了一下道:「自然可以,夫人請看!」
  說罷雙手遞上,春如水接過,打開來,就每一張細細看了一遍,忽然哈哈笑道:「滿紙荒堂,一派胡言,要它何用!」
  說時雙手一合一拍,牛皮紙封連帶各種單契證據全數化為飛灰,飄散了滿空都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9:23

第17章 刀山劍陣

  春如水把這些單據用「無極音波功」,全數震成粉碎之後,一聲狂笑道:「老尼姑,你的證據呢,口說無憑呀!」
  多指師太氣得面色慘白,身子抖了一下,也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怪笑。
  春如水笑聲一斂,不悅道:「你笑什麼?」
  多指師太一頓,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真是自作聰明,你以為這單據,我只有一份麼、那可真是大錯而特錯了……」
  老尼姑又怪笑了一聲,道:「告訴你吧,這些單據我們共有三份,你只毀了一份又有何用?不過更暴露了你毒惡的心腸罷了!」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那麼我更是放你二人不過了!」
  多指師太怒聲道:「你要如何?」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久仰華山派的武功。尤其是老尼姑那一手菩提劍,和二十四粒沙門七寶珠,更是名聞遐邇。來!來!來!今晚你就盡情施展出來,看看能奈我何?」
  多指師太心知這春如水乃是出了名的難纏,武功更是怪異,自己師徒此刻落在了她的計算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事到如今,卻也不能丟手罷休,看來也只有和對方一拼,以期「死中求活」。
  她「舐犢情深」,對於愛徒楊采蘋甚是割捨不下,楊采蘋身上有傷,動起手來自然會吃虧的。
  想到此,這尼姑森森一笑道:「夫人要見識貧尼那幾手現眼的功夫,貧尼只好獻醜,只是……」
  說到此,用手指了楊采蘋一下,冷然道:「我這徒兒身上有傷……」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們會對一個黃毛丫頭下手麼?老尼姑你大小心眼兒了!」
  多指師太單手一按桌面,身子「呼」一聲飄了丈許以外。
  她身子方一站定,就看見那十二金釵一搖,仍然按「十二星宿」的方位,站下了身子,對自己形成控制之勢。
  華山老尼微微一笑,表面作成無所謂的樣於,內心卻是暗暗吃驚,她向著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夫人,這個架要怎麼打法,請夫人賜詳!」
  春如水冷森森地道:「老尼姑,實在說你也不必妄想再走出我這『寒碧宮』了,你還想活著出去麼?」
  多指師太一展眉毛道:「那是什麼話,貧尼自然要活著出去!」
  說到此,這尼姑笑了一聲,手指楊采蘋道:「無論我下場如何,夫人要答應我,不得傷我這弟子毫髮,如何?」
  一旁的楊采蘋早已叫了一聲「師父」,猛然撲身過去,大聲叱道:「師父怎麼說這種話,我師徒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有什麼好怕的?」
  玉手一翻,「嗆啷」一聲,掣出了寶劍,目光之中,英氣勃發,竟是絲毫沒有把眼前一干強敵看在眼中。
  春如水怔了一下,一聲怪笑道:「尼姑,憑良心說,你這個徒弟,比你強多了,她既然有一死報師之心,倒也難得,我就不如成全了她!」
  面色一沉,雙手一拍道:「上!」
  十二星宿齊一聲叱,在退身的當兒,一十二口明晃晃的寶劍,全都亮出鞘外,映著階前的明燈,就像是十二道電光一般的閃動著。
  多指師太看著楊采蘋閉目低聲道,「癡兒,你不聽師父言、後悔莫及矣!」
  說罷回頭對春如水道:「你方才答應了不傷我這弟子,不能出爾反爾!」
  春如水尚未答話,楊采蘋已怒聲道:「師父豈可如此服輸,我就不信她們那幾手本事,就能把我師徒如何,弟子是寧死也不會屈服!」
  多指師太聞言歎了一聲,道:「好吧,我師徒就賭一賭造化吧!」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死在目前,尚敢胡言!」
  她身子轉側之間,已飄落在一邊石桌之上,凌聲道:「給你二人一個機會,如果你二人能逃開我這十二弟子的星海旗門陣,任你二人離開絕不阻攔,否則.可就由不得你們了!」
  多指師太這時雙手向兩肋暗囊中一探,已把自己仗以成名的「沙門六寶珠」,每一隻手扣了六枚,合起來共是一十二枚!她狂笑道:「貧尼師徒候教了!」
  春如水兩手一連拍了兩下,十二金釵各自又是一聲嬌叱,如同穿花蝴蝶似地改變了方位,為首「子星」鳳履一點,已來到了多指師太近前,嬌聲道:「大師接招!」
  長劍一點,點出了一朵銀星,直向著多指師太面門上扎來。
  楊采蘋掌中劍一格,「噹」一聲,已把來劍擋開,這姑娘腳上有傷,卻也不礙她的動作,掌中劍趁勢向上一翻,反向「子星」喉嚨上削去。
  「子星」來勢快,去勢更快,只見她左手中的黃色小旗微微一搖,左右兩面同時閃出了一條人影,兩口長劍交叉而出有如是兩條銀蛇,向楊采蘋兩肋上插來。
  多指師太雙袖一分,厲聲道:「蘋兒,向左方退!」
  雙袖翻起的巨大風力,反向著二女劍上捲去,可是二女出招,有一定進退,多指師太雙袖方起,卻有另一名少女由背後猛撲而上,掌中劍蛇也似地刺了過來。
  一邊的楊采蘋高聲道:「師父小心!」
  多指師太足下一點,竄出八尺以外,霍地旋身,雙手齊揚,十二粒『沙門七寶珠』,幻成了十二團白光,分向十二星宿位上的十二金釵身上打去。
  這一招確是夠狠,珠光一閃,已臨到了十二金釵面門前方,忽然一旁的春如水一聲尖叱道:「好暗器,打!」
  自她掌心內,驀地飛出了一蓬光雨,那是一掌金錢鏢,分向十二個不同方位飛去,只聽得一片叮叮之聲,七寶珠與金錢鏢同時墜落地面!
  多指師太面上一紅,怪聲笑道:「好一招『倒打滿天星』,看來愚師徒是分身乏術,難以同時接賢師徒的高招了!」
  春如水哈哈一笑道:「尼姑,你放心,我只是試著玩玩,下不為例!」
  說話時十二金釵,已幻成一片劍海,十二口長劍自四面八方齊擁而上,多指師太一聲斷喝道:「蘋兒小心!」
  她掌中劍環身一擊,只聽得一片叮噹之聲,已把左右前後四口長劍擊開,可是所來劍海耀眼生花,有如移山倒海之勢,在十二口劍勢之中,各自都隱含著一招極為厲害的劍招,驟然同時發難,任你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在不明陣法之前,也會要大大吃虧。
  多指師太方生警覺,忽覺兩側寒風猛襲,又是四口利劍僕來,同時方才為自己所擋開的四口長劍,這時又同時翻來,或上或下,或前或後,目光所見,無不是冷森森的寒劍影子。
  看到此,這位空門老尼,也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忖著今夜只怕難以倖免了。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也不由心中大吃了一驚,正想騰身而出,救助老尼師徒一臂之力。
  不想他肩頭方動,卻有一根細小的樹枝,「嗖」一聲飛來,正打在他肩頭之上。
  蒲天河奇怪地回過身來,暗影中,不見任何人影,只是背後有一棵大樹,卻聽得一聲冷笑道:「放心,她們死不了,你先管管你自己吧!」
  說話的口音很像是一個女子,只是這時候,蒲天河也來不及去想是誰了,他匆匆問道:「姑娘是誰?」
  樹身微微一晃,一條人影,快似靈猿一般,已躍上了屋頂,星月之下,蒲天河看見她是一個窈窕的身影,可是此時此刻,既不能高聲招呼,亦沒有硬追不捨的道理。
  眼看著那俏麗的影子,在星月之下,一路倏起倏落如飛而去。
  蒲天河暗暗道了聲慚愧:心中卻在猜測,「這少女到底是誰呢?
  忽聽得對面劍陣中一陣喧嘩,又見那石台上的春如水怪笑道:「住手!」
  蒲天河再向多指師太二人看去,卻是大吃了一驚,原來楊采蘋所持的一口長劍,不知何時卻已出手,這時身子倒在地上,至少有兩口以上的利劍,指在她前心之上,使她動彈不得!
  那位西嶽俠尼見愛徒如此,也一時失了主張,如非是春如水喝止,楊采蘋只怕已無性命。
  多指師太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們只會欺侮一個小輩。又算什麼威風?有本事放開我這徒弟,貧尼再來領教!」
  春如水步下白玉石階,咯咯笑道:「老尼姑,算了吧,你那兩手三腳貓功夫我剛才見識過了,再打下去,你也不行,還不丟下寶劍,聽憑我來發落,要不你這徒弟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楊采蘋因為腿傷來愈,動作自然有欠靈活,這時見狀連怒帶羞,一時伏地痛哭了起來。
  多指師太長歎了一聲,「噹」地丟落了寶劍,冷笑道:「貧尼認識你了!」
  春如水嘿嘿一笑道:「太晚了,你早就該認識我了!」
  說罷親自走過去,一聲叱道:「綁上!」
  多指師太身子一挺,正要待機撲過去,救助倒在地上的楊采蘋,可是春如水早已先她一步,身形一飄,已先到了楊采蘋身前,右掌一探,已把楊采蘋肩井穴拿住。
  楊采蘋身子一陣顫抖,慘叫了一聲:頓時昏死了過去。多指師太大吃了一驚道:「你……你要作什麼?」
  春如水嘻嘻笑道:「放心,你師徒還不到歸天的時候,暫時還不想殺害你們。老尼姑,你是明白人,現在還是乖乖順服的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多指師太氣得臉色發青,她武功雖不如春如水甚遠,可是想要逃身並非不能,只是此時愛徒在對方手中,可就無可奈何了。
  這時春如水以楊采蘋威脅她,多指師太除了降服之一途,別無良法。
  當時她哼了一聲,冷笑道:「春如水,你何故又心軟了?貧尼師徒並非是怕死貧生之輩,殺剮聽便!」
  春如水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瞇成了細細的兩條線,嘻嘻笑了笑,道:「老尼姑,我不殺你們自有理由,現在不必多問,快隨我進去!」
  說罷向著身邊十二金釵作了個眼色,立時有五名少女拔出了長劍,五口利刃指在多指師太前後,春如水親自抱著楊采蘋,一行人直向宮內行去!
  蒲天河隱身在花樹之間,一直跟了下去,見這一群人一直走到了一座建築極為宏偉的大殿之前。
  在五顏六色的燈光炫耀下,殿前立著四名黃衣少女,可笑的是,這四名弟子,每人都穿著長可及地長衣,頭戴鳳冠,手中執著一支長戈,看過去簡直是一副星衛御林軍的打扮,由此也可證明這春如水是如何的自視極高,身比侯王了!
  一行人來到殿前,四名執戈女弟子,一齊彎腰行了大禮,長戈向兩側分開。
  春如水同十二金釵,押著這師徒二人,一直走進了殿內。蒲天河卻是進不去了,他在殿外細看了看,這座建築輝煌的大殿,正中懸有一方玉匾,其上是「精武英殿」四個大字,心中正在猜測,這是一處什麼所在。忽見左面道路上,行來一個身披鵝黃披風的少女。
  這少女,手中執著一盞紅燈,步行極快,來到了「精武英殿」前。
  那四名守衛的少女,見了這紅燈少女,一齊彎腰施禮叫了一聲:「廂主!」
  持燈少女立定腳步,寒著臉道:「奉夫人命,各弟子自今日起,要嚴加戒備,謹防敵人混入,你四人要格外小心了!」
  四女之中,一較長者躬身道:「廂主放心,夫人等現在在殿內,已經捉住了兩個奸細。」
  紅燈少女「啊」了一聲道:「什麼奸細?」
  那弟子回答道:「是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大概是她徒弟,夫人大概把她們二人押下地下室『水牢』裡去了!」
  紅燈少女點了點頭,又向前面繼續行去。
  蒲天河本為多指師太師徒性命擔心,這時聞言得悉她二人已無性命之憂,不由心中略寬。
  當時慢慢退出花叢,見前行紅燈少女,正自步履匆匆,蒲天河第一次來這寒碧宮,人生地陌,宮內廣廈連雲,要想在這其間,探訪木尺子所失落的兩箱珠寶,真是談何容易!
  現在有了這個查勤的紅燈少女,來為自己帶路,瞭解一下這寒碧宮內的情形自是好的!
  想罷,他就一聲不出的,尾隨在這少女身後。
  宮內地勢極大,雖是廣廈連雲,可是彼此之間,都有相當的距離。這其間,或朱廊小亭,或小橋流水,點綴得美不勝收!
  前行來至一座小亭,那姑娘像是走了甚多路,有些疲倦了,把手中紅燈,隨便插在亭邊,就亭內石凳上隨便坐了下來。
  蒲天河在此女一回身的當兒,不由心中怔了一下,才發覺出原來她不是外人,竟是隨同自己,共路來此的上官琴。
  這一突然的發現,使得他又驚又喜,頓時呆住了。想了想,他忽然飄身而出。
  亭內的上官琴,陡然一驚,霍地站了起來,道:「什麼人?」
  蒲天河己來此亭前,含笑抱拳道:「姑娘莫非連愚兄也不認識了?」
  上官琴怔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眼,才驚喜道:「哎呀!原來是你呀!」
  說罷飄身而下,來到了蒲天河身邊,一把拉住他衣服,向旁邊假山躲了躲,道:「婁大哥,你好大的膽子!」
  說時一雙黑白分明的眸於,在蒲天河身上轉了轉,面上驚異不已,道:「我的老天爺,你來這裡幹嘛呀,要是被她們哪一個發現了,一聲蘆笛,你可是插翅難飛!」
  她說時,面上現出微微薄嗔,似笑又氣,看起來愈發的嬌艷。蒲天河微微一笑道:「那也不一定,你們寒碧宮莫非是龍潭虎穴不成?來都來不得?」
  上官琴左右看了一眼,笑嗔道:「哼!你厲害呀!」
  說著又上前一步,小聲道:「婁大哥,你不知道這兩天,寒碧宮有多緊張,師父已下了命令,要嚴加防守,不許任何人進入,並且告誡我們如果發現任何外人,都要以蘆笛傳聲,十二金釵隨時待命!」
  蒲天河一笑道:「那麼姑娘快吹蘆笛呀!」
  上官琴面上一紅,輕推了一下道:「你壞死了!我只是這麼說罷了,我才捨不得你呢……」
  說完話,好似覺出語氣不妥,羞得低下了頭,遂又翻了一下瞳子,微笑道:「你是真為我找來的?」
  蒲天河正想搖頭,上官琴已拉著他道:「來!我們到這邊來,這裡來往的人大多,說話不方便!」
  說著就帶著蒲天河轉過了前面小亭子,前面有一道小溪流。水中有幾艘花船,上官琴領先躍上了一隻,回身點首道:「大哥,你這裡來!」
  蒲天河騰身上船,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忘了在哈里族,險為那惡道及屠一夫所害之事麼?」
  上官琴羞笑道:「你真壞,那件事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說罷推開艙門,步入艙內,微吁道:「我一生喜靜,最喜獨自在月夜泛舟,上次如非是你即時搭救,只怕我已著了那廝的道兒,這件事我想來真是又氣又怕!」
  蒲天河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由船窗向外張望,可以看見遠近的花樹亭台,襯以當空繁星,確是美不勝收。
  他點了點頭道:「人道寒碧宮美景無邊,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這地方實在是值得人留連忘返!」
  上官琴一雙澄波眸子望著他道:「婁大哥,這地方還是少來為妙,要是被第二個人看見……大哥雖是武功高強,可是到底討厭!」
  蒲天河一笑道:「如此看來,姑娘倒是忠心耿耿!」
  上官琴面色微變,驚奇地望著蒲天河道:「大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
  蒲天河搖頭道:「姑娘不必多疑,愚兄與令師並無什麼深仇大怨……」
  上官琴面色緩和,微笑道:「嚇了我一跳!」
  蒲天河頓了頓,又道:「大仇沒有,卻有點小仇,尚請姑娘玉成才好!」
  上官琴面色又一變,她探頭窗外,向四下看了一眼,又收回頭來,訕訕道:「大哥你有什麼事……」
  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如害怕,愚兄也就不敢說了!」
  上官琴搖了搖頭,面色稍定,冷笑道:「大哥你也把我太小看了,我蒙大哥救命之恩,正愁沒報,如有差遣,萬死不辭!」
  蒲大河倒沒有想到她如此豪爽,一時也甚為感動,想了想道:「方纔姑娘查勤,愚兄都看見了,春夫人所捉獲的二人,與愚兄有舊,我……」
  上官琴一驚道:「噢……聽說是一個老尼姑和她的徒弟,這兩個人,大哥認識她們?」
  蒲天河笑道:「豈止認識?姑娘大概不知,那個老尼姑乃是華山碧竹庵的掌門人多指師太,另一人是她的得意弟子楊采蘋。」
  上官琴驚異道:「她二人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今與姑娘商量也正為此事,姑娘可肯設法救她二人出來?」
  上官琴面上立時現出一片為難之色,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可是有為難之處?」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囑托之事,我自當盡力,只是此事,那尼姑師徒,是被關在精武英殿的地下水牢之中,那地方機關重重,防守嚴密,只怕我一人無能為力!」
  說罷,低頭深深思索了一下,抬頭道:「此二人與大哥有恩不成?」
  蒲天河點頭笑道:「昔日在冰天雪地,她師徒曾救過我,我怎可有恩不報?」
  上官琴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為大哥設法就是了。萬一不行……我死了也甘心!」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姑娘怎麼這麼說……」
  上官琴歎了一聲,笑看著蒲天河道:「你知道什麼,你以為到水牢裡去救人,有這麼容易?」
  蒲天河道,「我也可去助姑娘相機行事,不知方便否?」
  上官琴搖搖頭,遂後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你怎麼進去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一點姑娘大可放心,門口那幾個丫頭,諒還擋我不住!」
  上官琴搖頭道:「不行,你那麼一來,更是糟了。唉……如果你能有師父的信珠就好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當初春如水贈自己的那串明珠,就拿出來,道:「姑娘看這串珠子是否可以?」
  上官琴陡地一驚,接過來細看了看,驚訝地道:「呀!這是我師父十二串令珠之一,怎麼會到了你的手中?」
  蒲天河含笑道:「姑娘先說是否可以通行?」
  上官琴笑道:「有了此物,自然可以任意通行,就是我師父的迷宮,你也可以隨便進出。咦,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呀?」
  蒲天河黯然笑道:「說來只怕姑娘不信,這串珠子乃是令師親手相贈。信不信由你!」
  上官琴一時真被弄糊塗了,呆了一呆,訕訕地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姑娘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方才不是說過,與令師有過一段過往,從而結仇,也是由此而起。」
  上官琴瞪大了眼睛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說呢?」
  蒲天河自忖此事不便久瞞,而且這姑娘一派純真,實不忍再欺騙她,當下苦笑道:「我如實說,姑娘不必動怒,並乞代為守口才好!」
  上官琴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婁大哥,你說吧!」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不姓婁不是婁驥!」
  上官琴一雙眸子睜得極大極圓,身子猛然站起來道:「啊……那你是誰!」
  蒲天河笑道:「姑娘先請坐,這件事容我慢慢細談!」
  上官琴目光中含著一片淚光道:「好啊……弄了半天,連個真名字都沒有。你說說看,你到底是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49:38

  蒲天河沉聲道:「姑娘不必多慮,我雖不是婁驥,但那婁驥卻是與我情同手足,我所以冒他姓名,實在是怕姑娘在令師面前道及我的底細,壞了我的事情!」
  上官琴秀眉皺了一下道:「這麼說,你與我師父……」
  蒲天河正色道,「我名蒲大河。」
  才言到此,上官琴立時「呀」了一聲道:「你就是蒲天河?」
  說時整個臉都紅了。蒲天河一驚道:「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琴一笑道:「新領五嶺神珠的少年俠士,哪一個會不知道?久仰!久仰!」
  蒲天河苦笑道:「姑娘何必取笑?」
  上官琴瞟了他一眼,道:「誰取笑你?師父上次自天山回來,一直誇獎你呢!咦,奇怪呀,她過去對你是滿歡喜的,卻怎麼又會和你有仇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實話對姑娘說吧!」
  說到此,頓了頓,頗感難以啟齒,他站起身來,又冷笑一聲道:「我本來對令師心懷敬仰,可是此次青海之行,令師作的那一手,可是太不漂亮了!」
  「青海……」上官琴奇怪地道:「青海是怎麼回事?」
  蒲天河目光炯炯地道:「令師那筆財,是自我一位前輩處巧取豪奪而來,令人齒冷之極!」
  上官琴眨了一下眸子,道:「這……這我可不太清楚!」
  她目光轉了一下,訕訕地道:「你莫非也是為了那筆錢而來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不瞞姑娘,正是如此!」
  上官琴鼻中哼了二聲道:「原來大哥是名利之輩,我倒是看錯了你!」
  蒲天河嘿嘿笑道:「姑娘你錯了,這些錢財,雖是愚兄干山萬水,親手得來,但是我卻沒有存下一絲一毫非分之想,我那一位老前輩,為了這筆財產,曾受過半生痛苦,好不容易到手,卻為令師巧取豪奪了去,我是看不過去,自告奮勇來此為他找回這批東西,以了心願!」
  上宮琴怔了一下,面色稍霽道:「莫非大哥你分文不取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上官琴想了想,道:「你所說的那位老前輩,可是木尺子?」
  蒲天河一驚道:「姑娘如何得知?」
  上官琴嘟了一下嘴道:「我聽師父說過,這位老前輩曾為蔣壽計陷白雪山莊,達數年之久,可憐!」
  蒲天河恨聲道:「木尺子為此寶如今已是如狂如癡。可憐他一生心血付諸流水,我與這位木老前輩,已有師徒之份,此事萬難坐視!」
  上官琴想了想,歎道:「真想不到師父竟是這種人。他一個人要這麼多錢幹嘛!」
  蒲天河歎一聲道:「我會道出一段經過,尚希姑娘拔刀相助,共同達到目的才好!」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蒲大哥,你放心,我上官琴並非是非不分的人,大哥……方纔我口不擇言,你還要原諒我才好!」
  蒲天河興奮地道:「我自一見姑娘,就知道姑娘你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果然所料不差!」
  上官琴窘笑了笑道:「你先不要捧我,其實我在這件事情裡,也許對你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蒲天河頭點笑道:「只要姑娘不與我為敵,愚兄已感激不盡了,何敢多求姑娘有所為?」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真會說話,你這麼一說,我更是非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了!」
  說罷輕歎了一聲,道:「大哥,你哪裡知道,就是大哥今日不說這些,我已有心要退出寒碧宮,此處不是久居之地!」
  蒲天河微異道:「這是為何?」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正如那屠一夫所說,上次派我去哈里族,實在是家師早有的計謀,她原來早算定了我會落入那屠一夫之手,卻未曾想到,我竟然安全脫險歸來!」
  蒲天河一驚道:「竟有此事?」
  上官琴忽然落淚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師父竟是如此一個無情之人,我姊妹隨她半生,平日沒有絲毫差錯,她只為了討好哈里族人,竟然不借斷送我一生清白……」
  說到此,她冷笑了一聲道:「這件事我還是回來以後才知道的,真是痛不欲生,如果我不思早去,遲早還是逃不過此一關的!」
  蒲天河哼了一聲道:「姑娘能及時明白令師的為人,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現在還來得及。」
  上官琴忽然拉住蒲天河一雙手,道:「可是我……怕!」
  蒲天河呆了一呆,上官琴低下頭道:「你也許不知道師父的手段,反叛的弟子,一旦捉到手中,那種折磨!」
  說到此,由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姑娘立定志向,一定可以達成志願的!」
  上官琴斷然下了個決心,道:「好吧,我別無選擇,只有姑且一試了!」
  蒲天河吩咐道:「你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露出疑竇來。姑娘你打算如何下手?」
  上官琴思索甚久,道:「明晚你此時來,我先在精武英殿等你,裡應外合,先把多指師太救出再說!」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做,姑娘你想可有問題?」
  上官琴反問道:「大哥可有易容的面具?」
  蒲天河怔了一下,搖頭道:「要它何用?」
  上官琴秀眉微顰道=大哥,有一件事也許你還不知道,你猜,我師父為什麼對你如此垂青?居然把她隨身的令珠也送給你?」
  這一問,倒使得蒲天河怔了一下,想來卻也有些不解。上官琴冷冷一笑道:「實話告訴你吧,師父她是看上了你那顆五嶺神珠!」
  蒲天河怔道:「哦……原來如此!」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非只如此,我師父還定下了美人計,要陷害你呢!」
  「美人計?」
  他忽然想起了春如水當日所說,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要介紹給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這兩個女弟子之一,不正是眼前的上官琴麼?
  想著,就用眼睛看了她一眼,上官琴面上也現出一些訕訕的樣子,忸怩一下道:「不是我……是我妹妹!」
  蒲天河笑道:「令妹不是去天竺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不錯,可是她這幾天就要回來了!」
  蒲天河奇怪的道:「莫非令妹竟甘心為她使用?」
  上官琴眸子裡,浮現出一片淒涼,半天才歎了一聲道:「蒲大哥……你哪裡知道……我姊妹雖是一母所生的孿生姊妹,可是性情卻差別很大!」
  這一點,也是蒲天河所料不到的。上官琴好似觸起了無限感慨,歎息了一聲道:「我妹妹已被師父全心收買,忠心甘為她效不二之忠。她為人機警、聰明,卻不知對自己怎會如此糊塗!」
  蒲天河一笑道:「這也許是她一時糊塗,沒有想到的緣故!」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你是不明白,反正以後你會見著她的,她已被師父收買,甘心以美色惑你,你卻要小心呢!」
  蒲天河冷笑著道:「令妹果真如此,實在是自掘墳墓,不過我……」
  上官琴肯定地道:「我方纔已經想過了,大哥如果想取回本老前輩失去的寶物,只有一條路好走,那就是以身相從!」
  蒲天河劍眉微皺道,「以身相從是什麼意思?」
  上官琴一笑道:「大哥不必多心,這條路實在是再好不過,如果你肯這麼做,失物必可收回!」
  蒲天河異道:「姑娘有何良策?」
  上官琴道:「良策倒有,只是大哥卻要受點委屈才行!」
  蒲天河點頭道:「只要能取回木老前輩的寶物,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上官琴一笑道:「好!我這裡有人皮面具一個,你明日可戴上,午夜來此,救助多指師太師徒外出。有我在內策應,此事多半可成!」
  蒲天河點頭道:「可以,這有什麼委屈?」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我還沒有說完呢!後天白天,你以本來面目,親自持令珠來此,面見我師父!」
  「來見春如水?」
  上官琴冷冷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師父必定會破格見你,那時你卻要忍一時之痛,把『五嶺神珠』獻上!」
  蒲天河冷冷笑道:「這一點辦不到!」
  上官琴白了他一眼,嗔道:「唉!你這個人真是,聽我說呀!誰要真的送給她呀!送她只是一種手段!」
  蒲天河搖頭道:「這手段怕不太好,她要是收下了,豈不糟了?」
  上官琴笑哈哈地道:「原是要她收下來的!」
  蒲天河皺了皺眉,上官琴又一笑道:「傻子,你哪裡知道,我師父存放寶物,一向是不讓外人知道,只除了我姊妹二人,那時很可能讓我二人之一去收放神珠。當然,多半是會讓我妹妹去,但我就可以暗中跟隨,私下探出藏寶的地方,包括令師木老前輩失去的寶物,就很容易到手了!」
  蒲天河聽後點了點頭,想此事頗多礙難,可是卻也只有冒險一試之途。想了想就道:「姑娘確是細心之至,此事也只有如此了!」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送上寶珠之後,我師父必定會對你更為另眼相待,留你在寒碧宮內住下,那時你就更便於下手了。那時蒙古王也住在此地,四海珠也不難到手了!」
  蒲天河點頭道:「四海珠既是華山派鎮山之寶,理應由多指師太收回,我焉能存心染指!」
  上官琴一笑道:「由你取回再交還她,豈不是好?如此正可回報師太昔日對你的恩惠,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蒲天河正要說什麼,忽聽得岸邊樹林內,微有異聲,一人冷笑道:「好了,天不早了,別肉麻了!」
  語音清脆,分明出自女子口音,蒲天河方要騰身外出,只聽得樹枝嘩啦一響,大片樹葉,如同弩箭也似,齊向小船射到。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雙掌運功向外一推,吐氣開聲:「嘿!」
  巨大的掌力,形成了一面力壁,迎著來犯的樹葉一擊,樹葉全數都簌簌地飄落水中。
  二人身形微晃,竄落在溪水旁邊,只見當空一輪皓月,風引花動,哪裡有什麼人的蹤影!
  上官琴面色緋紅地跺了一下腳道:「豈有此理,這又會是誰?我一定要找她去!」
  蒲天河心中已想到了一人,不由拉住她道,「姑娘不必多此一舉,我想此人也沒有什麼壞意,也許是出言警告我們小心罷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警告?哪有這麼警告人的!」
  方言到此,就聽得前面花徑間,有人聲傳來,並有燈光移動,二人趕忙移身石後。
  果然見春如水在前,十二金釵在後,一群人在幾個持燈少女圍繞之下,步履姍姍地行走過來,二人一聲不出,等待大群人由身邊經過。
  卻見春如水在前,邊說邊笑,來至二人身前,忽然站住身子,扭身對十二金釵道:「你們的上官師妹還沒有回來麼?」
  十二金釵之一答道:「聽馬房的金大娘說,上官師妹快回來了,大概明天晚上就到了。上官師妹也真能幹,她一個人把天竺兩位王爺都請動了!」
  春如水格格一笑道:「這孩子就是這些地方可愛。我也沒有白疼她一場。等師父賣了珠子,你們每個人都有厚賞!」
  十二金釵齊笑道:「謝謝師父!」
  春如水一笑道:「錢也不能白賞,水牢裡那兩個人,你們十二人可得小心一點,這兩個人對我意義重大,可不能叫她們跑了!」
  十二金釵各自答應了一聲。「子星」秦皓道:「你老人家放心,她師徒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哼了一聲道:「我不是怕她們跑出來,而是怕外面來人救她們,反正你們小心就是了。十二個人分三撥,四人一組,分批去看守!」
  十二金釵又答應了一聲,一群人才說說笑笑,順著河邊一直走了下去。
  她們走遠之後,上官琴伸了一下舌頭道:「好險呀!」
  蒲天河想起方纔之事,才道:「你看,方纔那位姑娘是一番好意,如非是她出言招呼我們,現在只怕就要為令師發現了!」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我才不領她的人情呢!蒲天河,明日之事你千萬不可造次!」
  說罷,遂把隨身所帶的人皮面具遞上了一件。蒲天河接在手中,不過是鬆軟的一團,當時便收起來。上官琴冷冷笑道:「方纔師父之言,大哥也聽見了,十二金釵分三撥,四人一組,輪流去看守水牢,所以明晚下手,要十分小心!大哥務必於子時趕到,是時我略施小計,把看守的十二金釵調開一邊,你就可伺機下手,萬一行事不順,寧可逃走也千萬不要為她們捉住,或現出本來面目,否則以後的事就不好做了!」
  蒲天河點頭道:「多謝姑娘費心,明天子時,我們在精武英殿再見了!」
  說完抱了一下拳,轉身倏起倏落而去。不多時已消失於夜幕深垂之中。
  返回客棧之後,蒲天河對於今日之行,作了一個徹底的回顧,認為頗有收穫。對於上官琴這個人,卻也有了新的認識,她明大義,有勇氣,實在是一個智勇雙全不可多得的少女!
  只是這姑娘如此全心地幫助自己,未嘗沒有一些感情的因素在裡面……
  想到了這裡,蒲天河也只有苦笑的份了。自己當初曾抱定了「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杯而飲」的宗旨,可是如今,卻連這「一杯而飲」的意念也不敢存想。
  他不禁又聯想到,方才在碧寒宮船上,那位示警的少女,聽其語氣,極似婁小蘭,果真是她的話,可見她對自己並未忘情,只怕自己又要面臨一番考驗了!
  左想右想,心中著實不是味兒。
  他心中不由暗自忖思著,趕快把眼前任務完成,自己往中原一走,拋卻了這段惱人的情思,自己一世不娶,度此一生也就算了。
  想了一陣,又找出了上官琴方纔所贈給自己的人皮面具,試著往臉上一戴,對鏡看了看,不由頓時呆住了。原來鏡中現出一個麻面少年,扁鼻掀唇,一雙大耳,簡直是不忍卒視!
  看著鏡中自己這份丑相,蒲天河真由不住想笑,想了想,戴上這面具之後,倒是不會有人再能認出自己了,就連那暗中的神秘少女,只怕也是認自己不出了。
  這樣一想,內心反倒是暗暗高興,想到了明日繁重的任務,他就早早地熄燈就寢,把那件人皮面具放於枕下,沉沉睡去!
           ※        ※         ※
  第二夜子時左右。
  蒲天河已來到了寒碧宮外,他由身上取出了入皮面具,在暗中戴上,然後取出隨身小銅鏡照了照,這一照,使得他大吃了一驚!
  記得昨夜自己返回客棧對鏡照時,那面具分明是一個麻面少年,怎麼此刻卻變成一個黑面小眼的老頭兒,而且下巴上,還稀稀落落留著一絡山羊鬍子。
  這一驚,蒲天河真嚇了個不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昨夜自己看花了眼?可是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小得連自己都不敢置信。
  可是眼前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雖然面具不同了,卻也只有湊合著用了,好在是只要有機會見著了上官琴,與她說明了,也是一樣。
  當然,這面具絕非是偶然遺落的,其中必有隱情。可是,這一切現在是連思索的功夫也沒有了,因為上官琴已與自己約好了「子」時在「精武英殿」內相見的,如果再不去,可就錯過了時間,一切也都可能有了變化。
  他真後悔,怎麼這一個變化,在白天自己會沒有發現?現在發現卻也晚了。
  想罷,只得硬著頭皮向宮門行去!
  「寒碧宮」外,今夜顯得確實有些門禁森嚴,除了四名黃衣大漢看守門外,另外還有兩名背繫長劍的少女,蒲天河雖辨出不是十二金釵其中的人,但是由二女衣著態度上看過去,也絕非是毫無身份,素操門衛之人。
  在耀眼的燈光下,尚有兩行青衣的弓箭刀手,雕翅一般地排列兩牆。
  蒲天河身子方一走近,門前一名黃衣漢子大聲道:「什麼人,還不快停!想死麼?」
  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王老空,和貴主人有約來此一晤,請行個方便,叫我進去吧!」
  那漢子怒聲道:「什麼王老空!可有通行信物?」
  蒲天河一笑道:「這個……嘻嘻,有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0:02

  說完,自袖內摸出了那串令珠,黃衣漢子一見,面色微驚,趕忙後退,向著一旁二女道:「請二位仙姑定奪,看一看是否果真是夫人的令珠!」
  二女一齊走了上來,先在蒲天河臉上看了一眼,其中之一,探手自蒲天河手中,把珠子接了過來,細看了看,面上現出驚奇之色。
  隨見她玉手一搓,只聽得一陣脆響,那串珠子頓時變成了二十四粒單珠,每一枚都顯出一片碧光色來。
  二女對看了一眼,其中之一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正是夫人手制的碧雲珠!」
  說罷信手拈了一粒,點頭道:「請客自行。弟子不送!」
  她說罷,後退一步,向著蒲天河揖了個萬福。
  蒲天河心正不解,那另一少女玉手又是一搓,珠珠相銜,遂即成了完好的一串,只是其中少了一粒,而成二十三粒的一串。
  那少女雙手恭敬送上,道:「請前輩收回應用,收回的一粒,弟子暫時保管,容二十四粒交全之後,再呈交夫人!」
  蒲天河這才明白,原來有這篇道理,原來每進一門,必收一粒,二十四粒可自由進出二十四道宮門,並非是永久有效,這辦法倒也精絕。
  想罷,含笑接過令珠道:「姑娘辛苦了!」
  抱了抱拳,隨即揚長而入。
  中途又過了兩道岔口,和先前一樣,每一關索珠一粒,等到了「精武英殿」前,已用去了三粒令珠。
  蒲天河來到了精武英殿前,果然這殿前較諸其他地方更顯得門禁森嚴,在一群少女之中,蒲天河並沒有看見上官琴在內,心中不禁有些疑竇,考慮著自己是否現在就進去。
  誰知,就在這時,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人快步由身後搶先自己,向著精武英殿前行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奇怪地向這人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眼,把他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個人,一身白綢長衫,那副尊容正是昨夜自己失落的面具——「麻面少年」!
  這一驚,使得蒲天河打了一個寒顫。
  他趕上一步,正想喚住他問個明白,可是那麻面少年卻已大步走到了「精武英殿」前,低聲道:「是春夫人請我來參觀的。」
  蒲天河見他居然膽敢硬衝直闖,不由大感驚異,忙把身子向一方大石後一閃,要看看他怎麼進去。
  這時精武英殿前,已起了一片噪動。一名少女上前道:「既是夫人請你來參觀,可有信物?」
  麻面少年搖搖頭道:「沒有!」
  那少女冷冷一笑道:「對不起,奉夫人之命,如無本門信物,一概不准進入!」。
  麻面少年冷冷地道:「既如此,我走了就是,莫非你們這裡沒有一個管事的人麼?」
  眾人中,一人道:「丑星。寅星姊姊都在這裡,請她們出來解決一下吧!」
  方言到此,路側行來一名提紅燈少女,蒲天河吃了一驚,來女正是上官琴,她果然有信,正「子」時來到此。
  上官琴遠遠行來,喝道:「門前什麼事如此吵鬧?」
  一名少女跑上前來行禮道:「上官廂主,你來得正好,這人說是奉夫人之命來此參觀,可是又沒有……」
  麻面少年霍地回身笑道:「咦!那不是上官姑娘麼?」
  上官琴只當是蒲天河,立時含笑道,「原來是李堡主。失敬了!」
  說罷,趕上行了一禮,門前眾女俱都怔住了。
  上官琴行禮站起,面色一寒道:「你們也太放肆了,來客乃是西天嶺,上元堡主李玉星,乃是夫人至交,你們焉敢怠慢?看我回稟夫人,小心你們皮肉受苦!」
  眾弟子嚇了個魂飛魄散,一齊跪下來,紛向上官琴求饒起來。上官琴冷冷一笑道:「還不站起來,此事我不提也就是了!」
  說罷又向著那麻面少年福了一下道:「堡主請同弟子入內參觀吧!」
  麻面少年點了點頭,就同著上官琴直向殿內行去。眾門差女弟子見狀自是無話可說,因為上官琴身為碧寒宮東西南北四廂主之一,負責全宮安全,就是「十二金釵」,也要聽她指揮,門前幾個二流弟子,焉敢多管!
  這段經過,蒲天河看得如墜五里霧中,容得她二人入內之後,才現身而出,匆匆向著殿前趕來。
  門前眾弟子見狀,又免不了一番驚異,想不到今日訪客如此之多!可是這一位是有夫人令珠的,自然沒有什麼好刁難的。
  蒲天河因而輕易地進了殿內,進來之後,才發覺出殿內奸大的地勢,金頂玉柱,雕樑畫壁,五彩奇異的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精武英殿」乃是職事百宮長幼弟子,操練武功家數的一處地方,殿內各室館廊台,俱陳列著各門各路,不同家數的兵刃暗器。
  蒲天河在裡面轉了幾轉,找不到進入「水牢」的門路,不禁急得頻頻皺眉。
  原來凡是來到精武英殿的,都是進修武功之人,絕沒有逍遙遊蕩之輩,蒲天河這種懶散無所事事的樣子,是很顯眼的。
  果然一散門開處,現出一名長衣黃身少女,秀眉一剔道:「喂!你這人是幹什麼的?」
  蒲天河一見對方,立時心中微動,他已認出了來人是十二金釵之一,只是不知她的名字。
  這時見問,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是外面調來宮裡服務的新人,仙姑多多指教!」
  這少女乃是十二金釵中的「午星」(又稱「午妹」),在十二女中排行第八,姓杜名詩娘,為人很精明,武功也很不錯。
  她打量了蒲天河一陣,冷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一殿工作?」
  蒲天河顫顫地道:「在下王老空,現在本宮……『西廂』服務。」
  杜詩娘點了點頭道:「噢,這麼說,你是在上官廂主手下工作了?」
  蒲天河笑道:「正是,在下正是來找上官廂主的。」
  杜詩娘指了指道:「我方才好像看見上官廂主同著一人,向那邊去了。」
  蒲天河忙道:「謝謝仙姑,我這就找她去!」
  說罷,匆匆向著杜詩娘手指處走去。這是一道挺長的甬道,兩壁懸掛列道燈籠,耀目燈光,把這條廊道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蒲天河疾步前行,只覺得這條廊道愈行愈低,漸有向地底發展的趨勢。
  忽然。他明白了,這正是奔往地下水牢的一條道路,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由於上官琴的沓無蹤影,使得他對於將行的事頗覺棘手。
  前行了一刻,忽見一扇鐵柵,橫隔道中,有一名黃衣少女。同一雙彪形大漢守在鐵門邊。
  蒲天河一見那少女,立時認出了乃十二金釵之中的一人,也就是那夜為楊采蘋上藥,被呼為「九妹」的那一位!
  這位姑娘遠遠看見蒲天河來到,高聲道:「來人還不止步?這地方豈是你隨便來得的!」
  蒲天河這時也只有硬拚一陣了,當時上前一步嘻嘻笑道:「老夫乃夫人請來審問水牢中人犯的,姑娘麻煩你帶我進去如何?」
  被稱九妹的乃是十二金釵中的「申星」項蓓蓓,聞言後冷冷地道:「可有信物?」
  蒲天河立時遞上令珠道:「這是夫人的令珠!」
  「申星」項蓓蓓接過來看了看,點頭道:「請隨我來!」
  說罷推開鐵柵門,讓蒲天河進來,微笑道:「還沒有請教前輩大名,可肯見告?」
  蒲天河信口胡謅道:「武學平來自青海!」
  項蓓蓓一聽來自青海,便不多疑,因為春如水這一次自青海歸後,帶了極多能人異士,其間絕大多數,都是自己等所不認識的。
  二人來到一片玉壁前,蒲天河訝然道:「走錯了,姑娘,前面沒有路了!」
  項蓓蓓一笑道:「武前輩,你莫非不知道這裡面的機關?我師父沒有告訴你?」
  蒲天河心中一怔,立時哈哈一笑道:「夫人雖對我講過,可是老夫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如何能記下許多,如非姑娘帶我進來,今夜真好看了!」
  項蓓蓓含笑道:「這也沒有什麼。」
  說時一雙玉手向著石壁兩角微微一按,耳聞得一片絲絲聲,當前石壁,竟然分出了一道寬僅數尺的石縫。
  至此燈光轉暗,由石縫傳出一片淙淙的流水之聲,十分清晰。
  項蓓蓓退身道:「前輩請!」
  蒲天河惟恐有詐,忙欠身道:「姑娘先請,老夫不識路徑啊!」
  項蓓蓓遂邁動蓮步,行了進去。蒲天河隨後跟進,身方入內,只覺得眼前又是一番景色。
  原來二人進入之處,已非是平坦的廊道,卻是一片水池,只是在池內設有百十個石鼓,露出水面不及一尺,行人欲過,必需足踏石鼓。
  蒲天河方一踏上石鼓,只覺得足下一響,心正吃驚,卻見背後石壁,又絲絲有聲地合攏了起來。
  這時項蓓蓓已前行了七八丈以外,回身笑道:「武前輩,你看師父設計的『水蓮石陣』可夠厲害?」
  蒲天河這才知道原來水內石鼓,也都有特殊的用途。他武功高深,閱歷又豐,既知為陣,略一打量,已窺出堂奧,當下一笑道:「如老夫所見不差,這水蓮石陣,必是令師比照『越女佈陣經』所設立的!」
  說罷身形一縱,落向中央石鼓,道:「此乃全陣中樞,牽一髮而動全局!」
  於是前後左右指言道:「這是生門,這是轉生,這是無敵,這是死位。哈哈,妙極了!」
  項蓓蓓本以為他是一個土老頭,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家數,此時聞言,不禁面現欽佩之色,道:「武前輩果然見多識廣,令人佩服!」
  蒲天河哈哈笑道:「姑娘誇獎了,那水牢距此,尚有許多路麼?」
  項蓓蓓搖頭道:「這就到了!」
  言方到此,忽聽得轟然一聲大響,一堵石壁,似為重物砸開,整個倒落水中,水花四濺中,如飛地跑出兩名少女,大聲道:「不好了,那尼姑師徒跑了!」
  言未了,一個灰衣清懼的老尼姑,已自其身後飛撲而上,哈哈笑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叫!」
  言時身形一飄,已到了身後,駢二指向前一點,已把那名女弟子點落水中。
  自其身邊,這時又飛快地撲出一名少女,身子向下一落,也用重手法,把另一名女弟子打倒在地。
  項蓓蓓見狀大驚,一聲叱道:「反了!」
  就見她玉手一揚,已打出了一雙金錢鏢,分向老尼師徒面門之上打去,那尼姑師徒,正是被困在水牢內的多指師太與楊采蘋!
  多指師太見項蓓蓓打出暗器,一聲狂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尼我今日是大開殺戒了!」
  說罷袍袖一展,已自其袖內飛出了一對「沙門七寶珠」,迎著當空一對金錢,「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金錢打落水中。
  項蓓蓓一矮身掣出了長劍,可是不容她欺前,那多指師太已如同厲鷹也似地撲了上來,一雙瘦爪直向著項蓓蓓肩上抓來。
  這尼姑的身勢,逼得項蓓蓓一連後退了兩座石鼓,才拿樁站穩。
  是時自那破爛的石壁內,一連撲出了五六個漢子,各自叫嘯著,分向老尼師徒二人撲去。
  項蓓蓓急中見狀,忙叫道:「一群笨貨,還不快敲『碧石鐘』等什麼?」
  來人中一名矮小的漢子,聞言身形倏起倏落,直向一旁疾飛縱去,卻為蒲天河側面迎上,雙掌一分,正擊在了來人面上,一跤仰倒水中,頓時昏死了過去!
  項蓓蓓正在拚死與多指師太對敵,見狀忽然變色道:「咦……你怎麼打起自己人來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弄錯了,我可不是什麼自己人!」
  說話之間,多指師太早已欺身而上,她一隻多生了一根指頭的右手,在這時,施展出極重的手法「大手印」,一掌直向項蓓蓓背心上打去!
  項蓓蓓哪裡吃得消她這種重手法,身子一蹌,眼看就要斃命在老尼掌下。
  蒲天河一聲叱道:「大師不可!」
  說罷足下一竄,已來到了多指師太身邊,右手向外一分,用「鐵臂功」,硬生生地把多指師太手掌架開在一邊。
  多指師太口中「晤」了一聲,險些栽倒一邊。
  這老尼姑吃了一驚,站定之後,一聲叱道:「施主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在右手橫架老尼的同時,左手已駢指如椎,不偏不倚地已點在了項蓓蓓的左肩井穴上,項蓓蓓身子一歪,「撲通」一聲,栽倒池內。
  這時楊采蘋已把追來的凡個人料理乾淨,一眼看見項蓓蓓栽倒水內,驚呼了一聲,飛撲過去,把項蓓蓓由水中救了起來。
  這麼做,她是為了報答當初這姑娘為自己上藥的一點恩情。蒲天河一笑道:「姑娘放心,我下手時,已先留了情面,至多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醒過來的。」
  多指師太怔怔地望著他道:「你……是誰?為何救我師徒?」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大師不必多心,在下也不是外人,只是此時強敵環峙,不便出示本來面目!」
  多指師太感激地合十道:「貧尼致謝了,方才勇救貧尼師徒而出的那個少年和另一少女,施主可知是誰麼?」
  蒲天河心中一動,遂道:「那少年可是一麻面人?」
  多指師太點頭道:「正是,施主可知道他是誰麼?」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實在說我也不知道,對方既無惡意,日後不難知道,大師不必多問!」
  一旁的楊采蘋,在蒲天河說話時,一直凝目望著蒲天河,面上表情頗為激動,這時忽然上前道:「你是蒲天河……蒲大哥……是吧?」
  蒲天河呆了一下,楊采蘋立時向多指師太道:「師父,他是蒲大哥!」
  多指師太也怔了一下道:「噢!蒲少俠……你怎麼變成這……」
  蒲天河想不到楊采蘋竟然連自己的聲音也聽得出來,一時倒也不好遮飾,只得窘笑道:「在下正是蒲天河,大師與姑娘速速出去吧,四海珠我如到手,定必雙手奉上!」
  多指師太這才看出,對方原來是面上覆有一張人皮面具,不由又驚又喜,雙手合十道:「蒲少俠,你對愚師徒真是太恩重了!」
  方言到此,忽見一面綠玉門「吱」的一聲打了開來,現出了一個長身極美少女。
  蒲天河一眼已認出了來人正是上官琴,正要招呼,卻見上官琴形色慌張地道:「你二人還不快走……哎!真急人!」
  多指師太苦笑道:「不瞞姑娘,該如何走法呢?」
  上官琴匆匆按向一塊凸出的石花,左面立時現出了一道幽徑,她回頭看了一眼,焦急地道:「快快,從這裡走,出去就是東廂外牆,速速去吧!」
  多指師太合十一拜道:「姑娘請賜芳名,貧尼師徒銘感五內,還有那位少年白衣朋友的大名,也請姑娘賜告一下。」
  上官琴匆匆道:「我名上官琴,那麻面少年乃是化裝的,他是蒲天河,是他要我救你們的!」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回身望向石後的蒲天河道:「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琴這才發現石後有人,面上色變道:「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單手一啟,把面具拉下道,「姑娘,這其中有蹊蹺!」
  上官琴「啊」了一聲道:「你……蒲……咦!方纔那麻面少年不是你呀?他……他又是誰?」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這人偷換了我的面具,來此救人,既如此又何必偷偷摸摸,真令人不解了!」
  上官琴呆若木雞,忽然跺腳道:「管他呢,大師師徒快快走吧!」
  說罷推了楊采蘋一下,多指師太匆匆逃入甬道,隨後是蒲天河及上官琴也跟蹤逃出。
  四人在這道幽徑之內疾速前進,中途雖有幾道機關,均賴上官琴識得破法,不久遂出了室外!
  只見外間是一片佈置得極為引人的花園,翠草如茵,花枝扶疏。
  上官琴看了一下四處,長吁了一口氣,道:「我的天,總算得救了!」
  說罷手指一片松林,道:「大師,你們穿出這片林子,有一道小溪,溪內有我事先備好的一條小船,你二人乘船走吧!」
  多指師太感愧地道:「蒲少俠與這位姑娘真是……」
  上官琴急道:「大師不必客氣了,馬上就會有人追來……」
  多指師太只得點頭,又望著蒲天河道:「至於四海珠……」
  蒲天河道:「大師放心,寶珠到手,在下親送華山碧竹庵,絕不失言!」
  多指師太歎了一聲,道:「好吧,貧已師徒告辭了。反正……以後再說吧!」
  說罷匆匆去了。楊采蘋臨行之際,依依不捨地看了蒲天河一眼道,「蒲大哥……你一定要來啊!」
  說時目光又向著上官琴看了一眼,也匆匆轉身去了。蒲天河送走了二人才轉身回來向上官琴道:「這事真怪,我的面具被人家換了!」
  上宮琴道:「先不要談這件事,大哥……你有暗器沒有?」
  一面說,她一面把身上衣服撕破了許多,蒲天河怔了一下,由身上摸出了一口「柳葉飛刀」。
  上官琴接過來,哼了一聲道:「只有如此,才能瞞了師父。大哥,你快離開,不要忘記明天依計而行!」
  說罷,右手往自己肩頭一推,痛吟了一聲,那口柳葉飛刀,已扎入肩頭寸許,一時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上身頓時為鮮血染透了。
  蒲天河大驚道:「你這是何苦?」
  上官琴玉齒緊咬道:「這是苦肉計。大哥,你快走吧,否則,你也走不脫了。快走!快走!」
  說時,遠處起了一陣嘯亂聲,似有人喊叫著向這邊跑來,蒲天河也知道她是不得不如此,當時只得先行離開,歎了一聲,匆匆向林內逸去!
  上官琴咬著銀牙,假裝成全身無力地倒在地上,卻聽得旁邊一女子聲音冷笑道:「真偉大,為情郎挨刀,可憐!」
  上官琴又驚又怒,忙尋聲望去,卻見一人身法絕快,一閃入林。
  這時候,上官琴真連爬起來追的力量也沒有了,當時狠了狠心,又駢左手二指,再在「氣海穴」上用力點了一指,頓時就昏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0:30

第18章 美麗使者

  上官琴用苦肉之計,肩插飛刀,自點穴道,頃臥在血泊之中,她身子方自倒下,後面路上已飛也似地撲來了兩個黃衣少艾。
  來人之中,一個是「午星」杜詩娘,另一個卻是「未星」戚冰,二人身法絕快,轉眼已來到了近前。
  在二女身後,燈光照耀,顯然大群人馬都趕到了。
  因為這是一道出宮的捷徑,所以一發現有人逃跑,最要緊的就是封閉此一道秘徑。
  二女來到眼前,杜詩娘憤憤地道:「一定是那個老小子,我追他去!」
  說時正要騰身縱出,身邊的戚冰忽然發現了上官琴倒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咦」了一聲道:「七姐快看,這是誰呀!」
  人聲鼎沸中,大群人馬全到,十二金釵中除了九妹尚昏睡水牢,其他的人全到齊了。
  戚冰回身自姐妹手中拿過了一盞燈籠,向著地上一照,大驚道:「不好了,是上官廂主,可能已經死了!」
  眾人大驚,趕忙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只見上官琴這時當真奄奄一息,全身是血。
  杜詩娘跺了一下腳道:「糟了!快請師父來,她還有氣!」
  混亂中,早已驚動了春如水,遠遠乘輿而來道:「前面什麼事?」
  杜詩娘回過身來驚慌道:「水牢中那尼姑師徒已經跑了,上官廂主身受重傷,生死不明!」
  春如水揮了揮手,車子停了下來。這位驕俊狂傲的老大大,這時顯然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勁了,冷冷一笑,玉手在車座上一拍道:「可恨,可恨極了!」
  杜詩娘及一干弟子,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跪了下來,道:「請夫人降罪!」
  春如水嘿嘿一笑道,「以後再說,先把上官丫頭抬來我看!」
  幾名女弟子匆匆把上官琴用抬床抬到了春如水車前,春如水低叱道:「掌燈!」
  立時就過來了兩名少女,高掌明燈;春如水低頭一看上官琴,整個上身,已全為鮮紅的血沾滿,在她肩窩上,尚還插著半截明晃晁的飛刀。
  這時那上官琴由於自點穴道,早已昏迷了過去,牙關緊咬,面如金錠。
  春如水看到此,冷冷一笑,步下座車,低頭細看了看,寒聲道:「琴丫頭一向最是機靈,今夜怎會吃了這個大虧?」
  說罷二指一起,已把插在上官琴肩上的那口飛刀取了下來,早有一名弟子上前,用本門的靈丹,與她上在了傷口之內,並要抬走,春如水道:「且慢!」
  她走過去,望了望上官琴的臉,道:「她穴道尚未解開。」
  說時二指把上官琴眼皮撥開來,細看了看,玉手在上官琴面門上隔空一按,上官琴嗆了一聲,頓時醒轉過來,她瞳子微微張了開來。春如水道:「小琴,你不要怕,有師父在此,你死不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不知怎麼竟會流下淚來。
  她本是自設的苦肉計,可是無論如何,痛苦在身卻是真的,此時見師父及眾姐妹在眼前,自然一時悲從中來,才會流下了淚來。
  春如水取出小綢帕,為她擦了一下眼淚,心中也有些難受,原因是上官琴、上官羽,是她新收未久的一雙弟子,因這姐妹二人昔年追隨其夫南明叟練成絕功;南明叟早年和春如水不合而分離,後病故南方,臨終時乃修書一封,把這對苦心教授的弟子,托付於春如水,春如水雖與南明叟早已分離,可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對南明叟怎會沒有一些情意?
  此番上官姐妹來此,她也就愛屋及烏,越發地疼愛她二人。
  只是二女之中,上官琴人頗正直,識大體,自來寒碧宮後,雖是享受奢華,可是目睹春如水驕橫坐大,私下頗為不滿,可是她也只能把不滿的情緒暗藏在內心,卻不敢現於表面!
  對於其他姐妹,上官琴也只是同流而絕不合污,因此春如水看在眼中,對她就不太滿意。
  反過來說上官羽比之乃姐,卻是大大地不同了,上官羽為人機靈,討人喜歡,善解人意,對春如水更是百般依順,與眾姐妹同甘同樂,因此春如水對她就格外青眼相待!
  有了以上因素,春如水才會計誘上官琴前去哈里族,因為哈里族屠家堡的堡主在第一次朝見春如水時,已看中了上官琴。
  這位屠堡主托人向春如水為其子求了幾次親,春如水一為和睦哈里族,另一原因正好藉機去了上官琴,免得日後生事,所以才有意命上官琴前去哈里族辦事,沒有想到,上官琴竟會安然無事地又回來了。
  春如水心中狐疑,卻又不便詢問,心中未嘗不是一個疙瘩,可是上官琴平日忠於職守,她負責的西廂堂,乃是行察全宮秩序的設施,自她接管後,果然各弟子規矩得多了。
  春如水看在眼中,真是又恨又愛,對於上官琴,她真不知怎麼辦才好。
  這時見她為了追敵,竟然負傷,內心大為感動,親手為她擦於了眼淚,歎了一聲道:「乖兒,不要哭,你受的委屈,師父我一定給你報仇,你把經過情形告訴我一遍可好?」
  上官琴點了點頭,面上訕訕地道:「老尼姑師徒跑……跑了。」
  春如水冷笑道:「我知道,她們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跑得了今年,跑不了明年,早晚有一天要叫她師徒死在我手裡。我只問,是誰救她們出去的?你又被誰傷了?」
  上官琴喃喃道:「是……一個大頭麻面少年,還有一個……」
  春如水皺了一下眉道:「還有誰?」
  上官琴頓了頓道:「還有一個老頭。」
  一旁的杜詩娘立時點頭道:「不錯,有這麼兩個人,我親眼看見的,咦,那大頭麻面少年,不是上官廂主帶進來的麼?」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不錯,因為他說是師父的朋友,要我帶他參觀,誰又會想到他……」
  春如水目閃凶光,冷笑道:「如此看來,必定是中原人氏已大批來到了,他們想在我手裡發一筆橫財……哼,簡直是夢想!」
  上官琴這時肩膀上了「百花解血散」後,早已痛楚大減,此時故作呻吟道:「弟子拿賊不力,有辱職守。請師父降罪。」
  春如水歎了一聲道:「這都不怪你們、只怪為師太大意了,我想羽兒今明兩日或可到了,早一點把那些東西出了手,我的心也就安了!」
  說到此哼了一聲又道:「那來此搶這尼姑師徒的一老一少,你可認識他們?」
  上官琴略為思考,道:「弟子只當其中那個大頭麻面少年,是師父至友上元堡主李玉星,所以才會上當,領他入內參觀。」
  頓了頓,又接道:「我想這兩個人,必定對宮內情況知道得很清楚,否則不會得手。」
  春如水點了點頭,冷笑道:「我也是如此認為,也許本門內混有內奸亦為可知!」
  目光向著各人在掃,嚇得眼前眾弟子紛紛跪地,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們皆是隨我多年的人,為師平日對你們不薄,要是我發現了你們其中有誰私通敵人,可就怨不得為師我手狠心毒!」
  眾弟子嚇得連連打顫,上官琴更是情怯不已,好在此時她身上有傷,應答也無破綻,春如水是絲毫也沒有想到她的身上。
  一群人正自怯懼,忽有小婢來報道:「稟夫人,上官姑娘同天竺兩位王爺到了,請夫人明示!」
  春如水聞言,面上一喜,也就暫時把這件事丟開來,匆匆吩咐道:「把琴兒抬到『文心齋』先去療傷,十二金釵盛裝列隊隨為師到前面去!」
  十二金釵中的項蓓蓓,這時也已醒轉,正自「精武英殿」中趕了出來,本想訴訴委屈,見此情形,哪裡還敢再作聲,當時還得強自振作,隨著姐妹,各自裝扮起來,隨同春如水一併外出!
  眾人來到前面「聚玉廳」,早已是燈火輝煌。
  天竺來的兩位王爺,一位名叫「尼魯」、一位名叫「『桑瑪」,是當今天竺國內兩個最富有,也是最愛收集玉玩古董書畫的人物。
  在未來蒙古之前,他們皆認為自己的財富是無人可比的,可是當他們來到了「寒碧宮」後,目睹眼前如此情形,那份驕橫的氣勢早已打消了大半。
  兩個人的情形大概是這個樣子。
  「尼魯」是一個矮黑,年齡大約五旬左右的傢伙,此公一身黑色的天竺綢衣,其上鑲綴著數十顆明珠美玉,頭上戴著白色的布中纏帽,正中鑲有一大塊閃閃發光的翡翠,在他粗短的十根手指上,更戴滿了各種不同貓眼石、翠玉,一眼看過去,即知是一個富貴中驕侈世俗的傢伙。
  另外那位「桑瑪」,看過去,此尼魯好多了。
  桑瑪是一個年在四旬左右瘦高的人,留有兩撇小小的黑胡於,一雙黑亮的眸子,時常地凝視,當他和一個人說話的時候,現出一種「全神貫注」的樣子,這個人遠比那位尼魯王要精明得多。
  除了二位王爺隨行各有四個侍候的人以外;桑瑪還帶有一個貼身武士,此人名「扎本裡」,瘦瘦的身子,皮膚上汗毛極濃。
  現在要掉過筆來,提一提那位上官羽姑娘了。
  乍然看過去,她和姐姐上官琴簡直是一模一樣,只是這姑娘實在說要比她姐姐甜多了,包括她臉上的一對酒窩,和她那張討人喜歡、會說話的一張嘴。
  這時候,她穿著一身鮮紅而綴有孔雀毛的衣服,笑得像一隻百靈鳥一般地撲到了春如水面前,道:「師父,我回來了。」
  春如水握著她一隻手,笑得眼睛成了一道縫,道:「好孩子,這身衣裳真漂亮,誰送給你的呀?」
  上官羽回身指了一下道:「是尼魯王爺送我的!」
  這時尼魯王深深向著春如水打了一躬,哧哧直笑,用他們天竺話說了幾句,春如水也用天竺話回敬了幾句。
  上官羽一跳道:「師父,這位桑瑪王爺會說中國話,他在我們中國住了很久呢!」
  春如水笑問道:「真的?」
  瘦高的桑瑪雙手合十,一拜道:「我很久就聽見過夫人的大名,並且知道寒碧宮這個地方,這地方太美太好了!」
  春如水也寒暄道:「哪裡,哪裡,小地方簡陋得很!」
  桑瑪嘻嘻一笑道:「我並且早知道夫人你是一個很有本事也很美的人。佩服,佩服!」
  春如水笑得更美了,連道:「哪裡,哪裡,不過是略通皮毛而已!」
  桑瑪一怔道:「皮毛?什麼皮……毛?」
  上官羽笑道:「皮毛就是一點點的意思,其實這是她老人家說客氣話,我師父本事大極了!」
  春如水笑罵道:「你這個孩子哪有這麼說的!真是……」
  上官羽嬌笑道:「本來就是嘛!師父,桑瑪王爺也有一身武功呢!」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啊?是嗎?」
  那位桑瑪王雙手在腰肋之間一探,已掣出了一口黑色連鞘的軟刀,遞上道:「夫人,你看一看我這口刀如何?」
  春如水含笑接過來,只見黑色的刀鞘之上,鑲著七顆閃閃放光的寶石,然後她再把刀抽出來,顫動的光影裡,這口柔軟如帶的寶刀發出陣陣低吟。
  這是一口天竺世傳,百年難覓的一口「緬刀」。
  春如水看了看,不由連連點頭道:「好刀,好刀!」
  說時刀刃翻起,輕輕向著鋒口吹了一口氣,發出一片絲絲之聲,口中白氣,吃那刀刃一分,清晰地分開兩邊,向兩側散開。
  看到此,春如水更不禁連聲稱讚了起來。
  桑瑪嘻嘻一笑道,「這口刀名叫『七寶刀』,鞘上那七顆寶石,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至於刀身,更是經我桑家祖先八代,每月鑄煉打制而成。」
  說到此,他嘻嘻一笑,顯得很是驕傲的樣子。
  春如水遞還寶刀,一笑道:「此刀柔軟如棉,如無超人的內功,萬難施展,由此也可見王爺你的功力是如何超群了。」
  桑瑪哈哈一笑,接刀在手,右腕一振,刀身平直如棍,他似乎是在賣弄他的功夫。
  忽見他右手一振,這口刀「哧」的一聲,脫手而出,直向著他隨行而來的那位「扎本裡」面門之上飛去!
  這一個反常的動作,不禁把眾人嚇了一大跳!
  可是那位跟班的武士扎本裡,似乎武功極高,這時見他右手向上一舉,僅用兩根手指頭,向著刀刃上一夾,「錚」的一聲,已把那口寶刀夾住。
  然後他雙手捧刀,恭恭敬敬地又送到了桑瑪面前。桑瑪顧左右笑了笑,把刀接在了手中。
  這時大家才明白,他是有意要顯示一下他的那位跟班的本事。
  春如水暗暗一笑,道:「真是好本事!」
  桑瑪拍了拍他的跟班扎本裡道:「他是我的得力手下!」
  說話之間,春如水已招待各人陸續入座,小婢獻上了鮮果香茗。
  他們彼此談話,似乎都沒有提到「四海珠」的事情,最後那位「尼魯」王爺到底是忍不住了,他直接向春如水打探四海珠的情況,好像言下之意,有點懷疑四海珠落在春如水手中的可靠性。
  春如水這時才笑哈哈地道:「二位王爺不遠千里而來,盛情可感,本來我這四海珠,是不想脫手的,可是這四海珠是發現自貴國古墳之中,似應回歸貴國才是!」
  兩位王爺頻頻點頭,尼魯王用夭竺話又說了幾句,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這是不會錯的!」
  說罷招手喚過上官羽,低聲吩咐了幾句,上官羽領命而去,少頃回來,雙手捧了一個黑色玉匣。
  兩位王爺看到此,全都走了過來。
  春如水接匣在手,嘻嘻一笑道:「四海珠人間至寶,確是不凡!」
  說時雙手向匣角兩處一按,只聽得「鏘」一聲,有如金鐵交鳴一般,玉匣自啟,一蓬耀目的白光,自匣內散了出來。
  在玉匣中,平列著四顆晶瑩耀目、大如雞卵的明珠,光灼灼,冷森森,果然是人見人愛的四顆寶珠。
  桑瑪王點頭笑道:「夫人可允我取出一看麼?」
  春如水點頭笑道:「原是要給二位看的,請過目!」
  桑瑪立時取出了一顆,那尼魯王這時自衣袋裡取出了一面放大鏡,對著寶珠上下前後透照了一遍,禁不住連聲讚歎。
  桑瑪也點頭道:「一點不錯,這是四海珠,真的!」
  尼魯王伸了五個手指頭,小聲向著春如水說了幾句,春如水聞言揚眉笑道:「太少了,王爺,五萬兩不算個數目!」
  桑瑪立時道:「夫人,我願出八萬,八萬兩白銀現金換易。」
  尼魯忙加到了十萬,可是春如水仍然笑而不言,尼魯王怔怔地用生硬漢語道:「那夫……人,你說……吧!」
  春如水一雙桃花眼,這時瞇成了兩道線,輕輕一笑,伸出了兩根手指,桑瑪道:「兩萬?」
  春如水一笑道:「王爺已出了十萬我都不賣,怎會是兩萬呢!」
  尼魯汕訕地道:「二十……萬?」
  春如水含笑點了點頭道:「不錯,是這個數目。」
  尼魯結結巴巴地道:「夫人別開……玩笑吧!」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我一生行事,從不會與人家開玩笑。」
  桑瑪在一旁皺眉道:「二十萬兩銀子,好像是太多了一點!」
  春如水一笑道:「王爺,你又弄錯了,我說的是黃金,而非白銀!」
  兩位王爺一時俱都膛目結舌,不再言語。春如水見狀微微冷笑道:「二位王爺在貴國,均是富可敵國,區區二十萬兩黃金,何在目中,四海珠實為貴國之寶,這個數目並不為高。」
  說到此,「啪」一聲合上了玉匣,笑道:「好在時間還有,二位王爺旅途辛苦,先在敝處住下來,多休息幾天,慢慢考慮吧!」
  桑瑪嘻嘻一笑道:「夫人,二十萬兩黃金,我不是拿不出來,而是哪有如此多的現金呢?」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王爺會有辦法的!」
  那位尼魯卻坐在一邊,數著手指頭慢慢地在算,算來算去只是搖頭。
  春如水見狀冷冷一笑道:「子、午二弟子,領二位王爺至迎賓館休息去吧!」
  說罷站起來微微一笑道:「二位王爺有話明日再說吧,今天是太晚了!」
  二位王爺怔怔地點了點頭,春如水招手喚道:「羽兒,你同我來!」
  二人步出了大廳,春如水步出很遠之後,才小聲問道:「他們兩個帶來了多少錢?」
  上官羽明白師父之意,點頭道:「不少,也許現金不多,可是他們隨身都有幾個箱子,裡面珠寶不少。」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這麼說為師要他們二十萬黃金實在說是並不多了。」
  上官羽笑道:「要是我,我還要多要呢!」
  春如水一笑道:「二十萬兩黃金不算少了,你這一路辛苦了,也該休息了!」
  上官羽道:「我還不累!」
  春如水歎了一聲道:「你姐姐為了迎敵,如今身上受了點傷,現正在文心齋療養,你看看她去吧!」
  上官羽聞言不由大吃了一驚,立時拜別離去!
  春如水待其去後,才展動身形。倏起倏落,越過了一層院落,來到了她所居的「七彩樓」。
  這時林木叢叢,夜風送爽,她所住的七彩樓,是按七種不同格式,七種不同的顏色所搭建而成,極盡視覺之美。
  春如水身法輕快,起落之間,有如是一隻穿掠空中的燕子,一時間,已來到了樓前。
  在一片燈光照耀下,樓前入口處,正有兩名值班的女弟子巡視著,可是春如水的到來,她們竟是絲毫不覺,春如水也沒有驚動她們。
  她輕輕地由樓上一角,轉到了另一個屋脊邊。
  就見她左手用力推動一個屋角,說也奇怪,原來那看有丈許高大的樓角,敢情竟是活動的,在她推動之下,整個的屋角錯了開來。
  這樓角錯開之處,現出了一個五尺見方,可供一人進出的大黑洞,春如水左右看了一眼,潛身而入,不久,那屋角又回復原樣。
  春如水進得樓內,輕輕地轉到了一個三角小樓邊,然後她右手轉動一具石獅子的頭顱,左三右七,就聽得一片絲絲之聲,那看來完整的石壁,現出了一道數尺寬的大縫。
  春如水閃身入內,那是一間設計精巧的暗室。
  暗室內分設著十數處櫥格,各種珠寶玉翠,古玩金銀,耀眼生輝。
  春如水把四海珠藏在了一個暗格裡,然後拉上了一道鐵柵,手又轉出來,轉動石獅頭,那石壁又合上了!
  至此,她才慢吟了一聲,轉入到她的房間裡休息去了。
           ※        ※         ※
  一條人影自紫籐花架子上飄了下來,輕似落葉,然後再次地騰身而起,卻又如同一縷青煙。
  這一次正好落在了方才春如水所進入的屋脊之上,月亮照射著這人修長的影子。
  那是一個大頭麻面的少年人,她好似早已把春如水方才一切都看見了,只見她雙手用力地去推動那座樓角,整個的一座樓角移開了。
  麻面少年身子一縮,潛身入內,然後這座樓角又慢慢地合了上來。
  她輕步走進了室內,足下所踏,全是鬆軟的地氈,目光望處,室內一片紅光。
  原來這間房子,是春如水的一間佛堂,紅紅的兩根大燭之下,是一尊觀音大士的金身神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0:45

  麻面少年悄悄地走到了樓角,用手四下裡摸索著,她的手摸在了一頭石獅子上,方才春如水在室內的動作,她根本就沒有看見,所以這時只是四下的瞎摸索!
  她端詳著這尊石像,像是有點苗頭,就用手去亂扭一氣,忽聽得「噹」的一聲大響。
  原來這石獅所附機關,非只是一端,除了能開石櫥以外,尚設有警鐘設備,麻面少年一時不察,非但沒有弄開石壁暗門,卻觸動了警鐘。
  麻面少年聞聲立知不妙,方要退身,就聽見身後一聲冷笑道:「你果然來了!」
  麻面少年猛一回身,卻見春如水滿面怒容地立在身後,她只顧進來,卻忘了如何出去,而春如水所住房間,設置精巧,五花八門,一時之間想要脫身,卻有不得其門而出之感!
  春如水這時面現殺機,嘿嘿笑道:「朋友,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頭上的人皮面具還是給我摘下來吧!」
  麻面少年後退了一步,並不出聲。
  春如水又笑了笑道:「朋友,你到底是誰?何不摘下面具叫我看看你,嗯!」
  麻面少年忽然往左一撲,雙掌同擊,牆壁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卻是紋絲不動。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四壁都是鐵磚所砌,任你有通天之能,只怕也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上前一步,哈哈笑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麻面少年倏地一個轉身,雙手如鷹爪一般地遞了出去,直向春如水兩肋上插去。
  春如水雙腕一分,已把麻面少年雙腕分開,足下向前一欺,駢二指,照著麻面人喉嚨上就點。
  麻面人身子一翻,翩若燕子一般地竄了出去。
  春如水忽然一笑道:「原來是個姑娘……」
  哈哈一笑,她手指麻面人道:「何必呢,一個大姑娘為什麼弄成這個怪相!姑娘,你摘下面具來說說看,我絕不傷你好不好?」
  麻面人本來口不出聲,正是怕被她聽出了語音,此時被她拆穿,不由冷冷笑道:「春如水你少來這一套!」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果然不錯,你是個姑娘,是誰叫你來的!那老尼姑師徒,你為什麼要把她們放走?」
  說到此,面色一沉道:「丫頭,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來到我這寒碧宮如此橫行,嘿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麻面人啐了一口道:「春如水,你這假仁假義的東西,巧取豪奪了人家的東西,居然還有臉罵我,你以為你這寒碧宮是銅牆鐵壁,姑娘就來不得麼?」
  說時右手向後一背,一聲龍吟,已掣出了一口長劍,足下一上步,掌中劍分心就刺。
  春如水見此女一上,劍法高絕,也不敢大意,口中喝叱了一聲,迎空一掌向著麻面人面門上拍去!
  這是她最拿手的「無相氣波功」,掌力發出有如是一面附有萬鈞巨力的鐵板,向麻面人臉上打去。
  麻面人就覺得對方掌力雄厚,不敢力敵,她身子忽然向下一伏,春如水的掌力,無巧不巧地擊在了一扇暗窗之上。
  頓時間,只聽得「轟」的一聲大響,眼前壁間,驀地翻開了一扇圓窗!
  這倒是難逢的良機,麻面人自然不會放過,她猛地雙足一頓,由窗中投飛而出。
  春如水發出一聲厲笑道:「你還想跑?」
  話出身起,跟著麻面人身後箭也似地射了出去。
  麻面人身子竄出去,感觸到四處是清涼的空氣,自己果然來到了院中,僥倖逃離開了春如水機關重重的魔窟,內心不禁鬆了一口氣。
  可是春如水早已如影附形地來到了近前,一聲怪笑道:「姑娘,你跑不了的!」
  說話之間,自她掌心內,一連飛出了兩口月牙形的暗器,一上一下,直奔麻面少午面門、小腹兩處飛來。。
  麻面人就地一浚,避開了暗器,正當她要騰身而起的當兒,春如水已用「移步挪影」的欺身絕功,身形一晃,已到了麻面人的身前。
  只聽她一聲笑道:「別再裝蒜了,叫我看看你!」
  麻面人驀地回身,只覺得春如水五指尖上,帶出五股尖銳的勁力,一時躲避不及,臉上面具吃她抓了個正著,一時順手而落。
  那麻面人皮一去,現出了一張美好絕世的芳容,春如水一瞥之下。不禁哈哈一笑道:「婁姑娘,原來是你呀!」
  藏在那方人皮面具之後的,竟是婁小蘭,不意為春如水拆穿面具,一時頗感面上訕訕。
  她呆了呆,回身就跑。·
  春如水一聲怪笑道:「婁姑娘,你不要跑,我們話還沒有說完呢!」
  身形一縱,已至婁小蘭背後,右手五指箕開,「金豹探爪」一掌用了八成內力,直向婁小蘭背上抓去。
  婁小蘭這時嬌軀一扭,已縱上了一棵大樹,春如水掌勢落空,憤怒之下,正要以無上的功力,向樹上撲去,樹上的婁小蘭猛地雙足用力一搖,這棵大樹發出了嘩啦啦一陣大響,滿樹枝葉如同萬點飛蝗一般,直向春如水全身飛射了過去!
  春如水雙掌連發,把如同箭矢也似的枝葉,全數逼開,可是這當口,樹上的婁小蘭,卻已失去了蹤影。
  無可奈何,春如水只得快快地轉回房去。自此以後,她內心就對婁小蘭種下了深深的仇恨,誓必要害其性命而後甘之。
  第二天,日正當中。
  蒲天河衣冠楚楚,興致沖沖地來到了寒碧宮,出示令珠後,直入宮院。
  是時春如水正在「聚玉廳」盛宴天竺來的兩位王爺,山珍海味擺滿了一席。蒲天河來到廳前,但聞得廳內弦竹悅耳,透著空花的格扇,可以看見七八個細腰冶容的少女,正在舞著絲帶,此時此刻,正是「賓主盡歡」。
  立在廳前共有四名弟子,皆都著鮮衣彩冠,這種打扮,皆是仿照皇宮內的「女官」,襯以金碧輝煌的廳殿,就是皇帝的金鑾殿,說來也不過如此。
  蒲天河大步來至廳門,一名女衛立時橫戈阻攔,怒聲道:「什麼人?還不止步!」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姓蒲,是來拜見夫人的!」
  女衛上下看了蒲天河一眼,搖頭道:「夫人此刻宴客,方纔已有話傳下,拒見任何賓客。來客請至『居賢廳』禮待,等筵會之後,再與你通稟。『快快下去吧!」
  蒲天河沉聲一笑,道:「這麼說我就回去了,夫人若問下來,就說我尚有事,不能久候!」
  說罷抱了抱拳,轉身而去。
  四女之中,立有一人趕上來道:「喂!你站住!」
  蒲天河回身笑道:「我姓蒲,可不姓喂!」
  這名女衛臉上一紅,訕訕道:「蒲相公,你要見夫人可有要事?」
  蒲天河冷冷地道:「自然有要緊的事。」
  女衛怔了一下,道:「是什麼事,可以對我說嗎?」
  蒲天河搖搖頭道:「對不起,不便見告!」
  女衛睨了他一眼,道:「可有夫人的令珠?」
  蒲天河摸出了令珠道:「可是這個?」
  女衛點了點頭,微吟道:「按說你雖有夫人令珠,也不便此刻入內通稟,不過……你有名帖沒有?我進去試試看夫人見不見你。」
  蒲天河一笑道:「這倒使得。」
  說罷由袖內取出了一張名帖遞過去,那女衛接過來看了一眼,面上微驚,點了點頭道:「相公原來是蒲大俠,失敬!」
  蒲天河抱拳道:「豈敢,豈敢。」
  女衛雙手捧貼,撩開珠簾輕步入內,蒲天河端端正正立於廳門之外。
  須臾,就見先前女衛同一人疾步而出。
  蒲天河乍然一見,真以為來人是上官琴,只是細細一看,才知不是,這人雖是和上官琴同樣修長身材,臉盤什麼雖都一樣,只是看過去卻比上官琴嬌艷,而無上官琴之清麗。
  蒲天河一望之下,立刻想到了此女必是上官琴之妹上官羽無疑,果然不錯,這少女含笑而來,微微施禮道:「小妹上官羽,奉家師之命,恭迎蒲大俠入內餐敘!」
  蒲天河一打量這上官羽,只見她上身穿著一件百雀毛的披肩,下著翠綠色百榴風裙,足下一雙軟底白絨的小皮靴,在兩肋處,各配有一口尺許長的短劍,果然是姿色動人,風華絕代!
  如此一個人兒,竟然甘心為春如水所驅使,實在令人為之惋惜。
  想到此,蒲天河抱拳回禮道:「上官姑娘不必客氣,在下是奉令師之約,不遠千里而來,卻不料夫人有貴客在座,真是太不巧了!」
  上官羽嫣然一笑道:「蒲大俠大多禮了,常聽家師提及蒲兄如何英武,真令人嚮往不已,如今大駕光臨,足使本宮蓬蓽生輝,如此貴客請還請不到呢!」
  蒲天河一聽對方口舌果然厲害,哈哈一笑道:「姑娘舌底生花,愚兄是說你不過,入內同見夫人去吧!」
  上官羽淺淺一笑道:「蒲兄請!」
  說時閃身讓開,這時兩名女婢打起了珠簾,上官羽同蒲天、河步入廳內。
  是時歌舞正歡,胖瘦二位王爺目注當場,看得眼花繚亂,哪裡還注意得到有誰進來,春如水卻含笑步下位來,一直走到蒲天河近前。
  她雙手握住蒲天河一隻手,笑瞇瞇地道:「少俠真信人也,請快入座!」
  蒲天河欠身道:「在下是專為拜訪夫人而來,與青海之事無關!」
  春如水面色微紅,笑道:「過去的事還提它作什麼!怎麼,木老友沒有一起來麼?」
  蒲天河憤憤地道:「木尺子欺人太甚,弟子已與他絕交了!」
  春如水頗為驚訝道:「噢?這又是為什麼呢?」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此中情由,恕不便見告,請夫人原諒!」
  春如水含笑點頭道:「好,我不問就是。總之,我告訴你木尺子老奸巨滑,此人是不可信任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春如水一雙妙目在蒲天河身上一轉道:「少俠背後所背何物?」
  蒲天河知道時機到了,當時點頭道:「乃是在下那顆『五嶺神珠』,此番來拜訪夫人,為釋前嫌,在下決定將這顆五嶺神珠獻給夫人。」
  春如水立時面色大喜,她堆笑道:「五嶺神珠,人間至寶,我怎能接受!」
  蒲天河微微一笑,雙手解開了胸前麻花扣兒,把背後珠匣雙手奉上道:「夫人不必推辭了,我想武林之中,能配享有此珠的,捨夫人而無第二人!」
  春如水聽了這幾句話,心裡是舒服極了,雙手已把珠匣接了過來,嘻嘻笑道:「蒲少俠,你大客氣了,此珠乃是令尊遺物,我如何能佔為己有……」
  蒲天河歎了一聲,煞有介事地道:「夫人你是有所不知,這幾個月來,我為此珠是傷透了腦筋,五嶺神珠雖是天下至寶,可是我自問保留不住,與其為惡人搶奪了去,不如送與夫人的好,只是……」
  春如水開了匣子,低頭看了匣內明珠,面上彌滿了笑紋,喃喃地道:「只是什麼?」
  蒲天河笑道:「夫人如果自認為沒有能力保有此珠,我也只好收回了,因為此珠乃代表武林至尊的身份,入惡人之手,將難免天下大亂了。」
  春如水一聲冷笑道:「少俠客大可放心,不是老身誇一句海口,當今只怕天下還沒有幾個人,敢來到我這寒碧宮撒野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夫人是收下了?」
  春如水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少俠客一再禮讓,老身只好留下了。謝謝!」
  說罷把珠匣關上,一笑道:「蒲少俠請用飯吧!」
  這時在場的一群歌姬舞畢換下,又另外換來了一群著天竺裝束的少女入場表演,兩位天竺的王爺,簡直是樂不可支,看得如醉如癡,亂拍巴掌!
  蒲天河目光一掃二人,有意問春如水道:「夫人,這二位貴客是……」
  春如水面色微微一紅,笑道:「這是天竺來的二位王爺,是我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了!」
  說到此,目光一轉,問蒲天河道:「蒲少俠難得一來,莫非尚急於回去麼?」
  蒲天河搖頭笑道:「倒是不急,如果夫人不嫌,可容在下暫居寒碧宮內,一瞻這麗宮美景?」
  春如水撫掌笑道:「太好了,老身正有此意。少俠可在此自由居住,隨時去留,一切自便。這樣可好?」
  蒲天河離座而起笑道:「如此最好。在下暫時告退,夫人佳賓在座,不便打擾!」
  春如水因為要與二位王爺談買賣,蒲天河在座,也實在不便,這時聞言想了想道:「也好,老身明日再專門設席,為少俠洗塵。此刻少俠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下也好!」
  她轉身對立於身邊的上官羽道:「羽兒,你代我招待蒲少俠,在迎賓館內,整理一間上好的房子,撥兩個小婢供蒲少俠使喚!」
  上官羽彎身道:「弟子遵命!」
  春如水又道:「通知全宮,蒲少俠可任意出入,不得加以阻攔!」
  上官羽又道了聲:「是!」
  蒲天河一笑道:「夫人真是太禮待了!」
  春如水得意地笑道:「少俠遠來是客,豈有不招待之禮!少俠靖不要拘柬,休息去吧!」
  上官羽這時笑瞇瞇地道:「蒲少俠請吧!」
  蒲天河向春如水抱拳施禮,就隨著上官羽步下位來。出了廳門,上官羽笑嘻嘻地道:「蒲兄你好大方呀!」
  蒲天河知道她是春如水不貳之臣,對她說話,自是不同,遂道:「令師武林一尊,萬眾歸心,五嶺神珠我焉敢據為己有?以之送於令師,正所謂物擇明主再好不過!」
  上官羽掩口一笑道:「這些話要教師父聽見,不定該多高興呢!」
  蒲天河哼道:「在下說的都是實話!」
  上官羽眸子在他面上瞟了一眼,笑道:「蒲兄來到蒙古有多久了?」
  蒲天河道:「不過是三兩天!」
  上官羽歎了一聲道:「小妹這幾天因奉師命,遠至天竺未歸,聽說這兩天宮裡鬧了些事,如果蒲兄早幾天住進來,或可助家師一臂之力,將那鬧事的賊子擒住了!」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哪裡有這麼大的本事!」
  說罷一笑,又道:「聽說姑娘還有一個妹妹也在此,不知可是真的?」
  上官羽一笑,目光瞟著他:「不是妹妹,是姐姐,她叫上官琴,你是自哪裡聽來的?」
  蒲天河道:「昔日在青海時,是令師告訴我的,是以此番見到了姑娘,卻未看見令姐,不免奇怪!」
  上官羽翻了一下眼皮道:「你想看她麼?」
  蒲天河笑道:「久仰賢姐妹大名,如能得見廬山真面,自是求之不得!」
  上官羽瞟著他笑道:「蒲兄你真會說話,既然如此,等我安置好你住處之後,再邀姐姐來一同拜訪如何?」
  蒲天河心中惦念著上官琴傷勢安危,是以才如此說,這時聽她這麼說,內心不由放了一大半。
  當下隨著上官羽一直來到了迎賓館,上官羽特別為他開了一問極為寬敞華麗的靜室,並且撥了一名小廝和兩名小婢服侍他,遂自離去。
  蒲天河心中思念著上官琴,在室內有些坐臥不安。
  那兩名服侍他的小婢,一名「彩虹」,一名「百合」,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很是聰明俏麗。
  這時二婢為他送來寬敞的衣服和一杯香茗,蒲天河胸有成竹,抱定既來則安的心理,倒也不拘,他洗了個臉,換了身上的衣服,手端香茗呷了一口。
  門外傳來上官羽的聲音道:「蒲相公方便麼?」
  蒲天河放下杯子,一面啟門道:「姑娘有何見教?」
  上官羽含笑而入,她以春蔥也似的玉指,理了一下散在前額的秀髮,道:「方纔我去看過姐姐了,她身上有傷,師父暫時還不許她動彈,她明後天才能向你問安!」
  蒲天河微微笑道:「這如何敢當,明日姑娘陪我專程去探訪她可好?」
  上官羽一笑道:「這才叫不敢當呢……既如此,我們現在就去如何?」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個……我還要換一下衣服!」
  上官羽一拉他道:「換什麼,這樣已很好了,我們走吧!」
  蒲天河本想上官琴既說明後日來訪,必定是今日不便,可是上官羽既說去,又不好推卻,當下就同著上官羽一併出了房間,前去探望上官琴。
  上官羽一面分拂著前路的花枝,一面回眸笑道:「我姐姐還在問我你是什麼樣子呢!我說呀,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睛,直直的鼻子……」
  一面說著,由不住格格地笑了起來。
  看著她那種天真活潑的樣子,蒲天河頗有感觸,如能把她由春如水手中拯救出來,未嘗不是功德一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1:02

  上官羽邊笑邊說,到了一座小朱亭處,正是昔日蒲天河與上官琴會晤之處,這亭子左面是一波靜靜的池水,沿著池邊直向花徑伸處,是兩行矮矮的,剪得平平的冬青樹。
  蟲聲啁啾,子歸夜啼,寒碧宮明亮閃爍的燈光、不禁觸起這遠遊的異鄉客一種邏思,悵惘……
  進了一座雅致的紅門,在花樹環峙之中,坐落著幾間石砌的平房,房頂都爬滿了爬壁虎,這地方正是寒碧宮的「療養院」。
  上官羽一走進來,立時有個矮胖的老頭兒迎上來呵呵笑道:「啊,啊唷,二宮主到了,有什麼吩咐呀!」
  上官羽回身指著蒲天河道:「這位是蒲大俠,他是來看我姐姐的!」
  那矮老頭忙點頭道:「大宮主好多了,已不礙事了,現在在後院散步呢!」
  一面說著,回身對一名童子道:「快去請上官廂主來,說是有貴客來訪!」
  那童子領命而去,上官羽一笑道:「徐公公請自便吧,蒲相公不是外人,由我帶領隨便走走也是一樣!」
  矮老頭彎腰打躬道:「是,是,是,二宮主請便!」
  說完話,這矮老頭兒就轉身走開,蒲天河奇怪地道:「怎麼他叫你是宮主呢?」
  上官羽面色一紅,訕訕道:「我姐妹蒙家師過分疼愛,收為義女,我姐姐職掌西廂,我分掌東廂,在本宮內各負重責,是以才有宮主之稱!」
  蒲天河一笑道:「原來如此!」
  才說到此,就見花樹叢中,步出了一個絕妙少女,遠遠行過來笑道:「是哪位貴客深夜造訪,真是太不敢當了!」
  上官羽忙道:「這是我姐姐上官琴!」
  蒲天河忙抱拳道:「久仰,在下蒲天河,與姑娘問安!」
  上官琴回禮道:「蒲大俠不必客氣,小妹賤體欠佳,本當早就該去看你的。」
  蒲天河笑道:「姑娘不必客氣,如今玉體痊癒了沒有?」
  上官琴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了!」
  說時眸子一掃上官羽道:「怎麼不請蒲相公到室內坐,這樣豈非太簡慢了。」
  蒲天河欠身道:「打擾!」
  三人遂進入一座花樹繚繞的石館之內,落座後自有小婢獻茶,上官羽笑道:「姐姐,蒲相公真是慷慨,他竟把五嶺神珠呈獻師父了,師父喜歡得了不得!」
  上官琴瞳子一瞟蒲天河道:「真的?蒲大俠太慷慨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哪裡,這是一點敬意!」
  上官琴望著上官羽道:「你可看見那顆五嶺神珠是什麼樣子,我只聽傳說還始終沒有見過呢!」
  上官羽搖搖頭道:「我也沒見過,是師父自己收藏的,她和天竺人的生意還沒有談好!」
  蒲天河假作一怔道,「談生意?令師還做生意?」
  上官羽看了上官琴一眼,微微一笑道:「蒲相公你哪裡會知道,師父要是不做生意,這寒碧宮上上下下近千人吃的用的哪裡來呀!」
  蒲天河點頭笑道:「這倒也是,但不知令師此番作些什麼生意?」
  上官羽低頭一笑,閃爍著眸子道:「對不起,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你會不會生氣?」
  上官琴微嗔道:「你怎麼對蒲天河這麼說話?」
  上官羽伸了一下舌頭,嫣然笑道:「蒲相公才不會生氣呢!是吧?」
  說罷笑看著蒲天河,又偏頭對上官琴道:「師父叫我負責全權招待蒲相公呢!」
  說時聳了聳肩膀,現出一副得意的樣子,上官琴微笑了笑道:「是呀!你光榮呀,就看你怎麼招待人家了。」
  上官羽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放心,絕對出不了錯。走吧,蒲相公!」
  蒲天河見上官琴以目示意自己隨她離開,便站起來,笑道:「這麼說羽姑娘是要負責我的一切活動了?」
  上官羽繃了一下小臉,道:「那當然,在寒碧宮內我姐妹還能當一半的家。你放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正要出室,上官琴卻道:「妹妹,你可知賽馬什麼時候開始?」
  上官羽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聽師父說,大概是後天。姐,你是說,你要跟我比馬?」
  上官琴點頭道:「當然,我上次輸得太不服氣了!」
  上官羽嘻嘻笑道:「你一定要比,這次還是會輸的,我那匹『粉紅豹』現在腳程更快了!」
  上官琴笑道:「我的『黃毛狼』也不差呀!」
  蒲天河不由頗感興趣地道:「怎麼,你們姐妹也要參加不成?」
  上官琴點了點頭,微笑道:「上次她贏了我,這一次我一定要贏她!」
  上官羽笑問蒲天河道:「你參不參加?」
  蒲天河搖頭笑道:「我不敢獻醜,一來騎術不精,再者又沒有好馬,我還是在場外觀看好了,為二位姑娘吶喊助威!」
  說罷望著上官琴道:「姑娘身上的傷不礙事麼?」
  上官琴面色微微一紅,道:「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早已經好了!天已經不早,蒲兄,你還是去休息吧!」
  蒲天河告辭出門,上官羽在路上笑道:「我姐姐就是這個樣子,陰陽怪氣,不大愛理人,不過對你實在已經夠好的了,你可別在意!」
  蒲天河笑道:「我倒覺得她人很隨和。」
  上官羽點頭笑道:「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天晚了,明天我再來看你吧!」
  說時,已來至蒲天河下榻的賓館,上官羽送到門口,道了聲再見,轉身自去。
  蒲天河入室,卻見兩個丫環正在燈下打盹兒,就過去叫醒了她們,彩虹朦朦朧朧中睜開了眼睛,嚇了一跳,道:「哎呀,相公回來了!」
  百合也揉著眼驚嚇地道:「相……公……」
  蒲天河含笑道:「我這裡已不需要人了,你二人自己回房睡去吧!」
  彩虹答應了一聲,遂又道:「柱兒就睡在門外,是二宮主撥來服侍相公的,相公如果有事,只管招呼他就是!」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等二婢出去之後,他把燈光撥得暗暗的,然後束了束衣袖,他要乘今夜去探查一下這宮裡的秘密!
  他輕輕地推開了一扇窗子,夜風撲面吹了進來,使他打了個寒顫,然後他身形微微一聳,已如同一縷青煙也似地飄出了窗外。
  寒碧宮在子時以後,看過去是靜極了。
  蒲天河展開身法,竄上了一座屋脊,環目向四下一望,只見一片靜寂,雖然有幾處燈光,但那只是值夜亭的一點燈光。
  這「留賓館」內卻有幾處燈光,十分明亮。
  蒲天河忽然想到了那兩個天竺人,此刻不知睡沒睡,不妨去探聽一下。
  想到此甚覺有理,當下就向著賓館內一處較亮的燈光撲去。他身法奇快,起落之間,已撲到了近前。身子方自一落,就見幾個頭纏白布的天竺人,正由房中走出來,嘴裡哇啦哇啦地說著。
  蒲天河見他們走後,那位天竺的王爺桑瑪,才轉回身來,他手上拿著他那一口「七寶刀」,面含微笑地轉回房內,蒲天河正要跟蹤他入室,看看他作些什麼,不意那桑瑪進室後燈就熄了。
  他身子方退自樹下,正要拔身而起,猛見一條白影其快如矢,只一閃已飄在了面前。
  蒲天河定眼一看,不由大吃了一驚:「這人竟是春如水!這時候,她偷偷摸摸地來這裡作什麼?」
  想到此,他忙把身子向樹後一閃,就見春如水前額至後發上,緊緊繫著一條綢中,一身緊身衣靠,一雙瞳子閃閃放光向四下望著。
  忽然,她身子一折,「嗖」一聲,已跳在了桑瑪所住的屋脊之上。
  緊跟著她身子用「珍珠倒捲簾」的姿勢,蛇也似地由窗口上的天窗向室內潛了進去!
  蒲天河呆了一呆,心想:這是做什麼?她莫非是要做賊不成?
  心中一動,蒲天河立刻就明白了,事情必定是如此,天竺入前來買寶,必然帶來了很多的錢,因此財迷心竅的春如水,很可能是起了黑心,在「四海珠」沒有成交之前,先把對方的錢偷到手中,如此一來,令對方來一個兩袖空空而回!
  果真如此,這春如水真是好狠的心!
  他本想就走,忽然發現了這件事,倒不好不中途插手管上一管了。
  想到此,他身子一縱,輕似狸貓地已把身子竄上房簷,目光由天窗空隙處向內一望。
  雖然在黑暗中,蒲天河仍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看見春如水躡手躡腳正用一口明晃晃的匕首,在啟弄著一扇門,那位天竺王爺「桑瑪」就是住在那間房子裡。
  極輕微地響了一聲,房門打開了,春如水後退了一步,由身上取出了一塊黑色的絹,遮在了臉上,僅僅露出一雙光芒四射的眸子。
  春如水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她竟然身子一個滾翻,一陣風也似地,進到了室內。
  蒲天河咬了咬牙,輕輕揭起了一片屋瓦,正要抖手打去,就在這時,卻見春如水身子倏地滾出,探手攀附在一根窗欄杆上,一個倒翻,已出了室外,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伏。
  同時間,他耳中已聽到了室內的天竺王爺一聲怒吼道:「小賊,我看你往哪裡逃!」
  說時,這天竺王爺桑瑪已竄窗而出,一抖手打出了兩口柳葉飛刀,快如電光直向春如水後背上飛去!
  春如水是時已飄身下屋,她當然沒有把這兩口飛刀看在眼中,身子一偏,駢二指上下一點,叮噹兩聲,已把兩口飛刀點落在地。
  桑瑪這時身子狂風也似地襲了過來,大聲道:「臭賊,還我的寶刀來!」
  春如水一聲怪笑,變著聲音道:「外國人,你認倒霉吧!」
  桑瑪一聲怒吼,猛地撲身而上,可是春如水一回身,她手中的六寶刀,閃出了一片奇光,直向著桑瑪頭上砍了下去。
  桑瑪猛然退身;可是饒他退得再快,當胸一件外衣,已被刀刃劃開了尺許長的一道大口子。
  這一下,直把這位天竺來的王爺,嚇得面無人色,退後了幾步,再也不敢向前。
  春如水發出了一聲怪笑,杳如黃鶴,幾個起落,已無影無蹤。
  桑瑪呆立在原地,過了一刻才重重地頓了一下腳,悵然返回。
  蒲天河本想上前叫住他,點穿了春如水的假面目,可是轉念一想,又臨時忍住。
  他本來想去探聽春如水藏寶之處,可是春如水既然未睡,看來也是不易打探,一個弄不好,為對方發現了自己,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想來想去,只得悵然而回。
  不想他方一推開室門,卻意外地發現一人正坐在自己桌前。蒲天河一驚,低聲道:「是誰?」
  那人站起來,輕輕噓了一聲,道:「蒲大哥,是我!」
  蒲天河定眼一看,才認出了來人竟是上官琴,不由怔了一下道:「是琴姑娘麼?」
  上官琴輕輕地答應了一聲,走過去幾步,把他拉到了近前,道:「你膽子真大,這幾天你還是少動為妙!」
  蒲天河皺眉道:「這是為什麼?」
  上官琴拉著他坐下來,道:「你以為我妹妹只是負責照顧你?其實她負有師父命令,無時無刻不在暗地注意你!」
  蒲天河一驚道:「啊!這是真的?」
  上官琴眸子白著他道:「誰還騙你?剛才我來時,看見我妹妹才走。不過幸好,她沒有發現你有什麼不對。」
  蒲天河苦笑;搖頭道:「令妹如此做,倒是沒有想到!」
  上官琴轉著眼珠子道:「她也是沒辦法,是師父交待她這樣做的,她敢不聽?」
  蒲天河微微歎了一聲,遂道:「姑娘身上的傷要不要緊?」
  上官琴搖頭笑道:「不要緊,只是嚇唬嚇唬他們的,現在已無妨了,後天我還要參加賽馬呢!」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說要探聽令師藏寶的地方,也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官琴冷笑了一聲道:「你不要慌,這件事全包在我身上……」
  蒲天河心中才略為放鬆,上官琴一笑道:「你獻上五嶺神珠,已深得師父歡心,只要我妹妹再說幾句好話,她就會對你完全放心了。」
  蒲天河笑了一下道:「可是令妹……」
  上官琴瞇目笑道:「這一點你更可放心,她現在已經愛上了你,是絕不會說你什麼壞話的!」
  蒲天河苦笑道:「姑娘真會開玩笑!」
  上官琴笑了笑,上下打量著他,輕歎了一聲道:「你呀……看你自己的吧!」
  說罷站起來,道:「我走了,明天師父必定會發出賽馬的請帖,這是蒙古難得一見的盛會,你去看看吧!」
  蒲天河笑道:「當然,我一定會去為你捧場的!」
  上官琴一雙媚目在他臉上看了甚久,輕歎了一聲道:「你呀……唉!」說完轉身而去,蒲天河在她那雙明媚的目光裡,似乎體會出一種難言的情意。
  東方的旭日,為沙漠草原,帶來了一片金黃的顏色,一滴滴在枝頭草尖上的露珠,為陽光映襯著,反射出七彩的霞光。
  蒲天河在庭院中走了一轉,覺得如此的清晨,太惹人憐愛了。
  上官羽推開了花間小門,遠遠招呼:「蒲相公,看鏢!」
  一抖手,自她掌心裡,飛出了一道紅光,待到了蒲天河面前,忽然飄飄落下,蒲天河平手一托,接在掌心內,原來是一張紅紙帖!
  上官羽遠遠笑道:「請蒲相公去看賽馬,這是師父發給你的請帖,一會馬場再見吧!」
  說罷匆匆而去,蒲天河正自發怔,卻見一名小廝牽來一匹紅色的榴花大馬,招呼道:「相公請上馬,小的帶你老去!」
  蒲天河雖是內心憂慮,可是眼前的事卻也是急不來的,就點點頭,翻身上馬,順便問道:「今年賽馬熱不熱鬧?」
  小廝「哈」了一聲道:「熱鬧極了,聽說除了八旗弟子參加以外,天竺來的兩位王爺,也有幾匹好馬,我們寒碧宮裡參加的人也不少!」
  他一面說話,一面牽馬前行,沿途可見寒碧宮內眾女弟子,無不是鮮衣彩褲,三五成群的向宮外行去,不久出了宮門以外,那小廝手指前方道:「相公放馬往前跑,前路自有人接待!」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一路疾快策馬,漸漸人群密集,遠近數百里內的居民,男女老幼,似乎今日都出動了,形成了一片人潮。
  在平原薄沙的草地,早已有人用紅黑不等的旗標,分插在跑道上,顯示出平直的跑馬道,道側兩旁,用白帆扯出了數十里的看棚,除了正中黃帆棚下,尚空著數列座位以外,放眼望去,萬頭晃動,簡直是座無虛席。
  蒲天河方自行到近前,遂見一名黃衣少女含笑上來道:「蒲大俠也來了!」
  蒲天河遞上了請帖,黃衣少女接過看了看,笑道:「蒲大俠的座位是第一排左首,請下馬,我帶你入座吧!」
  當時招手喚來了一名小廝,把蒲天河的馬帶到了一邊的馬棚之內,她領著蒲天河,分開了人群,一直來到了那黃色的涼棚之下。
  這時那棚下,已經有百十個人落座,除了寒碧宮的十二金釵和天竺的兩位王爺他見過之外,其他各人皆都面生得很。
  入座之後不久,春如水帶著四名妖艷的女蟬也來了,場內爆出了一陣掌聲,可見在本地人心目中,這春如水還是一個大好人。
  春如水親切地,滿面笑容地與棚下每一個人打著招呼,特別是對那兩位王爺更是親熱,可是天竺二王中那桑瑪王爺,卻是表情冷淡得很,顯然是因為遺失了那口寶刀的緣故。
  馬場內有關職司,已在高聲宣佈參加賽馬的人名,每一個人名之下,都傳來一陣歡呼掌聲。
  蒲天河見春如水正向著自己微笑,就欠身向她打了個招呼,春如水道:「蒲少俠有意思也進場子跑一程麼?」
  蒲天河笑道:「在下哪裡敢在高人面前獻醜!」
  這時高聲宣名的司儀,已報到了上官姐妹的名字,上官琴、上官羽雙雙拍馬而出,她二人一紅一綠,所騎二馬也是不同的顏色,由於二人絕色的姿容,引起了全場雷鳴似的歡呼。
  看棚內的十二金釵,一起都站立起來,為著寒碧宮內這姐妹鼓掌喝彩,春如水目視蒲天河道:「我過去跟你提起的兩個弟子,就是她二人。蒲少俠,你看她二人如何?」
  蒲天河點頭笑道:「上官賢姐妹技藝雙全,自是不在話下!」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說她二人的武功,我是問她二人的姿色,蒲少俠你以為如何?」
  蒲天河黯然一笑道:「寒碧宮內姑娘,個個如花似玉,美艷如仙,上官姐妹更是不凡,夫人有如此一雙弟子,也真足可自豪了!」
  春如水笑眼微瞇,點了點頭,卻又歎息了一聲道:「只是她二人即將要離開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夫人此言何意?」
  春如水望著他神秘一笑,又有些傷感地道:「我生平說話,言出必行,對你更不例外!」
  「這……這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春如水說,「哈里族的屠堡主三次求親,為和睦鄰近友誼,我已把琴兒許配了他兒子屠一夫,賽馬會後,我就要打發琴兒下嫁屠家去了!」
  「唔……」這顯然是蒲天河沒有想到的,他雖由上官琴口中早已得知春如水有此意圖,可是那只是春如水暗中的意思,如今她竟然親口道出,足見此事態的嚴重了。
  「可憐的上官琴……」蒲天河心裡想,「如果她現在聽見了這句話,只怕也不會有心情再去賽馬了……」
  春如水眸子微合,歎了一聲,接下去道:「至於羽兒……」
  眸子逼視著蒲天河道:「我已答應把她許配給少俠你……」
  蒲天河一驚,春如水接下去道:「一為實踐當初諾言,二為答謝你贈珠的盛情,蒲少俠你看可好?」
  蒲天河低頭微思,哈哈一笑道:「夫人盛情太可感了,羽姑娘芳華絕世自是佳人……」
  春如水一笑,「好……」
  蒲天河一仰頭,又冷冷道:「只是在下不敢高攀,尚請夫人原諒!」
  春如水一怔道:「這是為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1:25

第19章 爆出冷門

  春如水滿心以為蒲天河在得悉自己把上官羽許配他後,必定大喜過望,可是相反地,當她把此言道出之後,蒲天河卻馬上拒絕。
  良久,他抬起頭,目光悵憤地望著前面的馬場。
  這時馬場上仍在宣佈著參加賽馬的名單,一匹匹鮮艷的馬在聞得報名後,都由它們主人牽著走出來,在萬人的歡呼聲中,接受喝彩。
  這種賽馬會,是蒙古人一種最感興趣的娛樂,尤其是像春如水這種大規模的舉辦,更是具有爆炸性的號召力,哪一個不想來湊湊熱鬧!
  蒲天河對於春如水的拒絕,春如水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她見蒲天河不再說話,不由微微一笑道:「怎麼,少俠客,你不樂意嗎?」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上官姑娘人見人愛,的確是佳人,只是小可不敢高攀,有負夫人雅愛!」
  說時,身子微欠,正眼也不看她一眼。
  春如水呆了一呆,有些不悅地道:「少俠客這麼說,莫非認為羽兒配你不上麼?」
  蒲天河搖搖頭道:「夫人誤會了,在下方纔已經說過,是在,下不敢高攀,卻不是令徒配不上在下!」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什麼高攀不高攀,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蒲少俠你如此堅拒,卻又是為何?」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一無所求,只是慕夫人威名而來!」
  春如水雙目瞇起了神秘的笑絲,道:「真的?天下會有這樣的大好人……啊,我明白了,大概你是喜歡小琴子吧?也行,你要是喜歡琴兒也可以……」
  蒲天河面上一紅,搖頭道:「夫人越發地說錯了,在下豈是貪色之輩!馬賽後,在下也就該告辭了!」
  春如水呆了呆,細眉微皺,她真被這個年輕人,弄得有點糊塗了。當時心中微動,正在進一步探測他的來意,不想蒲天河卻把身子向前一倚,注目場內,現出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是時場內眾馬已到齊,那高報賽馬名單的漢子,收起了名單,欲步下台的當兒,忽聽一聲高喝道:「且慢,還有我呢!」
  潑拉拉,一匹白色大馬,已馳到了近前,蒲天河立時發覺出這匹馬極為熟悉,再一細看,坐在馬上的綵衣細腰少年,蒲天河不由「啊」了一聲。
  來人正是自稱姓「婁」,而與自己沿途有過兩面之交的那個少年。
  這少年唇上仍然留著兩小撇八字鬍,帽子戴得很低,差不多連眉毛都蓋住了。
  他對那報賽馬名單的漢子高聲道:「還有我呢!我來晚了!」
  那漢子雖是當地人氏,但是跟隨春如水做事的,沒有不懂漢語的,這時聞言,上下打量著綵衣少年,道:「你報過名麼?」
  綵衣少年冷冷笑道:「我方才不是說來晚了麼?」
  漢子翻了一下眼皮,道:「沒有報名怎可來參加?這不是胡鬧麼!」
  綵衣少年冷笑道:「你到底要不要我進去?我的馬一跳就過去,你這欄杆也擋不住我!」
  那漢子看了一下他的馬,由不住吃了一驚,道:「噢,你這匹馬真不賴!」
  這時一邊台上,走過了一個少女,乃是十二金釵之一,此女姓文名靜姑,排行第五,她此刻負責賽馬會調配事宜。
  那漢子見了她忙道:「文姑娘你來看看吧,這人沒報名要來參加賽馬,我怎麼能夠叫他進去呢!」
  文靜姑一打量那綵衣少年,道:「這位朋友,是哪裡來的,大名叫什麼?」
  綵衣少年哼道:「姓婁,哪裡來的,你們也要管麼?」
  文靜姑一笑道:「你這人幹嘛脾氣這麼大呀,我不過是問問你罷了!」
  綵衣少年這時目光,無巧不巧正和蒲天河湊在了一塊,蒲天河欠身含笑道:「兄弟也來了!」
  綵衣少年只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到了一邊。
  文靜姑見狀不由一笑道:「原來是蒲天河相公的朋友,既如此,我們破格容你進去,搭裡加,開柵子讓這位朋友進去!」
  過來一個小伙子,在綵衣少年紅鬃白馬脖子上,套下了一面號牌,那個叫搭裡加的漢子,正要搬動木柵,讓那少年進去,不想少年早已道了聲:「不用了,我跳進去吧!」
  說時一帶馬韁,那匹大白馬一掠雙足,颼一聲,已越過了欄柵,四周眾人齊聲爆出了一聲喝彩。
  蒲天河在一邊看得也由不住叫了聲:「好馬!婁兄弟你真行!」
  雷鳴般的喝彩裡,少年對誰也不注意,只用一雙亮閃閃的瞳子,向著蒲天河瞟了一眼,等到蒲天河對他招手時,他卻已把馬策向賽馬群中去了。
  春如水這時一笑道:「令友身手不凡,特別是那匹馬,好駿!」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是一匹好馬!」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任他這匹馬再好,也比不過我的火榴雙駒!」
  蒲天河一怔道:「夫人莫非也要參賽不成?」
  春如水搖頭笑道:「不是的,我那火榴雙駒,是由我兩個徒弟分騎,你莫非沒有看見?」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場內的上官姐妹,果然每人座下,都是一匹胭脂色紅馬,十分雄駿。
  綵衣少年這時也帶馬來到了馬群,上官琴一眼認出了他,不由冷笑道:「很好,你也來了?」
  少年也冷笑道:「你能來,就不許我來不成?」
  上官羽見狀呆了呆,問上官琴道:「姐,這小子是誰?這麼橫!」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橫?這小子才厲害呢,你都沒看見,一路上把我給氣死了!」
  綵衣少年冷冷地道:「自己不要臉,還說誰來?」
  上官琴一揚手中馬鞭,正要抽過來,忽然覺出不大妙,因為自己路上是與蒲天河同行,這件事妹妹並不知道,一旦叫開了,師父豈不要多疑?
  想到此,手中馬鞭,竟然是抽不下去了。
  上官羽一挑眉毛道:「抽死他!咦,怎麼不打啦?」
  上官琴冷冷一笑,放下了手,有些訕訕地道:「等一會,咱們馬上再分勝負!」
  綵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諒你也不敢打,打你打不過,跑你也跑不過!」
  說時一雙瞳子,又在上官羽的坐馬上看了一眼,哼了一聲,撩了一下眼皮,面向天上,一副輕視高傲姿態。
  上官羽見狀氣不過地道:「你笑什麼?」
  綵衣少年道:「怪事,你還能管我笑不成?」
  上官羽冷笑道:「我才不像我姐姐那麼好欺侮,看打!」
  玉手一掄,「唰」一馬鞭抽了下來,可是馬上的綵衣少年早已有防在先,只一帶馬韁,上官羽一鞭已落了空。
  坐在看棚的春如水見狀,皺眉道:「這姐妹兩個大不像話了!」
  是時那叫文靜姑的姑娘,早已跑過來道:「不要打,不要打!」
  遂對上官姐妹道:「二位廂主請住手,這位婁先生乃是蒲天河相公的朋友,手下留情吧!」
  上官羽呆了呆,立時勒馬退後,望著綵衣少年道:「原來這樣,那就算了!」
  上官琴只是頻頻冷笑,上官羽道:「算了,姐姐,不看金面看佛面,衝著蒲天河相公,我們不與他一般見識也就是了!」
  上官琴尚未出言,那綵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兩個賊丫頭,只怕你們一片癡心是白費了!」
  上官羽一怔道:「他說什麼,姐姐?」
  上官琴假作不知地道:「誰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綵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姐妹也不要不服氣,你們以為騎的是春如水的火榴雙駒,就可以勝過我?哈!笑話了!」
  手一拍他那匹紅鬃白馬,笑得有幾分醉人地道:「不是我小看了你們兩個,今天你們兩個要是有一人能勝過了我的馬,我跪下來給你們磕頭,管你們叫娘都行!」
  上官琴面色大怒道:「你說的是真的?」
  少年狂傲地一笑,露出如玉白齒道:「自然是真的,你姐妹兩個可要賭一場麼?」
  上官琴道:「賭就賭,誰還怕了你不成!」
  上官羽小聲對姐姐說了幾句,遂冷冷地道:「喂!你說要賭些什麼?」
  少年點點頭,當他撩起那雙明亮的眸子時,那樣子真有些像是一個姑娘家,長長的睫毛,汪汪的一雙眸於,只是和唇上的兩撇小鬍子一襯,顯得極不相稱!
  上官羽雙手在腰上一插,哼了一聲道:「小子,你真弄錯了,要不是看在蒲天河相公面子上,我們早要你好看了,現在你既然這麼說,很好,要是我姐妹真要輸給你了……」
  少年笑嘻嘻道:「怎麼樣?」
  上官羽咬了一下唇兒,恨聲道:「好,照樣,跪下來磕頭叫你爹都行!」
  綵衣少年「噗」地一笑,用手一指上官羽道:「這可是你親口說的?說了可不能不算數呀!」
  上官琴在一旁答話道:「自然是真的,我們說話是算數的!」
  綵衣少年伸出一手道:「我們來擊掌為誓!」
  上官琴方要伸手,忽然又收了回來,冷笑道:「誰和你這臭小子擊掌!」
  綵衣少年收回了手,冷笑道:「不擊也罷,到時看你們兩個怎麼收場!」
  說話時候,各馬都已牽上了馬道,所謂馬道,乃是一道極寬的草地,由此前馳,五里之外跑下去有一片樹林子,林前樹上有一片紅旗,馬幾跑到林前,再折回來,一來一往共是十里的腳程。
  這時再沒有時間給她們拌嘴了,由二三十名童子每人分牽著一匹馬,依順序排列在跑道上,綵衣少年是最後入場,所以他被排在最旁邊。
  陽光下,這群良驥仰頸掃尾,各被主人勒著口環,顯得蓄勁待發。
  這時四方安靜,連一聲咳聲都沒有。
  忽然火炮轟然一聲大響,眾馬一齊開蹄前奔,大草原上,點綴著一群良駒,確是美極了。
  上官琴姐妹雙雙領先,首先脫穎而出,在數十匹飛馳著的駿馬之先,各以一馬的距離佔先而行,那綵衣少年,看來卻落後了甚多,最少和二姐妹之間,有七匹馬的距離,可是他跨下的白馬,卻跑得十分從容,而且由那少年的動作中看來,他好像勒馬很緊,並不似其他的人,那麼放開全韁。
  看到此,蒲天河心中不由甚為納罕。
  春如水這時微微笑著,以手敲著欄杆,偏首對蒲夭河笑道:「少俠客可看見了,我的火榴雙駒腳程如何?」
  蒲天河點頭道:「名不虛傳!」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看來令友似乎是落後很多了……」
  蒲天河苦笑了笑,心中也難免不為那綵衣少年氣餒、在如雷的掌聲中,馬群開始折回來,向著看棚這邊疾馳而來。
  上官琴姐妹仍然是遙遙領先,她姐妹爭得也很厲害,一會兒上官琴領先,一會兒上官羽領先。
  春如水含笑站起來,手扶欄杆道:「這兩個孩子……自己姐妹也值得如此計較!」
  蒲天河的目光卻始終注意著那位綵衣小帽的小兄弟,這時候,他騎馬的姿態顯然是變了,本來勒緊的韁繩,這時已漸漸鬆了。
  人們同時都注意到此,紛紛叫著嚷著,手指著他,那匹紅鬃白馬,真有如是馬中之龍,不過是霎眼之間,一連掠過了五匹馬,而緊迫在上官琴姐妹的火榴雙駒之後。
  上官琴這時已為上官羽落後了一馬的距離,綵衣少年忽然趕上來,很快地已與她保持了平行的地步。
  上官琴一看,不禁大吃了一驚,一聲嬌叱,雙手齊推馬頸調整個人身,幾乎已跪在了馬背上,座下的火榴駒真是快如飛弩,這匹馬確實已發揮到快的頂點,只三四竄,又和上官羽跑了個平桿
  可是綵衣少年的那匹紅鬃白馬,卻是出乎人們意料的快,那種快的程度,真令人咋舌。
  馬上的少年忽然放開了全韁,那匹白馬發出一聲長嘯,首尾筆直,如同是一支射出去的箭,一霎時已超越上官琴姐妹的火榴雙駒。
  上官琴急聲道:「糟了,快追!」
  上官羽帶馬如飛,奈何二馬的腳程,無論如何是不能與那少年那匹神駒相提並論。
  春如水忽然啊了一聲,面色大變道:「真想不到!」
  她偏過臉來,看著蒲天河道:「原來令友這匹馬,竟是『汗血』種,真正是罕見,罕見!」
  上官琴姐妹這時一任施出了所有的能耐,卻休想再超過她們頭前的那匹馬,相反,那匹白馬的速度是越來越快,快到人們的眼睛,幾乎都看不清楚馬上的人。
  鑼聲一響,終點地到。
  綵衣少年陡然一帶神駒,那匹白馬人立雙蹄,驀地定住,然後馬上少年一按鞍子,飄身而下,一副從容微笑的樣子,四周爆出了震天價般的一聲喝彩。
  他的馬,足足領先上官琴姐妹有半箭之遙,這真是一種奇跡!
  多少年以來,在這賽馬場上,除非是寒碧宮不參加,否則第一名必為其所得,尤其是春如水這兩匹火榴雙駒,更是從未輸過場。
  這次這個綵衣少年,卻破了這項往例,可驚的是他的馬,足足地領先了上官羽姐妹那麼遠,春如水在一邊看得怎能不大為吃驚!
  馬賽終止了,爆出冷門的是這位綵衣少年,第二名是上官琴,第三名是上官羽。
  上官羽姐妹本來相爭得很疾厲,可是忽然來了這個人,她二人的矛頭,不約而同地指向了他,對於自己姐妹的勝負,卻是不再計較。
  馬賽後,對優勝者,照例是由春如水頒獎。今年的獎品——黃金千兩,明珠一匣。
  這是一個驚人的數目,按說春如水何能有如此大量,這其中有一個道理,原來春如水自忖著冠軍必屬於二姐妹其中之一,這項貴重的獎品,就權當嫁妝,使得二女頓時身價百倍,她作夢也沒有想到,冠軍竟會爆出冷門,而落在了第三者的頭上。
  春如水這時雖是滿心的不樂,可是獎品既經頒布,哪有不發之理?
  更可憐滿懷熱望信心的上官琴姐妹兩個,這時連驚帶憤,幾乎都要昏了過去。
  上官羽飄身下馬,一拉上官琴道:「姐姐,我們回去吧!」
  上官琴心中一動,憤憤地望了綵衣少年一眼,正要帶馬而去,那少年嘻嘻一笑嗲聲道:「二位姑娘就這麼走了?」
  上官羽一翻眼皮道:「你還不許我們走?」
  那少年冷冷一笑道:「二位小姐太健忘了吧,莫非我們的賭注就不提了?」
  上官羽面上一紅,呸道:「你少瞎說,誰跟你這小子賭?賭什麼來著,除非是賭你的命啊!」
  綵衣少年不由秀眉一剔,冷笑道:「好無恥的女人!」
  上官琴一拉她妹子道:「算了,快走吧!」
  少年身子一橫,已飄在了二人身前,只見他一雙大眼睛裡泛出了閃閃奇光,微笑道:「堂堂寒碧宮的廂主,說話竟然如此無信,想這麼一走了之,就算完了不成?」
  上官羽一舉手中馬鞭子,「刷」一聲猛抽了下去,直向著少年臉上抽去,卻為那少年左手一操,已將鞭子抓在了手中,冷冷地道:「要打架麼?」
  是時群聲大噪,這些蒙古人,倒不是為哪一方助威加油,而是見人打架心裡高興,都希望看個熱鬧。愛起哄,這是人之常情!
  蒲天河本已走過來,想要向她們姐妹及那綵衣少年賀喜一番,卻未曾料到她們竟然會在大庭廣眾面前鬧了起來,一時也頗感意外。
  上官琴見了上官羽馬鞭為少年抓住,想及前恨,不由大怒,帶馬過去,手中馬鞭也向著那綵衣少年臉上猛然抽了下去。
  可是那綵衣少年,確是有傑出身手,身軀再轉,上官琴的鞭梢也落了空。
  這時春如水疾行過來大聲道:「住手!」
  綵衣少年一鬆手,放開了握在手上的馬鞭,退後一步冷笑不語。
  兩個姑娘也都怔在當場,春如水不悅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好好地怎麼打起來了?」
  說時目光視向那綵衣少年,一笑道:「恭喜你,還沒有請教這位朋友大名?」
  少年冷笑道:「我姓婁,春夫人,你們明定獎品賞格,莫非也不算了麼?」
  春如水森森地道:「婁小哥,你簡直是開玩笑了,明定的賞格豈能有不算之理!等一會,我要在眾人面前頒獎,絕不食言!」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目光向著上官琴姐妹一掃道:「你二人今日是怎麼了?哼!」
  目光一轉少年,又道:「閣下裝假的工夫很好,老身佩服之極!」
  少年不由面色一變,退後了一步道:「你……」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汗血馬白毛白鬃,史有所載,閣下卻用顏色,把馬鬃染成紅色,亂人耳目,確是聰明之極!」
  綵衣少年這才心中一鬆,可是卻也不得不佩服春如水閱歷驚人,當時點頭道:「夫人明察秋毫,只是卻錯會了在下之意!」
  春如水含笑道:「莫非閣下不是故弄玄虛?」
  少年冷冷笑道:「我所以把馬鬃染成了紅色,是為了好看,卻不意為夫人認為是亂人耳目,豈非好笑?」
  春如水冷冷地道:「不會吧,只怕你這匹馬不染色,是進不了馬場的!」
  少年冷笑連聲道:「這就令人不解了,莫非賽馬規格,有禁止汗血馬出賽之說不成?夫人的火榴雙駒可又在禁止之列?」
  春如水面色一紅,有點尷尬,回頭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一「令友真是風趣之極!」
  說時一雙白手輕輕撫著,一笑道:「我現在就頒獎與你,免你多疑!」
  少年一笑道:「急倒是不急,就是夫人這兩個徒弟,未免欺人太甚了!」
  春如水一聲冷笑,望著上官琴姐妹道:「你們為何打架?」
  上官羽眼圈一紅,在馬上垂首道:「請師父作主,他……他欺侮人!」
  上官琴一雙癡情眸子,只是瞟著一邊的蒲天河,卻不好意思再吵鬧。
  春如水微微一笑,望著少年道:「小哥兒,這裡以往有個規距,凡是參加賽馬獲勝者,照例是我寒碧宮的上賓,是有權力,可以在寒碧宮賞玩十天的……」
  頓了頓,她又接下去道:「不知道足下是否有意被邀?」
  綵衣少年聞言欠身笑道:「在下受寵若驚,一定叨擾就是!」
  春如水含笑道:「好,我太高興了!」
  說完,含笑點頭道:「婁相公請來受獎,我想獎品她們已取來了!」
  是時授獎台下萬頭晃動,人聲鼎沸,亂吵亂鬧成了一團,他們都要爭睹一下冠軍的風采和那筆數目巨大的獎金,還有少年那匹白馬,也是他們所爭睹的目標。
  在萬人掌聲中,春如水把千兩黃金一匣明珠,當眾頒贈給了婁姓少年,儘管她心中是千萬個不願意,可是卻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忍痛割愛!
  也許她心裡面另有打算,表現得倒十分慷慨。
  這時候上官羽姐妹兩個,都悄悄地隱退了。
  她姐妹兩個各懷著羞憤,其實內心都是為了蒲天河這個人。在心上人面前丟臉是最難堪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1:42

  蒲天河在那少年接受了獎品之後,上前含笑道:「婁兄弟,恭喜你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你現在可是住在寒碧宮?」
  蒲天河聽他這種突如其來的一問,微微一呆,點頭笑道:「正是!」
  少年一笑道:「小弟手無縛雞之力,這許多黃金實在是搬它不動,不知蒲兄可肯代為保管數日,容小弟走時再交還與我可好!」
  蒲天河一呆道:「這是什麼……意思?」
  說時他回身看了一眼,春如水已乘彩輿而歸,現場只剩下十二金釵中的數人。
  蒲天河上前一步,輕聲道:「兄弟你莫非還有什麼顧慮麼?」
  婁姓少年一雙眸子,癡癡注視著他,聞言淺淺一笑道:「我看蒲兄你此刻是樂不思蜀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兄弟你這是何意?」
  婁姓少年笑容微斂,帶有幾分冷漠地道:「身入虎穴,豈能不有所警防,小弟為防萬一起見,是以把這批獎金暫請蒲兄保管,蒲兄如不願意,也就算了!」
  蒲天河心忖好個聰明小子,他竟然看透了那春如水心懷歹意,可是既如此,他又何必要住進寒碧宮內去呢?這其中莫非還有什麼隱秘不成?
  思念之間,十二金釵中的項蓓蓓已含笑而來,遠遠一福道:「二位相公可要返宮去麼?弟子已備好了車子!」
  蒲天河一笑道:「我和這位婁相公騎馬回去,姑娘你們先回去吧!」
  項蓓蓓一笑道:「弟子奉命接待這位婁相公,不敢失禮,否則難以覆命!」
  蒲天河正想藉故推卻,不想那姓婁的少年,卻笑向蒲天河道:「既如此,回頭見,我先走一步,咱們在寒碧宮裡還要盤桓幾天呢!」
  項蓓蓓過去要牽他的馬,那匹馬長嘶一聲,揚蹄就踢,綵衣少年笑道:「不要動,這匹馬別人是摸不得的!」
  說罷伸手拍了拍馬頸,那匹汗血馬果然就老實了。少年向著蒲天河一笑道:「蒲兄也許可以騎得,就煩你騎回去如何?」
  蒲天河正想推辭,可是目光偶然觸到那馬背上,才知馱有甚多東西,方纔那獎贈的黃金明珠亦在其上,知道是少年為防遺失,方才既有所托,此刻自不便推辭,當時含笑點頭道:「既如此,我來試一試吧,恐怕我也不一定行!」
  少年一笑道:「你一定能騎!」
  說罷退身一邊,蒲天河走過去,伸出手先拍拍馬頸,那匹馬果然柔順十分地探出頭來,在蒲天河身上蹭了蹭,好似對他甚熟的模樣。
  蒲天河心中頗異,看了那少年一眼道:「怪呀,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一翻眼皮道:「誰知道,也許你跟它有緣!」
  說完一拉項蓓蓓道:「我們坐車走吧!」
  項蓓蓓不由臉上一紅,忙退開,低聲道:「不要拉嘛……」
  少年呆了呆,窘笑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都忘了我是……」
  項蓓蓓一怔道:「你是什麼?」
  少年一笑道:「走吧。瞎問些什麼!」
  說時回身微微向著蒲天河抬了抬手,遂同著項蓓蓓登上了一乘油碧車,揚鞭而去。
  蒲天河在他一笑之間,復又蕩起了對婁小蘭的思念,不知怎麼,他總是看著這少年像婁小蘭,像極了。只是二人一男一女,卻是風馬牛不相及,這是多麼玄虛的聯想。
  想著就翻身上馬,那匹白馬非但不反抗,還搖首擺尾,現出一種親切姿態。
  蒲天河心中更不禁引起無限邏思,想當初自己偷騎小蘭的「沙漠豹」,前往天山的那匹馬和這一匹簡直是酷似之極,人像馬也像,倒也少見。
  思索之間、馬已行近寒碧宮。
  自從蒲天河住入寒碧宮後,宮內各弟子早已受了囑咐,對蒲天河出入不再刁難,所以他得以一路通行無阻。
  留賓館內來了位新客人,這客人就是此次賽馬會上,名列第一的那個奇怪的少年。
  這個小傢伙,真可說是一個典型的怪人,自從住入寒碧宮後,整日到晚,足不出戶,也不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
  在他住進來的第三天,清晨,蒲天河忽然聞得有叩門之聲,忙即開門,卻見是他——姓婁的少年,不由呆了呆,喜道:「難得婁兄弟今日造訪,快請落座!」
  少年目光注定在蒲天河面上,甚久,才歎息了一聲,道:「唉!你……」
  說罷背過了身子,走到了一邊,冷冷地道:「蒲大哥,你莫非在碧寒宮住一輩子不成?」
  蒲天河心中一愣,遂笑了笑道:「不,不,我這也就要走了!」
  少年頭也不回地冷冷一笑道:「什麼時候走?」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個……大概就是這幾天了。兄弟,你忽然間這個作什麼?」
  姓婁的少年停了停,搖頭道:「沒什麼……」
  說時回過身來,面帶苦笑道:「我日前與蒲兄相處,甚覺你為人忠厚,恕我多事,我想問蒲兄你可成過親了?」
  說時一雙眸子注視著蒲天河,其實他是明知故問,可是蒲天河卻被問得面色大紅,感愧不已。
  他搖搖頭道:「沒有,沒有……老弟,你問這個幹嘛呀?」
  姓婁的少年,試探著道:「我看這上官姐妹美麗可人,蒲兄如能和其中之一結為連理,豈不理想?」
  蒲天河搖搖頭道:「兄弟,你誤會了,莫非你認為我與上官琴沙漠同行,此時又如此接近,就是對她有意不成?」
  少年撇了撇那生滿了小鬍子的嘴道:「當然,你們是郎才女貌!」
  蒲夭河哈哈一笑道:「兄弟,你太不懂事了,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飲,愚兄心中並非是沒有意中人,只是……」
  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不再多言。
  姓婁的冷笑道:「恕我多事。蒲兄心裡的那位意中人芳名是……」
  蒲天河一笑道:「說這些幹嘛,大清早上悶在屋子裡多沒意思,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少年注目著他,一本正經地道:「不行,你一定得說!」
  蒲天河「哧哧」一笑道:「兄弟,你問這些幹嘛呀,莫非你有意與我做媒不成?」
  少年鼻中哼了一聲,道:「我不是與你開玩笑,只問你那心上人是誰?」
  蒲夭河微微一笑道:「你真是愛管閒事,好吧,我那意中人說起來,還與你同姓呢!」
  少年呆了呆道:「姓婁……叫婁什麼?」
  蒲天河眨了一下眸子,搖搖頭,實在是難以啟齒,可是這少年逼問得如此厲害,又不能不回答,當時一笑道:「你只知道姓婁就夠了,何必多問!」
  少年這時面上似乎有些不大得勁,他慢慢在一張位子上坐了下來,忽然又站起來道:「夠了,有你這句話也不妄……」
  說得聲音很低,蒲天河怔了一下道:「兄弟,你說什麼?」
  少年搖搖頭道:「沒什麼……」
  歎息了一聲,他又接道:「蒲兄,自從那日沙漠一晤,其實我並未曾離開你左右,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蒲天河呆了呆,遂笑道:「我一猜就是你,那人皮面具,不用說也是你拿去的嘍?」
  姓婁的少年笑了笑,道:「只不過是借用一下罷了!」
  蒲天河抱拳笑道:「這麼說婁兄弟,你真正不愧是個俠士了。那一夜水牢中多虧有了你,否則多指師徒怎能從容而退?兄弟,你真不愧是一個埋名的大隱俠,你瞞得我好苦!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怎不告訴我呢!」
  少年含笑搖頭道:「現在還不能說,總之,到時候你一定會知道就是了!」
  邊說邊自身上取出了那個人皮面具,遞過去道:「還你的東西!」
  蒲天河接在手中,有幾分慚愧地道:「如果兄弟你是個歹人,那夜取愚兄頸上人頭,猶如探囊取物,慚愧!」
  少年低頭一笑道:「我沒有這麼心狠,再說蒲大俠你那口五嶺神劍也沒有這麼好欺侮!」
  蒲天河心中又是一動,原來自己什麼事包括身上的東西,他也沒有一樣是不知道的,真正奇怪!
  他端詳著這少年道:「這麼看來,兄弟你並非是這地方人氏了?」
  少年瞟了他一眼道:「本來就不是,我是漢人……」
  說到此,兩彎細眉微微一皺道:「蒲兄,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訴你,這寒碧宮的路子我已摸清楚,如……」
  蒲天河比了個手勢道:「住聲!」
  門外有人輕叩道:「蒲相公在麼?」
  少年鼻中哼了一聲道:「那兩個賤人又來纏人了!」
  蒲天河搖頭輕笑道:「兄弟,小聲一點,別讓她們聽見了!」
  門外一聲冷笑道:「已經聽見了。」
  「砰」的一聲門打開來,上官姐妹冷面而進,上官琴還好一點,並未作聲,上官羽卻用手一指少年,冷笑道:「你罵誰賤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誰又罵你了,天下真還有揀挨罵的人,怪事!」
  上官羽氣得面色通紅,扭過臉望著蒲夭河嬌聲道:「好呀,蒲天河,你也不說話!」
  蒲天河一笑道:「你要我說些什麼呀!我知道你們在鬧些什麼事!」
  上官羽繃著小臉,轉身望著婁姓少年,氣得鼓著小腮幫子,忽然「哧哧」一笑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吧,你說!」
  少年也笑嘻嘻地道:「我什麼也不想幹。」
  上官羽用手一指他道:「好吧,你等著瞧吧!」
  蒲天河這時走近上官琴,輕聲道:「有事情麼?」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等一會再談!」
  少年忽然一笑,對上官羽道:「二姑娘,你有無興趣?」
  上官羽一翻眼皮道:「什麼興趣?」
  蒲天河聞言甚為奇怪,卻見綵衣少年一笑道:「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咱們到外邊,找個草地好好比劃比劃,你可敢麼?」
  上官羽哪裡知道少年是有意誘她出去,好令蒲天河和上官琴講話,當時冷笑道:「好!出去就出去!走!」
  少年在上官羽踏出門外,回身對蒲天河與上官琴一笑道:「你們可以談談了,機會難得!」
  說完匆匆奪門而出,上官琴不由面色微紅道:「這人真是鬼精靈,討厭!」
  蒲天河點頭笑道:「姑娘,你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位小兄弟,和我們乃是一條線上的!」
  上官琴一怔道:「我不懂!」
  蒲天河鼻中哼了一聲,道:「那夜盜我面具的就是他,在水牢內共同救助老尼師徒的也是他,他來到這寒碧宮,我看也是含有深意!」
  上官琴「哦」了一聲,半天才點點頭道:「我說呢……這人真是個怪人!」
  說罷皺了皺眉,吟哦道:「這人樣子真怪,有點娘娘腔……真怪,他來這裡到底是存著什麼心?」
  蒲天河一笑道:「先別談這件事,你今天來莫非有什麼事情不成?」
  上官琴點點頭道:「師父藏寶的地方,我已經摸清楚了。」
  蒲天河大喜道:「啊!是真的?」
  上官琴點點頭,低聲道:「當然是真的。那地方真隱秘!」
  停了停才又道:「是妹妹告訴我的!」
  蒲天河一怔道:「令妹也知道這件事了?」
  上官琴搖搖頭,冷笑道:「誰敢叫她知道!我不是已告訴過你了,是師父叫她送四海珠,她才知道的。她還告訴我,那兩箱珠寶她也看見了,那地方機關重重,只怕不易進出!」
  蒲天河皺眉道:「你可曾記下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記下了,今晚三更天,我們就下手。事不宜遲!」
  蒲天河微怔道:「姑娘可曾想妥了退路?」
  上官琴看了看窗外,越發小聲地道:「都準備好了,我已偷了師父一艘快船,如果一切順利,明天天一亮,就能夠到『達水三帖』,在那裡我們先藏一天,然後再看情形!」
  蒲天河點點頭道:「我們就這麼辦,此事真謝謝你了!」
  上官琴臉一紅,訕仙地道:「還說這些幹什麼,不都是為了你……」
  說時緊緊握住蒲天河一隻手,喃喃地道:「蒲大哥,這件事我真害怕……我……要是師父知道了,只怕我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蒲天河不禁大為感動,輕拍了拍她肩道:「姑娘你放心,你是為了我,我真不知要怎麼報答你才好!」
  上官琴聞言破涕為笑道:「誰要你報答,只要你心裡知道就好了!」
  說罷臉又紅了紅,蒲天河不由呆了呆,苦笑道:「我心裡當然知道……」
  上官琴瞟了他一眼,欲羞又笑地道:「你……唉!不說了。」
  蒲天河一楞道:「姑娘何故欲言又止?」
  上官琴慢吞吞地道:「你還不知道,那姓屠的又來提親了!」
  蒲天河一笑道:「原來是這個,我還知道令師打算把你嫁出去呢!」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也知道了!師父打算要我過幾天嫁過去呢,她已經跟我談過了!哼,真是見鬼!」
  蒲天河一笑,問道:「你打算如何?」
  上官琴嘟著嘴道:「人家都急死了,你還笑!你大概是巴不得要我嫁過去是不是?」
  說罷氣得面色微青,猛地站起身來道:「我就是拼了一死,也不能嫁給他呀!」
  蒲天河點頭道:「有志氣!」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所以我才決定今天晚上下手,不論事情成不成功,反正我是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蒲天河不禁有些發呆,暗忖:看來這姑娘似乎對自己存下了相當的情意,此番離開寒碧宮後,這件事自己將如何處理?
  想到此,一時無語。
  上官琴只以為他是在為今夜之事發愁,就安慰他道:「你不要擔心,今天晚上都由我辦!你只在外負責搬運就是了!」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這件事本與你無什麼相干,我豈能忍心讓你去涉險?還是我去吧,你只把藏寶的地方告訴我就行了!」
  上官琴笑道:「光說是說不清的,你放心,我才不會出錯呢!今夜三更天,你記好了,我們在院子裡八角亭見面!」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一言為定!」
  蒲天河還想問個清楚,卻見那綵衣少年同上官羽嘻笑著由外面走過來,二人好像已化釋前嫌,重新交好的模樣!
  上官琴見狀十分奇怪地道:「咦,你們這是怎麼回事?誰打贏了?」
  上官羽笑而不答,綵衣少年卻微笑道:「這姑娘果然厲害,我不是她的對手!」
  蒲天河心中一愣,目光一掃這少年,卻見他向自己微微一笑,心中立時明白,必是他有意輸給了上官羽,而借此存心結交。
  想著他也不說破,只向上官羽道:「姑娘武功能勝過了我婁兄弟,真驚人了!」
  上官羽笑向那姓婁的少年道:「其實你這個人並不壞,幹什麼裝成那個樣子!」
  姓婁的少年嘻嘻一笑,道:「我裝成什麼樣子了?」
  上官羽鼓了一下腮幫子,笑嗔道:「姐妹們還都說你好,說你老實,哼!誰知道你是外表裝的,嘴比誰都滑!」
  說時轉過身子向蒲天河道:「蒲相公有事情吩咐我麼?」
  蒲天河欠身道:「不敢驚動,姑娘請便!」
  上官羽面色微紅道:「聽師父說蒲相公你武功很高,我想請你指點我幾乎高招不知道可以麼?」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不過略識皮毛,姑娘一定要我現醜,明天早晨,我們研究一下如何?五鼓天,我在花園裡等你!」
  上官羽立時喜道:「好,我一定到!」
  說罷一拉上官琴道:「姐姐,我們走吧!」
  上官琴看了蒲天河一眼,作了一個眼色,似乎是在說:「不要忘了今晚上的事!」
  蒲天河微微點頭,她們姐妹兩個就走了。
  二女去後,那姓婁的少年關上了窗子,回過身來道:「蒲兄,我看那上官琴對你頗為鍾情,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一番好心,你怎麼報答她呢?」
  蒲天河呆了一呆,遂笑道:「別胡說,沒有的事!」
  綵衣少年冷冷笑道:「你們的事我都知道,大哥如無深愛之心,卻是不便敷衍與她,應該到此為止了!」
  說時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流露出一種異樣的光采,那如炬的雙瞳,似乎一直看到了蒲天河的內心去了。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為之駭然!
  良久,他苦笑道:「賢弟明察秋毫,愚兄亦不便相瞞……此事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唉!真叫人為難!」
  綵衣少年秀眉一挑,冷冷地道:「大大夫提得起放得下,你只要問心無愧也就是了,以我之見,你我不如此刻走了吧!」
  蒲天河一笑道:「你又說笑了,賢弟莫非還不知道,我此來的目的?」
  少年冷然道:「我怎麼不知道?你不過是受了木老頭所托,要盜回失去的珠寶,和你那顆五嶺神珠罷了。這事又有何難?」
  蒲天河不由大為吃驚道:「你……你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誰?」.少年搭下眼皮,喃喃地道:「你不要管,我只問你,如果我能幫你弄回那些東西,你可願走麼?」
  蒲天河一怔道:「當然願走!不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1:59

  少年哼了一聲道:「捨不得那個上官琴?」
  蒲天河搖搖頭道:「她為了我叛離師門,我豈能留她在此不顧?最起碼,我也應該救她離開此處,否則那屠一夫……」
  少年冷漠地道:「屠一夫已經死了!」
  蒲天河一呆道:「死了?不……會吧!」
  少年喃喃地道:「是我下的手,他今晨已經死了,以後不會再有人纏著她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著他,道:「你這個人實在是神出鬼沒,怎麼什麼事你都知道?」
  少年冷冷一笑道:「還有我不知道的,比方說你為什麼一個人跑到蒙古?有誰得罪了你?你心裡莫非對過去的友誼沒有一些依念?」
  這幾句話,使得蒲天河大吃了一驚,他驀地上前一步,驚異地道:「你……到底是誰?」
  綵衣少年忽地雙目一紅,跺了一下腳道:「你……你好狠的心!」
  說罷身形一掠,「嗖」一聲,已越窗而出。
  蒲天河大叫道:「兄弟,你別走,我有話問你!」
  可是那綵衣少年早已穿過花圃,走得無影無蹤。蒲天河心中著實地奇怪,他發了半天愣,自忖道:「這人到底是誰呢?」
  愈想愈是猜他不透,他明明是個男兒身,怎地談吐之間,卻又諸多女態,尤其是他那細白的皮膚,婀娜的身材,就是女孩子家,也鮮能望其項背!
  他那秋水也似的一雙眸子,在看人的時候,總似含有無限的情意,又似無比的沉鬱,在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壓得那麼低,好似怕人聽出什麼事來似的……
  蒲天河把這一連串的念頭,歸結在一起,細想了想,忽然大吃了一驚道:「哦,這……太奇怪了,他莫非是一個女的喬裝而成的?」
  這一個聯想假定,很快使他又想到了其他的一切,他想到了那夜入寒碧宮,看到女人情影,想到了和上官琴船上談話時,那個出言尖酸的姑娘……
  現在,把這些聯繫在一起,問題就像鏡子似的明亮了!
  一點都不錯,她是個女的!
  蒲天河想通了這一點,來回地在室內走了一轉,低聲自語道:「她是誰……是誰?為什麼她一直跟著我?為什麼她要化裝成男的……」
  「還有她那一匹白馬……」
  一想到了這匹馬,蒲天河忽然臉色一變,全身抖動了一下,現在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猛地越窗而出,迎面看見了上官羽正向這邊走過來,她手裡端著一盤子鮮桃,笑道:「蒲大哥我給你送桃子來啦!」
  蒲天河拉住她道:「快領我去,那個姓婁的小兄弟,他住在哪裡?」
  上官羽怔了一下道:「什麼事呀?」
  蒲天河急道:「先帶我去,我找他有事情!」
  上官羽身子一轉道:「隨我來!」
  前行繞過了一片花圃,只見一片石屋,隱於花樹之間,上官羽手指了一下道:「努,第三間就是!」
  蒲天河道了聲謝,身子已然撲了過去,只見第三幢石室,紅門緊閉,蒲天河走過去,在門上叩了一下道:「兄弟開門……」
  忽然覺出稱呼不對,又改口道:「姑娘你開門……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婁小蘭。姑娘,你開開門,我有話要對你說……」
  敲了幾下,門也沒開,蒲天河不由黯然道:「姑娘,你還忍心生……我的氣?姑娘,我已經想明白了,你對我的這番心,我還能不知道?只是我只覺配不上你……」
  「現在我也想明白了,此間事了,我們就……」
  他自言自語了半天,房內沒有一點回音,只有一雙畫眉鳥,在鳥籠裡呱呱亂叫著,不時地跳上跳下。陽光穿過花枝,交織成美麗的圖案,空氣十分沉默。
  蒲天河皺了皺眉,又敲了一下道:「姑娘,你怎麼不開門呀?」
  說時,用力地一推,門被推開了,卻只見室內空空如也,哪裡有那姑娘的蹤影在內。
  他呆了呆,在室內走了幾步,卻見窗戶半開,室內衣物都已不見,顯然,她已經走了。
  蒲天河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唉……」
  目光一掃,卻見桌上留有一封素箋,他猛地跑過去,打開了信封,其內是一張淡黃色的宣紙,著墨道:「郎才女貌,恭賀連理。」
  蒲天河把這張紙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冷笑道:「好姑娘,你這是存心嘔我,你這麼說真比罵我還厲害,你把我蒲天河看錯了!」
  說罷把那張信撕了個粉碎,忽然想,紙上墨跡尚未全干,看來她不過是才走,定還未走遠,不如追趕上去,也許還來得及。
  想到這裡,趕忙掠窗而出,卻聽見身側「哧」地一笑,道:「瞧你急成了這個樣子,人家早走了!」
  蒲大河回身見是上官羽,不由氣道:「人家急,你卻取樂!」
  上官羽嬌笑上前道:「對不起,對不起,適才項蓓蓓來說,看見你那位朋友騎馬而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她什麼也沒有說?」
  上官羽道:「當然說了,他說存在你那裡的東西,是送給你當賀儀的。賀你什麼呀?」
  蒲天河搖搖頭道:「沒什麼!」
  說罷沒精打采地步回房內,重重地把門關上,心中著實的不是個味兒。想來想去,只恨自己有眼無珠,怎麼竟沒有看出來她就是婁小蘭呢?
  事情已不容許他一錯再錯,他能夠當初由婁家不告而別,他能夠當初一再地辭絕了小蘭的好意,可是這一次最令他狠心不下去,婁小蘭的癡情,已深深地感動了他,使他後悔當初。
  這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簡直是太笨,太沒有價值了,若非是今夜還有重要的任務,真恨不能立時趕到天疆去,然後當面向她及婁驥懺悔,懇求他們諒解。
           ※        ※         ※
  午夜,一抹新月方出雲表。
  蒲天河悄悄地來到了涼亭,卻見上官琴竟然先一步到了。她焦急地問:「你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都已送到了你說的地方。你呢?」
  上官琴點頭道:「我早已備好了,來,事不宜遲,我們快!」
  說完把繫在頸上的黑色紗中往臉上拉了拉,僅僅露出了一雙光閃閃的眸子。
  蒲天河忙問道:「那藏寶的地方,你可弄清楚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弄清楚了!你隨我來。」
  說完嬌軀縱起,直向一片花棚架上落去,蒲天河緊隨其後,二人一前一後,快如電閃星馳,不多時已撲到了寒碧宮後院。
  放目前瞻,只見一片漆黑,只有「精武英殿」還亮著燈光,蒲天河奇道,「那是什麼地方?」
  上官琴道:「師父每夜午時,必在精武英殿督導弟子練功,所以這一個時辰是最好的機會,我們行動要快,否則東西即使到手,只怕也難以逃開她的手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事已至此,今夜只有與她一拼了!」
  上官琴四周瞧了瞧,小聲道:「蒲大哥,你記住,等一會下手的時候,由我進去,你只在樓下把風,等著暗號,接東西就是了!」
  蒲天河點點頭道:「好!」上官琴又道,「東西一到手,先弄上船,不要管我,千萬記住,你只管先把船開走,我自然會找機會上去!」
  蒲天河呆了呆道:「那樣豈不是大冒險了?」
  上官琴低聲道:「沒關係,否則我們走不脫的。你聽我的話,絕對沒有錯!」
  說罷,向著蒲天河嫣然一笑,那雙明媚的眸子,微微地瞇起,樣子確是迷人之極!
  蒲天河心存愧疚,早已亂了分寸,這時真可說是如同一具木偶,哪裡還能體會對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真情,聞言後點點頭道:「好吧!」
  上官琴輕拉了他一下道:「隨我來!」
  繞過了眼前的院落,上官琴已領著蒲天河來到了春如水所居住的那座寢宮。
  上官琴固是輕車熟路,蒲天河卻是第一次來,目睹那豪偉奢侈的寢宮,不禁歎息不已。
  這時寢宮內,只有一兩處亮著粉紅色的燈光,門前都有兩個杏黃長衣的女弟子在門前巡視!
           ※        ※         ※
  上官琴回身向蒲天河比了個手勢,意思是要他不要驚動了那兩個守門的人,然後她雙手把繫在腰上的絲帶子勒緊了一下。
  蒲天河知道她要騰身,就蓄好了勢子。
  一陣風來,松樹發出了一陣輕嘯之聲,上官琴已騰身到對面屋頂之上,蒲天河向下一低腰,緊跟著也騰身而起。
  他二人一前一後地落上了房頂,門前的兩個姑娘,卻是絲毫未曾發覺。
  二人立在樓角上,但見月光閃閃,映著碧瓦,泛出一片片青光,像是銀河幻境的萬點寒星。
  上官琴輕車熟路地轉到了另一處屋角,向著蒲天河打了一個手勢,小聲道:「蒲大哥!」
  蒲天河就近身子,上官琴小聲道:「你看見沒有,這是你退身的路,河在那一邊。」
  邊說邊指點了一番,蒲天河點頭道:「我已經記下了。」
  上官琴又指了一下下面道:「下面有株大松樹,你在松樹下等我,東西一到手,我就用繩子系下去,然後你運到船上,再來。」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細看房下,果然有一株大松樹,就飄身而下,上官琴這時也轉身躍到了一處樓角,潛身而沒。
  蒲天河在松樹下鵠立了甚久,忽見樓壁上「吱」的一聲,推開了一扇半圓形的窗子,跟著是上官琴的聲音,輕噓了一聲,道:「接著!」
  接著一根長繩,繫著一個重大的箱子慢慢地垂了下來,蒲天河搶上一步,接住了箱子,匆匆解了下來,只覺得箱子極重。
  樓上的上官琴,這時已累得氣息喘喘,她是用繩子繞在樓柱上,然後再慢慢地垂下來。
  蒲天河由箱子外形及重量上判斷,正是木尺子所失落的那兩個箱子之一,心下甚為高興。
  他匆匆肩負起,向著上官琴先前所指之處疾行而去,在一片樹林深處,他找到了一條溪流。
  上官琴所佈置好的快船,正停在溪水旁邊。
  蒲天河知道責任重大,何況這地方一向被春如水劃為禁地,更少有人跡,蒲天河把箱子放在溪邊原處,只見上官琴第二箱珠寶也系下來了。
  蒲天河解下了箱子道:「好了,你快下來吧!」
  上官琴一面擦著臉上的汗,一面道:「還有這個,你接著!」
  說時抖手打下一物,蒲天河抬手接住,卻是一個匣子,頓時他就知道,匣內是「四海珠」,想不到這些東西,如今又失而復得,如非是上官琴大力幫忙,要想收回這些東西,真是談何容易。
  蒲天河解下了箱子,忙道:「好吧,姑娘,我們走吧!」
  上官琴低聲道:「你先上船去,我馬上來,我還要把這裡收拾一下!」
  蒲天河只得匆匆又趕向林內,把東西放在船上,他知道上官琴所設的步驟,都是經過嚴密的計劃,當時不敢再事逗留,遂解開了舟索,順水放船,一路疾行了下去。
  上官琴慢慢掩上了那扇半圓形的窗子,內心真有無比的喜悅,她真沒有想到,這件事辦得如此順利。
  現在只要把室內略加佈置,使其回復原樣,春如水歸後一時就無從發現,等到明日她發現之時,自己二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想到這裡,上官琴真是喜之不盡。
  她轉身來到了春如水的那間寶庫,目光所見,全是閃閃發光的各色珠寶。
  上官琴順手取了些放在懷內,以備逃亡時的盤川,然後她按動機鈕,把第一道鐵門關上,現在她只要再把第二道鐵門放下來,就算大功告成。
  可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
  上官琴玉手觸到了玉獅的頭頂,正要移動時,忽然身後冷風輕襲,一聲冷笑道:「很好,我們又碰上了!」
  上官琴不由大吃了一驚,倏地轉過身來,目光所觸,正是師父春如水那張蒼白的怒臉。
  這一個突然的發現,有如是當空的一聲迅雷,使得上官琴頓時呆住了。
  她身子向後一連退了幾步道:「哦……」
  春如水森森一笑道:「婁丫頭,你以為臉上蒙塊布,我就認不出來了?哈哈!今天我看你怎麼逃!」
  上官琴忽然想起自己裝束已換,面上蒙著紗,所以師父並沒有認出自己,反倒誤當了外人,如此正好將錯就錯,以圖絕處逢生。
  想到此,右手慢慢探入囊內,摸了一把暗器,猛地一彎腰,叱了聲:「照打!」
  「刷」一聲,一掌棗核鏢,如同是出巢的群蜂一般,沒頭蓋臉直向春如水全身上下罩了過去。
  春如水一聲怪笑道:「好』廠頭!」
  右手大袖向外一揮,叮咚一片響聲,棗核鏢全數落地,春如水玉指一彈,「噹」地打出了一枚銀丸,正中壁上機鈕,只聽見「刷啦」一聲大響,落下了一排鐵柵,正好落在了上官琴的前方,斷絕了她的去路。
  上官琴未來之前,早已把室內機關摸得清清楚楚,當時趕忙退身,雙手向牆上一個方形的黑色標誌上推去,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響,隨著她身子一翻,已到了另一間房內。
  春如水萬沒有料想到來人竟然如此熟悉自己室內的裝置,當時大吃了一驚,急忙之間,已來不及跟蹤而入,當下轉身出了寶庫,陡地竄窗而出。
  冷月下,春如水騰身上了屋頂,果見西廂房下掠出了一條人影。
  春如水一咬牙,用「八步凌波」的輕功絕技,一連三數個起落,已追到了那人身後。
  她厲聲道:「婁小蘭,你納命來吧!」
  只見她身形一矮,雙手用「盤樹功」,分左右直向上官琴兩肋上插下去。
  上官琴本以為逃出了魔掌,卻沒有想到春如水竟然又趕了來,連驚帶嚇,向前猛地一撲,足下嘩啦啦踏碎了不少的瓦,她身子卻也向房下墜去!
  只聽見一聲叱道:「好女賊!」
  一口冷劍直向上官琴面門上逼了過來,上官琴身子一滾,也拔出了背後長劍。
  兩口寶劍就空一擊,發出了「嗆」的一聲,冒出了一點火花。
  驚魂之下,一打量這人,上官琴幾乎要叫了出來,來人竟是自己胞妹上官羽。
  上官羽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蒙面人會是上官琴,自以為是上門劫寶的賊人,掌中劍一緊,再次逼了上去,「刷」一聲,向上官琴咽喉上撩去。
  這時春如水也自房上飄下來,見狀一聲笑道:「小羽子你來得好,別放她走了!」
  上官羽見師父在側助陣,更不由寬心大放,嬌聲笑道:「師父放心,她跑不了!」
  嬌軀向前一欺,第二劍「撥草尋蛇」,直向上官琴心窩上扎去。
  上官琴向左一滾,又避開了這第二劍。
  可是她始終不發招,上官羽冷笑了一聲道:「好個賊丫頭,你怎麼不發招?」
  第三劍「唰」一聲又劈了下去,上官琴不得不舉劍相迎,「嗆」一聲,二人都後退了一步。
  上官琴口中急哼了一聲道:「你……」
  忽地轉身就走,可是上官羽一意要在春如水面前立功,哪裡肯捨!足尖飛點,如影附形,再次欺身而上。
  上官琴忽地轉身道:「羽妹,是我!」
  聲音很低,上官羽不由大吃了一驚,猛地收劍定身喃喃地道:「你是……」
  上官琴轉身就走,可是身方縱出,卻有一條疾快的影子,掠空而下,現出了春如水纖瘦的影子。
  上官琴一咬銀牙,一劍向她面上劈去,春如水雙手一分,用「大伏手」的手法,「噗」一聲,已把上官琴手中寶劍奪了下來。
  就見她右手一起,上官琴一蓬烏雲也似的頭髮,已自頭上飄了下來。
  上官琴驚叫了一聲,打了個跌,向前就竄,可是春如水哪裡放得過她,就見她瘦手一揚,寶劍「刷」一聲,脫手而出,劃出了一道白光,隨著她口中一聲叱道,「著!」
  「噗」一聲,正中上官琴背心之上,紅光迸現,上官琴慘呼了一聲,遂倒臥於血泊之間。
  上官羽在一邊看得觸目驚心道:「師父!不好,她是……」
  說時猛地撲去,抱起了上官琴的身子,一把拉下了她臉上的面紗,大叫道:「是姐姐!啊呀!」足下一軟,撲通一聲倒地昏厥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2:17

第20章 冷夜無情

  上官羽這突然的動作,不禁使得春如水大吃了一驚,趕忙跑過去,把她抱了起來,連聲道:「羽兒!羽兒!」
  上官羽才似從幽夢中醒過來一般,只聽她「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道:「師父……師父……你殺錯了人,她是琴姐……」
  春如水一怔道。「上官琴?不……」
  她趕忙跑過去,細細看了看,頓時面若寒霜,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退後了一步道:「噢……」
  這真是她所想不透的,上官琴怎麼會來到這裡?為什麼要蒙面?為什麼她不說話呢?
  月光下,上官琴全身是血,那雙眸子努力地睜著,全身一陣陣地顫抖著,上官羽早已伏在她身上,哭成了個淚人似的。
  春如水慢慢蹲下來道:「琴兒,你這是何苦?你剛才怎麼不說話呢……」
  這時她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上官琴前胸,歎息了聲道:「唉……沒有救了!」
  上官羽淚眼迷離道:「師父……無論如何你要救她……救她
  春如水搖頭道:「來不及了……」
  說罷冷冷一笑道:「小琴子,為師平日待你不薄,你這是為什麼?」
  上官羽也哭道:「姐姐你幹嘛要蒙面呀,你到底是幹什麼?」你……」
  上官琴努力掙起道:「妹妹……你聽我說……」
  聲音大小了,小得不得不把耳朵就近,就聽上官琴斷斷續續在她耳邊道:「妹妹……離開這裡,去……去嫁給蒲……相公……說我……我不能再……再見他了……我……我好恨……」
  身子一歪,鮮血由口角淌下來,一縷芳魂就此消逝。上官羽「哇」一聲又大哭了起來。
  春如水冷冷地道:「你不要再哭了,隨為師上樓看看!」
  上官羽這一霎時,才忽然體會出師父的殘酷和無情,不由慢慢轉過身子,看著師父,只覺得師父這張臉,今夜尤其是此時,看來格外恐怖,不禁打了個哆嗦。
  春如水一隻手拉起了她道:「走,你跟我上去看看!」
  上官羽道:「可是姐姐她……」
  「她已經死了!」春如水冷笑了一聲道:「這是她咎由自取,怪得誰來!」
  上官羽只覺得一陣心酸,又淌下淚來,儘管她此刻對師父一萬個不滿,可是一向服從慣了,對春如水已經養成了馴服的習慣,而且更加認識了師父的厲害,這時焉能再敢多嘴。
  當下連一聲也不敢出,就隨著春如水掠身而入,二人匆匆行到了春如水臥室內,春如水冷笑道:「你姐姐是怎麼知道我室內機關的?」
  上官羽打了個冷戰,喃喃地道:「上次弟子奉命放東西,她陪我一起來的。」
  春如水咬了一下牙道:「好個丫頭!」
  說時按動機鈕,壁上立時開了暗門,春如水進內須臾,面若寒霜地道:「好丫頭……」
  說完,身形一閃,已自窗口飄身而下。
  上官羽嚇了一跳,忙跟著她飄下樓去,就見春如水一路撲到了上官琴身邊,用力地把她屍身抓起來,尖聲道:「好丫頭,你幹的好事……你說,那些東西,你交給誰了?說!」
  她一面說一面用力地搖著上官琴冰冷的身子,只可惜她早已身死,此刻屍體冰冷,哪裡還能說出一句話來,惱得春如水用力地搖,紅色的血由上官琴傷處四下飛濺!
  上官羽見狀在一邊痛哭道:「師父,你就饒了姐姐吧……」
  春如水用力地拋下了上官琴,一跳而起道:「好賤人……真氣死我了!」
  上官羽抽搐著道:「你老人家莫非遺失了什麼東西不成?」
  春如水面色發青道:「哼!哼……」
  她身子氣得陣陣發抖,不時地抬頭向天,似在思索著什麼,忽然一頓足道:「走,我們去看看那姓蒲的小子去!」
  上官羽一驚道:「蒲天河?」
  春如水獰笑道:「這二人狼狽為好,只恨我發現大晚,其實我應該早就發覺的!」
  上官羽由方才姐姐口中,也猜知了個大概,她不知蒲天河早已離開,聞言不由暗暗為蒲天河擔心。
  這時春如水展開身形,一路撲到了蒲天河所住之處,只見室內一片黑暗,春如水轉身向上官羽道:「叫他出來。」
  上官羽有意大聲道:「蒲天河,師父來找你算賬了,還不快出來!」
  一連叫了幾聲,沒有一點回音,春如水冷然道:「進去!」
  說時身子撲了過去,雙掌一擊,「喀嚓」一聲大響,把一扇花格窗震成粉碎,二人先後縱入室內,只見室內一片黑暗,哪有蒲天河蹤影!
  上官羽點亮了燈,又找了找道:「他走了!」
  春如水牙齒緊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良久,她才怒聲道:「還有那個姓婁的小子,找他去!」
  上官羽道:「那姓婁的,白天就走了!」
  春如水怪聲道:「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
  上官羽低頭道:「師父那時正在和天竺兩位王爺談事情,弟子怎敢驚擾?」
  春如水如喪考妣似地低頭歎了一聲道:「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說時目現凶光,兩隻手互捏在一起,發出一陣卡卡聲,忽然一跺腳道:「走,備我的飛艇,追下去!」
  上官羽答應了聲:「是!」
  春如水又道:「慢著,我們一塊去,現在我對你們誰也不敢相信了!」
  說時二人方要舉步,就見一干弟子打著燈籠飛跑過來,春如水厲叱道:「幹什麼的?」
  那群女弟子嚇得趕忙站住,一個人忙上前抖聲道:「啟稟夫人,大事不好了!」
  春如水心裡一跳,強做鎮定道:「快說,是什麼事!」
  那弟子喃喃地道:「夫人的飛艇被人亂刀砍碎,而且另一艘快艇『藏波號』被人竊走了!」
  另一弟子上前喃喃又道:「五雲口弟子青珠、藍珠來報,有一少年強行過關,二弟子加以攔阻,為那少年殺傷,如今青珠斷腿,藍珠傷目,來此請罪,請夫人發落!」
  春如水身子一歪,差一點倒了下去,她扶著一棵樹,咬著牙連聲道:「好……好……你們這群飯桶!」
  那群弟子嚇得全數都跪了下來,春如水這時哪裡還有心情去管她們,當時向上官羽道:「走,你跟我去,我們追下去!」
  上官羽道:「走路麼?」
  春如水厲聲道:「快備馬!」
  立時一名弟子匆匆跑下去,須臾牽來了兩匹馬,春如水同上官羽雙雙上馬,潑刺刺跑了出去。
  上官羽十分詫異地道:「師父,我們怎麼追得上呢?蒲天河是順流,這時怕早已出了山口了。」
  春如水獰笑道:「他上天入地我也要追他回來,你跟著來就旦了!」
  說罷策動坐馬,飛也似地向前馳去。
  二人撲到了一座橋前,上官羽正要策馬而過,春如水冷笑道:「那樣走太慢了。」
  說罷跳下馬來,雙手用力地推動橋柱,只聽見,軋軋」一陣響聲,那座小橋,竟自整個地移向了一邊,在橋身之後,竟然現出了一個大而黑的山洞!
  上官羽跟師父這麼久,居然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隱秘的地方,見狀不由怔了一下。
  春如水獰笑道:「除非他會飛,否則他就跑不掉!」
  說時策馬而入,上官羽隨後跟上,二人穿過了這個黑沉沉,伸手不辨五指的山洞,眼前是一片密集的榆樹林子,耳邊立時聽到了瀑漏的流水之聲。
  春如水策馬如飛,一馬當先向林中撲去,上官羽這時才發現,這地方居然已離山口不遠,只要穿出了眼前這片林子,也就是山口地方,而所謂的山口,乃是行船必經之處。
  看到此,上官羽不由得為蒲天河捏了一把冷汗,她本是春如水不貳之臣,可是此番目睹春如水之狠毒行為,又是殺姐的大仇人,手足之情,哪能不令她痛極仇生,真恨不能一劍殺了她為姐姐報仇!
  可是她因服從慣了,這時雖已動了反意,卻也並非一時就有勇氣付諸實現。
  這時見春如水一心想要抓回蒲天河,不由動了些「同仇敵愾」的念頭,生怕她真地抓住了蒲天河,心中一動,立時大聲道:「師父,你等我一等,這裡路我不熟!」
  春如水回身怒道:「小聲!」
  上官羽卻假作沒有聽到,更大聲地道:「師父,這是什麼地方呀?」
  春如水拍馬過去,厲聲道:「小聲!」
  上官羽見她眸子裡迸出的怒焰,倒是一時為她嚇住了,春如水冷冷一笑道:「林外就是『馬尾河』,那廝可能就要來了,若為他聽見,豈不是糟了!」
  說罷翻身下馬,道:「快下來,馬留在外面,隨我進去!」
  上官羽只得照樣做,翻身下馬,春如水緊緊抓住她,冷笑道:「小羽子,你聽著,要是抓住了蒲天河,找回失物,我們既往不咎,否則,哼……可休想逃得活命!」
  上官羽打了個冷戰,默不作聲,春如水鬆開了手,命令道:「掣出兵刃,隨我進去,一有消息,速告訴我,你還不是他的對手!」
  上官羽答應了聲,二人遂自入林。
  這時上官羽耳中聽到嘩嘩水聲更清晰了,心中不禁暗暗祈告上蒼,要蒲天河逃過活命!
  春如水手持寶劍,同上官羽一路越出林外,眼前已可見一泓溪水。
  那馬尾河在寒碧宮內迄通如蛇,不過是個較大的小溪而已,可是一出山口,到此地看來,可就大大地不同了,水面開闊,水勢湍急,看來真有如長江大河一般的雄偉。
  在河水兩側,佈滿了各式的怪石,春如水自己藏身在後,又擺手招呼上官羽也藏好了身子。
  二人方自藏好了身子,就見河水遠處,似有紅燈一亮,現出了一葉快舟的影子。
  春如水大喜道:「他果然來了!」
  上官羽見狀大急,忙大聲道:「師父,蒲天河來了!」
  這一聲清脆的呼聲,在靜夜裡聽起來,更覺得聲音悠遠,波心的那艘小船,似乎立時得到了反應,就見它在水面上打了個轉兒,遂向巖邊偎去。
  春如水幾乎要氣昏了過去,只見她牙咬得格格有聲,用發抖的聲音向上官羽道:「好丫頭,原來你是存心的!好……」
  上官羽喃喃道:「師父你老人家千萬別多心……」
  春如水連聲噓道:「禁聲!噓……」
  上官羽趕忙住口,心中好不得意!
  那上流所來的快船,果然正是蒲天河,他因遵從上官琴之言,在所有寶物載上船後,又等了一會兒,因不見她來,暗想她可能由陸上走了,於是他就獨自策舟順流而下。
  這一程水路因是順水,水勢湍急,所以舟行至為迅速,不一刻已行出寒碧宮外,這時他心中才算是一塊石頭落下地。
  方纔上官羽那聲呼叫,他倒是聽到了,不過由於水聲相雜,只聽到模糊的一點聲音,於是趕忙把船身靠邊,細聽了甚久,斷定沒有什麼之後,才又繼續向前駛來!
  春如水遠遠看見不由大喜,她口中恨恨地道:「好小子,我看你此番還怎麼跑!」
  上官羽身子在寒風裡發著抖,那口寒光閃爍的劍壓在地面上,心裡卻暗忖道:「萬一要是師父真下手,我也說不得拼出一死救他一命了!」
  想著,身子在寒風裡越發地抖得厲害。
  眼看著蒲天河所駕駛的那隻小船,在浪波中起起伏伏,如箭矢般駛了過來,春如水作了個暗號,正要騰身而出。
  就在這時,一股極細的冷風,直向春如水腦後襲了過來,春如水全神貫注在水中小舟,正要使出極大的內家功力,阻攔小舟的來勢,卻不料在這緊要關頭,竟然會有此一手!
  這股冷風一襲過來,春如水立刻悉知是一件獨門的厲害暗器,當時身子向下一伏,口中叱了一聲,仍然撲出去攔舟。
  可是這時,晴影中又是一聲冷笑,一人用著極為蒼老的聲音道:「老太婆,財迷心竅,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就聽得「刷」的一聲大響,一蓬飛針有如是細雨一般,直向春如水整個身上飛了過來。
  春如水這一次再不閃開是辦不到了,當時口中發出了一聲尖叫道:「是什麼人?」
  雙足一踹,用「金鯉倒竄波」的身法,陡然把身子反穿了出去,出勢如箭,就空一轉,卻又似四兩棉花一般落在了地下!
  春如水儘管在如此情勢之下,仍然忘不了奪回失寶,她口中大聲道:「小羽子,你給我先攔船要緊!」
  上官羽答應了一聲,嬌叱道:「吠,哪來的小船!」
  隨著這聲喝叱嬌軀騰起,已撲到了岸邊,蒲天河乍見人來不由吃了一驚,正不知來者何人,上官羽已抖出一件暗器道:「看頭!。
  蒲天河一低頭,暗器已打了空,不由大怒,冷笑道:「哪裡來的野丫頭!」
  口中叱時,身軀正要騰起,忽見那少女玉手一擺,輕噓道:「快過去,我師父在後頭呢!」
  蒲天河心中一愣,趕忙收住了勢子,倒映的月光,使蒲天河看見了對方的臉,不由一愣,他也來不及再說什麼,急流的江水,已把小船沖得順流而下,上宮羽趕忙為他把鎖在岸邊橫江的鏈子解開來,小船因此毫無阻攔地過去了。
  蒲天河立在船尾,一抱拳道:「二姑娘相助之恩,沒齒不忘!」
  上官羽停立江邊,輕叱道:「還說這些幹什麼,我姐姐都為你……」
  船行甚速,霎息之間已流下數十丈以外,望著滾滾的水流,這姑娘只覺得一陣心酸,淚珠兒簌簌地淌了下來,忽聽得身後林內春如水高聲道:「小羽子,你在哪裡?」
  上官羽嚇了一跳,猛地就地一滾,滾入了水流之中,又由水內跳起來道:「師父……」
  春如水忙趕過來,道:「怎麼回事?他人呢?」
  上官羽這時週身盡濕,看過去簡直像個落湯雞一樣,她不勝狼狽地道:「我……那蒲天河太厲害……我為他打落水中,啊唷……我的肚子……」
  一隻手按著肚子,看過去像真的一樣!
  春如水咬牙道:「沒用的東西!」
  忍不住就手一掌,把上官羽打得一個蹌踉,跌倒在地,上官羽連真帶假,由不住哭了起來!
  春如水嘿嘿笑道:「那鎖江的鏈子怎會鎖他不住?」
  上官羽嬌聲道:「我哪裡知道!他就這麼過去了,也許是守江的小子偷懶,根本就沒有鎖!」
  春如水咬牙道:「好,你跟我來!」
  上官羽由地上站起來,週身濕透,看過去真狼狽極了。二人順著江邊,下去有半箭之地,就見岸邊有一所木屋,春如水見屋內尚亮著燈,就喝道:「有人沒有?還不滾出來!」
  室內無聲。春如水一抬腿,「通」一聲已把木門踹開,不禁呆道:「噢……」
  上官羽忙跟過來一看,原來室內兩個漢子,每人背上皆有一個血窟窿,尚在冒著血,像是剛死不久!
  上官羽點頭道:「這必是那蒲天河殺了他們又去開了鎖的!」
  春如水也沒答話,握劍而入,走至桌邊,見桌上有一張紙,紙上墨跡未乾,寫著幾行字:「勝負已分,暫留爾首,今後如不改過,當將爾寒碧宮踏為碎瓦殘磚,字示春如水老婦……」
  木尺子留」
  春如水拿起紙來,撕成粉碎,怪聲笑道:「老兒大言不慚!」
  上官羽在一邊哆嗦道:「方纔發暗器那個人是誰,師父可曾殺死了他?」
  春如水冷冷笑道:「還不是他……」
  說到此,跺了一下腳道:「好,一不做,二不休,趁著他二人尚未離開蒙古,我們傾巢而出,再請哈里族幫忙,就不信拿他們不著!」
  上官羽一聲不哼,春如水忽然轉過身來,望著她冷冷一笑道:「你怎麼不說話?」
  上官羽忽然發現師父一雙瞳子內血光閃爍,不由大吃一驚,當時喃喃道:「我說……什麼?」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羽子,我知道你是變了心了,嘿……我明白了,方纔那小子跑,八成是你幫他的忙吧!」
  上官羽作賊心虛,哪裡知道春如水是詐她,只以為她是真地發現了什麼,不由大吃了一驚,呆了一呆,喃喃道:「我……」
  霍地翻身就跑,這一來春如水立刻就明白了,一聲怪笑道:「好賤人,你原來和你姐姐是一路的。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2:35

  身子向外一騰,右掌一抖,直向上官羽背上打去,上官羽身子向前一滾,已避開了這一掌,春如水狠狠一笑道:「我宰了你!」
  第二次身子向外一竄,掌中劍「刷」一聲猛劈而下,上官羽大驚之下,右手寶劍向外一撩,「嗆」一聲,兩劍相擊,空中閃出了一點火星。
  上官羽身子就勢滾起,撤腿就跑,可是才跑出幾步,春如水又自空而落,一劍又劈了下來。
  上官羽身子向前一躬,右手劍「孔雀剔翎」,刷一聲翻出,「嗆」一聲,二劍又迎在了一塊!
  春如水咬牙道:「好!你還敢還手!」
  上官羽氣喘吁吁地倚在一棵樹上,只見她披頭散髮地道:「你好狠的心……莫非殺了我姐姐,還要殺我不成?我又犯了什麼罪?」
  春如水細目瞇起,冷森森地道:「就憑你這句話,你就該死!」
  足下一上步,掌中劍由鼻心前驀地點出,劍尖上透出了凌人的冷氣,直向上官羽心窩上扎去。
  上官羽這時已然抱定必死之心,反倒膽子大了,見她劍來,一聲叱道:「我與你這老太婆拼了!」
  雙手握劍,猛然揮出,集全身內力於劍身,這一劍也確實夠厲害的,只聽得又是「嗆啷」一聲,春如水身子竟為她逼得後退了一步。
  上官羽一劍得逞,狂叫道:「老太婆,你還我姐姐來!」
  身子跳過去,一劍直向春如水身上扎去,春如水森森一笑,低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就見她身子一偏,左掌就勢向外一分,上官羽哪裡是她的對手,原來春如水所練「無極波功」,最是陰狠,往往傷人在不知不覺間!
  這時她左掌微揚,發出無極波功,上官羽只覺得身上一陣發麻,頓時倒身在地。
  春如水趕上一步,一劍向她咽喉上刺去,就在這時,林內一人大喊道:「好歹毒的東西!打!」
  春如水心中一驚,寶劍有了偏差,只聽見上官羽一聲尖叫,也不知這一劍到底刺中何處,身後暗器已飛臨背後,春如水劍鋒一偏,「嗆」一聲,把飛來的暗器磕落一邊。
  這時候一人如飛而至,寒月下現出了這人枯瘦的身軀和皓白的發須。
  春如水不看則已,一看之下,更不禁怒火中燒,一聲叱道:「木老頭,你這天殺的!」
  恨到極處,身子一竄而起,掌中劍「毒蛇出穴」,一劍直向來人面門上削去。
  木尺子怪聲笑道:「女娃娃你先爬到林子裡去,老夫等一會再來救你,我先打發了這個老女人再說!」
  說話時身子向右一偏,避開了春如水削過來的劍鋒,右掌一抖,吐氣開聲:「嘿!」一掌直向春如水腰上擊去。
  一霎時,這一叟一婦在夜色中打作了一團,拳風劍影此來彼往,確是驚心動魄。
  忽然,木尺子身子向外一跳,高聲道:「婆娘,你且住手,我吃虧了!」
  春如水一怔,怒聲道:「什麼吃虧了?」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手中用劍,我卻是赤手空拳,豈不是吃虧了?」
  春如水獰笑道:「無恥的東西,事到如今,有你無我,有我無你,哪一個還有心情與你玩笑?看劍!」
  木尺子一伸手道:「慢,慢,婆娘!」
  春如水為他一口一個「婆娘」,更不禁怒火中燒,氣得全身打顫,連連道:「老天殺的……」
  木尺子嘻嘻道:「婆娘,你說話要說清楚,無恥的是你可不是我,是你搶我的珠寶,可不是我搶你的,現在我只是收回失物罷了!」
  春如水全身發抖,恨聲道:「很好,你承認了……我問你,那兩箱東西,以及四海珠現在何處?」
  木尺子哼了一聲,笑道:「對不起,這是個秘密,老太婆你良心太壞,今夜我無論如何是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說完,伸手入懷內,摸出了一副烏黑色、閃閃發光的皮手套往手上戴。
  春如水一怔道:「老兒你要發什麼暗器?」
  木尺子一聲怪笑道:「你知道什麼,這是我老人家的防身兵刃,你要知道這玩意兒的名字麼?我老人家給它取名叫『黑蛟追命奪』。老太婆,你領教一下吧!」
  春如水足下一滑,已到了木尺子身邊,寶劍一抖,一聲龍吟,散出了滿天流螢。
  這婆娘劍身一轉,劃出了一道銀虹,直向木尺子上半身捲了過去。
  木尺子口中一聲叱道:「來得好!」
  就見他雙手虎口齊開,直向劍身上抓去,發出了「嗆」的一聲,春如水虎口發麻,差一點寶劍脫手,這一來才知道厲害!
  原來他這雙手套,竟是不畏刀劍,非但如此,他這雙手套,十指尖尖,在手指尖端,全似配有如同劍尖也似的十支短刃。
  木尺子身子一轉,又是一聲怪笑道:「老太婆,你嘗嘗這玩意兒味道如何?」
  口中說時,右掌一抖,更挾足了十分內力,直向春如水腰上直插了下去。
  春如水身子一轉,左手一揚,用「無極功」,想去傷木尺子左肋,可是木尺子早已防到她有此一招,口中大笑道:「婆子你除了會這一手,還會啥?」
  說時身子一滾,左掌也學樣抖出,他發的掌力乃是至剛功勁,一剛一柔,頓時發出了「通」的一聲,空中大震了一下,遂化為烏有。
  春如水一領劍身走偏鋒而上。木尺子怪聲連笑,兩手分向春如水兩肩上抓去!
  在黑壓壓的樹林前,兩個人各自展開身手,看過去真是驚人已極!
  木尺子雖然是手無兵刃,可是他手上那雙蛟皮套子卻是厲害得緊,既不畏兵刃鋒利,又以十指尖刃,形同十支短劍,是以運用起來,極具威力,春如水竟是絲毫也佔不了上風!
  看看彼此交手有三十多個回合,依然分不出勝負,春如水固是怒叱聲聲,木尺子也有些不耐煩,再者,他心中一來惦念著蒲天河,二來又擔心上官羽的傷勢,此刻不知她到底如何了。
  二人都是同樣的焦急,所發招式,更形劇烈!
  忽然,木尺子猛叫一聲,整個身子平倒了下去,春如水只以為他為自己的劍傷著了,不由大喜道:「老兒,你納命來!」
  說罷一搶步,舉劍就戳!
  就在這時,那臥地人木老頭,隨地四肢一彈,倒竄而起,那樣子簡直像是一個大猴子,一雙瘦長的手爪,霍地掠了出去。
  這真是極快的一剎那!
  木尺子二臂一晃,春如水身形一蹌,慘叫了一聲,整個臉盤為木尺子一隻有手抓了個正著,頓時血光一現,春如水鬼也似地叫著,亡命般地向林內竄去!
  木尺子呆了一呆,冷笑道:「春如水,你該知道老夫我的厲害了,這還是我手下留情!」
  言罷正要順江而去,忽然想到了那姑娘,就定住身子,大聲道:「姑娘,你可以出來了!」
  不想喚了兩聲,依然不見回音,心想也許她走了,正要離開,忽見樹林邊一黑影在地上蠕動著。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噢,姑娘你……」
  身形一閃,忙縱過去,低頭一看,只見上官羽全身是血,她抬起頭來時,更顯得異常微弱。
  木尺子忙把她抱起來道:「姑娘你傷在哪裡了,唉!」
  說時跺了一下腳,自語道:「我早來一會就好了!」
  言罷就近看了看,吃了一驚道:「哦!莫非你就是上官琴姑娘麼?」
  上官羽慘笑了笑,微弱地道:「上官琴是我姐姐……我是上……官羽。」
  木尺子又愣了一下道:「姑娘先不要說話,我來看看你的傷!」
  當下匆匆抱著上官羽的身子來到了河岸邊的那個小屋子內,室內尚亮著燈,木尺子把姑娘放下來,歎道:「我先要謝謝你方才對小徒網開一面……我……我真對不起你!」
  說時抽搐了一下,灑下了兩行老淚!
  上官羽本來閉目呻吟,聞言立時開目道:「什麼?你是蒲天河的師……師父?」
  木尺子點點頭道:「不錯。姑娘,你的傷怕是不輕呀!」
  邊說邊看了看她身上,忙自身上取出些刀傷藥,草草為她包紮上了些,因為姑娘傷處正是前胸地方,木風子雖是年老之人,卻也不能一點不避嫌疑,一時連眼都不敢直看。
  室內除了閃閃欲熄的燈光,還有姑娘嬌喘的聲音,她又羞又痛,汗珠子一粒粒滾滾而下。
  木尺子喃喃道:「老夫這一把年紀了,姑娘你不必顧什麼面子了……只是你的傷太重,怕我這藥也沒什麼用!」
  上官羽在床上點首道:「謝謝你,老前輩……」
  她忍不住哭泣道:「你還是丟下我別管了,我是活不成了……我只怕就要死了……」
  木尺子最是心軟,這時早已老淚縱橫,聞言跺腳道:「你不要說這個話,我一定得救你,咱們到前面找小蒲去,他身上有好藥!」
  一聽找蒲天河,上官羽就不吭氣了。
  木尺子看了看她道:「你身上這麼濕怎麼行,你可帶了隨身衣服?」
  上官羽搖搖頭,木尺子呆了呆道:「也罷,你湊合著穿我的吧!」
  言罷遂自解開背後包袱,取出了衣服,當時也不顧什麼好不好意思,就幫著上官羽把身上濕衣脫去,換上了乾淨衣服。
  經此一陣搬動,上官羽喘得更厲害了,前胸傷處又溢出許多鮮血。
  木尺子遂又為她點了止血的穴道,道:「二姑娘,我背著你走吧!」
  上官羽這時雖有許多話想說,可是傷勢過重,人已有些現出昏迷狀態,聞言並不答話。
  木尺子就把她背在背後,用布帶子紮緊,試了試道:「怎麼樣,好不好?」
  上官羽哼了一聲,木尺子道:「打起點精神,你死不了!」
  出了房間,順著江邊,木尺子展開了身法,直是快如脫弦之箭,不一刻已下去了數里之遙!
  忽然他定住身子道:「姑娘?」
  上官羽夢吃般地應了一聲,木尺子嘻嘻笑道:「行!死不了,你可別睡著,一睡著可就麻煩了!我還是跟你聊聊天吧!」
  上官羽喃喃道:「我口……渴。」
  木尺子呆了呆,心中一酸,他知道這是失血太多的現象,只要一給她水喝,這條命也就完了。
  當時搖搖頭道:「姑娘,你忍一會兒吧,快到地方了。姑娘,你姐姐呢?」
  上官羽喃喃地道:「死了……」
  木尺子一呆,道:「死了……啊?」
  上官羽斷斷續續地道:「我姐姐和蒲相公共謀竊回寶物,不想為春如水發現,殺死了我姐姐……蒲相公並不知道……」
  木尺子抹了一把眼淚道:「可憐……」
  說罷,竟然望風乾號了一聲,一面跑一面嘶啞地道:「這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們呀!」
  竟然越說越哭得厲害,眼淚就像豆子般的,一個勁地往地上灑。
  如此跑了甚久,上官羽在背後道:「怎麼說是你害了我們呢?」
  木尺子咧開大嘴道:「二姑娘,你哪裡知道,這些錢原來是我的,後來你師父搶走了,我因心有未甘,才叫蒲天河來找回去,蒲天河在蒙古認識了你姐姐,二人結伴去寒碧宮,後來……想不到你姐妹居然都為此送了命!」
  說到此,又頓了頓道:「說錯了,你是不會死的!」
  上官羽在他背後喘道:「原來是這樣……老前輩,蒲天河可曾娶過媳婦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道:「還沒有。」
  上官羽咳了一聲,喃喃地道:「我就嫁給他吧!」
  木尺子吃了一驚,忽然心中一動,暗忖看來這姑娘神智已昏,口不擇言,此刻焉能再叫她失望傷心?不如用幾句好話先哄哄她吧!
  想著就笑道:「姑娘,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給你做媒。哈,那時候你就是我的徒媳婦了!」
  上官羽似乎顫動了一下,喜道:「真……的?」
  木尺子心中一動,嘴裡只得道:「當然是真的!」
  上官羽口中喃喃又道:「謝謝……謝謝……我……」
  木尺子又叫了她一聲,上官羽忽然道:「老前輩,快到了嗎?」
  木尺子點頭道:「快了……快了,當初我與蒲天河約好是在『八帖』見面。噢!這可是說著說著就到了!」
  上官羽在他背後掙扎了一下道:「停停……」
  木尺子忙站住道:「姑娘有事麼?」
  上官羽似乎神智清爽多了,微吁道:「我要下來……老前輩,你……你先放下我。」
  木尺子一怔道:「你要下來?這怎麼行?」
  上官羽嬌笑道:「我臉上都是血,泥巴……髒死了,我要洗洗!」
  木尺子呆了呆,忽然點頭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小蒲看你不漂亮是吧?」
  上官羽只催促道:「快……快放下我!」
  木尺子口中答應,早已老淚縱橫,姑娘又道:「快放下我,放下我,我好了。」
  木尺子只得把她放在一塊石頭上,上官羽果然能站起來,她慢慢走到水邊,蹲下身子,木尺子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也暗暗吃驚,忖道:「怪事……莫非她真的好了?」
  就見她用那雙潔白的細手,掬了一捧清水,慢慢在臉上洗著,洗了甚久,總算把臉洗乾淨了。
  木尺子看見笑道:「真的,這一下漂亮多了,我們可以走了!」
  上官羽嫣然一笑,木尺子也禁不住心中一動,忖道:「這丫頭真美!」
  就見她慢慢坐下來,笑道:「這風吹著真舒服極了……」
  言罷又用手沾著水,慢慢理她的頭髮,把長長的髮絲結了根挺長的辮子。
  木尺子不忍掃興,只得在一邊耐心地等著,上官羽結好了辮子,含笑道:「你看我好看吧?」
  木尺子撫掌道:「美極了!好了,姑娘咱們該走了!」
  上官羽點點頭,含笑立起,忽然卻又伏在石上哭了起來,只聽她口中夢吃般地道:「姐姐……姐姐啊!你死得好慘!」
  木尺子心如刀割,立在岸邊,就好像一個木頭人似的。過了一會兒,才過去拍拍她肩膀道:「咱們走吧,春如水方才為我抓傷面門,可能雙目已瞎,最起碼,也會瞎了一隻眼,落個一輩子殘廢,總算給你消一口氣了!」
  他說時一拉上官羽的身子,卻覺出她身子又似乎和先前一般的癱瘓了。
  費了半天事,把她背在背上,這時東方已有些灰灰的魚肚白色,野鳥不時飄空而過,馬尾河上,已有一二隻早起的漁船,由下流慢慢劃來。
  木尺子長吁了一聲道:「天亮了,我也累了,咱們叫船來吧!」
  說罷就大聲喚來了一隻漁船,正好那小船也是要去八帖,木尺子就搭了個便船。
  立在船頭,望著江心,這老頭兒內心真是說不出的難受,口中只管哺喃地道:「錢……錢……都是為了錢!」
  霎時間,東方跳起了一輪紅日,木尺子高興地叫道:「啊,看呀!姑娘你看太陽出來了!」
  一連說了兩遍,沒有一點回音。木尺子一驚,正要放她下來,就見那舟子睜著大眼走過來,面色極為可怖的向自己背後望著。
  立時,木尺子就覺得頭上「轟」的一聲,差一點要倒了下來。
  當時匆匆把上官羽放下背來,紅日下,這姑娘早已面色蒼白,四肢僵直,死去多時了。
  木尺子又叫了兩聲,不見她答應,一時再也忍不住號陶大哭了起來。
  那舟子是本地人,雖不會漢語,但同情之心,人皆有之,也立在一邊直歎氣。
  木尺子邊哭邊說,他是一句也聽不懂!
  小船靠岸了,岸上是層層的黃沙,間或有一兩塊青蔥蔥的田地,這地方就是「八帖」了。
  木尺子抱著姑娘的屍體,慢慢下了船,老淚縱橫地向前走著。
  他生平殺人如麻,見得死人大多了,可是就不曾有一個曾經使自己落過淚,如今這個姑娘的死,竟然深深地感動了他。
  雖然他和她,不過是萍水相逢,然而由於她的死是和自己有關,所以他良心也就更難安了。
  木尺子抱著上官羽僵硬的身子,一步步向前走著,足下是一步高一步低,也不知是要去何方!
  忽然一個光腳丫子的小孩跑過來,跟在他背後拉了一下他的衣服道:「喂,老先生你是姓木嗎?」
  木尺子慢慢回過身來,看了小孩一眼,道:「你是誰?」
  小孩身上披著一塊破狼皮,頭上戴著黑熊皮的帽子,還淌著鼻涕,吸了一口鼻涕道:「你別管我是誰,只問你是姓木不是?」
  木尺子木然點頭道:「是又怎麼樣?」
  小孩跪在地上叩了個頭,站起來,嘻嘻笑道:「不怎麼樣,財神爺,有一位蒲大爺要我在這裡等你,老爺子,你跟我來吧,我真冷得受不了啦,等了大半夜了!」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那人在哪裡?」
  小孩子指了一下道:「在那邊,你跟我來吧!」
  說時,一個勁地看木尺子手上抱的上官羽,摸了一下頭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木尺子冷笑道:「不要你管,頭前帶路!」
  小孩一彎腰道:「是,財神爺!」
  木尺子大怒道:「混蛋,誰叫你這麼叫我?我名字也不叫財神爺!」
  小孩嚇了一跳,一面摸著頭,口中喃喃地道:「這……這……蒲大爺那邊兩大箱子的寶貝,都是你老人家的,你老不是財神爺是什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臉色難看已極地道:「再亂說,我就打死你!」
  小孩吐了一下舌頭,油滑地笑道,「再也不敢說了,你們有錢人脾氣都大……」
  一面說一面在前面帶路,不久遂走進一片草地,草地滿是沙子,還生著很多仙人掌,上不小心就能把褲子掛破了,小孩一隻光腿卻靈活地跳著走著,很是熟練,他走幾步回頭看看,木尺子跟在他身後也不說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7 23:53:11

  走過了這片草地,前面才現出幾家蘆舍,圓圓的蒙古包,有的正在冒著煙兒。
  小孩齜著黃板牙笑道:「看見沒有,蒲大爺就在我家裡,這裡只有我們一家漢人!」
  木尺子雙目通紅,頭髮和鬍子上滿是露水,樣子就像是個傻於一樣!
  小孩跳過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木尺子才驚覺道:「混蛋,你這是幹什麼?」
  小孩齜牙笑道:「我還以為你傻了呢!原來還有口氣!」
  木尺子怒目看著他冷笑道:「小傢伙,你再亂說話,我可要揍你了!」
  小孩嘻嘻一笑道:「老爺子,你也別發脾氣……」
  吸了一下鼻涕,又接著:「您呀,是大人不見小人怪,走吧!」
  說罷一跳一跳地向前跑去,這時由蒙古包那邊,跑來幾隻黃狗,汪汪地亂叫,小孩一面打狗,一面回頭笑道:「老爺子,你可快走,這狗可咬人!」
  木尺子抱著上官羽的屍體,一步步走過去,小孩把他一直領到了一個大蒙古包前,幾個老蒙古人,正攤開大皮襖,在附近曬太陽,見木尺子來,忙站起來,現出一種奇怪的樣子。
  小孩這時推開了羊皮黏的板門,大聲道:「大爺,你看誰來啦!」
  木尺子跟著進來,就見蒲天河正盤膝坐在草墊上,面有苦色。
  他見木尺子抱著上官羽進來,不由一跳而起道:「怎麼回事?她是……」
  木尺子落下了兩行老淚,慢慢把上官羽放下爽,長歎了一聲道:「死了,她死了……」
  「誰?是誰死了?」
  蒲天河猛然撲過去,把上官羽抱起來,看了看,道:「上官羽……這是怎麼回事?」
  說時面上現出一片慼慼之色,又問道:「她姐姐……呢?」
  木尺子坐下來,乾咳了一聲道:「咳……」
  一個勁地搖著頭,蒲天河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她怎麼了,快說呀!」
  木尺子忽然張開嘴,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帛手捶著地道:「死了……都死了,這都是我作的孽呀!」
  蒲天河眸子張得極大,這一剎那臉色極白地道:「她的……屍體呢?」
  「不知道呀……」木尺子哭道:「這是她說的!」
  用手指了一下地上的上官羽,又哭道:「這姑娘為了放你過河,為春如水看出了破綻,下了毒手,可憐她在一路上還活著,想不到一下就死了!」
  說時仰首向天,乾號了兩聲,又用手捶地,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光哭有什麼用,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木尺子擦了一下臉上的淚道:「唉!唉!我給你說……我給你說!」
  於是,他就把由上官羽口中所聽的,以及自己所目睹一切詳細道了一遍,蒲天河聽得如同泥塑,面如黃蠟!
  良久良久,他才長歎了一聲,道:「可憐……」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她姐妹都是為我而死的,我真是死了也無法報答她們了!」
  言罷站起身來,步在門前,只是掉淚!
  木尺子歎了一聲,走過來拍了一下他肩頭道:「事情也過去了,你也想開點,難受也沒用,想法子先把這姑娘埋了吧!」
  一旁那個小孩一聽立時過來道:「我看這個姑娘許是死了吧,要棺材不要?找和尚唸經可不知道行不行?」
  木尺子甚喜道:「好,小哥就煩你去買個棺材去,和尚就不用找了!」
  小孩跳了一下道:「好,這事我能幹,你等一會兒吧,不過棺材是要好的,要差的?是榆木的呢,還是紅木的?」
  木尺子歎道:「當然要好的,就紅木的吧!」
  小孩才跑著走了,蒲天河這時真是心如刀割,對於上官姐妹的死,他內心感到無比的愧疚!
  望著姑娘的屍體,不禁使他緬懷起一些往事,他想到那一日賽馬,這雙姐妹那種活潑美麗的倩影,而如今,不過是數日之隔,她二人竟先後作古,人生是多麼殘酷無情啊!
  耳邊又響起上官琴的聲音,那些發自內心的真情話,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銳利的鋼針,深深地刺進他的內心。
  想著想著,他身子連連戰抖不已!
  木尺子歎了一聲道:「春如水也嘗到了我的厲害,仇也算報過了!」
  蒲天河一聲不哼,自從這件事後,他對木尺子,已失去了原有的尊敬,因為他發覺他不過是一個貪得無厭見財心喜的人,這種人實在不配稱他是師父,所以從現在起,他已是絕口不叫他「師父」了。
  木尺子見他不吭聲,就用眼睛四下看了看,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找你的錢是吧?」
  木尺子忽然一笑道:「辛苦你了,你把它擱在哪裡啦?」
  蒲天河轉過身子,用力拉開了羊皮簾子,立時現出了裝寶物的兩個大箱子。
  木尺子大喜,似乎立時就減輕了痛苦,驀地撲過去,怪聲笑道:「哈哈……就是這兩個箱子!」
  一面說一面打開了箱蓋,兩手嘩啦啦弄著珠寶,那樣子簡直是貪心極了!
  蒲天河冷眼看著,冷冷地道:「你看看可少不少?」
  木尺子翻動了一下道:「不少,不少,就是這麼多!」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很好,那麼,今天就交給你,以後你自己保管,再丟了可是你的事,我是不管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小蒲,你是怎麼啦?好啦,你拿口袋來,要多少自己裝!」
  蒲天河冷冷笑道:「你老人家看錯了……你以為我這麼出生人死,是為了這幾個錢?」
  木尺子一呆,遂笑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不過,這是我一點小意思。孩子,你年紀還輕,哪裡知道金錢的可貴,有了錢……哈哈,要啥有啥,沒有錢要啥沒有啥!」
  蒲天河坐下來搖搖頭道:「我不要。」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你真不要假不要?」
  蒲天河冷笑道:「此事不要再說了,我這麼做,也算是報答你昔日對我的好處了。我等埋了這姑娘以後,就要告辭了!」
  「告辭?」木尺子張大眼睛道:「你要走?上哪去呀,」
  「恕不奉告!」
  木尺子摸了一下頭,忽然想起來道:「小蒲,還有那四海珠,你可拿回來了?」
  蒲天河點點頭道:「也拿回來了。」
  木尺子一笑道:「好極了,快給我看。」
  蒲天河冷然道:「對不起,這四顆珠子可不能給你!」
  木尺子一呆,遂哈哈笑道,「好小子,怪不得你不要別的了,原來想獨吞這四顆珠子呀!」
  蒲天河搖頭冷笑道:「你又猜錯了,實話告訴你吧,這四顆珠子乃是華山碧竹庵當年鎮山之寶,多指師太師徒,為此四海珠還差一點送了命,我曾親口答應這四顆珠子得到後,給她們送上山去!」
  木尺子一瞪眼道:「放屁,四海珠來自天竺,又怎會是她們碧竹庵的鎮山之寶?這東西絕不能給她!」
  蒲天河看著他苦笑道:「你老獨佔此兩箱巨寶,已可稱豪一世,何苦如此貪心不足,這四顆珠子確是華山故物,我曾看見老尼持有的法碟,這四海珠是她們的一點不錯!」
  木尺子呆了呆,嘿嘿笑道:「不管怎麼說,四海珠是不能給她們的!」
  蒲天河哼道:「莫非送我也不行麼?我隨你出生入死,這四顆珠子給我想不為過之吧?」
  木尺子張大了嘴,哈哈一笑道:「給你自是不同了,可是你是不會要的呀!」
  蒲天河冷笑道:「這一次我要了!」
  木尺子怒目凸睛道:「你再轉手送回華山,給那個老尼姑?」
  蒲天河一笑道:「那是我的事了。」
  木尺子不由大怒,可是轉念一想,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就算送給你也是一樣!」
  蒲天河見他答應了,心中略放,由於方才爭執,更可看清了他的為人,心中更加輕視他!
  過了一會兒,那個小孩帶著人抬來了棺材,蒲天河和木尺子把上官羽小心翼翼地裝進去,木尺子問蒲天河道:「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埋人?」
  蒲天河想了想道:「後面有片青草地,除了這個地方,可就沒好地方了!我看這女人就埋在這裡吧!」
  說完拿出錢給棺材商人,又賞了小孩一點,那小孩高興得不得了,就叫著要去看墳地!
  木尺子就向蒲天河道:「我累得很,你跟著他們去吧!」
  蒲天河想了想,點點頭,當時由兩個棺材工人抬著棺材,拿著鋤頭,小孩在頭前帶路,一行人直向後面青草地裡行去。
  費了半天事,才找好了地方,蒲天河督促著工人挖了坑,看著把棺木埋下去,這時烈日似火,幾個人簡直熱得受不了。
  一切就緒之後,蒲天河又賞了些錢,叫工人走了,才同小孩回去。
  不想才來到村子裡,就見幾個蒙古人在指指點點,亂成一片,小孩過去問了,跑著過來道:「那位老爺子走了!」
  蒲天河一愣道:「哪個老爺子?」
  小孩道:「哎呀,就是你的那個朋友呀,聽說他偷了人家兩個駱駝,帶著箱子,一個人走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走了好!」
  忽然一想不妙,忙跑回去,在屋子裡找了半天,跺足道:「壞了!」
  小孩翻著眼睛道:「丟了什麼吧?」
  蒲天河點點頭道:「他把我一個小箱子也帶走了!」
  小孩怔了一下道:「我一看這老傢伙就知道不是好東西,這可怎麼辦呢?怪……他有這麼多錢,幹什麼還偷你的小箱子呀?」
  蒲天河也不理他,想了想,就冷笑道:「小孩,問問他們看,他往哪個地方去了,還煩你給我弄匹馬來行不行?」
  小孩翻著眼道:「馬怕弄不著,這裡只有兩匹老馬,還留著耕地呢,駝駝還有,不過也得用錢買!」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錢還不少,就點點頭道:「好吧,要多少?」
  小孩隨口開了個價,蒲天河如數照付,小孩拿著錢笑嘻嘻的走了。過了一會兒,真弄了個駱駝來。
  蒲天河見駱駝背上水囊食物都有,還有一個羊皮筒子,也不知是什麼,小孩告訴他說:「這也是吃的東西,是青稞粉和粟米粉,混奶子茶,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大爺,你快追下去吧!那老賊,是往南面去了,大概是往『達木三帖』去了!」
  蒲天河搖頭道:「別亂說話,他不是賊,那東西原是他的,不過我要向他要過我的東西就是了。」
  說罷又賞了小孩一些錢,拍拍他的頭,正要跳上駱駝,那駱駝卻叫著跳開了,小孩道:「我來!」
  說著一跳過去,一隻手抓著駱駝一隻耳朵,另一隻手抓著駱駝脖子上的皮,那只駱駝被迫跪了下來,小孩道:「快上,快上!」
  蒲天河就騎上去,小孩放開手,駱駝才站起來,他囑咐蒲天河道:「這東西性子野,白天不能叫它歇,一歇它可就不走了,晚上睡覺要記住把它前腿拴上,要不然它就跑了。」
  蒲天河道了聲謝,就照小孩手指處行去。
  走了一程,心裡不禁有些灰心,暗想:「我追下去有什麼用?就算追上了,木老頭莫非還會把珠子給我不成?他和我曾有口頭師徒之誼,我還能跟他翻臉不成?一旦翻了臉,講打我更不是他的對手,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辦?
  他心內對於上官姐妹的去世,那層悲傷尚沒有除去,眼前卻又面臨了如此一個棘手的問題,真令人懊喪!
  他本想就此而去,不再去追回那四海珠了,可是自己親口承諾多指師太及其弟子楊采蘋,豈能空口無信?
  騎在駱駝上思之再三,似乎已經沒有多想的餘地了,只有一條路,繼續追下去,追到了木尺子,無論是明搶暗偷,也要把「四海珠」弄回來。
  時過午後,艷陽高懸,騎在駱駝上,奇熱難耐。
  本地人行走沙漠,多是用數十尺長的一條白布,把整個的頭臉包紮起來,僅僅露出目前一線,以供視物。蒲天河沒有這種習慣,只戴上一頂大帽子,蒙上一層布紗,可是這樣根本沒有辦法防禦吹襲而來的沙子。
  他整個身子,由於汗和沙子的混合,黏在一起,說不出的麻癢,真恨不能立時找一池清水;洗它一個痛快才好。
  在沙漠裡行走,日出日落都似乎顯得特別快,不久天邊又現出琦麗的彩霞,一群大雁低低地飛掠過來,排成一個大大的「人」字形。
  蒲天河勒住了駱駝,抬頭看了看,大地一片浩瀚,人在這種情況下,真是渺小,渺小到了極點。
  蒲天河長吁了一聲,真有些氣餒了,那匹老駱駝嘴裡淌著口涎,滿嘴噴著唾沫,人獸都有些倦了。
  他聽從那小孩的話,一個勁地狠走,想不到卻陷在了沙漠深處,放眼望過去,儘是黃沙,真不知什麼地方有水草,可以打尖休息。
  忽然他想起了方纔那群大雁飛行的方向,據常理推測,大雁棲落之處,必是水草蘆沼地方,在如此一片沙漠地方,那木尺子必是在有水草的地方落居了。
  想到此也只好勉強打起精神,繼續往方才雁落之處行去。如此行走了一段極長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午夜時分,他鼻中果然聞到了一種潮濕的空氣,一種特殊的水草味道,這種味道,使得他精神不由得一振,他胯下的老駱駝也提起精神,足下加快了許多。
  漸漸眼前現出了一片綠色的影子,駱駝喉中開始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足下更加地快了。
  現在面前是一片青色的草原,甚至於可以在生滿了蘆葦的地方,看見亮光閃閃的水面。
  駱駝來到此,是再也不肯走一步,只管低頭去吸吮著低凹處的淺水。
  蒲天河飄身下了駱駝,只覺得長行了一日,兩胯由於騎駱駝之故,酸痛十分,肚子更在這時咕咕地叫了起來,餓得令人有些受不了。
  蒲天河打開了羊皮筒子,吃了一口小孩為他備下的食物,只覺得又臭又酸,忍不住「噗」的一口噴了出來,腥味撲鼻。
  這時候,卻有一陣奇異的肉香,隨著微風,一陣陣地飄了過來。蒲天河皺了皺眉,仔細地向四下望了望,立時,他吃了一驚,目光望處,在一棵老榆樹下,搭著一張帳篷,篷前還懸著一盞紅燈。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冷冷一笑,心想你倒真會享受,居然還有此心情?
  當時正要撲身過去,忽然心中又動了動,暗忖此刻他也許睡著了,我又何必驚動他,不如偷偷過去,把四海珠偷到手中,就此而行,豈不可以避免與他起一場正面衝突?
  想到此,甚覺有理,當時就放輕步子向那帳篷行去,鼻中這時也就更為那陣肉香所吸引,漸漸行近帳前,只見皮帳高懸,帳內空無一人,在架著的木柴火爐之上,兩個瓦罐中正咕咕有聲地烹煮著什麼。
  蒲天河先在門外窺探了一番,不見人來,他就大著膽子走進帳篷,見帳內空無一人,當時就在帳內翻覓起來。
  他翻尋了半天,非但沒有找著那匣四海珠,就連那兩大箱珠寶也沒有找著。事實上,這帳篷內除了皮被褥以及馬鞍等物以外,別無長物。
  蒲天河不由大為灰心,忽然目光窺見一雙女人的花鞋置在褥邊,他不禁吃了一驚,心想糟了,莫非這不是木尺子住的地方?是一個女人的帳篷?
  想到這裡,臉色一陣紅,趕忙向篷外跑,待跑到了帳外,鼻中又觸到了那奇異的肉香,禁不住口涎滴個不已。
  「管他的,先吃他一頓再說!」
  想著,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把瓦罐拿下來,打開一看,兩罐內,一罐燉的是兔子肉,另一罐卻是一罐稠稠的粟米粥。
  蒲天河四面看了看沒有人來,他就添了一碗粥,夾起了兔肉試著吃了一口,隨後愈吃愈香,一時風捲殘雲,大吃了起來。
  正當他開始再吃第三碗時,忽然背後一聲冷笑道:「不要急,慢慢地吃,小心燙了舌頭!」
  蒲天河猛然轉過身來,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然站著一個長身黑衣的少女。
  這姑娘頭上紮著同色的細紗,看過去如同是月裡嫦娥一般的美,蒲天河不由嚇得立時丟下碗,轉身就跑,跑了兩步,心想不對,這姑娘太眼熟,莫非她是……
  心中一動,禁不住慢慢回過身來,這一看頓時把他驚得呆住了,說不出是羞,是喜,口中喃喃地道:「小蘭……真是你,你……」
  可不是婁小蘭嗎!只見她一雙瞳子似惱又恨地望著他,有點想笑,卻又極力地忍著,不過嘴角已現出了淺淺的笑意,她瞅著他道:「這些東西我本來就是留給你吃的!有什麼害臊的,你把它吃完吧!」
  蒲天河窘笑了笑,紅著臉道:「噢……我吃飽了。姑娘……你自己吃吧!」
  婁小蘭映著火光,面上也似現出些羞澀,她忽然低下了頭,喃喃道:「我早就吃飽了!」
  蒲天河想不到這姑娘還沒有去,居然在這裡又等著自己,他那一腔至情,怎會不有所激動,當時忍不住向前走上來幾步,激動地道:「小蘭……你……」
  婁小蘭一揚臉,冷冷一笑道:「我早該告訴你,木尺子靠不住,你為他出生入死,太不值得了……」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以後就知道了。姑娘你莫非看見他了?」
  婁小蘭點點頭,不言語。
  蒲天河怔道:「他在哪裡?」
  婁小蘭目光中流出一片淒涼,苦笑道:「不必再找他了,你所要的,不是這個嗎!我已經為你取來了!」
  言罷,自背後取出一個匣子,隨手丟過來。蒲天河接過來,看了看,驚奇道:「你怎麼知道我要……」
  小蘭冷冷一笑道:「你的事什麼能瞞得過我?拿著去獻給華山那個丫頭去吧!哼!」
  蒲天河臉上一紅,歎道:「小蘭你誤會我了……我蒲天河今生除了對姑娘你……」
  婁小蘭眸子睜得極大,接著她淺淺一笑道:「說下去呀!」
  蒲天河這時,忽然淚珠禁不住滑流而下,這姑娘一番至情,天涯追蹤,她為自己化解了多少難題,救過了自己多少危難,人非鐵石,焉能無情,更何況蒲天河原本就愛著她,他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於是木訥地望著她道:「我是說,除了姑娘你……今生我……我……不曾愛過第二個……人,我……」
  說著,他由不住低下了頭,心中著實有些害怕,害怕對方聽了這句話會大發雷霆,可是他顯然又猜錯了,良久,他抬起頭來,才發現婁小蘭己不在眼前了,不由大吃一驚,大聲道:「小蘭,小蘭!」
  揭開帳篷一看,婁小蘭一雙癡情的眸子,正直直望著自己,她促膝坐在狼皮褥子上,蛾眉微皺,面上是一片紅暈,蒲天河見她沒走,才算放下心來,這時見對方這麼看著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當時趕忙退身想出去,可是婁小蘭卻歎了一聲道:「別怕,你進來!」
  蒲天河喃喃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小蘭拍了拍身邊,皺著眉道:「坐下來,我不會吃了你!」
  蒲天河不由劍眉一展,大喜過望,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一面說,一面坐在她身邊,婁小蘭側過臉望著他,良久,輕歎了一聲,揚眉道:「你還走不走了?」
  蒲天河紅著臉搖搖頭,小蘭噗的一笑道:「你呀,也不知哪點好,怎麼我會偏偏選上了你呢!」
  說罷一偏臉,見蒲天河目光如炬,情焰似火,不由一驚,方想站起,卻為蒲天河一把攬入懷中,不由急道:「你……」
  小紅燈在夜風裡滴滴溜溜地轉著。
  沙漠。夜空。皓月。繁星。正交織成一幅美麗動人的——「十錦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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