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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小雀]魅力惹是生非(小心女巫在身邊1)[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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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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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8 00:01:53
標題:
[蔡小雀]魅力惹是生非(小心女巫在身邊1)[全文完]
魅力惹是生非【小心女巫在身邊1】
作者:蔡小雀
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胸大無腦的花癡女
最崇尚的是凡事皆能用科學來加以驗證
偏偏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麻煩小女人
卻是用一百萬台顯微鏡也照不出原形的妖女!
瞧她花癡的程度獨步天下,瞎掰的功力曠世無敵
說什麼她就是他這輩子注定要相愛的有緣人
哇哩咧,這女人會不會自戀過了頭啊?
但她無所不用其極,試圖一親二親三親他的芳澤
不顧他的拒絕卯起勁來破壞他每一次的相親
毀掉他認識比較正常且聰明大方女性的機會……
欠扁的女人!竟公然明示他的男性雄風「不舉」
氣得他失去理智的抓她開房間用行動來證明
可惡的是在把他平靜的生活搞得一團混亂後
她大小姐竟然拍拍屁股「畏罪」落跑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8 00:09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3:39
序
電視購物頻道的魔法呀
蔡小雀
最近,雀子一頭栽進了「小心女巫在身邊」的愛情魔法故事裡,所以又連續有一個多星期至十五天不等,家裡呈現一片隨便整理(只要不亂)的狀態中。
當然不可能很髒很亂,但是通常在瘋狂趕稿的時候,就會有一些家事被漫不經心地草草帶過。
例如,掃地。
平常我都是用超好用吸塵器吸過地板,然後再用魔術拖把細心地拖過一次,拖得亮晶晶、晶晶亮。
但是在趕稿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男女主角的感情,以至於他們吃什麼、穿什麼,在哪裡談戀愛,以及又有哪個白目的出來攪局等等……根本就不會有很大的心思放在掃地這件事上頭。
可是總不能任由地板上踩來踩去都是灰塵了還無動於衷吧?所以雀子通常會抓出吸塵器,以邊恍神邊操作的方式匆匆地吸完了裡裡外外每一寸地板,然後再把它塞回去。
「其實這樣也是挺乾淨的呢!」自欺欺人完了以後,繼續回去做我最愛也最重要的工作。
因為雀子廚藝還可以,所以常常在家裡開伙,煮完菜後一定會用濕抹布趁熱擦一擦流理台、瓦斯爐。可是在趕稿的時候,就會在煮完菜後拿下眼鏡,很白癡地自我催眠著……耶,看不出來有油污嘛,那就不用擦了,等趕完稿子再來刷刷洗洗吧。
再一次,用偷吃步的方法唬弄過了家務事。
可是就在那一天,是的,我突然在電視上看到了超神奇強效環保純天然不咬手酵素去污霸,它就在那一台有名的購物頻道裡,只要用清水稀釋裝在噴水罐裡,對著黏膩膩、髒兮兮的爐具或鍋具一噴,立刻用特別專用抹布給他輕輕地擦下去……
嘩!簡直就像在變魔法一樣,黃澄澄的油污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還鍋具原來銀白晶亮的面貌。
(話說回來,那天也在大賣場看到一罐「還我清白」牌酵素粉,害我和我四姊兩個忍不住現場狂笑好久好久,路過的人可能還誤會我們倆是在爽啥米哩!)
當下看得雀子心動不已,忍不住抓過電話就按下去。
「小姐!小姐!我要訂那個超神奇強效環保純天然不咬手酵素去污霸!三桶!」
呵呵呵,真是太爽快了,內心已經在期待著超神奇強效環保純天然不咬手酵素去污霸快快來,我要拿它來對付故意擱了三天沒擦(是懶得擦吧?)的瓦斯爐和抽油煙機,一次就要給他金系系、系系金!
啊,購物頻道真是太方便、太神奇了呀!
只要一通電話、一通電話……
「嘿嘿嘿,太讚了……什麼?高性能超輕鬆多用途蓮蓬頭只要五九九?」雀子雙眼當地一亮,手已經自動往電話方向摸去。「只要五九九耶,看起來真好用,我一定要……」
「阿──雀,上次在購物頻道買的那台金好用香噴噴全自動超快速烤麵包機……妳還有在用嗎?」袁姓阿姊微微挑起一邊的眉毛,手上的原子筆輕輕敲著桌面,拉長了音。「……嗯?有沒有?從實招來!」
呃,這個……那個……
但見有只毛頭雀子瞬間坐挺起來,關掉電視,踹開電話,堆起一臉諂媚巴結的笑。
「阿、阿姊,我、我有乖,我真的有乖……」
「電視購物頻道很好看是吧?」
「ㄟ……是、是很好看。」
「一天到晚都有很好用的東西是吧?」
「ㄟ……那個……」
「下一本稿子什麼時候要交呀?」
「馬上交!馬上交!」
呃、呵、呵……咱們下本書見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3:53
楔子
蘇格蘭 愛丁堡
十二月雪,美麗粗獷的蘇格蘭沐浴在銀色寧靜的飄雪中。冷冽的冬季狂風彷彿也被近乎聖潔的雪花馴服了,乖乖地不敢在這片土地上肆虐。
一個奇異的冬日。
高大的唐宙擁著新婚的妻子,漫步在聖魯德宮前的廣場。這是他的蜜月旅行,半個月前自台灣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就是一全他可愛迷人嬌妻的願望。
「我要看史恩康納萊的故鄉!」
史恩康納萊是妻子從小到大的偶像,她迷他迷得要命,不僅看遍了他演過的每部戲,甚至連蜜月旅行的地點都要跟史恩康納萊扯上點關係。
唐宙吃醋吃得亂七八糟,但他就是抗拒不了小妻子仰著頭渴盼地望著他時,那朵甜甜的笑容呀。
就算他身為亞洲銀行界的龍頭,依舊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哈哈哈。
「一英鎊告訴你未來。」一個穿著傳統蘇格蘭袍子,彎腰駝背的老婆婆手裡挽著一籃新鮮盛綻的紅白玫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倆面前,皺紋滿臉的容顏有著熱情笑意和幾許神秘。
「我們不需要。」他眉頭一皺,有些防備地想將妻子帶開。
又是一個裝神弄鬼的小販或算命婆子嗎?
偏偏他妻子就是愛這一套,熱切地近身向前。
「嗨,我叫薛艷,妳可以幫我算算我……」
「艷艷,別相信這種江湖耍把戲的,妳沿路遇到的還不夠多嗎?」唐宙保護性強烈地摟住妻子,不以為然地挑起濃眉,以凌厲的眸光逼視老婦人,希望她知難而退。
「這位先生,只要一英鎊,我就可以告訴你,尊夫人懷的是幾胞胎。」老婆婆不為所動,依舊笑咪咪的。
「我們才剛結婚兩個月,妳在胡說八道什麼……」
「咦,妳怎麼知道我懷孕了?!」薛艷驚喜又嬌羞地開口,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五英鎊塞給了老婆婆。「妳好厲害喲!那妳可以告訴我,我真的不止懷了一個小寶寶嗎?」
「善良的夫人……」老婆婆一臉愉快而滿意地收下了五英鎊,拈了三朵純潔的白玫瑰遞給她。「妳懷了三胞胎,恭喜妳,只是……可惜寶寶們的個性沒有一個像妳。」
唐宙一方面被妻子懷孕的天大好消息敲得狂喜又暈眩,另一方面則明白聽出老婆婆話中的別有深意──是在可惜孩子的個性都像他嗎?
「嘿,妳這是什麼意思?」他臉色微微一沉,像他有什麼不好?
老婆婆不理他,逕自看著薛艷,真摯的道:「如果像妳就好了,熱情善良又真實相信一切降臨在生命中的奇跡,那人生必然會少了許許多多不必要的波折。」
幹嘛講得古古怪怪、神神秘秘得像個難解的謎語?唐宙不悅地盯著老婆婆。
「艷艷,妳別聽她的,猜中了妳懷孕的事一定是巧合。」
「你們的孩子會長成英俊健康又聰明的男子漢,但是……」老婆婆驀然笑了,露出缺了牙而顯得有些稚氣淘氣的模樣。
「但是什麼?」薛艷心臟吊得老高,小臉因緊張而微微發白。
「小心女巫在身邊。」
「什麼?」
「小心女巫在身邊,呵呵呵。」老婆婆重複先前的話,隨即噙著一抹充滿秘密又愉快的笑意,對她微微一躬身,隨即轉頭緩步離去。
薛艷驚疑又迷惑地望著丈夫,「這是什麼意思啊?」
「就說了她是江湖賣藝的騙子,這年頭哪有什麼女巫?何況我們住在台灣,將來孩子接掌事業也是在亞洲,到哪裡遇到女巫?」唐宙是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信,咧嘴大笑。
「可是她說的很認真……」
「那是她賺錢的一種態度、騙人的一套手法。」
薛艷講不過丈夫,但是她眼底的迷惘卻始終未散,尤其當她的眸光落在手裡那三朵優雅的白玫瑰時,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現在是隆冬時節,到哪裡找來這麼清艷欲滴,香氣撲鼻的新鮮玫瑰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4:19
第一章
嗶嗶嗶!
冰冷的研究室瘋狂的發出警告響聲,紅色警示燈不停地旋轉著,不斷發出尖銳警告──
有污染或輻射外洩,所有人員必須盡速離開!
「我的天啊!」
「丹尼,發生什麼事了?」
「實驗污染外洩了嗎?」
干細胞A號實驗室裡的十數名研究人員驚恐地抬頭四處張望,慌忙地站了起來,就要往門口擠去。
「主任,快離開,研究室遭到污染了!」研究人員緊張地催促著一名高大英俊的東方男人。
身穿研究白袍,臉上戴著橘色特殊顯像眼鏡,唐爾豫專注在高精密顯微鏡上的雙眸微微一眨,緩緩抬起頭。「嗯?」
「主任,我們快走──」幾名美女研究員已經快急哭了,在搶救自己的性命跟搶救心目中的迷人偶像中做內心掙扎拔河。
「你們先走,現在!」他瞥了尖叫的警報紅燈一眼,迅速在心底盤算了一秒,慢吞吞道:「走後開啟封閉系統,把我關在這裡頭即可。」
「可是主任……」
「我手頭上干細胞的密合循環實驗正到緊要關頭。」他英俊的臉龐上一絲焦灼也無,催促道:「你們出去吧。」
「這……」
見他一臉堅持,研究人員再也顧不得其他,只得匆匆奪門而出,然後依言啟動封閉系統。
封閉系統能夠阻絕百分之九十九污染物入侵或外洩,可是畢竟不是百分之百,所以當眾人衝出研究室大門後,開始有女性研究員低低飲泣了起來。
嗚嗚嗚……他們英俊如偶像明星般的主任啊!
天知道假如細菌或病毒突破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入侵……
而在同時,已經迅速研判過形勢的爾豫當下穿起了防護衣,然後慢吞吞地走回去,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繼續盯著干細胞密合循環的結果。
就在他實驗成功的同時,尖聲囂叫的警報也同時解除。
「各位同仁,是藍C狀況、藍C狀況,有人誤觸警報器虛驚一場,請各位同仁回到工作崗位上,謝謝。」甜美的廣播聲響徹研究室內外每個角落。
數百名研究人員鬆了口氣,當干細胞A號實驗室的人員餘悸猶存地趕回實驗室裡,卻看到一臉愉悅滿意的爾豫已經在喝熱咖啡了。
每人心裡同時浮上一個疑問──
天!他們英明神武的主任……究竟是個絕頂的天才,抑或是個徹底的白癡?
也許……都是。
不過這依舊無損於他傲人的才華與迷人的容貌啊!所有的女性研究員不約而同癡迷地這麼想著。
這就是唐家老大,英俊、優雅、慢吞吞。
「媽的!我叫他回台灣是接手家裡的銀行事業,不是讓他每天躲在那個該死的國家實驗室裡頭孵蛋!」
一聲怒吼自陽明山半山腰的一棟米白色豪宅裡震天響起。
附近的林鳥紛紛驚飛,就連春天初綻的粉紅色櫻花樹,也幾乎提早繽紛成雨。
「嗚……你凶我,你居然凶我?」一名風華猶盛的美麗婦人停下了打毛線的動作,瞬間委委屈屈地紅了眼眶。
怒吼狂獅剎那間化作驚慌失措的貓咪,唐宙連忙放柔了聲音,緊張地摸了摸老婆的頭。
「艷艷,我不是凶妳,我怎麼會凶妳呢?我只是……在氣那三個不肖子,尤其是老大。」他講著講著又開始火氣上揚,眼角餘光卻在瞥見老婆吸鼻子的動作時,怒氣又全跑光了。「呃……其實也不怎麼氣啦,就是、就是覺得納悶,為什麼沒有人要接下家族事業呢?」
「兒子們有自己的興趣和打算,你做老子的怎麼好惡霸干涉?」薛艷幽怨地瞪了丈夫一眼,「還是你嫌我人老珠黃了,不好意思當面嫌我,所以就嫌我生的兒子來出氣?」
天地良心!
「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唐宙微灰黑的濃眉嚇得連皺都不敢皺,極力滿面堆笑。「老婆,妳想到哪兒去了呢?妳知道我心底除了妳,是再沒有別人的。」
儘管結婚二十八年了,他倆依舊恩愛如常,甚至更勝往昔,所以他怎麼可能會有異心呢?
「沒有的話就別成天怨兒子們不接事業,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老是想把公司推給兒子們做什麼?難道你想要早早退休,再度開創人生的『第二春』?」她懷疑地盯著他。
「當然不是!」唐宙滿頭大汗,急急解釋。「老婆,不是這樣的,而是我雖然不過五十幾歲,但是像張老和辜老都有兒子風風光光地繼承事業,他們現在每天閒得打高爾夫,再不就是互相吹噓兒子把事業經營得有多穩健,真是氣死我了,我唐宙怎麼能被比下去呢?」
「張老和辜老的事業加起來還不到唐家的十分之一,捅的樓子卻大到不行,還得讓兒子提早扛起那一屁股的債務和責任,現在每天厚著臉皮裝沒事人一樣的打高爾夫,跟這種人有什麼好比較,又有什麼好羨慕的?」薛艷愛嬌地瞥了他一眼,看得唐宙連骨頭都軟了。「你怎麼不想想自己比他們厲害上千百倍,幾十年來運疇帷幄,攻城掠地都是易如反掌?」
唐宙被妻子讚得飄飄欲仙,所有的火氣全不知跑到哪一國去了。
「艷艷──」難怪他愛老婆愛到一場糊塗,不是沒有原因的。
「唉,正經事不擔心,每天就想著要兒子接你的事業……」說到這裡,薛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難道你忘了嗎?二十幾年前在蘇格蘭,那名老婆婆要我們兒子小心女巫,我們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又該怎麼小心起……」
「妳還記得那麼久遠、無聊的事?」他愕然的看著老婆。
「什麼無聊?」她瞪著他,生氣地道:「事關重大,搞不好還會危及孩子們的性命呢!」
「妳想太多了。」唐宙笑呵呵的,安慰妻子道:「照我說啊,現在最該擔心的是那三個兔崽子到底什麼時候要接我的公司,還有,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要娶老婆,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給我們玩呢?」
呵,孫子……
一講到這個,薛艷的心立刻柔軟得亂七八糟,傻笑了起來。
「是啊、是啊,如果家裡有小孫子的話,肯定熱鬧開心得不得了,我真想念小寶寶的胖腿和笑臉,還有香噴噴的奶味……」
「可不是嗎?」唐宙暗自慶幸終於轉移妻子的注意力。「現在咱們最該盯那三個小子早早娶妻生子。」
哈啾!
同一時間,應聘回台主持實驗室的唐爾豫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還差點把實驗皿打翻了。
「中央空調太冷了。」他自言自語,揉揉鼻子後繼續低頭做研究。
「好帥哦!」
萬梅書盯著櫥窗裡權相宇溫柔凝望遠方的保養品廣告,久久徘徊流連不去。
啊,還是東方男人看起來深邃而深情,比那些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順眼上幾百萬倍。
東方男人哪,可是她們這一支「拜月」女巫族的最愛,卻也是她們最大的致命傷,幾乎代代都是如此。
「不看傷身,要看傷心。」她喃喃自語。「還是算了吧。」
搖了搖頭,她莫可奈何地告別了權相宇,纖細小巧的足尖繼續往前走。
窈窕美麗,舉手投足皆有濃濃女人味的梅書,無論是漫步在街頭,或是搭乘大眾交通工具,總能夠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不是有星探冒出來糾纏,就是有男人邊走邊看不小心去撞到路燈。
就像今天,梅書穿著一件雪白色麻紗上衣,淡紫色長裙,金色細跟涼鞋,纖巧頸項繫著條淚滴形紫水晶鏈子,蓬鬆如雲的黑長髮垂在腰側,眉不染而黛,唇不點而朱……
「噓!」口哨聲四起,有不少西裝筆挺的色狼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了。
「哇,絕世大美女耶!」
「快看、快看。」
「絕世大美女?在哪裡?」梅書聞言忍不住回頭,雙眸疑惑地跟著搜尋「美女」的蹤跡。
咦?
她這才發覺原來眾人流口水的對象是自己,不禁嫣然一笑。
那朵燦爛若玫瑰盛放的笑容又害一票色狼差點當場獸性大發,對著太陽大聲嚎叫。
「她是在對我笑耶!」
「去你的,你算哪根蔥?她是在對我笑。」
有兩名同事因此一言不發爭吵了起來。
還有人爭先恐後搶著過來搭訕認識她,而擠踏成了一團,登時哀叫聲和咒罵聲四起,不時夾雜著幾聲「是我先看到的!」、「她是我的!」──
梅書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堆打得如火如荼的混亂,眨了眨眼,舉步繼續逛她的街。
這東方男人嘛……果然還是有分等級的。
像那個屢屢出現在她夢中的英俊男人,那才叫做絕世極品啊!
但是想要在真實世界裡遇到,唉,還是作夢比較快。
黑夜被燃燒著熊熊火炬的光芒劃破,鼓噪聲和怒吼聲響徹雲霄,挾帶著凌厲北風的呼號聲,形成一股恐怖驚悚的氛圍──
「燒死女巫!燒死她們!」
她自酣甜幸福的熟睡中驚醒,心臟狂跳著,恐懼而迷惘地環顧著四周。
發生什麼事了?
她伸手摸索著那具熟悉的溫暖壯碩身軀,可是枕邊是空的,寒冷的空氣對著她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寒顫。
「請妳告訴我,妳不是女巫!」她那英俊的戀人佇立在窗邊,隔著微弱昏暗的燭火,她看不見他眼底深駐的溫柔,只有冰冷的憤恨靜靜在燃燒。
她的心猛地一跳,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我……我不……」她想解釋,卻又無法解釋。
她早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在他倆相遇的那一剎那,預言便已一步步成真,而悲劇,也注定發生。
但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邂逅他,愛上他……
只是當這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慌亂心痛得無法抵擋。
「只要告訴我,我只要妳給我一個真正的答案。」他目光沉痛地凝視著她,「妳是不是女巫?一直以來,妳是不是都在欺騙我?」
「燒死她們……燒死她們……她們是魔鬼的代言人,是邪惡的化身……」外頭的呼喊聲依舊沒有止歇。
「請你相信我,我雖然是女巫,但是我從來沒有害過人。」她美麗的小臉上,神情淒然痛苦地望著他,試圖向他伸出手,深深祈求他能有一絲絲的冷靜,可以聽她從實道來關於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使用藥草治療病人……」
「……也害死了我的妹妹,和未婚妻。」他眼底的恍然與仇恨,徹底侵蝕了他倆之間最後一絲溫存與希望。「原來真的是妳……」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心痛而絕望地試著辯白。「她們是──」
「夠了!妳美麗的小嘴還要說出多少蛇蠍般惡毒的謊言?」他厲聲地咆哮,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彷彿一個抑制不住,就將衝動地掐死她。
原來真的是她下的毒……
毒死了他心愛的女人,他最親愛的妹妹,他竟然還天真地被她誘惑得蒙蔽了雙眼,和她上了床……
早該知道,惡毒的女巫是無所不用其極地達到目的,甚至不惜使用自己的處子之身!
「妳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金錢?權力?還是通往東方自由世界的路?」他火紅了雙眼,咬牙切齒。「妳知道這個城再也待不下去了,所以便利用我想要逃離此地,是不是?」
「不、不是這樣的……」他仇視憤怒與不屑的眼神幾乎將她凌遲成碎片,甚至比起外頭令人心驚而迫近的危機更毅她害怕、痛苦。
她寧願被外頭村民的火焰燒死,也不願意看見他恨她的事實!
「求求你聽我解釋……」
他回給她一抹凌厲冰寒的仇恨烈焰,高大的身子瞬間披上了紅色的披風,打開大門,毫不留戀地大步踏出去……頭也不回。
在那一剎那間,熊熊火焰和村民扭曲可怕的臉龐逼近了她──
……不!
「不……」梅書自惡夢中尖叫醒來,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濕了背脊。
回應她的是一室靜寂清冷,唯有床頭一盞玫瑰花紗罩燈的微弱暈黃光線,稍稍撫慰了她的驚駭恐懼。
惡夢的記憶片段殘存在她的腦海裡,一如往昔所作過的、關於「他」的那些美夢……
梅書小手微顫地搓揉了濕冷僵麻的臉蛋,這才緩緩吁了一口氣。
「我為什麼又作這個惡夢了?」她緊緊環抱著自己,不解而無力地低問。
難道正如那本代代相傳的古老手札裡所記載,女巫前世最深刻的記憶會藉由夢的顯現,暗示預告她們過去與未來的痕跡嗎?
梅書從小就作著這宛如好萊塢電影般的夢,但是她一直以為夢裡那張英俊熟悉的臉龐是因為白天看多了哪個偶像明星,自己幻想出來的,可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增長,夢裡的種種情節越發鮮明,而「他」,更是每一寸都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裡。
他究竟是誰?難道她作的夢真的是他倆前世所發生過的事?
「生活果然不簡單,身為一個女巫的生活更是複雜。」她苦笑,推開薄被下床,有些踉蹌地摸向窗邊的小花幾,替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
微帶清香的水稍稍平復了她狂跳不安的心,她放下杯子,拉開花幾的抽屜,取出兩根香草蠟燭,點燃。
紫色蠟燭是冥想,白色蠟燭是淨化,此刻的她,的確迫切需要淨化惡夢所帶來的紛擾與心亂。
「在夢裡,我應該是很愛那個男人吧?」她迷惑地喃喃自語。「可是為什麼他要傷害我?」
那個夢每每到這裡就斷了,她不知道後來村子裡的人是否真的成功燒死了女巫──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後來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怎麼了。
真的就此離開她了嗎?還是他有回來救她呢?
「討厭,就像看一出沒有結局的電影,劇情被硬生生卡斷,卻怎麼也不知道後來究竟怎麼樣。」她低咒了一句,抓抓頭髮,強迫自己再度回到床上。
也許還可以再夢見接下來的事情,但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她,她只會再夢見與「他」曾經相處過的點點滴滴美好時光。
那種幸福的感覺連醒來後,都還迴盪在她的心窩裡,甜甜的,溫暖得幾乎令她捨不得忘懷。
儘管女巫手札裡明明白白警訓,不要愛上「他」!但是對於梅書來說,他早在她好小好小的時候便已經在她心底生根發芽了,好似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說要斬斷何其太難?
她搖了搖頭,忍不住失笑。
「我幹嘛想那麼多?那只不過是夢裡的人,我怎麼可能在現實世界裡遇見他?千年以前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會重來一次?」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就算骨子裡流著女巫的因子,但是她也知道這就像捲舌或手指分斗紋、箕紋和弧紋一樣,只不過是「遺傳」來的一項東西,並且藉著修習一些技巧而成為一個比較稱職的女巫,讓自己和別人生活過得舒適一點罷了。
什麼愛上「他」就會重複宿命、詛咒和悲劇,這年頭,難道還有人會相信世上還有女巫,還會動不動就怕得要燒死女巫不成?
那是中古世紀的人們太愚蠢鄉願,對於超乎理解的人與事總是冠上邪惡之名,可是現在……如果她的同事們知道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巫,只怕光是來求教的人就可以踏平她家的門檻──假如她的小套房有門檻的話。
「睡吧、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咧。」這年頭身為女巫的悲哀是,第二天上班遲到還是得被老闆削一頓,慘一點的還要扣薪水。
誰管妳是不是個了不起的女巫啊?
梅書把胡思亂想和惡夢裡的片段推到一邊,打了個呵欠,倒頭就睡。
感謝月神亞提米斯,接下來的大半夜,無夢酣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4:45
第二章
梅書白天的工作是室內設計師,最近手頭上的case是被派到國家實驗研究所,幫他們新成立的員工休息室做全新規畫與設計。
「哇。」長髮綁成鬆鬆的辮子垂落在腰間,身穿紫色襯衫和亞麻白色長褲,足蹬白色涼鞋的梅書一踏進宏偉寬闊潔淨的大廳,便被吸引住了。「好大喔!」
真好,在這種地方工作一定很有成就感。
她嘖嘖稱奇著,卻沒發現四週身著白袍的研究人員們紛紛對她投以驚艷的眼光。
「萬小姐,請往這邊走。」引領她的是中年總務主任,臉上的呵護之色滿滿,幾乎要拿個大喇叭在前頭趕人開道,好讓她得以通行無阻。「前面就是電梯了,妳要當心。」
「謝謝你,你真是太細心了。」她嫣然一笑。
「呵……妳說我細心……哎喲!」總務主任差點連骨頭都酥了,腳下險險絆倒摔個狗吃屎。
「小心!」她失聲低叫。
「我、我沒事,呵呵呵。」
他們站在電梯前,五座電梯剛好都停留在不同樓層,總務主任性急地按著鈕,深怕讓佳人等太久,腳會酸。
「萬小姐平常有什麼嗜好消遣嗎?」總務主任慇勤打探。
「我喜歡占卜。」她笑吟吟的回答。
「呃?」總務主任愣了下,還以為她會回答彈彈鋼琴、看看書之類的。「是去廟裡拜拜,抽籤那種的嗎?」
「有點不太一樣。」她依舊笑著。
「我平常也喜歡到廟裡拜拜,上次還求了一支很準的簽。」總務主任故作憂鬱地歎了一口氣,「它說我老婆不瞭解我,我多年的姻緣是一場空,但是我終究能夠梅開二度,遇到更好的女人……」
她的笑容開始有點勉強。「噢。」
可惡的、爛透的老套說法──我老婆不瞭解我,世上一百個結了婚的男人起碼有九十個會講這句話,說穿了他們要的根本不是老婆的瞭解,而是一名又一名的新歡。
「其實我比較喜歡像妳這麼溫柔的女孩,長得又美,脾氣又好,舉手投足都是女人味……」總務主任繼續滔滔不絕,明示暗示輪番上陣,還邊曖昧地「深情」望著她。
救人啊!她的笑容已經快僵掉了。
就在這時,救命的「噹」聲響起,電梯開了。
她二話不說立刻衝進去,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揪住了裡頭的人的手,並不忘對總務主任擠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主任,謝謝你帶我到這邊,你公務繁忙,我就不打擾你了,我會請這位先生帶我到員工休息室的,謝謝,拜拜,下次再聯絡。」她匆匆講完,指尖立刻按向九樓。
感謝老天!
就在電梯終於往上升的時候,梅書這才大大吁了一口氣,並且轉頭向她的救命恩人致謝。
「謝謝你的……」她一抬頭,驀地呆住了。
天……是「他」?!怎麼會……怎麼會?
和夢裡一模一樣的容貌,甚至是那微微蹙起的濃眉,深邃黑眸底的光彩,甚至他眼角的笑紋……
她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雙腿卻不由自主一個癱軟──
「當心。」他強壯的手臂及時接住了她,眼底掠過一抹困惑和關心。「妳沒事吧?」
世界在她面前飛快顛倒旋轉晃動了幾秒,下一瞬間她才找回了呼吸,努力鎮定心神想恢復冷靜,但是抓著他的小手還是發抖的。
老天!沒想到世上真的有他這一號人物……太像了,就像是自她夢裡走出來的一樣。
高大、英俊、優雅而富有濃濃的男人味,眼底眉梢的神采卻比她記憶裡的還要誘惑動人。
她的心猛然狂跳起來,胃卻深深地往下沉──慘了慘了慘了。
梅書忽然有種愛情的宿命掉下來敲中了她腦袋的恍然大悟,彷彿千年前已然注定的,在千年後又捉到她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不顧一切,衝動地揪著他胸前的白袍追問。
「唐爾豫。」他懷疑地俯視著她,「我認識妳嗎?」
「你忘記我了?」她不禁愕然。
難道……他從來沒有夢見過她嗎?
「對不起,我認人的本領向來很差。」他微微歉然地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從來沒有夢見過我?」她拒絕去思索自己錯認的可能性,因為她的胃奇異地騷動著,體內的血液瘋狂地奔流著,在在都向她的理智宣告──就是他!就是他!
「我確定不認識妳。」爾豫輕柔而堅定地將她稍微抓離了胸膛前,瞇起了雙眼。「妳是要往精神心理研究室嗎?那是八樓,不是九樓。」
不用是個女巫也猜得出他在想什麼,梅書有點失落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振作起精神,巧笑倩兮的開口。
「我不是神經病。」
「嗯。」他禮貌地點點頭,這時電梯已到九樓,他伸手按下一樓的鍵。「祝妳早日康復。」
「就說了我不是神經病。」她好氣又好笑,卻又深深懷疑起自己的魅力幾時失效了,為什麼他一點都沒有被她的美色稍稍打動的跡象?
「保重自己。」電梯門緩緩打開了,爾豫紳士地替她按著開門鍵,靜待著她走出去。
「你是在這棟大樓裡工作嗎?」匆促間,她只來得及追問了一句。
他遲疑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對。」
「那我知道了,再見。」她跳出電梯,對著他露出燦爛至極的笑容。
饒是全身細胞裡只刻著「工作」的爾豫,也不由自主被這朵笑顏震懾了幾秒鐘。
待他回過神來,電梯門已經關閉,電梯緩緩下降。
剛剛……他是怎麼了?
他困惑地蹙眉想了想,隨即不得而解地搖搖頭,繼續沉思著方才在實驗室裡的實驗細節。
「幼幼,我找到他了!」
隨著這高八度的叫聲,遠遠地,就看見一名風情萬種、嫵媚嬌艷的女子飛奔而來,沿路尖叫大笑。
騫幼幼本想躲進桌子後面,但是想想這樣太沒義氣了,只得硬著頭皮比手畫腳抹脖子。
「噓!噓!」
要是被她化妝品專櫃的女組長發現了,她今天晚上就別想準時下班了。
人稱「女霸王龍」的組長雖然年過半百還保養有術,但是酸起人來的本事足以讓任何心智健康的人得憂鬱症,更別提像幼幼這種小可憐般性格纖細的女孩了。
所以只要是跟女霸王龍同一班,幼幼的神經雷達必定繃緊到極點。
「妳在幹嘛?」梅書邊喘著氣,邊納罕地看著幼幼緊張到發白的小臉。
「我……」幼幼已經察覺到女霸王龍自專櫃的另一端投射而來的毒箭眼光,垂頭喪氣地道:「沒事,現在已經不要緊了。」
她今晚是留下來加班加定了。
「女霸王龍又找妳麻煩了嗎?這次她又是為了什麼事?」梅書忽然想起這號人物,一臉憤慨地道:「真不知道妳在怕她什麼?儘管在她的茶裡面加……妳怎麼了?喉嚨痛嗎?怎麼在乾咳?」
「唉……妳要不要看看我們最新款的保養品?針對春天敏感肌膚所設計的,它能夠……」幼幼雖覺芒刺在背,但還是趕緊拿出一套保養品,背著女霸王龍箭刺般的殺人眸光……嗚,她覺得自己背上箭傷纍纍。
「哦?啊,是啊、是啊,我剛好想買一些春季的保養品。」梅書眨眨眼,瞬間了悟,很有默契地接過保養品,邊小小聲道:「妳幾點下班?」
「民國一百年吧。」幼幼感傷地道,隨即露出怯怯的笑容。「妳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我們這一季的魔法測驗時間應該還沒到……我的天啊,是今天嗎?時間到了嗎?」
「不是為了這件事啦。」梅書揮揮手,「只是我今天遇到『他』了!」
「誰?」幼幼一怔,在接觸到好友再認真嚴肅不過的美眸後,驀然睜大雙眼,震驚地低呼:「他?就是那個『他』?」
她、梅書和碧綠三個拜月族女巫後代從小一起生活,自然也明白彼此命裡曾經背負過、經歷過什麼。
當然,大部分時間是懵懵懂懂啦,總覺得不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種鏡中花水中月的模糊感。
可是一提到梅書的那個「他」,她們可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怎麼可能?」幼幼呆了。「那不只是夢裡的人嗎?」
「我也嚇呆了。」梅書苦笑,晶瑩的眸底漾著深深的激盪。「一整天下來,我都在問我自己,怎麼可能?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和妳夢裡的一樣出色嗎?」
「比夢裡的還要英俊、高大……天哪,他大約有一百八十幾公分吧,寬肩,修長的雙腿,渾厚低沉的嗓音……」她眸光熱切了起來。
幼幼聽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辦?」她小臉嫣紅若晚霞,心兒怦怦亂跳。「我覺得我戀愛了。」
幼幼羨慕地看著她,隨即一怔,著急地道:「不行啊,梅書。妳忘記以前婆婆千叮嚀萬交代,我們千萬不能愛上自己夢裡的那個男人,還要我們有多遠就躲多遠呀!」
「那是指『夢裡的那個人』。可是就算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千年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又怎麼可能會重來一遍?他不會背棄我,傷害我,更不可能把我丟給一堆拿著火把的村民。」梅書輕鬆地回道,心底冒著快樂的泡泡。
什麼教條、什麼警告,全都被她以「時代早已經不一樣了」的鴕鳥心態推到一邊。
她只知道,自己對他很有「感覺」!
「梅書……」幼幼憂心地看著她。
「別擔心啦,這次我一定會主動爭取屬於自己的愛情。」她頓了下,神采飛揚地微笑起來。「假如我真的是千年前『玫瑰女』化身的話,我想,同樣的悲劇也不會那麼倒楣地又被我遇到第二次吧?」
「可是……」
「我先回去囉。」梅書朝好友眨眨眼,暗示那頭女霸王龍懷疑地走近的舉動。「不妨礙妳專心上班了,拜……嗯,謝謝妳的介紹喔,我待會再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買的。」
幼幼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美麗如粉紫色蝴蝶的梅書飄然而去,徒然留下一室男士們的驚歎眸光。
唉,教幼幼怎能不擔心呢?
婆婆說過,千年前的「玫瑰女」就是為愛奮不顧身,到最後落得淒慘心碎下場。
難道時光輾轉千年後,她還是逃脫不了這個烈愛灼身的魔咒?
自從那一天起,梅書就積極地探聽唐爾豫這號人物究竟在國家實驗研究所的哪一個部門裡。
天生麗質難自棄,通常是一出手就無往不利,只要她淺淺一笑,被問的人就只差沒連人事機密光碟都雙手獻上。
所以短短的三天內,她就知道了唐爾豫的身世背景、年齡、身高、體重……甚至於祖先八代是做什麼的。
只差查不出千年前他是否有個祖先,曾經藉由絲路到過西方雅西娜城……當然,若查得出來才恐怖咧。
中午時分,梅書穿著一身淡紫色唐式短裝,纖細的雙腿緊裹著牛仔褲,佇立在干細胞實驗室的外部接待廳。
她渾身浪漫詩意的模樣驚艷了一票甫走出實驗室的人員,口水和眼珠子差點齊齊掉了下來。
「小姐,我可以幫妳什麼嗎?」一名長得像大熊般不修邊幅的鬍鬚男擠開了其他文弱書生,大踏步向前慇勤而來。
「謝謝你,我……」她甜甜一笑,正要開口。
「妳好!我是這兒的總秘書,請問妳是來找人還是探親的?」另一名衣衫筆挺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蹭上來。「我可以帶妳參觀一下我們的實驗室。」
「『助理秘書』!」一個臉上戴著金框眼鏡的高瘦男人不懷好意地頂了頂他,「文件送了沒有?小姐,妳好,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洛杉磯大學畢業的物理系碩士……」
「碩士先生,您好,我想找唐爾豫主任。」梅書盈盈微笑,天真地偏著頭,「他在嗎?」
「找唐博士……」金框眼鏡男頓時嗆到。
果然又是唐博士的fans,只是為什麼愛慕唐博士的女孩一個比一個還美麗、迷人、優質呢?
平平今年二十七歲,為什麼桃花運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主任,找您的。」大熊男幸災樂禍,扯開嗓門對著正好跨出實驗室的爾豫叫道:「這位小姐要找您!」
「我?」爾豫微挑濃眉,困惑地朝這裡望來。
是她?!
「哈囉!」梅書美麗的眸子一亮,興奮地對著他猛招手,「是我、是我!」
「有什麼事嗎?」他眉頭微微蹙起,防備地走了過來。
「我來邀你一起吃個午飯。」她嫣然一笑,討好道。
四周不甘心又自慚形穢的實驗人員你推我擠地看熱鬧,在聽到天仙般的美人居然主動邀約他們英明神武的主任時,不約而同地倒抽了口氣。
好好喔!為什麼這種天上掉下來的艷遇都不會砸中他們咧?
「我並不算認識妳。」他慢吞吞地回道,修長挺拔的身子連稍加移動的意思都沒有。
顯然身為英明神武的某人並不這麼認為。
「一回生兩回熟,你馬上就會跟我很熟了。」她笑嘻嘻地主動勾住他的手臂,二話不說就將他往外拖。
「這位小姐……」他大腦皮層裡的灰色細胞尚未弄懂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沒反應得過來,便已經被這名外貌清麗若仙子,行為卻像女土匪的女孩給「架」走了。
根本……來不及拒絕!
「你喜歡吃台菜還是日本料理?不然去吃法國菜也不錯。」一鼓作氣將他拉出了大樓,在和煦的春天午陽下,梅書晶瑩的笑臉分外燦爛明亮。
「小姐,妳究竟想做什麼?妳是否認錯人了?」爾豫英俊的臉龐臭得跟什麼一樣,雖然一時大意就上了賊船,猶在做最後的掙扎。「還有……妳是不是勾我的手勾得太自然了一點?」
「對喔!」她小臉一紅,吐吐舌連忙鬆開手。「等我們正式成為男女朋友以後再勾手比較好一點,謝謝你提醒我。」
性格優雅溫吞的爾豫終於忍不住想發飆的衝動。
「我並沒有打算提醒妳這個。」他的眼角微微抽搐。「我的意思是……」
「你肚子餓不餓?」她眨眨眼,慇勤笑問。
「我的意思是妳讓我深感困……呃……」素來說話都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有點趕不上她跳躍式的思考,「什麼?」
「餓不餓?」
「餓。」他不假思索的點點頭,隨即惱怒起來。「那不是重點,我要告訴妳的是,妳的行為讓我……」
「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怎麼不是重點呢?」她四下張望,眸子倏然一亮。「前面有一家賣簡餐的咖啡館,不如我們就去那裡吃好了。」
「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在他意識到之前,回答已脫口而出。
「那我們動作得快點囉!」她嫵媚俏皮地對他一眨眼,抓起他的大手就大叫一聲:「衝!」
沖什麼?
他雙腿下意識地跟著她動作,腦子卻晚了三秒鐘才省悟到她指的「沖」是什麼──
闖黃燈?!要命!
爾豫骨子裡的循規蹈矩精神正欲發作,想停下腳步好好告誡她關於「行人安全」的常識,可是四周咆哮巨響虎視耽耽的車陣即將衝過來,他的君子風範在剎那間敵不過求生本能,在過了一半的斑馬線上,眼看黃燈閃呀閃的,就快要變色,他猛地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長腿飛快衝向安全的對岸……
搶救得分!
「哇,你好厲害哦!」梅書一臉著迷地望著他,大感讚歎。「你真是我的偶像。」
沒想到動作總是慢條斯理、悠哉游哉的他,必要的時候居然比閃電還要快捷迅速。
像他這麼有耐性的男人,相信做什麼事都是全神貫注、全力以赴的,呃……連做那回事的時候也一樣嗎?
天哪!她想到哪裡去了?
梅書小臉瞬間炸紅了開來。
「妳簡直不要命了!」爾豫氣急敗壞,氣到甚至忘了放開緊箍著她纖腰的手臂。「闖黃燈?妳知道那有多危險嗎?下次絕對不准再做這麼瘋狂的事!聽到沒有?」
「可是還沒轉紅燈,那個小綠人還在跑……」她小小聲抗議,但是小手卻偷偷地溜上他的腰,乘機抱住不放。
呵呵呵,他的胸膛厚實而溫暖,連腰也好好抱哦!
有一種奇異的幸福與安心感漸漸自她胸口蕩漾開來,尤其他身上清新深醇的男性麝香味,更莫名地撩撥得她心頭癢癢的,真想伏在他胸前深深呼吸汲取他的味道。
沒有焦臭的煙草味,沒有怪異的古龍水味,而是種乾乾淨淨、混合著沐浴藥皂的香味和他獨特的男人味……
她真的……戀上這個男人了,而且迷戀得徹頭徹尾、亂七八糟。
現在她相信了,她前輩子肯定跟他有過「一腿」,否則怎麼會對他的懷抱如此滿足?對他身體如此熟悉?
「我不管小綠人是不是還在跑,妳的短腿絕對跑不過那短短幾秒,下次除非妳想上當天頭條新聞,否則妳絕對不准再闖黃燈!」爾豫臉色鐵青,眉頭打結地訓斥道。
「好──」她仰著頭,心裡又驚又喜。
哎喲,她真是笨,他是在緊張、關心她呀!
「為什麼笑得這麼詭異?」他突然有點毛毛的,皺眉道。
「沒事。」她咧嘴笑得更開心了,小手乘機自他的腰摸呀摸地牽住了他的大手,並且轉移他的注意力的說:「咦,今日特餐紅酒牛腩飯打八折耶,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我不吃牛肉。照片上的宮保雞丁看起來比牛腩飯好吃。」他回答完才猛然醒覺,自己從頭到尾根本沒同意和她一起吃午飯的。
可是現在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跟一個才見過第二次面的陌生女孩,站在陌生的咖啡館前面,討論起陌生的菜色來?
爾豫有一些生氣,但是氣自己比氣她來得更多。
「好,那我們就吃宮保雞丁飯。」她笑咪咪地一手緊抓著他,一手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
「歡迎光臨!」服務生悅耳輕快的招呼聲隨即響起。
爾豫發現生性過度謹慎與慢條斯理突然不再是優點了,起碼在遇到這個先斬後奏的女土匪樣美女後,他二十七年來習慣了的性格開始演變成一種大麻煩。
而他想破頭的是,自己究竟是怎麼惹上這一團混亂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5:07
第三章
「你相信世上有一見鍾情嗎?」梅書熱切晶瑩的眸子緊盯著他。
「就生物學的角度來看,那是人類腦部產生類嗎啡的後遺症。」爾豫表情嚴肅地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頓了一頓,再接再厲地問:「那你相信愛情嗎?」她不忘嬌媚地眨眨眼睛,投以秋波無數。
「根據加拿大實驗室研究發現,『愛情』是一種人體在因應生物求偶需求的時候,所分泌出的動情激素,這種動情激素能讓人類產生異於常態的幻覺。」爾豫神情很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修長的大手舀起了一匙濃湯,在說完話後,才慢慢喝著湯。
天啊!
梅書有種既崇拜又想掐死他的衝動。
「我只是問你相不相信愛情。」她有些無奈地攤一攤小手。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一名談不上熟稔的女人在一家他從來沒興趣踏進來的咖啡館裡,討論著一個艱深複雜無聊的話題。
「理論上,我知道有這種東西,實際上,我認為它是假的。」他以學者一貫謹慎的口吻小心翼翼道。
「為什麼?」她小臉微微一垮。
為什麼?
爾豫忍不住挑起一邊的濃眉,舀湯的匙子停頓在半空中。「它就是假的,只是那種化學分泌物為了讓人類傳宗接代而製造出的幻象。」
她苦惱地望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樣繼續話題才好。
本來她是想藉由「一見鍾情」這句話,帶出她對他「一見鍾情」的事實,可是怎麼沒三兩句話就搞得像在某國際生物研究大會的討論一樣?
下一秒他們該不會要討論科學家是否有權利複製人吧?
但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愛死了此刻他爾雅又嚴肅的神情,甚至連他化工博士艱深的專業語氣都嚇不跑她。
她覺得自己麻煩大了。
「好吧。」她是很有彈性的,何況愛一個人就是要懂得配合。「那你喜不喜歡我?」
「不喜歡。」他的回答倒是滿堅定迅速,害梅書的小心肝瞬間「鏘啷」碎了一地。
「為什麼?」她小臉漲紅,不服氣地問。
爾豫用納罕奇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們還認識不到一小時,我連妳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要從何喜歡起?」
「可是……可是你那些同事他們第一眼就喜歡我呀!」雖然不是什麼很光榮的事,但起碼可以稍稍撫慰她的女性自尊心。「這就表示我是有值得讓人喜歡的地方……例如我的臉。」
「妳的臉?」他挑高一眉,奇怪地打量她半晌。「很正常啊,並沒有多出一隻眼睛。」
「有誰會喜歡臉上有三隻眼睛的人?我又不是二郎神楊戩。」氣死人了!
「二郎神楊戩應該是生物學上的一種突變人種。」他忽然認真地沉思起來,「也許是DNA第二組基因受到某種外來改變而……」
這個實驗室瘋子!
「那不是重點好嗎?」梅書好氣又好笑。「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那麼妳為什麼要知道我喜不喜歡妳?」他反問。
「因為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呀!」她理所當然地道,小臉笑意盎然卻再正經不過了。
他一震,呆住了。
「來,宮保雞丁飯。」一個愉快的聲音插入。
「我不要。」他恢復理智,俊臉微微一沉。
「呃?」服務生愕然,大感為難地結結巴巴起來。「可是、可是廚房已經做了,這樣……這樣應該不行……」
「我的意思是,我要宮保雞丁飯。」爾豫有一絲不耐,隨即轉向梅書,堅定地道:「而我不要跟妳結婚。」
梅書嬌靨變得有些蒼白。
哎喲!情侶談判哦。應該又是英俊男人負心漢,情棄嬌弱美人兒的戲碼。服務生見情形不對,連忙放下餐點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種感情的事很複雜的啦,萬一待會一言不合,桌上的刀叉又被他們有潔癖的老闆磨得特別光亮鋒利……很危險呢。
「我不是說現在結婚,是培養感情以後將來結婚。」她不愧是修煉過的羽量級女巫,深呼吸兩口氣,讓想哭的濁氣排出,信心再度湧入體內。「我想,有一天你應該會發現,其實我們倆還滿適合的哦。」
「小姐……」他頓了一下,有一絲後悔說話那般直接傷人,因此語氣溫和有禮了許多。「我可以先請教妳的姓名嗎?」
「我姓萬,梅花的梅,詩書的書。」她自我解嘲,「我的名字很好記,『萬一沒書』,假如你到圖書館找不到想要的書,就會想起我了。」
他有點想笑,忽然又省悟到這不是笑的時候。
「萬小姐。」他很嚴肅地就要開口。
「先吃飯好不好?」她溫柔如水地甜甜道:「要嫌棄我也要吃飽飯呀,否則待會說完話沒力氣上班就不好了。」
「我不是嫌棄妳。」他想把話說清楚,卻也依言地先吃了幾口飯。
但是這宮保雞丁口味肯定太重也太辣了,否則為什麼當他一邊吃,一邊小心地注意著她清麗卻有些落寞的神情時,喉頭有股莫名的熱意與糾結緩緩自食道竄下胃裡,震盪得連胃都亂糟糟了起來。
可惡!
他放下叉子,略感焦躁地伸手拿起水杯,迫不及待想用冰涼的檸檬水澆滅自喉間流竄起的熱浪與揪疼感。
他仰頭將冰水一飲而盡,卻猶未能消褪體內的火焰。
「我想我吃飽了。」他倏地站起身,抓過帳單便大步往櫃檯方向走。
「唐爾……」梅書獃住了,「可是我還……」
「妳請慢用。」他迅速地付了帳,對她微微一點頭,隨即迅速推開玻璃大門離開。
「唐……」她頹然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小臉困惑又苦惱。「怎麼了?我剛剛說錯了什麼話嗎?」
不,應該說,她剛剛有說過任何一句對的話嗎?
「是不是我太急了,所以他被我嚇跑了?」她怔怔地自我反省著。
可是愛不就是坦然告白嗎?為什麼他的反應像是她說了要砍他、而不是愛他的話?
梅書忽然覺得全身充滿了無力。
也許她是個女巫,也許她千年前曾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今年二十二歲的她,對於該如何談情說愛,還是青澀拙劣得像個幼幼班的小朋友。
她究竟該怎麼表達那種深受震盪的感覺?該如何說服他,她真的是認真的?
「狗尾草三支,石榴石一枚,青碧花種子一小撮,混合井水一杯,攪拌三十分鐘……」
梅書專心地研究著女巫藥草法典,她記得裡頭有幾則是讓心愛男人回心轉意,或是讓男人為自己瘋狂的秘方。
內心強烈的衝動讓她很想乾脆對爾豫下藥施法算了。
可是這樣的他,根本不是真心的。
而一個需要施咒才能讓對方愛上自己的女人,又該是如何的不堪與醜陋?
砰地一聲,她合上了重重陳舊的書本,長歎了一口氣,神情淒慘地望著小套房的窗口。
窗外,看不到月亮,只有家家戶戶擠迫的燈光。
也許她是生錯年代了,現在連對月仰歎,在魔幻月光下舞一曲衷腸還得看看是不是住在陽明山豪宅,否則哪來的庭院可以看見月亮?甚至跳舞?
她更不能穿著一襲白袍,披著銀色長長輕紗,佇立在他城堡下,用美妙如夢妖的歌聲,撩撥他的心弦,讓王子受蠱惑地緩緩敞開心門。
「夠了,再想下去連我自己都要懷疑自己精神分裂了。」她低咒一聲。為了要撫平騷動難禁的心,只好再找出紫色和白色蠟燭,點燃起來好鎮定心神。
她閉上雙眼,靜靜坐在地板上,想要藉此閉目養神找回平靜自在。
淡淡的藥草蠟燭香氣蕩漾在夜晚空氣中,幽幽沁入她的鼻端,寧靜漸漸催眠了她……
「為什麼妳會在月光下跳舞?」英俊沉鬱的男人溫和而困惑地看著身著白袍輕紗的美麗女子。
他很迷惑,也許是因為她宛若月下仙子般動人的舞姿,也許是因為她眼底眉間的微笑,也或許是當她深深凝望著自己的時候,那抹閃動在黑眸底熾熱的光亮。
「當我覺得心煩意亂的時候,我會在月亮下舞著,讓月亮的魔法安慰我、帶走我的憂傷。」她長長的黑髮鬈曲如雲,披散在肩畔腰間,低著頭低聲回道。
「妳是東方人,為何會來到西方?」他情不自禁抬起她的下巴,深邃黑眸探索地審視著她。
「我不知道,自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的奶奶和母親就帶著我住在這座城裡……可是他們說我們不是這兒的人,也討厭我們的黑髮和黑眼睛……」她打了個寒顫,艱難地道:「他們說……我們是烏鴉與黑暗的使者,但我們不是。」
她們只是安分守己地住在山坡上一棟老舊的石屋裡,平平靜靜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奶奶和母親會織美麗的東方綢緞,所以城裡的人們對她們是又愛又懼又怕,他們喜歡買她們流光璀璨的絲緞,卻痛恨她們異於西方人的神秘清麗容貌,甚至是她們種植的帶著奇特香味的植物花草。
在偏僻村子裡有少數貧困到無法求醫的患者,都是被奶奶和母親治好的,但是她們神奇的藥草治癒能力並沒有讓村民從此接納她們,大家只是在束手無策的時候才會想到她們。
沒有童伴的她從小就常常感覺到孤獨,奶奶和母親的愛雖然無庸置疑,但一個小孩子要的除了親人的關愛,還需要有玩伴。
直到她長大了,才知道生命中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有些時候,想要的和真正能得到的,永遠有一大段彷若太陽與月亮般的遙遠距離。
但是他來了,自她嚮往多年的東方翩然降臨她的生命中,高大英俊的他聽說城裡的人都對他深為敬重,但大半的原因除了他教人震懾的獨特氣質外,他富可傾國的身家也是一大主因。
城裡人人競相討好他……和他溫婉大方的未婚妻和可愛的妹妹。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離開東方,千里迢迢地到這兒來,但是對她來說,如此尊貴又溫柔,宛若天神的男人竟然會願意跟她交談,甚至做朋友……
她覺得這是上天垂憐她,所送給她最美好的一份禮物。
「我知道,妳們也是中國人。」他黑眸掠過掩不住的喜悅。「他鄉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樂事。」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你是指認識我,你很快樂嗎?」她屏息的問道,雙眸燦爛閃閃地仰望著他。
「是的,我很快樂。」他對著這個纖小清麗的小女人微笑。
卻不知道,他僅僅是關懷的溫柔,看在她眼中、心底,卻變成了另外一種與眾不同的含意……
她癡癡地望著他,如果可以,好想就這樣凝望著他一輩子。
在月光下,化為石像也心甘情願。
蠟燭燃盡了,底部燃起的焦味瞬間將梅書自如夢似幻的境地里拉了回來。
她猛然睜開雙眼,深深喘了一口氣。
「我的天。」她又作夢了嗎?又回到「過去」了嗎?
這次她看得比較清楚了,那個呆子已經是毫無保留地愛上了那個偉岸出色的男人,可是那個男人眼底明明沒有絲毫愛意,就算有,也只是一絲基於同鄉人的關懷罷了。
「可憐的傻女孩,他愛的不是妳。」她吁了一口氣,低聲評論,卻被自己的話驚呆了。「等等……夢裡的那個傻子不就是我嗎?」
如果說夢裡的她是一相情願,可是為什麼最後他們倆會滾上床做愛做的事?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要死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瘋掉。」她苦惱至極,捧著沉重的腦袋瓜,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她真是千年前的「她」,唐爾豫是千年前的「他」,那麼他們倆根本就不應該混在一塊的呀!
可是那種在胸口深深悸動的酸甜與疼楚感,依舊是那麼清晰真實深刻,她彷彿還可以摸到抹怦然和灼熱──
飛蛾撲火的那一剎那,應該也有這種感覺吧?
明明知道不可以,但是已經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地陷了進去了!
千年前是,現在……仍舊是。
深夜。
爾豫回到了位於國家實驗研究所旁的一棟豪宅內,他買下八樓將兩戶打通,總共一百二十坪的空間,可以用來休息、做實驗,甚至是騎室內腳踏車。
他有一輛賓士廠出產的高性能腳踏車,當他做實驗做累了的時候,便會在屋子裡騎上二十幾圈,消除疲憊。
但是今天當他回到屋裡,將鑰匙放在玄關梨花木五斗櫃的最上格後,放下公事包,大步踏進光滑潔淨的柚木地板上,邊走邊解開藍色襯衫上的扣子,露出強壯結實的胸膛。
他做了每天回家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好好地沖個澡。
洗去了渾身的疲勞後,他神清氣爽地穿著淡藍色純棉浴袍,赤著腳走向客廳的歐式吧檯,煮了一杯香醇的曼特寧咖啡。
夜已深,台北市的燈火依舊閃爍通明。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了一張清麗奪目的笑臉,對他微微偏著頭,熱切的眼底彷彿盛滿了千言萬語。
荒謬的是,他竟然覺得有一絲絲熟悉感,自心底深處一個他從不知道的角落裡,漸漸滲透了出來。
「我怎麼可能對她感覺很熟悉?」爾豫甩了甩頭,甩去胸口那份不自然的悸動。
他並非笨蛋,也不是石頭,當然感覺得出萬梅書喜歡他,只是他搞不懂這些女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單憑一面就可以確定自己愛不愛一個人?
他是科學家,而科學講求證據。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是科學的一貫方針,所以他從來不把那些顯然是愛情小說看太多沖昏了頭的求愛女孩當一回事,寧可她們把時間拿去做更有意義的事,例如多讀些有益腦部發展的書。
但是萬梅書……卻不太一樣。
從表面看來,她和以往那些對他瘋狂求愛的女孩子沒兩樣,但她們是一個勁的迷戀,她卻認真到完全相信自己真的愛上他了。
她認真到令他心驚……也迷惘。
「我做了什麼事讓她誤以為我想和她談戀愛嗎?」他瞇起雙眼,疑惑難解。
但可以確定的是,不管她多麼嫵媚嬌甜清麗,她都不是他心目中想要的伴侶或情人對象,更別提妻子人選了。
電話驀地響起,驚醒了他深陷其中的思緒。
他先好整以暇地啜飲一口濃郁的咖啡,將杯子慢慢放妥,然後才接起了無線電話。
「喂,我是唐爾豫。」
「大哥,母后娘娘下十二道懿旨速召我們三兄弟明天晚上回家吃晚飯,七點整。」他的三胞胎小弟,遲了他一分三十五秒出生的風流弟弟唐爾碩,語氣裡出現了難得的顫抖。
一想到他們美艷依舊、天真長駐的母親,爾豫也不禁有一絲瑟縮。
他們很愛母親,但是天真得像個小孩的媽媽常常天外飛來一個怪異的念頭,然後就迫不及待要他們照做。
偏偏父親寵愛母親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通常都會站在母親那頭,除非母親哪天臨時起意想出軌除外。
對於七歲上小學那年,母親突發奇想要將他們兄弟三人打扮成女生上學那件事,他記憶猶然慘痛。
他立下毒誓,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穿裙子。
「媽是怎麼跟你說的?」一定還有內情。
「相親。」爾碩聲音裡的無奈和恐懼更深了。「天哪!你能想像嗎?我們今年不過二十七歲,正是流連在蘭花美、桃花嬌的大好年華,她居然要我們走進婚姻的墳墓。」
「相親?嗯。」他撫著下顎沉吟,並不怎麼反對。
也好,如果他和一名溫婉大方、知書達禮的女人訂婚,那麼以後就可以杜絕不必要的鶯飛蝶舞來擾亂他的生活,尤其是那個「萬一沒書」。
他的唇畔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愉悅的笑意。
她說得對,這樣的名字還真好記……
「大哥?大哥?」爾碩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氣急敗壞的。「你是老大,一定要頂在前頭,我們絕對不能夠讓母后娘娘的奸計得逞,知道嗎?」
爾豫眨了眨眼睛,總算回過神來。
「爾碩,也許結婚對你是件好事,起碼可讓你收收心,別再玩了。」
爾碩是個風流自若,以身為女性福音為榮耀的美男子,要他定下心,和一個女人共度一生是太難為他了,但是這樣遊戲人間流戀花叢久了也不是件好事,早晚會玩出問題來。
他們三胞胎非但容貌長得不像,就連性格也大相迥異,所以他很難理解爾碩因何有那麼多閒工夫與興致交那麼多女朋友。
「天──」爾碩慘叫一聲。「你已經早一步被母后洗腦了!不行、不行,我要打電話給二哥,我要和他聯盟對抗萬惡的婚姻制度。」
想起脾氣火爆的老二,爾豫啞口無言了半晌。
他歎了口氣,勉強道:「我會和媽再好好談談的。」
孝順父母固然天經地義,友愛兄弟也屬應當,但如果當真要有一個出來轉移母親的注意力,那就非他莫屬了。
再說相親這個想法……還不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5:28
第四章
第二天,當爾豫走進國家實驗研究所大門,一名笑意晏晏的美麗女子佇立在門口等待著他。
「早安。」她笑容滿面的和打招呼。
「呃……早。」他英俊的臉龐難掩震驚。
「吃早餐了嗎?」梅書揚起手上的早點,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廚藝不太好,有毒死人的可能,所以這是我到市場買的水煎包,你可以放心吃,這是很有名的小蔡水煎包哦。」
他輕咳了一聲,「謝謝,不用了。」
「你不餓嗎?」
「現在不餓。」他歎了一口氣,試圖溫文禮貌地道:「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該進去上班了。」
「噢。」她笑容依舊嫣然不減。「好呀。」
「那麼……」他遲疑地走了兩步,看著纖瘦的她猶拎著水煎包站在那兒,這第三步怎麼也邁不開。「妳呢?」
「我沒關係。你趕快去上班吧,免得遲到了。」她臉上笑容微帶央求,拎高了手上的水煎包。「帶著吃,好嗎?」
他怎麼也說不出「不」字。
「謝謝。」他只得接過,有一絲彆扭地道謝。「多少錢?」
「今天本店大相送,免錢。拜拜!」她開玩笑道,燦爛一笑,對他揮了揮手,轉身翩翩離去。
爾豫怔怔地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高大挺拔的身子呆立在當場,遲遲無法反應過來。
習慣了美式早餐的他拎著油香四溢的水煎包,有些不知所措地走進他的辦公室。
「主任,你的黑咖啡和鬆餅……」女秘書慇勤地將銀邊餐盤捧了進來,上頭有金黃色鬆軟的鬆餅和香醇的熱咖啡。
「鬆餅不用了,把咖啡留下就好。」他溫文爾雅地道,把水煎包放在光可鑒人的桌面上。
「主任,你……要吃水煎包?」女秘書花容失色。
他微微挑眉,「有什麼不對嗎?」
「但是……你……水煎包……」女秘書語無倫次起來,顯然是很難想像英俊優雅如貴族的主任,居然吃這麼俗氣又平民化的水煎包。
這就跟鵝肝醬跟豬肝湯,松露跟金針菇一般突兀、不搭軋嘛。
他微微一笑,「沒事了,妳先出去吧。」
「可是……還是我幫你把刀叉留著吧。」
「平常大家都怎麼吃水煎包的?」他忽然問道。
「用筷子或手拿。」女秘書本能回答,隨即駭然地盯著他,「主、主任,你該不會是想要……」
「用手拿應該不錯。」他一時新鮮,好奇地拈起了一顆水煎包。
「啊……不要啊……」女秘書忍不住失聲驚叫。「主任,你的形象……」
爾豫愕然地瞪著捂著雙耳,滿面不忍卒睹的女秘書退出辦公室,水煎包捏在手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吃還是不該吃。
「哈囉!」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燦爛笑臉又出現在他面前。
爾豫今天已經是特別提早了三十分鐘上班,沒想到依舊在門口被梅書給「堵」到。
「我已經吃飽了。」他急忙表明。
「我知道。」她笑得好開心,把一小壺東西遞給他。
「妳怎麼知道?」他怔了一怔,戒慎地盯著她和那隻小保溫壺。「那……又是什麼?」
「熏衣草茶。」她溫柔地望著他,「你最近生活有點緊張,胃不太好吧?你可以喝點熏衣草鎮定心神,撫慰腸胃的騷動。我在裡頭還加了一些特調花草秘方,所以會好喝很多。」
他驚訝地盯著她,「妳怎麼知道……」
她嫣然一笑,沒有正面回答。「你可以趁熱喝,如果喜歡喝冰的也可以,多加點蜂蜜也很好。」
「萬小姐,謝謝妳,但是這樣不太……」
「拜拜。」她再度笑著揮手道別。
他無言地望著她粉紫色飄逸的身影消失,手裡沉甸甸的精緻保溫壺尚未開啟飲用,就已經先奇妙地溫暖了他的胃和心房。
他常常因為飲食不正常而鬧起胃痛,但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這樣關心他的胃……
「嗨。」
梅書穿著一襲簡單輕便的白色線衫和粉紅色七分褲,長髮飄飄地輕舞在春天的早晨裡。
爾豫不否認,在停好車走向大門的途中,心頭隱隱約約怦然期盼著她的出現。
而當看見她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前等待著他時,一陣釋然與狂喜瞬間沖刷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脈搏狂悸,一絲情不自禁的笑容漸漸揚了起來。
「早安。」他的態度自在了許多,微微一笑。
「早。」她有一些受寵若驚。「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喔?」
「還不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忘了把保溫壺還給妳。」
「不要緊,我有很多保溫壺。」她小心翼翼地問:「熏衣草茶好喝嗎?」
「味道……很特別。」他吞吞吐吐的說,黑眸卻閃閃發亮。「但是很有效,謝謝妳,我不知道妳對花草茶也有研究。」
「一點點啦。」她熱切地道:「你真的覺得有效嗎?太好了,今天的黑醋栗茶也不錯喲,它可以補血養氣,而且……」
「妳開咖啡館的嗎?」他接過另一隻小保溫壺,愣了一愣。
「私人興趣。」她咧嘴一笑,「我先走囉,拜拜!」
「等等。」他終於忍不住喚住她,眼神閃動著一縷柔和笑意。「妳吃過早餐了嗎?」
梅書幾疑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現在……現在他是在約她吃早餐嗎?
「沒有!」她猛然沖了回來,望著高大的他興奮得像個小孩子。「就算吃過了,我也還可以再吃。」
他不禁失笑,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傻瓜,如果已經吃過了,勉強自己再進食肚子會不舒服的。」
「噢,那我真的沒吃早餐。」她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天啊,她是在作夢嗎?他真的溫柔撫摸著她的頭嗎?他真的在關心她的肚子舒不舒服嗎?
她一定是在作夢,而且只要呼吸稍微用力一點,說不定這個美夢就會被驚醒了。
看著她滿臉擔心,深恐他反悔的模樣,爾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妳想吃什麼?」
「燒餅油條豆漿。」
他久聞燒餅油條豆漿之名很久了,但從小在國外讀書、工作,直到今年回國,還沒有機會嘗過道地的傳統早餐,所以他也不禁有些雀躍期待了起來。
「那我們就去吃燒餅油條豆漿。」他慨然應允。
「萬歲!」她笑得好不快樂。
五分鐘後,梅書拉著他坐在馬路旁的小桌子邊,興高采烈地等待著小蔡伯伯把香噴噴的早點送來。
「來,用面紙擦一擦桌子吧。」她輕輕湊近他,小小聲神秘兮兮地道:「小蔡伯伯的燒餅油條點心好吃到連舌頭都想吞下去,但他實在不是擦桌子的料,每次總有一個角角沒擦到,要小心你的白襯衫。」
爾豫新鮮好奇地看著忙碌熱絡的小店,銀髮強壯的老伯伯手腳俐落地炸著油條,客人們耐心地等待著香熱的早點起鍋。
空氣中飄散著油炸味和燒餅面香味,還有隱隱約約甜甜的豆漿香氣。他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氣,微笑了。
「哈!來了。」她親切地對老伯伯道:「小蔡伯伯謝謝你。」
「丫頭,今天帶男朋友來呀?」小蔡伯伯嗓門大,精神飽滿地吆喝,還不忘曖昧地拍了拍爾豫的肩頭,「嘿,小子,你真好運氣,本來我是想把萬丫頭訂回去當我兒媳婦的。」
「小蔡伯伯,你兒子今年不是國中二年級嗎?我這頭老牛還不忍心嚼那根小嫩草咧。」她笑咪咪的說。
「不打緊,妳別嫌棄他個子只有一百五就行了。」
爾豫希罕而有趣地看著他們一老一小在那兒瞎抬槓,頻頻想笑。
直到小蔡伯伯轉身去忙了,梅書把香脆的油條掰成兩半包進燒餅裡。
「啊……嗯!」她大大咬了一口,滿臉都是幸福。「真好吃。」
「妳……不怕這樣會毀損形象嗎?」他想起昨天女秘書面對他拿水煎包準備要吃時的驚駭表情,再看到美得像首詩的她大啖油條的模樣,突發感觸地問道。
「形象?」梅書吃著燒餅油條,邊嚼邊思索,「我從來不去考慮形象的問題耶!凡是自己覺得值得做,開心做的,想做就去做呀。人生苦短,『形象』有比吃到美味的東西,或是聽到美好的曲子,光著腳踩水花,以及躺在草地上曬暖洋洋的太陽還重要嗎?」
他的心微微一震,莫名感動地凝視著她天真滿足的笑靨。
她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敲進了他的心底,激起了陣陣巨大震撼的悸動浪潮……
他從來沒有用這個角度去看過人生,鎮日忙於做研究的他,也未曾做過她所說的那些美好的、輕鬆愉悅的舉動。
但是當他凝視著她無比快樂的神情,不禁有些嚮往了起來。
「雖然我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樣了不起的形象,但是人們似乎總是對我有某種程度的期待。」他不知不覺地對她傾訴著,「我從小就被要求中規中矩,衣著整齊,言談有禮,甚至很少有脾氣。我從來沒有光著腳踩水花,以及躺在草地上曬過太陽……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好可憐喔。」她小臉滿是同情之色。
「也許有機會,我可以試試看。」他微笑的說,學著她把油條掰成兩截夾在燒餅裡吃。
大口咬下,軟中帶酥,Q中帶勁,在咀嚼時帶出了陣陣特別的香味,嗯,燒餅油條果然很好吃。
「還可以用油條沾著豆漿吃。」梅書又示範起來。「酥酥的油條把甜甜的豆漿吸得飽飽的,然後吃一段再沾一段,保證你會愛上這種好滋味。」
「真的嗎?」他依言照做,隨即又驚又喜。「唔……」
「很棒吧?」
「人間美味。」他居然還認真地側頭想了想,才鄭重地回答。
她一怔,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
油條耶!八塊錢一條,對他而言竟然是人間美味?可憐的男人,他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樣的生活?
一定是過得挺沒有樂趣的吧?只有責任、專業及不斷自我挑戰的人生,卻無法去找一些樂子來讓自己變得很開心,偶爾甚至能瘋狂一下。
她突然很想在他身上下咒,讓他嚴謹到不行的自律神經稍微失調一下。
但是婆婆警告過她們,嚴格來說她們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女巫,因為太多的能量被過去重重的禁忌與悲傷封印住了,所以她們現在頂多只能施一些讓老闆本來在氣頭上,卻忽然心情好起來吹起口哨等等的咒語,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靈。
反倒是她們對於藥草與蠟燭咒語方面的能力還稍微有點女巫水準,至於感應力也是時好時壞,完全像壞掉的CD,動不動得起來還得碰運氣。
雖然婆婆已經回到月神亞提米斯的懷抱了,但是她們依舊緊緊地嚴守著她的訓示──
除了愛上他,接近他這件事。
梅書想到這個,不禁又小小地憂鬱了一下。
「怎麼了?」爾豫敏感地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
「沒什麼。」她抬頭看他,笑了笑。「只是覺得像在作夢一樣。」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雖然直覺這並非她心情變得有些低落的原因,仍然很紳士地不去追問。
爾豫甚至強迫說服自己相信,他對於她微郁的笑容並不那麼關心、在意。
只是他的雙眸卻自有意識,不斷專注而溫柔地緊緊盯著她的每一個臉部線條變化。
第四天,梅書滿心期待地站在國家實驗研究所大門口,卻是從八點半等等等,到了上午十點,卻還是未見爾豫的蹤影。
她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往下沉,手裡拎著的特調桂花茶在保溫壺裡也漸漸變涼了。
他還是沒有出現。
難道他又開始躲著她了嗎?
「不,我拒絕相信他會這麼做,明明昨天相處得很開心哪,就只差沒有再訂下一起吃早餐的約定,他不可能就這樣又討厭起我來了。」她努力替自己打氣。
太陽自和煦逐漸加劇熱焰,她就這樣在人來人往好奇的目光下,站到了中午十二點。
始終,沒有等到他。
她雙腳酸麻得幾乎再也站不住,但是比這個更痛的是她的心臟──
他真的在躲她嗎?她咬著下唇,悲傷地想著。
「梅書,妳怎麼在這裡?!」一個輕快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相親?!」
梅書緊張兮兮地放下手上的特調桂花茶,緊抓住坐在對面身穿實驗白袍的年輕女子。
這是她在國家實驗研究所裡的一個朋友,叫郝自然,秀氣卻不修邊幅的自然人如其名,淡淡的、乾淨得很自然,臉上身上從來沒有抹過任何保養品或化妝品,連項鏈戒指也沒戴。
雖然在實驗室裡,的確任何化妝品或飾品都不能帶進去,但是自然就算下了班也是這樣,也算是女孩子裡的一朵奇葩了。
她們是國中同學,沒想到前一陣子在梅書進入國家實驗研究所,雖然待在八樓規畫室內,卻找機會到干細胞實驗室門口探頭探腦時,巧遇目前在稻米基因研究部門的自然。
梅書看上實驗室知名的帥哥主任,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郝自然站在同學的立場,也得多多少少幫忙當打探機密通風報信的爪牙囉!
「對啊,我今天早上聽總機小姐說的,她接到了唐夫人打來的電話,是要叮嚀在實驗室裡的兒子,千萬得記得今天晚上六點半要和某企業千金在國賓飯店相親吃飯的事。」自然喝了一大口花茶漱漱口,繼續埋頭大吃午餐。「小萬,妳要想想辦法哦,唐主任是搶手貨,一旦相了親,很有可能就這樣被夾去配了。」
「他今天有去實驗室?」梅書心下一震,隨即湧上的是微微受傷疼楚的感覺。
他是提早去,故意避開她的嗎?
難道他已經看她「堵人」的行為看得很煩了,卻又礙於紳士風度不好意思講,所以乾脆就避過她,自別的通道進入實驗室嗎?
「是昨天晚上就沒有回家,有項重要的研究在進行,他們那一組七個人不眠不休地趕,聽說到中午終於做完了,現在他們可能都在昏睡補眠吧。」
她糾結著的心倏然鬆了開來,小臉閃過了強烈的釋然,差點哭出來。
「原來如此。」她低語,深深慶幸。
幸好他不是因為嫌惡她,幸好。
「咦,妳一點都不擔心他要相親的事嗎?我看唐主任那個人除了工作以外,做什麼事都慢條斯理,一副淡然的樣子,說不定連對婚姻也是這樣隨和,只要有對象一相,他就答應了。」自然恫喝著她。
「我當然擔心!我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相親的!」她怎麼可以讓夢中男人就這樣揮一揮衣袖,去找別人當他今生的新娘呢?
「嗯,這裡的香草烤雞真好吃。那妳打算怎麼做呢?」自然吃得滿嘴油膩,用袖子隨手一擦。
「我要去破壞他的相親大會。」她堅決地道。
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把終身大事就交給一個媒婆、兩對父母的熱心過度?怎麼可以寧願不接受一個很愛他的她,而去娶一個根本毫不相識的女人?
懦夫,他一定是在逃避她的愛!
「哇!」自然眼神難掩敬佩崇拜地望著她,「好猛哦,我還以為只有在八點檔還是偶像劇裡可以看到這樣的情節。」
「自然,謝謝妳,我不會忘記妳的大恩大德的。」梅書心急如焚,衝動地就想馬上跑回家好好計畫,但還是捺下激動,真摯地向好同學道謝。「對了,自然,妳最近是不是月事很不順,來的時候會痛到死去活來?」
「對啊,妳怎麼知道?」自然猛點頭。
「呃,我略懂醫術。」她輕描淡寫地帶過,略一思索,低頭打開包包,拿出一支粉紅色的蠟燭。「來,這個給妳,在月事來的第一個晚上向著月亮方向點燃,然後泡一壺玫瑰花茶,熱熱的喝,直到蠟燭的香氣和玫瑰花混合在一起,約燃燒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再吹熄,這樣會好過很多。」
「真的假的?」自然接過蠟燭,忍不住聞聞那似花非花的香氣。「好香喔,妳怎麼有這個?」
「我自己調配的,以後如果有需要,妳隨時跟我拿。」她嫣然一笑,「今天真的謝謝妳告訴我這麼大的情報,謝謝妳。」
「同學嘛,別客氣。」郝自然的注意力都在那支香香的粉紅色蠟燭上。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我請妳哦!」她迫不及待地抓起帳單就跑。
「這怎麼好意思……小萬?小萬!」哇塞,動作這麼快?
不過自然倒是衷心的希望同學可以順利追到唐主任,起碼男俊女俏站在一起賞心悅目呀。
而且一旦唐主任死會,實驗室上上下下的女性員工就再也不會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穿戴得金光閃閃到險些射瞎人眼睛。
郝自然深深覺得那樣的工作環境實在是太不自然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5:52
第五章
浪漫悠揚的「月河」流洩在燈光暈黃優雅的國賓飯店的巴黎館餐廳裡,衣香鬢影,美食醇酒交錯。
這兒的一頓晚餐,通常足抵普通上班族一個月的伙食費。
爾豫是國際知名銀行金融集團的大公子,本身又是世界聞名的化工博士,在其專業領域裡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女方蕭婉是台北一家中型貿易公司的千金,這頓飯由媒人──某企業家夫人當媒婆大力促成,所以訂了一間安靜尊榮包廂,席間就只有媒人和男女雙方。
媒人笑嘻嘻地為他倆互相介紹完後,就藉詞離席了。
蕭婉真是緊張死了,目光癡然地望著英俊爾雅穩重的爾豫,滿腦子都是他迷人的魅力和溫文有禮的談吐,也暗自慶幸自己居然有機會可以嫁入豪門哪!
若不是媒人高夫人是她的乾媽,她怎麼能夠和唐氏集團的大公子相親?
唐大公子要相親!這要傳出去,整個名流社交界一定造成轟動,到時候跟她搶破頭的千金小姐一大堆,什麼台×企業、長×企業的名媛……個個身家背景比她好上千百倍的,一定統統冒出來了。
就連她爸媽都十分感激高夫人,只待相親成功,一定會包個大大的紅包酬謝她的。
蕭婉深吸一口氣,努力露出她最知性典雅大方的一面來。
「唐……呃,我可以叫你唐大哥嗎?」她緊張的問道。
爾豫點下頭,「可以。」
「唐大哥平常有什麼嗜好呢?」
「做實驗。」他彬彬有禮地回道。
「你真了不起。」
爾豫不動聲色,心裡卻覺得她的話很好笑。做實驗有很了不起嗎?又是哪裡了不起了?
「謝謝,我只是在做我喜歡的事。」他禮貌道。
單純來看,蕭婉非常符合他心目中所設定的妻子形象,他很滿意。但是為什麼當她矜持淑女地微笑時,他眼前躍現的卻是另一張盈盈淺笑的小臉?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他胸口莫名怦然震動,努力甩了甩頭,欲揮去那朵嫣然真心的笑容,現在該換他詢問蕭婉的興趣──
「妳相信一見鍾情嗎?」沒料到他脫口而出的竟是這句。
蕭婉一怔,臉紅了起來,卻矜貴地道:「一見鍾情是沒有道德感、不負責任、瘋狂的行為,身為知識分子,我比較認同經由培養而來的感情。」
他黑眸微微低垂,不知怎地,這樣四平八穩符合禮教的回答卻讓他覺得……很無趣。
他忽然心底有些惶然不安。前一陣子,當梅書聽到他類似的回答時,也有如同他此刻無趣的感覺嗎?
一想起她,他心底莫名地浮起了一陣強烈的不安,彷彿自己背叛了她,私自跑來和母親所安排的對象相親。
她……會生氣嗎?
他胸口隱約刺痛了起來──還是她會難過、哭泣?
「唐大哥,你抽煙嗎?」蕭婉緊張到失常的亂問。
「不抽。」他猶自擔心著、想像著梅書可能會有的反應。
「那很好、很好。」
話題就在這裡再度斷了線,兩人陷入沉悶尷尬的氣氛裡,爾豫是提不起說話的興致,蕭婉是緊張又想不起該講什麼,所以他們就在這樣悶到不行的沉默裡吃完前菜。
爾豫不得不承認小弟說得對,相親真是個很爛的餿主意。他開始懷疑自己明明可以自在地在實驗室裡觀察動物細胞,為什麼要跑來這裡對著一個根本不熟的千金名媛吃蒜烤田螺?
主菜甚至還沒上,他就強烈地想起身離開了。
「蒜烤田螺嘗起來還可以嗎?」他只得沒話找話。因為氣氛僵滯到連素來慢條斯理,安於寧靜的他都受不了了。
「還可以。」蕭婉忙不迭回道。
可是這樣一來話題三度中斷……
蕭婉只敢偷偷打量他俊美性感的男性臉龐,當他要開口說話時,卻又緊張僵硬得像座雕像。
就在這時,包廂門被輕敲了兩下。
「請進。」應該是沙拉來了。爾豫憂鬱地暗忖著,唉,距離主菜上場還有一大段時間。
一股清新甜蜜的藥草香氣首先飄了進來,他心頭一動,猛然抬起頭。
「對不起,我來晚了。」梅書宛若一朵出水粉紅蓮花,輕輕巧巧、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
她的笑容軟糯甜香得像江南四月春風,其實心臟在瘋狂擂鼓,粉紅色波浪般的裙襬掩住了虛軟發抖的雙腳,但是她臉上依舊笑得好不自信燦爛。
爾豫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驚喜和驚愕剎那間塞滿了胸膛,一時之間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失禮、失禮,我打擾你們了對不對?」她甜蜜蜜地走近高大他的身邊,歉然地對蕭婉一笑,隨即自粉紅色小皮包裡拿出一項物事,一臉嬌羞的小聲道:「爾豫,對不起啦,我不是存心故意打擾你的,但是我一定要幫你拿這個來,否則對人家不好意思……畢竟女孩子舒不舒服是很重要的,有了這個,對你也比較好……要記得你得一次服用兩顆哦!」
她表面上遮遮掩掩,小手卻故意將那盒藍白色包裝的藥遞給他,並且不忘讓「威而剛」三個字露出來,拿的角度還確保對面的蕭婉一定看得見。
果然,蕭婉倒抽了一口涼氣,尚未來得及追究這個美麗女人跟爾豫是什麼樣的曖昧關係時,就先被英俊高大的他居然「不行」的事實敲得七葷八素,震驚到了極點。
老天,他居然一次得服用兩顆的劑量,那他不就「很不行」了?
蕭婉臉色都變了,滿心倉皇不已。
「我為什麼要服用兩……顆?」爾豫終於看清楚了藍色小藥丸的包裝盒,頓時一口氣猛然嗆住。「萬、梅、書!」
「哎呀,人家都是為你好嘛,我知道你會很希望給人家小姐一個很好的印象,所以我才趕緊替你送來這個,上次那一箱都已經吃完了,這個還是我臨時跑去藥局買來給你應應急用的……」梅書覺得脖子很涼,腦袋好像隨時搖搖欲墜,但是為了他的終身幸福著想,還是硬著頭皮演下去。「我想這樣就可以證明我真的不是個愛吃醋的情婦了吧?其實我是不介意你娶老婆的,只要你記得以後常常到金屋來看我就好了,我都是愛你的,不管你行不行。」
金屋?虧她還掰得出金屋藏嬌來!
爾豫又好氣又好笑,既想狠狠掐死她,又想要緊緊擁抱她……起碼,現在一點都不無聊了。
但是,這個女人真是欠扁,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暗示他的男性雄風「不舉」。
大受污蔑而熊熊燃燒起的男性自尊,挾帶著一股強大奇特的灼熱激情在他體內混合出威力驚人的化學炸藥,在她口口聲聲指稱他「不行」的剎那間,轟地瘋狂引爆了!
原始的、危險的、令人興奮的強烈情慾生平第一次凌駕了他的理智,慾望和憤怒同時在他胸口翻騰,他黑眸微微一瞇。
很好!
「不用以後……」他怒極而笑,一把將她摟站起身,聲音低沉魅惑地道:「我們現在就可以上樓去『應應急』。」
什、什麼?
梅書登時傻眼了,事情完全沒照預計的那樣發展,而且就在他堅實有力的大手挾持著她大步走出包廂時,已然火速演變成大失控了。
「等、等一下,唐爾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只是……」
她睜大雙眼瞪著他向飯店的櫃檯小姐要了一間總統套房,亂糟糟成一團的腦子隱隱約約感覺到有種刺激而炫惑的火熱情感,自他緊束在她腰間的臂彎裡不斷震撼擴大開來。
他要她。
同樣身為女巫和女人的本能霎時領悟了他渾身散發的灼熱烈焰是什麼。
她顫抖了起來,但只有一小部分是出自於惶恐,絕大部分是因為興奮與期待──
天哪!她是個大色胚。
但是這個體認並不能打消她頭暈目眩的激情渴望。
也許她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這麼做了,只是她沒想到居然有真正發生的一天。
可、可是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隨便?
而且他搞不好會因為她污蔑詆毀他的男性名譽而狠狠地「教訓」她……很久吧?
梅書全身竄過一陣觸電般的慄然……這聽起來非常吸引人。
可是當他們一踏進隱密的豪華電梯時,爾豫便迫不及待惡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激情瞬間爆發!
她生澀卻渴望地緊緊環著他的頸項,他熾熱柔軟的唇瓣輾轉在她唇上恣意放火,靈活有力的舌頭狂野地頂開了她的唇,溜入那濕熱溫暖的芬芳裡,大手一邊穩穩環住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滑入了她裙襬底,撫摸著她光滑若凝脂的大腿,貪戀地緩撫上去……
「天,我們不應該這樣做的……」他急促地喘息著,勉強自她唇上離開半寸。
「對。」她也好喘,美眸迷濛地望著他,沙啞誘惑地道:「但是我們很想這樣做……」
「……對。」他只考慮了一秒,隨即又激狂地覆上她的嘴唇。
他們一路狂野地吻進了總統套房,彷彿自千年來兜兜轉轉纏綿苦戀的愛意終於找到了靈魂契合的出口,就在彼此燒灼熾烈的親吻與懷抱中,肌膚對著肌膚、心跳對著心跳、堅硬對著柔軟……
爾豫抱著她跌落寬闊柔軟的絲綢大床上,顫抖的心弦與渴望迫使他怎麼也無法放開她,無論是他的唇、他的手掌、他緊抵在她柔軟處的堅挺……
梅書嬌聲呻吟了起來,酥麻癱軟的全身卻奇異地蓄滿了火熱的渴求──
對,是的,就是這樣,就是這種銷魂又無比熨貼的滋味。
在夢裡糾糾纏纏了她二十二年的癡狂,在這一刻終於實現!
「我要妳。」他俯身在她上方,堅硬有力的肌肉因最後一絲自製而顫動著,因無法立即徹底擁有她而深感痛苦,熱汗自他英俊的臉龐滴落在她雪白酥胸上。「但是我一定會後悔……」
「我不會。」她朝他拱起了身,晶瑩美麗的雙眸懇求地盯著他,「拜託……」
他最後的理智剎那間潰散成千千萬萬碎片,低吼一聲,低下身衝入了她的身體──
「啊……」她忍不住痛呼出聲,可是雙手卻將他纏抱得更緊、更緊。
「老天!」他震驚不已。
她是處女?!
「我、我沒有關係……已經不很痛了……」她呻吟出聲,因為撕裂般的痛楚已經被體內奇異的濕熱和充脹滿足感漸漸取代,而他甚至只進去了一點點。
本能的恐懼和好奇的渴望交錯纏繞在她體內,她不知道自己害怕得想要巨大的他退出,還是渴望得想要他完全進來?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直覺欲退出。「對不起,我不應該……」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她無助地緊緊環抱著他,呼吸細碎地嬌喘著。
「但是……」他心疼地看著她緊咬著下唇的忍痛模樣。
「我要你。」她深深地望入他火熱的黑眸底,「全部的你。」
因為這句話,他因強烈自製而緊繃著的肌肉,瞬間獲得原始野性的激情解放,狂吼著一衝到底──
燈半昏,月微亮,而夜正長……
終於,天亮了。
一整晚,他倆像互相貪戀渴求著彼此身體的兩頭野獸,不斷在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中顫抖著、呼喊著、需索著……
一次又一次,直到兩人在狂喜中崩潰,疲憊到再也無法動彈任何一束肌肉,這才相擁而眠沉沉睡去。
梅書自飽足酣然的舒服浪潮裡醒來時,第一個念頭是──
「我真的錯了,他完完全全不需要威而剛。」
他超人般的體力與耐力,足以讓一個女人由裡至外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得到最淋漓盡致的滿足。
啊,他親身證明了他的男人氣概。
但是第二個伴隨而來的念頭是……哎喲喂呀,她渾身酸痛到像骨頭快散了,而且雙腿之間奇異滿足的疼楚感不時提醒著她,她已非處子之身了。
但因為是他,所以她一千一萬個心甘情願。
她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凝視著身後緊擁著她睡的他。
在近午的陽光中,他長長的睫毛掩住了深邃睿智的眼眸,卻有種純真稚氣如小男孩般的味道。
但是他陽剛的男人味都顯現在臉頰和下巴上,暗青色的胡碴長得密密麻麻,她猜他一天一定得刮上兩遍鬍子吧?
怎麼會有這樣俊美卻又男性到如此性感的人類呢?
和他一比,她的清麗容貌完完全全敗下陣來了,起碼早上剛睡醒時,她的鼻頭會紅通通,睡眼惺忪的模樣和紊亂的長髮就跟瘋婆子沒兩樣。
她癡迷地端詳他好半晌,這才猛然想起等他睡醒時,她要怎麼面對他?
火是她點的,禍也是她闖的,她百分之兩百不後悔,可是他呢?一旦理智回到他那顆精明嚴謹高道德標準的腦袋裡,她完全沒有把握禁受得住他熊熊燃燒而起的怒焰。
尤其……她破壞了他的相親,又污蔑了他的男性尊嚴,等他醒過來時,一定會氣瘋了!
「慘了,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耶。」她小臉發白,閃過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溜!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有力手臂扒開,在他微微一動的剎那間,差點連心跳都停了。
幸好,他睡得很沉,她不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小偷般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在踩到地板的一剎那,她差點被雙腿間的酸疼與抽搐感打敗,緊咬住下唇忍住尖叫,她連滾帶爬地慌忙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邊穿邊抓起掉在地毯上的皮包──
哎喲!為什麼連皮包裡的東西也滾出來了?
她在他的藏青色范倫鐵諾西裝外套旁慌張地撿拾著掉落的雜物,口紅、蜜粉盒、錢包、手機……看也不看地塞進皮包裡,焦急的美眸慌亂張望四處,終於在大廳沙發下找到了躺在那兒的銀色高跟鞋。
就在她的手搭在金色門把欲轉開的當兒,她情不自禁再回頭,深深地望向大床上沉睡的英俊男人。
他睡得好熟好熟,雪白的蠶絲被只蓋到他的腰間,露出了他線條性感的背脊和寬闊雙肩……
她還記得,他有力的雙臂擁住她時的溫暖……
「好好睡吧!」她神情溫柔地低喃,這才依依不捨地開門離去。
幸好接下來是周休二日,否則渾身酸痛到每走一步就呻吟一聲的梅書,可能會直接僵斃在前往公司的公車上。
而且她怕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來她跟男人徹夜「那個」過了。
聽說這種事情是感覺得出來的,再不然就是看她晶瑩光滑明亮到太過分的臉蛋,就知道她「飽受疼愛」過。
「真要命了……」她瞪著浴室裡的鏡子,自己的臉蛋竟然在發光。「我一定是眼花,對,絕對是眼花!」
怎麼可能有人會滿臉神清氣爽卻全身酸痛到快散掉?這根本不符合正常的人體運作功能嘛。
她搖了搖頭,帶著滾燙髮紅的雙頰緩緩走出浴室。
現在是下午一點半,她錯過了兩餐的肚子不斷在咕嚕嚕哀叫,但是她卻完全提不起興致出門吃飯。
她的腦海裡自動躍現昨夜纏綿的歡愛,當他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肚臍眼上,隨即蜿蜒而下……
「哇!」她臉紅心跳地摀住雙頰,現在想起來還是滿心害羞。
天哪,她現在心情好亂,她一定得找個人說說話,她一定得知道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
「對了,幼幼和碧綠一定能幫得上我的忙……欸,我的手機呢?我的手……」她翻找著小皮包,隨即愕然地翻出一支銀色輕薄的3G手機。
咦?
「這不是我的手機啊。」她翻來覆去檢查著,疑惑她小小紅色的手機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昂貴的3G手機。「這一支很貴吧,可是它是怎麼跑到我皮包裡的?我的手機又到哪裡去……啊!糟了!」
一定是在飯店房間拿錯了!
怎麼辦?她拿走了他的手機,還把自己的手機掉在那裡……
梅書怔怔地坐在地上,這下子是真的傻眼了。
爾豫自前所未有的滿足中醒來,慵懶地爬梳著濃密的黑髮,慢吞吞地坐了起來,緩緩地伸著懶腰。
總統套房的中央空調溫度舒適而涼爽,他赤裸的上半身完全不覺得冷……
嗯?赤裸的上半身?
「搞什麼……」剎那間,他所有的記憶都甦醒了過來,震驚得連伸懶腰的動作都僵住了。
他無言地瞪著亂成一團的被子和大床,床單上還有一小片可疑的血漬……這下子他完完全全想起來了。
昨天晚上他幹的好事。
「該死的!唐爾豫,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他先是頹然,隨即大大憤怒起來。
不管昨天晚上他是如何氣壞了,還有她鮮紅若櫻桃般的唇有多麼引人犯罪,以及那盒威而剛是有多侮辱人,他都不應該失去控制!
他都應該為她、也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
那個他需要負責的女人跑哪兒去了?
「她溜了?!」他咆哮了起來,不敢置信地跳下床,像頭憤怒的豹子在四周巡找獵物。
可惡!她真的跑掉了。
在把這一切搞得一團複雜麻煩混亂的時候,她竟然就這樣落跑了?
爾豫從來沒有這麼氣憤過,胸膛急促地起伏著,體內有把火焰狂烈地在燃燒著,但他不確定單純是怒火,還是深深渴望著她的激情之火。
大部分的時候,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想掐死她還是狂吻她,但顯然昨晚他是失控地選擇了後者。
「這一切必須重回軌道,我必須要做點什麼,讓事情恢復正常理性的局面。」他懊惱地再度爬梳過黑髮,英俊的臉龐平添了幾分陌生的煩躁。「我必須和她好好談談。」
就在這時,他的腳無意中踩到了一個小小冰涼的東西,他低頭一看,迷惑地撿起了它。
一支小巧紅艷艷的手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6:14
第六章
3G手機的鈴聲驀然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
梅書自泡麵碗中抬起頭,臉上佈滿了猶豫與驚疑,束手無策地瞪著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接。
上面的來電號碼很陌生……嘖,那當然,這是他的手機,又不是她的,往來的電話號碼當然從沒見過。
她遲疑著,考慮是不是應該幫他代接?但是想想最好還是不要吧,免得打電話來的人會覺得奇怪。
可是鈴聲不斷響著,超級有耐性耶,響了一遍又一遍。
「不要接、不要接、不要接。」她自我催眠著,否則真的會有忍不住接電話的衝動。
真是個精神折磨。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戛然而止,換成她的室內電話嘟嚕嚕地響了起來。
「吁,幸好。」她鬆了口氣,沒想太多就抓起電話。「喂?」
「為什麼不接手機?」爾豫低沉慍怒的聲音自話筒那端響起。
她心臟猛地一跳,立時結結巴巴起來。
「對不起,因、因為我以為那不是……不是我的手機,所、所以……我、我才沒有接……」
「那是我的手機。」
「呃,對啊、對啊……哈哈,我知道,我拿錯了。」她額頭冒著冷汗,尷尬地陪著笑。
現在掛電話會不會來不及了?不對,他一定會更加生氣。可是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跟他解釋……她甚至連泡麵都還沒吃完。
「妳家地址是?」他沉聲問道。
「內湖秀氣路一段三百二十一號……你、你要幹嘛?」梅書脫口而出後,隨即戒慎地問道。
「二十分鐘後在門口等我。」爾豫話一說完,電話那端便剩下嘟嘟嘟的斷線聲了。
她無言地盯著通話筒。
慘了!
現在收拾包袱逃到幼幼或碧綠那裡還來不來得及?
「萬梅書,妳真是個膽小鬼。」她忍不住低罵自己,「敢作敢當,妳昨天的氣勢全到哪裡去了?」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讓他正視他倆之間的吸引力……好吧,是正視她深受他吸引的事實。
而且在經過昨夜後,她的確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也許我還可以因為這樣就順利跟他交往吧。」她歎了一口氣,「真窩囊,女巫的臉都被我丟光了,居然還要強逼了人家才有可能獲得幸福的青睞。」
他會怎麼想她呢?一定是把她當作成一個不惜用清白之身去換來男人垂顧的花癡,更慘的是,她完全無法辯白這一點。
胡思亂想了快十分鐘,她才猛然醒覺到他就快到了。
慌忙地收拾了吃到一半的泡麵,她衝進浴室裡刷牙,拚命用梳子梳順長髮,卻是越梳越毛越亂。
無論如何,她還是想給他一個美美的好印象。
越急越辦不好事,最後她索性把及腰鬈發綁成了辮子,隨手抓了一件月牙白的線衫套上,穿上鵝黃色七分褲,緊張兮兮地繫上黃玉石項鏈……那是鎮定醒腦用的,可以發揮點魔法提醒她,待會不要一見到他就因惶亂而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終於,梅書深深吸了一口氣,假裝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的緩緩走出大門。
她以前都是走樓梯當運動,但是以今天酸痛到哀哀叫的身體狀況來看,還是搭電梯好了。
天色有些近黃昏了,在明亮天光中暈染了些微金橘色,春天涼風習習吹來,她有種恍然若世的感覺。
真難想像已經歷經了這麼多紊亂,今天還沒過完。
一輛黑色的休旅車緩緩駛近梅書,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駕駛座上的男人已經下了車,神情陰鬱地走過來替她打開車門。
「上車。」他低沉道。
「我們直接在這裡交換手機就……」她訥訥地開口,還想做垂死的掙扎。
「上、車。」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沒問題!」她驚跳了下,二話不說就爬上舒適的皮質座位裡。
才剛剛坐好,爾豫已經繞回來上了車。她緊張到連安全帶都頻頻拉錯,小手發抖到扣也扣不准。
他蹙著眉頭,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俯身過來,大手輕覆在她纖纖指尖上,引導著扣上。
她彷彿觸電般,怔怔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他……她可以嗅聞到他身上性感醇厚的男人氣息,他刮鬍水清新的味道,還有他溫暖得像陽光的體溫……小腹驀地糾結灼熱了起來。
心臟卜通卜通狂跳著,她屏住呼吸,深怕被他聽見了。
爾豫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緋紅害羞的小臉,騷動的脈搏沉重地狂悸著,他修長的指尖在離開了安全扣帶後,情不自禁地替她拂開落在頰邊一綹不乖的髮絲。
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回來了,再次深深撩動了他的心扉。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會有這種……他倆曾深深苦戀過的恍惚模糊印象?
一輛疾駛而過的大型卡車轟隆隆的引擎聲驚醒了他們倆迷惘糾纏的心神,爾豫迅速地縮回手,抿著唇嚴肅而緊繃地挺直背脊。
「我們需要談一談。」他強自鎮定的開口。
梅書悵然若失又鬆了口氣,點點頭。
「妳餓了嗎?」在經過一段車內氣氛安靜到顯得僵凝的路程後,爾豫瞥了她一眼,率先打破沉默。
「有一點。」梅書想著那碗才吃了幾口的泡麵,苦笑著點頭。
昨天晚上消耗了太多的體力,今天醒過來後又經歷太多震驚,現在她已經是體力透支到極點,如果不是擔憂和緊張撐著,恐怕早餓到暈過去了。
「我們先吃點東西,冷靜一下再來談昨晚的事。」
她瑟縮了一下,「噢。」
她知道這個,古裝劇裡都有演過,凡是要行刑前的囚犯都可以吃最後一頓豐盛大餐。
希望她緊張的喉嚨待會嚥得下任何的美食。
爾豫熟練地駕駛著休旅車,在黃燈甫亮的時候就停在紅線後,好整以暇地等待長達九十幾秒的紅燈過去。
「剛剛……是黃燈耶。」她看了他一眼。
「我不趕時間。」他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可是黃燈是可以通行的,而且……」看著他微挑起眉的模樣,梅書直覺地放棄了說服他「黃燈不等於紅燈」的事實。「呃,沒事。」
他莫測高深地盯著她,「妳平常開車上班嗎?」
「我不會開車,也不會騎機車,所以只能坐大眾運輸工具。」說到這裡,她疑惑地問:「幹嘛問這個?」
「沒事。」他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幸好她不會開車,否則以她闖禍的本事和橫衝直撞的個性,恐怕一天到晚在出車禍。
不知怎地,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臉色發青。
「你……呃,不用回家吃飯嗎?」梅書小心翼翼地問。「我是說,伯父、伯母該不會在等你回去吃飯吧?」
「拜妳所賜,接下來一個月我都不會回家。」在出門前他已經接到母親跳腳的電話,但是在她辟哩啪啦氣惱的指責下,還帶著濃濃的好奇與打探──
那個跑去破壞你相親的女孩子是誰?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家住哪裡?長得可不可愛?
在他的生活和心情還沒有恢復正常與平靜之前,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熱心好奇過度的母親又來參一腳。
「對不起。」她畏縮了下。
一定是她搞砸了他母親為他準備的相親宴,所以他沒有臉回去面對母親的怒氣。
「對不起。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我不是存心破壞你和那位小姐的,我只是……」梅書越講越心虛內疚,明明她就是故意的。「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昏了頭。」
「妳這是在解釋自己昨晚的行為嗎?」他目光銳利地凝視著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想笑。
因為這是他頭一次見她尷尬愧疚到臉紅結巴的樣子。
「呃,也算是啦。」她訕訕地道。
爾豫沒有針對這點多說什麼,綠燈亮了,他只是繼續穩穩地駕駛著車子。
她一路憂心忡忡,幾次偷偷打量他的臉色,卻怎麼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已經不生氣了?
休旅車在國賓飯店的大門口停下,梅書小臉倏地紅了起來,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吃飯。」他不解地看著她,「妳不是餓了?」
「我是餓了,但是我想最好還是不要在這裡……」
「我也餓了。」他打開車門,將車鑰匙交給門口的服務生,另一名服務生則是上前替她打開車門,並一臉備感驚艷的看著她。
「謝謝。」梅書現在完全沒有享受人們愛慕眼光的心情,匆匆跳下車就急忙走到他身邊。「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吃飯,並不一定要……」
爾豫突然停了下來,害她也只得跟著停住腳步,迷惑地望著他。
「怎麼了?」
他先是露出深思,隨即神情一驚。
「也許妳說得對,在這裡吃飯的確不恰當。」他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們昨晚就是在這裡共度了混亂、錯誤,卻狂野美妙的一夜。
在這裡吃飯談正事,他一定會無可避免地想起她吹彈可破的柔軟肌膚,還有在他身下呻吟喘息時……
該死的!他又硬了。
爾豫臉色變得極為嚴肅不自然,想也不想地轉身走向車子。「我們換另外一個地方。」
「感謝老天。」
最後,他們終於在一家頗富盛名的洋食館門口停了車。
「這裡很好。」爾豫站在門口,自玻璃大門望入佈置雅致幽靜的餐廳。
「隨便都好,我已經快餓扁了。」梅書苦著臉,忍不住推開了大門。
他遲疑了一下,這才慢吞吞地跟著走進去。
她翻了翻白眼,他也太謹慎了吧?
「我要和風雞肉沙拉,羅宋湯,焗烤海鮮飯,蘋果冰淇淋餡餅,還有一杯草莓奶昔。」她一口氣念了一大串,抬起頭楚楚可憐地道:「可以盡快嗎?」
「沒問題,沒問題。」服務生滿面癡迷,點頭如搗蒜。
「同樣的餐,兩份。」爾豫莫名不悅起來,臉色難看。
服務生還在那兒藉機挪挪插著紫色桔梗的小花瓶,擺擺鹽罐什麼的,為的就是要拖延時間,希望能多看她嬌靨幾眼。
「你去忙其他的吧。」爾豫咬牙切齒,殺人般的眸光射向服務生。
「哦,沒關係,我們現在正好沒什麼客人。」白目服務生說完才看到他危險凌厲的臉色,悚然一驚,「是是是,我馬上去忙其他的,馬上!」
他利箭般的眸光盯得那名服務生後腦勺陣陣發涼,直到把人瞪進了廚房才緩緩轉過頭。
「噗!」雖然餓得要命,梅書還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
「妳在笑什麼?」他困惑地看著她。
她的笑容美麗到令人眩目,他努力收束心神,在腦子裡邊默背著化學公式。
「沒想到你也會有不爽的時候耶!」而且是為了她。梅書忍不住心頭甜絲絲的喜悅,笑得更燦爛了。
吃醋吃醋,他剛剛擺明了就是在吃醋,呵呵呵。
「我沒有不爽,只是嚴正地表達我的關切。」他嚴肅地道。
「明明就是在吃醋。」她笑吟吟的說。
他震驚地瞪著她,「沒──有。」
「哎呀,用不著不好意思,我不會笑你的。」
「那妳把嘴角上揚到耳朵邊的動作稱之什麼?」他沒好氣地道,端起冰水喝了一口,試圖撫平喉嚨到胸膛間莫名的燥熱感。
「噢,對喔。」她連忙摀住小嘴,嬌羞地道:「對不起。」
「這不是重點。」他揉著隱隱作疼的眉心,語重心長地道:「我主要想跟妳談昨天晚上的事。」
她的臉倏地羞紅了起來,「呃,昨天……昨天……」
「我會負責的。」他神色沉重地道。
梅書的笑容瞬間消失,怔怔地望著他。
這不就是她夢想嗎?可是為什麼當他臉色如此郁然沉重無奈地開口時,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快樂?
「我不要!」她斷然拒絕,不管內心深處強烈的吶喊與扼腕。
他皺眉,「不要任性了。」
任性?她這輩子從沒任性過,居然又是心愛的男人直指她任性!她可是全為他著想,還可能犧牲了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可以嫁給他的機會耶!
「我任性?」梅書的嗓門也大了起來,忿忿然地道:「我是喜歡你,可是我……」
「兩位的和風雞肉沙拉。」服務生大不識相,笑嘻嘻地插入他們之間。
她和他同時兇惡地瞪向服務生──
「呃,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見機不對,連忙放下餐點快速離開。
梅書生氣地戳著新鮮蔬菜,大口塞進嘴裡有力地咀嚼。「昨天晚上的事,就把它全忘了吧!」
士可殺不可辱,用清白換取他的負責,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一個女人需要用身體去換取男人的愛,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妳忘得掉嗎?」爾豫瞇起雙眼,胸口一揪。「可惡,昨晚發生的事情怎麼可能就這樣一筆抹煞?」
「我跟你……那個,並不是為了向你逼婚。」她咬了咬下唇,鮮美的生菜似乎梗在喉頭,怎麼咽也嚥不下去。
「妳是處女。」他神色陰鬱,雙眸緊盯著她。「妳要說服我,昨晚只是為了想要有性經驗才和我上床嗎?」
她的小臉蓋紅了起來,「你、你要不要乾脆站起來對著全餐廳的人宣佈我們上床的事?」
「這樣很不好。」他狐疑地看著她。
「我當然知道這樣不好,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別這麼大聲說我們上床的事嗎?」她也惱了,嗓門控制不住地大了起來。「你要不要乾脆借個大喇叭廣播算了?」
這下子全餐廳的人都好奇地望向這邊,而且還竊竊私語起來。
「現在是誰比較大聲?」爾豫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眼底卻情不自禁掠過了一抹好笑。
唉,真是的。
「都是你啦!」梅書羞愧到差點把臉埋進沙拉碗裡,再也沒有抬起的勇氣了。
「先喝湯吧。」他清了清喉嚨,伸出食指輕點點她的腦袋瓜。
「大家還在看我嗎?」她模糊不清地咕噥。
「對。」他有些同情地道。
「嗚。」她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的心軟了下來,怒火消失殆盡,起而代之的是隱隱約約的不忍與憐惜。
「主菜來了。」他放柔了聲音,「妳不是很餓嗎?」
「還有人在注意我們這邊嗎?」她的頭垂得低低的,聲如細蚊小小聲的問。
「沒有了。」他輕咳一聲,忍住一絲笑意。「需要我喂妳嗎?」
「不用了。」梅書微微抬起頭,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偷偷四處瞄了瞄,確定沒有人在看了,這才吁口氣,趕緊大吃特吃起來。
真是沒人性啊,沒看她都已經餓得快扁掉了,還跟她吵架。
待她吃了四分之三的主菜後,爾豫才緩緩開口。
「昨天晚上,是我的錯。」
「咳咳……」她險險嗆到,連忙抓過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不是說不要再談昨晚的事了嗎?而且你會對每個一夜情的對象求婚嗎?」
「我有認真交往過的對象。」他皺眉,不悅地道:「但我從未有過輕率的一夜情,更加沒有向任何女人求婚過,除了妳之外。」
聞言,她的心兒怦地狂悸起來,「所以我對你而言……是很特別的嗎?」
「因為妳是處女。」他沒有理會她的話,自顧自地往下說:「我相信妳並不是隨便和男人上床的女孩,所以在經過昨晚之後,我應該要對妳負責。」
「不是因為你有一點點喜歡我?」她所有的期待與驚喜又落了空,怔怔地看著他。
「我會為我的行為負責,就是這樣。」他嚴肅地道。
她失落地微微低下頭,食慾盡失,輕推開了餐盤,重複先前的話,「我說過,我不要你負責。」
「萬小姐──」他的聲音裡充滿忍耐。
「我不要。」她猛搖頭,眼眶莫名地發熱起來。「我不要你是出自負責任而娶我,那樣勉強而來的姻緣,並不會幸福。」
「我記得妳幾天前還對我說過,妳對我一見鍾情,還要嫁給我。」他胸口微微一揪疼,隨即咬牙嘲弄地道。
「沒錯,我是對你一見鍾情,但我希望你是出自於真心的喜歡我,才向我求婚。」
「很抱歉。」他淡淡地道:「我不能違背良心欺騙妳,說妳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妻子對象。」
她太嬌艷、太奔放、太野……有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麗與魅力,這樣的美女通常不太安於平淡的生活,而他的生活是很平靜到沉悶的。
他每天有十八個小時待在實驗室裡,假日通常也在工作,雖然一年有半個月的假期,但他還是選擇埋首在顯微鏡下,他沒有時間、沒有興致陪年輕嬌媚愛玩的女孩逛街、看電影、出國旅行等等,他更加不想把寶貴時光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
他要的是一個穩重知性大方的女性,最好也很熱愛自己的工作,並不需要他陪伴,不需要成天黏在他身邊,也不會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總而言之,他沒有那個閒工夫應付像她這樣的美人。
「所以你不用勉強自己娶我,這也不是我想要的。」她輕輕地開口,「我只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就是你這輩子注定要相愛的有緣人。」
「我是個科學家,我不相信緣分,只相信機率學。」爾豫微蹙起眉頭,直接坦白地道,「而且婚姻是建構在彼此的配合與瞭解下,跟愛情沒有關係。」
「你錯了。」她深深地望入他冷靜理智的黑眸裡,「我已經等你等了二十二年……甚至於更久更久,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他瞇起雙眼,迷惑地盯著她。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以前曾經和妳有過干係嗎?」他心頭微微一驚,卻怎麼也不願承認那抹似曾相識的感覺是真的。「不可能。」
梅書衝動得就想要告訴他,關於拜月族那千年前的傳說,關於她二十二年來的夢,關於他和她曾經深深繾綣深愛過的一切……
但是他不會相信的。
而且千年前的「他」,也從不曾承認愛過「她」。
「宿命……」她思及此,小臉不禁漸漸變得蒼白了,喃喃自語著,「難道都是宿命?」
宿命注定了千年前他倆的糾葛,他未曾愛過她,卻深深恨著她。而現在,他非但不愛她、不恨她,甚至連理都不想理會她。
「妳的臉色很不好,身體不舒服嗎?」他皺起眉,語氣裡難掩一絲關切。
「我……很好。」她看著他,眸子裡盛滿了淒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爾豫心底掠過一抹模糊的疼楚感,不忍地低聲道:「今天發生太多事,我們的情緒都不好,思緒太混亂。我想妳還是早點回去休息,該怎麼解決昨晚發生的錯誤……以後再說吧。」
錯誤……他稱昨晚那美好的纏綿是個……錯誤?
她悲傷地望著他,心底深處的無力感更深更深了。
難道,她一開始就錯了?應該在發現他就是「他」的那一剎那,就遠遠地逃開、避到天涯海角?正如古訓所警告的那樣嗎?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她的心早就已經掙脫韁繩,奮然地朝向他飛奔而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6:38
第七章
梅書疲憊憔悴地坐在辦公室裡,努力地畫著設計圖。
就算是點了一百根能平靜思緒的白蠟燭都沒用,她完全無法平靜下來,無法不想起他。
發生在她身上的感情,太快、太強烈也太紊亂了。當夜晚她閉上雙眼時,迎接她的並不是撫慰心靈的睡眠,而是一場又一場激烈又真實的夢境。
點點滴滴,歷歷重現。
他倆如何相識,如何自無話不談的朋友,變成了互相依靠安慰對方的傷心人,她如何在理智生效前,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深深地愛上了他……
而那一夜,村民執著火炬要燒死她的那一夜,是她再也抑不住心頭強烈的愛意與憐惜,主動獻身,試圖驅離包圍在悲慟的他身邊那無止境的傷心與黑暗,她希望能夠讓他感受到絲絲溫暖,讓他遠離憂傷……
但是一夜纏綿後,卻是一場天崩地裂破碎的開始。
「梅書,妳怎麼了?」同事小芳忍不住輕碰她一下,關心地問道。
「嗯?」她回過神來,擠出一抹飄忽的笑。「什麼?」
「妳的臉色好差,這兩天沒有睡好嗎?還是生病了?」
「我很好,也沒有生病。」她否認道。
「是嗎?妳看妳桌上……」小芳指著她堆得滿滿的桌面,「公司裡從總經理到總務小弟都著急得要命,買了一堆補品和維他命丸堆在妳桌上,妳都沒有發現啊?」
梅書這才注意到桌面上除了電腦外,擠滿了瓶瓶罐罐,甚至還有那種外賣盒,不斷飄散出陣陣中藥雞湯香味。
她感動得不得了,只是這麼多的關懷卻也讓她好想哭。
她不是不明白他們的心意,但是為什麼自己偏偏愛的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喜歡她的男人?
「對不起。」她眼眶紅了起來,哽咽道:「給大家添麻煩了。」
小芳慌了手腳,連忙安慰她,「沒有、沒有,妳又沒有做什麼,是他們那票人自己猛獻慇勤的,不能怪妳啊。」
「謝謝妳,小芳,我真的……沒事。」梅書深吸了一口氣,拚命嚥下淚水,給了她一朵堅強的笑容。「我去和廠商討論一下裝潢的事,那碗雞湯就拜託妳喝了,請幫我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真的很好,我會沒事的。」
「啊?」小芳愣愣地看著她迅速關掉筆記型電腦,匆匆裝進背包裡就往外走。
梅書真的有點怪怪的耶!
梅書強打起精神和廠商討論了裝潢的重點,也把設計圖PO一份交給他們,並且親自看過了建材,選定了油漆的顏色。
「萬小姐,明天我們九點半運貨過去,妳會在現場吧?」廠商滿眼崇拜地看著她。
「我……」她猶豫了一下,心痛得不知自己此刻是否還有勇氣看見他。
但是她想念他,好想、好想……強烈渴望再見他和害怕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這兩種矛盾的感覺快要把她撕裂成兩半了。
「如果妳不確定的話,可不可以給我妳的手機號碼,方便我們明天隨時和妳聯絡?」廠商衷心盼望地看著她。
手機?她想起那一天,他還是忘記拿回他的手機,她也忘記換回她的。
那支銀色的3G手機還躺在她的皮包裡,無論走到哪裡,她都會帶著它。
「好吧,我明天一定會去。」她只得點點頭。
無論如何,還是該把手機還給他。
雖然她內心深處多麼想留下它,保留著屬於他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好。
只是她並沒有資格這麼做。梅書微微苦笑,眼神憂傷。
廠商則是在一旁看得一顆心都快碎了,恨不得能替她解決所有令她煩惱憂慮的事。
「呃,萬小姐,只要給材料費就好了,工錢不用算了。」廠商以為她在煩心這個,主動拍胸脯道。
「嗯?」她長長的睫毛緩緩地抬起,更是教人心疼憐愛不已。
「那材料費也打個八折……不,七折好了。」
「謝謝你,可是這樣不太好,不能教你虧本呀。」她總算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微咬了咬下唇道。
「不會,一點都不虧本。」廠商猛搖頭,就差沒脫口說出「只要能博得妳一笑,就算做白工也心甘情願!」
「謝謝,那麼明天早上九點半見。」她小手纖纖然一揮。
「九點半見,九點半見。」廠商都醉倒了。
沒料到事情這麼順利,一旦搞定了廠商,今天下午也沒什麼事要做了。梅書帶著筆記型電腦,漫步在台北街頭。
不自覺的,她還是晃到了國家實驗研究所大樓附近,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想念著他。
春天還是乍暖還寒時分,就像此刻風微微撲面生寒,僅穿了一件單薄春衫的她,忍不住瑟縮著,將大背包環抱得更緊。
彷彿這樣就能稍稍留住一些暖意。
就在這時,她走過一家西餐廳的落地窗,眼角餘光無意見瞥見了一個教她心碎的景象──
她驚喘了聲,屏息著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爾豫一身白色襯衫、黑色長褲,優雅地坐在沙發座裡,英俊微郁的男性臉龐帶著一抹禮貌的微笑,坐在他對面的是名有點眼熟的典雅淑女。
她的心臟猛然一跳,隨即像是停頓了。
那個女子,不就是一星期前和他相親的千金小姐嗎?
原來……他和千金小姐還是沒有因為她的攪局而改變相親計畫,她忽然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跟個自以為是的傻子一樣,還以為小小的詭計能改變什麼。
她癡癡地盯著窗後的他,眸光迷離而哀傷。
他真的好英俊,不管是穿著實驗室的白袍子,還是簡單的襯衫長褲,都掩不住他的獨特氣質與味道。
尤其他眼底時時散發出來睿智的光芒,充滿了自信與力量。
無論是哪個女子,都不可能會眼睜睜錯過他的,看那名千金小姐眼底唇畔得意滿足的笑容就知道了。
她的惡作劇或許還淪為他們之間親密談話時的笑柄吧?
她真傻,不是嗎?獨自演著一出沒有人配合、無人理會的獨腳戲,狼狽得連如何下台都不知曉。
她苦澀自嘲地笑了起來,晶瑩的淚水卻悄悄地滑落。
爾豫不經意地抬起頭,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梅書?!」她怎麼會在這裡?他的臉色瞬間變了,尤其在看見她笑著流淚的摸樣,胸口不禁緊緊地糾結疼痛了起來。
嗨!梅書用嘴形輕輕地對他打聲招呼,強顏歡笑地點了點頭,隨即落寞地往前走。
逃開那陣陣撕裂她的心痛……
「唐大哥……你怎麼了?」蕭婉遲疑地看著他倏地起身的動作,不解而緊張地低叫了一聲。
「對不起,我臨時有事。」爾豫二話不說抓起帳單,立刻追了上去。
「唐大哥!唐……」又被同樣一個女人給搞砸了,蕭婉登時氣得玉面扭曲,簡直恨她入骨。「可惡,又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她到底想怎麼樣?是跟我有仇啊?」
而在春天的午後,梅書抱著筆記型電腦低頭疾走,不爭氣的淚水滾了出來,怎麼關也關不住。
她恨自己笨,為什麼不答應他的負責?恨自己為什麼要緊緊抓住一份希望,渴望終有一天他會愛上她?
她更恨……自己為何要遇見他?就讓他永遠是她心底最悸動的夢中人,這樣不是很好嗎?
「萬小姐……梅書!」爾豫大步追上來,低喘著抓住她的手肘。「等一等。」
她低著頭,不願意以淚眼與他相對,不斷掙扎想抽回手。「我、我還有事,你、你繼續相親吧……拜託放開我。」
「我不是在相親。」他氣急敗壞地低吼,心疼不捨地緊抓住她。「妳冷靜點,抬頭看著我。」
還用命令的口吻對她凶巴巴的。她心頭一酸,淚水撲簌簌地掉得更急了。
「我不要……」她哽咽地道。
「梅書。」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無奈。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抽噎的開口,悲哀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我覺得頭好痛,心裡好混亂。」
「梅書,妳看著我。」他堅定地捧起她的下巴,黝黑雙眸緊鎖著她。「我不是在相親,相信我。」
「不管你是不是在相親,都沒有我置喙的餘地。」她拚命忍住淚水,勉強擠出笑容。「我真的很好,你別擔心,我……我要去上班了。」
「我待會要趕去實驗室,但是明天晚上七點,我在妳家門口等妳。」
「明天晚上七……七點?」她傻住了,一時忘了難過。
「再見。」爾豫衝動地低下頭吻住她微張的唇瓣,隨即轉身大步離開。
梅書作夢般地輕觸著尚留有他溫暖的嘴唇,癡癡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完全無法動彈。
一定是夢,沒錯,是夢。
重新回到餐廳的爾豫,一落坐便開口──
「對不起,目前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他溫和誠懇看著臉色微變的蕭婉。「也不會耽誤妳的時間,今天這樣開誠佈公地說清楚對我們彼此都好,請妳諒解這一點,謝謝。」
「可是唐大哥……我、我不介意等啊!」
「我介意。」他神態溫柔,語氣卻是斬釘截鐵。「蕭小姐,妳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會有比我更好、更適合妳的對象出現的。我必須先趕回實驗室了……妳咖啡還要喝嗎?」
蕭婉大受打擊,一定是剛剛那個女孩子搞的鬼,上次也是她!
在一番客套禮貌的解釋後,爾豫自以為已經把事說得清清楚楚,所以安心地送走了蕭婉。
卻不知道當他走向休旅車時,蕭婉叫司機開車跟蹤步行的梅書,直到安全距離外,便整一整名貴華裳,傲然地下了車。
「就是妳吧?」
蕭婉冷冷地看著清麗可人的梅書。
「對不起,妳是……」她怔怔回頭,不解地看著面前這個身穿香奈兒鵝黃色套裝的年輕女子。
「妳搞砸了我兩次相親,居然還不記得我的長相?!」蕭婉氣憤道,過度激動和緊張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我叫蕭婉。」
「我很抱歉。」梅書有些心虛的低聲道歉。
「妳到底有什麼目的?」蕭婉咬咬牙,憤慨地質問:「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破壞我和唐大哥?」
就算不是個敏銳的女巫,也感覺得出蕭婉聲音裡的絕望與顫動。
「對不起。」她是真的很抱歉,但是一切都是情難自己啊。
「我可以給妳錢,給妳很多很多的錢,只要妳別跟我搶唐大哥,妳要什麼我都給妳。」蕭婉急促的說了一大串,「真的,我可以當作這兩次的事都沒發生過,我原諒妳,只要妳別跟我搶唐大哥。」
她的語氣像個深深恐懼憂心著心愛玩具被奪走的孩子,充滿了惶恐無奈和不甘心。
她為什麼那麼害怕失去爾豫?他們倆不是才經由相親初識不久嗎?
梅書臉色微微蒼白了。等等,她剛才說自己搞砸了她「兩次相親」?今天他們也是在繼續上次未完成的相親嗎?
難道唐爾豫騙她?
在她內心深處一個小小的聲音嘲弄著響起──
就算是欺騙又如何?妳有什麼資格質問、追究他的個人自由?
就算他們曾共度激情纏綿的一夜,那又怎麼樣呢?並不表示他就是她的所有物了呀。
「妳要多少錢,我可以馬上開支票給妳……」
「我不要錢。」梅書極力鎮定騷動慌亂的心神,語氣堅定地回道:「我愛他。對不起,不論多少錢我都不能把他讓給妳。再說他也不是我的,他有他自己的選擇和自由。」
「我不懂妳的意思,妳還是要跟我搶就對了。」蕭婉恐懼地盯著面前看似嬌弱怯怯,卻堅強無畏的女孩,不禁激動地脫口而出:「求求妳把他讓給我,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梅書獃住了。
「為什麼?」
蕭婉的信心完全破碎了,精心描繪的芳容瞬間垮了下來,嗚咽地摀住了臉。
「我爸爸一定會氣死的,他會痛罵我居然連一個這麼出色的男人都抓不住,虧我乾媽用盡心思地替我找這門好姻緣,別人求了幾輩子都求不到的豪門世家,他又長得那麼英俊……」
梅書眨著眼睛,先是驚異,然後是迷惘,直到看見蕭婉哭得妝都花了,終於毅然決然地下了一個決定。
「妳需要喝一杯馬鞭草茶。」
「妳是我的情敵。」蕭婉端坐在梅書小套房內的唯一一張椅子上,邊抱著面紙盒哭,邊不忘維持優雅良好的淑女形象。「嗚嗚嗚……」
「我知道。」梅書將石榴石和琥珀放進一隻厚瓷碗裡,捻了一小撮乾燥花瓣與紫蘇葉揉成的深紫色粉末放在上頭,然後點了火,讓一股幽然的奇香燃燒裊裊飄蕩了出來。
「那是什麼?」蕭婉抽噎著,淚汪汪地問。
「妳的氣太弱了,而且有太多渾濁的外來能量不斷影響妳的身心靈狀態,所以妳最近壓力很大,容易感到疲憊,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忽然驚醒,對不對?」她柔聲解釋。
「妳、妳怎麼知道?」蕭婉頓時忘記了要哭,滿眼驚訝地看著她。
「我有特異功能。」梅書似真似假地睞了睞眼睛,抿唇一笑,開始泡起馬鞭草茶。「妳喜歡喝加糖還是不加糖的茶?」
「我怕胖。」蕭婉都看傻眼了,訥訥的回答。
「妳這麼瘦了,還怕熱量的問題嗎?」梅書不可思議地瞥了她一眼,「妳有四十八公斤嗎?」
「我四十六。」蕭婉有一絲心虛地道:「我的標準體重是四十五,但是我很努力在減了,我答應過我媽,要穿得下奧黛麗赫本風格的那一套婚紗。」
婚紗?這麼快就在計畫結婚的事了?
梅書啼笑皆非,真不知該繼續替她淨化好,還是索性在馬鞭茶裡下咒迷昏她好。
真是的,她的心有時候就是軟得亂七八糟,為什麼要對情敵那麼好,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但是……唉,誰教拜月族的天性就是見不得人家不好。
「你們真的已經開始在籌畫婚禮了嗎?」她沏茶的動作有點發抖。
「對呀,媽媽說一旦唐家提親,我們馬上就可以全力配合了。」蕭婉講到這裡,神情有一絲的驕傲,「我父親很有錢,他會給我很大的一筆嫁妝。當然了,對於富可傾城的唐家來說,他們根本不在意這麼一點點小錢,我媽說唐家沙發底下隨便掃一掃就是幾億現金,真的超級有錢呢。」
「呃?」
「妳不知道嗎?全球知名的唐氏金融集團就是唐大哥家的嗎?」
唐爾豫是唐氏金融集團的少東?啊?怎麼會這樣?
自然和其他人曾經告訴過她,唐爾豫出自名門世家,家裡似乎是經營金融業,但是他們三胞胎兄弟對於家族事業都沒有多大的興趣,反而是全心在自己喜愛的專業領域上表現卓越。
但她以為他家只是一般做生意的,沒想到是這麼大的生意。
梅書緊握著壺柄,心情深感失落了起來。唐氏金融集團是他家開的,而她只是他家子公司的子公司銀行裡的一名小小存款戶,她所有的存款甚至還買不起擺在銀行大廳裡的一小盆名貴蘭花呢。
唉……天差地別。
「我不知道。」她憂鬱地道,忽然覺得自己才是最需要這一壺馬鞭草茶的人。
「我真的好希望能嫁給他,我有自信一定能夠成為最匹配他的好太太……」蕭婉逕自哇啦哇啦地數算著,語氣自信而得意,「我學過日本茶道、花道,珠寶鑒定、繪畫……甚至考到了美姿美儀師的執照,無論出入任何大型晚宴或社交場合,絕對不會讓他丟臉的!」
「那很好啊。」梅書心不在焉地想著自己有什麼可以拿出去說嘴的?
……妳對花道熟悉嗎?
我對於關於花的咒語比較熟。
……妳看看這顆鑽石戒指怎麼樣?
紅玉比鑽石適合精神衰弱,猜忌多疑的人。
她不禁苦笑。
「所以我敢發誓,我是最適合他的人。」
梅書倏然警覺的回過神,「我不同意,我比妳還要愛他,而且我已經愛他很久很久了。」
「愛?」蕭婉瞠目結舌的看著她,「誰提到愛情了?」
這下換她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妳……妳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談什麼愛不愛的?」蕭婉不以為然地開口,「我們上流社會講求的是門當戶對,用條件來審核婚姻的,才不像你們這些小家子氣的平民百姓,以為愛情無敵啊?」
梅書決定了,她要把手中的馬鞭草茶整個倒在「蕭淑女」頭上。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總算強忍住那股衝動,勉強把茶壺放在花几上,拿了兩隻淺紫色鑲金邊的骨瓷杯,替兩人倒了花草茶。
「既然如此,妳更沒有理由要求我放棄。」她堅定地道,「還有,為什麼妳要讓父母左右妳擇偶的權利呢?有錢固然很好,可是你們自己本身已經這麼有錢了,為什麼不能追求物質之外,更加令妳精神感到喜悅與滿足的東西呢?」
「像我這種名門淑女是不嗑藥的!」蕭婉花容失色的急聲道。
她真的……很想扁人。
「我指的不是嗑藥。」梅書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而是妳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找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不要再被條件和家庭魔咒給洗腦了,這種事連我們這種女巫都不屑做!」
「妳剛剛說什麼?女巫?」蕭婉倏地僵直了背,緊張地瞪著她。
梅書頓悔失言,連忙打哈哈。「哈哈哈,妳聽錯了,我的意思是連我們這種……平民女子都不屑做。」
「不對,妳剛剛說了女巫的!」蕭婉警覺地盯著那杯茶,神經兮兮地尖叫起來:「我就想妳為什麼這麼好心,原來妳是把我拐進來要下咒的,對不對?妳是要我改變心意,把唐大哥讓給妳,對不對?難怪妳會點奇怪的香,還知道我最近壓力太大……天啊!妳是女巫!」
「現、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怎麼可能會有女巫?」梅書的笑容在顫抖,極力撇清否認道:「我跟妳開玩笑的啦!」
「不對我看唐大哥被妳迷得七葷八素的樣子妳一定是個女巫不然就是給他喝了符水我聽說現在紐奧良就有很多巫毒存在從海地那邊傳過去的靈得不得了妳一定是去那邊學的對不對?」蕭婉一口氣說完,連停頓下來喘口氣都沒有。
梅書額頭彷彿浮現出三條黑線,實在分不清究竟是要擦汗好還是鼓掌好。
看來這位「蕭淑女」的專長除了茶道、花道外,還可以加一個單口相聲。
「妳決定一下,到底我是女巫還是乩童。」她狀若輕鬆地攤攤手問道。
「我聽我乾媽說,唐大哥從小就被警告要遠離女巫……難道指的就是妳?一定就是妳!就是妳!」蕭婉跳了起來,興奮地大叫,一手指著她鼻頭,「我要趕緊去跟我乾媽說──」
梅書目瞪口呆地看著蕭婉自可憐兮兮的童養媳樣搖身一變,化身成歇斯底理的歐巴桑,最後還像列尖叫失控的火車般衝了出去。
天,這真是太神奇了。
她忍不住驚歎,完全沉浸在這種人格迅速分裂轉變的希罕案例難得的展現奇跡中,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6:58
第八章
第二天,梅書一掃沉重陰鬱的心情,早上九點半準時和廠商在國家實驗研究所的八樓碰面,足足討論了兩個多小時,確定了動工的時間,並且用最燦爛美麗的笑容讓廠商又自動奉送了產品抵用券。
順利地完成上午的工作後,她有些心癢難忍,想到實驗室去偷偷看他。但是一想到今晚七點的約會,她就硬生生地捺下了想見他的衝動,喜孜孜地帶著筆記型電腦回公司。
到下午五點時,她就告假回家了。
期待越久,驚喜越大,她真是迫不及待七點的到來。
「喲荷!有人在嗎?」
穿著一身T恤與牛仔褲,清秀的碧綠綁著根垂落到腰間的長馬尾,探頭探腦地對著門板講話。
幼幼剛剛下班,還沒換掉身上化妝品專櫃小姐的制服,她把長髮綰成簡單典雅的髮髻在腦後,粉嫩的臉蛋白皙細緻,是典型的氧氣美女。
「按門鈴好了,今天梅書應該會提早下班的。」幼幼扛著一個好重的背包,重到都出汗了。
「對喔,她一定不會忘記今天是我們一月一度研習感應力的日子。」說到這裡,碧綠突然注意到幼幼身上的背包,「啊,妳這背包好像很重的樣子,要不要我幫妳拿?」
「謝謝,我還好。」看著天生少根筋的好友,幼幼有點無奈地道:「如果妳是在四十分鐘前問我的話,我會很感動的,但是現在我們都到了梅書家,所以……已經沒關係了。」
「什麼?!妳是說在我們出捷運站的時候妳就背這麼重的包包了?」碧綠睜大雙眼。
「我在我們搭捷運的時候,就已經背這麼重的包包了。」幼幼太陽穴隱隱抽痛,努力自我安慰,對於碧綠的少根筋早該見怪不怪了。
「噢。」就算再遲鈍也知道這不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好話題,碧綠連忙噤聲,趕緊按門鈴。
「哪位?」裡頭傳出一個嬌柔若水卻又微帶緊張的女聲。
她倆面面相覷。
啊現在是……按錯門鈴囉?
「請進……」穿著合身的紅緞小禮服,越發襯得肌膚賽雪、面若桃李的梅書羞答答地開門,卻在看到她們倆時悚然一驚,傻眼了。
「嘩……」幼幼和碧綠充滿新鮮好奇地打量著她。
「啊──」她羞愧尷尬得差點找個地洞鑽進去。
「哇塞,改變新造型啊,今天是卡門嗎?」幼幼驚訝地猛眨眼睛。
「嘖嘖嘖,還滿好看的耶!」碧綠曖昧地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腰。「怎麼了?妳在等誰呀?」
平常大腦裡不止少根筋,還少了好幾顆螺絲的碧綠居然猜中了事實,梅書小臉一陣紅一陣青,好半晌完全擠不出話來。
「妳們今天怎麼有空來?」為了怕好友懷疑,她假裝得很自然,「要不要喝茶?熏衣草還是洋甘菊?」
幼幼和碧綠狐疑地對看了一眼,不需要是女巫也嗅得出異樣喔!
「妳真的在等人哪?」碧綠跟在她後頭走進套房,劈頭就問。
梅書差點驚跳起來,訕訕地乾笑,「呃……呵呵呵。」
幼幼終於能把裝滿了五彩魔法石頭和新制的花草手工香皂,以及操控感應力時需要輔助用的瓶瓶罐罐的沉甸甸袋子放下來了。
「妳該不會還沒對他死心吧?」幼幼難掩一絲憂心地看著她,「梅書,妳忘記婆婆怎麼說的嗎?我們每一個人夢裡的那個人,是我們命中的剋星,如果愛上了他會非常非常危險的。」
「婆婆是多慮了,只要我不要告訴他我是個女巫,也不要讓他知道千年前的糾葛,或許我們這一世就可以真正圓了前生的情緣,幸福圓滿的在一起。」梅書雙眼迷迷濛濛閃爍如星,盛滿了渴望與真愛光芒。
聞言,就連向來少根筋的碧綠也笑不出來了,怔怔地看著她,「妳……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非常認真,這輩子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確定過。」她夢幻地微笑了起來,快樂地在地板上旋舞著。「我要永遠、永遠和他在一起,我相信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的。」
一定是月神亞提米斯垂憐他們千年前悲傷纏綿的苦戀,所以這一世才讓她又遇見了他。
今天晚上七點,她有預感他一定是來向自己告白的。
也許他終於感應到了牽縈著、存在他們之間的緣分是何等的奇妙深奧,不是任何科學理論可以解釋的。
而人,原本就不應該違背天性的,不是嗎?
梅書笑得像朵初綻的玫瑰花,彷彿沉睡了二十二年的美麗在這剎那間,因愛灌溉而甦醒綻露出了最動人的芬芳。
這樣的美麗,看在幼幼和碧綠眼底是驚心動魄的。
已經來不及了……梅書真的陷下去了。可是這一世的「他」智慧可有增生一些?他可曾穿越了前世的固執與盲點,可以透過世人重重的誤解與迷霧中,看清楚人事物的真我本相?
最重要的是,他願意承認自己擁有可以愛人的能力嗎?他能發覺自己真正愛的女子是誰嗎?
「一賠十,我賭『他』這回還是會重蹈覆轍。」碧綠轉頭看向幼幼,語氣無奈地道。
「我不知道……我希望悲劇可以化為喜劇,別再造成千年的遺憾了。」幼幼輕輕地道,衷心期盼。
「妳們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梅書忍不住失笑,伸手輕攬著兩位同樣擁有女巫血統的好友的肩膀,「相信我,我可是現代新女性,堅強聰明太多太多了,才不會傻得像夢裡的『她』一樣,不敢向心愛的男人全盤說出真相,以致誤會重重纏身,到最後千古纏綿空餘恨。」
而且,她看見他深深凝望著自己時的眼神,那樣的眸光、那樣的專注而認真,充滿了千言萬語……
就為了他的眼神,她相信這一次絕對不一樣,她也永遠不後悔。
「我覺得……感情的事很恐怖。」碧綠想了半天,最後鄭重其事地宣佈道。
「碧綠,沒有妳講的那麼可怕啦!」她好笑地拍了拍好友的肩頭,「愛情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只要沒有看見他,整個人就完全不對勁了。明明是坐在辦公室,會忽然傻笑起來,走在街頭,會暗暗祈禱能與他不期而過,開始懂得摀住胸口讀自己怦然的心跳,在每個晚上睡前,會不由自主地想著他入眠……」
「聽起來是一種奇怪的病。」碧綠一臉駭然,「不然就是中了蠱心咒。」
「愛情……真的不一樣。」她只能重複道。
「是啦、是啦。」碧綠隨口敷衍。
「等妳遇到命中的真命天子,就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了。」
幼幼憂慮地看著她,「但是婆婆說過……」
「我知道婆婆她是關心我,但我真的不會有事的。」梅書強自鎮定,打趣道:「至多就是失戀嘛,有什麼呢?」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她嫣然一笑,「對了,妳們今天怎麼有空來?」
這女人,完全把正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幼幼和碧綠再度交換一個瞭然的眸光,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咦,妳們要去哪裡?」梅書不解地看著她倆一個走前一個走後,扛背包的和邊搖頭邊開門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我們今天只是來看看妳的。」幼幼歎了一口氣,知道再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碧綠剛伸手打開門,忽然禁不住內心的衝動,轉身跑了回來,雙手緊緊握住了她,真誠地道:「梅書,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妳千萬都要記得,至少還有我們在,知道嗎?我們是拜月族僅存的三個女巫傳人,無論如何,都要堅強堅持下去。」
「碧綠,我不會有事的。」梅書滿心感動,緊緊擁抱好友。「我還是要謝謝妳……我相信這一次,我不會再搞砸了。」
幼幼也走過來,伸臂和她們相擁。「不管怎麼樣,記住,我們都是支持、祝福妳的。」
「謝謝妳們。」
就在這時,她們三人頸項上掛著的紫水晶、石榴石、中國玉突然迸綻出了三道璀璨耀目的光芒,瑩然如光霧地將她們三人身影圍繞包裹住了。
窗戶喀喀作聲震動,四周氣流強烈地波動著,她們頸上的寶石漸漸變得溫暖,灼熱卻不傷人,且在電光石火間,空間和時間剎那轟然交錯──
……三名黑髮長及腰間、神情憔悴的少女蜷坐在幽暗的山洞裡,已被連日來的逃難和痛苦折磨得幾乎崩潰,秀美嬌艷的臉蛋佈滿了滄桑與悲傷,似乎在短短幾日中,就者了好幾年。
「他們要對我趕盡殺絕……」頸間繫著紫水晶的她,震驚痛楚到麻木了,低聲地開口,「我到底做了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啊,連他……也不相信我……他恨我……」
「我的媽媽死了,我的弟弟也死了……」另一名戴著石榴石的纖弱少女神情淒楚,喃喃自語。「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如果不是他,我的家人也不會死……」
「他們說我是女巫……可我不是啊……我只是摸了一下那名斷了腿的小男孩,他的腳忽然就痊癒了……我明明是救了人,為什麼他們要追殺我?為什麼要說我是邪靈的使者?」第三名戴著中國翠玉的清秀少女迷惘地顫抖著,她的臉因塵土和幾次躲藏在森林裡而變得髒兮兮的,卻依舊掩不住那雙明亮晶瑩的黑色杏眸散發出的光芒。
她們三個是在通往蘇格蘭邊界的森林裡巧遇的,三名孤弱少女同是天涯淪落人,一樣的東方血統和相同的遭遇令她們一見如故,互相扶持地逃過了重重的追兵,躲到了這座蘇格蘭極北的山洞裡。
可是將來要何去何從?她們的人生已經支離破碎,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了。
愛過的人、傷了的心……統統變成了永遠纏繞不去的夢魘。
她們三個又餓又累,身上心上都傷痕纍纍,在這越來越酷寒的黑夜裡,冰冷的氣溫漸漸吸懾去了她們的體溫與生命之火……
「如果有來生,我們當姊妹吧,彼此扶持照顧,再也不要是孤零零的存在世上,不要再被誤解、欺負、傷害了……」她掙扎著最後一絲絲力氣,環住了同樣逐漸失溫的女孩。
「就這樣約定……」
「如果有來世,一定要忘了那些讓我們傷心的人……」
最後一縷虛弱的歎息戛然而止,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寒冷中。
就在這時,外頭黑夜冰冷的重重霧氣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三個高大的身影,匆匆穿過濃霧而來。
那是什麼?是誰?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狂鳴而過,猛然驚醒了她們三個人的意識。
那似夢似幻卻真實不已的景象瞬間消失,她們同時大大喘了一口氣,渾身虛脫地坐倒在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
「妳們也看到了嗎?」梅書神情驚悸地盯著她倆。
「妳也看到了?」幼幼面色慘白,小心緊捂著胸口,彷彿還可以感覺到被冰寒的空氣所凍結住的痛苦感。
「那就是我們的前世嗎?」碧綠不敢置信地低喃,頓了一頓又道:「原來我們是冷死的呀,哇嗚。」
她的話讓梅書和幼幼在驚痛之餘也不禁笑了出來。
「天哪,被妳這麼一講,我突然覺得那樣死好像也不是太難過的經驗了。」
「碧綠,事實證明妳少根筋的腦袋就是前世被凍壞的。」幼幼認真地道。
碧綠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謝謝妳喔。」
「為什麼我們三個以前聚在一起時,不會有這次奇妙的感應呢?」梅書困惑地問。
「以前我們任督二脈沒有打通吧。」
「不然就是談戀愛的關係吧?」
梅書看著她們倆,在彼此眼底也看不出答案。這次突如其來的感應,雖然解答了某些長久以來的疑惑,卻也帶來了更多混亂的謎團。
「對了,梅書還要約會呢,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免得破壞了他們的『幸福之夜』。」碧綠提醒道。
「對喔!」幼幼恍然點頭,「好吧,走了、走了。」
「喂,妳們兩個……」梅書好笑又好氣,又覺得害羞。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碧綠搖頭晃腦吟道。
「白、碧、綠!」
「呵呵呵……」
梅書站在春夜清涼的晚風裡,形單影隻寂寥落寞地等待著。
從六點五十九分開始,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每當巷口車燈光芒由遠至近而來時,她便屏息期待地緊盯著那頭,以為是他來了。
可是每一道車燈光亮卻代表了每一個失望,一次又一次,她的心跳從高高地鼓噪渴盼喜悅,漸漸變得異常寒冷。
「為什麼?」已經十點多了,她等得再也站立不住,雙腿酸麻無力地倚靠在鐵門上。「為什麼他還沒有來?難道他忘記今天晚上的約定了嗎?」
難道……半路出了什麼事嗎?
她小臉霎時變得蒼白,慌亂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打手機問他好了,可是……可是她真是個糊塗蟲,他的手機還在她的房間裡呀。
幾次都忘了要和他交換回手機,雖然不方便,可是想到他至少有一樣東西在她的身邊,心底就忍不住感覺到陣陣幸福。
戀愛中的人果然是半瘋半傻。
「怎麼辦?」她咬著下唇,焦慮地在原地踱步,一百萬種危險意外的可能性不斷出現在她腦海,煎熬得她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慮不安。
啊,既然他的手機在她皮包裡,那麼或許可以查看他手機裡的通訊錄,設法打電話到他家,問問究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梅書二話不說邁著酸疼不堪的雙腳衝回套房。
就在她終於翻出他的手機時,室內電話倏地響了起來。
「喂?」她漫不經心地抓起話筒,夾在耳朵和頸項間,邊試著打開手機的電源。
「梅書……」幼幼顫抖而擔憂的聲音響起,「妳……看了電視新聞沒有?」
電視新聞?
「沒有,怎麼了?有什麼重大社會新聞嗎?」她所有的精神全專注在研究3G手機的操作上,不經意地問。
「妳趕快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他們現在正在報導關於唐氏金融集團少東火速訂婚的新聞。」幼幼急促道。
「唐氏金融集團……少東火速訂婚?」梅書猛然一呆,腦子還不太能消化幼幼說出的每一個字。
「妳曾經跟我提過他叫唐爾豫,目前在國家實驗研究所擔任干細胞室的主任……剛剛新聞整理出了唐氏金融集團少東的姓名照片和背景與經歷,一模一樣……會是他嗎?梅書,妳快點看新聞哪!」幼幼心慌得口乾舌燥,「也許是我弄錯了,也希望是我弄錯了。」
「他……訂婚?」她心頭猛然一痛,夾著的電話筒驀然掉落了。
梅書的小臉瞬間慘白如雪,世界宛如在她面前整個翻倒,重重地朝著她砸了下來。
怎、怎麼可能?
她手腳冰冷麻木,掙扎著打開電視,第一個躍現入她眼底的就是爾豫英俊的微笑。
英挺高大,身著實驗室白袍,是他的照片!
這不是××新聞台,但顯然唐氏金融集團少東火速宣佈訂婚的消息,徹底震撼了全台灣。
女主播難掩一抹渴慕和嫉妒地播報著,關於唐爾豫博士富可敵國的家世和才華蓋世的專業能力。
「……根據可靠消息指出,唐爾豫博士將在近日內和永峰貿易公司蕭董事長的掌上千金完婚。女方蕭婉小姐今年二十六歲,是日本東京女子大學畢業……
「至於為何唐、蕭兩家的訂婚如此倉卒,是否受到了最近女星先有後婚的風氣影響?相信是全台民眾此刻最關心的焦點所在……」
有誰會關心這種無聊的事?梅書腦子首先湧進這個可笑的念頭,隨即事實真相用力地敲打中了她的腦袋──
唐爾豫……今天訂婚了。
「這就是……他今天晚上失約的原因嗎?」她忽然笑了,笑容飄忽如風中秋葉,霎時凋零破碎。
果然是一個好理由啊。
她將斷了線的電話筒掛回去,再把手機擺放在一邊,然後她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閉上眼,數到十,惡夢會消失。
這是婆婆在她們小的時候教過的,假如發現自己置身在最可怕痛苦的惡夢中時,可以大聲地念出這個咒語,然後一切就不會有事了。
「閉上眼,數到十,惡夢會消失。」她低低地、瘖痖地開口。「閉上眼,數到十,惡夢會消失,一、二、三、四、五……」
可是當她數到十,無數個無數個的十,為什麼惡夢還是沒有消失?
他訂婚了,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
多像一首古老俗麗的台語歌曲,多像一句蹩腳的台詞?
但是她的胃部翻騰,想吐的衝動不斷地湧現,最後梅書終於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地衝向浴室,對著馬桶嘔出了燒灼的胃酸和清水。
一整天,她興奮期待了一整天,連飯也忘了吃,胃裡根本已經吐不出任何東西了,但是她仍舊不斷摧肝瀝膽般地狂嘔著。
「嘔……嘔……」她吐到汗濕髮亂,淒慘狼狽地伏在馬桶邊沿,臉上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了。
他騙了她。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說和蕭小姐並非相第二次親,可是今天卻閃電訂婚。
他喜歡那個看似溫婉大方禮儀端莊,實際上卻是個被寵得五穀不分的千金小姐嗎?原來……像那樣的女子,才是他要的結婚對象。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呢?他曾經說過,未來的妻子對像絕對不是她這種的,而且說過不止一次,她怎麼能夠忘了?
但是他也一樣,什麼都忘記了,忘了和她的約定,忘了曾對她許下的承諾,忘了要給她一個解釋……有什麼好驚訝、傷心的呢?他甚至忘了千年前,也是這般毫不留情地負心而去。
難道真是命中注定?她要一次又一次遇見他,一次又一次地愛上他,最後殘忍而痛苦地失去他?
外頭,電話又震天價響了起來,一聲聲似欲摧人心魂。
梅書沉默地側耳傾聽著,在室內電話鈴聲消失後,起而代之的是他手機的鈴聲。
也許是他的同事朋友在聽到消息後,趕著向他道賀的吧?
她唇畔浮起了一朵破碎的、嘲弄的微笑,靜靜地聽著一聲又一聲的鈴聲,在停止了之後,又一次次地重複響起。
彷彿一遍又一遍地凌遲著她已支離破碎的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7:17
第九章
「對不起,經理,我不能擔任國家實驗研究所的監工。」
一夜未眠的梅書,臉色憔悴地走進經理辦公室,縱使神情恍惚蒼涼,語氣卻無比堅定。
「梅書,妳還好嗎?」經理見到玉人消瘦,心差點碎掉了,惶急關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是這件case把妳逼得太緊了嗎?沒開系,妳可以慢慢來,身子好好休養過再來接手,好不好?我先叫那個誰誰誰去監工,妳安心休息,留職加薪,好不好?」
「謝謝經理,但是我很好,不需要休息。」她飄忽地微笑,「我只是有私人理由無法到那兒監工,但是公司其他的案子我都可以接,事實上越多越好,我最近有很多時間可以加班。」
「加班對身體不好啊!熬夜更傷身啊!」經理焦急不安地搓著手,陪著笑道:「妳要保持漂漂亮亮……呃,是健健康康的,這樣才是公司的福利……嗯,福氣,千萬不要累壞了自己。我堅持妳好好去休個假,一個星期夠不夠?公司幫妳出機票錢,包食宿,一切報公帳,好不好?」
「我會把這個案子接下來需要完成的部分和相關資料移交給同事。」梅書努力擠出一朵感激的笑容,低聲道:「謝謝經理。報公帳就不用了,但是謝謝你給我一個星期的假。」
「千萬別這麼說,妳……需不需要人陪啊?」他滿臉期待,隨時做好舉手的準備。
「不用了,謝謝。」她輕輕一笑,隨即轉身離開。
她一走,經理的心和三魂七魄彷彿也跟著飛走了。
「該死的!」
素來溫文爾雅、沉著冷靜的爾豫焦慮地撥了一次又一次的電話,無論是他的手機,還是她的室內電話,完全沒有人接聽。
他心急如焚,胸口像有千千萬萬簇狂焰在燒炙著。他不知道究竟是比較惱怒父母親的胡搞瞎搞?還是氣惱打了一天一夜的電話,卻怎麼也找不到梅書?
他當下就想驅車衝到內湖去找她,但是甫踏出房門,美麗依舊、風韻猶存的母親就緊張兮兮地堵在房門口。
「爾豫……」在兒子銳利憤怒的眸光下,她心虛地嚅囁了起來,質問也變得理不直氣不壯。「你、你要去哪裡?」
「女巫的基地。」他故意諷刺道。
「爾豫,千萬不要拿這個開玩笑。難道你不記得小時候媽媽跟你們說過的嗎?蘇格蘭有個算命老婆婆,她說要你們小心女巫呀!」薛艷著急地道,「別嚇媽媽,媽跟你保證,只要你別去找她,我和你爸都不會再逼你繼承家業,我們會讓你做你最愛的研究工作。」
「媽,我是科學家,妳口口聲聲說梅書是女巫,有什麼證據?」他忍不住皺起濃眉,不悅地道:「就因為蕭小姐的『證詞』嗎?」
「人家蕭小姐和……那個『小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為什麼要捏造這種事情呢?」
他冷冷一笑,「可以讓你們緊張地草草放出我和她訂婚的消息,在我聽來就是她最大的動機。」
「可是蕭小姐不像那種信口雌黃的人。」薛艷搖搖頭,憂心忡忡地道:「何況人家也沒必要為了想嫁給你而捏造這種謊言。她還說那位……『小姐』,甚至一眼就看出她身邊有不好的濁氣,晚上睡不好,壓力太大,還點了奇怪的香,泡怪異的茶要給她喝。」
「媽。」梅書鬢角微微抽疼,語氣無奈地道:「我雖然是科學家,但是我也相信中國醫學。蕭小姐所敘述的,任何一位中醫師都可以做得到,為什麼你們不會認為梅書或許曾學過中醫,而是要自動將她歸類成女巫?」
薛艷怔住了,啞口無言。
「可是……可是……」
「三天內,唐蕭兩家必須對外做出鄭重澄清,說明我沒有訂婚,也不可能和蕭小姐結婚,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爾豫雖然素來脾氣溫文,但是薛艷絕對不敢小覷這個兒子,只要他一動怒,就算請出大家長唐宙來都沒用。
「這個媽媽可以答應你,可是……可是你真的要娶那個、那個小姐嗎?」她語氣擔憂的問。
「我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他心頭微微刺痛,低低歎息。「她也不願意嫁給我。」
「什麼?她不願意嫁給你?!」薛艷聽得目瞪口呆,顯然完全想像不出居然有女孩子不想嫁給她完美的大兒子。
如果是壞脾氣的老二和風流鬼的老三也就算了,不是她偏心,三個兒子個個都是她的心頭寶,但是若論脾氣人品風範哪,就非爾豫莫屬了。
薛艷一下子從保護欲過強的老媽變成了心疼兒子的賢母,苦口婆心地道:「兒子呀,女孩子是要人疼的,科學家又怎樣?如果不能疼惜人家女孩子,就算得到諾貝爾獎也沒什麼了不起。」
「媽,妳剛剛不是還很反對?」他狐疑地盯著母親。
「呃……」薛艷尷尬地吞吞吐吐道:「呵呵,那個……你說得也有道理,媽昨天是急瘋了,一時沒有想清楚就亂放消息,至於那位小姐……」
「她叫梅書。」他眼神溫柔了起來,「萬梅書。」
每當他看見任何一本書時,就會想起她……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那位梅書小姐,假如她不是女巫,難得你又這麼喜歡一個女孩子,無論如何媽媽都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她咧嘴笑著,越想越興奮,尤其這還是她這輩子頭一次看見兒子會因為想起一個女孩而露出那樣溫柔的眼神和微笑。
她情不自禁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起來。
難得、難得啊!她有一度還以為這個兒子一生已經奉獻給科學,永遠不會談戀愛了呢。
「現在說那些還太早了。」爾豫有一絲逃避地別過頭,清了清喉嚨,「在一切還沒確定前,做出任何的承諾或假設都是危險、不負責任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在影射我。」薛艷訕訕地摸了摸梳得好不美麗的法拉頭。「媽媽馬上去消毒嘛,一定把所有的風聲都收回來。」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要出門了。」
「要記得,問清楚究竟是不是女巫啊?如果不是的話,就趕緊打電話回來跟媽說,媽媽馬上準備聘金。」她跟在兒子屁股後頭,不忘叮嚀。
「我還不打算結婚。」爾豫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一改慢條斯理的動作,迅速大步下樓。
「要記得啊!」
門鈴倏然響起,梅書將手裡捧著的一袋子紫水晶和白玉放進行李箱,藏在衣物和書本之間。
會是誰?
也許是幼幼和碧綠聽到了消息,所以想來安慰她吧?
她不忍心讓好友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憔悴,但是知道自己不開門,只是讓她們更加擔心。
她幽幽歎了一口氣,邊打開門邊說:「幼幼,我現在正好在……」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剎那僵住了。「你來做什麼?」
「解釋。」爾豫渴望地凝視著她,胸口隱隱泛起揪疼與不捨。「妳瘦了很多,對不起。」
梅書心頭一熱,有股衝動想忘情地撲進他溫暖強壯的懷裡訴說滿心的傷痛,但是現實狠狠地敲醒了她。
「我在減肥。」她死命著咬著下唇,試著擺出一副雲淡風清不在乎的樣子。「有什麼事嗎?唐博士。」
這一聲「唐博士」令爾豫臉色微微變了,他瞇起雙眼,聲音低沉地道:「我們幾時變得這般客套?」
「不然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她眼眶危險地發熱,連忙轉過頭去,裝作鎮定地繼續收拾行李。「如果你沒有別的事的話,請回吧,我很忙。」
「妳要出門?」他眸光銳利地掃向行李箱,臉色有些發白。
「對。」她簡單地回了個字,背對著他,雙手都在發抖。
他到底來做什麼?解釋他為什麼要娶蕭小姐?或是解釋他為什麼失約?
都不用了,她早該認清楚事實,他是永遠不會愛上她的。
千年前不會,現在更不會,因為她從來不是他要的那種女孩。不只是在錯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她根本是在錯的時間遇上了錯的人,錯錯錯……錯到底了。
可是偏偏她不爭氣的心哪,永遠只為他而狂跳,就不能夠擺脫這樣悲哀的宿命嗎?
她雙手的顫抖漸漸蔓延至肩頭,最後甚至連心臟都悸痛了起來。
「要去哪裡?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他脫口問道。
她鼻頭瞬間酸楚了起來,喉頭像塞了團熱熱的棉花般。
不要再裝作他其實很在乎,不要再給她希望的假象了!
「不知道。」她勉強擠出聲音,淡淡地道:「我也不曉得你為什麼想知道我去多久?幾時回來?跟你有關係嗎?」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一雙堅定有力的掌握扳轉過去,尚未見到他的神情就已經聽到他充滿克制壓抑的低吼──
「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要假裝妳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為什麼要這樣平淡冷漠疏遠?」
「因為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梅書也失去控制地大叫,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雙頰。「什麼都沒有!」
爾豫所有的怒氣在見到她淒然落淚的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起而代之的是深深撕裂揪扯著的心疼和恐慌。
「梅書,妳別哭,拜託。」他修長的大手溫柔地捧住了她的小臉,屏息沙啞地輕語,「妳可以先聽我解釋嗎?那一天我不是存心失約,而是……」
「你閃電訂婚了,我知道。」她不爭氣地淚眼婆娑,透過重重淚霧瞪視著他,「猜猜看我怎麼知道的?」
「電視新聞。」他無奈而挫敗地低聲喟歎,隨即甩了甩頭,真摯地道:「那是個錯誤的報導,是我母親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不要把責任推到長輩身上!」她咬牙切齒,怒瞪著他。「你自己對蕭小姐心動,想娶人家就去娶,這完全是你唐博士的自由。」
「不要叫我唐博士,我是爾豫!」他也惱了。
「你對我而言就只是唐博士。」她氣苦地叫道,「我已經想通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對你糾纏不清,是我自己主動送上門,是我自己搞不輕楚自己有幾兩重,才妄想要得到你的愛情,現在我知道我錯得一塌糊塗了,我不要了,可以嗎?」
「不行!」一想到她要放棄他,他的心臟瞬間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掐擰住了,痛得幾乎無法喘息。「我不准。」
「你不准?你一開始不准我愛你,現在又不准我不愛你,你真是個最惡霸的自私鬼,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哽咽,「我把你雙手送給蕭小姐不好嗎?」
「一點都不好!」他爾雅的氣質盡失,咆哮地道:「我根本不要什麼蕭小姐,我也從來沒有跟她訂婚!」
「還說沒有,不然電視新聞報假的啊?」她不會再上當了,這個大騙子!
「是我母親……擅自主張搞出來的大烏龍。」他頹然無奈地伸手爬梳過濃密的黑髮,有一些煩躁地道:「她……誤會了一些事,所以才會放出這個消息給新聞界。」
「你媽為什麼要這麼做?」梅書小嘴驚愕地微微張開,心一動,又立刻警告自己絕對不可以再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個字。「不對,這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的誰,只不過是你一夜情的對象而已,就說了你不要跟我解釋這麼多,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她不能心已盲,連眼睛都瞎了,難道沒有事實根據,新聞媒體會平白無故空穴來風嗎?
再說是他母親親口說的,他還想抵賴?
他的保證一次又一次落空,他以為她還會笨到再次傻傻地相信他?
「妳不僅只是一夜情的對象!」他氣急敗壞地大吼。「我說過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不是一夜情。」
「就是一夜清,統統只是一夜情,我說它是一夜情就是一夜情……」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它不是!」爾豫狂怒發亮的黑眸狠狠地瞪著她,迅速低下頭封住了她拚命否認的小嘴。
她頭一暈,渾身燥臊熱酥軟了起來,理智憤恨地想抵抗他狂野又深情的侵略,雙手卻違背意識地攀住了他的頸項,柔嫩的唇瓣忘情地迎接著他纏綿激情到幾乎燒灼了她靈魂的吻……
她還是好生氣,氣瘋了,但是這也不能阻止她該死地想要他的吻、他的人。
喘息間,火熱的烈焰再度捕捉住了他倆,他們用著最瘋狂的動作渴望著彼此,邊狂吻著邊激烈地剝開對方的衣服,然後雙雙滾倒在柔軟的象牙色大床上。
接下來是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劇烈的情慾衝擊聲,銷魂的喘息與狂吼聲……
過了良久、良久之後,他倆才相繼崩潰在如巨濤狂浪般席捲而來的高潮之中,疲憊而滿足地交纏在一起,大口大口喘息著,等待狂猛到令人戰慄的激情漸漸褪去。
暫時中場休息。
「這不是一夜情了。」爾豫英俊的臉龐上汗水微微滑落,低沉沙啞地宣佈己方的勝利。
「兩夜情也不算什麼。」梅書喘息還未止,美麗的杏眸閃動著挑釁光芒。
「很好。」他黑眸掠過一抹危險的笑意,大手輕柔卻堅定地攻進她最敏感濕熱柔軟的一處幽境。
「啊……」她氣息不穩地驚叫,體內迅速竄過一陣慄然強烈的快感,緊熱暈眩的抽搐感又開始凝聚了情慾的風暴,她試圖抓住他闖禍點火的大手,卻已經來不及抵擋他銷魂蝕骨的攻擊。「不……不公平……」
「我會做到讓妳承認我們之間『有什麼』的……」他又開始在她身上狂野地馳騁了起來。
後來,她果然再也無法睜眼說瞎話堅持他倆之間只是一夜情了,因為他們做的次數多到數不清……她的每一寸肌膚、細胞,甚至是DNA都深深地做了見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8 00:07:34
第十章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改變心意,重新再像個傻子一樣相信你。」梅書死撐著所剩無幾的怒氣說。
「當妳裸體躺在我身上的時候,這句話沒什麼說服力。」爾豫的聲音裡帶著懶洋洋的笑意,雙手捧住了她的小臉,慢條斯理卻深沉飢渴地吻了起來。
「唔……」她情不自禁逸出了一聲渴望的歎息。
乖乖,真是個該死的,令人生氣的,慢吞吞卻又銷魂的傢伙!
這個吻又加深了另外一個吻,然後是另外一次神魂顛倒的開始……
「停、停、停……」梅書累到渾身上下都軟綿綿得無法動彈,而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還有力氣對她露出令人悸動的微笑。
再這樣下去,她會「過勞死」的,雖然這有可能會是一種最舒服暢快滿足的死法。
「你怎麼可以外遇?」她的理智終於又恢復了。
「萬梅書,我說過那是個大烏龍,根本沒有訂婚這件事!」他好氣又好笑地道,低下頭來懲罰性地狂吻了她好一番。
「不、不要鬧我……你還沒有解釋清楚!」她臉紅得跟什麼似的,好不容易平靜的呼吸又變得紊亂,小手連忙抵住他強壯溫暖的胸膛。
她終於肯聽他解釋了?!
爾豫大大鬆了一口氣,欣慰地凝視著她,「這件事說來話長。」
「我有一個星期的假可以讓你用來說服我。」她這話一出口,頓覺後悔和窩囊。
真是的!這樣不就擺明了她是個沒有原則、沒有骨氣的女人嗎?只不過經歷了一兩次、三四次……以上極致饜足的高潮,她就可以把理智甩一旁,尊嚴放兩邊了嗎?
但是……她還能騙誰呢?她早就愛他愛得淒慘落魄,千年前是,現在也是,就連窩囊也是天生注定的。
「真的?」他雙眸熠熠發亮。
「人都被你壓住了,難不成我還能跑到哪裡去?」更何況她現在也沒力氣跑,甚至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沒辦法。
唉,被一個心愛的男人徹底愛過就是有這種後遺症,會渾身酸痛虛軟到無法下床呢。
「也對。」他滿意地道。「我母親是從蕭小姐那裡得知的,蕭小姐『假設』『疑心』妳是女巫,所以我母親立刻緊張了起來,不管我同意與否,便擅自和蕭家聯絡,並且放出了這個消息。我在實驗室裡忙得昏天暗地,等到新聞播報才知道我自己居然『訂婚』了。」
梅書怔怔地看著他。
啊?
「是啊,連我都不知道我『訂婚』了。」他想起來就氣得牙癢癢的。「我匆匆結束手頭上的事,趕回家逼問我母親,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可惡!那個姓蕭的,虧我還泡馬鞭草茶給她喝,還關心她心理壓力沉重──」她火冒三丈。
爾豫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繪著她美麗的臉龐,聞言微微一笑,「我能體會妳的心情。」
「可是……可是伯母怎麼會那樣輕易相信蕭小姐?」她懷疑地看著他,總覺得有所遺漏。
「事情得從二十幾年前我父母的蜜月旅行說起,那時他們在蘇格蘭遇到了一個神秘的老婆婆,用一英鎊算了一下未來,老婆婆告訴他們會擁有三胞胎兒子,但是要小心女巫在身邊,說完就消失了。所以從那一日起,我母親凡是聽見『女巫』這兩個字就窮緊張。」
梅書聽得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
怎麼會這樣?蘇格蘭的一個老婆婆警告他們要小心女巫在身邊,她怎麼會知道二十幾年後,「她」這個女巫會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個老婆婆是誰?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她……又有什麼目的?
她猶如置身謎團中,想了好半晌都不得其解,只得先擺在一邊,專注在現在的棘手問題上。
「你……嗯,你相信世上有女巫嗎?」她有一絲心慌地看著他,氣息急促地問道。
「以科學的角度來看,在沒有切確證據並經過縝密的檢驗過前,我不相信世上有女巫。」爾豫頓了一頓,微微一笑。「但是在一百年前,科學家甚至還不知道DNA這個專有名詞,五百年前,人們不相信地球是圓的,一千年前,凡是用藥草與特殊能力治療病人的女子,通常被冠以女巫的罪名……人類的演化進步不是一天兩天,所以當他們對於當時知識與思想所無法理解的人事物,乾脆統統歸納進邪惡那一類裡。」
她瞪著他,過度的震驚讓她的腦袋停頓住了。
他、他……剛剛說什麼?
一股自體內深處迫不及待要冒衝出來的狂喜與釋然又被她狠狠地打壓了回去,茲事體大,她不允許自己因為可能失靈錯聽的耳朵,而白白空歡喜一場,甚至再受一次重重的傷害。
照他剛剛的說法聽來,是表示……他對女巫的評價沒那麼糟嗎?
梅書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很冷靜,但是顫抖的指尖和頻頻吞嚥口水的動作出賣了她。
老天,她必須弄得更清楚一點!
「你、你是說你對女巫沒有特別的好惡?」她小心翼翼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
「嗯,我對女巫沒有特別的好惡。」爾豫就事論事地重複,溫和地道:「我雖然是一個科學家,但是我也相信世上有許多現今的科學尚未能發掘,也還未能解釋的人事物存在,例如氣功。氣是一個虛無縹緲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但是它卻真實地存在於人體。如果說用顯微鏡看不見的,就要用科學否定掉,那麼所有的科學家可能都得點蠟燭過生活了,因為電也是顯微鏡看不見的,還有空氣、靈魂……等等。太多了,不勝枚舉。」
「你……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梅書想哭,但是一股如釋重負的虛脫感卻瞬間湧上了心頭,彷彿背了千年的、重得喘不過氣來的擔子在剎那間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她又喜又驚又迷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在作夢?
「我以前?」爾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以前怎麼了?和現在是怎麼個不一樣法?」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差點說溜嘴,「你跟你母親的想法完全不一樣。」
「我媽是出於愛子心切,很多時候會過度放大了內心的恐懼。」他忽然挑高一眉,饒富興味地盯著她,「不過話說回來,妳好像也對女巫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為什麼?」
「如果……」她心臟漏跳了好幾拍,手腳因緊張而冰涼,但是卻不得不問。「我告訴你,我就是個女巫,你會怎麼樣?」
她屏息等待著,害怕著他驚懼、輕蔑、不屑和嫌惡的眼神出現……但是謹慎地盯著他很久很久,卻發現他只露出了深感興趣的目光。
「妳是嗎?」他看起來有些興致勃勃,「如果是的話,那麼我有太多問題想要請教妳了,也許很多巫學上的傳說和儀式可以用科學的方式去做分析和驗證,比如說冥想蠟燭,也許我可以刮些上頭的蠟用分子儀器做觀察,研究裡頭究竟有些什麼樣的成分能夠達到一些人士所宣稱的神奇功效?例如……」
「治偏頭痛。」她睜大了雙眼。
「對!」一談到研究,爾豫便難掩興奮之情地道:「治療偏頭痛,還有鎮定,以及……」
「幫助睡眠。」她補充,唇角開始往上揚。
「沒錯。以及如何讓一個性情狂躁的人改變了個性,我曾經在紐奧良看過一次實驗,研究單位邀請了紐奧良一位知名的、號稱精通白巫術的大師,那是一位溫柔和藹的老太太,她畫了五芒星,然後在裡頭各點了五種顏色的冥想蠟燭……怎麼了?妳在笑什麼?妳以為我在胡言亂語怪力亂神嗎?」他納悶地看著她幾乎咧到耳邊的笑容。
「不是。」梅書再也控制不住滿心的感動與激盪,用力地環抱住他的頸項,瘋狂的想笑又想哭。「我只是覺得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愛,甚至比一千年前還要愛!」
他認同她了!雖然在完全搞不清楚不明就裡的情況下,但是正因為如此,他真實坦率的認同才顯得更加珍貴動人。
橫亙在他們之中最後的恐懼憂心的咒語終於消失了。
因為他相信,所以他才能撥開世俗無知畏懼的迷霧,真正看清楚人事物的本質……
一千年前他沒有做到的,一千年後終於圓滿穿越了。
天哪,教她怎麼能不愛這個男人呢?
雖然爾豫不知道她指的一千年是什麼意思,但是迅速衝入四肢百骸的喜悅已經淹沒了他,除了她真心激動喊出的「我真的好愛好愛你……」以外,他的耳朵再也聽不進其他的話了。
彷彿是某道塵封久遠的封印被解除,他整個人倏然甦醒了過來,好似有什麼東西輕輕地喀一聲歸位回到了他的胸口,他的胸腔深處逐漸地、奇異地溫暖跳動了起來。
……終於,找回來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一點一滴地將她鐫刻在心底,她的笑、她的眨眼、她的一回眸、她的溫柔體貼……
但是在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那一直深沉澎湃流蕩在胸口的激昂怦然感覺是什麼。
他的眼眶濕濕的、熱熱的,有種想流淚的衝動,但他突然再清楚也不過地知道了──
「我也……」雖然有點艱難、生澀,但他還是說出來了。「愛妳。只是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但是,沒錯,我真的也愛上妳了。」
「你……你說……」梅書一時間完全沒法正常思考,因為她狂喜到呆掉了。「你也……也……」
他揚唇笑了,溫柔地捧住她的小臉,嘴唇輕輕地、密密地覆蓋住她顫動的唇瓣。
「我愛妳。」
在這同時,站在化妝品專櫃後的幼幼,和坐在租書店裡的碧綠不約而同地感覺到頸上掛著的寶石在溫暖灼熱地發光,一股奇異的喜悅與快樂像電流般注入了她們胸口。
她們震撼地抬起頭,彷彿也感覺到了──
封印解除了。
「那麼,妳到底是不是女巫呢?」
一個月後,在初夏的美好夜空下,爾豫深情地凝視著他的新婚妻子,笑著輕聲間出心裡的疑惑。
「呵呵呵……秘密。」梅書神秘兮兮地笑了,踮高腳尖主動獻上了她的吻,還有她的心、她的人、她的力量……以及他倆愛的結晶。
沒錯,八個月後,他們將擁有一個可愛的魔法寶寶。
雖然還有很多謎似的疑惑還未解,但是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和他已經打破了千年前那個輪迴苦戀的魔咒,在他們誠摯地許下彼此真愛的諾言後,宿命被改變,而他們倆終於幸福地結合在一起了。
真希望,她最要好的兩個女巫朋友也能找到今生今世最美麗的愛情,最圓滿的幸福。
如果她可以,她們一定也可以。
雖然她們倆一副敬謝不敏的驚嚇表情,但自從梅書發現她還有兩個英俊的小叔「待字闔中」的那一刻起,這個念頭就像香檳泡泡般不斷自她心底冒出來,充滿了她的腦袋瓜。
人生多奧妙,總是隨時隨地會發生驚喜。
嘿嘿嘿,小心女巫在身邊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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