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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殘陽]神手無相[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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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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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0:02
標題:
[柳殘陽]神手無相[全書終]
神手無相
作者:柳殘陽
項真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煞手,武功高絕到匪夷所思的地方,且又滿腹正義,一腔柔情。
他救下因愛受戮的晏立,又連夜救出晏立被霸佔並將遭殺的未婚妻。因大意中毒被關在青松山莊荷池下的龍王牢,受盡非人的種種酷刑。脫困後,鬥殺角虎、翼象、野人、群蛇,救出也中計被囚的包要花、君心恬等。
逃到荒山暫避時遇到「無雙派」眾人,項真與之結為知己。無雙派與,黑手黨有過節,項真慨然協助其攻打黑手黨堂口碑石山,卻不幸中計敗退,與殘勇到牛家窪養傷。
月後,項真回碑石山打探,路遇荊忍與西門朝午決鬥,將其化解,二人又激於義憤,願助項真討伐黑手黨。他們先結伴夜探抱虎莊,衝破各種歹毒無比的機關,但終未能救出被囚同夥。無雙派大掌門鐵獨行親率數千兒郎征伐黑手黨及幫兇赤衫隊,項真等人既為前鋒,又涉險屢探敵情。
如意府的黑髯公稱霸一方,淫邪好惡,黑手黨的依恃。項真助無雙派消滅了這個惡魔和他聚集的惡勢力,並勸解了鐵獨行饒恕了引發戰火的女兒鐵娘娘和與之私奔的康玉德。他又從刀下救出了梅蕊,卻與這個女人結怨。
血雨腥風之後,項真與君心恬擺脫世俗的偏見,擬結同心,卻又因青松山莊之仇未報,而與西門朝午、包要花去尋仇。他們痛快淋漓地報了當日仇,雪了心中恨,也報答了有恩於他的奚嬪,卻婉拒了奚嬪的求愛。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23 01:30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0:28
一、夜雨、殘廟、江湖客
空中飄著絲絲的雨,時近薄暮,在這荒僻的山野裡,便就更透著那麼一股子朦朧與陰寒的意味了。
深秋的天氣,風和雨總是夾合著來的,拂過崗嶺樹叢的風雨,特別叫人覺得淒冷幽惶,有種茫然又枯寂的怔忡,落寞的很。
在前面山道的轉角處,有一座破舊的山神廟,灰塵滿佈,蛛網垂結的殘頹正殿裡,生著一堆熊熊的火,火光閃亮著,映照在旁坐火邊的那個人面龐上,便跳動幻現著時明時陰的影像。
戰飛羽盤坐不動任由前面的火光在他眼下閃跳熾騰,他的面色蒼白,在火光的照耀中卻呈現出異樣的朱酡——只是,這朱酌卻仍然包容於他那慣有的蒼白臉色裡。
他的全身都宛似在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冰寒氣息,他的整個組合,都予人一種深刻的顫慄與懾窒感觸,由他那雙冷寞而寂寥的眸瞳所顯示出的神韻,便已代表了無需言喻的那些生硬同酷厲了。
他是屬於瘦削形的,但肩膀卻寬大,胸膛亦結實得令人聯想到鋼鐵相似的堅硬,他盤坐在那裡,穩重如山,強烈的透出力和勇的內涵。
身上的一襲紫袍有些兒陰濕,但並沒有換下來,卻任由前面的火熱就著身子烘烤,他的雙手,一直套隱在袍袖之中。
火光將他的影子,斜斜的投映在地面,微微晃搖,與他背後業已煙污塵蔽的頹塌山神像互為映照,形成一幅怪誕又詭異的景象。
於是,那馬蹄聲就在這時由遠處傳了過來。
蹄聲很急,如同擂鼓,迅速向這邊接近。
戰飛羽寂坐不動,沒有絲毫反應,就像沒有聽到這陣急驟的馬蹄聲一樣,他甚至連面上的一條細小皺紋,一根末梢筋肉的抽動都沒有。
馬兒在廟外停下,噴著鼻,刨著蹄,總是那種發力奔馳後喘吁的聲響,濕淋淋的,一個人,腋下尚夾著另一個人大步的走了進來。
進來的人雖然身子是濕的,但是似帶了一團炫目的火進來,這人身材魁梧壯健,紅衣紅中,外帶猩紅披風,一張國字形方臉,也是有如鮮血般赤紅,他踏入殿內,以一雙的然尖銳的眼光打量著火邊的戰飛羽,同時,重重丟下夾在臂彎中的那個人——有如丟下一捆布卷,一隻麻包,或是一頭豬那樣的毫不憐惜。
摔跌在地下的那人發出「噗」的一下碰撞聲,但除了略略抽搐一下之外,沒有其他反應,連哼也未曾哼出一聲來。
戰飛羽恍若不見,心中卻明白被摔在地下的那人,乃是被制住穴道使然。
一身紅衣的人似乎十分不友善的盯視著戰飛羽,沉默了片刻,他緩慢又沙啞的開了口:「你是哪條道上的?」
戰飛羽沒有回答,目光都不眨動。
一身紅衣的人提高了聲音:「喂!我在問你的話。」
戰飛羽仍無反應。
經過一段暫短的僵寂之後,紅衣人額上的青筋浮起了,他火暴的道:「這是玩哪一套?你是聾子還是啞巴?」
注視著熊熊的火光,戰飛羽冷冷的道:
「陌路相逢,何必相識!」
紅衣人臉色一沉,厲聲道:「看樣子,你是必有所恃,才會這麼個狂傲。」
戰飛羽平靜的道:「不要惹我,就如同我不曾惹你。」
又上下打量了戰飛羽一會,紅衣人才重重哼了一聲,脫下濕透的披風,老實不客氣的坐到火堆邊烘烤起來,一面仍不時向戰飛羽投去戒備的一瞥。
破落的殿堂中一片沉寂,僅有偶爾爆起的「劈啪」聲在火光裡濺起一點星芒。
還是紅衣人忍不住,他又開口問道:「你這人像是不大願意說話?」
戰飛羽的語聲漠然道:「說什麼?和你?」
紅衣人又發怒道:「就算陌路相逢吧!也是有緣,莫不成我尚不值你一顧?」
戰飛羽蕭索的道:「言多必失。」
紅衣人愣了愣,悻悻的道:「我還真是少見你這種怪物。」
冷森的目光掃過紅衣人的面孔,紅衣人不由自主的心腔子跳了跳,就彷彿被兩柄利劍刺了一下似的,感到一陣僵麻的痛楚。
於是,沉默又籠罩下來。
過了一會,紅衣人站起身來,用力一腳踢到蜷縮在地下的那人身上,只聽那人「吭」的哼了一聲,立即便開始呻吟——紅衣人已經解除了他俘虜的穴道。
紅衣人惡狠狠的叱喝道:「別嚎你娘的喪,給我安靜點。」
那人顫抖著求告:「你發點善心……就在這裡殺了我……不要把我送到他們手上……」
紅衣人獰笑道:「你想的倒挺美的,人家可是言明要活的哩,送具屍體去,就不值錢啦!你就委屈點,少給我添加麻煩,到了地頭,他們自會服侍得你燙燙貼貼的,哈哈哈哈哈。」
伏在地上,那人掙扎著道:「我……我也可以給你相同的代價……」
紅衣人冷笑道:「遲了,幹我們這一行的,只能接收一個主兒的委託,這是不可變異的傳統。」
身子猛一抽搐,那人嘶啞慘厲的叫:「我死,我自己死……」
嗥叫聲裡,他瘋一樣的把前額撞到地面上,一次又一次,宛如恨不能將自己的腦袋碰成個稀爛。
紅衣人身法好快,往前一閃,抓著那人後領便提了起來,他順手幾記大耳刮子,打得那人一顆頭顱左歪右斜,口鼻噴血,然後,將那人重重捺到火堆之旁,紅人人憤怒的吼著:「梁宏川,你想死沒那麼容易,老於會好好的替你續著口氣,包管叫你一直喘到地頭上,他們要怎麼送你的終是他們的事,在我手裡,卻不會讓你死得這麼順當,娘的,老子費了恁大氣力,你倒想叫我白耗功夫?」
火光映照著那人青紫烏瘀的面孔,面孔上尚染著斑斑血跡,這人的五官扭曲,表情在痛楚中又顯示著無比的悲憤與驚恐!
戰飛羽的視線慢慢抬起,望了對方一眼。
紅衣人還在叱罵:「給我老實點,姓梁的,否則只怕你求死不能,零碎的活罪卻要先受,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善人!」
這位叫梁宏川的人一個勁的在痙攣,四肢也微微抽搐不停,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神色是那樣的無告,那樣的絕望,又那樣的惶驚……
突然——
戰飛羽問道:「你叫梁宏川?」
姓梁的身子一震,好像他如今方才發現了在這古廟破殿中尚有著另一個陌生者在場一樣——他吃力望向戰飛羽,暗啞含混的道:「是……是的,我……是梁……宏……川。」
戰飛羽淡淡的道:「梁山的梁,宏大的宏,川河的川?」
梁宏川喉嚨裡咕嚕了一陣,聲音是迸擠出來的:「對……對……我的姓名……是這……三個……字。」
紅衣人一把抓緊了梁宏川的領口,兇惡的道:「不准多說——」
接著他狠瞪著戰飛羽:「你也少問為妙,朋友,好奇心往往會給人帶來意外的災禍!」
戰飛羽眼皮子也不抬的道:「我沒有好奇心。」
不待紅衣人回答,他又接著道:「但我有道義感。」
雙瞳中光芒頓寒,紅衣人陰鷙的道:「很好,卻需量力而為才是。」
注視著柴燼的暗紅與火焰怪異的咬舞,戰飛羽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你有個號,稱為『摩雲鵬』,為『青峰派』所屬?」
梁宏川的面龐上似展現了無限期盼的光輝,他抖索索的道:「我……是『摩雲鵬』……正乃『青峰派』門人……」
戰飛羽無動於衷的道:「你的掌門大師兄是『馭風雕』馮子欽?」
眼裡湧起了淚,梁宏川激震的道:「是他……」
點點頭,戰飛羽好像歎了口氣!
一直在注意著動靜的紅衣人這時不禁異常狐疑的問:「你認識姓梁的?」
戰飛羽道:「不認識。」
紅衣人大聲道:「但你明明和他『盤道』盤上了路!」
戰飛羽道:「因為我以前聽人提過他的名姓。」
紅衣人咆哮:「聽誰提過?」
寬大的雙肩穩健不移,戰飛羽的態度亦相同:「這不必告訴你。」
目光如焰般瞪著戰飛羽,紅衣人威脅著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不論你有什麼來頭,你全聽仔細了——我的事你不要想插手,沾也不能沾,你給我老老實實坐在那裡,只要你有半點蠢動,你就後悔莫及了,我說得出做得到,我的修養並不好,我很容易衝動,你記住……」
戰飛羽沒有回答。
紅衣人又朝著萎縮在地下的梁宏川叱吼:「姓梁的,如果你再吐露一個字,我就會把你當豬剝了——只要你受得了,我便做得到,別以為會有人救你,誰也救不了你!」
梁宏川畏懼的抖了抖,鼻翅在不停的翁動,一雙眼睛,帶著那樣祈求同哀懇的神色投注向火堆對面的戰飛羽身上,但戰飛羽卻渾如不覺不見。
火光有些微弱了,這荒落的破殿便更形陰沉,四周的黑暗,仿如潮水般緩緩的侵擴過來,望向週遭,黑得濃稠,黑得厚重,全是一片無盡止的黝深,浙瀝的雨聲越發襯出這幅情景的孤涼與冷寂來。
暗紅的火焰如同無力的舌信在跳躍,描繪出火堆旁三張表情漚異的面龐形象,看上去,有一股寒慄的怪誕意味……
熱力與光亮幻閃成一個逐漸縮小的圈子,而圈子越來越小,不用多久,他們就要被黑暗吞噬了。
不安的移挪了一下坐姿,紅衣人目光回轉:「喂,哪裡有柴薪,火該加添木料了,不旺啦!」
戰飛羽端坐無語。
紅衣人怒道:「我問你,哪裡有木柴可以生火?這火堆不旺了,莫不成就等它熄掉讓大伙呆在這又冷又濕又黑又敗落的破廟裡?」
戰飛羽冷森的道:「這火,是我生起來的。」
紅衣人氣虎虎的道:「怎麼樣?」
戰飛羽道:「我容許你們在火邊分沾這點光熱,只是因為我不願搭理你們,我甚至懶得說個『不』字,因此,你們就喧賓奪主的湊上來了。」
紅衣人莫名其妙的道:「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這是告訴你,我生的火,我有權讓它燃滅,你如果要使火力旺盛起來,必須要徵詢我的意見,得到我的許可。」
呆了呆,紅衣人勃然大怒:「這是什麼渾話?我們幾個人一同藉著這堆火來取暖獲光,現在火勢弱了,我想加柴,卻需徵得你的同意?為什麼要徽得你的同意?」
戰飛羽木然道:「我已說過,火是我生的。」
紅衣人咆哮道:「如果我不理你的話呢?」
戰飛羽道:「那麼,你就必須另外再生一堆火。」
紅衣人吼了起來:「老子就要在這堆火上加柴——」
戰飛羽緩緩抬起目光——那是兩股令人冷澈心徹的銳利目光:「你真要這麼做,對你來說,將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知怎麼的,紅衣人居然在戰飛羽那冷銳的視線下顯得有些退縮了,他遲疑了一下,悻悻的道:「朋友,如果火熄了,這裡便又冷又黑,於你,於我們,全沒有好處,你便真算個怪人吧,也不該這麼個怪法!」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喜歡這樣。」
一股怒氣又往上衝,紅衣人強行壓制著自己,咬著牙道:「娘的,你橫——設若不是我有這樁買賣在身上……」
戰飛羽道:「我不受恫嚇。」
於是,兩個人又沉默下來,戰飛羽聲息靜寂,紅衣人卻呼吸粗重,慢慢的,火堆的光亮越弱,熱力漸減,黑暗漫浸得很快,只頃刻間,便籠罩了絕大部分方纔還是光亮所能映及的部位,而僅剩下一團帶著模糊的暗赤光影了。
紅衣人似是有些忐忑的移動了一下,故意發出細微的聲響來。
火堆只剩下一片暗淡的紅暈了,柴燼的餘光還在忽明忽暗的眨著鬼眼……
在那灰沉如霧的暗影侵襲中,戰飛羽悠悠啟口:「你是於哪一行的?」
愣了一下,紅衣人道:「你是問誰?我麼?」
戰飛羽道:「是問你。」
紅衣人清清嗓子道:「我是專門——」
突然警覺又憤怒的住了口,紅衣人大聲道:「呸,你是什麼東西?配用這種語氣來問我?好像在他娘過堂審案似的!」
點點頭,戰飛羽道:「我熟習你這種人,狂妄、貪婪、狠辣、容易衝動,卻缺乏頭腦。」
紅衣人吼道:「你又算哪一路的神聖?你竟敢來批斷於我!」
戰飛羽毫無情感的道:「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吃哪種飯的角色——黑白兩道上,你選了一門最遭忌的行當,你替人把需要到手的對象送上門去,借而領取報酬,是麼?」
紅衣人怔了怔,隨即悍然道:「是又如何?」
戰飛羽道:「我不喜歡你們這一行的人物,因為你們大多不顧道義,只論代價,不管是官府或地方、私人或團體,也不管目的、動機、是非,只要有懸賞的酬勞,你們便千方百計的去將他們所要的人擒住送去,有時你們受過委託,有時卻沒有,你們的著眼點全放在報酬上,你們不考慮其他因素,而這其中,往往便有不少受冤的事情發生了。」
紅衣人強硬的道:「這是我們的職業,你想插一腿還不行!」
戰飛羽道:「我永不會牽涉到你們這齷齪的一行中去!」
紅衣人瞪著眼叫:「什麼?你敢辱罵我們『代執役』這一行崇高的營生?」
戰飛羽怨惡的道:「『代執役』,我知道你必也是一個『代執役』,取了個好聽的名稱並沒有用,這掩飾不了你們這一行卑鄙及丑邪的內涵!」
紅衣人大吼:「你好大的狗膽,你竟當著我的面衝我們的山門?你可知道我是誰?」
戰飛羽冰涼的道:「你是誰?」
紅衣人暴厲的道:「『代執役』中的佼佼者,最硬的一對搭檔之一——我是凌剛!」
無聲的哼了哼,戰飛羽道:「我聽過你——『大紅雲』!」
狂笑一聲,凌剛道:「好小子,倒不如我想像中那樣孤陋寡聞,你當心點,我們可不是好惹的,別人老遠就躲著我們,勸你也不要充能!」
戰飛羽緩緩的道:「我是我,我不是別人。」
凌剛加重語氣道:「朋友,幹我們這一行,任什麼三頭六臂也碰過,管什麼牛鬼蛇神也擒拿,水裡火裡進出多了,你休要自觸霉頭!」
戰飛羽平淡的道:「但白的說——你我相遇於此,還不知是誰要觸霉頭。」
凌剛又驚又恐的道:「你想如何?」
戰飛羽道:「本來,我不想招惹你。」
面色一變,凌剛道:「現在你打算怎麼樣?」
戰飛羽安詳的道:「凌剛,你去吧,留下你的俘虜梁宏川。」
「咯崩」一咬牙,凌剛狠狠的道:「你在做夢,這是一樁我早已受托的生意,你想橫加破壞?」
戰飛羽頷首道:「不錯,我正是此意。」
霍的站起,凌剛兇惡的道:「無目狂夫——你要有這個破壞的本事才行!」
戰飛羽穩如盤石:「凌剛,你該有點腦筋,如果我想做,我會不具有這種能力麼?」
冷冷一笑,凌剛道:「那要試過才曉得,老子就不信邪!」
戰飛羽輕輕的道:「在沒有流血之前,你仍有最後考慮的餘地。」
黑暗中,凌剛氣勢如虎:「你說,你是否也是個『代執役』,想來搶我的買賣了?」
戰飛羽道:「把我的身份與閣下混為一談,對我來說,實為一天大的遺憾,『代執役』這一行中,配有我這樣的人嗎?真是笑話了!」
凌剛血脈貢張的道:「那麼,你為什麼要與我作對?」
戰飛羽道:「為了梁宏川。」
凌剛叫道:「他是你什麼人?」
戰飛羽道:「好友的師弟。」
凌剛又吼:「你又是誰?」
搖搖頭,戰飛羽道:「你不需知道,但若你也見過世面,你便會曉得我是什麼人了——當我出手的那一瞬間,不過,最好你不要經歷這一瞬。」
凌剛瞑目切齒的道:「他娘的,光棍不擋財路,你這是存心要和我過不去,不管姓梁的同你有什麼關係,你想我放過他卻需拿命來換!」
戰飛羽道:「我們之間,還是不動手為妙。」
凌剛狠暴的道:「少他娘來擺弄這些玄門道,你唬不著誰,今天不論勝負,你是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老子能否罩住你且不去談,我的老夥計包準會生撕了你這野種!」
戰飛羽道:「你的夥計是誰?」
凌剛嘿嘿笑道:「戈涼,你也聽說過麼?」
微微一怔,戰飛羽極慢極慢的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鬼刺客?」
凌剛傲然脾睨:「正是他!」
戰飛羽沉默片刻,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較為複雜的表情:「你是說,戈涼和你是搭檔?」
凌剛得意的道:「一點不錯。」
戰飛羽低沉的道:「怎的沒聽說過?」
凌剛昂頭道:「我們是一對,但甚少在一起做買賣,我們生意好,大家分頭忙,這並不足怪,等到戈涼與我找到你,你就知道真假了。」
想了想,戰飛羽道:「就算戈涼與你是搭檔,我也不能不救梁宏川。」
凌剛大怒:「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真要找你自己的麻煩?」
戰飛羽道:「很遺憾,勢必如此。」
驀然,凌剛的身形在黑暗中閃動,一道冷電猝射戰飛羽的面門。
那是一隻尖銳的「穿心刺」!
戰飛羽盤坐的身體「呼」聲飛騰,怪異的到了凌剛背後,其快難言。
有若一片紅雲翻滾,凌剛側躍而起,右手猛揮,另一柄尺半長、平面寬的鋒利的「掌刀」已神鬼莫測的暴戳敵人胸膛。
戰飛羽突然迴旋——明明向左,卻一下子到了凌剛右邊,他袍袖飛展,沒見著他的任何招式與雙手的動作,凌剛已「吭」的一聲,一個跟頭被打了出去!
這時,戰飛羽雙手隱於袍袖,環抱胸前。
「哇」的噴了一大口鮮血,凌剛恐懼中夾雜著悲憤的嘶號!
「神手無相!」
隨著這聲嘶號,他猛一躍身,發狂般奔出廟外,緊接著,蹄聲揚起,急促的漸去漸遠,終至寂然不聞。
戰飛羽面色冷森,毫無表情的走到梁宏川跟前:「站得起來麼?」
地下的梁宏川驚喜交集,激動不已的道:「原來……原來尊駕……竟是……『神手無相』戰大哥……早聽師兄一再道及,恨未識荊……今晚也是我福大命大,幸而巧遇上了尊駕,否則,真不堪設想了……」
戰飛羽冷冷的道:「不要說客氣話,如果你能動彈,我就自己走了。」
梁宏川嗆咳幾聲,訥訥的道:「戰大哥……很慚愧,我已受了內傷,很嚴重……」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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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0:45
二、幽咽、怒恨、是琵琶
戰飛羽面無表情的道:「是凌剛傷了你的?」
梁宏川期期艾艾,十分羞慚的道:「除了這廝,還有誰呢?」
微蹲下身,戰飛羽注視著梁宏川的眼睛,又伸手試了試脈搏,跟著,叫梁宏川敞開衣襟,他抖亮了火折子細細察看,片刻後,他站起身來,將火折子套熄,半晌沒有出聲。
梁宏川一面重新將衣衫穿好,一邊急急的道:「戰大哥,很嚴重麼?」
戰飛羽在黑暗中的聲音更顯得冰寒了:「你自己覺得如何?」
嚥了口唾液,梁宏川澀澀的道:「我,我只覺得渾身上下時作隱痛,更有股子疲軟的感覺,半點力氣也用不上,除此之外,血氣也不穩定,時時翻湧激盪,再在這一刻,都抖個不停,由裡冷到外,像掉進冰窖裡一樣……」
戰飛羽平靜的道:「中了『七毒指』的人往往都有這樣的反應。」
猛的一哆嗦,梁宏川恐懼的道:「什麼?我已中了『七毒指』?」
戰飛羽道:「在你的胸腹兩側,有七條分許寬窄的暗紅痕跡浮現,並向左右下方延伸,再加上你體膚上的反應,我想不會錯。」
梁宏川驚怖慌張的叫:「戰大哥救命,戰大哥救命啊,這『七毒指』乃是一種最最惡毒的內家技藝,中上人身,不出半月便會令中指的人內臟扭絞,逆血透孔,輾轉哀號而死……」
戰飛羽道:「這種結果,我比你更明白,無需你來指點。」
梁宏川的臉色倏青倏白,難看得像抹上了一層灰,他哭喪著臉哀告:「戰大哥……求你開恩救救我,你一定得想法於治治我這內傷啊,戰大哥,素聞你任俠尚義,英雄肝膽,你對別人猶如此關照,對我你更得多加慈悲……」
戰飛羽緩緩吐了口氣,聲音很冷:「梁宏川,生與死是另一回事,但人的自我尊嚴卻不要先行拋棄了,你這個樣子,確實令我有些驚異。」
呆了呆,梁宏川趕忙又顫著聲急切的解釋:「戰大哥不要誤會……我不是怕死,戰大哥,我真的不是為了怕死……我身上還有家庭的負累,再說,仇尚未報,我也不甘心死啊……」
戰飛羽冷冷的道:「不要多說了,這『七毒指』的內傷,我沒有法子治。」
梁宏川掙扎著向前爬了幾步,悲悲惶惶的道:「無論如何,戰大哥要救我這條性命……戰大哥,我有老婆孩子,她們全仗著我餬口生存,我若有了長短,這一大家子豈不眼看著瀕臨絕境?而凌剛那畜生更就稱心如意了……戰大哥,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搖搖頭,戰飛羽獨逕自從破殿側門向外走去,梁宏川大叫一聲,又是絕望,又是驚恐的伏到地下,居然號陶痛哭起來!
半晌。
梁宏川又聽到細微的腳步聲來到他的身邊站定,他方自疑惑不定的抬起頭臉,模糊的淚眼中卻已出現了戰飛羽那條頎長的身影。
「戰大哥……」
梁宏川驚喜逾恆的哭叫了一聲,嗓眼便被哽塞住了,戰飛羽俯下身於,一把將他抱起,沉默著大步走向殿外。
殘破的廟門一側,有匹高大雄駿的馬兒正在安靜的站著,馬兒壯健昂揚,神氣飛逸,它雖是毫無動作的站在那裡,卻也一樣予人一種奔雷追風般的速度感受。
它是匹毛皮赤灰的馬兒,油光水滑的毛皮在雨絲飄飄的晚上,看上去閃閃發亮,有如披上一襲紫色緞,而赤與灰的調和,也就近乎紫了——與它的主人那身紫袍相似。
戰飛羽將梁宏川置於鞍上,他輕輕拍了拍馬兒的頭頂,柔和的低語:「小龍,慢慢走,別驚動了騎在你上面的人……」
梁宏川有些迷惘的望著戰飛羽,從見面到如今,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戰飛羽這麼柔和又這麼有感情的說話,但是,對像卻不是人。
戰飛羽牽著坐騎穩定的在山野荒徑上緩緩走著,雨停了,地面仍滑,他走得那麼小心,那麼沉實,宛如踩著一根根浮露於水面上的樁頭似的。
雙手緊握著鞍上的「判官頭」,梁宏川暗啞的道:「戰大哥……多謝你救我……我知道你不會拋我而去的……」
戰飛羽頭也不回的道:「你不知道,因為你實在已認定我要拋你而去了。」
立時面紅耳赤,梁宏川結結巴巴的道:「不不,戰,戰大哥……你你不不是這樣的人!」
戰飛羽淡淡的道:「我不是麼?」
梁宏川窘迫的急急移轉了話題,他忙苦笑道:「戰大哥,方才戰大哥說無法治我這『七毒指』的內傷,想是說笑的了?」
戰飛羽道:「我的確不會醫治這種內傷。」
哆嗦了一下,梁宏川訥訥的道:「那……該如何是好?我這……豈不是在等死了?」
戰飛羽不耐的道:「我醫不好,但我可以請一個人替你醫,他是專學這一行的,功夫比我精深得多,只要人沒有斷氣,十有八九都能經他的手回春!」
梁宏川喜出望外的道:「真的?」
戰飛羽道:「你最好這麼希望。」
小心的,梁宏川問:「戰大哥,你那位『術體天心』的朋友,是誰呀?」
戰飛羽道:「見了面,你就曉得他是誰了。」
接著,他反問了一句:「你的掌門大師兄好吧?」
梁宏川怪異的窒噎了一下,趕緊道:「好,好,戰大哥,托你的福。」
戰飛羽道:「他是個堅毅公正的人,血性漢子,我看得起他。」
梁宏川帶著阿談的意味道:「掌門大師兄對戰大哥也是推崇備至,欽佩無比呢……」
戰飛羽默默無語。
梁宏川試探的問:「戰大哥,據我所知,你與我掌門大師兄有好些年沒見面了吧,像是,呃,四五年了……」
微微頷首,戰飛羽道:「有四年多了,浩浩寰宇,唯一消逝得令人無可奈何的,就是光陰。」
梁宏川連聲道:「是,是,日子快得可怕……」
戰飛羽道:「一天與一世,全乃眨眼的工夫,想想,假如為了苟生而辱沒自己做人的資格,也就沒什麼意義。」
說著,他斜脫了鞍上的梁宏川一眼。
戰飛羽話中有刺,梁宏川如何聽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縷流水也似錚錚音響,突然的自右邊一片斜山的暗影中傳來。
琵琶聲,清脆悅耳之極,但只是一輪,倏息又消斂了。
彷彿一串琉璃管經手指撥弄,發出那樣動人的音響,可是有一樁異處——聽在耳中,像連心跳也不自覺的跟隨著那串琮琮音節而忽急忽緩了。
脈搏似是依附在琵琶的震動裡——雖然只是那輕悄的一輪。
茫然舉目四顧,梁宏川迷惘的道:「奇怪,深山曠野,時又中宵,哪來的琵琶聲?」
戰飛羽默默牽馬前行,頭都不擺動一下。
於是,脆亮得像撒下一地的冰珠子,那悅耳的琵琶聲又來了,這一次,卻急促了些,在承受聲音的感覺上,宛似將這些冰珠子撒到人的心弦上了。
梁宏川覺得心跳加速,他呼吸急促的道:「不對,戰大哥,這琵琶聲有點怪……」
戰飛羽冷漠的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額頭兩邊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梁宏川惶然不安的道:「戰大哥,依我的經驗,那彈奏琵琶的人似是已將某種玄功或極深的內力貫注進音律之中了,否則,不會有這樣的效果……」
戰飛羽靜靜的道:「心不旁鶩,自然安寧。」
就像回應他這句話,琵琶聲又適時而起,這一次,全是用的「輪指」,一陣比一陣快,一陣比一陣急,是似狂風暴雨驟然而起,又像鬼泣狼號,銳厲淒怖,梁宏川全身顫抖,神色大變,簌簌哆嗦著險些自馬背上摔落!
戰飛羽步履沉穩,就同絲毫不聞一般,安詳的仍然往前走著。
這陣動人心魄的琵琶彈奏戛然而止。
那片斜山下的陰暗中,一條淡淡的白影,飄飄出現,攔到了馬頭之前。
戰飛羽站住,目光冷森的凝視著前面丈遠處的白影。
白衣、白裙,素白的臉蛋,只有一頭秀髮還是純黑的,像流水一樣披曳在那人瘦怯怯的雙肩,這女人生得非常美,連懷抱的一具琵琶,也是罕見的整塊白玉製就。
戰飛羽用他的眼,而不用他的嘴。
白衣女人冷幽幽的笑笑,語聲也同她的笑聲一樣,冷幽幽的道:「戰飛羽,三輪琵琶奏,猶留不住你一步路?」
戰飛羽緩緩的道:「我一向不喜歡你這種調調,過於陰詭,失之堂皇!」
白衣女人冷清的道:「同樣的,我也不喜歡你這種孤僻怪誕的個性!」
戰飛羽低沉的道:「相信你不是專為和我爭執而來?」
白衣女人哼了哼,道:「當然不。」
戰飛羽道:「大概也不會像上次那樣再和我動手吧?」
白衣女人神色越寒:「這卻要看你是否答應我的要求而定!」
一揚頭,戰飛羽道:「什麼要求?」
白衣女人怒道:「不要裝蒜,你知道是什麼要求!」
戰飛羽凜然的道:「如果你仍想奪取你亡夫的那張藏寶圖,我勸你乘早打消主意。」
白衣女人厲聲道:「戰飛羽,那筆財物是辛家的東西,而我是辛家的媳婦,辛家如今只有我一個人在,為什麼我不能要這張圖?」
戰飛羽清晰的道:「我再告訴你一次——因為你已經背棄了辛長定,你在她臨死之前的半年拋捨了他,同你的姦夫私奔了,若非長定在彌留之際一再向我懇求饒恕你,夏婷,你們這對好夫淫婦早已活不到現在,猶還妄想那張藏寶圖?」
白衣女人——夏婷臉色蒼白,但雙目如火:「這是辛家自己的事,你管不著!」
戰飛羽陰沉的道:「我本來不要管,但長定最後的請求我卻不能不依從,所以,你才一直活到今天,像你這樣婦德不修的女人,莫說是我和長定十五年老友的關係,任何一個有理性,有倫常觀的陌生人也都有權來主持公道!」
夏婷的面龐扭曲了,一張如此秀麗的面龐在扭曲之後的形象要比一張平凡的臉孔在同樣扭曲的情況下更為可怖,她尖銳的道:「你胡說,辛長定虐待了我好些年,他欺負我、羞辱我、冷淡我,這些事實你怎麼就不出來主持公道?我受不了他經年累月的欺凌,我選擇了一個真正愛我的人去共同建立新的生活,我哪一點做錯了?難道只准辛長定虐待我,就不准我享受自己的生命?」
戰飛羽的聲音有些疲倦,他蕭索的道:「無論長定待你如何,他仍是你正式的丈夫,你不能拿著這些事來做背叛的借口,他或許在態度上有不該,但你,卻在根本的行為上謬誤了!」
夏婷冷森的道:「我不同你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爭論,——把藏寶圖拿來!」
搖搖頭,戰飛羽道:「你明白,這不可能。」
夏婷嗔目切齒的道:「戰飛羽,你想獨吞?」
戰飛羽身子一僵,冷冷的道:「夏婷,要污蔑我,對你來說,只怕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夏婷凶狠狠的道:「那就把圖交來,這是辛長定將所有辛家財產埋藏後的唯一指引,我是他的妻子,理該承受!」
戰飛羽道:「從你離開長定的那一天起,你即已不能算是辛長定的妻子了!」
夏婷尖聲道:「如我不能承受,我問你,還有誰能?」
戰飛羽生硬的道:「你已忘記你還有一個兒子?他能。」
夏婷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你是在替一個四歲的孩子代為保存這筆財富嘍?」
戰飛羽坦然道:「不錯。」
夏婷譏諷的道:「只怕你別有用心吧?」
戰飛羽吸了口氣,冷峻的道:「夏婷,我受到我的好友辛長定臨終前的重托,我要盡心照顧長定唯一的兒子,將他撫養成人,在他有足夠自主的能力時,我會將這張埋藏辛家財富的指引圖原封不動的交還予他,不錯,財富固然誘人,但不能誘的卻是我戰飛羽的人格!」
夏婷憤怒的道:「兒子是我生的,你還給我,他的將來由我作主!」
戰飛羽慢慢的道:「一個背夫私奔的女人,也不會是一個好母親,一個婦德失修的女人,更不會是一個配來教養後輩的女人!」
夏婷叫起來:「你罵我?」
戰飛羽道:「我是在闡述事實與真理!」
咬咬牙,夏婷激動得全身發抖:「戰飛羽,你以為別人怕你,我也怕你?」
戰飛羽道:「我不需人畏,我只求公道長存!」
夏婷模樣十分駭人的大叫:「你到底給不給我那張圖引?」
戰飛羽乾脆的道:「不。」
退後一步,夏婷道:「你是真不給?」
戰飛羽平靜的道:「我的態度和語氣可像假的?」
夏婷威脅著道:「戰飛羽,一年之前我向你要你不給我,我同你打了一架,當時我只有一個人,所以輸給了你,但現下,我既然捲土重來,便不會再蹈覆轍,這一點,我希望你要先搞清楚了!」
戰飛羽冷然道:「你是在恐嚇我?」
夏婷強硬的道:「我是在警告你!」
戰飛羽道:「夏婷,你應該很知滿足了——如果你還有理性,有良知的話!」
夏婷大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微微一歎,戰飛羽道:「原來,你與辛長定,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你們婚後才發覺彼此間志趣不合,意見時而相左,但只要雙方能以最大的忍耐互為容納,仍不致於鬧到最後這種悲慘的地步,夫妻間免不了齦齲,可是卻非絕裂的借口,你離夫棄子的私奔,才是真正不幸的開始,長定受不了這麼深重的刺激,終日鬱鬱不歡,瘋狂酗酒,自己糟蹋死了自己,而你又何嘗是幸福了?良心的責難也不會令你平靜的!唯一苦了的卻是你們的兒子……」
夏婷緊咬著下唇,突然高叫:「你說這些話幹什麼?不要再講下去了……」
戰飛羽道:「我告訴你這些的意思是,希望還能喚回你一點未混的天良,夏婷,我曾看著你們相愛,看著你們成親,又看著你們分離,這也是我不忍殺你的另一個理由,你現在有了你的生活圈子,你就好好去罷,不要再來掀起我的怒恨,更不要剝奪這孩子僅剩下的一些東西,你已有你的——雖然那是不道德的——而孩子也該保存下某些他該得到的,何況,我受過他父親的重托!」
夏婷狠厲的道:「我不管,我要寶圖,也要孩子!」
戰飛羽道:「回答仍是那個字——『不』!」
眼中的光芒陰毒而銳利,夏婷道:「你是個卑鄙齷齪的劊子手,劫財背義的偽君子,離間骨肉的奸徒!」
戰飛羽昂然道:「盡其在我,不求諒解!」
夏婷大叫道:「我要殺了你!」
戰飛羽道:「夏婷,滿足於你的現狀吧,我不去找你們,己是你們的運道了,你趕快走,永不要再叫我看見你,那麼,你的餘生也說不定還過得平靜,反之,你如貪心不足,得隴望蜀,恐怕那結果之悲慘,就不是你可以想像的了!」
夏婷雙眸中的表情突然變得凶厲又瘋狂了,她刺耳的尖呼:「圈住他,硬奪!」
仍在那片斜山的陰影中,四條身形電掣石火般射向半空,那麼快法,又分成四個不同的角落驀然落地。
只憑這種身手,一看即知全屬頂尖的角色。
四個人才一落地,靠著夏婷最近的一個——那是個目若寒星唇似塗朱似的俊俏書生,藍袍粉鞋,越見風流,他以一種特異的情感音調開了口:「小婷,姓戰的沒欺負你吧?」
夏婷激動的依向那人身邊,哽塞著道:「還沒有?他從頭到尾全在侮辱我!」
年輕書生雙目倏寒,他面對戰飛羽嚴厲的道:「姓戰的,你太放肆,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對待我的小婷?」
上下打量了對方一陣,戰飛羽冷酷的道:「憑你這種口氣,想就是那個無恥的姦夫『鐵儒生,倪世鴻了?你在我面前如此出言,我倒很佩服你的那股子勇氣!」
「鐵儒生」倪世鴻狂笑一聲,道:「你這算是唬我麼?姓戰的,憑你那幾下子,要想在我倪某之前賣弄,只怕火候還差上那麼一截!」
戰飛羽冷冷的道:「倪世鴻,我早就想找你稱稱你的份量了,今晚正好,但我可以保證,你這一把身架尚不夠我戰飛羽掂弄的!」
倪世鴻勃然怒道:「那你就放馬過來,徒托空言何值一笑!」
戰飛羽點頭的道:「論你的為人,早已不值一笑了!」
倪世鴻怒極握拳,氣湧如山:「戰飛羽,我不自鳴清高,不標榜俠義,但我自認比你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無賴流痞要高明得多,你簡直不配在江湖上充數!」
戰飛羽不屑的道:「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在江湖上充數?勾引有夫之婦?教唆人家拋夫棄子私逃?還是率眾要挾、公然在眾人之前以肉麻為有趣?」
氣得全身發抖,倪世鴻大叫:「你完全一派胡言,斷章取義,你,你純是含血噴人!」
戰飛羽無動於衷的道:「事實俱在,何庸狡辯?姓倪的,你不自鳴清高,卻也不該引誘人婦,敗壞倫常,你不標榜俠義,豈應聚眾逞兇,意圖劫持?」
倪世鴻嘴唇泛白,瞑目如鈴:「戰飛羽,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俱為對我人格的污蔑,我會叫你通通再吞嚥回去!」
冷冷的,戰飛羽道:「對你而言,污蔑都是多餘的!」
青白的面孔倏忽漲成了紫紅,倪世鴻怪叫:「戰飛羽,今夜我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戰飛羽隱在袍袖內的雙手環抱胸前,古井不波的道:「沒有人在阻攔你!」
這時,夏婷緊張的叫:「世鴻,留心他的兩隻手——」
虎視眈眈於左側的那個魁梧青面大漢往上近了一步,沉穩的道:「讓我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1:03
三、掠影、炫刃、手如電
戰飛羽的雙眼凝視著正前方的夜色,眼中是一片冷硬與僵木的寒光,他的眉心皺成了一個「山」字形,投下一抹蕭然的陰影於鼻唇之間,然而,他依舊雙手隱於袍袖之內,環抱胸前。
青面大漢氣勢洶洶的叱喝道:「姓戰的,你就亮一亮你那雙『神手』給我們開開眼界,我們全想試試你是怎生個『無相』法!」
戰飛羽厭倦的道:「只要動手,自然知曉。」
夏婷急促的道:「不要單個上,一起下手……」
青面大漢咧開他那張厚厚的嘴唇:「夏姑娘,他戰飛羽無論有多大個道行,在我『八臂熊』雷寬的面前,諒也佔不了便宜!」
夏婷忙道:「雷大哥切切不要輕敵,姓戰的不是等閒之輩,他那身功夫千萬小覷不得,還請楊大哥、胡大哥多加維護!」
馬鞍上的梁宏川,此刻心情的惶急,比諸事情的正主兒戰飛羽猶要強烈上十倍,他滿臉的驚悸之色,目光亂轉,連坐也坐不安穩了!
第一個動手的卻是那被稱為「胡大哥」的矮胖人物,他人雖朝橫里長,動作之炔卻匪夷所思,閃晃之下,一對鋼刀業已到了戰飛羽咽侯!
陡然間,戰飛羽身形暴旋,神鬼莫測的來至對方後側,他沒有出手攻擊,僅是站在那裡而已,姓胡的朋友雙刀空斬,霍的回轉面對戰飛羽,戰飛羽木然還視,只這一剎,姓胡的這人已經冷汗透衣了!
冷冷的,戰飛羽道:「好名頭,『蛇嶺一雄』胡牧!」
矮胖漢子一張黑如鍋底的面孔頓時泛了紫,他惱怒的吼:「即使你認得出我胡牧,也一樣挽救不了你的厄運當前!」
戰飛羽陰沉的道:「是誰的厄運當前,彼此心中都該有數!」
那一直不言不動,面如冠玉,形容灑脫飄逸的中年人,輕輕一拂袍袖,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開口道:「戰朋友,你的本事好,我們全清楚,但卻也不要狂妄得離了譜,否則,非但幼稚,更屬荒謬了!」
戰飛羽淡淡的道:「不幼稚,不荒謬,有多大能耐,才敢擺多大的排場。」
中年人物古怪的一笑,道:「我是『玉獅』楊雍。」
僵木的面龐肌肉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戰飛羽緩緩的道:「你是何人,與即將來臨的結果並無分別!」
楊雍安詳的道:「我想,你也該明白我屬於『黑風洞』」我不妨再告訴你一點,我是『黑風洞』『五獸王』的座前大司旗。」
戰飛羽的眼皮子急速跳動著,但他的腔調仍一樣冷銳:「告訴我你的來歷與身份之後,你希望看到什麼反應?」
楊雍平靜的道:「戰朋友,相信你並不情願與『黑風洞』的人結仇,尤其不情願招惹我這樣屬於『黑風洞』首要身份的人吧?我也與你同感,大家和和氣氣的了斷了一樁麻煩,不是要比大動干戈高明得多麼?」
戰飛羽道:「當然。」
點點頭,楊雍道:「總算你分得清利害得失!」
戰飛羽道:「我分得清,我認為,要和和氣氣的了斷這樁麻煩的唯一方法,就是請各位打消原意,趁著夜色尚好,肅靜離去。」
臉色微變,楊雍溫道:「你這是在挪揄我麼?」
戰飛羽沉沉的道:「不,僅是提供忠告而已。」
楊雍嚴肅的道:「這可是你最後的主意?」
削薄的嘴唇抿了抿,戰飛羽道:「更是唯一的主意。」
斜著面孔,楊雍道:「戰朋友,你可明白,與我作對,也等與『五獸王』作對?」
戰飛羽沒有表情的道:「我非常明白。」
楊雍怒火漸升,話的力量也加重了:「那麼,你有膽量同『五獸王』抗衡?」
冷冷看著對方,戰飛羽道:「拿著別人的名頭來壯自己的聲勢,楊雍,你也不覺得有辱本身的勇氣?」
如玉的面孔浮起了蒲赤,楊雍憤怒的道:「戰飛羽,你不識抬舉,莫非我楊雍還要巴結你,你也太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戰飛羽道:「我說過,有多大能耐,擺多大排場,無論對你,對你的後台靠山『五獸王』,這兩句的意義全是一樣!」
一側,夏婷大叫:「楊大哥,姓戰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軟硬不吃,除非弄倒他,沒有別的法子可行!」
戰飛羽道:「對,還是故人之妻比較瞭解我的習性。」
「哦呸!」
一聲暴叱,兩隻粗若兒臂,長只三尺的黝亮「雕龍棒」並擊戰飛羽兩邊「太陽穴」,出手的人,赫然正是「八臂熊」雷寬。
又是那樣疾似電掣般的暴旋,戰飛羽已到了雷寬身後。
雙刀幻映著黃光,胡牧悄然揮手罩撲戰飛羽。
有如一團掠空的烏雲,倏閃之下,戰飛羽已彈翻向右,他的袍袖猝展,胡牧往外猛躍,肩領處「呱」聲裂響,已經破了一道隙痕。
「雕龍棒」凌空而下,狠狠並砸,戰飛羽單足旋轉,飛移三尺,棒身挾著勁風掃過他的面頰,他的右邊袍袖閃動,雷寬大叫一聲,一隻棒子脫手拋出,肘臂部位鮮血淋漓!
那具白玉琵琶當頭擊向戰飛羽天靈蓋,有如一片冰雪撲面,戰飛羽雙臂抖振,一衝七丈,幾乎在他甫行到達那樣高度時,他已挾著雷霆萬鉤之勢反彈回來,夏婷倉惶皇躲,楊雍的「獅頭杖」適時橫截!
撲洩的身形完全違反力道的慣性運用,戰飛羽就在離地五尺的距離猝然往上再度騰高,他的雙腳暴彈,楊雍已一個跟頭倒翻出去,在這位「玉獅」倒翻的瞬間,耳根處破裂的傷口血水拋灑!
悶不吭聲的倪世鴻倏而正面衝來,他雙手伸縮,兩條毒蛇蛇信也似的冷芒飛射戰飛羽雙目,戰飛羽目瞪如炬,昂然不動,袍袖左右分揮,卻在分揮的同時合攏,「吭」的一聲崩上倪世鴻的手腕,將他震得一屁股坐倒地下!
從開始到如今,戰飛羽的攻拒進退飛騰迴旋都在眨眼間完成!
鮮血涔涔流自左頰的楊雍咬牙瞑目,怨毒已極的叫道:「戰飛羽,從今以後,『黑風洞』與你勢不兩立!」
戰飛羽雙臂環胸,冷冷的道:「悉聽尊便!」
驚魂甫定的夏婷尖聲道:「我們再上,決不能放他走,否則今後永沒有太平日子過了……」
戰飛羽道:「這是你自己找的,夏婷。」
掙扎著從地下站起來,倪世鴻忍受著腫起的雙腕那種火辣的痛苦,他激憤的道:「姓戰的,你必須為你的行為償付代價!」
戰飛羽嚴峻的道:「只怕各位也一樣需要如此!」
雷寬青臉漲赤的吼:「我們和這野種擠了!」
胡牧的一雙眼似在噴火,他嘶啞的叫著:「那是姓戰的湊巧了,我們再來,看這小子有沒有能耐重新演過一遭!」
緩步走向前面,戰飛羽頭也不回的道:「我不取命,乃是因為我今晚殺機未動,希望你們能夠自我節制,適可而止,否則,就是各位的不幸了……」
青色的經脈暴浮干額,倪世鴻吼道:「姓戰的想逃,他怕了!」
雷寬也快步追上,一邊叱喝:「姓戰的,你往哪裡逃?」
握緊手中「獅頭拐」,楊雍一咬牙道:「我們非擺平姓戰的不可,如今只好死活不論了!」
夏婷急道:「還是要活的,要不藏寶圖和孩子全沒地方找上了!」
倪世鴻怒道:「先報方才一箭之仇再說,走一步算一步!」
五個人一擁而上,戰飛羽仍在前面沉穩的走著。
雙方的距離迅速縮短,冷冷的夜色中,戰飛羽的袍袖突展,「呼」的暴響,他已一個跟頭倒翻而回,看不見他的手掌,而他的手掌便已在無聲無影中劈向楊雍與倪世鴻二人!
楊雍「獅頭拐」猛亂揮舞,倪世鴻的淬毒匕首猝閃猝飛!
凌空急旋,戰飛羽穿過這幾件兵刃的隙縫,胡牧雙刀暴斬,戰飛羽袍袖揮展,如鐵板般「噹」聲震開了刀沿,他的一雙手,一雙修長的,淡青色的,掌緣呈削薄平齊卻又在淡青中泛著暗黃的手,已深深插進了胡牧胸膛,當胡牧注視著這雙手的時候,他也同時交付出他的生命!
「嗷……」
胡牧猛往後挫,這聲慘叫宛如自腹腔裡擠壓出來,漫空濺灑的血形成了怪誕虛幻的圖案,戰飛羽的雙掌早已在毫無徵兆裡來到雷寬頭頂。
斜刺裡,楊雍連人帶拐,瘋狂衝擊而至。
雷寬僅存的一隻「雕龍棒」揮劈砸摔,像是道士趕鬼一樣的向虛無中施法,戰飛羽袍袖飛閃,兩掌做著絕不可思議與方位玄異變化的攻擊,當楊雍衝來,他的身形驀沉,一掌上指,楊雍的「獅頭拐」橫壓,但那上指的一掌卻令人瞠目結舌的切到楊雍胸口,——不知這隻手怎麼來的,它卻像一直便在這個位置了!
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突然橫裂在楊雍胸膛上,他全身倏顫,手上兵器「叮噹」墜地,撲上來欲待搶救的雷寬甚至連戰飛羽的手掌來勢也未看清,戰飛羽的左手已經像生有眼睛也從大肋邊倒插而出,剛好戮進了雷寬的小腹!
捂著胸膛上的傷口,楊雍宛若發瘋一樣亡命奔走,但雷寬卻再也走不動了,這位生有雄偉臂力的「八臂熊」歪曲著五官,眼珠子突凸,牙縫裡「嘶」「嘶」出氣,一步一步往後退,再退一步,地下便留下一灘一灘稠粘的血印……
戰飛羽移閃如電,他像刀刃也似的手掌伸出於半空,恰巧阻止了倪世鴻與夏婷正待逃走的去路。
面色灰敗的倪世鴻恐懼的僵立著,舌頭發硬的道:「你……想做……什麼?」
戰飛羽森酷的道:「既已搏生死,是不宜臨陣退縮的。」
倪世鴻色厲內在的道:「笑話……誰在退縮?」
點點頭,戰飛羽道:「很好,我相信你也不會退縮。」
上身微弓,挺起脖頸,倪世鴻形如鬥雞,盡量提高聲音:「戰飛羽,今天我同你決不並存!」
視線投注於自己平伸的手掌上,戰飛羽以一種冰寒僵冷的語調緩緩說著:「這是我的一隻左手,倪世鴻,這隻手呈現著淡淡的青色,掌緣部位是削薄又平整的,宛如刀的刃口,在這刃口的一側,色澤又從淡青泛現了微微的骨黃,這隻手和我的另一隻手相同,非常堅硬,非常鋒利,也非常強韌——它們也都來去無影,虛幻莫測,它們去了,卻似來了,來了,卻又似去了,它現隱在不能預想的時刻,它們不是可以具體看到的,這雙手,我淬練它們有十七年之久,十七年是一段漫長的時光,我已將這雙手的血肉、骨骼融合成了一體,使它們變成一種和我身體不能分割的武器,這雙手曾經奪取了許多好佞歹徒的命,也曾經救了許多善良無辜者的命,它們很快,很有效,很猛烈……」
倪世鴻驚恐的道:「你說……說這些幹什麼?」
戰飛羽幽冷的道:「我的一雙手聽命於我的頭腦,而我的頭腦分辨善惡,判定該殺與否,現在,倪世鴻,你該殺,你該死,看著這一雙手,它們就要來了!」
退後一步,倪世鴻大叫:「我不怕你……我和你拼了!」
戰飛羽頷首,以嘉許的口吻道:「對,這才像一條漢子,一條視死如歸的漢子!」
在倪世鴻身後,夏婷的容顏慘白,但卻鎮靜,她走向一邊幾步,白玉琵琶橫胸,雙目不眨的盯著戰飛羽,陰寒的道:「不要以為吃定了,戰飛羽,我們永不會向你屈服!」
戰飛羽道:「我一直對你卑視,我看不起你,你羞辱了辛家,也羞辱了你自己,你把無恥看為氣節,將掙扎看成不屈,說穿了,你只是個無行無法的淫婦!」
夏婷狠毒的一笑,道:「你激不動我,更嚇不了我。」
戰飛羽舉目看天,沉鬱的道:「像你這樣的人,連良知都麻木了,更逞論意識上的反應……」
夏婷像是橫了心,她強硬的道:「我是個人,我需要情與愛的滋潤,不似你,不懂感情,漠視人性,要說麻木,是你而不是我,你冷酷、暴戾、狂妄又無知!」
戰飛羽以一種悲憫的神色望著這女人,搖頭道:「情感與人性若是你這樣的解釋,這世界不是人的世界,早變成禽獸的天下了!」
鼓足了勇氣,倪世鴻硬起頭皮喝道:「姓戰的,不許你侮辱小婷——」
戰飛羽輕蔑的道:「黃泉道上,你趁早啟程吧——」
才自悚然警惕,倪世鴻來不及有任何動作之前,戰飛羽平伸的左手已在一晃之下飛抓到他的頭頂——宛似九天之上罩落的神手!
雙腕猛起,倪世鴻的兩柄鋒利匕首猝然吞吐,同時旋身暴退!
戰飛羽「呼」聲移側,早已截斷對方的退路,左手仍是原式抓向倪世鴻的頭心,右邊袍袖幻成一片黑影,右手自黑影中筆直插向倪世鴻胸口!
匕首的冷芒閃掣跳躍,虛幻的掌指奇詭變異,光影晃動,倪世鴻突然一哼,踉蹌急退——左臂上裂開一條整齊有如刃切的血槽!
夏婷聲息不響,白玉琵琶斜著揮砸戰飛羽背後,雙足飛踢,阻絕戰飛羽可能移挪的空間,一招兩式,狠中帶辣!
像是永遠不可捉摸、又永遠領先在前的流光一抹,戰飛羽陡然翻騰,業已到了夏婷身後,他沒有叫夏婷濺血,他只是將掌沿輕輕挨了挨夏婷的頸項。
戰飛羽的手冰涼,宛如一塊凍凝的岩石,更似一面寒森又透著煞氣的刀鋒。
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夏婷驀地呆住了,但是,卻在一呆的瞬息,疾速掉轉手中琵琶「錚」的一聲輕響,一溜銀絲,快不可言的射向戰飛羽眉心!
隔得這樣近,尤其夏婷如此心黑手辣,倒令剛剛饒過她性命的戰飛羽頗為意外,那根激射而來的琵琶絲絃,一霎裡筆直到了眼前。
身形不動,戰飛羽右手飛揚,就在面前的半寸處,他手掌微跳,抓住了這根又細又韌卻足可致命的絲絃,別人看不出,他自己知道,細韌的絲絃已經割進了右手拇指與食指中間的虎口。
冷銳的匕首就在這時又襲向他的肋側。
戰飛羽受了輕傷的右手只是那麼微微一沉,猛的扣住了倪世鴻執著匕首的手腕,倪世鴻拚命掙扎,左邊的匕首狠力刺向戰飛羽小腹,而戰飛羽的袍袖已遮住了他的眼,冰冷的手掌抓著倪世鴻的右耳,在倪世鴻的匕首尚未觸及他的衣袍之前,已將對方整個人提起拋出,重重摔跌向七步之外!
出自倪世鴻嘴裡的號叫聲是淒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這並非是說他已遭到致命的傷害;而是他已遭到難以再行彌補的器官上的破損了——戰飛羽的手上,緊捏著一隻人的耳朵,尚附連著一大片血淋淋的皮肉。
在地下撲騰爬向戰飛羽,倪世鴻的半邊面孔全叫鮮血淌滿,赤顫顫、皮嫩嫩的傷處失去了耳朵更顯得怪誕醜惡了,他那張業已變形的臉扯歪向一邊,他一面往前爬走,邊嘶啞的呼號:「還給我……把耳朵還給我……」
有些人是十分珍惜自己的面相,珍惜到超越過生命,尤其是像「鐵儒生」倪世鴻這樣風流自賞的人物,靠了自己的面相來做為誇詡的資注,在他來說,一張俊俏的臉盤兒即已值得擁有一切了。
戰飛羽順手拋落那只微微泛了烏紫的人耳到地下。
連爬帶滾的搶著那只沾滿泥污的耳朵,倪世鴻如獲至寶,拚命朝傷口上按,彷彿只要貼吻在傷口上,即能使這只斷耳粘合重生一般……
夏婷震駭的愣在那裡,她一時驚嚇得有些癡呆了,在她的意識同反應中,只怕也難以接受此等尖銳又怖慄的情景呢!
倪世鴻一心一意只是在按他的耳朵,在這須臾間,這位一向精明聰慧的「鐵儒生」,竟然浮現著一種令人驚悸的表情一一種憨愚的、天真的、自滿又瘋癡的表情。
突然尖叫一聲,夏婷不要命的衝向戰飛羽,白玉琵琶飛舞掃旋,幻成一片滔滔如流的熒白光輝,在強烈的縱橫力道下捲了過來。
戰飛羽也動了真怒,他的雙手便有如朵朵的蓮瓣,彷彿掣掠漫空的刀刃,像是虛無和實質凝合成的光影,看不出哪是他真實的手掌,而這滾蕩的攻勢一旦倒翻,夏婷的窈窕身體便轉回踉蹌,似是狂風中的一片落葉,連連歪斜著滾跌於地!
那淡青色的神手斜斜指著伏在地下呻吟哭泣的夏婷,看不出這刃似的手掌是否會驟然插下——
那溜金燦燦的光焰宛若從虛冥中出現,當人們發覺它的時候,它已電閃般射至戰飛羽的咽喉之前!
猝然大斜身,戰飛羽揮手急切,「嗡」的一顫之下,他居然未能將這只通體呈現金黃色的尺許長「金龍梭」斬斷,移身猛沉,卻仍舊往前飛出丈遠始落,這時,它方纔所帶起的破空嘯聲方自跟了上來。
雙手籠入袖袍之中,戰飛羽卓立不動,目光炯亮的凝視著那邊六七丈外的一片雜草,於是,雜草簌簌分開,一個瘦長清瘦,形容冷酷的四旬怪容緩步走出,這人身著襟邊繡灑波濤圖紋的黑衫,頭上束以黑絲飄帶,面色有如古銅,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強悍跳動的無形的激盪韻感……
戰飛羽沒有出聲,但目光冰寒。
怪客在五步外站住,聲音在低沉中泛著冷硬:「江湖漢該有一點最低限度的尊嚴——不應欺凌女人。」
戰飛羽唇角抽動了一下,陰冷的道:「你這算『打抱不平』?」
來人的眼神狠酷,斷然道:「不錯,打抱不平!」
戰飛羽沉重的道:「大路通天,我看,我們還是各走一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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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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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1:21
四、煞漢、凶筆、英雄膽
古銅色的面容上浮起了一抹不含絲毫笑意的笑,那人的神韻之間有著一股子掩隱不住的據做之氣,他眸瞳深處宛似在閃映著血赤的光彩,徐徐的,他道:「你的意思是說,叫我少管閒事?」
戰飛羽平靜的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表情深沉如水,那人冷漠的道:「今晚總算也碰上一個敢如此對我說話的人了,多少年來,我已經沒有體驗過被人頂撞的滋味,你,令我又重新感觸到了一些什麼。」
戰飛羽蕭索的道:「不要把你自己抬得太高了,在我眼裡,你並沒有像你形容的那樣高不可攀!」
怪客僵硬的臉孔緊了緊,突然又古怪的放鬆了,他道:「你真有勇氣。」
戰飛羽道:「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更為合適!」
那人冷冷的看了看蜷臥在地上痙攣不已的夏婷一眼,道:「過去向這位飽受凌辱的姑娘叩頭謝罪,然後,自斷一臂,我可以饒過你的性命。」
戰飛羽搖搖頭,道:「你的模樣不似白癡,卻說出這樣的癡話來,實在令我除了驚訝以外就只剩對你這等幼稚行徑的憐憫了……」
對方的形態依然冷硬如電,語氣中含有極大的威懾意味:「你不照我的指示去做?你對生命已經失去眷戀了麼?」
戰飛羽漸漸挺起了胸膛,他道:「我怕是你對生命已經失去眷戀了……以你現下的荒謬姿態來說。」
那人黑色的飄帶拂起,幽冷的道:「不管你是誰,你已令我不能容忍你!」
戰飛羽昂然道:「相信我們彼此具有同感!」
微抽衫袖,這人道:「你將後悔於你的言行,你立即便知道,自斷一臂的薄懲較諸你目前所要遭到的災難已是最輕微的了!」
戰飛羽道:「如果我是你、我會首先考慮到自己本身是否已在災難之中。」
怪客冷清的一笑,道:「憑你,尚無以陷我於這等境地。」
戰飛羽道:「記住了,煩惱皆因強出頭。」
那人緩緩的道:「這是告誡那些飯桶之屬的警語,對我『煞漢』聞瑞星而言,根本不置一笑。」
戰飛羽凝視對方,道:「你就是聞瑞星?黑道上的專門獨腳劫鏢的『煞漢』?」
聞瑞星道:「這是我一向包攬的買賣,你還算有點見識。」
戰飛羽道:「聞瑞星,你若一定要抱這不該抱的不平,我就擔心以後這行生意難以叫你包攬了,一個栽過跟頭的人,他的威望將會遠遜於沒有栽過跟頭之前的水準!」
聞瑞星眉角一挑,道:「你能有這個把握?」
戰飛羽穩重的道:「至少,你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沾光彩乃是確然的!」
聞瑞星道:「那麼,你證明給我看?」
戰飛羽尖銳的道:「如你必須要我證明的話!」
雙手伸展,聞瑞星道:「來,我讓你先出手。」
看著對方擺出這個極度輕藐的架子,戰飛羽卻毫不溫怒,他明白,這個人已叫他自己的強烈優越感蒙蔽了,他不知道他面對的人是誰,他只一廂情願的迷信著那遙不可期的勝利,或許他的確很強,但戰飛羽卻肯定眼前的敵人將會悔恨於自己的草率……
聞瑞星微帶挪揄的道:「有本事欺凌一個女子,就該有種面對阻止你這卑劣行徑的男人,莫非你的膽量真個只有這麼一點?」
戰飛羽凜烈的道:「聞瑞星,你已經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了!」
聞瑞星兩臂交環,不屑的道:「收拾你,我想還勉強能行!」
戰飛羽的出手只是那麼一揮,他的掌勢宛若一蓬蓮瓣的飛揚,當他的掌勢現形的一剎,他的左手已到敵人的面門之前!
暴退三步,聞瑞星大回身,一溜冷電激射戰飛羽咽喉——那是一柄銳利閃亮的白鋼「判官筆」。
雙手環出,戰飛羽在眨眼間翻掌斜掠,一片勁氣四溢,他的掌沿已自兩個怪異的角度削劈聞瑞星。
點筆彈空,聞瑞星狂笑一聲:「戰飛羽,是你!」
半聲不響,戰飛羽身形暴起,掌影有如漫天刀刃,縱橫交織著捲去。
陡然間,聞瑞星的「判官筆」飛舞出千百條芒矢,像炸碎了一團琉璃般濺散出參差不齊卻嚴密無隙的晶瑩淚光,而戰飛羽早已移後丈遠。
雙方的接觸與攻拒全於電光石火般的急促,一沾即走,稍走又來,但是,只這短暫的試探,他們都已發覺,彼此業已遭到了強悍的對手!
「判官筆」在聞瑞星的手上轉了轉,映出一圈淡淡的光華,他注視著戰飛羽,表情似笑非笑:「怪不得口氣那等狂妄,戰飛羽,想不到竟和你『印』上手!」
卓立不動,戰飛羽道:「是你找上門來的。」
聞瑞星道:「我奇怪——憑你的身份,怎會來欺凌一個弱質女子?」
戰飛羽沉沉的道:「自有理由。」
聞瑞星道:「總是不妥,你該明白,這是不公平的,你在自貶身價!」
戰飛羽寒著臉道:「各人有各人的私隱,你不清楚,還是少管閒事為妙,聞瑞星,如果你要退出,此刻仍來得及!」
聞瑞星笑笑,道:「我若現在退出,豈非明示天下人,我怕了你?」
戰飛羽道:「我並不以為是如此。」
聞瑞星道:「別人卻不是你。」
戰飛羽森酷的道:「這樣說,你是一定要堅持下去了?」
聞瑞星道:「半途而廢,不是姓聞的一貫作風。」
戰飛羽點點頭道:「隨你吧。」
聞瑞星目光掃過仍在那裡發愣的倪世鴻與夏婷兩人,當他收回視線的同時,「判官筆」一彈點向戰飛羽的眉心中間。
戰飛羽挺立如山,右掌驀起「噹」的震開來自眉心前的「判官筆」筆端,左掌「嗖」聲拋出,掌影還在凝形,卻又劈至敵人胸側。
「判官筆」上下挑打,聞瑞星動作如電!
彷彿鬼影虛無,戰飛羽猝然來到聞瑞星背後,掌刃幻成九十九片,狂罩猛瀉,銳利至極!
聞瑞星頭也不回,筆尖倏返,劃過九十九道光影,又準又快的迎向那九十九掌!
於是掌沿與筆尖交擊,「噗」「噗」悶聲串連不絕,明明雙方招式已用老,戰飛羽卻像突然多出一隻手來似的,猛古丁自冥冥中又有一掌飛斬聞瑞星!
凌空旋滾,聞瑞星避得奇快,但是,卻仍在毫髮之差裡,「嗖」的一聲被那虛幻之掌削掉了束髮的黑飄帶三寸有餘!
舉筆指天,聞瑞星面容緊繃,青筋浮現,牙齒深深陷入下唇,死死盯著戰飛羽不動!
戰飛羽並沒有繼續趁時追殺。
陰沉的,聞瑞星道:「好一招,『幽幻見手』?」
戰飛羽淡漠的道:「你也躲得夠快。」
神色大變,聞瑞星憤怒的道:「戰飛羽,你以為我怕了?」
戰飛羽喟了一聲道:「莫非你還要繼續下去?」
聞瑞星怨毒的道:「我不是懦夫!」
戰飛羽道:「你應該有點風度,有點氣量,有點高手的姿態!」
聞瑞星大聲道:「說得好,我只有和你拼戰到底才能不失你講的這些!」
戰飛羽厲嚴的道:「你如珍惜羽毛,正該借此而退——我已給你警告,再纏下去,你的後果就不僅是自取其辱而已了,聞瑞星,勝負之分,並不只限於生死!」
聞瑞星強悍的道:「在我來說,非要分出生死,不足以顯示強弱!」
戰飛羽嚴肅的道:「我們無怨無仇,只為了你不明就裡,伸手攔下這樁不該攔的閒事,難道說,你就要用生命來賭氣?」
聞瑞星重重的道:「正是。」
戰飛羽道:「太也不值!」
聞瑞星厲聲道:「我認為該做的,我做我的,戰飛羽,為了我的名譽同氣節,我必須要與你分個勝負,雖冒死而不惜。」
戰飛羽道:「這不但不值,簡直無聊,聞瑞星,江湖上的日子,你算是白混了!」
陰沉的望著戰飛羽,聞瑞星道:「設若我方才勝你一招,你將比我的態度更頑強!」
戰飛羽緩緩的道:「你如已經勝我一招,你便不會罷手,你必將我置之死地方休——聞瑞星,我熟知你這一類的人,你們喜好用鮮血來炫耀你們的事跡!」
聞瑞星目光如焰,火辣的道:「姓戰的,你更高明不到哪裡!」
戰飛羽沉重的道:「我再說一次——聞瑞星,不要無理取鬧,為了這件事,不值你豁命,不值你流血,甚至不值你回顧,你如此夾纏不清,非但幼稚,更且愚昧了!」
聞瑞星斷然道:「我高興!」
雙眉輕皺,戰飛羽道:「多年的威名創立不易,何苦輕而拋捨!」
聞瑞星粗暴的道:「不要給我來這一套,你方才僥倖勝我一招,再戰卻未必仍有此等運道,誰躺下了方能算輸,你還是多替你自己估量著點吧!」
戰飛羽道:「什麼人叫『執迷不悟』,那就是你了!」
往前逼近一步,聞瑞星惡毒的道:「把式不是淨用口練的,戰飛羽,我會用我的生命來湔雪先前那一招之恥!」
挺立著,戰飛羽道:「你是個十足的愚夫!」
「判官筆」的鋼桿貼上了聞瑞星的面頰,他的瞳孔映著鋼桿的微微閃光,更顯得冷森與酷厲了,他咬著牙道:「戰飛羽,這一次,你永遠不會再有那樣僥倖的機會……」
戰飛羽雙手籠袍,鎮定的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聞瑞星,你再斟酌。」
聞瑞星咄咄相逼:「不必了,我意已決,你擔待著吧!」
戰飛羽無聲的歎了口氣:「有些人,是真正愚昧的無可救藥的……」
這一次,是聞瑞星搶先動手——他的「判管筆」驀地灑起一點寒星,抖向戰飛羽的咽喉,身形斜出兩步,筆尖又劃到對方肋側。
戰飛羽袍袖齊飛,掌蘊無形,「叮噹」兩響,業已分毫不差的磕開了聞瑞星的攻勢,當鐵筆震起,他詭異的旋閃,人已來到聞瑞星的左後方。
於是,勁氣如嘯中,他的一雙手似已囊括了天地。在那縱橫流曳的力道閃滾穿走,聞瑞星筆炫光弧,飛翻掠舞,剎時只見人隱入芒彩之中,隨著那抹組成幻異光彩的圖案變化不休。
戰飛羽乃是江湖上,盛名渲赫的高手,尤其他的掌中功夫,更已到達登峰造極的境界,在道上闖蕩了十五餘年,會盡了天下奇才,但是,如今他也不能夠不承認,這「煞漢」聞瑞星乃是一個罕見勁敵!
而聞瑞星的驚恐憂慮卻更在他的對手戰飛羽之上,他在他所容身的圈子裡,自來沒有遭遇過敵手,他是他那個世界裡的主,他也一直認為他是至高無上的了,當他明白對方是誰的時候,他雖然訝異,卻並不畏懼他以一貫的自信與自傲來觀察戰飛羽,眼前,他已知道他是錯了,他才曉得他所活動的王國裡居然如此貧乏同低能,在江湖上立名傳威,那考驗不是一時的,乃是無休止的。
戰飛羽的雙掌,時隱時現,千變萬化,或在狂猛的罡力中浮沉,或在一剎那間似如現自虛無,總之,一直是那麼快,那麼奇,那麼神鬼莫測。
聞瑞星開始喘息了——雙方的攻拒極速極快,六十招一瞬而去,但聞瑞星的感覺卻是如此艱辛冗長,他像獨立抗拒著浩蕩的浪濤,支撐著傾壓的山嶽,每一寸的空隙全充斥著萬鈞的擠迫,每一寸的肌肉都在承擔著超越負荷的張力,他拚命抵擋,也非常痛苦。
又四十招。
戰飛羽的紫袍飛揚,迎著電刺前胸的筆尖暴進。
大喝一聲,聞瑞星挺筆猛戮——
戰飛羽的右手猝抓筆端,卻一閃而沒,聞瑞星急切間移筆三寸,卻驀而在黑暗裡陷入了戰飛羽突然出現的左手五指中!
一剎裡,聞瑞星知道自己上當了!
沒有任何時間供他猶豫,因為戰飛羽右手已斜斬至他頸項。
高手的反應到底與眾不同——聞瑞星和戰飛羽拉扯他業已陷入敵手的兵器,他猛力送筆脫手,同一時間,雙腕各翻,兩溜金茫石火般奔射戰飛羽!
倒仰身戰飛羽「呼」的背脊貼地,兩隻「金龍梭」幾乎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奇快無比。
戰飛羽這一仰身,目光倒瞥,卻赫然發現夏婷倪世鴻相互攙扶著往黑暗的山野中奔去!
雙腳撐地,他怒矢般飛射而出。
但聞瑞星卻像豁了命,身形凌空橫翻,雙手暴揮,又是兩隻「金龍梭」有如流星的曳尾般筆直飛來。
這「金龍梭」長有尺許,粗逾銅錢,非但份量沉重,雕盤龍身的梭桿前端更是尖銳異常,加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就連戰飛羽這樣的武家,也頗覺其威脅性的嚴重,絲毫不敢大意。
另兩隻「金龍梭」閃映的一剎,戰飛羽已長身而起,手中握著的對方的「判管筆」一轉猛拋,「嗚」的發出怪響,銀光旋輪,打著轉子飛出。
「砰」一聲撞擊,火花迸濺,梭筆齊墜於地。
但是,這一耽擱,倪世鴻與夏婷已經鴻飛冥冥,失去蹤跡了。
聞瑞星雙臂揮展,人已大鳥般又騰了空。
戰飛羽冷冷一哼,飛躍迎上。
又是兩道金芒,齊射並至。
往上拔彈的身子,猝然在一頓之下形成一度弧線拋起,快似閃電般到了聞瑞星的頭頂,幾乎就在那兩隻「金龍梭」堪堪從戰飛羽腳下掠過的瞬息,他已置身於敵人的上空了!
「叱!」
聞瑞星懸空橫滾,雙腳環飛,然而,戰飛羽全身倏忽急速下落,下落一半又猛的四肢暴展,不見掌影的來去,聞瑞星已大叫一聲,重重摔跌於地。
拂揮了一下衣袖,戰飛羽目注伏在地下的聞瑞星,表情木然。
這時——
驚魂甫定,如夢初醒的梁宏川方才大大透了口氣!
「戰大哥,乖乖,你真是神人,這麼大的本事,實為我今生所僅見……大師兄,直誇你功夫高,如今,我才明白簡直已經沒有止境啦,了不起,了不起,……」
戰飛羽默然無語。
梁宏川又阿諛的道:「這姓聞的小子委實可惡,戰大哥,殺得好,殺得痛快!」
背著身,戰飛羽籠手入袖,他仰頭向天徐徐吐了口氣,聲音顯得十分冷淡,也十分冷硬:「誰說我已殺了他?」
呆了呆,梁宏川扶穩馬鞍訥訥的道:「呃……莫非,莫非這廝還活著哪?」
戰飛羽的腰桿挺了挺,道:「梁宏川,你竟然連死人和活人都分不出來,也難怪凌剛把你當做一隻麻包般摔來拋去了,真是悲哀。」
梁宏川的眼中極快掠過一抹憤怒之色,但他卻趕忙陪笑道:「天黑,戰大哥,我沒看清,那小子又爬在那裡像發瘟似的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他是被戰大哥送回老家去了……」
戰飛羽道:「你『以為』的事也太多了。」
忽然,伏臥於地的聞瑞星透了口氣,發出了聲音。
戰飛羽一直注視著對方的動靜,他自己知道下手的輕重,他方才在眨眼的俄頃間,給了聞瑞星兩掌,但他知道這兩掌並不足以奪取對方的性命,只是造成了不輕的內傷而已,他等待著,預備萬一聞瑞星在應該甦醒的時刻未緩過氣來時,前往加以救援。
戰飛羽並不是一個慣以慈悲為懷的人,相反的,他極冷酷,極其寡絕,也極其狠辣,但是,他不無理殺人,更不輕易加害一個罪不至死的人,他就是這樣,在江湖上,他出了名的嫉惡如仇,嫉惡如仇到了殘忍的地步,而他卻講求道義,維護真理,他在複雜險詭,鉤心鬥角的武林裡,追求的乃是真正的武士精神!
艱辛的掙扎著,聞瑞星終於支撐著站了起來,一張原為古銅色的面孔,如今已泛了一層灰白——死樣的灰白……
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了一步,聞瑞星喘息吁吁,胸口起伏甚劇,他的一雙眼睛黯淡,光芒晦澀,但是,掩不住那出自靈魂深處的仇恨火焰;他極力支持著自己站穩,淒啞的開口道:「好……好……兩掌……戰飛羽,你有本……本事!」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早已勸告過你,聞瑞星,這一切後果,全是你的固執、愚蠢及狂妄所造成!」
嗆咳幾聲,聞瑞星吃力的道:「你若……聰明……你就……現在……現在殺了我……否則……我會像……你的影子……一樣……追躡你……到天涯海角……不報此仇……永不罷休……」
戰飛羽平靜的道:「我不殺你並非為了示惠於你,更非我天性善良不忍下手,唯一的原因是——你的幼稚與囂張雖然可厭,卻仍不至於以死為懲!」
猛一咬牙,聞瑞星激動得全身發抖:「不管……不管你怎麼說……戰飛羽……我也永不會領你的情……你不殺我……我卻必須殺你……我先講明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戰飛羽道:「罷了。」
踉蹌了一下,聞瑞星切齒如磨的道:「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甚至終此一生……不雪此仇……誓不干休……戰飛羽……你踐踏了我的自尊……羞辱了我的名節……我要用你的血來洗淨我所受的恥……以你的命來填我心中的劍痕……」
戰飛羽陰森的道:「隨你吧,但我有幾句話奉告……他日此景重顯,我的慈悲是否依舊,便難以斷言了,你若要來報復務當三思。」
嗆咳著狂笑,聞瑞星道:「我會來的……不雪恥,毋寧死!」
點點頭,戰飛羽道:「很好,希望你永遠有些氣魄!」
轉回身去,聞瑞星歪歪斜斜的走了,背影孤單,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淒惶。
默立良久,戰飛羽緩緩來到坐騎之前,牽韁前行。
鞍上,梁宏川謹慎的道:「戰大哥,好一場龍爭虎鬥,可不是?」
腳步踏在泥濘的山徑上,響起「噗吱」「噗吱」的聲音,顯示著戰飛羽心情的沉重,他漠然回應:「嗯……」
梁宏川回頭望了望後面地下的兩具遺屍,道:「戰大哥,先時我不敢多話,其實,那個姓聞的混帳,早該宰了才是,放虎歸山,可是後患無窮哪,何況他壓根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戰飛羽沉沉的道:「那是他的事,我卻不能殺他,因為他不該殺。」
梁宏川諂笑道:「但大哥你也得替自己將來的安寧作想呀……」
戰飛羽緩緩的道:「江湖道上,何來安寧可言?多一事少一事並無太大分別!」
嚥了口唾液,梁宏川巴結著道:「戰大哥,你這個人就是心慈面軟,處處替人家打算,連本身的利害全不顧了,天下之大,要找你這樣的好人,可真難,不怪有恁多道上同源提起你來,便佩服得五體投地,無以復加……」
冷冷的,戰飛羽道:「你的嘴和你的心,是否如一?」
面孔郝然,梁宏川尷尬的道:「當然心口如一,戰大哥,我可以起誓,我對你是最尊仰不過……」
牽著韁繩的手鬆了又緊了,戰飛羽凝視著業已泛現曙光的天際,幽冷的道:「梁宏川,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盡力傾俯上半身,梁宏川裝出一副誠惶誠恐之色:「是,請大哥示下。」
戰飛羽臉也不側,直視向前:「如果你閉上口,你的傷勢將會惡化得更緩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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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1:38
五、重圍、險伏、命是財
「丹霞山」下右麓的一片竹林之側,有幾間茅舍,面臨清溪一汛,環於蒼翠之中,古樸清幽,靈氣蘊繞,是一處脫塵避世的所在。
「九天回命」曲少英便住在這裡。
戰飛羽生平的摯交不多,而曲少英與他卻是情逾手足的好友。
他來到這裡的原因,是為了要醫治梁宏川身上的「七毒指」的內傷,戰飛羽對梁宏川的印象並不好,但是,他卻不能不設法救治這位故交的師弟,他做事從不半途而廢,尤其是救人的事,他個人的善惡在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求個心安理得。
當然,曲少英的醫術高超,以他的歧黃之技術來說,要怡好梁宏川的傷勢並非難事,正如戰飛羽,早就預料到的,「七毒指」的陰損,於曲少英的妙手調治之下,必然不能造成致命的結果。
在曲少英的茅廬之中,他們已呆了七天。
七天,梁宏川的毒傷迅速痊癒了。
有些無聊的,戰飛羽獨自坐在溪邊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凝視著潺潺流水沉思。
在他背後,一位身著葛布長衫,容貌清奇,足踏雲履的中年人緩步自茅舍中走出,面含微笑的來到他的身側。
戰飛羽沒有轉臉去看,他只低沉的道:「少英,我打算走了。」
這人,正是「九天回命」曲少英,天下聞名的再世華佗。
背負著手,曲少英悠然的道:「急什麼,我這裡荒山茅舍,粗茶淡飯,莫非已令你不耐久居了?」
戰飛羽搖搖頭,道:「你知道我不是為的這個,浪跡天涯的日子,我過過比這兒更為清苦的生活。」
曲少英笑道:「那麼你就多留些日子。」
戰飛羽低聲道:「我還有些瑣碎事要辦……」
曲少英道:「事既瑣碎,便不關緊,我們哥倆久不相見,何妨聚他個年兒半載?便是相對無言,坐著數星星,瞧水流也是一樂。」
戰飛羽笑了,笑得極為和煦:「少英,我沒你那種閒情逸致,更沒你那份雅興,你看得開,看得淡,心胸廣闊淳然,我卻不能在靜中求取恬適。」
曲少英輕輕的道:「因為你的心事大多。」
戰飛羽道:「我一向喜歡由行動達成願望,我不耐煩等待,我想做什麼,我便去做,而你卻太過淡泊無為——有時候,把世事看得穿,也並不見得有趣。」
笑笑,曲少英道:「我已厭倦凡塵俗事多年了,飛羽,我的心已如古並不波。」
戰飛羽道:「好福氣,我沒有你這樣的修為。」
曲少英溫和的道:「搬來和我同住吧,江湖歲月,你還不膩?」
丟了一塊小石子到溪水中,水花迸濺裡,戰飛羽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呵呵一笑,曲少英頷首道:「你也是對的,飛羽,武林中不能缺少像你這樣有正義感而又有能力維護正義的人。」
伸手向茅屋中點了點,戰飛羽小聲問:「那位仁兄的『七毒指』傷,不會有問題了吧?」
曲少英道:「快痊如沒受過傷的人一樣。」
戰飛羽道:「據我看,他現在已經全好了,活蹦亂跳,能吃能喝的,比我還要健朗輕快得多。」
曲少英道:「還是讓他再調養兩天吧,遭遇此等內傷的人,身底子多少總有虧摜。」
吁了口氣,戰飛羽道:「真是累贅。」
曲少英安詳的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知道你不欣賞此人,但他的大師兄你卻要對得住,好在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何不忍耐點?」
站起身來,戰飛羽問:「他如今在做什麼?」
曲少英道:「昨天他自告奮勇,替我到山腰去砍了半捆柴薪回來,剛才又去了,他一片盛情難卻,我只好由他,主要的還是他體內郁毒初除,久臥床第亦非旺健之道,叫他活動活動筋骨,比賴在床上更較有益身心。」
戰飛羽道:「這小子倒真會迎合奉承。」
曲少英道:「學會迎合奉承,現今世道上也就可以吃一分了!」
唇角微撇,戰飛羽道:「也就有人一輩子學不會。」
曲少英笑道:「不是學不會,只怕是不屑學吧?」
伸了個懶腰,戰飛羽道:「少英,我想,我們兩個實在不該生在這個年代裡……」
目光是澄澈的,曲少英道:「打有人類開始,哪個年代的內涵也差不多。」
戰飛羽微喟一聲,道:「剛才你出來,是要到鎮上去麼?」
點點頭,曲少英道:「不錯,我在前幾天托鎮上那家老字號藥材鋪從關外代購的幾樣藥材,不知帶到了沒有,得去看看,本來昨天就該去了,我曾告訴過梁宏川,如果那幾樣藥材帶到,他的傷勢還要好得快些。」
戰飛羽道:「如今已算不錯了,換了別人,能否醫好都成問題。」
曲少英道:「你呆會兒,飛羽,我去去就回。」
戰飛羽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
擺擺手,曲少英道:「不必了,你還是留在家裡納福吧。」
目注著曲少英的身影走遠,消失,戰飛羽又坐回溪邊的那塊石頭上,順手再拈了一塊小石子投進溪水中。
當水花才自濺起一蓬小小的晶瑩,一個獨臂人便像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突然出現在流溪對面的一塊岩石之後!
微微一怔,戰飛羽立時心中警惕——因為獨臂人出現的地方,距離他尚不及三丈,而以他的功力來說,一個迫近三丈左近的不速客居然能將形跡掩飾得不被他發覺,此人修為之佳,自也不言可喻了。
那個獨臂人的形貌,屬於叫人一見之下便永難忘懷的一類,直截了當的說,他的長像乃是猙獰又兇惡得罕有的,他身體瘦長,瘦得骨架癟癟,長得宛如一株白楊樹,那張面孔呈現著蠟黃色,乾癟、枯槁、顴骨高聳,鼻如鷹鉤,嘴巴略呈歪斜,他的一雙三角眼中最是凶光暴露,一道蒲紫的,拇指粗細的疤痕,便從眉心直掛眼下,有如一條鑽在肉下微微蠕動的蚯蚓。
戰飛羽站了起來凝視著獨臂人無語。
獨臂人抬起他那雙僅存的、枯枝似的左臂,點了點戰飛羽道:「你是跟我們走呢?還是我們抬你走?」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看,你認錯人了吧?」
三角眼中光芒帶煞,獨臂人凶狠的道:「半點不錯,就是你——戰飛羽!」
有些迷惑,戰飛羽道:「我相信我們從未謀面,我更不知道你來找我的原因,但看樣子,你卻似與我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獨臂人怪裊般磔磔笑道:「不,我與你不但沒有深仇大恨,連絲毫糾葛也不曾有過。」
戰飛羽道:「既是如此,你還是不要使糾葛發生的好。」
獨臂人神色一沉,道:「我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不難為你,否則,任你三頭六臂,今天也一樣要弄個灰頭土臉!」
戰飛羽陰沉的道:「說個理由聽聽——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獨臂人大喝:「因為我要你跟我們走!」
戰飛羽己注意到對方口氣中一連說了幾次「我們」,他曉得這獨臂人不是一個人來的。
戰飛羽:「總有個原因吧?」
歪斜的嘴往上一扯,獨臂人暴烈的道:「有原因,戰飛羽,你不知道你就是個寶庫?」
戰飛羽不解的道:「我是個寶庫?」
獨臂人道:「正是!」
眉梢上挑,戰飛羽道:「我怕你是弄錯了,朋友,我浪蕩半生,清風兩袖,湊合著混日子而已,我的財物,絕不會比你更多,你大概是……」
獨臂人重重的道:「沒什麼『大概』不『大概』,我錯不了,只要你是戰飛羽,你就代表了一筆巨額財富,——你是戰飛羽麼?」
戰飛羽生硬的道:「當然我是。」
獨臂人怪笑道:「那就不會有錯,上路吧,夥計?」
戰飛羽冰寒的道:「到哪裡去?」
獨臂人道:「哪裡去?蠢貨,自然是帶你到可以換錢的地方去!」
有所穎悟了,戰飛羽冷森的道:「你確定用我可以換錢麼?」
獨臂人邪惡的道:「我吃飽了沒事幹麼?你若不能換錢我老遠巴巴的跑來尋開心?告訴你吧,你是活的可以值上一萬五千兩十足純金,若是死的呢?也可以值上一萬兩,你該感到榮幸,這個價錢非常之高,多少年沒人出過這等高價啦!」
戰飛羽的語聲像冰珠子迸自齒縫:「你是『代執役』之流?」
獨臂人大笑道:「不錯,而且還是最好的,最有信譽的一等!」
戰飛羽緩緩的道:「我倒不曉得有人出了賞額來賣我,——是誰?」
獨臂人瞪著眼道:「到了地頭你自會明白!」
戰飛羽幽冷地道:「你不敢說?」
獨臂人大聲道:「姓祝的自娘胎以來,還沒有『不敢』的事,若我稍有顧慮,也不會接下這樁買賣了,你這貨色很辣手,可不是?」
腦海中閃過一道強光,戰飛羽脫口道:「『獨臂煞君』祝義全?」
嘿嘿一笑,獨臂人得意的道:「有面子,大名鼎鼎的『神手無相』居然也會曉得我這角色的名?」
戰飛羽不覺有些怔忡——就這幾天來,他全遇上了一些江湖黑道上的狠貨,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難纏,他們像吃了「齊心丹」,不約而同的陸續找上門來觸他的霉頭,這是怎麼回事?
「獨臂煞君」祝義全邪笑道:「我來親自侍候,戰飛羽,搬不搬得動你呀?」
戰飛羽冷酷的道:「你得動手搬一次才知道。」
祝義全翻著眼珠子道:「我沒有關係,我做生意,不是來充好漢,耍硬骨頭的,如果我一人請你不動,嘿嘿,說不定多加幾個就差不離了。」
戰飛羽狠厲的道:「祝義全你玩這一套玩到我頭上,恐怕你要後悔莫及!」
倒八眉一揚,祝義全道:「少來嚇唬你祝老爹,姓戰的,你本事好,武功強,不錯,你專門找我們『代執役』這一行朋友的麻煩,我們也曉得,你的名頭大,聲望隆,是個人王,我們無所不瞭然,但是我們卻自己找到你身上來,你問問自己,如果我們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豈會來碰這個釘子?」
戰飛羽鄙夷的道:「我看透了你們這一窩蛇鼠的下流把戲,你們大多聲勢強過實際的力量。」
祝義全大喝:「戰飛羽你走是不走?」
戰飛羽昂然道:「做夢!」
忽然陰險的笑了起來,祝義全道:「講真話,姓戰的,今天你是絕對跑不了啦,就如同煮熟的鴨子蓋在鍋裡;你何不大方點,叫我們弄個活的回去多賺幾文?」
戰飛羽沉沉的道:「祝義全,你能割得我一片一片是你的本事,反之,你就等著我來活撕了你這狗娘養的野種!」
蠟黃的臉孔立時泛起一抹憤怒的朱紫,祝義全粗暴的喝叫:「你這不辯香臭的混帳狗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看看我姓祝的能不能將你一片一片的零剮了?他媽的!」
戰飛羽穩立如山:「我也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怔了怔,祝義全道:「什麼意思?」
哼了哼,戰飛羽道:「我正好沒功夫去一個一個刨你們的老根,如今你們自動集聚了,我便一網打盡你們這些利慾黛心、善惡不分的畜生!」
祝義全陰鷙的道:「姓戰的,滿飯好吃,滿話可難說呢……」
戰飛羽冷淡的道:「不妨試試。」
往前走近幾步,祝義全突然揚起聲音:「哥們兒,都出來讓戰老大相相面吧。」
茅舍之側的竹林中,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襟樓的怪人走了出來,他拄著一隻毫不起眼的斑竹拐,金魚眼,蒜頭鼻,一張大嘴咧開來,像頭笑面虎。
隨在這怪人後面,嗯,另有一位如花似玉,千嬌百媚的少女,這位少女形容艷麗,雙眸如水,一襲桃紅衣裙,越加襯托得她玉肌冰骨,其美絕倫!
在茅屋的另一邊,也有一個滿臉橫肉,腰粗膀闊的仁兄繞了過來,此人天生一雙百果眼,翻動之間,就像個睜眼的瞎子一樣!
另外,流溪上游的轉折處,自林蔭之內出現,還有一位面孔黑白各半,生像怪異可怕的人物,那人的一張臉從鼻准分開,右邊白得泛青,左邊黑得透紫,他的兵刃——柄五尺長的金環山叉扛在肩上,再隨著他的走動,金環搖響,發出一陣陣十分清脆卻又森涼的撞擊聲……
戰飛羽的神色不覺微微變了,變得沉重,變得苦澀,也變得陰冷了。
是的,眼前出現的四個人,他幾乎在一瞥之下即已認出他們的身份來,正因為瞭解了對方乃是些什麼角色,便越發令他驚異又加上憂慮……
祝義全觀顏察色,獰聲笑道:「我的戰大哥,你的形態透著不對啦,呵呵呵……」
戰飛羽鎮定的道:「你們幾個人平常天各一方,據地稱尊,現下竟聚在一起同流合污,倒是頗不容易,閣下的號召力也算不弱了!」
祝義全吊著一雙眉毛道:「得,得,少在我這張老臉上抹金,我有鳥的個號召力,號召力最大的還是那筆一萬五千兩黃澄澄的玩意哪!」
戰飛羽慢慢的道:「真有點難以置信——財富的誘惑竟是如此令人容易迷失?」
祝義全大笑道:「娘的人為財死不是?營營碌碌,爭來奪去,這一輩子為的還不是弄幾文體己錢?」
戰飛羽面無表情的道:「怕的卻是得不償失!」
祝義全邪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伙全想發筆橫財,也就顧不得要賣命了,這等的花紅代價嘛,冒險卻也值得……」
冷冷的,戰飛羽道:「別太想得一廂情願!」
這時——
那位蓬頭垢面的怪人把他的斑竹拐「砰」「砰」往下拄了凡記,扯起有如破鑼般的嗓音嚷起來:「戰飛羽,你是道上出名的硬把子,也是響噹噹的好漢一條,這不錯,但你放眼瞧瞧,面前的各位誰又輸了你一頭哪?你有翻天之能,我們卻有覆地之威,亮出萬兒,哪一個不及你?」
戰飛羽生硬的道:「所以?」
那人瞪著一雙金魚眼道:「所以,你請早認了命吧,我們今天來此,勢在必得,你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把你這筆身價讓給我們,大伙腥腥手,沾沾葷,非但彼此和氣,你更省得到人來落個血糊淋漓!」
戰飛羽不似一笑道:「你也未免說得太荒謬了,公維!」
叫公維的怪人一點斑竹拐,怒沖沖的道:「戰飛羽,你是非要見過真章才叩頭呀!」
戰飛羽強悍的道:「吃定了麼?我看還差上那麼一截!」
一身桃紅的美娘子忽然柔婉的笑了,她帶著那種楚楚憐人,能把一個男子漢弄得暈頭轉向的甜膩聲音道:「戰大哥,何必要逞強鬥狠不可呢?跟我們去一遭吧,算你幫我們一次大忙,給我們找點財路,我們全會感激你的啊……」
戰飛羽無動於衷的道:「媚媚,你這一套可是找錯了對象。」
如波的眼光一轉,這媚媚輕軟的道:「戰大哥,你是位好人,我可一向佩服你的,我委實不願見到你那受苦受難的場面,我不忍心……戰大哥,我全說的肺腑之言……」
戰飛羽冷漠頷首道:「留著你的好意吧,媚媚,我心領
歎息一聲,媚媚道:「為什麼呢?我是那樣誠摯的待你,卻換來你的冷潮熱諷?戰大哥,我好敬重你,你千萬不要誤會我……」
戰飛羽凜然道:「所謂『蛇蠍美人心』,媚媚,就是指你了。」
媚媚幽怨的道:「戰大哥,你太不瞭解我,我從來沒有迫害過人家……」
不待她說完,戰飛羽已酷厲的道:「你不迫害,只是吸食而已。」
像是泫然欲啼了,媚媚淒楚的道:「這樣嘲弄一個女子,戰大哥,你也不覺得過分?」
戰飛羽道:「對你來說,當然不!」
滿臉橫肉的仁兄一翻他的白果眼,狼嗥般道:「狗操的戰飛羽,你他奶奶身陷重圍,插翅難飛,一具棺材業已扛了一半在背上,你還狂你奶奶哪一門子?」
戰飛羽微微抬頭,傲然道:「苟白眼,朝我發威,你還嫌生嫩了些!」
苟白眼霹靂般叱道:「戰飛羽,你也別充你奶奶的二大王,道上你橫行了這些年,我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有沒有這搭子事,也一樣要收拾你,如今正好,既可除去你這禍害,又能撈上兩文,我生嫩不生嫩,你嘗嘗味道吧!」
眸瞳的光芒森寒,戰飛羽道:「如果我早些時候知道你是這麼一塊混料,苟白眼,你就絕不可能有機會在此地張牙舞爪了!」
苟白眼大吼道:「現下也不遲呀,姓戰的,你他奶奶放馬過來,看我苟巧能否將你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
冷冷一哂,戰飛羽道:「說定了?」
「苟白眼」苟巧氣湧如山的道:「說什麼說定了?」
戰飛羽道:「我們兩個先來上一場開鑼戲?」
窒噎了一下,苟巧吆喝道:「莫不成我還怕你!」
戰飛羽輕藐的道:「那麼,我先向你請教。」
「呸」了一聲,祝義全道:「姓戰的,你做得好夢,一對一?怎麼著,想藉機撈本?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沒那麼多江湖道義講了。」
戰飛羽不屑的道:「看樣子,你們是安了心來群歐了。」
祝義全大大方方的道:「一點不錯,哪個會呆鳥一樣與你單挑?姓戰的,你別淨朝好處想,擺開來,準備我們併肩子上陣活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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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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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2:01
六、毒心、貪志、怨報德
戰飛羽冷峻的道:「無恥如你,我奇怪這些年的江湖,你怎能混得過來?」
祝義全厲烈的道:「瞧不順眼麼?姓戰的,就憑我們幾塊料,便可將你整治得四平八穩,到了那時,你自然就會明白我們是怎麼混過來的了。」
竹拐一揮,公維不耐煩的道:「姓戰的非要見真章,他既是吃硬不吃軟,夥計們,咱們就如了他的願,給他一頓生活,然後橫抬著回去!」
祝義全點點頭道:「給不上他一頓,我也不舒服!」
那面孔半白半黑的醜人物微搖扛在肩上的金環山叉,在輕細的圈環聲響中,他歪著頭以一種挪揄的神態注視戰飛羽,冷冰冰的道:「戰朋友,你一定要我們少拿五千兩?」
戰飛羽沉緩的道:「你素來是扛死人去領賞的,陳冥,你是『代執役』這一行中的典型劊子手,對你來說,死了的獵物總比活著的要少麻煩些,不是麼?」
陳冥的唇角抽搐著,陰寒的道:「不錯,我喜歡去領賞格的時候不出差錯——最安穩的法子便是使被懸賞者老實下來,當然殺死他們是上上之策!」
戰飛羽硬如鐵:「你號稱『陰陽面』,陳冥,你該更適合叫『鬼索財』才對!」
白色的面頰泛赤,黑色的面頰透青,陳冥惡毒的道:「縱使你舌利如劍,也一樣逃不過你將遭到的厄運,相反的,這厄運會來得更痛苦、更緩慢、更深刻,戰飛羽,我們會零碎的割了你!」
媚媚輕輕的道:「戰大哥,你何苦再作困獸之鬥?」
戰飛羽哼了哼:「我倒看不出我這是作『困獸之鬥』!」
祝義全暴叱道:「併肩子上了!」
突然,戰飛羽大聲道:「慢點!」
臉色一轉,祝義全嘿嘿好笑:「怎麼?改變主意啦?」
戰飛羽尖銳的道:「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們!」
祝義全好整以暇的道:「你的毛病倒不少,說吧,什麼問題?」
戰飛羽雙眼光芒如焰,狠厲的道:「祝義全,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此地的?」
略一猶豫,祝義全道:「我不想說……」
戰飛羽道:「畏首畏尾,祝義全,你也不過只是個無膽匪類而已!」
勃然大罵,祝義全吼道:「你敢罵我?」
戰飛羽道:「以你這等不入流的齷齪角色,連罵你都是多餘!」
額上青筋浮凸,祝義全的左頰肌肉往上一抽一抽的動個不停,他滿面煞氣,咬著牙咆哮:「娘的皮,戰飛羽,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嬌媚的,媚媚道:「祝大哥,何妨告訴他啊……」
「苟白眼」苟巧也頷首道:「一個死人是不會為害的。」
陳冥也附合道:「不錯,即使他眼前未死,也離死不遠了,老祝,叫他死得明明白白,也算是功德一件吧,用不著隱諱他什麼,否則,他還真以為我們是對他顧忌,不敢把事情攤開來呢……」
祝義全勉強的道:「好吧,姓戰的我便叫你死個明白!」
頓了頓,他以一種古怪的腔調又道:「我們是得到了梁宏川的密告。」
大大的一震,戰飛羽驚愕了好半晌,方才竭力順下一口氣來,他臉色是那樣的難看,一口鋼牙也幾乎暗裡挫碎了!
祝義全嘿嘿笑道:「很意外,是麼?」
媚媚歎了口氣,道:「這年頭兒,人心更是險上十分了……」
盡量平靜著自己,戰飛羽沉重的道:「我很懷疑一祝義全,這該是一種最拙劣的離間手法!」
呵呵大笑,祝義全道:「戰大哥,隨你信不信吧,我沒必要,也沒有這種閒情與你爭辯,梁宏川的密告代價是十成中的兩成,這小子倒不錯,娘的皮,撈了橫財,居然還落得個好人,高,還是他的門路高!」
目光凝注,戰飛羽冷冷的道:「不用說反話,姓祝的,梁宏川沒有出賣我的動機!」
媚媚又歎了口氣:「你可真忠厚,戰大哥,一萬五千兩黃金中的兩成,還不夠作為動機?」
搖搖頭,戰飛羽道:「他該不至於如此見利忘義……」
眼兒一眨,媚媚道:「我的親哥,這年頭兒,『義』字值多少錢一斤啊?那麼多黃澄澄的金子,足夠蒙蔽人心,炫花人眼啦……」
戰飛羽覺得全身發冷,心往下沉,他沙啞的道:「梁宏川是我故友的師弟,更受我救命之恩,憑哪一端,他也不大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忘恩負義的悻逆罪行……」
媚媚柔情萬分,惻然道:「哥,你錯了,財富的誘惑往往高於一切,比如我吧,便也一樣抵擋不住它的吸力,所以才冒險前來開罪你呢……」
戰飛羽切齒道:「可殺的『代執役』……」
祝義全詭笑道:「我們梁宏川老弟可也是我們的同行哩!」
雙目驟張,戰飛羽厲聲道:「他也是?」
祝義全大笑道:「這有什麼值得驚異的?我們這一行雖然擔點風險,卻酬勞豐,油水足,一票的買賣,往往夠別種營生的朋友苦上十年猶不可得!」
媚媚柔聲道:「梁宏川已經干了三年多『代執役』的生意了,就是因為他功夫不算太強,才做不成幾筆買賣,眼前的機會,他又怎肯放棄呀?」
於是,戰飛羽此刻方才穎悟——為什麼梁宏川曾經探問過他與「青峰派」掌門的見面之期了,他已四年不見故友,而想必他的這個老友乃是知道師弟梁宏川的所作所為的,難怪當時梁宏川在詢及此一問題之時,面有緊張之色,他四年多未與「青峰派」掌門「馭風雕」馮子欽晤面,不料一番俠情恩義,卻換來了這麼一個可恨、可悲、又可詛咒的後果!
此際,媚媚又溫婉的道:「戰大哥,你就別再抗爭了,咱們一起和和氣氣的上道吧……」
戰飛羽憤怒的道:「梁宏川今在何處?」
媚媚道:「你想宰他?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甭說你心裡恨,連我也一樣咬牙,但是,戰大哥,我們抱歉卻不可任由你報復呢,因為我們答應過保護他,混江湖嘛,行行都得講信用,對嗎?」
戰飛羽譏俏的道:「你們也懂得講信用?」
媚媚不以為件的道:「對,我們也懂得講信用,但我不必冠冕掌皇的說是為了道義,這也是生意經,若不講信、不守信,將來誰還敢供應發財的消息?哥,我們也要活下去,所以,便不能斷了路子,梁宏川要求的條件之一便是保護他生命的安全,我們既已允諾,便只有依言而為了……」
戰飛羽臉如嚴霜的道:「我遲早會找到他的……」
祝義全大聲道:「姓戰的,我們也會全力阻止你想傷害他的意圖……」
戰飛羽暴烈的道:「你們就阻止看!」
「苟白眼」苟巧陰陽怪氣的道:「奶奶的,越說你還越狠起來啦?戰飛羽,如今你是自身難保,留點精神多喘幾口氣吧,還想再去對付人家姓梁的?這是下輩子的閒事噗!」
蓬頭垢面的公維口沫橫飛的叱呼:「咱們還和他磨菇啥玩意?動手啦!」
就接在他這個「啦」字的語尾餘音裡,戰飛羽的手掌已無形無影的削到他的咽喉!猛仰頭,公維的斑竹拐毒蛇似的居中點飛而出!
戰飛羽的右手隱沒入袖,右手卻閃電般一把撈住了對方點來的竹拐頭。
頃刻裡,祝義全的掌勢帶著一片狂勁的罡力,有如鐵杵也似兇猛的搗了過來!
公維大喝一聲,左手斜揚倏翻,劈向敵人面門。
戰飛羽的手晃閃伸縮,「啪」的一聲便崩開了公維的來掌,同時反拋斬著拐頭,騰飛空中三丈!
直拋著手往後躍退的公維吃了暗虧,瞑目大吼:「戰飛羽,你今天死定了!」
環響如位,「陰陽面」陳冥的金環山叉,已在一抹金芒流燦中暴刺懸空的戰飛羽!
戰飛羽不避不讓,反而驟然由空中撲下,但卻在距叉尖的瞬息間以足端橫踢叉沿,借此一踢之力,一個身形「呼」聲倒轉,袍袖飛舞,雙掌猝展!
陳冥猛周轉,帶叉倒掄,然而,卻稍差一絲,衣衫碎裂飄起,血濺肉綻——背腰處開兩條血淋淋的口,傷處平齊,宛如刀削!」
靜悄悄的,公維的斑竹拐彷彿漫天流影,自四面八方密密捲至。
戰飛羽倏然閃掠,穿走飛挪,袍袖翻揚,掌刃吞吐中虛實互含,隱現難測,眨眼間一百七十七掌反擊,掌拐交擊,震響連串,雙方猝又分開。
公維才待揮拐再上,祝義全已獨臂如杵,奇幻不定的暴圈戰飛羽。
腳步一閃,戰飛羽倏移五步,剛好來到苟巧面前,這一位一直未動過手的「苟白眼」動作詭異,斜身一指點向戰飛羽後腦!
就像後腦上生著眼睛,戰飛羽頭也不回,半寸不挪,右手猝而倒振,「叭」的一聲盪開苟巧的偷襲,同一時間,他那只磕開苟巧偷襲的手掌又已驀而插向對方心窩!
大喝如雷,苟巧雙手猛架,身形飛旋,戰飛羽往後倏仰,兩掌一彈暴合,苟巧已怪叫著貼地滾出一左邊肩胸上一片血糊淋漓!
祝義全奮力追逼,獨臂揮劈,力道萬鉤的罩下!
戰飛羽掌勢浮沉於炫閃之間,倏忽來去,硬硬接下敵人的當頭狠擊。
人影凌空,公維的斑竹拐揮落,縱橫的拐影交錯交織,風嘯氣蕩,布成了一面無形的卻又嚴密的羅網。
怪異的往側面一轉,戰飛羽卻猝然全身螺旋般躍起,只見他袍袖舞拂,雙手像要撈天承地般流曳揮閃,又再次一一硬架開對方的拐,破了對方布下的網。
這一瞬間,媚媚自斜刺裡掠來,她的桃紅身影飛翻,帶著兩團流燦如星的光點倏忽猛追。
戰飛羽反手九十九掌連串擊空,自己抖臂躲開了媚媚那一對惡毒的「錐子套」,而公維矮身暴進,斑竹拐橫掃至腰。
戰飛羽掌切似刃,「嗖」聲劈落——
狂笑著,公維左手五指箕張,仿若鐵鉤般抓向戰飛羽的頭頂!
是了,公維號稱「摘頭樵夫」,這一招,正是他拿手好戲——「提首」!
戰飛羽身形搶前,一掌以超越流光的快速猛劈公維胸口。
石火一現裡,公維的斑竹拐抖落了外殼,一柄窄只二指的鋒利長劍赫然耀眼,而刃芒閃炫,配合他的「提首」一式橫斬戰飛羽頸項。
雙方的去勢俱為快不可言,也都是致命的一擊——
人影驟散,公維的一劍剛剛削破了戰飛羽的頸皮,他的五爪尚未及落,已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抬上了半空,滿口鮮血狂噴著摔下!
桃紅的影子飛閃,一溜血水湧自戰飛羽的右肋,他旋回上步,一片掌刃追掠過媚媚的首肩,眼見著一塊細白嫩肉刀削般翻裂!
那邊,祝義全正接住下跌的公維。
「陰陽面」陳冥山叉幻起流旋的金芒,山搖地動的狠插而來。
戰飛羽倏忽掠開,一溜掌刃暴洩陳冥。
怒叱著,陳冥揮叉回截,雙腿驟起,但他慢了一步,那溜似真似幻的掌刃將這位「陰陽面」撞擊得連連踉蹌,身上頓時裂開一條又一條縱橫交織的血痕!
苟巧滾地撲上,雙掌發揮,一腳驀地蹬在戰飛羽膝彎,戰飛羽搶出一步,四掌飛劈,但是,陳冥居然又狂嚎著衝了過來!
往後縮弓,戰飛羽貼著陳冥的山叉滑向桿下,雙掌齊出,重重劈在陳冥胸膛,清晰的骨骼斷折聲傳來,這位「陰陽面」卻不倒,他形同厲鬼,一張面孔黑白交混的扭曲著猛抽叉桿,一叉刺進了戰飛羽肩頭!
悶哼一聲,戰飛羽的憤怒超過了他的驚訝,右掌上掠,陳冥慘號如泣,他的整張面皮,連著五官就像一副面具似的被戰飛羽一掌削脫,揚向半空。
苟巧尖叫著一躍而上,三柄又細又窄的雙刃飛刀形成三抹寒電,凌空射到,戰飛羽單掌翻揚,「叮噹」三響,眨眼間齊齊擊落。
桃紅的影子怒矢般激飛而來,戰飛羽的右手在袍袖的掩遮下微縮驟出,媚媚往上拔升,「錐子套」兜頭刮向戰飛羽的臉膛。
可是,戰飛羽的掌去得更快。
「唷……」
痛苦的叫了一聲,媚媚身子一抖,胸腹間翻捲開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熱血迸濺中,她痙攣著仆跌倒地,將一口牙全咬進了泥土中。
這是個表面上美艷無比的小嬌娘,不可否認的,剛才她那聲怪叫,便算是淒厲了些吧,卻仍不失那股甜膩膩的味道呢……
戰飛羽的第二個動作尚未展開,立覺後腰一涼,他腳底頓浮,蹌踉幾步,眼前寒光耀眼,又是四柄雙刃飛身流矢般臨頭。
本能的,犀利的,戰飛羽兩掌一展上揮,四柄飛刀「卡嚓」斷裂,分為八截墜落,這一剎裡,戰飛羽也瞥及自己左腰側插著的另一柄飛刀了。
宛如一頭瘋牛,苟巧大吼著衝近,戰飛羽對這個賜了自己一刀的對手,已是痛狠至極,他毫不躲讓,就在距離三步之際,雙掌上下暴起,只是一閃,已到了苟巧的面前。
其實苟巧卻不像他表面上擺出來的那樣瘋狂,陡然間,他整人旋轉,手一縮一伸,暗藏著的另一柄雙刃飛刀已從袖中在如此接近的情況下激射戰飛羽!
戰飛羽上身微擰,「霍」的退躍六尺,卻仍不能避免那柄近距離中射來的飛刀,「噗」聲微響,他的小腿已開了口,但是,他在擰身之下,插於肩頭的那桿山叉便驀的彈起,由上至下,斜斜刺進了苟巧的肚皮之中。
「嗷……唔……唔……」
苟巧雙手捂著肚子,宛似在捧牢那柄刺他的山叉,他一雙白果眼不斷往上翻著,越見白多黑少,了無生氣了……
戰飛羽挺立不動,渾身血滴點點淌落。
苟巧往前走了一步,那麼突兀的,魁梧的身體猛然一扭,橫著像根木頭似的重重跌到。
現在,「代執役」的那邊只剩下祝義全。媚媚以及尚存一口氣的公維了,而僅有祝義全一人人還是完完整整的。
放平了公維在地下,祝義全一步一步的逼了近來,他目光殘怖,頰肉扯緊,形容又是獰厲,又是兇惡,似要吃人一樣:「戰飛羽,你還能狂到幾時?」
戰飛羽的肩頭、右肋、左腰、小腿上,全是血肉模糊一片,大量的鮮血在浸溢在流淌,將他一襲紫袍,業已染透成赤褐的了。
仆臥在下的媚媚掙扎著半撐起身子,他一手緊捂小腹,一手支著上身,俏麗的面龐上是一片血污含著泥沙,她痛苦的吸著氣,「嘶」「嘶」的道:「祝……大哥……你……千萬……小心……成……不成……事……便全……看你了……」
祝義全站住,陰沉的道:「放心,媚媚,我們雖然損傷慘重,姓戰的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也近強弩之末了,看著,包在我身上拿下這廝!」
顫抖了一下,媚媚花容慘厲的道:「別……別……要……他的命……祝大哥……死的……與活的……價錢不同!」
嘿嘿好笑,祝義全道:「我省得,我會盡情留他喘一口氣!」
於是,媚媚呻吟一聲,又仆倒了。
戰飛羽已開始眼睛泛黑,腦中暈沉,四肢的肌肉也變得僵木了,他口渴喉苦,內腑似燃著一團火,燒得他原本蒼白的面龐浮起了一片怪異的紅暈。
祝義全又緩緩迫近,他的醜惡面孔在戰飛羽的瞳仁中擴展,拉長,甚至飄浮起來,戰飛羽的眼前像凝漾著一層霧,模模糊糊的霧。
突然,戰飛羽覺得左腰上那柄飛刀插入的部位像火炙般抽痛起來,抽痛中更帶著麻癢,他在瞬間的驚愕後驀地全身汗毛豎立——刀上有毒!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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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2:19
七、斷魂、灑血、生死搏
祝義全像是能看透人的心腑內臟一般,嘿嘿好笑起來:「不錯,苟白眼的柳葉飛刀是淬毒的,戰飛羽,你現在已經覺得像火炙一樣的抽痛了嗎?嗯!無需太久,這種抽痛的感覺即會停止,代之而起的,便是那股子麻痺僵硬的反應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半炷香的時間,你定然全身冷麻呆滯,動彈不得——如果你強欲發力,那毒性隨著血液的流循,就發揮得越快,換句話說,你便栽得更早,死得更爽落啦……」
勉強吸了口氣,戰飛羽感到彷彿吸入了一團火,他窒噎著道:「祝義全,天下的事,並非都似你想像的那樣輕易……」
祝義全厲聲道:「死到臨頭,你還誇什麼口?」
嗆咳使戰飛羽的身體急速抽縮了幾次,他雙目定視不動的道:「問問你自己——是誰死到臨頭了?」
祝義全大吼:「姓戰的,你不要嘴硬,你會看到哪一個龜孫要躺下來,娘的,任你三頭六臂,今天我們也要擺橫了你!」
戰飛羽吃力的道:「不用再說『我們』了……祝義全,如今只剩下一個你!」
祝義全咆哮道:「我一個也就足夠對付你而有餘了!」
身子晃了晃,戰飛羽艱辛的道:「踏在夥伴的血跡上耀武揚威,算不得是英雄!」
醜臉一扯,祝義全咬牙道:「你在嘴皮子上逞能,戰飛羽,我會整治得你死去活來!」
戰飛羽雖然受創甚重,形態中卻仍強烈的流露出那種輕鬆的意味:「你不夠瞧,如同你那個倒下來的同路人,你們全是一群窩囊廢!」
祝義全氣得暴跳如雷:「戰飛羽,你這狗操的野種,滿口的胡說八道,我這就砸掉你一嘴的牙,再叫你合血吞下肚去!…
極度不屑的笑了,笑聲嗆啞中,戰飛羽道:「你只是一頭會狂吠的惡狗!」
祝義全張牙舞爪,大吼大叫,但卻仍不撲上前去:「混帳東西,你當頭扣著一人『瘟』字,你還以為你有什麼大不了?就在我們手中,你那前半生後半世便要全一捏兩斷,可笑你猶自在做夢,簡直愚昧得不可救藥了,你!」
戰飛羽的雙眼暈朦但他卻平靜如昔:「為什麼不上來動招較量一下?」
祝義全喝吼:「我怕你不成?」
點點頭,戰飛羽道:「是的,你怕。」
徉做狂笑,祝義全道:「你是得了失心瘋——我怕你這個業已去了半條命的賴漢?」
戰飛羽沙啞的道:「說穿了不足為奇,你是想拖延到我毒發之後不勞而獲,是麼?但你必定會失望的!祝義全,因為我並不那麼容易受制於人。」
額頭上凸現著青筋,祝義全切齒道:「你他娘連口氣都順不過來了,還唬你娘的那個爹!我今天若不獨立將你擒下,就不姓祝!」
戰飛羽道:「好一個『獨立』!——地下橫著那幾位都是自己躺下的?」
臉上是又紅又白,祝義全獨臂斜掌,唾沫飛濺:「我活劈了你!」
戰飛羽身上的傷口又痛得他挺了挺:「就等著你來了,姓祝的!」
微微踏上半步,祝義全一個勁吆喝:「戰飛羽,把你吃奶的力氣,壓箱底的功夫全拿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麼鐵鑄的金剛!」
戰飛羽腳步輕滑——只是那麼輕輕一滑,人已魂影一般移到了祝義全的右側,不分先後,他的一抹掌刃也切到了對方頸邊!
祝義全大喝一聲,拋肩斜身,獨臂掄起一道圓弧,往後猛掃,然而,光影一閃,他掃掄的獨臂卻已被戰飛羽的另一隻手倒崩盪開。
旋風也似往外撲出,祝義全的面頰上已經灑起一溜血水——半寸長的口子,整齊得有如刀削。
人在旋轉中猝然倒翻,祝義全獨臂暴揮,雙腳環出,戰飛羽卻在電光石火的閃晃中帶起成串的掌影圈來。
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祝義全奮力倒彈,後躍六丈有餘!
身子一個蹌踉,戰飛羽極其勉強的收勢站住,這時,他那冷狠深沉的面龐上,已經泛浮一片冷森森的鐵青之色……
獰笑一聲,祝義全吼道:「奶奶的,老子看你還能支持多久!」
削薄的唇咧帶紋,戰飛羽努力穩定自己,沙沙的道:「抹淨了你臉上的血,……再發狂言不遲!」
祝義全怪叫:「老子今天流一滴血,姓戰的你便必須用十斗來賠!」
戰飛羽沉沉的道:「光是囂叫,只怕濟不了事……」
眨眼間,祝義全暴進倏退,七十九腳七十六掌幾若突起的狂風驟雨,自四面八方捲向戰飛羽。
戰飛羽不閃不動,雙掌上下翻飛,串連成一溜溜,一片片旋回流洩的掌影,「劈啪」撞擊聲中,他一掌有如來自九天,一彈斬向對方面門。
急切裡,祝義全揚臂力擋,「噗」的一聲,他整個人已打了個跟頭,落地之際搶出五六步方才站穩——幾乎便摔成大馬爬!
痛得獨臂直拋,臉上變色,祝義全剛剛那一硬接,險些連他的手骨也震折了,那種尖銳劇烈的痛楚,令他懷疑他這條練過「鐵樁功」的手臂是否還是他的了!
戰飛羽也是大大的搖晃了幾次,他汗透重衣,眼圈泛黑,臉上的肌肉也糾結起來,這一次力拼,他的內腑五臟亦全是翻騰了幾個滾。
喘息著,祝義全咬牙罵道:「戰飛羽你這個歹毒的野種……」
戰飛羽憋住一口氣,啞啞的道:「不需動嘴……只需動手……」
祝義全用力吸氣,道:「老子豈會含糊你?」
閉閉眼,戰飛羽緩緩的道:「時辰不早了……」
大鳥也似的騰空,祝義全兇猛撲落,但是,他那裡甫始動作,戰飛羽的雙掌分斜合攏,一股勁氣已像怒矢般激射而上,同時,彷彿刃片般的掌勢也「出溜溜」由橫裡旋排過來!
怪叫著,祝義全扭腰擰背,險極了脫出了這片漩渦也似的,力同血糅合的圈子,他也立即驚悟,戰飛羽在掌力上的修為,居然已達到「弓幻矢」的境界了。
所謂「弓幻矢」的境界,乃是掌上功夫的最高造詣之一,有了這種本領的人,他在每一出手變招之間,不需以實掌接觸目的物,動作展開,那種無形的勁道便會成片成股或聚或散的脫穎飛出,以各種不同的氣勁弧線與形態傷人於虛空之外,彷彿實掌是弓,拋出的勁道為矢,不論時地,俱可遙遙創敵奏果!
冷汗涔涔,祝義全落在三丈之外,他心驚膽顫,魂魄全被嚇出竅了一半,但是,他卻退縮不得,再是怎麼個畏懼,也只是硬著頭皮往上挺了!
這時,戰飛羽的各處傷口,因為他連續的址動,血便流得更快了,他雖然竭力自制,卻依然掩隱不住那粗濁沉重的呼吸聲。
驚魂甫定的祝義全,也突然的發覺了一件事——戰飛羽一直只守不攻,在每一次以凌厲的反擊逼退敵人後,他連半步也不追趕!
此乃證明了一個事實:戰飛羽業已無力,至少是不敢再妄耗體力了,他必已非常的孱弱,非常非常的吃力……
嘿嘿陰笑,祝義全斜吊著眼道:「戰老大,我看你是差不多了,任你七十二變三十六化,怕你也翻不出咱家這座五指山去,啊哈!」
戰飛羽的嗓音似打了個結:「你除了……厚顏無恥……尚有什麼?」
祝義全皮笑肉不動的道:「奶奶的,你少來使這套『激將法』,老子不理這個岔,老子只管同你熬下去,看看是你挺得長呢,抑是老子施得久,他娘的!」
腳步歪了歪,戰飛羽艱辛的道:「混了……多少年……的江湖……你只學到了這些……」
祝義全冷笑道:「怎麼著?不順眼麼?那麼就過來收拾我呀,光愣在那裡裝熊,也襯不出你一代豪俠的威風來,姓戰的,這邊請啦!」
喉結收縮了一下,戰飛羽雙眼看出去全是一片迷茫暈黑了,他卻定定注視著傳話來的方向,顫著聲道:「只要你再上一次……祝義全……我便能叫你橫屍……於地!」
不由自主的一哆嗦,祝義全吼道:「放你娘的屁!」
戰飛羽舐舐乾裂的嘴唇,道:「試試?」
祝義全大叫:「老子就不信你這個邪,他奶奶的。」
戰飛羽嗆咳的道:「你已經……怕了。」
狂吼著,祝義全猛衝向前,臨到三步,又猝然往側閃出,掌劈時拐,雙腳齊飛,攻勢凌厲凶悍,宛同排山傾海而下。
戰飛羽的兩掌忽然往上一比,於是,怪事出現了——一層層寶塔也似的掌影便立時形成,又立時兜頭罩向祝義全,當那重逾萬鈞的塔形掌影方才兜去,戰飛羽的雙掌又從兩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切到敵人腰側!
祝義全光是應付戰飛羽的第一招已經手忙腳亂,他做夢也想不到人家是怎麼又能再空出雙手來攻擊自己的?一剎間,他恐懼得狂叫:「皇天啊……」
就在這時——
橫裡,一團人影像是一頭瘋牛般撞了過來,剛剛迎上了戰飛羽那怪異揮出的兩掌,於是,那衝來的人尖號一聲,整個軀體便被震向了半空,在千鈞一髮裡,祝義全的右邊那只無臂的空袖猝而揮展,一團銀光由空袖中閃出,重重將戰飛羽搗得往後仰跌一去!
那團銀光,乃是一枚拳大的小巧鏈子鍾,暗繫於祝義全斷臂之上,並以衣袖掩護著,算是一種陰毒的設計了!
在生死一瞬中衝上來替祝義全頂了命的人,不是別個,正是方自甦醒,氣息奄奄的「摘頭樵夫」公維——誰說人的生命力是有限的?人的那股子精神力量委實可以創造出奇跡,縱然這奇跡大過血腥。
呆在那裡好半晌,祝義全方始噩夢初醒般激靈靈打了個寒噤,他透出一口氣,抹掉額上的冷汗,朝前走上兩步,極其仔細小心的注視著仰臥地下的戰飛羽,他看得那麼專一,瞧得如此謹慎,直到他肯定戰飛羽暫不會再有危害了,這才如釋重負的抖手收回了他那只懸吊袖外的鏈子錘。
先前,他那一錘正好砸中了戰飛羽的胸口,這一錘,已將戰飛羽打得閉過氣了,暈絕在那裡了。
收回了傢伙,祝義全才有空過去檢視救了他一命,也為他捨了一命的「摘頭樵夫」公維,祝義全翻過公維跌僕的屍體,他端詳著死人那張扭曲的,血跡斑斑的面孔,說不出這位「獨臂煞君」的臉上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他有些怔忡,有些迷茫,也有此莫名的興奮,但無可置疑的,卻絕少悲楚的成分。
突然,他站直了身子,仰天大笑,笑聲是那麼高亢,那麼粗暴,又那麼得意,頗有力凌千軍之後的那種干雲之概!
躺在地上的媚媚輕輕抽搐了一下,她吃力的側過臉來,痛苦的擠出了聲音:「祝大……哥……祝大哥……」
祝義全抹去笑出的淚水,昂然道:「啥事?」
媚媚青白泛灰的臉兒歪扯著,苦澀的道:「我們……贏了?」
祝義全不可一世的道:「當然……我贏了!」
媚媚頹然垂首貼地,不再出聲,她已注意到祝義全的回答,祝義全不用「我們」,而只用「我」,表示這場拼戰乃是他個人的功勞,媚媚在道上經慣了風浪陣仗,看多了好歹人心,她十分明白,祝義全如此回答的意義,這除了表示他的狂妄、囂張、跋扈與自私之外,更隱含有另一種意味——貪婪。
人一沾上貪婪的邊,便會瘋狂又狠絕了,媚媚知道這個,同時,她也嗅出了自身的危險。
所以,她不再多說,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祝義全挺著胸,吆喝道:「你怎麼啦,撐不住了麼?」
媚媚呻吟一聲,低弱的道:「還好……」
祝義全眼眉一吊,大刺刺的道:「說你們不中用,你們還不服氣,收拾一個戰飛羽,四個人倒躺下了兩雙,說出去全是些笑話,奶奶的,看我,老子一個人便將戰飛羽擺了個四平八穩,大伙都吃這行飯,平素不比較不知道,這一比呀,嘿嘿,高低可就比出來啦,媚媚,你們委實是差上把火!」
身子微微痙攣,媚媚掙扎的道:「祝大哥……今天……可不……全虧了你!」
祝義全陰沉的笑道:「這可一點不假。」
媚媚痛苦的道:「我……必有心意……補救……」
眼中閃過一抹光彩,祝義全皮笑肉不笑的道:「當真?」
媚媚暗啞的道:「一定……」
祝義全的頰肉一扯,道:「怕你是心口不一吧?」
震動了一下,媚媚晦澀的道:「我……言出……必行……祝大哥……你放心……」
祝義全瞧了她一會,狡猾的道:「媚媚,我一向是一個講義氣的人,你好像對我有什麼顧慮?嗯!」
媚媚喘息道:「絕對沒有……」
祝義全手撫下巴,道:「看你樣子,似乎是想到某件事上去了,媚媚,你到底在想什麼?」
眸瞳的神色是侷促又幽黯的,媚媚道:「我……我什麼也沒想……真的……」
祝義全嘿嘿一笑道:「對於我獨立完成了這樁買賣,你有什麼異議麼?」
媚媚噎了口氣,訥訥的道:「沒有……」
祝義全猙獰的道:「確然?」
眉心糾結在一起,媚媚的鼻端沁出汗珠:「祝大哥……你知道……我的確是這個……意思……」
祝義全點點頭,道:「如果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說出來,我們是夥伴,是朋友,我不會責怪於你,我這個人,素來坦率忠厚,不肯叫自己人受一點委屈……」
媚媚的櫻唇緊抿了一下,艱困的道:「我要多謝……祝大哥救了我一命……更恭賀……祝大哥……今天獨立做成了這樁……這樁買賣……對我們……這一行的人來說……祝大哥這一遭……的成功……乃是我們……都有……光彩的事!」
得意洋洋的大笑起來,祝義全道:「好說好說,媚媚,你真是個可人兒,呵呵呵呵……」
青白的面龐上十分牽強的也擠出一絲笑容,媚媚道:「祝大哥……我的傷……很重……」
祝義全一拍胸膛,道:「放心,全在我身上,包管給你治好!」
媚媚吃力的道:「姓戰的……朋友……快回來了……祝大哥……我們要走,就得快……我的血流淌不止……需要先設法……止血……」
祝義全「嗯」了一聲:「當然,這個當然!」
說著,他自懷中取出一隻銀哨,湊在唇上猛力一吹,尖銳的哨聲破空傳出,頃刻間,竹林深處,又有七八條人影急奔過來,那些人的為首者,赫然正是財迷心竅的梁宏川。
他們一來近,梁宏川已喜形於色的喊了起來:「祝大哥,得手啦?」
祝義全的模樣活像是個人王,他仰著頭,盛氣凌人:「少囉嗦,若非是我,憑你們來辦這件事,只怕再加上百兒八十個人也一樣不夠姓戰的看,就連我,也耗了莫大的力氣才堪堪擺平了姓戰的,得手啦?當然得手啦,你叉開指頭數數看,我祝某人哪一次做買賣沒得過手?」
梁宏川哈腰弓身,脅肩諂笑:「所以說嘍,小弟我便誰也不找,第一個就先去求助祝大哥你——」
祝義全哼了哼,道:「不是我誇口,除了我,你找別的任何一個『代執役』也是白饒,萬一弄不巧,賞額領不著其次,怕連性命也保不住——梁宏川,姓戰的棘手得很哪!」
梁宏川阿談的道:「我清楚得緊,咱們這一行當裡,就只有大哥你能對付得下他,換了別個,不說來擒住他領賞,恐怕光是聽到姓戰的名字也都嚇跑了……」
呵呵怪笑,祝義全道:「好小子,有你的,就憑你這幾句話,我也不會少掉你那一成的扣頭!」
正在諂地的嘴巴驀然一僵,形成了一個圓形,梁宏川不禁呆窒著說不上話來,表情十分窘迫惶急。
神色一沉,祝義全陰森的道:「怎麼!你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趕忙堆起一臉的笑,梁宏川訥訥的道:「大哥,哦,我想,哦,你大概記錯了!」
祝義全冷冷的道:「我記錯了什麼?」
梁宏川惶恐的道:「當時,我在向大哥提供這條財路的時候,呃,好像與大哥說好,呃,說好是分兩成扣頭給我,我還記得,大哥你——」
祝義全陰惻惻的笑,打斷了梁宏川的話:「約莫是你記錯了吧?怎麼我只記得答允事成後分你一成呢?我們兩個說法不一樣,怕是有一個錯了,是你錯,抑是我錯呢?」
梁宏川不安的搓著手,囁嚅著道:「祝大哥,但我們明明說好……我分……我分兩成,你回想一下……」
祝義全蠻橫的道:「我不記得答應分你兩成的事,我只同意分你一成,梁宏川,你是要兩成呢還是一成?你是承認你記錯了呢,還是我承認我記錯了?」
嚥了口唾液,梁宏川哭喪著臉道:「是,是……大約是我記錯了……」
祝義全大聲道:「不要『大約』,對就對,錯就錯,肯定點說,我不喜歡佔人便宜,更不願背上這背信之名,你講明白點……到底是一成是兩成?」
梁宏川結結巴巴的道:「一成……我分一成……」
眼珠子一翻,祝義全道:「沒錯麼?」
連連搖頭,梁宏川那種笑要比哭還難看:「沒,沒錯,大哥你怎會記錯?要錯,只有我錯……」
祝義全的臉上又漸漸露出笑意,他陰陽怪氣的道:「你總算記得起來是你錯了,梁宏川,好生給我打點著,我姓祝的虧待不了你,這樁生意你分得業已不少了,我在這裡賣命,也不過多沾一點余渣而已,上上下下,活口死人,哪一個不要打發打發?」
梁宏川拉著嗓音道:「大哥說得是,誰都知道大哥的仁義……」
老實不客氣的點點頭,祝義全道:「這話對了,道上朋友,都曉得我祝義全乃是實實在在的『義全』誰不清楚我祝某的為人,哪一個提起祝某的名姓來不伸大拇指讚聲『好』!」
嚥了口唾液,梁宏川愁眉苦臉的道:「本來嘛,祝大哥你就是位義傅雲天的好漢子……」
咧嘴大笑,祝義全當仁不讓的道:「你能攀上我祝某人的邊,沾上我這層關係,梁宏川,今生今世,你就受用不盡了,哈哈哈哈……」
梁宏川陪著笑,但那笑聲卻是硬從喉管皇擠出來的。
一揮手,祝義全道:「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免得姓戰的那個龜孫朋友回來碰上了又是麻煩,梁宏川,仔細緊了姓戰的,把媚媚背著走,幾具屍首也扛到別處再埋,不要露了痕跡,叫人知道是我們幹的就算失著了!」
梁宏川立道:「大哥放心,我包管把善後處置得乾淨利落!」
於是,那七八名大漢在梁宏川的吆喝下,即時的展開了行動,他們迅速背起了地下的三具屍體,一個精壯有力的仁兄則手抱著受了重傷的媚媚,梁宏川親手以銅絲與牛皮索層層捆牢了暈迷中的戰飛羽之後,由兩個人抬著並各執匕首抵在戰飛羽的雙肋上,最後,梁宏川又四處巡視了一遍,直到他認為一切都滿意了,才狗撅屁股也似來到祝義全跟前,堆著一臉的笑,「行啦,祝大哥,全妥了,包叫人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鼻孔中哼了一聲,祝義全道:「若是出了紕漏,我就唯你是問!」
梁宏川趕忙道:「不會錯,大哥。」
祝義全舒了口氣,卻仍是一派主子的口吻:「我們這就前去交『貨』領賞,一路上大家腳程要放快,別出岔子,早早拿了花紅,早早拆伙散檔,誰要誤了事我便要誰好看!」
哈著腰,梁宏川完全是奴才像:「我們全憑大哥吩咐,你怎麼交待,我們怎麼去做,要走要停,往東往西,大哥一句話,我們俱為大哥馬首是瞻了……」
一轉身,祝義全領頭走去,梁宏川和其餘的人便一群狗似的緊緊跟在祝義全的後頭,瞬息間,他們的身影便已隱沒在山路的彎角處了。
這裡,仍是如舊……茅舍、竹林、峰巒郁藉而冷寂,除了地面遺留的幾灘紫色的血跡,便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2:38
八、陋店、暈燈、語如煙
小荒村,雞鳴早看天的陋店,如同這條行旅早已稀疏的驛道相似,這家客棧也冷清殘舊得緊,斑駁的門牆,腐濕的氣味,幽黯加上晦霉的房間,叫人一住進去,便像連心神也蒙上一窩陰鬱了。
客棧一共只有兩個大間,全是通鋪,陳設的除了草蓆瓦枕之外,幾條破棉被也污穢髒黑得起油垢了,棉被上散發出的味道,更是不堪嗅聞,這是爿下等的客舍,但是,卻總比露宿郊野要強。
八名充做下手的漢子便躺在通鋪的那一頭,靠牆這邊,臥著媚媚,戰飛羽被縛著依地而坐,祝義全盤膝在一張方木凳上,正在用那一隻手搓捏著腳丫子。
梁宏川靠在房門邊,模樣有些發愣。
他們已在路上走了兩天,如今距離「丹霞山」大概有兩百來里地了。
媚媚的傷已在路上請郎中療治過,戰飛羽也受到同樣的治療,當然,戰飛羽並不感激他們,戰飛羽心中有數,他們之所以治他的傷勢,動機決非慈悲,只是不願他就此死掉,因為他的身價在死與活的分野上有著差距。
這間幽暗霉濕的大客房裡,一燈如豆,暈黃的光線微微搖曳,越見空洞淒涼。
祝義全搓著腳指縫,不是又把搓腳的手湊到鼻端深嗅,好似異味無窮,搓了一陣,他突然把幾點腳垢彈向依牆而坐的戰飛羽,嘿嘿笑道:「大英雄,你他奶奶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戰飛羽的氣色憔悴而蒼灰,顯得十分孱弱,他抬起那雙黯淡的眼睛,近乎漠然的望了望祝義全,沒有回答。
將手指湊在鼻端上聞了聞,祝義全又陰惻惻的道:「最多明天下午,我們就可以把你送到地頭上了,姓戰的,你放明白點,可別逼著我們在交『貨』之前先廢了你!」
垂下視線,戰飛羽仍然沉默著。
祝義全慢條斯理的挖著鼻孔,輕輕拭著附在鼻毛上的一點粘穢道:「這一路來,你自從甦醒以後便不大說話,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娘的皮,我勸你還是認了命吧,別妄想脫身啦!如今你是只煮熟了的肥鴨,又朝哪裡給我飛去?」
戰飛羽的目光疲倦無神,但表情卻冷硬如昔,宛似寒鐵。
在衣襟上擦擦手,祝義全好笑一聲道:「送你到了娘家以後,要殺要剮,就全是他們的事了,在明天下午以前,你仍有幾個時辰的安逸,好生享受珍惜吧!現在這一刻和你即將遭遇的未來比較,可是大大的優渥哩……」
沙啞的,戰飛羽開了口:「你是一頭卑鄙的豬!」
祝義全搖搖頭,不溫不怒的嘻嘻笑道:「對一個快要死去的人來說,我的心地是寬厚而憐憫的,姓戰的,你盡情罵吧,你叫罵的機會也不多了……」
戰飛羽冷淡的道:「不到最後,永遠不要斷言結果……祝義全,此刻隔著我生命的終結,尚有一段距離。」
祝義全安閒的道:「這距離卻很接近了。」
唇角抽搐,戰飛羽幽冷的道:「你是這樣以為麼?今晚與明天,時間還長得很,長得足夠發生許多變化了,祝義全,你將會驚異於未成事實的事永遠都是那麼難以預料的……」
祝義全瞪眼道:「別做你的美夢了,姓戰的,你如今還有什麼法門可施,大言不慚,真是笑話!」
戰飛羽後頭靠著牆上,緩緩的道:「到了那一刻,只怕你笑不出了。」
祝義全提高了聲音:「我明白告訴你,戰飛羽,你要有了點不軌的跡象……僅僅有那麼點跡象,不需事實,老子便當場廢了你,你可不要想試!」
戰飛羽沉沉的道:「你也知道,你的恫嚇對我發生不了作用。」
祝義全怒道:「娘的,你真要惹火老子?」
戰飛羽鄙夷的道:「你算什麼東西?」
臉色倏沉,祝義全卻又立即嘿嘿笑了起來:「姓戰的,你是想激怒老子宰了你,以免多受活罪,便可叫老子少收兩文,是麼?你少費心機了,老子不上你這個熊當!」
戰飛羽幽冷的道:「你記住,別要我抓住機會,否則,你的下場就會非常悲慘了,——祝義全,叫人徹底體悟死亡的滋味,我比你更在行。」
輕蔑的一揚眉,祝義全道:「得了,你還有你鳥的個機會可抓,你身受重創,束縛相加,連透口氣都困難,我問你,你猶吹什麼牛皮?誇什麼海口?」
戰飛羽低啞的道:「世間事,往往會出人意料的……」
嗤了一聲,祝義全道:「歇著風涼吧,你只管等死就對了,老子豈是受你這個門道的角色?」
戰飛羽閉上眼,澀澀的道:「等著看,祝義全。」
神色變為狠厲,祝義全道:「你只要試上一次,你就永遠沒有再試第二次的機會了,戰飛羽,莫說我未曾警告過你!」
戰飛羽夷然不懼:「不錯,你警告過了,但我們總要證明一下,是麼?」
「咯崩」一咬牙,祝義全道:「娘的,你可真是不見棺材淚不落呀?」
戰飛羽仍然閉著眼:「你說對了。」
雙目中凶光閃射,祝義全咆哮:「老子可以先給你褪層皮下來!」
戰飛羽仍無動於衷的道:「你現在當然可以,只是,卻算不上露臉。」
窒了窒,祝義全悻悻的道:「一朝到了地頭,我會建議他們多給你點活罪受受,娘的,我說不定先動手整治你,戰飛羽,折騰人的法門,並不是只有你才懂得!」
戰飛羽硬板板的道:「到得了地頭麼,你認為?」
祝義全吊著眼道:「你掙脫束縛給我看看呀,光張著個鳥嘴在那裡逞強賣狠有啥屁用?老子在外頭水裡進火裡出,卻不是被人唬著混到今天的!」
戰飛羽咳了幾聲,暗啞的道:「至少,你也不是以光明磊落的行徑混到了今天!」
祝義全的一張醜臉頓時扯歪了,他粗重的喘著氣,額頭兩側的太陽穴急速鼓跳,一雙眼珠子也全泛了紅,那模樣,活像要將戰飛羽生吃了!
靠在門那頭的梁宏川,一見情況不對,趕緊走了過來,討好的垂手弓腰堆著笑勸解:「祝大哥,和這種人何苦生氣動怒?他如今是能說話,也能逗弄著你不快,但是,往深一層看,他已經一半身子埋進了土,兩腳分跨在陰陽界,恁情還能發幾句狂言,也不過是心智衰竭下的妄語而已,和一個只剩一口氣的活死人,大哥你惱恨怒憤,合算麼?氣壞了身子,才更不值哩……」
祝義全雙手緊握,惡狠狠的道:「我一定要叫這個碎口爛舌的畜生好看!」
梁宏川嘻嘻笑道:「這還不容易?只要不整死他,令他吃頓生活可是簡單之至!」
說穿了,梁宏川方纔所以急忙趕過來勸阻祝義全發怒,其唯一目的,乃是生恐祝義全在衝動之下出手要了戰飛羽的命,因為死口與活口,在懸賞人那邊的價錢是頗有不同的,為了自家的那一份花紅,梁宏川當然希望留個活口以便多分幾文,對於戰飛羽的存亡問題,他卻並不放在心上。
祝義全放鬆了臉上緊繃的肌肉,陰狠的道:「且等一歇,老子平下氣來,再慢慢的擺弄這廝!」
梁宏川丑表功般道:「大哥,我便做你的副手,你說怎麼個擺弄法,我就照你吩咐行事。」
祝義全嘿嘿笑道:「好,我們不急,正如姓戰的所說,時間還長著呢!」
戰飛羽目光仰望蛛網塵封的屋頂,他不屑去看梁宏川,但口中卻針對梁宏川說了話:「你還是個人麼?你還像個人麼?連鄙視你我都覺得糟蹋了鄙視的意義,『青峰派』出了你這個衣冠禽獸也是『青峰派』的不幸……」
面皮連紅都不紅一下,梁宏川微微的哼了哼,道:「這些屁話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刺激作用,戰飛羽,你活該要講你娘的仁義道德,我並沒有求著你,粘著你,你表現你那俠士作風,我是姜大公釣魚——願者上釣,哪一個叫你混充英雄好漢來的?我不管你對我是好是歹,我睜大兩眼,認得的只有黃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其他一概不論!」
眉心聚成了山字形,戰飛羽極其厭惡的道:「如果世上真有披著人皮不做人事的人,那種人,就正是指你!」
梁宏川一無表情的道:「這只是你的看法,我卻不認為我是這樣糟。」
戰飛羽的雙眸中光芒突然奇異的閃亮——有如刃炫:「忘恩負義、見利忘義、卑鄙齷齪,簡直無恥之尤!」
站在那裡背負著手,梁宏川形態悠閒:「什麼恩?什麼義?看得見,摸得著麼?呸,不要笑掉我的大門牙了,恩、義,值幾個子兒一斤呀?人活著,只有利害關係,只有財富才是真實的,說什麼高風亮節,言什麼忠義正氣?能當水喝,當飯吃?別他娘給我來這一套了,如果我是像你說的這種人,今天只好吊著頸去張口喝西北風啦!」
戰飛羽啞著聲道:「『青峰派,出了你這個妖孽,真是全派之羞!」
梁宏川十分自然的道:「用不著拿『青峰派』來壓我,娘的,三年之前,我已經不是『青峰派』的門人了,他們啃得了我的鳥?」
下頷收縮了一下,戰飛羽仍然不正視對方,冷森的道:「想不是『青峰派』配不上你,一定你不配為『青峰派』弟子!」
梁宏川無所謂的一咬牙,道:「這一點,我倒是並不忌諱說出來,大家對事物的看法不同,他們容不下我,同樣我也容不下他們,馮子欽這老狗既嚴禁我干『代執役』這一行營生,而我又非幹不可,便只有拆伙一途,當時,他們說得冠冕堂皇——是把我驅出山門,實際上,要我不幹『代執役』,我也寧肯不認他『青峰派』這筆帳,他們去掛他們的羊頭,我則賣我要賣的狗肉,各人有各人的路子走,我不限制他們,他們也限制不了我,『青峰派』一群雞零狗碎,無用廢物,我也根本不想再呆下去……」
戰飛羽冷酷的道:「數典忘祖,又加一條,你已是十惡不齦,罪無可赦了!」
梁宏川大刺刺的道:「在我看來,我卻是堂而皇之,理直氣壯呢!」
戰飛羽的聲音像冰珠子一樣迸自唇縫:「梁宏川,你切需記住,千萬不可忘記,只要我有機會,無論是任何機會,我便會將你殺死,我要一下子便斷你的氣,把你殺得死透死絕!」
嘻嘻一笑,梁宏川不以為意的道:「你是暈了頭了,戰大哥!」
戰飛羽僵硬的道:「等著那一剎,梁宏川,只要一剎即夠!」
唇角漾浮著一抹陰毒的笑意,祝義全道:「梁宏川,姓戰的對你頗不友善呢……」
梁宏川忙陪笑道:「如在平常,說真話,我可得躲他遠點,但眼下,他身受重創,層層束縛,又加以大哥你在此地,我還有什麼好含糊的,只要他稍微有妄動,大哥你馬上就能將他擺個四仰八叉!」
祝義全豁然大笑:「這倒也不是吹的,小子,若我祝某人沒有兩手,大名鼎鼎的戰飛羽,豈會像個龜孫一樣垂頭喪氣的被捆在這裡!呵呵呵……」
梁宏川擠眉弄眼的道:「自此之後,江湖道上便只聞煞君名,不見神手威了……」
祝義全受用十分的道:「有你的,呵呵,真有你的!」
眼珠子一轉,祝義全又朝著戰飛羽道:「姓戰的,你也不用賣狂,也不用賣狠了,其實你夠可憐,平日高高在上,睥睨八方,如今卻成階下之囚,待決之犯,還有什麼野可撒呢?設若我是你,我便閉目養神,好生想息憩息,以備明日渡好鬼門關去……」
戰飛羽的面龐在暈黃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有些青灰,他定定的仰注屋頂,沒有絲毫反應。
祝義全又搓了搓腳丫子,得意洋洋的道:「聽人家說,『神手無相』功力超凡,本領精絕天下,又傳言『神手無相』鐵膽傲骨,智勇俱兼,行道江湖凌於人頂,但是,嘿嘿,和我祝某人這一較上,卻也不過如此,照樣被我姓祝的放了個灰頭土臉,鼻塌嘴歪!所以說,兩道上的傳聞啊,實也不能深信,非僅誇大渲染,更也訛上加訛了……」
梁宏川巴結著道:「可不是麼?在早我也暗裡擔心,恐怕萬一大哥你收拾不了這廝,那就不是玩笑了,但事實證明我這擔心乃是大多餘又太愚昧了,祝大哥你這不業已千真萬確的將這兔息子手到擒來了麼!」
祝義全一拍他那窄窄的胸膛,傲然道:「獨臂煞君這些年來的威名豈是浪得虛傳的?」
一伸大拇指,梁宏川拍著馬屁:「硬是行!」
吁了口氣,戰飛羽慢慢的道:「「恬不知恥』四個字,罩在你們兩人的頭上,乃是最恰當不過了!」
祝義全「虎」的沉下臉來,叱喝道:「姓戰的,你還有什麼值得逞能之處?」
戰飛羽徐緩的道:「以五對一,祝義全,你們三個死了,傷了一雙,這種戰績並不光彩,我之失手亦更不是你一己的力量,你卻老將這件丟人的醜事掛在嘴上表功,硬要誇口你的能耐,我發覺,你在江湖圈子裡混了這些年歲,學到了的事物除了陰狡之外,就只剩厚顏了!」
獨臂倏閃,戰飛羽頭一揚,卻因傷口的扯裂而痛得他猛一痙攣,於是,獨臂倏回,將他打得後腦撞牆,口鼻中鮮血噴濺!
「呼」的坐回方木凳上,祝義全狠厲的道:「王八羔子,這只是先給你一點點教訓,大關還在後頭,我看你利嘴利舌尚能撐到幾時!」
任由口鼻間淋漓的鮮血滴落,戰飛羽漠然冷清的道:「如果你認為你這樣做,對我可以收到任何威嚇效果的話,你就是大錯特錯了……」
祝義全兇惡的道:「老子不在乎你嘴硬,姓戰的,老子只叫你付出嘴硬的代價,那是用血塗抹成的代價!」
戰飛羽木然道:「打從闖道的頭一天開始,我便準備著流血了,祝義全,這沒什麼稀奇事……」
梁宏川賊兮兮的道:「骨頭可真叫硬呢,姓戰的!」
一滴血淋到前襟上,戰飛羽極度鄙視的道:「你不只無恥,更是天生的奴才……」
吼喝一聲,梁宏川居然也摸了上去,他左右開弓,一陣耳光摟頭蓋臉的摑向戰飛羽,而戰飛羽並沒有躲讓,任由對方摑打,在一連串清脆重實的巴掌擊肉聲中,戰飛羽的頭前仰後合,左右晃擺,熱血四噴。
梁宏川直到打累了,手痛了,這才狠狠踢了戰飛羽一腳,喘息著停止了摑打,戰飛羽斜斜歪在牆角,面頰上是縱橫交錯的浮腫指印,整張臉在一片青紫瘀痕中塗著濃稠的血跡,兩隻眼也腫如核桃,他徐徐透氣,又徐徐吸氣,卻是連哼也沒哼一聲。
祝義全也看著戰飛羽,幸災樂禍的道:「夠不夠呀?這一頓巴掌點心!」
戰飛羽眼圈烏腫,目光卻冷靜堅定,他沒有回答。
搓著手,梁宏川氣呼呼的道:「他娘的,簡直不識抬舉,給你幾分顏色,你卻就要開染坊了!怎麼著,我就是無恥,就是奴才,我這又無恥,又是奴才的人今天教訓了你,你能把我如何?你還不是只有睜著那雙狗眼干看!」
戰飛羽舐了敵唇上的鮮血,合著一口唾液嚥下。
祝義全慢吞吞的道:「他在琢磨怎生報復你呢!」
梁宏川翻著眼珠子道:「祝大哥,除非他會七十二變,我看他還有什麼法子在你面前來報復我!」
祝義全正要回答,通鋪這一頭,媚媚突然呻吟一聲,低弱的喊:「水……水水……給我一杯水……」
皺皺眉,祝義全側過頭去,不耐煩的道:「少囉嗦,大半夜哪來的水?這不是你那一畝三分地,沒有人來侍候你姑奶奶!」
吃力的掙扎了一下,媚媚艱辛的道:「祝……大哥……麻煩你……送杯水給我……鋪下……的水囊裡有日間剩下的……」
祝義全哼了哼,道:「哪來這麼些毛病?我又不是你的什麼相好,還不到聽你使喚的時候,熬著點吧,這裡有比你喝水更重要的事!」
又呻吟了一聲,媚媚強行的撐起了上半身,苦澀的道:「我……體內像……像是燃著一把火……燒得心慌……喉嚨裡也幹得……祝大哥……麻煩你……舉手之勞……」
祝義全一揮手,厭惡的道:「你他娘怎的這麼個煩人法,給我躺下挺屍,少囉嗦!」
枯澀失神的眼睛又投向梁宏川的身上,媚媚央求道:「梁……宏川……那……就請你幫幫忙……我實在下不了鋪……」
梁宏川大聲道:「去,去,什麼玩意,我姓梁的豈是侍候你來的!水?尿也沒得你喝,體內發燒?燒死去球,你活著也是個累贅!」
憔悴蒼白的臉龐上起了一陣痙攣,媚媚痛苦的道:「請二位……行行好……給我一杯水……」
梁宏川理也不理的道:「要喝水自己去找,我沒有功夫獻慇勤,娘的,治過你的傷,是我們做好事,免得叫人說閒話,你若自己渴死了,可就牽扯不到我們身上啦!」
祝義全冷冷的道:「媚媚,你招子放亮一點,別窮夾纏,若非為了找郎中替姓戰的醫傷以便留他活口,你也一併沾了光獲得治療的機會,只怕如今你早死了,我明白告訴你,我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但我也更不多管閒事,你就自生自滅吧,再要惹火了我,可莫怪姓祝的翻臉不認人!」
媚媚枯槁灰敗的臉容更形晦黯了,她竭力提著氣道:「祝大哥……但……但你……已帶著我……走了……這……這一大段路……」
祝義全粗暴的道:「不錯,我已帶著你走了兩天的路,可是你不要想岔了,我沒有在半途上丟了你,只是為了不叫姓戰的那朋友獲得尋及你的機會——一個女人死在路上,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而今夜,這裡,便是你的終點,你有法子就自找生路,否則,你便死在此地,我不救你,卻也不能受你拖累,就是這話了!」
噎窒了一聲,媚媚努力擠出幾句話:「只要……送我到……『十敷巖』……祝大哥……我的一份……全送給你……」
祝義全大笑道:「好心思,好大方——媚媚,你也是久走江湖的女混子了,怎麼卻說出這等幼稚的話來?我送你到『下敷巖』?若真送你到了那裡,你還容得了我麼?那是你的老窩,只要你一使眼色,你的那些蝦兵蟹將還會不群起而攻?我不上你的當,至於你的份子,則更是笑話,你還哪來的份子,早已全是我的了,你給也要給,不給也要給,尚能由你作得了主?況且,本來我出的力最大,也應該多分兒成……」
媚媚的身於抽搐著,她孱弱的道:「別這樣……祝大哥……我們好歹也是同行……也是搭檔……我向你保證……只要你送我到『十敷巖』……或是派人送我回去……我絕不稍有留難……我們仍是朋友……」
祝義全挪揄道:「新鮮事,媚媚,黑道上,你是出了名的歹毒狠辣,芙蓉其面,蛇蠍其心,你那一套我是太熟太熟了,你想想,我會輕信於你麼?咱們這個『朋友』,還是不交的好,你,就自己多珍重樓!」
頹然仆倒鋪上,媚媚淒幽的道:「祝大哥……你太寡絕……大無義……」
「呸」了一聲,祝義全道:「你配數落我?我們一個半斤,一個人兩,誰也別說誰,若是我換成你,只怕你的手段還更要陰損,我不趁機除去你,業已是大大的慈悲為懷了……」
媚媚嗆咳著道:「你……你知道……我若無人幫助……也一樣會活不成,……祝義全,你任我痛苦無援至死……和你親自下手殺我……並沒有什麼分別……所差的……只是……直接與間接的……方式而已……」
獰笑著,祝義全道:「其中分別可大啦,媚媚,只要你是自己傷重而死,我就可以推卸責任,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我姓祝的至少沒有謀財害命,而一旦傳開去,我的說法也就更多了!」
媚媚的唇角輕輕顫抖,她訥訥的道:「你,真要這麼做?」
祝義全昂然道:「我已經在這麼做了。」
媚媚絕望的道:「為了……獨吞賞額,……祝義全……你竟不惜犧牲……同夥……的生命?」
祝義全凶悍的道:「有什麼不該麼!這原來便是個強取豪奪,鉤心鬥角的人世間,尤其我們這一行中,黑吃黑更不算什麼稀罕的事情了……」
媚媚傷感的噎著聲道:「多多少少……總還是講點……道義……才合適……」
祝義全生硬的道:「屁的個道義,媚媚,你若是好人,你若講道義,『代執役』這門行當裡,該沒有你這號人物才對!」
於是,媚媚僕俯鋪上,不再出聲了。
眼睛一眨,梁宏川道:「祝大哥,我看,她至少撐至明天也就到頭了!」
祝義全毫不掩隱的道:「如果沒有水喝,沒有東西吃,再加上此地的缺乏醫療環境,或者不用等到明天,今夜裡就送了她的終也不一定!」
梁宏川陰狠的道:「祝大哥,假設我們無意中撞裂了她的傷口,使她再大量流血,哦,豈不更要來得快捷便當?」
搖搖頭,祝義全道:「不成,一動了她,將來就會落人口實了,我們沾也不沾她一下,便沒有人能夠指責我們,耐心點,用不著再等多久!」
梁宏川忙道:「是,全憑大哥的意思。」
說著,他又望了歪斜牆角的戰飛羽一眼,低聲道:「這一位,今夜的苦頭也吃得不小了,可要再上他一次?」
祝義全打了個哈哈道:「天亮前我再用『竹針』給他加菜,現在便燒他緩口氣!」
梁宏川慇勤的道:「那麼,大哥你去歇一會吧,可也真夠勞累的啦,姓戰的這裡,由我來守著,出不了錯……」
略一猶豫,祝義全道:「我不睡了,天也快亮啦,我就在這裡湊合著打個盹就行,你留點神吧。」
梁宏川急忙應是,站到一邊去監視戰飛羽,祝義全則在方木凳上閉目調息起來。
荒村野店的夜,淒清幽冷,更靜得像要出鬼了。
一燈如豆,暈黯的燈光跳動晃搖,幻映得人影更形詭秘又虛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3:02
九、口蜜、腹劍、行同獸
微弱暈黯的燈光爆開一個小小的蕊,極輕極輕的一響,映在牆座上的影子也怪誕的晃動了一下,然而,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依在那裡的戰飛羽,雙眼半開半合,他的臉容上是一片瘀青血污,因而也看不出他掩隱在瘀青血污下的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非常靜,靜得像連空氣也凍住了。
方木凳上,祝義全的呼吸聲業已變得有些粗重了,他雖是盤膝坐在那裡,但顯然仍能獲得較成熟的慈息,這也是一門不易學得精到的習慣。
在幽朦的光線中望去,這位「獨臂煞君」既便是陷入睡夢之中了,卻依然顯露著猙獰狠暴的形態,那副尊範,在他閉眼的時候,也一樣兇惡可怕。
媚媚俯臥在鋪上,沒有任何動靜,她不再要水,不再說話,甚至連蠕移一下也沒有——若非她的背部仍在隨著呼吸輕動,便會令人懷疑這女中英雄是生是死了,此刻,她彷彿已暈迷過去。
只有梁宏川,他背著手,不時有些煩躁的輕輕踞著腳用腳尖敲拍地面,像是他心裡有什麼不安或正在思考著某項重大難題一般。
荒僻野在,沒有更鼓報時,但戰飛羽卻可以穩約估計出,現在的時辰已該交三更尾四更初了,距著天亮,就近啦
他深切明白,要想活命,便只有在今夜,在天亮之前想法子,一待明瞭天,再要說脫困全身,就難上加難,幾近絕望了。
眼前,他最擔心的人是「獨臂煞君」祝義全,若在平常雙方條件相等的情況下,戰飛羽有把握可以將祝義全擺平,但如今,優劣之勢這般懸殊,根本便不能談了,如在眼前迫使祝義全出手,戰飛羽知道,自己是斷無勝理的。
祝義全的威脅固不待言,更令戰飛羽苦惱的是他身上的傷——每一處傷勢都極重,而且沒有收口,僅僅暫時阻止了流血而已,他目前體力異常衰弱,所能發揮的力量不及往昔十之一二,他更怕行動時便會撕裂了傷口,那種痛苦他自信可以忍受,受不住的卻是傷口撕裂後所帶來的余患——破裂的舊創,往往止不住流血,而再要令傷處癒合,就更需大費周章了。
另外,身上的這些束縛又該怎麼解脫?捆著他的全是又細又韌的牛皮索與絞合成股的銅絲,非但全都勒在關節血脈之上,還深深陷入肉中,又緊又密,若非有力的協助,他自己是掙不斷的,如今,他連提氣運功的勁道也沒有了。
戰飛羽的心中十分焦的,但是,表面上卻僵木冷麻,絲毫不顯露他內在的憂急不寧,他只是斜依在牆角,連臉上一根肉的也不抽動一下。
打了個哈欠,梁宏川像是十分疲倦的坐了下來,他坐下的位置,是在戰飛羽與祝義全的中間,分距雙方大約都有三尺左右的遠近。
方木凳上,祝義全的眼睛微微蠕動,片刻後,低沉的鼻聲又起。
背對祝義全的梁宏川恍同未覺,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戰飛羽寂然有如入禪。
房間裡沒有其他聲息,——門那頭的八個漢子,奇怪睡覺也不打鼾的。
忽然,梁宏川開口說話了:「喂,姓戰的,以你這種一向橫行八方的人物來說,身處此境,又想到那死亡的滋味,不知可有什麼感觸沒有?」
戰飛羽不做聲。
梁宏川嘴裡「噴」「噴」連響:「其實呀,你當然也會感到大窩囊,以你的名頭,你的身份,你那神手其技的本事,卻落到我們手中,非但弄了個狼狽不堪,更且命在旦夕,我替你想想,也覺得不甘心哩!」
戰飛羽目光凝定不動,但右頰的肌肉卻抽搐起來。
低沉的一笑,梁宏川道:「姓戰的,我告訴你一件事,想你必定樂意知道——你曉不曉得為什麼『大紅雲,凌剛要把我抓往他那個主兒那裡?」
戰飛羽只吐出一個字:「錢。」
眸中的神色帶著嘲弄,梁宏川道:「這只是凌剛的目的,你可知道出錢的主兒為什麼要買我?」
戰飛羽木然開口道:「你是個壞種!」
面不改色的笑笑,梁宏川悠閒自在的道:「實說了吧,買我的那個主兒乃是李家堡的老堡主,嘿嘿,這老狗頭之所以出銀子找『代執役』買我去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寶貝獨生兒子在年前也被我抓走了,當然,是有人雇我抓走他的兒子,那老狗頭一腔怨恨自便出在我的身上,他要以牙還牙,便請了凌剛來對付,只要把我一送到李家堡,我的命運便和待宰的豬羊沒有兩樣了……」
敵敵唇,他又慢吞吞的道:「幸虧我是吉星高照,命不該絕,就在那山神廟裡遇見了你這善心人,一旦凌剛叫出了你的名號,我便知道自己不僅可以活命,更有橫財可發了,很少人曉得你的頭上也有一筆賞額懸著,但我卻知道,我告訴自己,只要謹慎行事,便極可能達成目的,當時,唯一令我擔心的是——你有多久沒見過我大師兄馮子欽了,如果你有三年以上沒與他晤面,便是我的萬幸,如你最近遇見這他,也說不定他不會告訴你我的事,在老馮而言,他覺得這是家醜呢,但我希望你最好沒碰上他……嗯,結果十分美滿,全如了我的願,你有四年之久未同馮子欽聚晤了,你更毫不知曉我的事,那一剎間,我已覺得滿袋的財寶業已裝穩啦!」
戰飛羽嘴唇微張,像是無聲的歎了口氣。
梁宏川笑瞇瞇的道:「你的心地不壞,又重感情,但這卻也是你的弱點,走江湖嘛,尤其是黑道上闖的人,最好把天良抹煞,心腸練硬,否則,就要吃虧啦……」
戰飛羽的眼皮下垂了一點。
搓搓手,梁宏川往後移坐了一尺——他的動作自然而輕快,加上口中哧哧在笑,所以沒有注意或察覺他的這個細微移動。
戰飛羽腦中思潮起伏,越想越氣……
梁宏川又笑呵呵的道:「你救了我,我很領情,幸而半途上殺出了你這個程咬金來,要不,一旦叫凌剛那野種把我送到了李家堡,我也包管吃不了兜著走,連肉帶骨全會叫他們磨碎,不過呢,你救我,我領情是一回事,黃澄澄的金子又是一回事,你頭上有賞格,我便顧不得領情了,那區區恩惠,又怎比得上金元寶來得有誘惑?」
喉結顫動了一下,戰飛羽低啞的道:「在我沒有斷氣之前,梁宏川,你便要隨時記得提防你自己的性命,我告訴你,我的出手是非常快,而且又非常準確的!」
梁宏川點頭道:「放心,我忘不了,但我也相信你對我無可奈何,戰飛羽,我已在絕對的劣勢下勝了你一場,如今我佔著的卻是絕對的優勢,所以,你想扳回這一局,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戰飛羽緩緩的道:「上天如肯幫助你這等邪物,則人世問便將公理蕩然!」
梁宏川咬牙一笑道:「我有我的為人行事準則,所以,我也另有一個上天,你唬不住我,姓戰的,你不行,你那所謂的上天也一樣管不著我這一段!」
現在,戰飛羽方才深刻感受到梁宏川的邪惡、毒辣、狠毒與冷血,他的歹毒不浮於面,他的容貌看上去甚至是善良的,而他又隨和,又平凡,又能屈能伸,能卑顏奴膝,但是,他卻壞到骨髓之內,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塊肉、每一根筋絡、每一條脈息都是邪惡又狠毒的,他連靈魂都腐蝕了……
梁宏川笑嘻嘻的道:「你恨我,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延伸你的怨恨到明天下午,抵達目的地之後,不管死罪活刑,我都會盡早請他們給你一個一了百了。」
戰飛羽沉重的搖頭:「我不恨你。」
微微一怔,梁宏川道:「你不恨我?」
戰飛羽道:「不錯。」
嘿嘿笑了,梁宏川道:「姓戰的,你果真指望我相信麼?你不恨我,可再怎麼說,你不會喜歡我乃是可以斷言的——其實你恨與不恨,對你的結局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戰飛羽幽冷的道:「我不恨你——梁宏川,只因為你已不配我恨,如果我能夠報復你的時候,那也不是報復,那只是像捏死一個蟲,撣去衣衫上的一抹灰痕般,自然而又本然的事,你懂不懂這樣的感覺?」
梁宏川不在乎的道:「懂與不懂全沒關係,我能夠在你身上撈一票而不管你是誰,這就是我目前全部的希望與最高的境界了,嘿嘿……」
戰飛羽低聲道:「等你撈到了才算你贏了。」
梁宏川道:「我從來不懷疑我的理想與計劃,很久以前,我打算要做的,便大都能做到,天底下,盡有些傻子會幫我達成目的。」
戰飛羽咬咬牙道:「梁宏川,你已惡毒到了極處,你的壞,壞進了你最原始的根本,我實在無法形容你是怎麼樣的一個畜生、禽、妖孽——」
怒叱一聲,梁宏川身形猝然暴起,但是,令人驚愕的怪事發生了,他並不撲向前面的戰飛羽,卻猛往後側挫出,左手倏揮,不足兩尺的近距離中,坐在方木凳上的祝義全已驀地怪號出聲,連人帶凳橫摔地下!
一瞬間極快的突變中,祝義全的肩頭已經深深插進了一根長針——那是一根八寸長,細若米粒,卻通體泛著烏藍暗光的毒針!
現在,這根毒針便正顫巍巍的在祝義全肩頭上抖動。
祝義全的表情最先的剎那裡是茫然的,驚怔的,但立即又變得憤怒與狂暴起來,然而,在憤怒與狂暴中,更攙雜了莫名的痛苦與恐懼!
他的面孔立即歪曲,雙眼血紅,怨毒已極的投注向梁宏川的臉上,滿口的牙挫得咯咯響,這位「獨臂煞君」瀝血摧肝般屏著氣道:「你——梁宏川……竟是你向我……下這毒手!」
閒閒散散的站在五尺開外,梁宏川坦然頷首:「不錯,正是我,姓祝的,完完全全是我。」
祝義全狂叫著:「天剎的奴才,你這昧心背義的野種
梁宏川笑哧哧的道:「算嘍,少來這一套,姓祝的,你他娘黑吃黑吃到我頭上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梁宏川是幹啥的?就這麼容易叫人騎到頭頂撒尿呀?我明明說好分兩成賞額,你卻硬要吃我一成,你是仗著本事比我強,肯定我打不過你,但是你卻忘了,本事好並非絕對的致勝條件,要腦筋靈活才更管用,其實哪,你心裡說不定連那一成也不想分給我,而我呢?也同樣有這獨吞的念頭,我打你不贏,便只好動動心思坑你了,姓祝的,你想謀財害命,我卻也是素喜這個調調,可惜我們彼此要謀的『財』是同一筆財,害的命乃是對方的命,你固容不下我,我可也容不下你啦。」
臉部的肌肉抽緊,嘴唇扁咧,這就須臾,祝義全的面色已泛了烏,他形容獰厲可怖,掙扎著起來,一邊切齒大罵:「梁……宏川……好毒的……兔崽子,……你是個……雷劈電打的狗畜生!……我看……你狠……能狠到……什麼地步!」
夷然不懼的站在那裡,梁宏川笑吟吟的道:「別嚷喝了,我的祝大哥,我狠不到什麼地步,但卻要比你狠得徹底一點,誰叫你先前放過我的來著?你放得過我,我卻沒這麼大的度量放過你,祝大哥,如說人真有下一輩子,你可千萬記得,要毒就毒到極處,最怕軟塌不實的瞎晃蕩,那就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煩了!」
往前蹌踉兩步,祝義全的嘴巴裡已經流出了血沫,一張臉孔更是藍黑透紫了,他瞪著一雙怪眼,舌頭宛似腫得噎住了喉嚨:「不……不必……下輩子,……此……此刻……我就……毒一遭……給……你看!」
紋絲不動的挺立著,梁宏川瞇著眼道:「祝老大,我不得不告訴你,如今深插入你的肩肉內的這根針,叫『血魂針』,乃是用九種天下至毒的毒物毒液所淬就,針端兩寸之處,密佈細若毛孔之子洞,整根針上的一半毒性便蘊含其中,這九種奇毒俱為寒性,平時凝附孔內,一旦入肉見血,則立即融化蒸散,慢呢,半炷香的時刻,快呢,一盞茶的光景,便可要人的命,但不論快與慢,挨針的人都在剎那間便因毒性的擴散而全身僵木冷麻,血流沉滯,使不出勁道來,嘿嘿,苟白眼飛刀上的毒,比起這針上的毒性來,只算是『老黃酒』對『燒刀子』,火候差遠了……」
祝義全突然全身簌簌抖索,四肢不由自主的抽搐,他的五官完全扯歪,眼球子上插,張大嘴巴不住吸氣,而臉上的紫藍,更已延展到頸項了。
梁宏川像在觀賞一幕趣劇般津津有味的道:「快了,祝大哥,你就快升天了,或者在升天前的一剎會有點痛苦,但我向你保證,這痛苦很快就會過去,咬牙一忍,便萬事皆休財……」
驀地,祝義全拼盡了全身之力,叫吼了半聲衝了過來,他的獨臂由下往上,猛揮而出,但是,卻在揮擊出手的瞬息猝然痙攣著垂落,梁宏川面帶微笑,雙掌飛閃,右腳翻彈,「劈啪」兩響,直將祝義全打得倒旋三步,一個仰翻跌下去。
後腦撞地的聲音是沉悶的,但卻似震在人心,祝義全喉中發出窒息般的呻吟,立時全身便收縮蜷曲成一團,不住的發抖,不住的抽搐……
點點頭,梁宏川笑道:「這樣一來,就更快了,祝大哥,你好生上道,我不遠送啦,呵呵呵……」
戰飛羽一直注視著這幕慘劇的發展,現在,他知道,已經快到結束的時刻了,在這幕慘劇中飾演主角的人物,竟是那一直以丑角姿態出現的梁宏川!
轉回身來,梁宏川齜著牙道:「戰飛羽,我生平最崇仰哪兩句話你可知道,呵呵,就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兩句,我的量可大啦,一直扮龜孫裝奴才低三下四忍到現在,為的麼,就是給他這一傢伙,瞧瞧,這不成啦?」
戰飛羽冷漠的道:「我十分樂於見到你們這一丘之貉的自相殘殺。」
梁宏川笑了起來:「這是一種,哦,攻擊性的自衛,也算是,哦,適者生存的法則吧。」
戰飛羽吁了口氣,道:「梁宏川,難怪你武功不高,卻也能吃這碗飯。」
沾沾自喜的搓著手,梁宏川道:「我也有我的長處,可是?」
戰飛羽暗啞的道:「不錯,你的長處是你混滅了人性。」
不以為忤的笑笑,梁宏川道:「要活下去,而且活得舒服,便非這樣不可,戰飛羽,你能學到我的一半,今天你就不會被捆在這裡睜著眼等死了!」
戰飛羽低弱的道:「我寧肯死,也不願沾你的邊!」
梁宏川陰陰的一笑道:「你會如願的,朋友。」
回頭望了望扭曲在地下的祝義全,梁宏川聳了聳肩,——這時,祝義全像只死蝦般弓在那裡,早已僵硬不動了。
梁宏川的視線又落在通鋪這邊的媚媚身上,媚媚依舊毫無動靜,梁宏川似是遲疑了一下,自言自語的道:「真懶得麻煩了,讓她自行挺屍吧……」
戰飛羽提著氣道:「現在,你真可以獨吞賞金了。」
梁宏川皺皺眉,道:「現在我真可以獨吞賞金了?戰飛羽,你大小看我了,從策劃這件事情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讓任何人來分我的彩頭,這不是全合我的心意麼?」
戰飛羽譏俏的道:「通鋪上,那頭還有八個,這邊尚有一位,你捨得分給他們?」
狡笑著,梁宏川道:「你這是個最下等的激將法,最幼稚的離間計,那邊八個是我自己手下的小角色,根本沒有傷害他們的價值,他們也分不了我的花紅,至於媚媚,我不必動手,她亦熬不過今晚,若是天亮她尚未死,簡單得很,光是熬也熬死她了!」
戰飛羽低沉的道:「果然精打細算,梁宏川,下一步,你又準備做什麼?」
梁宏川一笑道:「下一步麼?等待而已!」
深深呼吸了幾次,戰飛羽失望了——他並不感覺比先時更有體力,相反的,因為這一陣子說多了話,更有些虛軟與孱弱了,週身的傷口都在火炙般劇痛……
梁宏川扶起了那張傾倒的方木凳,自己大馬金刀的坐上,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要想出歪點子,因為你毫無機會,戰飛羽,我不同於祝義全,我不打盹,而且,我也不相信任何人,我懂得如何保護自己,重要的是,為了我自身的利害,我狠得下心。」
戰飛羽舐舐嘴唇,默然無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3:21
十、求生、共濟、敵是友
通鋪的那邊,梁宏川的八名手下,顯然並沒有睡著,但他們卻也沒有對方才發生的慘劇有過任何反應,沒有人喊叫,沒有人起身查看,甚至沒有人轉過臉來,八個人整齊規律的一直側身朝著房門的那一邊橫臥著,——從開始躺下直到如今,他們便保持著這個姿勢未曾改變,好像他們早就知道,或者早已習慣這一類血腥的事情一樣;房子裡剛剛有人被殺,他們不可能毫無知覺,但他們的模樣卻好像毫無知覺,這便證明了一點,他們都很清醒,只是不願,亦不敢有所表示。
戰飛羽的目光又掃過這一頭媚媚的身上,而媚媚依舊和先前一樣,俯臥著,彷彿只剩下一口氣。
坐在小方凳上的梁宏川皮笑肉不笑的道:「姓戰的,你又想出什麼歪點子?」
戰飛羽的嘴唇緊閉著,眼神冷銳如冰。
梁宏川搓搓手,道:「你猜不猜得出,天亮以後我要押你上哪裡去?」
戰飛羽道:「這還需要猜麼?」
梁宏川狡猾的道:「你一定以為,我會將你押解到那出具賞額的主兒面前,嗯?」
微微有些迷惑了,戰飛羽道:「否則,你尚另有圖謀?」
嘿嘿一笑,梁宏川道:「當然,賞額我自是要全得,而還有一筆橫財,我更不能不發。」
怔了怔,戰飛羽咀嚼著對方話中的含意:「還有一筆橫財?」
梁宏川瞇著眼道:「你忘了?」
戰飛羽生硬的道:「與我何干?」
梁宏川湊近了點,陰陽怪氣的道:「與你何干?呵呵!老友呵,與你可是有著大大的關聯呢,沒有你,我這另外一筆橫財又是怎麼個到手法?全靠你的幫忙啦……」
戰飛羽警惕又痛惡的道:「我看你是有點瘋狂了,梁宏川!」
哧哧一笑,梁宏川摸著下巴道:「瘋狂?我可是半點也不瘋狂,而且還比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正常,現在,我的頭腦清醒,思路細密,精神更是奮發得很,大把大把的金銀財寶已等於堆在我的眼前了,這半輩子,我也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的暢快過!」
哼了哼,戰飛羽不屑的道:「梁宏川,你會死在你貪婪的慾望裡!」
梁宏川道:「這是我的事,無需你來費心,姓戰的,天亮以後,我們暫且不到那懸賞你腦袋的主兒處去,我們,嗯,到另外一個地方……」
戰飛羽狐疑的道:「另外一個地方?」
點點頭,梁宏川賊兮兮的道:「不錯!」
舐舐嘴唇,戰飛羽問:「哪裡?」
梁宏川眼眉一吊,道:「哪裡,你還在裝你娘的蒜?」
戰飛羽憤怒的道:「你在胡扯些什麼?」
梁宏川惡狠狠的道:「我們要去的地方,只有你知道,所以,你必須引我們去!」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不知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詭異的笑笑,梁宏川小聲道:「讓我們明說了吧,姓戰的——你不是有個好友叫辛長定麼?他有張藏寶圖在你這裡,對不對?好,我就是要你領著我們到那藏寶圖指的地方去!」
倒吸了一口涼氣,戰飛羽喃喃的道:「原來你竟動腦筋動到這上面來了?」
梁宏川得意的道:「我是自來不肯放過任何發財的機會的!」
戰飛羽神色漠然的道:「這不是你發財的機會!」
梁宏川陰沉的道:「什麼意思?」
戰飛羽硬繃繃的道:「因為我不可能帶你去!」
狠毒的一笑,梁宏川道:「只怕由不得你!」
戰飛羽生生硬的道:「你等著看吧!」
唇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梁宏川慢吞吞的道:「這幾年來,干『代執役』這一行,我所獲得的最大的幾樁心得之一,便是叫人做他所不願做的事,姓戰的,你可要嘗試嘗試?」
沉默微頃,戰飛羽道:「我不受恫嚇。」
梁宏川拉長了臉道:「我會實際對付你,那不是恫嚇,姓戰的,如果你不答應,你將要體會到真正痛苦的滋味,肉體上的折磨,往往有些是難以忍受的!」
戰飛羽緩緩的道:「梁宏川,你小看我了!」
猛一咬牙,梁宏川道:「戰飛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好言好語勸你你不聽,卻非要槁得自己吃足苦頭不可?我告訴你,老子一發了狠,你就是鐵鑄的金剛,老子也能一點一點的融化了你!」
戰飛羽冷清的道:「這人間世上,我倒還真個少見你這著貪婪又無恥的畜生!」
梁宏川面無表情的道:「還有什麼要罵的,只要你想得起來,便盡情的罵,姓戰的,我仍會留著你的活口,我要淨得你的賞格賞金一萬五千兩,我不會因一時之氣憑白損失五千兩,另外,我要借你的嘴巴告訴我藏寶的所在!」
戰飛羽道:「你夢也不要夢,梁宏川。」
端詳著戰飛羽一會,梁宏川道:「說實話,姓戰的,那筆財富,你是不是打算著獨吞?」
戰飛羽閉上眼睛,冷冷的道:「我不是禽獸。」
梁宏川陰惻惻的道:「少來這一套仁義道德,娘的,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你自己明白,你那老朋友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渾然無知的小孩子,而人家老婆——那個叫夏婷的女人來找你要藏寶圖,你卻恃強不給,這分明表示你有獨吃的念頭!」
戰飛羽疲倦的道:「我沒有這個念頭,辛長定留下的財富是他孩子的,除了他的孩子,任何人不能染指,夏婷那女人早已失去繼承人的身份了,而你,便是八輩子也沾不上邊,梁宏川,你還是,死了心吧。」
梁宏川狠辣的道:「姓戰的,我會叫你說出來的,我一定會!」
戰飛羽淡淡的道:「我不畏死,你便無法以死相脅!」
梁宏川道:「活了這一把年紀,姓戰的,你可知道人間世上還有比死更可怕,更難以忍受的事?」
戰飛羽不作聲。
梁宏川粗暴的道:「我要讓你受到活不如死的遭遇,我會造成你身體上的殘缺,摧殘你的自尊,歪曲你的人格,踐踏你的名譽,叫你變成一個光披著張人皮的怪物,戰飛羽,那樣的情況,怕不是你這等人可以忍受的……」
戰飛羽冷靜的道:「恐怕沒有這麼多時間讓你來隨心所欲的折磨我!」
雙眉一揚,梁宏川道:「沒有麼?我能不能建議那恨你入骨,大懸賞格的正主兒這樣做呢?而且我自告奮勇的幫助他來整治你,痛快淋漓的替他洩恨出氣,你說說,他會不同意麼?」
戰飛羽切齒的道:「你是頭毫無人性的惡狗!」
梁宏川一點也不生氣,他好整以暇的笑笑道:「惡言怒罵解決不了問題,姓戰的,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讓你考慮,答不答應全在於你,不過,假若你拒絕的話,我怕你就要大大的吃苦受罪了!」
深深吸了口氣,戰飛羽壓制著自己體內那般洶湧激盪的情緒,沉沉的道:「答應與否,我的下場沒有兩樣,對不對?」
齜牙一笑,梁宏川道:「我也不必騙你——不錯,你答應和拒絕,都免不了一個死字,但是其中卻大有差別,你答應,死得痛快點,反之,你就會遭到莫大的痛苦了!」
戰飛羽垂下目光,沙啞的道:「梁宏川,你確實不是個善類,確實不是。」
梁宏川聳聳肩,道:「各人觀點不同,姓戰的,在我眼裡,閣下也不見得就能高明到哪裡去。」
戰飛羽血污青紫的面龐上浮起一片古怪的神色,他低緩的道:「那筆財寶,是我的摯友辛長定傳家三代以來的全部積蓄所聚,他在臨終之前,完全變換成了適於收藏,較為輕便的珠寶,其中有翡翠、瑪瑙、琥珀、羊脂玉、各色寶石、明鑽,以及一部分金磚銀條,大略的估計,約值現價紋銀三十餘萬兩以上,當然,這是一個十分可觀的數目……」
不自覺的嚥下一口唾液,梁宏川睜大了眼:「乖乖,有這麼多?」
戰飛羽輕吁一聲,接著道:「埋寶的所在,只有辛長定一個人知道,但他卻在事後親自繪製了一幅詳圖,指引出埋藏的正確位置,這幅詳圖,他交給了我,言明在他的孩子滿二十整歲的那一天,將這幅藏寶圖傳於這孩子,如今,這孩子才剛四歲。」
「嗤」了一聲,梁宏川道:「等這小兔崽子長到二十歲的時候,還不知是哪一天呢,埋在地下的這批金銀財寶豈不早就生霉了!如此暴殄天物,太不應該,說不定這小兔崽子活不多久就夭折了也大有可能,我們先拿到手享用一番,不比交給那熊孩子要合適得多?」
戰飛羽靜靜的道:「那幅藏寶圖是用上好『玉宣紙』繪就,長尺半,寬一尺,捲成一卷,置於一管軸筒之內,外面又塗以厚漆,管蓋封蠟,以防潮腐,至今,我尚未啟開檢視過
梁宏川椰偷的道:「你這算什麼玩意?表示你清白高尚呢,還是反證出你乃迂朽蠢憨得無可救藥了?」
戰飛羽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是我該得的,分文不能少,非我分內之財,一介亦不可取,人之所以有格,便在於能否看清是非,明白得失了。」
冷笑一聲,梁宏川不屑的道:「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大道理講!老子金銀財寶到了手便為『是』,一袋袋裝穩了荷包即為『得』,其他的什麼說法通通都是放屁!」
戰飛羽道:「所以,我早已指出,你不是個人種,你只是一頭下等畜生!」
梁宏川這一次可忍不住了,他像要吃人般瞑目切齒的道:「說了這麼多,你卻仍不答應指引出那藏寶的地點來?」
戰飛羽凜然道:「我一直便沒有答應過。」
神色是既猙獰又惡毒,梁宏川咆哮道:「你不想答應,為什麼又告訴了我這麼些廢話?」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要叫你知道這是一筆多麼巨大的財富,但我卻更要你白白瞪眼看著,我叫你心神不寧,焦渴如狂,被你自己的貪念折磨得發瘋,可是,你卻永遠別想染指!」
雙手指節扭得「咯吱」「咯吱」亂響,梁宏川幾乎氣炸了肺,他大吼:「戰飛羽,你這龜孫王八蛋,你居然來吊你梁老子的胃口?你他娘的你,在這等關頭,你猶膽敢來開老子的玩笑?你是不要命了!」
戰飛羽夷然不懼的道:「從頭開始,你幾時又曾想過要饒我的命?」
磨牙嚓嚓,梁宏川怨恨至極的道:「好,好,你不說,你來逗弄老子,你就試試,看老子能不能逼你把實話吐露出來,老子今天拼著承擔天大風險,也要和你賭場輸贏!」
戰飛羽強硬的道:「即使我被你凌遲碎剮了,你也永遠別想逼出我一個字來!」
梁宏川凶暴的道:「戰飛羽,你要能撐到底,我就跟著你姓!」
戰飛羽重重的道:「你不配!」
霍的自小木凳上站起,梁宏川滿臉殺氣,目露凶光,他幾乎要撲向戰飛羽,但是,他卻張目忍住了,獨個兒在房間裡往來蹀踱,面色陰晴不定。
閉上眼,戰飛羽一言不發,似已準備好接受任何將要加諸於他身上的折磨。
空氣是僵寂的,只有梁宏川急躁的步履聲在響動,襯合著他粗濁的呼吸,便越發使這種冷寂的氣氛更添上一股隱約緊張不安了……
當然,梁宏川是在考慮用什麼法子逼迫戰飛羽說出藏寶的所在來,而這法子又必須不損及他將要到手的那筆賞格,更不能危害到他本身的安全。
就在這樣沉悶窒人的情景裡,當梁宏川走過來,又回轉身踱回去的一次空隙中,非常突兀的,一隻亮晶晶的物件從鋪頭輕輕飛到戰飛羽腳邊!
那是一把小劍——名副其實的小劍,只有一指寬,三寸長,巧雅的白玉劍柄上還嵌鑲著珠飾,一望即知乃是屬於女子專用的那一型利器,相當精緻,有如佩飾,但卻鋒利異常。
小劍墜在泥地上,發出極細極細的一聲響:「叮」。
戰飛羽的反應快速無比,他被捆牢直伸的雙腿微微一動,已用腳踝將小劍壓住,而梁宏川亦恰在這一剎間警惕的霍然回過身來——
屏息合目,戰飛羽神色冷淡如常,但一顆心卻禁不住擂鼓般狂跳起來。
梁宏川滿面狐疑,眼露凶光,他瞪了戰飛羽一會,又炯然搜視四周,在他的視線移動到鋪這一邊的時候,不禁重重哼了哼,咒罵道:「媚媚,你給我放老實點,規規矩矩窩在那裡,少弄些玄虛,否則,可別怪我在你挺屍之前再給你活罪受,真他娘的……」
媚媚仍然俯臥在原來的位置,當梁宏川開口斥責她的時候,她正十分吃力的伸出那只顫抖的手臂,從地下拾起一枚簪發的玉釵來……
於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已使全盤事件豁然開朗了——戰飛羽立即明白了方纔那柄小劍乃是媚媚暗中拋過來的,小劍撞地的細微聲響驚動了梁宏川,而媚媚似已料及這種可能,因此她故意裝做自己的玉釵落地,以這個方式來掩飾小劍跌下時所發出的聲音……
戰飛羽曉得媚媚為什麼會幫助他,如今,他們彼此的遭遇相同,兩人的生命全都危在旦夕,可是媚媚受的創傷要比戰飛羽沉重,她無法掙扎,便將希望寄托在戰飛羽身上,便算同病相憐吧,卻也含著利用的成分在內——
這就是人心。
戰飛羽沒有任何表示,他甚至沒有朝媚媚俯臥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媚媚也沉得住氣,同樣的仍以那種姿勢伏在鋪頭,動也不勸一下。
梁宏川轉過目光,又盯住了戰飛羽一會,然後再度檢查了戰飛羽身側前後左右一遍,陰毒的面上也浮著一片陰毒的冷笑,他道:「姓戰的,我已警告過你,不要想出什麼歪點子,我不像祝義全那樣磨蹭,只要稍微有點不對,我就會毫不猶豫的向你下手,叫你生死兩難!」
戰飛羽暗啞的道:「沒有人攔著你,梁宏川,我更不把你的脅迫放在心上!」
梁宏川惡狠狠的道:「現在我且讓你逍遙一會,再等片刻,你就要給我一個確定的答覆——要不要指引我們到那藏寶之處去,或者肯不肯交出那幅藏寶圖來,我再說一遍,這答覆關係著你切身的利害,你要多琢磨了!」
戰飛羽冷冷的道:「不需多等,我不會答應你的,眼前我是這樣決定,等一會,等一天,等一月甚至等一年,等十年,等這一生,我都是這個答覆!」
嘿嘿笑了,梁宏川道:「我認為,你還是想清楚了之後再決定是否咬牙硬挺下去不遲,我不管你最後的回答是什麼,我自然給予你這一段斟酌的時間,姓戰的,可要三思啊……」
戰飛羽默然不響。
走近一步,梁宏川又道:「其實,你也該想通點,你人一死,這些財寶豈非永遠埋在地下與草木同腐了?這該多可惜,多窩囊?不但你得不到,我得不到,姓辛的那小兔崽子更撈不著邊,與其大家沒份,何不爽快點拿出來讓我沾沾葷腥?」
戰飛羽緩緩的道:「像你這種人,有了財富之後便將更為增長你的凶焰,助長你為非作歹的氣勢,你在眼前已是罪大惡極,待你發了橫財,恐怕就越加荼毒天下,令千萬生靈塗炭了!」
梁宏川大吼:「放你的屁!」
戰飛羽毫無表情的道:「而且,這筆財富不屬於我,更不屬於你,只屬於辛家的那個孤兒,我負了保管之責,便有義務將它傳交到這孤兒手中,如果我不能代管,也斷不能讓它流入外人之手,尤其不能讓你攫取,我寧肯這筆財富永遠不見天日!」
氣得雙目血紅,握拳透掌,梁宏川切齒道:「我不理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只在最後告訴你幾句話——再給你半個時辰的餘暇考慮,屆時,你僅回答一個字便行,『是』與『否』,然後,你就會知道這一個字的分別對你的影響將是多麼巨大!」
戰飛羽血污青紫的面龐歪扭了一下,雙目睜得似要眥裂!
冷笑一聲,梁宏川又開始了他令人忐忑不寧的蹀踱。
表面上仍是沉靜又木然的,然而戰飛羽的內心卻異常焦急緊張,他的視線望向屋頂,但實則卻謹慎的注意著梁宏川的動作,他每借梁宏川轉身或側回的短促空隙便蠕動腳踝與腿部的肌肉,在極其細微的移動上將壓掩的那柄小劍推動向自己的臀下。
這是一種十分艱辛及十分危險的連串工作,他努力嘗試,且謹慎施為,緩慢的,卻接續不停的做,他很累,很倦,但他卻心注不懈。
終於,在梁宏川的一次回轉瞬息,戰飛羽已經利用大腿根部的推移將業已挪至臂側的小劍蹭向背後,並用反綁的手掌執住!
捆綁著他雙手手腕的,是十幾個細韌的熟牛皮索與五六股絞合的鋼絲,牛皮索容易切斷,但合股的銅絲卻相當難以割開。
戰飛羽卻顧不了這些困難,因為他相信「功夫深,鐵桿磨成針」這句話,他必須要克服這些困難,同時,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
反綁的手倒執著小劍割切腕上的束縛,是異常辛苦的一樁工作,因為肌肉骨骼的扭曲和運力的不易,進行起來頗為吃重,更重要的卻是要不露形跡,這就又增加了困難的程度了……
多少年來出生入死,在險惡環境中打滾,多少次經歷的驚濤駭浪,血雨腥風,已把戰飛羽淬煉得強硬如鋼,冷靜無比,他早已學會如何在絕境中求生,在劣勢下自保,他已具有許多人所沒有的定力,在任何不利的形態下,他都可以不慌不亂,於危殆中作細密的思考,在瞬息問奪取制勝的機會。
現在,他仍然如此。
小劍相當鋒利,它握在戰飛羽的手掌上,慢慢的切,緩緩的割,吃力的鋸。
於是,皮索一圈圈的斷了,鬆散下來……
於是,合股的銅絲也開始一股又一股的被鋸裂……
當汗流沁出在戰飛羽額頭鼻端的時候,他已經將手腕上,臂時上所有的捆綁物完全割斷,而從表面看去,他甚至連雙肩的蠕動都很少有,他的謹慎與辛苦,業已獲得了代價!
梁宏川絲毫沒有發覺異狀,仍在那裡煩躁的走來走去,仍然不時向戰飛羽仔細觀察,這在他認為已算是最嚴密的監視……
捆綁著戰飛羽兩腳兩腿的物件,除了細牛皮索之外,只有上中下三匝銅絲,現在,戰飛羽暗裡估量著,他在削斷牛皮索之後,於梁宏川撲上來之前,他能有多少時間用來切斷這分別纏縛在腳踝、膝頭、大腿處的三匝銅絲。
當然,他希望能夠完全解除這三處合股銅絲的束縛,但他也考慮到沒有充分的空隙讓他實現,於是,他決定緊急之中,如果不能解脫這三匝銅絲的捆束,至少,他需要由下而上——自腳踝處開始,先弄斷一兩匝才行!
現在,戰飛羽考慮到的,就是他的體力問題了。
曾經刺傷他後腰的那柄「柳葉飛刀」上的毒性是屬於比較緩和的一種,可是,戰飛羽所具有的醫術經驗告訴他,毒性緩和的毒,排除起來便更為困難,它會附侵在人體內的各項器官中,慢慢的腐蝕,慢慢的侵害,其險惡性絕不比劇毒稍差,唯一的分別,只是一種立可奪命,一種在長久的折磨之後奪命罷了。
胸口中的一擊,未曾砸斷他的骨骼,但卻震傷了他的內腑,祝義全這一鏈子錘是存心不要他的命,否則,設如當時祝義全狠為施展,他如今能不能續下這口氣來都大有問題!
主要對他行動牽扯的創傷便是這兩處,其他如肩頭與小腿等處的傷勢,痛是痛,卻不致發生什麼太大的影響……
戰飛羽默默運聚功力,他感到相當困難,那一股丹田之氣總是像一團滑溜溜的琉璃球,一聚便滑開去,但他卻不氣餒,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著。
他的身體十分孱弱,力量不容易發揮出多少,尤其那股子深沉的倦息乏累感,更是他如今最大的憂慮,但他卻不顧一切了,他非得拚上一拚不可!
靜靜的調息,緩緩的運力,戰飛羽的呼吸也較為急迫了。
梁宏川「呸」的朝地下吐了口痰,他來到戰飛羽身前幾步處站定,瞪著這個在他看來不啻是「寶庫」的俘虜,他大聲道:「怎麼樣?」
戰飛羽垂目觀鼻,低沉的道:「什麼『怎麼樣』?」
大吼一聲,梁宏川厲聲道:「先前說的那件事,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答應不答應?」
戰飛羽咬咬牙,道:「梁宏川,你未免貪狠得過頭了……」
梁宏川咆哮道:「少囉嗦,我只需你回答我行或不行,我告訴你,在你來說,也是最後一次回答的機會了,我已下定決心,斷不容你再拖延下去!」
戰飛羽眼神一硬,形色凜烈,他正要開口,鋪頭上,那麼突然,媚媚驀地尖聲呻吟慘叫起來,顫抖的號叫聲,直令人毛髮悚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3:40
十一、掌刀、寺命、毒攻毒
本能的,梁宏川迅速側身望了過去,一邊又驚又怒的厲叱道:「你這臭婊子在嚎你娘哪門子喪?……」
他的叱喝聲尚留著一個尾韻,已猛的覺得有什麼不對,目光急回之下,卻駭然瞥及戰飛羽已用手中一柄小劍挑斷了腿腳上的牛皮索,正在雙手使力,割鋸足踝上的那道絞股銅絲!
這一驚,幾乎令梁宏川嚇得閉過氣去,他悶嗥半聲,根本已沒有時間思考問題,便凸瞪著雙眼,一頭瘋虎般撲向了戰飛羽!
此刻,戰飛羽尚未及割斷腳踝上的第一匝銅絲!
通鋪上,一直看似氣息奄奄的媚媚,在這一剎間卻令人不可思議的猝然彈起,又快又疾,整個人頭前腳後,一下子撞到梁宏川身上!
在驚恐交加中的梁宏川,冷不及防媚媚尚有這麼一手,慌亂之下竟被媚媚一頭撞出去好幾步,媚媚的身子跌落地下,而梁宏川也差一點摔了個四仰八叉!
戰飛羽藉著這短促的空隙,已經割斷了腳踝上的第一道絞股銅絲,他又緊接著奮力割切捆連著兩個膝頭的第二匝絞股銅絲!
一面捂著胸口連連喘息,梁宏川邊瞑目切齒的嘶聲狂叫:「來人哪……你們趕快過來放倒這一對狗男女!」
吼叫著,他自己已悍不畏死的首先衝了過來,在他奔刺的瞬息裡,雙手上已各執著一柄長只尺半,寒光閃泛的「龍舌鏟」!
跌仆地下的媚媚,似已傾盡了她最大的力量,她伏在那裡,整個身軀痙攣個不停,卻連挪動一下的餘勁也沒有了,就似完全癱瘓了一樣!
梁宏川的身法十分快捷,他已來不及對付媚媚,便越過媚媚身上,直往戰飛羽衝來,房間的那一頭,原本側臥在通鋪上裝熊的八名大漢亦已紛紛手抄傢伙,又是慌亂,又是迷惘的一窩蜂擁向這邊。
背靠牆壁,拱起雙膝狠命割切著縛膝銅絲的戰飛羽,一直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好像他根本便沒有看見這一切的變化一樣,只是專心一意的在切割著束縛著雙膝的事物,直到梁宏川的身影來到跟前,「龍舌鏟」的冷芒兜頭插落的一剎前,他才「呼」的躍身而起,雙掌有如兩溜亮白的電閃,劈面削到梁宏川頭頂!
怪叫一聲,梁宏川拚命蹲斜,大翻臂,左手鏟暴戳敵人前胸,右手鏟卻在一顫之下劃向戰飛羽的咽喉。
戰飛羽的雙臂猛展,人已「呼」的旋到梁宏川身側,他揮展的雙臂上揚,卻在上揚的同時幻化一片狂勁的力道洩罩至梁宏川四周。
「龍舌鏟」的冷光流燦,梁宏川竭力回招自保,激盪的無形罡力在卷合中猛然抬起了梁宏川的身體,他方待掙扎著落地,斜刺裡,一掌倏現,將他打得橫撞上牆,又重重彈回來摔了個大馬爬!
就在這時,三柄鬼頭刀狠狠的向戰飛羽砍來!
並膝一跳,戰飛羽腳底下就像安了機簧似的,筆直拔起九尺,而且見他身形才起,卻已到了那三位揮刀朋友的背後,戰飛羽頭也不回,袍袖倒翻,看不見他的掌影,那三個連轉身收勢都沒來得及的仁兄業已齊齊狂嗥跌滾成一堆,三個人全大張著嘴巴,就好像在比賽誰吐的血比較多一樣噴了滿地赤紅!
兩個大漢躍至媚媚旁邊,兩柄寒森林的鬼頭刀,猛的向媚媚身上紮下!
那柄小劍就在此時出了手——戰飛羽是拋臂揮擲,精芒一閃,小劍暴插入一名漢子喉中,他被這突來的痛苦刺激得往前猛一彎腰,於是,他夥伴的那一切刀狠力透進了他的背脊,這倒霉的漢子悶嗥著又往上一仰,他的傢伙卻正好穿進了他那夥計的小腹!
格鬥多了,拼戰熟了,便對力道的慣性反應具有心得,能以揣摸得出在某種情勢下會發生某些必然的連貫作用——好比在斗室擲球,一個會家能熟知這球擲出之後,所用的力量,球著點的角度,將使這球反彈回哪一個位置,又在反彈回來之後滾向哪個方向,滾出多遠,又像劈柴,久浸此道的人,有把握一斧下去,可以把柴薪劈裂到什麼程度,無論是豁開兩半,劈裂部分,或者叫它稍稍相連,全能隨心所欲,戰飛羽即是如此,他在出招使力的經驗上,業已把握住其中竅要,想怎麼打,怎麼吐勁,怎麼引起敵對者慣性的串連,他全能料及並且運用到恰到好處。
眼前這兩名漢子的自相殘殺,他們的每一個動作,皆符戰飛羽的原意,戰飛羽在擲射小劍的一剎,已經算好兩人達成這樣的姿態同結果了……
剩下的三名漢子見狀之下,哪裡還敢再往上湊,三個人驚叫如位,像吃了同心丸似的,齊齊翻身便往房間外拔腿飛逃!
戰飛羽腳尖沾地,咬牙切齒,長袖迴旋中,一波波的勁力如削,劃破空氣,發出「噗嗤嗤」的聲響,像一把一把看不見的利刃一樣,在破空聲裡,將那三名奔至門口的漢子斬得撲騰翻跌,血噴如雨!
「弓幻矢」的掌上絕技!
突然間,先前跌在地下,撞得七葷八素的梁宏川一聲不響的拔空躍起,衝破屋頂,在一片嘩啦啦瓦脊迸碎聲中冒出屋外!
身軀半側,戰飛羽雙掌飛旋,又是連串如刃勁力凌空劈出,頓時只見瓦飛屑濺,梁宏川的吼叫聲隨同一蓬鮮血灑下,跟著傳來他身體一次窒悶的喝喊後卻又一切寂然了
於是,戰飛羽身子一挺,猛而抽搐了一下,頹然坐倒!
房中,又已恢復了那種寂靜,那種僵冷的寂靜。
這了好一會——
伏臥地下的媚媚輕輕蠕動著,她呻吟了幾聲,異常艱辛的仰起頭來,一雙枯澀失神的眼睛,那樣痛苦的望向了坐在她面前不遠的戰飛羽。
戰飛羽坐在那裡,粗濁的喘息著,滿頭滿臉的汗,合著血污往下淌,將他原本蒼白的面龐印上了一條又一條淡淡的暗紅痕跡,他的身上,更是一大灘一大灘濕漉漉的褐漬透出——那是血,戰飛羽舊有傷口迸裂之後沁來的血!
媚媚那張憔悴扭曲的臉容上浮現了一抹又是欣慰,又是痛楚的表情,她憋著氣,十分吃力的開了口,語氣卻恁般低啞:「戰大……戰……大哥,……你……還……安好……嗎?」
喘息中,戰飛羽睜開了那雙血絲密佈的眼,他掙扎著道:「尚……挺……得……住。」
垂下頭,又緩緩抬起,媚媚辛酸中包含著無限愧疚的道:「多……謝……救了,……我……戰……大……大哥……我……對……不起……你!」
戰飛羽深深呼吸,艱難的道:「彼此,……若非你……我……也只怕……脫……不了……身!」
媚媚竭力提著氣道:「戰……大哥,……第一件……事……我我……來……你……寬恕……我……」
戰飛羽沙啞的道:「過去……的……就過去了,……不必……再提……」
媚媚抽搐了一下,道:「你……不再……對我……記恨?」
搖搖頭,戰飛羽道:「恩怨……了了,……你已不欠……不欠我什麼……」
媚媚激動又感恩的道:「謝謝你的寬宏,……戰大哥……謝謝……」
嗆咳了幾聲,戰飛羽胸口起伏甚劇的道:「無需……客氣……」
兩個人又靜了下來,他們各自在調息著體內那股翻騰的血氣,良久,才算多少休歇過來,略略恢復了一點精神體力。
於是,四目相對,兩人的瞳仁中全帶著一股善意的,親切的微笑,在這互視的須臾,彼此便全已獲至了瞭解,也得到了恕宥。
媚媚先開了口:「戰大哥……你的傷勢很重,需要趕緊設法醫治……」
戰飛羽道:「你的傷也不輕……」
淒然笑笑,媚媚道:「我怕熬不過今天了……」
戰飛羽低沉的道:「不要這樣想,你的傷是由我造成的,我十分清楚你負創的程度,我並沒有切開你的腹膜,損及你的內臟,尚不到致命的地步,你如今所以會這般痛苦孱弱,主要是流血過多,加以傷口未獲妥善治療,可能已經發炎化膿……」
媚媚湧起一線希望,她祈望的道:「你是說——戰大哥,我不一定會死?」
戰飛羽肯定的道:「如果你能及時得到醫治,便一定不會死亡,我可以保證這一點……」
媚媚仍有些憂慮的道:「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戰飛羽坦誠的道:「相信我,我說的全是真話!」
媚媚輕柔的道:「戰大哥,你懂醫術?」
戰飛羽道:「知道一些,當然還不如專業者精到。」
雙眸中有瑩瑩的淚光,媚媚傷感的道:「你是個好人,戰大哥……江湖上混了這麼些年月,我慚愧自己仍不能認清忠好善惡,仍不能知人辨人……我總以為自己的道行已經夠深了,不會吃虧上當,但事實證明,我還差得遠……」
戰飛羽緩緩的道:「媚媚,你不介意我說幾句話?」
媚媚摯誠的道:「當然不,希望大哥指教……」
戰飛羽平靜的道:「在今日此事發生之前,你同這些黑心黑肝的『代執役』一樣,俱皆不屬善類,從這事發生過後,你能否豁然大悟,痛改前非,變成一個有血性的女人呢?」
媚媚羞愧的,卻堅定的道:「戰大哥,今天之後,我若能度重生,已是再世為人……我向你起誓,我必定退出『代執役』這一行道,並永遠摒棄這一類人!」
戰飛羽沉沉一笑,道:「很好,若能如此,也不在我拼這一場……」
媚媚直率的道:「戰大哥……希望以後你我能交個朋友,江湖道太混雜,太邪惡,我需要一位能夠時時指引我,渡化我的人,假如,我還有『以後』的話,你答應嗎?」
戰飛羽道:「若承不棄,自願結納。」
媚媚欣喜的道:「戰大哥太客氣了……」
說到這裡,她的面龐突然又扭曲了一下,痛得直在吸飛。
戰飛羽關切的問:「又痛了?」
點點頭媚媚咬牙忍痛:「不怕大哥笑我……我有點受不住了……」
戰飛羽鎮定的道:「別焦急,我這就設法扶你離開此地,延醫診治,要是附近找不著郎中,只要有藥材鋪,我也可以勉強濫竽充數,為你療傷!」
媚媚的額頭上已見了汗珠,她卻尚在替戰飛羽擔心:「那……戰大哥,你自己的傷……自己也能治嗎?」
笑得有點苦,戰飛羽道:「試試看吧,我沒有把握。」
媚媚噓著氣道:「這怎麼辦呢?……如果我們能夠撐到『十敷巖』……我就有法子找到最好的大夫來為我們治傷……但……眼前……怕是難撐到那時了……」
戰飛羽道:「離開這裡我們現想法子,我也有朋友可以替我們治傷,我的好朋友你也知道——『九天回命』曲少英……」
慘白血污的臉容不禁泛了一抹暗赦,媚媚訥訥的道:「曲先生……一定恨死我了……」
戰飛羽低啞的道:「少英為人淡泊,胸襟寬闊,比我更能原諒別人,你放心吧……」
媚媚的身子又痙攣了幾次,她抖著聲音道:「我們……走吧?」
極其緩慢小心的,戰飛羽站了起來,他微微喘吁著道:「你……還走得動麼?」
媚媚嚥了口唾液,苦楚的道:「我試試……」
戰飛羽沒有猶豫,步履蹣跚的走上前來,像在舉擎一樣千斤之物般那麼吃力的扶起了媚媚,媚媚掙扎著站穩,痛得乾裂的嘴唇都泛了白:「謝……謝……」
戰飛羽有些悲憫的點點頭,因為,媚媚口中這個「謝謝」的「謝」字,竟已顫抖得不成音了。
扶著媚媚走到房門口,戰飛羽又來到通鋪之旁,伸手拿起了一隻羊皮水囊,拔開塞口子,湊到媚媚嘴邊,同時溫和的道:「喝點水吧,但記住慢慢的喝,緩緩的咽,千萬別嗆著了……」
媚媚感激的點著頭,輕輕就著水囊吸吮,直到她喝夠了,方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連唇角的水也不抹,十分滿足的道:「好舒服……這些清水喝下去,像是把疼痛也減輕了,精神也振奮了不少……」
戰飛羽道:「你失血太多,五內自然焦渴如焚,有水滋潤,便將痛楚消散好些……」
媚媚又痛恨的道:「那些人真不是人,他們居然眼見我焦渴欲死,卻連半滴水也不給我……莫說是同夥,是搭檔,就算一條狗,要渴死了也不能袖手不管呀……」
戰飛羽安詳的道:「所以,我早就認定那是一群禽獸!」
咬咬牙,媚媚道:「我真瞎了眼,迷了心,竟會和這班蛇鼠一窩,同流合污……可怕……」
戰飛羽深沉的道:「他們要你死,只有一個目的——剝奪你的利潤。」
媚媚歎了口氣:「我已想通了,什麼也不要了,如果還能再有個開始,我便會事先聲明,完全把花紅送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去爭奪,去搶斗……」
戰飛羽的臉容,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一片救世的、智慧的光彩,他道:「如果還能重新開始,我相信你根本連來也不會了……」
赦然垂首,媚媚道:「可不是……」
於是,戰飛羽攙扶著媚媚往外走:「我們離開吧,如果梁宏川再去招了幫手來,我恐怕就擋不住第二陣了……」
荒村僻野中,是那種濃密得化不開的黑暗,遠近浮漾著淡淡的霧氳,除了他們方才出來的那爿陋店中尚閃眨著一點鬼眼似的燈火外,其他地方,全是一片漆黑,一片沉沉的漆黑……
偶爾,有幾聲狗吠,聲調或是悠長,或是急促,但卻有著一樣的意味——淒厲。
兩人默默的在黑暗中行走,他們的步履都很沉重,都很蹣跚,而且,還帶著踉蹌。
他們選擇的方向不是官道,也不是順道而去的另一個集鎮,他們朝荒落的野地裡走,目標是十里外的另一個村子,戰飛羽知道那地方,他曾去過,他也曉得那材村子裡有郎中,也有一家藥材鋪。
腳下是高低不平的地面,凸凹起伏,時有坑溝,走起來一步軟,一步硬,異常吃力,尤其在兩個負有重創的人來說,更有種不勝跋涉的苦楚。
媚媚幾乎把自己身體的重量完全附到戰飛羽的肩臂上,她自然並不是有意要表現她的嬌弱,因為事實上她的確難以支持,腳步的移動間,胸腹處的傷口便幾乎要撕裂開來,那等炙熱的張縮的痛,已令她肝腸都要扭絞成一團了
戰飛羽沉默著,強行壓制本身的痛苦,盡量提起那一股幾近衰竭的力量,他咬著牙,屏著氣,扶持著另一個與他在命運上相連的身子,艱辛的向黑暗的前程摸索——不,這是掙扎!
喘吁著,媚媚的聲音像自鼻縫中透出來:「真恨……」
戰飛羽透了口氣:「什麼事?」
媚媚喘著道:「那梁宏川……你差一點……沒殺了他……」
戰飛羽點點頭,晦澀的道:「不錯……差一點……我的體力太衰竭了,否則,他是必無幸理的……」
媚媚敵了敵她乾裂的嘴唇,道:「我自認……已不算什麼好人……可是……比起他們……簡直小巫見……大巫……姓梁的……那等邪法……真是挑著燈籠也找不出另一個……」
戰飛羽道:「他是個從上到下,由裡到外,惡爛透頂的壞種!」
嗆咳著笑了一聲,媚媚道:「這人……本事不大……心機卻深……只是深得陰毒……」
戰飛羽感喟的道:「否則,他憑什麼在『代執役』這一行中撈?」
媚媚抖了抖道:「表面上可看……不出來……」
戰飛羽的腳步緩慢移動著,沉沉的道:「所以……老古人很早就已留傳下兩句話……『畫皮容易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媚媚猶有餘悸的道:「那祝義全……更是個反臉無情……絕信經義的……畜生……」
戰飛羽道:「姓祝的已經自食惡果,他撒什麼,便收什麼……他對人對事寡情冷血至此,也自有人對他如此……原本,祝義全、梁宏川這一夥人便是禽獸一窩……誰也不比誰強,通通都該遭天打雷劈!」
媚媚的身子歪了歪,更攀緊了戰飛羽的手臂,她道:「回想一下……真可怕……江湖道,實是個陷人坑……」
戰飛羽低沉的道:「幸虧公維、苟巧……陳冥這幾個人早死了……否則,只怕場面會更熱鬧,也就更血腥了,物以類聚,這句話永不會有錯……」
有些寒冷的噤了噤,媚媚的聲音抖抖的:「恍若一夢……卻是場噩夢……」
鼻端裡飄漾著媚媚的髮際領端的那股幽香,也攙合著媚媚身上的血腥氣味,戰飛羽輕輕的把肩頭聳移了一下,十分平靜的道:「你夢醒得早,總還算不幸中之大幸。」
艱辛的跨域一步窪坑,媚媚苦笑道:「還得感謝……你這醍醐……灌頂的人……」
戰飛羽扶著媚媚走快了點,邊道:「不需客氣,我也受你之益匪淺。」
嚥了口唾液,媚媚剛想開口,黑沉沉的荒野前頭,已驀的有層影子凌空一個跟頭翻躍站住,那人雙手叉腰,一副「泰山石敢當」的跋扈架勢!
這突來的變化,不由使媚媚猛的一驚,脫口低叫:「有人……」
戰飛羽鎮定的停下腳步,目注前面那攔路叉腰的不速之客,沉默沒有出聲。
緊張和驚恐,使得媚媚全身哆嗦起來,也因而扯引了傷處,痛得她微微彎下了腰,呻吟著道:「戰大哥……只怕……不妙了……」
戰飛羽冷硬的道:「不用驚慌,媚媚,至多一搏生死而已。」
於是,在他們身後,有一個刺耳的沙啞聲便接著響起:「說得是,至多也就一搏生死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4:03
十二、狹路、冤家、鬼刺客
惶驚的,媚媚匆忙回頭瞧去——就在他們身後兩丈不到之處,也同樣站著一條人影,黑暗裡,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孔形態,但是,卻可隱約看出那是個瘦削略高的身材,而且,帶著一股無形的懾迫氣息……
屏著氣,媚媚悄悄的道:「後面尚有一個……」
戰飛羽靜靜的道:「我曉得。」
這時,攔在前頭的那個彪形大漢,突然磔磔怪笑起來,他狂妄的道:「姓戰的,你還記得我麼?」
戰飛羽一聽這聲音,立即明白了來人是誰,而同時,他的一顆心便懸吊起來,——這個人既然膽敢捲土重來,那麼,跟隨他的,也一定是他的強硬靠山了!
那彪形大漢,是「大紅雲」凌剛。
然則,不用推敲,後頭的瘦人物,便必定是凌剛的搭檔——「鬼刺客」戈涼無疑了……
戰飛羽緩緩的道:「凌剛,是你。」
媚媚不禁怔了怔,她迷惑的道:「這不是梁宏川的同路人?」
戰飛羽道:「不是。」
媚媚若有所思,她慢慢的道:「我還以為是梁宏川那一夥……戰大哥……你剛才叫他什麼?」
戰飛羽道:「凌剛。」
在嘴裡反覆念著這個名字,媚媚突然道:「『大紅雲』凌剛?」
戰飛羽並不意外的道:「我也認為你應該知道此人,——你與他們都屬於『代執役』這一行的。」
媚媚正想說什麼,對面,凌剛已粗暴的叫了起來:「姓戰的,你和那賤人嘀咕些什麼?老子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今晚上便通通送你們的終,叫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
戰飛羽沙啞的道:「不要想得太容易,凌剛,記住你身上的傷還在作痛,這該多少給你一點警惕的回憶吧?」
凌剛又羞又怒的叱喝:「老子不聽你賣弄嘴皮子,姓戰的,老子只需把舊帳同你結清一連本帶利,眼下便要你一併償還!」
戰飛羽深沉的道:「我在等著。」
逼近幾步,凌剛火暴的吼叱著:「這一遭,姓戰的,我看你還在有什麼『皮調』?你要多管閒事,搗散我的買賣,你就得付出代價,血淋淋的代價!」
冷冷的,戰飛羽道:「凌剛,我是受唬的角色麼?」
後頭,那瘦削的人沙沙開口道:「不錯,你不是受唬的角色!」
說著話,那人微微一閃,只是微微一閃,業已有如鬼魅般那麼輕飄飄像浮在空氣中一樣來到了他們面前七步之處。
於是,現在可以大略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了。
那是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滿頭黑髮披拂下來,齊額以一條寸許寬的白帶子勒緊,他的雙眉濃豎如刀,雙目深陷,眼瞳中閃映著一股寒森的、澄澈的、冷酷又堅定的光芒,端挺的鼻樑下是一張唇角下垂的嘴,一道疤痕,便自嘴角斜向耳際,紅褐色的痕印,宛如一條隱在皮肉下的蚯蚓!
驀的,媚媚一激靈:「『鬼刺客』戈涼!」
戰飛羽沉沉的道:「你該早知道的,戈涼與凌剛是搭檔!」
臉色慘灰,媚媚不由自主的哆嗦著:「是我……我該早點記起來……凌剛出現,他身邊的人便必是戈涼……戰大哥,只是眼前,便又凝聚了一片血腥,一片黑霧……」
戰飛羽徐緩的道:「總要掙扎,媚媚。」
雙瞳中閃動著冷森的光彩,戈涼是那樣沉穩的望著戰飛羽,又凝視了媚媚片刻,然後,他語氣裡有些微微的訝異:「戰飛羽,你和葉媚有舊?」
葉媚,是媚媚的本名,因為她在江湖上闖蕩,一直被稱為媚媚,所以她的本名反而不受人注意了,戈涼也認識她,顯然,雙方以前見過。
戰飛羽道:「我和媚媚只是在先前不久方才化敵為友。」
點點頭,戈涼道:「難怪,據我所知,你一向是與『代執役』這一行中的朋友為敵,你能對葉媚另眼相看,接納為『友』,倒也真不簡單了。」
戰飛羽道:「一個人總有天良發現,認清正邪的時候,否則,執迷不悟,便是不可救藥了。」
凌剛大吼:「娘的皮,戰飛羽,你休要指著和尚罵禿驢,你當我們聽不出來?」
靜靜的望著凌剛,戰飛羽道:「我是這個意思,但我不需『影射』什麼,我自來是直言無忌!」
凌剛咆哮道:「你不用賣狂,姓戰的,你狂不多時了!」
擺擺手,戈涼安詳的道:「戰飛羽,我想,我們的來意你一定明白?」
戰飛羽頷首道:「非常明白。」
戈涼的眼神一硬,道:「那麼,接下來的,便是了斷了!」
戰飛羽沉穩的道:「看來是如此的了。」
吼叫一聲,凌剛道:「老子今夜必要將你活掰八塊!」
看了凌剛一眼,戰飛羽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是喜歡這樣大呼小叫,凌剛,你的虧便會吃得少些!」
凌剛聞言之下,立時暴跳如雷,口唾四濺的厲喊:「狗娘養的戰飛羽,你竟敢嘲笑我?你他娘是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了?」
按住了叫囂中的凌剛,戈涼意味深長的道:「夥計,人家說得不錯,你的確太過魯莽毛躁了些,這是真話,凡人聽到真話,十有八九,總是不太順耳的,在動手搏命之前,何需動嗔飾形?談談笑笑,不也一樣可以奪魂濺血?」
凌剛悻悻的道:「老大,這姓戰的太狂了,你也看得清楚,他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戈涼平靜的道:「這才是老經驗,是高手,不動如山,侵掠如火,心定氣沉,目明手疾,往往,便可在敵對者的激盪中尋隙而進,獲至奇襲之果。」
凌剛咬牙道:「不管他是怎麼回事,老大,今天我們都不能放過他!」
笑笑,戈涼道:「當然,我們是為了什麼來的?」
說著,他又面對媚媚道:「葉媚,眼前,是我同戰飛羽之間的事,你不必趟這道混水,請你站到一邊,沒有人會損傷你的分毫,現在,請。」
媚媚急切的道:「戈老大,請你聽我說……」
不待媚媚說完,凌剛已厲聲道:「你站開,葉媚,否則連你也一起算上,到時可別怪我兄弟不思同行之誼!」
媚媚聲音暗啞又激動的道:「戈老大,戰飛羽戰大哥是一位講道義、重然諾的摯誠君子,你們豈可在他瀕危之際落井下石?這樣趁火打劫的作風未免有欠光明!」
勃然大怒,凌剛吼了起來:「他娘的,葉媚,你也是和我們吃的同一碗飯,走的同一條路,卻居然胳膊彎了往外扭,幫著外人說起話來了?你是想……」
打斷了凌剛的話,戈涼凜然道:「慢著……葉媚,你方才講什麼?戰飛羽何謂『瀕危』?我們又怎能算是『落井下石』?你在『代執役』這一行中,亦非孺兒,當知我戈涼自來講究光明磊落,決不做那種陰毒卑劣的齷齪事!」
戰飛羽平靜的接口道:「戈涼,只要你認為需要現在了斷,我戰飛羽便絕對奉陪,其他因素,你卻無庸考慮,我們彼此間爭的是勝負,不是道理!」
昂然的一笑,戈涼道:「戰飛羽,不錯,我戈涼是純粹的黑道中人,是變相的執刑者,是舐刀頭血、撈血腥錢的殺手,但是,我卻憑的是義氣,講的是信忠,論的是善惡,我正大光明的做事,不陰詭害人,不昧著心肝坑人,不糟蹋那不該糟蹋之人,多少年來,我領過大筆的賞額,擒交過無數的『肉票』,也動手宰殺過甚多的敵對者,我雙手鮮血淋漓,但是,我卻可以斷言,此中,決無一個真正的善良,我也未曾誅戮過任何一個好人,無論間接直接,全沒有!」
戰飛羽所知道的戈涼並不多,而且,全屬浮面的傳聞,他所曉得的「鬼刺客」,乃是個來去如風,動作似電,神出鬼沒而又毒手辣心的黑道強者,他聽說過人家對戈涼的形容,說戈涼武功精絕,悍野狠厲,是個最難纏的「代執役」,但是,他卻並不十分清楚這位「鬼刺客」的為人心性如何,現在,戈涼這樣一說,戰飛羽不禁頗覺意外,因為他想不到,「代執役」這一行道中,居然尚有此等的人物存在!
彷彿能看透人們的肺腑,戈涼又深沉的接著道:「戰飛羽,你奇怪我們這個爛圈子裡尚有我這種人,納罕在『代執役』此行的一貫貪婪酷厲、勾心鬥角、不仁不義的傳統作風下我猶能維護這樣的思想嗎?」
戰飛羽坦然道:「不錯。」
戈涼的面孔上有一片湛然的光彩,他清晰又緩慢的道:「其實,這無足為奇,也無足為怪,污泥之中,仍有白蓮不染,勾欄院裡,亦一樣有三貞九烈的婦女,在圈子裡混生活的人,並不一定就會完全受到環境的感染而同流合污,我在『代執役』這一行道中,一向貫徹我自己的主張,施行我自定的法則,我不能兼善天下,便只有獨善其身,我素有狠毒之名,但是,我拿的卻是乾淨錢,做的更是乾淨事,我仰不愧天,俯不詐地!」
一側,媚媚悄聲道:「戰大哥,戈涼說的話一點不假,他的確就是這樣的人……」
戰飛羽迷惑的道:「在你們這一行中,會有這樣的人?」
歎了口氣,媚媚道:「算來算去,也就只有戈涼是如此的了……包括他的搭檔凌剛,都還沾不上邊,比起戈涼,在做人的道理上說,我們皆難望其背項……」
戰飛羽凝視著戈涼,感觸奇異的道:「真沒有想到,我竟尚能遇上似你這樣的一個『代執役』,戈涼,你令我驚異了,我原未指望在尊業之內發現閣下此等朋友人傑士!」
戈涼平靜的道:「談不上這些,我只是憑著良心做不害天理的事!」
「老大,我們上吧?」
搖搖頭,戈涼道:「遲早會上,你急什麼?我要把話問清楚!」
凌剛粗魯的道:「老大,還問個什麼名堂呢?姓戰的是我們要找的正主兒,現在人就在這裡,眼下不放倒他更待何時?光景不早了哇……」
橫了凌剛一眼,戈涼重重的道:「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我半世清白,二十年氣節,你要我不明不白的毀掉麼?」
於是,凌剛縮回腦袋,悶不吭聲了。
戈涼踏近一步,問媚媚:「葉媚,請回答我方纔的話,戰飛羽現下有什麼礙難?有什麼問題?」
媚媚提著氣,迅速的道:「戰大哥身受重傷,體內蘊毒,且剛剛脫力過甚,血浸重衣,舊有的傷口全已迸裂,在此等情景之下,戈老大你向戰大哥挑戰,豈不背上一個『乘人於危』的罵名?」
怔了怔,戈涼道:「此言當真?」
媚媚急切的道:「人在這裡,戈老大何不自行查看?這是假得了的事嗎?」
戈涼一聲不響,猛的抖亮了火折子,在青紅的火光搖晃裡,他僅需幾眼,便看了個清楚明白,套回火折子,他不禁沉重的道:「不錯,戰飛羽,你傷得太重,眼前你尚能支撐不倒,我已經認為近似奇跡,而且,葉媚似也同樣受創不輕……」
凌剛嚷了起來:「老大,我們還不動手?這正是機會呀?」
戈涼怒斥道:「混帳,你簡直迷糊、可卑!『代執役』這一行的人叫外頭垢病指責,便全是因你這種齷齪觀念所使然,你不要臉,卻也來刮我的顏面?」
臉紅脖子粗的,凌剛辯解著道:「可是……老大,姓戰的是我們仇家呀,豈能放他就此離去?」
戈涼厲烈的道:「我沒有說就此罷手,我們雪的是恥,報的是仇,但卻不能忘記武士的尊嚴,不能罔顧江湖的道義,我們爭勝負,搏生死,卻也要在公平的條件下施為,現在戰飛羽孱弱至此,即使我們勝了他,卻有什麼光彩?有什麼榮耀可言!反之,這是恥辱一是無義,是不屑!」
凌剛期期艾艾的道:「但……老大……這又該怎麼辦?」
戈涼沉默片刻,道:「戰飛羽,我必需與你了斷你與凌剛之間的過節,因為是你觸犯了他,開罪了我們,而我們是兄弟伙,是搭檔……」
戰飛羽道:「我很明白,而我也並沒有退縮,隨時隨地,悉由尊便!」
點點頭,戈涼道:「很好,但我卻不能在你眼前的情況下與你拚鬥,因為這是不公平的,幾近卑鄙的行為,戰飛羽,我卻不能放你就此離去——我有一個解決的方法。」
戰飛羽十分感動的道:「請示下。」
戈涼道:「你隨我走,由我負責治好你身上的內外創傷,然後,直到你認為確已痊癒如常了,你我再以一對一,作一場明斷輸贏的比試!」
戰飛羽爽快的道:「可以!」
接著,他又道:「但媚媚……」
戈涼也乾脆的道:「當然一起走,我同樣負責醫治她的傷!」
旁邊,凌剛滿不是滋味的咕噥著:「這下好了,不是報仇,反倒請回去一對祖師爺娘供奉著……」
狠狠瞪了凌剛一眼,戈涼怒道:「你給我閉上你那張臭嘴!」
就在這個時候,沉沉的黑夜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極細極輕的音響,這種音響,立時引起了戈涼的注意,同時,戰飛羽也察覺了——那是人在急速飛掠時的腳步點地聲以及衣袂飄風聲!
站開幾步,戈涼疑惑的道:「會有什麼人到這裡來?」
凌剛戒備的亮出了他的傢伙——左手「穿心刺」右手是明晃晃的「掌刀」,他聚攏目光瞧向聲音移來的方向,喃喃的道:「娘的皮,這下可熱鬧了,卻不知是哪條道上的夥計,又衝著誰來的!」
戰飛羽默然無語,心中卻在忖量著這又起的變化內中到底是有著什麼意義,來人是何方神聖,何種目的,為誰而來。
媚媚更是緊張,她依在戰飛羽肩上,幽幽一歎:「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江湖道……」
此刻,黑暗中已隱約的出現了七八條人影,他們本來接近得極炔,卻在將到近前時突然慢了下來,——看得出其中尚有兩個人另挾持著一個人。
凌剛沉不住氣,首先開口大喝:「那些朋友,你們是幹啥的?」
對方站住了,頓了頓,又緩緩形成半包圍狀抄了上來,一共是八個人,五個放單,另尚有兩人挾持著一個,卻看不清晰這些人的面容。
戰飛羽與戈涼等人全沒有任何動作,而對方卻也沒有吭聲,只是慢慢接近。
於是,在丈許外的距離,那些人站住了,火折子抖亮,點燃了一隻特製的竹筒子油棉火把,紅毒毒的光亮跳動著照映在黑暗中,像是把黑暗波顫了,——第一個進入戰飛羽眼瞳中的人臉,赫然竟是梁宏川!
還有比戰飛羽更惱火的人——凌剛,他一見梁宏川,便「咯蹦」一咬牙,怪叫起來:「好呀,我道是哪個龜孫子王八蛋,梁宏川,原來卻是你這兔崽子,你他娘的上一遭運道好,吃你攀附上姓戰的大腿逃了命,現在我看你再去求誰?」
梁宏川正被兩個青衣人物挾待著,他左邊的一個,身形粗壯,滿臉橫肉,一副狠戾之氣,右邊一位,玉面朱唇,形態儒雅,詢詢然有如書生——「玉獅」楊雍!
大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凌剛,梁宏川原本蒼黃委頓的面孔更一下子泛了青,他被挾持在楊雍等兩人的中間,一時竟差點軟塌的坐倒!
戰飛羽只要一見楊雍,其他的人便不用看,他也立即知道必是「黑風洞」「五獸王」到了,很顯然,又是找他來尋仇的……
五個人站成半圓的角度,最左側的一個,體形很大,一顆圓顱上白髮蓬亂,白眉白髮,雙目如炬,扁鼻子,闊嘴,看上去有如一頭進化了的巨猿!
第二個也相當魁梧,四方臉,肌膚黝黑,他站在那裡,貼耳聳鼻,額門上的粗紋便疊現為一個「王」字,十足的一隻猛虎蹲踞著。
中間的一位天生成豹子頭,短小精悍,形現陰鷙,雙手拳曲如斧般分置於兩肋之側。
第四個有如巨無霸,全身遍生黑黝黝的卷毛,窄額,陷目,塌鼻,突唇,更有一對虎牙外伸嘴角,活像是一頭待要噬人的黑猩猩……
第五個是張長突的臉孔,尖嘴,細長的鼻子也像被伸出的尖嘴扯長了,一雙眼卻冷森森的毫無半點「人」味,泛著綠光。
這五位奇形怪狀,叫人一見之下便永不能忘懷的人物,他們即便明明是人,卻也帶著那麼一股難以言喻的獸味,五個人一站出來,那種無形的,屬於獸性特有的暴戾、殘酷、兇猛、野蠻的氣息,就說不出道不出的凝成了,更在不覺中透入了人心……
不錯,是「黑風洞」的「五獸王」一併來到了……
手中執著火把的人,便是那有著十足「狼」味的第五個人。
雙方僵窒了片刻,那抹跳動的青紅火光之下,彼此都在互相凝注著。
低沉的,戈涼問戰飛羽:「他們是衝著你來的麼?」
點點頭,戰飛羽道:「不錯,是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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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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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4:25
十三、明德、尚義、真武士
戈涼的臉龐上呈現著一抹古怪的表情,他像是也感染到了戰飛羽內心裡的那分沉重,輕輕的透了口氣,他沉緩的道:「在這等情景之下,你所接二連三遭逢到的,也真叫不幸
戰飛羽苦澀的一笑:「湊得大不是時候,是麼?好在我心裡倒還平靜。」
望了戰飛羽一眼,戈涼道:「你很沉得住氣,有你這樣內在修為的人,現下業已不多了……」
戰飛羽平靜的道:「主要是因為我面對這一切的艱險,心中坦然,——我是為了堂堂正正的理由才造成了此般險惡的局面,除此並無私怨,所以我沒有什麼大大的不安。」
戈涼的神色動了動,但他卻未曾再接著說下去。
這時,對方有人開口了,聲調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渾沉得幾乎沒有平厭——是那個體形肥大,有如一頭巨猿般的圓顱老者:「那是戈涼麼?」
笑笑,戈涼道:「是我,卻想不到在這裡會遇見『五獸王』各位,我先向『白猿王』邵一山邵老哥見過禮了。」
那圓顱老者,正是「黑風洞」「五獸王」之首——「白猿王」邵一山,他不似笑的打了個冷哈哈,目光又凶狠的投注到戰飛羽身上:「你這小子,大約就是戰飛羽了?」
戰飛羽凝重的道:「好眼力,邵一山。」
粗暴的笑聲揚起,有如虎嘯,那四方臉,額紋形成「王」字的黑膚巨漢狂野的道:「戰飛羽,你不要耍俏皮,把面前的對象先看看清楚!」
戰飛羽冷峻的道:「不需看,我知道你就是『黑虎王』杜昌,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意義,否則,我也就不會來砸你們的腳背了!」
那豹子頭仁兄嘿嘿冷笑,半瞇著眼道:「你可真叫囂張,姓戰的,我卻最看不慣囂張的人,等一歇,我『人豹王』孟逸帆倒要第一個掂掂你的份量,看你憑什麼賣狂!」
戰飛羽無動於衷的道:「不管是『白猿王』邵一山、『黑虎王』杜昌、還是你『人豹王』孟逸帆、甚至加上你們老四『巨靈王』林冠、老五『刁狼王』胡進——合你們『五獸王』所有能耐,或許可以奪我生命,但是,你們卻永遠無法令我屈服!」
那猩猩一樣的「巨靈王」林冠咆哮起來:「你是什麼東西?三根筋吊著個腦袋,不夠我一巴掌搗的,卻也敢在這裡揚武耀威,大言不慚?我一指點死你!」
「刁狼王」胡進的長嘴一咧,露出森森黃牙來,他陰惻惻的道:「看你離死不遠了,口氣倒還相當的硬,姓戰的,『五獸王』何需一擁而上?你豈有這麼高的身價?隨你挑揀我哥兒五個中的任何一個,就足足能將你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
戰飛羽冷笑道:「這只是你的想法,胡進,『五獸王』在『黑風洞』裡可以關著洞門起道號,來到外面,你們只能唬唬那剛出道的雛兒,我戰飛羽豈是吃這一套的?」
這時,「玉獅」楊雍激動的嚷叫起來:「五位老爺子,你們可是親耳聽到了,這姓戰的就是這麼個狂妄法,前些日他不但傷了我,更揚言不把五位老爺子放在眼裡,我氣不過和他一鬥再鬥,他卻一次又一次的下手毒辣,連給『五獸王』的半寸餘地也不留,五位爺,楊雍學藝不精,甘願戰死,但楊雍卻不能任由這廝侮辱五位老爺子的名聲!」
「巨靈王」林冠大大吼:「目中無人的混帳東西,我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刁狼王」胡進冷森的道:「放心,他逃不掉!」
臉色沒有一點變化的「白猿王」邵一山,沉渾的開了口:「戰飛羽,你傷了我『五獸王』的座前大長旗,又口口聲聲誹謗我『五獸王』的名節,蔑視『五獸』的聲譽,這是我們所無法忍受的,此際,你便要為你的狂妄、囂張付出代價!」
戰飛羽徐緩的道:「我並未曾誹謗或蔑視你們,我只是不恥楊雍的『狐假虎威』,不受你們『五獸王』聲勢的壓迫,我認為我沒有錯,如果五位以為這就是誹謗,這就是蔑視,我也無話可說,只有任憑各位劃下道來了!」
「黑虎王」杜昌怒喝道:「不說楊雍怎麼回報,就只你眼前的這種態度,業已構成了對『五獸王』的不敬,僅此一端,便足夠定下你的死罪而有餘!」
戰飛羽眼中光芒如火,他冷峻的道:「杜昌,我保持自己的風範,對你們客氣,你們不要以為能上了天,我戰飛羽豈會含糊你們?說穿了,『五獸王』不過是江湖上的一群裊盜之屬,登不了大雅之堂,我要敬你們,你們配麼?定我的罪,則更為狂人悻言,不值一哂!」
杜昌暴跳如雷,厲烈的大叫:「好個不知死活的野生雜種,你是吃了狼心豹子膽啦,居然敢對我們如此說話?他奶奶的,看我今天會不會把你在放的這些狗屁再塞回你的嘴裡!」
戰飛羽夷然不懼的道:「你試試看,杜昌。」
那邊,楊雍趁機煽火:「二爺,這小子不見棺材淚不落,他除了認識武力之外,根本就不知其他,和他多說,也全是自饒,他看不起『五獸王』,五位爺就叫他嘗嘗厲害!」
杜昌全身骨節突然暴響,像要吃人似的大吼:「滾過來,戰飛羽,我要活劈了你!」
「刁狼王」胡進陰沉的道:「老二,讓我來收拾這狗娘養的!」
「巨靈王」林冠叫道:「不用,我一個人便游刃有餘,對付這種下三流的角色,還犯得上勞師動眾?」
冷淒淒的,「人豹王」孟逸帆道:「各位都退後一步,這個頭功,便由我領了。」
突然,「白猿王」邵一山沉沉的道:「慢著,還有一樁事情未了……」
他的四個把兄弟俱不由一怔,「黑虎王」杜昌氣吼吼的道:「大哥,管他什麼事情未了,我們先把姓戰的分了屍再說!」
邵一山沒有答理杜昌的叱喝,他面對著戈涼,嚴肅的道:「戈涼,你為什麼也在這裡?」
沉默了許久的戈涼微微笑了笑,道:「恕我出言無狀——邵老哥,這裡是你家裡的一畝三分地麼,只准你來,不應我到?各位既能在此揚武耀威,我亦自然當仁不讓!」
邵一山神色倏變,但他對戈涼似有幾分顧忌,盡量忍隱著未曾發作,呼吸卻在無形中粗重了幾分,他不悅的道:「話不是這樣說,戈涼,我的意思是你忽然來此,有甚目的?」
戈涼淡淡的道:「我與戰飛羽有點過節,正好在這裡截住他,要向他討個公道。」
邵一山大笑出聲,態度又轉為友善:「這麼說來,我們該是殊途同歸,一個心思了?好,好得很,你我正可聯合一致,將這姓戰的狂徒廢在當場!」
楊雍也接口道:「難得有戈老大相助一臂,姓戰的此番斷無幸理了!」
戈涼慢條斯理的道:「各位且莫高興得太早,依各位的意思,是想怎麼找姓戰的了斷這樁樑子法?」
邵一山道:「這還需要斟酌麼?就在此地擺平了他,豈不一了百了?」
搖搖頭,戈涼道:「我卻不以為然。」
有些狐疑的望著戈涼,邵一山道:「你的意思是……」
戈涼氣定神閒的道:「戰飛羽重創在身,各位可知道?」
邵一山謹慎的道:「那叫梁宏川的人在先前業已向我們說過。」
杜昌接口道:「這不正好?」
帶著不屑意味的冷笑一聲,戈涼道:「相反的,這樣不好!」
邵一山警惕的道:「為什麼?」
戈涼凜然的道:「因為戰飛羽重創在身,體力衰竭,難以發揮其正常功能,在他這種艱困情勢之下,以吾等之健全狀態與其較鬥,顯然不大公平,有失武士道義,違背江湖傳規,勝敗俱為卑劣行為,所以,我說這樣不好!」
杜昌又氣又怒又尷尬的道:「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犬涼生硬的道:「意思已經表達過了——我不贊成在戰飛羽眼前重傷情況下乘人於危!」
邵一山大吼:「戈涼,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
戈涼悍然的道:「哪一邊也不站,我站在我的良心、我的武士尊嚴這一邊!」
「巨靈王」林冠厲聲道:「姓戈的,你是想幫著姓戰的找我『五獸王』的岔了?」
戈涼強硬的道:「如果你這樣以為,我也決不勉強,更不解釋!」
「人豹王」盂逸帆怪叫道:「便加上你,就以為能叫我們含糊?」
戈涼重重的道:「莫非各位以為憑『五獸王』的招牌就能叫我姓戈的含糊?」
「黑虎王」杜昌粗聲道:「戈涼,你江湖跑了這麼些年,莫非反倒跑回頭了?哪有如此敵友不分,含混恩仇的道理?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戈涼嚴峻的道:「半點也不可笑,如果照你們這樣罔論道義的尊嚴胡幹一氣,這才是天大的笑話,天大的羞辱加上天大的失本失份!」
三個「天大」,說得「五獸玉」俱不由面面相覬,好半晌沒反上一句話來!
邵一山憋住了氣,悻悻的道:「那麼,你就這麼算了?」
戈涼冷漠的道:「我並沒有說『就這麼算了』!」
邵一山又是憤怒,又是無奈的道:「既是不算,你到底要怎麼辦?」
戈涼乾脆的道:「等戰飛羽的傷治好,彼此在公平的原則下逐一決戰!」
呆了呆,邵一山驚道:「這……這簡直是愚蠢,是瘋狂!」
剛烈的一笑,戈涼道:「或者是愚蠢,或者是瘋狂,但至少無愧於我的人格,無愧於我的自尊,勝我勝的光彩,敗也敗得甘心,卻不要這等於剽竊而來的成功!」
邵一山膛目結舌了俄頃,又十分惱怒的道:「如果我們不答應?」
戈涼的語聲陰寒如冰:「那麼,你們就在逼我去做我所不願做的事了!」
杜昌吼道:「說得明白點!」
深陷的眸瞳在火把的光芒反映下,彷彿閃動著血漓漓的赤輝,戈涼一字一字,清晰有力的道:「我明確的告訴各位,如果你們必要在戰飛羽眼前的傷痛險惡情況下加害於他,就是迫我站在他的一邊阻止各位這樣的狂悻妄行!」
邵一山厲烈的道:「戈涼,你居然如此敵友不分,為虎作倀?」
冷冷的,戈涼道:「大家把話說清楚,各位與我,只是昔年見過兩面,無恩無怨,非敵非友,我為的是一點武林道義,護的是一點人性尊嚴,我同戰飛羽更無交往,反而正有糾葛未了,我沒有替他賣命的理由,但是,我卻不能容許列位這種卑劣惡行在我眼皮底下發生,休說是各位,我的親兄弟也一樣不行!」
邵一山滿頭自發蓬豎,他凶暴的吼道:「你是存心與『五獸王,作對了?」
戈涼酷厲的道:「設若各位定要乘人之危——不錯!」
杜昌叫道:「姓戈的,你唬不住我們!」
哼了哼,戈涼道:「這話實在幼稚,莫非列位便唬得住我?」
「巨靈王」林冠高喊道:「大哥,我們連姓戈的一起放倒!」
戈涼大喝如雷:「不上來動手的就是雜種!」
陡然間,林冠躍起九尺,一團黑雲般猛的壓向了戈涼!
戈涼的動作更快,只見他一道流光般暴閃而上,兩人的身形石火一現,交相擦過,戈涼一連串十個跟頭落回原地,林冠卻幾乎是摔跌下來的,他踉踉蹌蹌出了好幾步,方才勉強站穩。
火把的映照下,這位「巨靈王」的脖頭上赫然浮現了五道紫紅的指痕!
「他奶奶的!」
杜昌狂吼一聲,往上便撲,但是,他身形甫動,已被一側的「白猿王」邵一山猛力拉住,往回帶了這位「黑虎王」兩個旋轉!瞑目切齒的杜昌大喊道:「姓戈的欺人大甚,我們莫非就乾瞪著眼受氣?」
邵一山沉渾的道:「你不用管,由我來作主!」
杜昌跺腳道:「大哥……」
勃然大怒,邵一山吼道:「住嘴,你想造反麼?」
「刁狼王」胡進與「人豹王」孟逸帆兩人,急忙上前來將杜昌拉扯了下去,一面好言好語的勸解著他們這位性烈如虎的二阿哥……
面對戈涼,邵一山僵冷的道:「姓戈的,你的手段也未免太狠了點吧?一動上手便施用『惡鬼爪』!」
戈涼陰沉的道:「誰先出手?我有權用我自認得體的方式自衛!」
邵一山咬牙道:「你到底想怎麼做法——對戰飛羽?」
戈涼道:「用我方纔所說的法子!」
圓大的鼻孔倏張,臉上粗糙的肌肉緊繃,邵一山呼吸急迫的道:「你非要這樣不可?」
戈涼蓄聚全身功力,隨時待發:「無可妥協!」
邵一山憤怒的道:「你知不知道這是養虎為患!」
戈涼不退讓的道:「即使因此而死,也死得心安!」
窒了窒,邵一山似有些洩氣:「你不再考慮?」
戈涼的聲音有如根緊扯的弦:「不!」
沉默了一會,邵一山道:「但是,我們與姓戰的之間這段樑子,你又如何向我們交待?」
戈涼道:「我並沒有阻止你們向戰飛羽尋仇,只是我反對在此等狀況之下,向他尋仇而已!」
邵一山懊惱的道:「等他養好了傷,姑不論我們是否吃虧佔便宜的問題,萬一他逃走了,我們又到哪裡找他去?誰又來負這個後果責任?」
戈涼一挺胸道:「姓戰的決不會逃走!」
邵一山怒道:「你怎麼知道?」
戈涼緩緩的道:「我精於相人,也熟知某類人是某類的性格——戰飛羽同我一樣,是個真正的武士,他崇尚忠義,剛烈正直,斷非臨危退縮之輩!」
邵一山大聲道:「你能保證?」
用力點頭,戈涼道:「能!」
想了想,邵一山搖頭道:「我還是不能相信,我們不願留下後患……」
突然,戈涼道:「那你們就跟我一起回到我的地方去,與我一同監視戰飛羽,直到他的傷勢痊癒之後,再和他公平的決鬥!」
邵一山有些意外,他遲疑的道:「這個……」
戈涼緊接著道:「只有這條路可行——邵一山,你們既不放心姓戰的將來行動,又不肯隨同我一起加以監視,如此的畏首畏尾,憂柔寡斷,豈是大丈夫的作風?」
邵一山忙道:「話不是這樣說……」
戈涼迅速的道:「你們是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守待戰飛羽傷勢痊癒後報仇雪恨呢?還是願意異日提心吊膽的等著他來找你們算帳?願與否,一個字的答覆!」
猶豫了好一陣子,邵一山搓搓手,十分為難的道:「姓戰的傷勢,需要多久才能治好?」
戈涼道:「這個,我也不太肯定,或者一月,或者三月,不管久暫,我卻認為守候在他身邊以待解決問題,總要比諸惴惴期掛於終日要來得爽落!」
邵一山舉棋不定的道:「我們總不能老守在你那裡呀……」
戈涼冷漠的道:「這也是替你們著想,願與不願,悉隨尊便,我一不是拍你們馬屁,二不是嫌白米飯無處消耗,根本不需找尋這些吃力不討好的麻煩!」
邵一山覺得簡直有些「豈有此理」,但他仍勉強的道:「我們全住在你那裡麼?」
戈涼頷首道:「不錯,我住的房舍夠大,足以招待各位貴賓而有餘!」
望了望一直沒有任何表示和反應的戰飛羽,邵一山直黨的感到戰飛羽那股子無形的威猛冷酷之氣逼人,他心頭一跳,咬牙道:「好,我們去!」
戈涼道:「爽快,我們就此決定了!」
他一眼看見梁宏川,又指著那邊道:「這姓梁的是你什麼人?」
邵一山回頭看了一眼,輕蔑的道:「半路上遇見的,楊雍說這小子原和姓戰的是一條道上的人,遇見他的時候,這小子頗為狼狽,且帶了傷,像正在逃避什麼,但他碰上我們不但沒有躲開,反而迫了上來,楊雍正等著將他擒住拷問戰飛羽下落,他卻主動向楊雍舉發了姓戰的行蹤,又囉哩囉嗦說了許多,他講姓戰的勾搭上一個叫媚媚的女人,兩人為了奪取『獨臂煞君』祝義全的一票橫財,便串通襲殺了祝義全,又將祝義全八名手下也一起幹掉,因為他隨同在旁,看不順眼,稍微勸阻幾句,戰飛羽竟要連他一道解決,他是拚命抵擋,受傷逃出,——不管他怎麼說,我們正好要找姓戰的,便挾著他一起循路追來,又看到你燃亮火折子的光亮,方始找到此處的……」
媚媚的聲音突然在這時激動的尖響起來:「謊言、胡說,梁宏川完全是在瞎扯,他整個在顛倒是非、混濁黑白,他是血口噴人,惡言中傷,沒有一句話一個字是真實的……想要發橫財的是他,以毒針暗算祝義全的也是他,他無仁無義無德無恥,殺害自己夥伴、背棄自己朋友,出賣人格,見利忘義,他是狠心狗肺,天下最大的奸狡騙徒!」
輕輕向媚媚擺擺手,戈涼道:「葉媚,你不需氣惱,對這姓梁的,我有頗深的瞭解,所以才同意凌剛去對付他,這小子的確不是個善類,奸滑陰毒,翻臉無情,利之所在,可以出賣他的老爹!先前在那爿陋店中所發生的事,我全知道,店東業己一五一十向我訴說過了,他雖沒敢去湊上去窺看實況,但他躲在屋外卻聽得清楚,你說得不錯,一切全是姓梁的啟的端——我與凌剛業已追躡你們好幾天了,昨晨,方才得到道上朋友傳訊,說你們一行人正行向這邊……」
微微一笑,他又道:「其實,姓梁的所作所為無關緊要,我會叫他也一樣得到公平的報償——待戰飛羽傷勢痊癒之後,我將令他第一個向戰飛羽挑戰,江湖中人,這是解決恩怨的最佳方式!」
於是,梁宏川嚎喪也似的號叫起來:「不,不,你們不能這樣對付我……我是好人啊……『五獸王』,你們要主持公道啊,是我引導你們找著戰飛羽的,是我協助你們才圈牢了他,我是你們的人……放我走,我不要隨同到戈涼那裡……」
戈涼大笑道:「你不是痛恨戰飛羽入骨麼?我給你這個報復的機會,你正該感激我才對,而且別忘了,姓戰的身上還有一筆橫財懸著……」
邵一山疑惑的問:「什麼橫財?這小子怎的沒說?不要是楊雍說過的那分寶圖吧?」
戈涼一哂道:「你問他吧,我想,他既自認是你的人,總會告訴你的!」
邵一山回頭向梁宏川吼喝道:「姓梁的,我們遣出好多眼線,勞動無數道上同夥,方才查明了戰飛羽的下落,日夜趟趕跟了上來,他身上那分主圖你可別想動腦筋,我們見財有分,另外他尚有什麼油水隱著,等一歇你可得老實說出來!」
戈涼大聲道:「邵老哥,帶著姓梁的一同上道吧!」
邵一山忙道:「當然,這還能放走他?」
於是,戈涼吩咐凌剛過來背起媚媚,他自己親自背負戰飛羽,當戰飛羽俯上戈涼堅厚的肩背時,不禁感激由心的輕吐了兩個字:「多謝。」
一行人,便緩緩的向著朦朧的荒野中行走,東方,這時已呈現了曙光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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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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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18 21:54:44
十四、浩然、無私、重英雄
戈涼說的不錯,他所居住的地方的確夠寬敞,非但寬敞,而且有氣派,氣派中還不失那麼一股子幽雅的情調……
這是一座建築在山下的莊院,山不高,卻頗有靈秀之氣,古樸清奇得緊,依靠山麓,便是戈涼的這片莊院,幾幢樓閣,數座亭台,組合成了巧逸精緻的人間仙居,這裡不僅是供人居住,更使住在這裡的人享受那種怡怡安詳的氣氛。
蓊鬱的山,飄忽的雲,潺潺的流溪蜿蜒,那麼寧靜,那種悠然,那種柔和,襯托得這裡極不像是一位黑道殺手的宅居,更似一位避世隱者的修真之所了……
莊院也有個爾雅的名稱——「照月山居」。
戈涼對這些「貴賓」們居所的安排頗為周到,而且也顯見花費了一些心思,他把戰飛羽安頓在一幢小樓上,與媚媚對室而居,他自己便搬在樓下住,小樓前後,全有精舍數間,就分撥給了「五獸王」與他們座前大長旗楊雍、二長旗范傑——那個滿臉橫肉的仁兄,戈涼這樣安排的原因,是叫「五獸王」直接監視著這幢小樓的動靜,不慮戰飛羽遠揚,而他自己住到樓下,卻是防備「五獸王」在戰飛羽養傷期間有所不軌之舉止,梁宏川最窩囊,乾脆被戈涼囚禁在一間石室之中,看守梁宏川的人,便正是恨他入骨的凌剛!
戰飛羽與媚媚的傷勢都相當沉重,戈涼為他們聘請了最好的兩位醫生,使用最好的藥材,更派遣了兩名下人專門侍候他們,非但如此,戈涼更應戰飛羽的請求,將「九天回命」曲少英也接了過來,有了這位妙手神醫的協助,戰飛羽和媚媚的傷勢便痊癒得更快,更完美了。
當然,接曲少英來,曾引起了「五獸王」的激烈反對,他們生恐戰飛羽是藉機邀約幫手,但戈涼卻不顧一切,毅然同意了戰飛羽的請求。
因為戈涼相信戰飛羽,也對自己的識人經驗深具信心,他不認為戰飛羽請來曲少英是除了治傷之外另有企圖的舉動,他堅持一個真正武士的作風,同時他也相信戰飛羽與他一樣,亦是一位真正的武士,而堪稱武士的人,便必然有著光明磊落、剛正信守的心性!
戈涼的所行所為,在某些人眼中或曰怪誕、或曰荒謬,但是,他卻絕對堅持到底,不受外來環境的左右,這固是一種幾近冒險的行徑,戈涼卻不願為了這次要的憂慮而影響到他一貫無暇的品格,他自出生以來,便是這一類的人,這一類真正信仰並堅持尊嚴、道義、公平的人!
在戰飛羽與媚媚住在「照月山居」養傷的期間,楊雍曾出外多次,曲少英也離開過一次,他們各有各的打算,都在暗中安排著什麼,這些,戈涼心中雪亮,但他既不阻止、也不點破,多少年來,他就是一個鐵膽做骨,睥睨天下的人物。
戰飛羽卻好似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操心,他只專注的養傷,盡量的休息,平常連樓也不下,他彷彿有些樂不思蜀了,甚至連曲少英出去的那一次,他也沒問是為了什麼……
自然,戰飛羽並非「樂不思蜀」,相反的,他異常謹慎,異常凝重,他曉得一旦傷勢痊癒之後,跟著來的將是些什麼場面——那是一連串的較鬥,以及漫天的血雨腥風……
勝負的結果,在他來說是種沉重的累贅,他要面對戈涼,面對「五魯王」,面對梁宏川,後兩者不必猶豫什麼,但對戈涼,他卻不知該去怎麼分斷這個勝負?
他沒有把握是否能勝戈涼,一點把握也沒有,而他更迷惘於如何去應付這個微妙的情勢,他自己不願落敗,亦同樣不願見戈涼落敗,他不知要怎麼辦好,他已深深對這位「鬼刺客」有了由衷的好感!
山居的日子是優遊的、恬意的,安適中有著體貼的享受,這裡空氣鮮潔,景色宜人,更帶著那麼一股飄逸的恬靜,並非隱隱然包含著血腥的緊迫與尖銳,這樣的生活,倒真是一段休閒的假期了。
一個半月的時間,便在優遊中,恬意裡,鮮潔的空氣浮漾下度過了,戰飛羽的創傷已經完全恢復,媚媚也痊癒了,現在,他們仍在休息,但戰飛羽已主動向戈涼提出了約戰的要求。
戈涼很痛快,也很大方,他把日期決定在三天之後,並徵詢戰飛羽的同意,戰飛羽當然同意了,他知道,戈涼總要將這件事處理得完美無瑕。
坐在窗前,戰飛羽獨對黃昏那一片晚霞,他發現,山中的黃昏,景色更要綺麗、更要深濃,更要多幻多變,而且,也更增那份蒼涼的情調。
紫紅橘黃的霞照,瀉滿了這間溫馨高雅的屋中,山嶺谷峰,有一片暗酡的餘暉反映,與沉沉的灰藍色暮靄相揉合,也似飄進了屋中,飄進了人心,有些兒的落寞意味,黃昏的時分,無論在哪裡,總有這麼股淡淡的落寞意味……
輕輕的,門兒被人叩響。
戰飛羽低沉的道:「請進。」
進來的是媚媚,她創傷已癒,容光煥發,比起她在傷前似是更要明艷逼人了,一襲素潔的白色衣裙,越發襯托她雪白淨美,點塵不梁,有如出水之蓮。
站起身,戰飛羽平靜的一笑:「吃過藥了麼?」
媚媚嬌美的道:「吃過了,其實現在進的都是補藥,吃不吃全沒關係,倒是你,戰大哥,得要好生補一補,你的身子元氣虧損得大多了……」
戰飛羽微笑道:「我已經完全好了,從來沒有像這樣好過,精力充沛,身體強健,活像流循的血液都在奔騰,根根筋肉全在跳躍,我覺得可以一手擎山了!」
「哧嗤」笑出了聲,媚媚道:「越說越玄了,戰大哥!」
戰飛羽道:「真的,我十分感謝戈涼對我們這樣的盛待,厚誼難忘!」
媚媚道:「曲先生的功勞不小,他醫術高超,下藥如神,我們都蒙他的照應了……」
戰飛羽道:「戈涼為我們請來的那兩位大夫也都是一流的,尤其所用的藥材,更是上上之選,半點沒有偷工減料,對這些,我不是外行。」
在屋中走了幾步,媚媚站下來問:「戰大哥,戈涼此人,你覺得如何?」
戰飛羽讚美的道:「真君子,真武士!」
點點頭,媚媚道:「他對我們——尤其對你這麼好,再過兩天的約鬥,你要怎麼辦?」
苦笑一聲,戰飛羽道:「老實說,我也在被這個問題困擾著。」
媚媚歎了口氣:「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妥善法子來,你們都是高手,都是名重天下的豪士,誰輸誰贏呢?誰又讓誰呢?」
戰飛羽搖頭道:「你說得不錯,只有到時再看情勢如何,臨機應變了……」
晚霞的光輝映幻在媚媚美麗的臉龐上,她的肌膚宛似在透現著玫瑰般的酡紅,而那原本的白皙也與酡紅柔和,形同一種奇異的,明媚的光彩,她輕輕的道:「戰大哥,你緊張不?」
戰飛羽凝視著媚媚這一剎間所展現的超俗的美,緩緩的道:「不緊張。」
媚媚詫異的道:「你有這麼深的定力?」
戰飛羽安詳的道:「我不是定力深,只是習慣使然,拼戰爭搏,在我來說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幾近工作,我已經有些麻木了,每一次的鬥殺,不過是完成一樁工作而已,就好像農人耕地,商賈販貨,又有什麼值得緊張呢?」
笑了笑,媚媚道:「不論怎麼說,你真沉得住氣,換了我就不行了,這類的事,我永不會習慣。」
戰飛羽道:「人同人的個性是不盡相似的。」
忽然,媚媚又道:「對了,戰大哥,最近我發覺『五獸王』那干小人好像鬼鬼祟祟的,不知可有什麼陰謀待行,楊雍這些日連接出去了三四次,行動閃爍,也不曉得在弄些什麼玄虛……戰大哥我們可要小心了!」
媚媚說話,不指「你」,而講「我們」,顯然,她已肯定自己與戰飛羽站在同一陣線,是同一立場了,她也一點不避諱自己對戰飛羽的好感。
背著手,戰飛羽沉緩的道:「我不知道他們在搞些什麼鬼,我也不在乎他們想搞什麼鬼,如果他們要施展什麼陰詭手段,他們便將發覺他們的敵人不只是我而已了!」
媚媚誠懇的道:「戰大哥,無論在任何情勢之下,我總是與你站在一邊的!」
戰飛羽道:「謝謝你,媚媚!」
媚媚又道:「而我相信,如果『五獸王』想弄玄虛,戈涼也必定不會袖手!」
笑笑,戰飛羽道:「不錯,我方才指的正是這個。」
媚媚俏靈靈的道:「戰大哥,你可知道戈涼為什麼被人稱為『鬼刺客』的原因?」
立時提高了興趣,戰飛羽道:「不太清楚,而我也一直在揣摸猜測,媚媚,你曾與他同屬一道,想是要比我瞭解深切些,尚請見告一二。」
媚媚笑道:「戰大哥無需客氣,我早就要把這件事告訴你了,也好叫你對戈涼此人有進一步的瞭解,俾便作為你制勝卻敵的參酌——戈涼這人的武功絕精,手法凌厲,乃是眾人共知的事,他行動快逾閃電,而且擅長連續不斷的飛速攻擊,一次比一次兇猛,一次比一次剽悍,他有著旺盛的主動攻擊心,對敵之際,不旁鶩、不遲疑、不考慮任何後果,只是一心一意應付敵人,又多能於敵疏防的空間一舉殲殺,神出鬼沒,難以防範,這是他名號的由來之一,第二個原因,乃是十二年之前,他接受了一次委託,前往藏邊刺殺一個作惡多端的土王,那個土王聲勢浩大,屬下能者如雲,隨時隨地身側都有七名武林高手與十二名紅衣喇嘛護衛,但戈涼卻在那土王的廟祭返宮途中暴現而出,連串的飛撲翻騰便在俄頃之間殺死了那七名武林高手與九名喇嘛,他只是又一次滾躍,就解決了剩下的另三名喇嘛,那土王人在轎輿之中,連外頭是怎麼回子事都未搞清,就被戈涼起手制於死地——從頭到尾,戈涼的行動只是有如鬼現魂移,立時奏功,事後,他遠揚而去,土王四周的其他衛士跟隨以及現場目睹的人們,甚至連戈涼的模樣都沒看清,就宛如是鬼來行刺一樣無影無蹤,那遭之後,戈涼聲名大噪,天下勝傳,他這『鬼刺客』之號便逐漸震懾四海,深入人心了……」
戰飛羽的笑容有些沉重,他道:「我也早知道戈涼不是個易與的對手,他的名氣非常大,聽在耳中,心裡就不期然興起一股壓窒的感覺,這是個有魄力、有膽識、更有力量的人!」
媚媚忙道:「但戰大哥你卻不必太過擔憂,以你『神手無相,的赫赫聲威,比起『鬼刺客,來更不逞稍讓,他固是強者,而你卻亦是勇士!」
戰飛羽低沉的道:「媚媚,你知不知道,每當兩個功力伯仲,藝業相齊的敵對者待要交手之前、或是苦戰之中,在雙方來說,都是一種痛苦的事!」
媚媚瞭解的道:「我知道,尤其此中更有一段微妙的恩怨關係存在的時候,這種痛苦越加深沉!」
戰飛羽望著媚媚,道:「你是個感觸細緻的女人,媚媚。」
媚媚微泛羞澀的道:「戰大哥謬譽了,有時,我甚至比一般男人更要粗心大意……」
戰飛羽道:「媚媚,你的確有你的長處,而你的這些長處,卻是許多男人們所比不上的。」
室內的光線開始變得黝暗深沉了,像浮漾著一層化不開的霧氳,媚媚的聲音透過霧氳,也帶著那麼一種飄飄蕩蕩的幽迷:「戰大哥——你認為,你有沒有把握勝得了戈涼?」
戰飛羽苦笑道:「盡力而為也就是了,我真不知道能否勝得了他,以及我願不願勝他,戈涼是個君子,是個湛然無私的大公豪士,任何與他為敵的方式,都會令人不愉快的。」
輕輕頷首,媚媚道:「可不是,戰大哥的顧慮都是正確的……」
門兒在這時又被人推開了,進來的人是曲少英。
一進門,曲少英的雙眼便瞇了起來,屋裡的光線較暗,待他的眼睛比較習慣於屋裡的暗度之後,這位「九天回命」不禁微笑了:「怎麼不亮燈呀,二位?」
媚媚不由自主的紅了紅臉。
戰飛羽平靜的道:「這樣的氣氛,不是更為柔和麼?」
哈哈一笑,曲少英道:「不錯,我們的『神手』,居然也講究起詩情畫意來了,不容易……」
戰飛羽也笑道:「少英,你坐——哦,媚媚,我還一直忘了請你坐下啦……」
媚媚柔柔的道:「不要緊,站著也一樣。」
望向曲少英,戰飛羽問:「這一陣子你到哪晨去啦?可是有什麼事?」
點點頭,曲少英道:「方纔我正在樓下查閱一本『藥典』,戈涼卻匆匆進來叫我向你傳達一樁消息——剛剛發生的事,看樣子戈涼很傷腦筋,也不大高興……」
「哦」了一聲,戰飛羽不覺心頭緊了緊,但他的語氣卻十分平緩:「說說看。」
曲少英道:「夏婷來了,當然她那姘頭『鐵儒生』倪世鴻也一道,並且還有兩個人陪同,一個是『煞漢』聞瑞星,另一個,卻是聞瑞星的師兄,『兩筆先生』管景松。」
神色倏沉,戰飛羽道:「真是一群死纏活賴的無恥無聊之徒,他們是在逼我大開殺戒了!」
曾經聆聽戰飛羽述說過這一段恩怨的經過,因此戰飛羽的憤怒曲少英頗為瞭解,他淡淡一笑,古並不波的道:「你也不用生氣,飛羽,看樣子我得替你多少分擔點義務——我看,那『兩筆先生』管景松就由我來侍候吧?姓聞的可以請他師兄來幫場,自然便不能指責對方的老友也來助拳,他們亂了規矩,我們豈是光悶著頭吃虧的角色?」
媚媚也大聲道:「戰大哥,我替你斗聞瑞星,不管他是什麼「漢」,我也要掂掂他的份量,如此『趁火打劫』,簡直沒有一點度量,還算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戰飛羽道:「我們先不要授人口實,等著看看戈涼如何安排再說,我認為戈涼必定有個較為公平的處置方式,否則,便將失去他『君子之爭』的原意,而變成一場暈天黑地的混戰了。」
曲少英深思著道:「戈涼對這幾位突至的不速之客,顯然頗感不滿——他們指明是來找你決鬥的,戈涼認為他們有『乘人於危』的心理,言談間透著懊惱,他厭惡任何節外生枝的行為,飛羽,戈涼已經對『五獸王』這批人產生了反感了。」
突然,媚媚道:「那聞瑞星、管景松,以及夏婷、倪世鴻這些人,他們是如何知道戰大哥在這裡而找上門來的?一定是什麼人暗中向他們通了消息!」
曲少英平淡的道:「『玉獅』楊雍和倪世鴻是好朋友,楊雍曾數次離此外出,想就是去通知夏婷與倪世鴻的,而聞瑞星以英雄自命,胡打胡撞救下了夏婷和倪世鴻,只要他們事後能見上面,理所當然會交成朋友,聞瑞星此人骨傲氣高,自尊極強,他吃了飛羽的虧,勢必不肯罷休,因此他設法找夏婷等人打聽飛羽的可能下落,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剛好,楊雍向夏婷、倪世鴻遞了消息,夏婷便邀約聞瑞星師兄弟一同前來找飛羽的晦氣,這樣一判斷,他們為何結伙而來的內容就不足為奇了……」
點點頭,戰飛羽道:「少曲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看,也就是這麼回事……」
媚媚不平的道:「楊雍出莊邀幫手,『五獸王』一定知道,至少也是默許,他們竟然那樣厚顏無恥,要想以多吃少,俱是羞辱了他們自己的人格!」
戰飛羽微喟一聲,道:「這些人,如果知道什麼叫『人格』,今天我與他們也不會鬧到此步田地了!」
曲少英道:「我曾將我的判斷說與戈涼聽,他認為大致不差,他叫我立將此事轉告與你,他自己已氣沖沖的前往客堂質詢那些不速之客去了……」
媚媚急道:「會不會起衝突?」
曲少英道:「我想不會,他們對戈涼頗為忌憚,尤其是深恐戈涼在一怒之下與我們聯成一線,如此,他們就更要吃不了,兜著走啦……」
媚媚脫口道:「他們想『趁火打幼』,我們也不是全無防備……」
看了媚媚一眼,曲少英微微搖頭,兩人間的這個細微的動作,戰飛羽不是沒有察覺,但是,他卻沒有心思詢問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索……
樓下,戈涼的那間臨時臥室裡,戰飛羽正和這位「鬼刺客」隔案相對——現在已是深夜的時刻了,空氣中有一種窒蹇的沉寂。
緩緩的,戈涼開了口:「我想,我請你移駕來此的用意,你一定心裡有數吧?」
戰飛羽安詳的道:「是不是為了今晚來的那幾個人?」
戈涼低沉的道:「不錯,他們口口聲聲指名要同你決戰,其中尚包含了此舊怨新仇,一些複雜的男女糾葛金錢爭紛在內,我覺得很討厭,但我不請求你解釋。」
笑笑,戰飛羽道:「為什麼?」
戈涼世故的一笑道:「因為這其中或有不為人道的隱私,而主要的是我相信你,以你為人行事的作風來說,你不會有什麼錯誤發生,另外,我無權要求你告訴我你或者不想說的……」
戰飛羽誠摯的道:「謝謝你以我的諒解,——戈涼,以這些人的所作所為而言,我確實問心無愧!」
戈涼點點頭道:「那就好了,我要特別請你放心的是,不管他們有多少人來,心裡搞的是什麼如意算盤,他們都必須要按照我的方式公平較鬥,點到為止也好,至死方休亦罷,無論他們與你之間有什麼怨仇,想要達到何種的目的,他們都得在絕對公平的原則下進行,否則,我戈涼便第一個要站出來主持公道——戰飛羽,你瞭解我的意思?」
拱拱手,戰飛羽道:「我非常明白,同時,為了你的公正與道義行為,容我向你表達我的敬意與謝意!」
戈涼笑了,抱拳回禮:「不必客氣,這是一個江湖中人最低限度的品格。」
戰飛羽沉默了半歇,道:「現在說來,日期不足兩天了……」
望著戰飛羽,戈涼深沉的道:「真不願與你分高下,斷強弱,戰飛羽,我們該是極要好的朋友才對。」
戰飛羽微笑道:「我也有同感——我想,在這一次的事件過去之後,如果我仍能活著,我們一定會有這樣的機緣,已經很久很久,我沒有發現似你這樣耿直剛介的人了!」
戈涼的面孔中,閃耀著一種怪異的光彩,他道:「說不出為什麼,戰飛羽,一見到你,我就有遇到相知的感覺,這種感覺十分微妙,我們以往素無交道,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在案上的銀燈照耀下,戰飛羽的面孔形成一種極其柔和的線條,他輕輕的道:「這也是緣分吧,戈涼,照說你我在此等情勢之下相遇,是極不可能產生此類結果的,難得的卻是我們都有這樣的感應……」
戈涼嚴肅的道:「戰飛羽,讓我們來了結這段公案,然後,我們可以當做從來沒有這件事發生,一切重新再開始——希望我們彼此都能在立場的迎異上諒解對方!」
用力點頭,戰飛羽道:「我會的——你對兩天後的比試方法,可已有了腹案?」
含蓄的一笑,戈涼道:「到時候,我會做得非常公平,而你也必能滿意於我的安排,問題是,恐怕他們就不會覺得滿意了……」
注視著戈涼,戰飛羽在那雙深逢的瞳孔中,隱隱察覺了一件什麼——他知道,那是友誼,一種惺惺相借的,靈魂相通的,瞭解的,尊重的友誼,超越了時間與空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5:04
十五、決戰、搏命、照月莊
預定決鬥的這一天終於到了,現在,是正午時分。
「照月山居」進門的正面,便是一片方圓十丈餘的紅磚坪,紅磚坪四周以細碎的白石砌邊,並以幾十塊或方或長的蒔花小圃相圈繞,更有些樹木點綴,磚坪過去,則是那座精緻的,用以款客的「幻音樓」了,這片磚坪,原是個清幽雅淡之所,而今天,卻要用來做為一連串龍爭虎鬥的場地。
自然,流血也是免不了的了。
午膳剛過,磚坪背對「幻音樓」的這一邊,已擺好了十多張鑲嵌雲岡石的酸枝太師椅,這十幾張椅子擺得很有學問,左邊,是微微彎排著的十一張椅子,中間一張,右側三張,椅子面對著這片磚坪。
當日頭升到頂天的時候,一行人已魚貫從「幻音樓」的門裡行出,沒有推讓,沒有說話便即各就各位——「五獸王」、楊雍、范傑、夏婷、倪世鴻、聞瑞星,以及一個自面黑髯、身材修長的中年文士等十一個人坐在左側的十一張椅子上,戈涼獨坐在正中間,而戰飛羽、曲少英、媚媚三個則坐在右邊。
梁宏川最是窩囊,他沒有坐位,卻被倒捆著橫躺在磚坪旁邊的一株樹下,看守他的,正是殺氣騰騰的「大紅雲」凌剛!
場子兩邊,各挺立著十餘名彪形大漢,一色的純黑勁裝,一式的朴刀,二十人分左右並排而站,倒也頗有那麼一股威凜凜的意味……
在「幻音樓」的門簷下,另置有兩副軟兜,四個漢子靜立於旁,一位長袍皓首的老郎中,卻以一種悲憫惋惜的眼光,默默注視著前面那些欲待拚鬥的人們的背影——顯然,這幾個人與他們的設施乃是準備急救傷者用的,換句話說,就等著流血的人上門了。
這時,在一片沉寂裡,戈涼站了起來,聲音在微微的沙啞中帶著無比酷厲的道:「我們現在就開始比武,彼此之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輩武林之士,江湖中人,講究的就是眼前這種方法了斷過節——乾脆爽落,以牙還牙,這不錯,是暴力,但卻最為直截了當!」
「五獸王」中的第一位「白猿王」邵一山低哼一聲,嗓音沉厚的道:「戈涼,我們要第一撥挑鬥戰飛羽!」
戈涼冷硬的道:「比鬥的順序及方式,應該由我來決定!」
「巨靈王」林冠怒聲道:「為什麼要你來決定?」
冷冷一笑,戈涼目光如刃般注視著那頭大猩猩:「因為第一,這是我出的主意,第二,這是我的地方,第三,哪個不服可衝著我姓戈的先上,林朋友,這些理由夠不夠?」
青筋漲浮於額,鼻孔翕動急速,林冠的雙手緊緊握拳,氣得雙眼泛紅的咆哮:「戈涼,你,你簡直是專橫霸道,欺人太甚!」
戈涼陰沉的道:「我一向如此,林朋友,如果你不願意照我的方法做,可以,只要你能放倒我,你便可以不受約束,隨心所欲!」
林冠大吼:「你以為我不敢?」
眉毛揚起,戈涼淡淡的道:「說對了,林朋友,我就是認為你不敢!」
磨牙如擦,林冠歪曲著他那醜惡的面孔,口沫四濺的大吼:「我與你拼了!」
戈涼正眼也不看一下:「這副架勢唬不了人。」
邵一山伸手一攔,怒叱道:「老四,你給我好生坐下,哪有你這樣沉不住氣的人?」
林冠咬牙嗔目的叫著:「你們都看見了,姓戈的這是不是欺人太甚?我們哥五個幾曾受過這樣的鳥氣?他不但騎到我們頭頂上,還要朝我們頭頂撒尿,這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五獸王』縱橫天下,萬兒莫非是叫人唬出來的?我們流血流汗掙到一點聲名豈能被姓戈的用腳踐踏?
其他三位「獸王」也不禁憤憤不平,大有躍躍欲試之概,邵一山環目壓制,厲聲道:「通通不准妄動,你們全忘了我告訴你們的話?戈涼既有主意,便叫他去安排,我們今天的對象不是姓戈的,而是姓戰的,你們瞎起什麼哄?都是些糊塗蟲!」
這幾句話卻頗具效果,「五獸王」中的其他四個雖仍悻悻滿心憤怨,但已不再激動鼓噪,總算十分勉強的自行抑制下來。
戈涼神色自若,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接著先前的話題又說下去:「我們既然決定了斷仇怨的方式,其唯一需要遵守的便是公平的法則,關於這一點,我堅持——毫不讓步的堅持,一定要做得完美無瑕,我們的對象只有一個戰飛羽,而我們在坐諸君都是與他有過糾葛的,所差者,深淺程度而已,但敵寡我眾,在公平的法則下,我們不可一擁而上,亦不宜用車輪戰,否則便失之公平,因此我決定,不管是我與他的爭紛也好,各位與他的過節也罷,短兵交接一共只准三場,而且必須以一對一,為了給各位最大的機會,我自願放棄優先權,由我接第三場,前二場任由各位選人挑戰,不過,三場之外的開鑼戲,我想戰飛羽不會反對與梁宏川玩玩吧?」
微微一笑,戰飛羽道:「完全同意。」
樹下,梁宏川掙扎著鬼叫狼嚎起來:「不,不行啊,你們怎能叫我先與姓戰的交手?我憑什麼要打頭陣?不,這是謀殺,是有計劃的陷害,我不幹,我拒絕,你們不能把我當作犧牲……」
戈涼冷冷的道:「這是你的榮幸才對,梁宏川,第一個便請你大顯身手——而不是表現你那陰毒的心機——設若你能殺了戰飛羽,我們都可以鬆口氣也出口氣了,所以,你重擔在肩!」
梁宏川幾乎用哭腔尖叫:「你們是在坑……故意推我上去當替死鬼……你們好歹毒啊,我不幹絕對不幹!」
猛力踢了梁宏川幾腳,在梁宏川殺豬似的嚎叫聲中凌剛惡狠狠大吼道:「狗娘養的雜種,你究竟算哪一類的角色?簡直膿包到了透頂!」
「白猿玉」邵一山此刻又不滿的開了口:「戈涼你規定只准比鬥三場,那怎麼夠?我們『五獸王』認為這不公平,三樁過節僅有兩次了結的權利,未免叫人不服……」
戈涼重重的道:「那麼,你們只好把三樁樑子並做兩樁來算了!」
忽然,戰飛羽平靜的道:「沒關係,戈涼,我可以多接一場,勝負生死是另一回事,總要叫他們有這個索債的機會,彼此間全是一樣——贏得甘心,輸得踏實!」
戈涼面露讚美之色的注視戰飛羽,語氣中透著明顯的關懷:「我是擔心你的體力問題——老實說,叫你前後接下三場比試,已經很委屈你了,在公平的原則而言,業已多多有了偏差,但事實所逼,又不得不做此等安排,如果再多接一場,你自己估量可以支持下去麼?我要提醒你,你將遭遇的對手全非泛泛之輩呢……」
戰飛羽笑笑,道:「我勉力而為也就是了,總不能叫朋友們失望,更不能令他們以為我在取巧,是麼?」
點點頭,戈涼道:「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你要接受四次挑戰……」
眉目一軒,邵一山又嚷了起來:「戈涼,姓戰的願意比試四場,我們勉強同意,但以一對一,則有失公允,我們這邊任是哪一個都與他有梁子,誰都要鬥鬥他,你不能壟斷了我們的權力……」
勃然大怒,戈涼厲烈的道:「邵一山,你這是什麼話?說來說去,你仍然企圖以多勝少,以從凌寡?我費了如許苦心,經過恁多周折,目的就是要阻止這種不公平的場面出現,你的企圖不但無恥,更且下流,你有辱整個江湖道的尊嚴!」
邵一山圓臉漲赤,又羞又窘又惱的咆哮:「各人的立場觀點不同,你卻膽敢如此責罵於我?」
雙目暴睜,戈涼凶狠的道:「立場與觀點再是不同,也不能違反道義人格——我就是如此堅持,你們想要怎麼樣不妨抖明瞭,姓戈的今天便是血濺三步,也要維持這一股做人的骨氣!」
邵一山猙獰又憤怒的叫道:「你真要吃定我們?」
戈涼踏出一步,蓄勢以待:「各位看著辦!」
緩緩的,那位白面黑髯、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物站了起來,他以一種清朗的語氣道:「邵兄且請暫息雷霆之怒,我認為戈涼方才安排的較鬥方式,尚屬可行,我輩廁身江湖,多年闖蕩,方始稍露頭角,佔得一席之地,如因一時氣憤,而將辛苦掙得的名聲毀於一旦,未免不值,仇是要報,恨固需雪,此身此命,卻仍不及一個『節』字難求!」
邵一山十分勉強的道:「不過,管兄,如此一來就……就大使人為難了……」
這位中年文士——「兩筆先生」管景松祥和的一笑,靜靜的道:「難處也無非是個生死而已,看破此關,便知名節尤貴於生死,邵兄,我們只要無愧於心,勝負之分,也就自然平和了……」
深深吸了口氣,邵一山訥訥的道:「好吧,既然閣下也這樣說,我就只有勉為其難了……」
微微一笑,管景松向戈涼拱手道:「請即開始,戈兄!」
點點頭,戈涼提高了聲音:「凌剛,把梁宏川押過來!」
當凌剛把掙扎號叫的梁宏川重重摔到紅磚地下的時候,他的「堂刀」也「霍」聲閃揮,又准,又快的將梁宏川身上所縛繩索一斬而斷,同時,「叮噹」兩響,梁宏川的那對兵器,「龍舌鏟」也由凌剛順手拋丟到梁宏川的身邊!
戈涼適是叱喝:「梁宏川,你盡情施展你的本事吧!」
誰也沒看清楚戰飛羽是怎麼移動的,他只是輕輕一閃,業已到了梁宏川面前!
梁宏川恍同見鬼一樣怪叫一聲,往後倒地翻滾,連地下的一對傢伙也不敢拾起!
戰飛羽卓立不動,他注定梁宏川,目光冷森得像是兩柄利刃。
滿頭的汗,扭曲著面孔,梁宏川趴在地下,聲嘶力竭的扯著嗓子尖叫:「不,我不和你拼……我不要受他們利用——我寧肯叫你殺死……姓戰的,你上呀,試試看以你這等的英雄人物來屠殺一個不肯反抗的人會是何種滋味……」
戈涼厲叱:「站起來動手——梁宏川,你這狡猾無恥的下流胚子!」
賴在地下不動,梁宏川怪嚎著:「我就是不起來,我看他怎麼來謀害我……你,以及你們每一個也都別想叫我站起來!」
這種情景,甚至連「五獸王」與他們一夥的人也都覺得大大的尷尬與窘迫了……
於是,辱罵聲已開始出自「五獸王」的嘴裡,「煞漢」聞瑞星更氣白了臉。
突然間,戰飛羽暴掠而進,一片狂悍的勁力驀而將梁宏川由地下捲起,梁宏川大叫驚吼,手舞足蹈,戰飛羽已猛將他一把抓住頓立於地,而就在梁宏川的一愣裡,戰飛羽的雙手已那麼明顯又緩慢的推向梁宏川胸前!
出自一種本能的反應,梁宏川急速斜旋,順手俯身撈起了地面上的「龍舌鏟」,又快又狠的在一個躥躍中撲進,雙鏟由下往上,暴插戰飛羽的小腹!
那雙淡青色的手掌原本是那樣緩慢的在推送,但是,當「龍舌鏟」的寒芒甫現,這雙手掌已倏然收縮,掌形突隱,梁宏川的身體已像一枚跳球也似彈了起來,連連在空中翻滾轉動,同時,骨骼的折斷聲與梁宏川那令人毛髮悚然的悲嗥也攙合著傳出!
戰飛羽站立著不動,當凌剛飛入場子托起梁宏川的身體時,他低沉的道:「凌剛,我從你手中救出了這個邪物,如今,我再奉還給你,我知道,他活著比他死了要值錢,是麼?他並沒有死,只是被我折斷了他幾根筋骨而已。」
嘻開了大嘴,凌剛道:「多謝了,老兄,我相信李家堡的老堡主將要和我同樣的高興呀!」
當凌剛把半死不活的梁宏川交到兩名手下抬出場去的須臾間,半空中人影倏閃,「兩筆先生」管景松已經站到了磚坪中間,管景松的雙手上,各執著一隻沉重黝黑的「判管筆」!
戰飛羽目光平視,默然無語,管景松以他那一貫和平的語氣道:「戰飛羽,我是來替我的師弟聞瑞星討還公道——想不會忘記這件事吧?」
搖搖頭,戰飛羽道:「我不會,但卻希望你要比諸令師弟明理些,否則,便是你我雙方的不幸了。」
管景松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一笑,當他的笑容展現,右手上那只「判官筆」的尖端已在微抖之下毫無徵兆的點到了戰飛羽眉心!
戰飛羽穩立如山,雙手看不清情勢的往上猛抬,卻又在猛抬的同時印到了敵人面前!
管景松也沒有移動,右手筆一揚壓下,左手筆倏插戰飛羽咽喉!
雙臂拋起,戰飛羽的袍袖展舞,漫空的掌影,便像四飛的騙幅一樣聚向了管風松。
猝然拔升而起,管景松的雙筆幻為千百條黑流烏光,在一片破空的銳響中急瀉而至,戰飛羽的身形也立時隨著這湧合紛射的筆芒翻飛穿騰,就好像他的身體是有形無質的飄浮在筆尖的四方,然後,當管景松這一掄稍歇,他那幻散迴旋的如刃掌影已暴飛而起,只見一蓬閃掠的掌形光影密集的,一塊又一塊的罩向敵人周圍。
管景松的雙筆陡然揮舞成一圈又一圈環環相套、上下串連的弧光,在空氣的激盪排湧裡,筆尖飛顫,點點同流星般電射而出。
這位武功甚高的好手顯然不想纏鬥,這一招,乃是此門運筆功夫中最精湛的絕活之一——「筆點魁星」。
戰飛羽的雙掌在一剎間停凝於半空,卻似乎在停凝的同時往下猛推,於是,他的整個人驀而凌虛倒翻——他這一翻去勢之快無與倫比,然而,他在翻起的瞬息,雙掌卻急合互揚,他這兩個動作,實際上便是一個動作的壓縮。
滿空的流弧星芒掣掠中,管景松突失敵蹤,他上身倒仰,毫不考慮的雙筆快速交叉後插,但是,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當他迅速揮出的雙筆尚未及沾到身後戰飛羽的影子,就在他的正面,他空無所有的正面,一串看不見的,好像蘊藏在空氣中的隱形刃勁,卻「噗嗤嗤」急響而起,匪夷所思的電飛而至!
悶吭一聲,管景松連連打了幾個旋轉,差一點便跌摔於地——他勉力站穩,自肩至襟,卻斜斜破裂了七道整齊如削的破口,但是,並沒有傷及肌膚!
一剎間,他腦中靈光映現,對方所使的奇技,顯然是久已失傳的掌功心法:「大無相」!
定定的注視著戰飛羽,管景松顯然穎悟,人家業已手下留情了。
深長的歎息一聲,管景松作個羅圈揖,然後,他一言不發,過去拉著神色沮喪的聞瑞星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餘下的眾人裡,除了戈涼之外,沒有任何人看得出管景松是怎麼落敗的!這時,戈涼吸了口氣,開口道:「邵一山,接著的這一場是你們上呢,還是夏姑娘和倪朋友上?」
吞了口唾液,邵一山乾澀澀的道:「遲不如早,呃,我們上吧!」
說著話,他的目光掃過他的四位拜弟,此刻,這四位「獸王」臉上業已失去那種狂態,更變得有些惴惴不安了,因為他們全都知道方才落敗的「兩筆先生」管景松是懷有如何高強的武功,管景松的修為決不在他們幾個人的任何一個之下,而既然管景松也討不了好,他們幾個也就相對的佔不上便宜了……
又嚥了口唾液,「白猿王」邵一山硬著頭皮道:「這一場,便由我來奉陪……」
他的腳步像有千鈞之重,似拖著一樣拖到了場子裡,而他的四位拜弟,兩名掌旗,那種悲楚無奈的眼光,更彷彿是在目送他「壯士一去不復返」似的了……
定了定神,邵一山從長袍之中拔出了他的兵器——三尺長,通體為白鋼打造的極沉「白猿爪」!
盯視著戰飛羽,這位「五獸王」之首極度謹慎的道:「姓戰的,你有什麼本事,不妨全擺出來看,我邵一山……」
也沒看見戰飛羽出手,空氣中那種「噗嗤嗤」的銳利破空之聲已連串的響起,勁力削薄,片片旋飛,有如無數柄隱形的鋒刃在激射!
大吼如雷,邵一山衝刺奔躍,恍同鷹翔,他翻滾躲閃中,「白猿爪」起如天崩地裂,狠猛至極的由四面八方合罩過去!
戰飛羽袍飛身掠,雙掌時隱時現,卻俱是從各個古怪的角度攻擊,伸縮以電,劈斬拆拿之間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
兩個人影忽來忽去,忽分忽聚,剎間縱掠,瞬息交會,「白猿爪」的舞動有如山雲滾嘯,而掌刃穿飛,凌厲流旋,更加無孔不入!
猝然,戰飛羽一飛沖天,連串跟頭又再翻落,掌影隨著他身形的轉翻四散縱橫,破空有聲,邵一山猛而後退,在他後退的同時,「白猿爪」力掃,九牛般狂悍的飛砸過來。他的左手暴揚,一團白影竟那麼快速的飛向戰飛羽頭頂!
變化之快是無可言喻的」戰飛羽全身急瀉,隨著敵人這力可裂碑的一爪飄起半尺,閃電般在爪頭上打了一轉,同時,那團白影掠過他的頭頂,他左手斜指向上,右掌在剎那間分同九十九個不同的方向斬出,他的頭髮飛起一絡披散下來!
「噗嗤」的無形掌力暴旋而出,那團小小的白影居然「吱……」聲慘嗥,白毛與鮮血噴灑半空,白影便翻騰滾撲著拋起落下,邵一山在急切問運爪去截那九十九掌,但是,像來自九天的神手,另有一掌突然在這九十九掌之外驟而出現,這一掌由右側飛來,「吭」的一聲便將邵一山劈了個倒翻元寶!
「哇」的吐出一口血來,邵一山掙扎著尚待站起,但是,戰飛羽的一隻手掌已經斜斜垂指他的咽喉——那只淡青色的,修長冷硬的手掌,邵一山知道,比得上最鋒利的刀刃!
跌落在三丈之外的那團白影,赫然竟是一隻小巧的、罕見的白猿,在它尚有生命的時候,應該相當活潑可愛,柔軟潔白的細毛,玲瓏纖細得只有人們巴掌般大的身軀,正適宜摟在懷裡受人愛撫,但是,這頭小白猿如今卻已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了。
戰飛羽曉得這類小白猿的來歷——他們的性情遠不及他們的外貌來得可愛,這類小猿,只有苗疆山區有少數出產,名叫「袖虎白」,性凶悍而暴戾,利齒利爪,行動快捷如電,不易馴養,但一經馴養,則事主忠心不二,邵一山畜養這種「袖虎白」做為傷人的暗器,可謂別出心裁,不過,卻也合了「物以類聚」這句話了……
仰躺在地下制於人的邵一山,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其他四位「獸王」,以及楊雍、范傑等人俱不由得紛紛離座而起,大有一擁而上的意思!
戈涼往中間一站,冷冷的吊著眉道:「各位,邵一山生死之權乃操在戰飛羽之手,恕與不恕全在於他,這就是勝負之分,各位不要想渾打主意,這地方還有規矩在!」
狂叫著,「巨靈王」林冠大叫:「醃纘氣受夠了,哥兒們,併肩子衝上去救老大!」
他這一吼一叫,其他的三位「獸王」兩名掌旗,立時分散開來,卻又在分散的一剎,如虎出押般撲向了攔在中間的戈涼!
戈涼大鳥般飛掠八丈,人在空中大喊:「戰飛羽,我們就以彼此間放倒這些畜獸的多寡來作為比鬥勝負高低!」
戰飛羽大聲道:「好!」
他這一個「好」字還在舌尖上跳躍,戈涼已流光也似瀉空而下,只見寒電隨手飛揚,「五獸王」屬下那位二掌旗范傑已狂吼如位,滿胸鮮血四濺著倒仰而出——連他手中的傢伙五環七星刀尚未舉起!
戈涼的身形沾地立彈,凌空暴旋,冷芒流射中,「王獅」楊雍也雙手捂著喉隴,發出那種怪異可怖的呼嚕聲踉蹌仆地!
「人豹王」孟逸帆的一對「鎖骨鉤」七次扣折戈涼,卻七次一瞬落空!
紫袍飛舞,戰飛羽的身影奔向「巨靈王」林冠的面前,卻在林冠的兩柄「錐頭錘」猛然迎擊之際晃掠向「刁狼王」胡進左側,胡進蹲身馬步,亮晶晶的「狼牙棒」回手狠掃,戰飛羽倏然頭下腳上倒翻,他暗嵌三角鋼尖的軟皮靴「噹」聲踢盪開胡進的「狠牙棒」,抖手三十七掌打得胡進就像一堆爛泥般軟糊糊的貼向丈遠的磚地上!
冷光一抹擦過戰飛羽的背脊,痛苦的初始,使得他往下急俯,一道尺許長的血口子翻裂在他背上,他頭也不回,一掌右揮,一掌卻由下往上打向先行揮出的一掌,於是,空氣中「波」聲抖顫,一股如矢的尖銳力道斜抓著激射往後,慘號立起,——「黑虎王」杜昌歪斜後退,他左腰上血洞如拳、手中緊握的「牛角刀」上尚沾染著戰飛羽的血!
戈涼的腳底就像安裝著強有力的彈簧,他沾地即躍,閃旋如風,進退之間快同鬼影,難測難忖,「人豹王」孟逸帆疾若流虹似的連串攻擊,汗毛也沒觸上他一根,只見他猝然飛起又躲開了「巨靈王」林冠的猛襲,右手的一溜寒電往側揚閃,左手的一抹冷光卻驀地敲上了那抹往側揚閃的寒電,於是,這抹原本往側發出的寒電便「啐」聲倒射,猛一下穿透了「人豹王」孟逸帆的喉嚨!
悍不畏死的林冠紅著眼暴撲過去,「錐頭錘」上的尖錐刮過了戈涼的右肋,戈涼隨著敵人駝錘一刮之際驀然彈躍,左手倏往下插,老天,一柄寬有兩指,長僅尺半的瑩瑩短劍,業已深深透進了林冠那巨大的頭顱骨殼!
這時,戰飛羽也正好將重傷垂死的「黑虎王」杜昌劈得在空中打了五轉跌落於地!
兩個人得手之下,不約而同的閃撲回來,一齊掠向坐在那邊的「白猿王」邵一山。
邵一山的坐姿奇特——他圓瞪雙眼,眼球凸突眶外,張牙咧嘴,五官歪扭,一雙手緊緊抓扯著自己的前襟,而他的前襟卻已被他的手撕裂成片片條條,他吐得滿胸滿身又滿地的血,就這樣,他僵木又毫無動靜的笑著不動。
戈涼一躍而出,「呼」的轉身站定,戰飛羽也已經默立邵一山身邊,神色威煞的望著這位『五獸王』之首,半晌,戈涼開口道:「他死了?」
點點頭,戰飛羽緩緩的道:「他死了,他受的一掌原傷得不輕,一定是又目睹同夥慘敗,在急怒攻心之下逆血反湧,內腑迸裂致死……「五獸王」算完了……」
戈涼望了望戰飛羽的背傷,又瞧了瞧自家右肋那血糊糊的一片擦傷,他微笑道:「戰飛羽,你我全掛了彩,我放倒他們四個,而你放倒他們三個……」
戰飛羽平靜中帶著一點倦意的道:「你贏了,戈涼……」
搖搖頭,戈涼道:「不,該算你贏才對,我放倒的四人中有兩個只是二流角色,你所勝的三名對手全是棘手人物,何況在此之前你還經歷了數戰?戰飛羽,你贏了才正確……」
曲少英與媚媚便在此時雙雙走了上來,曲少英爽朗的笑道:「二位俱是一代英豪,百年義士,可謂又瑜又亮,難分軒輊,我看,二位誰也不輸,誰也不贏,都是勝利者!」
媚媚嬌笑如花,甜蜜的道:「曲先生說得是,這才是最好,最完美的結果,皆大歡喜,毫無殘缺……」
突然間,凌剛奔近幾步,指著圍牆那邊大叫:「老大,那個叫什麼夏婷的女人同那個姓倪的小子逃之夭夭啦,我們快追……」
擺擺手,戰飛羽正眼也不往那邊看,他淡淡的道:「讓他們走吧,我的故友曾囑托過我要饒恕她——這一次算了,我希望彼此不要再遇上,否則,她也不幸,我也就更遺憾了……」
戈涼笑道:「他們逃得對,因為他們自知沒有機會——不管他們有任何目的,都一樣毫無機會!」
說著,這位「鬼刺客」又轉向戰飛羽:「飛羽兄,請進『幻音樓』奉茶,待我們扎治傷,然後,晚上再浮一大白!」
戰飛羽抱拳道:「多謝了,戈兄。」
收好由凌剛交過來的一對「雕龍短劍」,戈涼一邊偕同戰飛羽、曲少英、媚媚等人往「幻音樓」的方向走,他一邊有意無意的向媚媚道:「到了晚上,葉媚,把你暗中托請曲先生調集在莊外埋伏著的「十敷巖」那干手下一起請進來用膳,休息的地方凌剛會為他們準備……」
怔了怔,媚媚臉通紅的道:「你,你知道——知道我請曲先生到『十敷巖』調集我的人手啦?」
哈哈一笑,戈涼道:「小甜蜜,你這點把戲還瞞得了我這雙老江湖的利眼呀?」
於是,戰飛羽同曲少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在這片歡欣的、和祥又瞭解的笑聲洋溢裡,一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幻音樓」的門扉之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5:24
十六、雪林、頹垣、血浴骨
佈滿烏雲的灰暗天空中,飄灑著鵝絨般的雪花,給大地上的萬物,披上了一襲冷冽冽的日袍!
風雪中的景色,白得驚心,白得陰森,白得猙獰。
尤其是那雪林邊上,風雪附貼著虯枝結干,白禿禿的枝極,斜插天際,活像一群穿著孝袍子的惡鬼,揮舞著乾巴巴的瘦弱胳臂,作狀跳祭舞。
嚴冬,這個大地的煞神,役使著凜冽的寒風與怒雪,風助雪勢,雪助風威,向大地肆虐。
嚴冬的天氣,使人自然的興起荒涼與淒清,落寞與怔仲,森寒陰冷得人從心底裡感到悽慼!
山嶺下,雪林旁,蜿蜒的大道上,一騎駿馬,踏著碎玉織成的地毯,逆著刺骨的風雪,奮蹄揚鬃的昂然前衝。
馬是千匹中挑一的神駒,馬上紫色風擎中,裹著那張臉色特異的蒼白,身形格外勻亭,瘦削挺拔的戰飛羽。
他全身都宛似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冰寒氣息,這氣息與森寒刺骨的風雪,凝聚結合成一體,散射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凜冽,予人一種戰慄與窒息的感覺。
那雙冷寞而寂寥的眸瞳中,顯示出一種無需言喻的生硬與酷厲,瘦削的身形,使那風氅顯得格外的蓬鬆,但那寬闊的肩膀,撐持著風擎,在風雪中鼓蕩,卻強烈的透出一種極端驚人的森寒英氣。
疾行的馬兒,驀然停蹄。
停在山嶺下的雪林旁。
戰飛羽挺身控韁,扭頭望向雪林地面。
血,一滴滴鮮紅的血!
血成一線,從雪林邊拖灑而出,一直延伸到大路,順著大路,蜿蜒沒入遠方。
血滴,斷斷續續的,那斷了的地方,雪面隱隱顯露出雜亂的腳跡!
腳印被雪蓋住,但依舊能夠看出,尤其在江湖經驗老到的戰飛羽眼中,是一絲兒都漏不掉的!
他那雙冷寞而森寒的雙目,盯視著雪地上的好一線點點血絲,與雜亂的腳印,陷於沉思中。
顯然,那雜亂的腳印,是屬於三個人的,血由一人身上流出,是前逃,斷續的地方,是被迫者追及後,打鬥所踐踏。
無異的,他敢確定,這是追逐的局面。
馬兒噴鼻的咻聲,與奔馳後的喘息聲,聽在戰飛羽耳中,似無反應。
那奮蹄揚鬃,刨雪的雙蹄,看在戰飛羽眼中,卻使他那股冷寞的森寒,變得愛憐。
那雙蒼白的,瘦長的手掌,輕柔的,撫摸著那落滿雪花的光亮鬃毛!
馬兒似欲揚蹄——
驀然!
一抹細弱的呻吟,自林中隨風雪傳來。
那是個重傷人即將嚥氣前的呻吟,聽在戰飛羽耳中後,只見他雙腿一夾,本欲揚蹄的馬兒立停不動!
柔聲的,輕拍馬頭,戰飛羽道:「小龍,好好照顧自己!我去看看!」
話落,一抹紫影,已閃進雪林,身法之快,有如一團掠空的勁疾紫電,眨眼無蹤!
馬兒輕靈的隱入林中!
戰飛羽瘦長的身軀,裹在蓬鬆的紫擎中,猶似一座千年古鐘,挺立在雪林中央的空地邊緣。
林中是處頹垣殘瓦的古剎。
戰飛羽就站在殘敗的古剎門前。
點點血跡,自那只剩下半扇木門的古剎中穿出,較路上的那一縷血跡更多,濃濃的,大大的,一灘,一灘散落古剎門剛。
又是一聲呻吟,聲音出自散落血跡的盡頭,一棵高大粗壯的樹腳下,一團蜷縮的身影。
呻吟聲聽在戰飛羽的耳中,使他不由得起了一陣懊喪,他懊悔他來遲了。
因為他聽得出來,那是一聲斷命的呻吟,一個人在最後離開人世的出氣聲。
人影閃進戰飛羽眼中,更使他確定了自己沒有聽錯,那人已是由生變死,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那是個勁裝漢子,全身血漬污漫,整身身體躺在血泊裡,俯首向地面,脊背上翻著三條血肉模糊的紫肉,附近地上紫紅透亮,是結成冰凌的血雪,圍著那屍身一圈,那本是白色衣袍的身上,此時也成了紫紅,只間隔的尚露著那麼幾處血肉裡的白點。
若非戰飛羽的眼光利銳,還以為他本來就穿紫袍!
戰飛羽看得出,雖然那人背上有血肉模糊的尺餘長三道刃傷血口子,業已露出了骨頭,但可並不是致命傷。
他知道,使這人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最主要原因,乃是他流在身體周圍的血,太多了。
血是人生命的源泉,一條大江大河,沒有了最初的源頭,也會乾涸的。
戰飛羽蒼白的臉上,那種特異的蒼白,露出了一種森寒的凜冽。
他那寒毒的目光,射向角落,半扇古剎門隙,瞳眸中的寒毒之光,如利箭似的,看穿了那破門內的擋眼屏風,直射向廳裡深處。
紫毫動了,戰飛羽穩重的就像一座山,一步步的,慢騰騰的,大步邁進。
進入山門,轉過破屏,入眼的是散落地上的十數具屍身,每一具屍身都俯臥在地上,脊背上翻著三條血淋淋的刃傷,每一具屍體,都圍繞著一灘凝成冰凌的紫血!
每一具屍身的衣著、傷痕、死狀,都與山門外那具屍體一模一樣,除了肥瘦高矮外,就如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般。
古剎正殿,還有那麼一隅之地,沒有露天,但,風雪卻依然可以吹漫。
戰飛羽那寒於天星的雙目,掃視古剎一周後,目光落在那唯一尚未被風雪侵凌的地方,那已頹廢的神像座下的黑洞。
戰飛羽邁步向前,身形停在殿前最後一層的石階上,任由風雪無情的飄落,久久沒有任何舉動。
風雪呼呼,這是僅有的聲響。
驀然!
風雪聲中的一種特異的聲響,驚動了戰飛羽!
挺身凝神!
寒星般的眸瞳,凝視神座的黑洞,雙手習慣的籠在袖中,環抱胸前。
雪地上,在那錯落的屍身中央,同時射落了三條身影,三條疾勁的身影。
落地時,中間身影,突現踉蹌!
兩旁身影,一左一右,電光石火般的同時出手,將那中間身影扶正。
中間身影,乃是一個兩眼無神,全身軟癱的年輕人,自那全身漬痕斑斑,血污狼藉中,猶能看出是一個極端俊俏的人物。
人顯然是負傷後,被制住穴道。
左右挾持他的,是兩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
右邊大漢的額頭上,長了一個肉瘤,銅錢般大小,烏光油亮,活脫似長了三隻眼,加上蒜頭鼻子血盆口,和著一臉的橫肉,湊成了副使人看了一眼就生噁心的熊樣子。
左邊一人,雖然生長高大,卻天生長了個小腦袋瓜子,尖頭縮腮,配上個塌鼻巨嘴,極像是個馬猴。
三十來歲,都是一色的紫衣勁裝。
肉瘤漢子,躬身肅容向背對著他的戰飛羽方待開口,突然一股陰冷的聲音道:「朋友,進來啊!」
肉瘤漢子聞聲,驀然長身而起,詫異滿面的向馬猴似的漢子望了一眼,馬猴漢子,更似滿頭霧水的搖搖頭,適時,陰冷的聲音又起道:「你們兩個來的正好,將那個廢料劈了,招待招待台階上的這位朋友!」
恍然大悟!
肉瘤猛然跳動,憤急形於面上,肉瘤突然放出一股血紅之光,雙眸似火的瞪著戰飛羽,沉聲喝道:「朋友,你是何人?」
「……」
半晌沉默,突地馬猴道:「管他是誰,先劈了這廢料再招呼他!」
驀然間,紫影飄動,似一股疾風。
在肉瘤與馬猴漢子尚未採取行動的剎尋那……
紫雲暴捲,二人驚得一怔,紫色暴風捲去了兩人中間的挾持物!
紫色的鬼魅,紫色的旋風。兩人凜然愣立當地,瞬間,似脫魂般的驚呼:「神手無相戰飛羽!」
出手迅捷,沉著瀟灑,如同無事人般的,將那血污狼藉,滿身斑漬的年輕人物,拍開穴道。
感激的望望戰飛羽,無言的退後,年輕人倔強的挺立當地,風雪中閉目凝神,別有一股沉雄之氣!
肉瘤漢子,憤怒的吼道:「戰飛羽,你他媽的橫插一手,你……充哪門子的英雄,懂不懂江湖規矩?」
馬猴漢子,一開口就像是見了母猴的那副熊樣子,咧著個血盆口,幾乎將兩邊的腮膀撕成兩半,咧咧嘴道:「真想不到竟然是你,好啊!既然碰上了,就讓我們哥兒兩個稱量稱量你的份量,是不是如傳說中的那樣重,那樣棘手!」
沉默,一股凜凜的沉默。
憤怒的沉歎,肉瘤子道:「你算是他媽的哪棵蔥,到處充能!」
雙臂抱胸,雙手籠袖,戰飛羽那森寒的雙眸,點漆似的,射出兩道寒光,注視著二人,使他們自心底裡生出一股寒意。
稱強的,馬猴臉漢子道:「來啊,戰飛羽!你難道怕了?」
語聲像冰縫裡蹦出來的,戰飛羽道:「怕?就憑你馬猴冷高,同三眼虎暴沖的名號?」
三眼虎暴沖粗聲道:「怎麼,還不夠?」
極端的不屑,戰飛羽輕蔑的道:「豈只不夠!根本就是——」
馬猴冷高道:「怎樣!」
冷峭至極的寒聲脆於炒豆,戰飛羽道:「不配!」
暴跳如雷,三眼虎暴沖唰的一聲,一支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兩刃扁鋒,似刺非刺的傢伙亮了出來,猛然衝向戰飛羽。
突然伸手,馬猴冷高,一把拉住身旁的三眼虎暴沖,奸邪的咧開大嘴,笑向戰飛羽道:「姓戰的,你我雙方根本就不知彼此深淺,你說這種狠話,有啥用?」
戰飛羽深沉的望了二人一眼,又似有意地望了望身後那挺立雪中,閉目調神的年輕人,這動作無異告訴二人,不配的原因,已由那年輕人的脫出他們掌握,而有現場的證明,任何人都該懂得他這一眼的意思!
三眼虎暴沖,暴躁的脾性一發,又待前撲,陰陰的馬猴冷高,卻依然攔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冷然的道:「姓戰的,你的本事好,武功強,不錯,你的名頭大,聲望隆,是個人王我們也曉得,可是你錯了!我們不招惹你,你反來招惹我們,你可知道,我們倒不是不想招惹你,只是有些不方便,何況,你招惹我們,橫手插這檔子事,可就並不是只限於我們兩人!」
戰飛羽的一雙寒目,射向了馬猴冷高,在他的心目中,對於這冷高,又有另一種看法,三眼虎暴沖暴躁,更奇怪的是殿中發令之人,竟也任由冷高處事,而再也未見指示。
是以戰飛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下了個決定。
深沉冷冰的,戰飛羽望著三眼虎暴沖道:「暴沖,你倆就是不配!」
這種不把冷高放在眼中的捧彼抑此,使一貫在暴沖面前稱老大的冷高臉色突變,嗆地一聲,一支多節長鞭,拿在手中,「叭」的向空中順式一甩,叱道:「試試就知道,戰飛羽!」
戰飛羽心中微哼,暗自道:「好名之徒,總有弱點。」
依然神色不變挺立當地,意極不屑。
三眼虎暴沖,驀然大吼一聲,全身撲擊,亮晃晃的刃尖,在風雪飄飛中,劃開了一道雪線,己遞到了戰飛羽面前三寸。
鞭影翻飛,「叭叭」連聲中,似蛇信吞吐,襲向戰飛羽背後脊樑。
翻動的鞭影,顯出了這支特製的多節長鞭與普通軟鞭的不同之處,那一節節如「白果」似的鞭身,在空中閃動時,形成了特異的弧度,使鞭影成了種長蛇狀,那節節「白果」中,響起了多種「吱吱」嘯聲,進入耳中,底是難聽之極!
戰飛羽微哼,紫影閃動,籠入袖中的雙手,在身影像魂魅般地閃轉中,突然如同電蛇繞繞,切向撲至的三眼虎暴沖的手臂,同時間,「啊」的一聲,刺耳嘶吼,三眼虎暴沖,身形歪斜,踉蹌跌出。
一股血漬,由左肋下,一道如刃般的尺許長裂口中沁出,三眼虎暴沖,痛得吼叫連連,偌大的風雪中,竟然剎時間,汗珠自額頭滲出。
鞭影中,另一隻蒼白的手掌,緊緊抓住鞭梢,就如同魔手倏現,無影無形般一把握住,長鞭筆直「砰」的一聲,尺許長的鞭梢,生生截斷。
奮力後掙的馬猴冷高,人突然被閃得向後打了兩個踉蹌,待他施力穩住身軀時,一抹烏光,射向腳下,一陣徹骨的刺疼,起自左腳掌背,馬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外流,合著風雪,生冷得有如針刺刀劃在臉上。
急急俯身,只見自己那被戰飛羽截斷的鞭梢,正軟癱的歪在腳上,五寸許長插進他的腳背之中。
戰飛羽以截斷的鞭梢,釘傷馬猴冷高,這種一招傷敵的氣勢,直驚得冷高自心底生寒,咬咬牙,一把將鞭梢拔出,惡狠狠的怒瞪著戰飛羽,卻掩不住眼神中的那股驚悸的顫慄神色!
三眼虎暴沖,色厲內在的道:「戰飛羽,你這個狗操的野種,老子和你拼了!」
一股陰冷的怒叱:「退下,暴衝!」
一朵黑雲自神座中忽地飄出,一個高大兇惡的老人,全身籠罩在一襲黑袍之內,立於廢殿神座前,骨碌碌的一雙白果眼,怒瞪著戰飛羽。
戰飛羽神態依舊,雙臂抱胸,雙手籠袖,慢條斯理的望了望黑袍老人,輕俏的道:「才出來啦!」
陰冷的,黑袍老人道:「戰飛羽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戰飛羽蒼白的臉上,升起一股譏誚之色,輕柔地道:「大言不慚!」
陰沉中毫無表情,黑衣老人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挪揄的戰飛羽道:「夢囈!」
微怒,黑衣老人道:「你莫自視過高!」
突然瀟灑的,戰飛羽道:「絕不妄自菲薄!」
沉聲怒叱,黑衣老人道:「你是自裁?還是要麻煩老夫?」
淡淡地,儀態輕鬆,語帶譏俏的戰飛羽道:「老傢伙,你是白癡?」
一聲怒嘿,緊接著忽的一聲,一抹黑雲,壓向戰飛羽的當頭。
風雪飛飄,翻滾激盪,黑衣老人身形如飛,吼喝連連,掌臂揮霍,彷彿風嘯雪湧,急逼敵人。
如同大雕展翼速降,瞬息猛沉。
黑雪壓至,倏間猝旋,紫電閃射,如同鬼魅般,一縷紫電,疾然暴颶,晃眼間,依似沒事人般,原式不動,僅只換了個地方,換了個方向,戰飛羽雙手籠袖,雙臂抱胸,仍立在石階之上。
黑雲倏停,黑衣老人的強猛攻勢突止,身影撲地立轉,面向戰飛羽,白果眼中,露出一絲毒芒,望著戰飛羽,乾癟嘴唇,撇了撇,自那瘦削高聳的兩顴下,斜咧成一道,意極鄙夷的,陰聲道:「姓戰的,聞說你是塊料子,可惜言過其實。」
深沉的,戰飛羽道:「不夠資格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貨在一起,是嗎?」
掉首不理,一揮手向傷殘的馬猴冷高與三眼暴沖低叱,黑衣老人道:「將那塊廢料去作了,走!」
強忍著徹骨疼痛,馬猴冷高惡毒的望了一眼戰飛羽,一瘸瘸的向前邁步,三眼虎暴沖,尚欲啟口,但看到黑衣老人的那種神色,倏然掉首亦向那年輕人走去,甫一邁步,痛得他咧開了大嘴,齜著黑牙,滿面雖是痛苦神情,卻連吭都不吭一聲!
黑衣老人背對著戰飛羽,表面看來並不在意,骨子裡卻是提著十成功力,凝神待敵!
奇怪的是,戰飛羽站在當地,竟是毫無反應,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就如同不是由他所引起般的,毫不關心。
不由得使那黑衣老人,顯出了詫異色,因為,這種情形,不是他所預料的,越是如此,越使他提高了警覺,越使他對當前的敵手,產生一種難鬥的感覺,也更使他瞭解,他碰到了真正扎手人物,「神手無相戰飛羽」的盛名,確實不虛,不論心智武功,的是在在勝人!
他預期戰飛羽受不了他的「窩囊氣」,定然會出手施襲,施襲他或攔截他的手下,但是沒有,背後的戰飛羽竟然是毫無動靜,毫無聲息,就如同隱遁了,但他從兩個手下的眼神中,卻知道戰飛羽仍然存在,奇怪的是他連戰飛羽的聲息,都覺查不出一點點,他怎能不詫異?詫異戰飛羽的鎮靜,他怎能不驚心,驚心戰飛羽的藝業之高,出乎他的意料,如此接近,他運足功力,卻不知他之存在,知己知彼,乃戰勝之首要,如今比對手的功力,顯然落於下風。
那三眼虎暴沖,將徹骨的疼痛所引起的怒火恨意,一股腦兒移注於「廢料」年輕人的身上,人未到聲先到,罵咧咧的狠聲道:「奶奶的,鬼孫子丁元一,都是你這個狗雜種惹的,老於非剁了你這狗息子不成,讓你嘗嘗老子『虎爪鋒』的滋味,解解老子的心頭之恨胸中之火,嘿!」
一溜寒光倏忽閃射,在「嘿聲」中夾雜著狠毒無比的氣勢與「白果」鞭特異的嘯聲,砸向挺立當地的年輕人。
紫影暴旋如一抹紫電,詭異快捷得如風,電光打閃,在黑衣人的身邊一閃而過,瞬息間已穿入了寒光閃射成的漩渦中,「白果」鞭嘯的幻影裡,像一抹陰雲密合的濃濃不化的天氣中的紫電,光閃閃,亮晶晶的兩道絢爛芒刺,繚繞閃騰,如千百道長虹散落大地,攪起一蓬急炫,緊跟著兩聲淒厲絕望的嘶嚎,震散了風雪,二條人影翻騰天空丈許,「砰」,「砰」聲裡,馬猴冷高與三眼虎暴沖,跌落在雪上那散落的屍身之間。
挺立當地的年輕人丁元一,在三眼虎暴沖與馬猴冷高雙雙襲擊的威勢下,已感到窒息之難受滋味,他自認今番必死無疑,那鋒利的寒勁,業已覺得銳削之極,尤其那「白果」長鞭的嘯聲,給予他的威脅,更遠較「虎爪鋒」為烈,因為他正在運功調息,自己的腿上及兩胯間傷勢,雖然嚴重,但畢竟是外傷,最使他難受的是嚴重的內傷,在來此之時,雖已僅剩下那最後的一口強忍之氣,這是他的一股潛在力量,與復仇意念,支持他苦苦撐持,他趁機捉住這一線生機,控制住傷勢,業已不再蔓延,且有了轉機,但就在此時,卻突來襲擊,洶烈的擠壓,他自分無此能力反抗,亦無逃脫的必要,心理上突感似解脫般的,對眼前的一切視之漠然,反覺泰然自若,頓時在臉上呈現了一片祥和,爪光鞭影對之似毫無關聯。
此種情景落於施襲的馬猴冷高與三眼虎暴沖眼中,不由得心生遲疑,起手遲滯,就在此時——
紫影倏然穿人鞭風爪芒閃射與激嘯飛揚的風雪組合中,戰飛羽蒼白的手刃,如蚊龍出海,電光閃耀,橫劈豎斬,左右劈刺,頓時鞭飛鋒斜,人嗷軀跌。
馬猴冷高,鞭折人沖,胸前嘶裂聲中,寒風夾和著厲疼,雪花摻雜入血肉中,「砰」聲中仰跌三丈,狂噴鮮血,痙攣抽搐著,圓卷肢體於黑衣老人身旁。
三眼虎暴沖,虎爪鋒怒斬之下,驀覺光芒打閃,眼花綴亂,臂劍如冷電閃掠,長蛇伸縮,倒翻電射,倉皇後退,驀然一種寒芒炫目,仰翻在面前,如千百道電蛇,倏忽君臨,陣陣刺痛,自頭至尾,徹骨鑽肺,狂嗷吼嘶的聲音,自壓迫中擠出一半,業已撲通落地翻騰兩遍,倏然而止,胸膛上一條血溝,自頸至腹,約長三尺,顯然是活不了了,偌大的軀體,就如同被宰殺過的豬狗般仰躺地上不起。
眼睛眨眨,驚震變成了冷酷與狠毒,白果眼中的眸瞳,閃射殺光,冷酷悍野,憤激陰狡,如噬人的惡狼那種野性的刁狡,投射向戰飛羽,黑衣老人無言的毒視,遠較狠聲謾罵更形惡戾十分。
戰飛羽一連串的快動作,解救了丁元一的危機,瀟灑的站在丁元一的身前,面向著黑衣老人,雙臂環抱胸前,雙手籠於袖中,紫色風氅,飄灑風雪中,面上依舊是那種赤寒的神色,就如同未曾發生過什麼事一樣的悠閒。
然而那眸瞳中的那股森寒,與他全身散發著的一種無形的冰寒氣息,難以抵消黑衣老人的那股惡戾。
尤其是他那雙冷寞而寂寥的眸瞳所顯示出的神韻,更是生硬酷厲。
驀然,黑衣老人的身形在風雪中閃動,一簇黑雲擁著一道冷電,猝射戰飛羽面門。
那是一支磨削得光亮的骨制「魔骨刺」!
戰飛羽挺立的身形「呼」聲飛騰,怪異的飛旋,眨眨眼已變了個方向,到了黑衣老人身後,其快難言。
「啊」的一聲淒厲慘嚎,黑雲扭著的魔骨刺,其快無比的穿進了丁元一的胸前!
「砰」的一聲大震,黑衣老人的左掌,隨勢揮中丁元一前胸,當場將丁元一來了個大開膛,掌勢一推,屍身飛後丈許,仰跌於地,
紫影怒哼暴旋,雙手如電連續揮霍,戰飛羽狠厲的攻出了九十九掌。
有若一片黑雲翻滾,黑衣老人側躍翻滾,右手猛揮,擋、截、刺、閃,左手暴揚,點、截、削、劈,雙手剎那間亦擋了九十九招,招招虛幻,掌掌狠辣,兩條紫與黑的身影,如同兩道巨烈的龍捲風,剎時間對了九十九招。
激旋中,戰飛羽那蒼自得放光的右手突然隱入袖裡,右手迅捷的晃閃伸縮,「啪」的一聲便擋開了黑衣老人自左腕底遞來的右掌,順勢插進,直如一支利劍,穿向黑衣老人肋間。
整個身形「呼」聲倒轉,黑衣老人袍袖飛舞,魔骨刺恰恰自一個奇異的方向,不意的部位,突然刺截戰飛羽如利劍一般的穿射左掌。
戰飛羽猛烈周轉,藏於袖中的右掌,猝然展襲,如靈蛇電耀,恰好的砍削在魔骨刺的中央部分。
右掌一削一壓,魔骨刺一降,戰飛羽順勢上移,右手削向黑衣老人執劍手腕!
黑衣老人大喝一聲,斜揚倏翻,刺擺掌劈,指向敵人面門。
戰飛羽倏然閃掠,穿走飛挪,袍袖翻揚,掌刃吞吐中虛實互含,隱現難測,眨眼間一百七十七掌反擊,掌刺交擊,震響連串,雙方猝然分開。
大喝如雷,黑衣老人身形飛旋,魔骨刺奇幻不定的暴圈戰飛羽。
腳步一閃,戰飛羽左移五步,斜身出掌,奇妙詭譎,右手猝而揮劈,力道萬鈞的罩下。
黑衣老人當頭狠擊,戰飛羽掌勢浮沉於炫閃之間,倏息閃射,硬生接下了敵人的硬攻狠擊。
黑衣老人猝然全身螺旋般躍起,風飄雪蕩,布下了一面無形的卻又嚴密的羅網,魔鬼刺縱橫揮霍,交鍺編織,向戰飛羽漫天蓋地的壓下。
怪異的側轉,身形飛旋,兩道流燦如閃電的光弧,倏忽猛烈,反手九十九招連串點擊,掌切似刃,嗖聲劃射,掌刀快速似追越流星,刃芒閃炫中,一一擋開了罩落下的天羅地網,劈開了魔骨刺的攻勢。
黑衣老人連番施襲,一一落空,「呼」聲翻落,遙對戰飛羽,目露殺光的注視著,白果眼翻勸中,凝聚全身功力,一步步前進,前進的速度,似蝸牛搬家,目中的煞光卻狠毒如狼!
戰飛羽旋身立正,依舊是蒼白的臉容上,閃泛著那冷寞而寂寥的寒光,雙臂抱胸,雙手籠袖的老樣子。
黑衣老人在漫步中,嘿嘿連聲,狠毒的道:「戰飛羽,你即將受到懲罰!」
不屑的鄙夷滿面,戰飛羽道:「就憑你這下流角色?我說——『骷髏幫』的一刺塗歸。」
神情一愕,腳步立停,瘦長的臉上那對白果眼,連連翻動,黑衣老人道:「你認識我?不簡單,那可就更死定了!」
輕蔑的,戰飛羽道:「我認識你,比你認識我多一點,你想憑你那魔骨刺裡的鬼門道,就說我死定了,那是你剃頭的擔子,一頭熱,我看你就醒醒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5:44
十七、魔刺、無相、鬼打牆
滿懷信心,塗歸道:「大言不慚,稍待你就有好受了,哼!強撐強忍的逞雄,救不了你姓戰的命!」
冷冷的,戰飛羽道:「塗歸,你大自信了,可惜你弄錯了對象,時間和實力會給你作證明的!」
滿面不屑之容,塗歸冷哼一聲,立在風雪中,存心與戰飛羽耗上了,他不相信他百無一失的魔骨刺會失效,相反的他特具信心,因為他混了數十年江湖,從險惡中不知以「魔骨刺」中的門道治服了多少敵人,每次他都是贏者,如今他怎能憑戰飛羽的幾句話,而放棄信心?
時間過得雖慢,尤其是在存心等待的人的感覺中,又是永遠不停卻是特別漫長,時間畢竟是過去了,就在戰飛羽那永遠冷寞而寂寥的眸瞳閃射中過去了,現場的狀況毫無變化,並沒有魔骨刺塗歸所預期的狀況出現。
塗歸的心情略現緊長,詫異的望著戰飛羽。
戰飛羽冷凜而挪揄的道:「時間到了吧,塗歸?」
滿懷信心,堅毅地,塗歸道:「戰飛羽,慢得意,一試就知道了!」
突現瀟灑地,戰飛羽道:「不到黃河心不死,來呀,塗歸,你還磨蹭什麼?動手啊!」
冷寞地,魔骨刺塗歸道:「我會的,戰飛羽,我會讓你嘗嘗多管閒事的報應滋味,是什麼樣子的!」
古並不波的,戰飛羽道:「塗歸!你這種自說自話,自吹自擂,一廂情願的說法與架勢,我見的聽的大多了,只可惜你是老爺廟求子,找錯了對象!」
幸災樂禍,如有所恃,故意壓低了嗓子,冰冰的尖尖的塗歸啞嗓道:「戰飛羽,你現在的滋味如何?不用我說也知道,苦撐強忍,故示鎮靜,你就能夠唬得過去嗎?施詐對我沒用!你的報應馬上就到了!」
譏俏已極,戰飛羽道:「戰某人不講,你塗歸還以為滿不錯,滿有把握呢?告訴你,塗歸,魔骨刺中那點『軟骨癱功香』的鬼門道,奈何不了我戰飛羽!」
心弦猛跳,神色倏變,旋即消失,冷嗖嗖的塗歸道:「戰飛羽,你唬不了我,我自己的東西,還會不知道效用如何,施詐,說大話不管用,你就認命吧!」
一抹煞光,倏現眉際,戰飛羽道:「既然如此,你還等什麼,動手啊?」
塗歸似如有所待,望望業已停止飄雪的天色,道:「急什麼?動手還用得著我動手嗎,戰飛羽,戰大俠,俠名滿天下的『神手無相』戰大爺?」
正經的,戰飛羽道:「塗歸,你可曾被蛇咬過?」
塗歸神色一愣,驀地怒形於色的道:「戰飛羽,我不是同你來談天的,死到臨頭,你還想在嘴皮子上耍花樣,告訴你,那沒有用處,救不了你!」
戰飛羽,微微一笑,道:「回答我的問話,這正是可以救我的道理。」
神色一緩,似滿有興趣的,塗歸道:「看在你是快死的人了,就同你閒話幾句,塗某人會被蛇咬嗎,你說?」
歎了口氣,似遺憾的,戰飛羽道:「這就無怪你會如此了!你是不懂這個道理的!」
儼然是一派長者的口吻,看在塗歸的眼裡,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像當貓抓一隻耗子時,它是不會馬上就把他的獵物吃掉的,它必得要將俘虜侮辱玩弄個夠,到最後的一剎那,它才會給它那要命的一口!
塗歸看到戰飛羽的那種自以為能夠逃出他的掌握的情形,正如一隻貓抓了耗子,滿有興趣的,語帶興奮,而又顯得調侃意味十足的道:「請戰大俠不吝賜教?」
奇峰又起,戰飛羽道:「人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地方,若是再讓另一種毒蛇咬上一口,塗大當家的,你猜怎樣,嗯?」
目瞪口呆,塗歸剎時間將白果眼翻了又翻愣在當地。
人人都知道「以毒攻毒」的道理,他「魔骨刺」塗歸怎地不知?愣愣的神色恢復後,白果眼瞟了一下地上的馬猴冷高的屍身,與那業已斷成三截的多節長鞭!
冷冷的戰飛羽道:「你不該在冷高展鞭施毒後,又用你的魔骨刺,塗大當家的對不?因為你們的毒是相剋的!」
看到塗歸那種憤怒而又尷尬的神色,戰飛羽繼續道:「你還是有收穫的,丁一元不是讓你親手殺了嗎?這是你那『軟骨癱功香』的效力!要不我怎會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話又說回來了,那時我確實正受了冷高之毒而無法兼顧,若非緩得一緩逼住毒力,我想剛才那一輪急攻中受傷的將不是你,而是我!」
大聲呼叱,塗歸道:「戰飛羽,你雖揀了一次命,可是現在你也跑不了,你還是乖乖的認命吧!」
沉穩的,戰飛羽道:「戰某人向來是不信邪,更不怕唬,有種你就來,在未動手前,我還給你知道件你想不到的事情,喏!喏……」
說至此處,籠於袖中的雙手,突然雙翻,攤向塗歸,只見那一雙蒼白得怕人的手掌的掌沿,隱隱泛著表光,青中透黑,黑中透亮,隱隱似精芒閃動流轉,與那蒼白的掌心,臂腕之間,成了一種明顯的異色!
戰飛羽沉聲道:「看到嗎?塗大當家的,這就是我吸入腹中的兩種毒質,現已變成我的掌刃之芒,即時隨著我的刃風,施於敵人身上,你既然施毒,當知以毒攻毒之效,可惜你剛才忘記!」
塗歸冷哼道:「謝謝你提醒,咱們動起手來,這次不會忘記了。」
輕微的牽一牽嘴角,略現笑意,戰飛羽道:「看來你對用毒一道,似欠火候!」
塗歸大聲道:「較你略高一籌!」
戰飛羽道:「正好相反!」
塗歸冷哼一聲,默不做聲。
戰飛羽道:「不信是不?戰某人向不讓人吃虧,更不願佔人便宜,為了公平起見,就向你講明,莫輸了不服?」
塗歸怒聲道:「不勞費心!」
戰飛羽道:「聽不聽在你,說不說由我,只提醒你一點,二種中和了的毒質,是不能用任何一種原來解藥解的!因為它已成為另一種新的毒質!」
塗歸恨聲道:「軟骨癱功香,還是有用的,塗某人自信,即使中了你的毒,也能在死前有能力將已散功的人殺死!」
戰飛羽撇撇嘴道:「再告訴你個秘密,『無相神功』可以閉氣爭鬥數十回合,何況……」
塗歸怒道:「何況什麼?」
戰飛羽一笑道:「何況我有自信,在三招之內,定能夠將你的魔骨刺毀於無形!」
塗歸咳了一口濃痰,吐在雪地上,大聲道:「吹牛,你他媽的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笑笑,戰飛羽道:「這已經夠謙虛了,對你,塗歸?」
塗歸白果眼一翻,故做俏皮地,柔聲道:「你不謙虛怎樣,我的戰大俠?」
嚴肅地,莊重地,戰飛羽斬絕的道:「半招!」
白果眼頓時充滿血絲,尖削的兩腮鼓盈不停,吊眉聳立,充血的眼中,似冒出了點點星光,怒射戰飛羽,全身黑鷹唳,如豺哮,嘯聲過處,樹枝禿頂上的凝雪積冰,紛紛震落。
嘯聲久久始停,塗歸收回了仰夭的眼神,怒急反笑,點指戰飛羽,笑道:「有種,戰飛羽,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極端平靜,戰飛羽道:「包君滿意!」
塗歸笑容立止,惡毒的望了戰飛羽一眼,驀然大喝一聲,道:「鬼打牆!」
呼喝的同時,迅速移動身形,飄退丈許。
戰飛羽卻川亭嶽峙的立於當地,雙手業已籠袖,神態瀟灑自然至極,雙目卻緊盯著魔骨刺塗歸飄動的身形。
就在塗歸喝聲甫止,身形倏停之時,戰飛羽的兩眼鋒光,突然閃入了一種異境。
心裡不禁為之一緊!
突然——
只見原先那散落雪地的一個個背脊翻裂三條血糟,血漬污跡滿地,冰血凝成一體,業已斷了氣的屍身中有五具卻在這一聲「鬼打牆」之後,騰身而起!
塗歸嘿嘿連聲冷笑道:「戰飛羽,你的報應到了!」
戰飛羽沒理塗歸,閃眼望向靠右方牆下的那具騰身而起的屍身,只見「屍身」雙臂一張,背上卸下了一層皮,露出了一個全身紫衣勁裝的中年漢子,濃眉大眼,方面闊嘴,長的一副好容貌,只可惜那右眼下一塊閃閃發光的刀疤,直斜裂耳邊,破壞了那副美容。
中年漢子似是久臥雪地,身軀僵直,甫起即伸胳膊蹬腿的活動了起來。
左邊牆下的一具屍身,卻是一個鬚髮俱黃得似個猿猴似的瘦削漢子,尖嘴縮腮,一撇山羊鬍子,蹺在那突出的上唇上,亦正在活動,廂門處,一左一右,起來的是二個肥胖的老者,兩人長得一般無二!
短腿凸肚光腦袋殼,滿臉肥肉。
細眉縫眼幾乎都陷進肉裡,活脫脫似個大老闆。
院中,離塗歸不遠,站起來的,卻是一個甚是瀟灑的書生打扮的人,若不細看那一雙桃花眼,任何人見了,都會認為他是個讀書的種子!
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
塗歸突於此時道:「戰飛羽,看清楚了嗎!就讓他們五位先嘗嘗你那新聚的毒滋味如何?」
冷冷地,依舊不屑地,戰飛羽道:「塗歸,莫心急,我會給你留著的!他們嗎?還不要那麼費勁!」
院中的書生,突然伸手一揚,一把折扇扯於手中,左手卻隱在背後,打眼向四週一望,輕笑一聲道:「聽到了嗎?各位!咱哥五個還有點份量不夠呢!」
猿猴似的瘦削漢子,突然伸手一晃,一把小巧鋒利的小型長柄斧頭揚在空中一劃,閃出一道亮光,尖聲道:「媽拉巴子的,十幾年來,在那冰天雪地裡同人熊玩,誰知道一到山下來,碰到的第一塊料子,依舊是不知死活的畜生!」
戰飛羽冷聲道:「熊建新,你不用在那兒猴兒崽子似的熊叫,你馬上就會嘗到不知死活的真正滋味!」
一聲粗豪的大叫,右牆角下,那漢子道:「呵?呵?真不含糊,看來你小子可真有兩下子,咱哥們的名號,你似都知道呢!」
戰飛羽道:「骷髏幫的餘孽,骷髏五鬼,的確是惡名昭彰!飛鐮鬼農勞成泰,你說可對?」
飛鐮鬼農勞成泰,「刷」的一聲,一抹烏光,掃向身前五尺,打了個環回,返回手中,他手中握了把精巧的鐮刀,喳喳的道:「對!對!你說的對極了!」
神情一愣,又怒呸道:「呸!對個屁,誰惡名昭彰了,你他媽的欠揍!」
這時那廟口的兩個胖老者,業已來到書生打扮的人身旁,一左一右夾住書生一站。
右邊的一人,瞇著那對小眼,向戰飛羽道:「看來我們不需要通名道姓了,買賣人最討厭討價還價,姓戰的,你說咱們是怎麼辦?」
戰飛羽突然一本正經的道:「正好相反,兩位卻需要通個名姓,不知閣下是毛不拔萬貫?還是錢如命萬利?」
胖者老一聽,細目倏睜,道:「我還以為你都知道了呢?來來讓我替你介紹!喏,這位是筆扇鬼儒陳醮平,那位是……」
截住話路,戰飛羽道:「我知道,那位是飛斧鬼樵熊建新,貴昆仲是……」
大肚一挺,勾指那已為肥肉擠得只剩兩個小孔朝天的鼻子道:「我是萬老大!」
戰飛羽道:「久仰!久仰!毛不拔的萬貫同錢如命萬利,人稱骷髏五鬼中的鬼商,來吧!」
小眼一瞪,毛不拔萬貫道:「來吧!小子你是說我們五個人同上?」
戰飛羽氣定神閒道:「五鬼同上鬼打牆!」
折扇一張,扇筆鬼儒陳醮平道:「恭敬不如從命,上啊……」
他的話還留著個尾巴,身影如一抹鬼影,快捷無比的疾射,人尚未到,一溜寒光已暴取戰飛羽咽喉,那是他背後的那隻手上的一支尖細的鐵筆。
戰飛羽卓立不動,就像沒事人兒一樣,直等筆尖隔著他喉嚨還只有三分遠近,他的籠袖雙手,齊齊飛揚,左掌似刃般的掌芒,猝映裡彈挑,「噹」的一聲,蒼白的煞光擊開了對方的鐵筆,右手同時,切向壓頂而至的執扇右臂,雙掌似是一支鐵十字,交於額際,伸縮間就如同一把鐵鉗。鬼儒兩招落空,猛然退躍!
這時,肥胖的鬼商二兄弟,業已分自左右,齊齊揮進,毛不拔萬貫的雙掌,插向戰飛羽的右臂,錢如命萬利的單拳,擊向戰飛羽的左肋!
戰飛羽交叉十字擊退了鬼儒陳酸平的雙掌,倏然不洩,左右分襲,在同一個招式裡,幾乎不分先後的,劈中鬼商兄弟倆的手臂!
大旋身,二雙雙臂如中利劍般,被切斷之時,戰飛羽雙掌分旋,如同利劍般的白芒倏向外揚,齊齊正正的將顛踣前衝的毛不拔萬貫與錢如命萬利的那兩顆肥頭,自頸間切削齊平,飛揚血雨於空中,滾落雪地。
頸間狂噴鮮血,鬼商哥倆,連叫都沒叫出,業已雙雙仰屍雪地。
五鬼已去其二,只在這不及眨眼的功夫裡,戰飛羽僅僅是揚臂出掌,分削旋身而已。
陡然間,敵人卻全震駭至極的僵窒住了,他們幾乎不致於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承受這個事實的教訓,竟這麼快?就這麼快!當他們連意念尚未回轉過來的一瞬,便已有了結果,分了生死,有了強弱,而且還是雙料!
飛鐮鬼農勞成泰的飛鐮,尚未甩出,飛斧鬼樵熊建新的飛斧,猶未出手,退躍的扇筆鬼儒尚未站穩,戰飛羽的雙手卻業已籠袖,鬼商的兩顆人頭,兩具屍身,業已落地!
一聲虎吼,扇筆鬼儒陳醮平,一陣風也似的衝到,扇筆分削猛點,襲向戰飛羽的胸膛。
烏光雙飛,吼聲連連,飛鐮飛斧,如火繞的青龍,似出洞的蝙蝠,繞向戰飛羽的頸項。
紫影飛旋,戰飛羽飄然而起,雙掌似兩道打閃的光電,穿射空中襲來的烏光!
青白閃耀,烏光立止於白光之中,「嘿」聲中,「砰」的一聲脆響,嘩啦啦,鐵鏈墜地。
原來那鐮斧的飛繩,生生折斷,「咚咚」連聲,鬼農鬼樵,雙雙跌地,飛鐮飛斧業已握於戰飛羽手中。
烏光迴旋,「鏗鏗」連聲,扇筆鬼儒的扇筆,齊齊飛上半天,擊開扇筆的鐮斧,卻在同時,插進了這位五鬼的之首右胸左肋。
鮮血隨著拔出的刃身狂噴,鬼儒大叫如位,連聲巨嚎,翻滾於雪地之上,突地,鬼儒尖嗥著,悍不畏死的,挺起身軀,扎撒著雙手,怒瞪著血目,惡毒地向戰飛羽撲去,鬼樵熊建新,亦加入丁戰圈,二人就似一對瘋虎,儘是兩敗俱傷的招數,力道之雄渾,招式之犀利,凌猛兇惡的無可比擬!
烏光白芒閃耀,在狂吼痛呼聲中,鬼農鐮卸左臂,鬼樵斧折右肢!鮮血狂噴中,二鬼猶不停息。
烏赤赤的掌芒,一道道冷電般,在紫袍雙袖飛走中,沒見有任何招式與雙手的動作形態,只見芒光一旋,在一個不可思議,絕對不可能的角度裡,一穿鬼農下襠,一削鬼樵腦門,白芒猝斂、更帶著泉湧般的鮮血,與粘白的腦漿,一頭栽向地面。
突然,鬼農似矮了半截般似發出豬被殺了似的那種嚎聲,往下蹲坐,強忍疼痛,驀然飛身而起,一頭撞向戰飛羽的小腹!
紫影倏旋,白光暴閃,「卡嚓」一聲,斬得鬼農的好顆頭顱,飛上了半天。
這時,那餘勁猶未歇的鬼農軀幹,卻似猴跳般,騰起半空,「叭」的一聲,跌在雪地之上,頸腔內噴出的熱血,直射出五六尺遠,將滿地白雪,染成了血紅。
一縷異樣感覺,閃人戰飛羽的腦際,一抹黑雲,不聲不響的飄至頭頂,「魔骨刺」似流星般暴飛而至,刺向戰飛羽的頂門!
全身孔穴閉塞,紫雲飄掠,快得就像遠古的時光流逝過去,一溜紫電,閃射一側,旋即暴飛而起,迎向高空的黑雲。
袍袖猝展,白芒倏忽伸縮間,「魔骨刺」業已「砰」的一聲暴散!
紫雲黑影,雙雙飄落!
雙手籠袖,雙臂抱胸,戰飛羽依舊篤定如山,望著白果眼連翻,怒紅一片,血絲充目的「魔骨刺」塗歸道:「幸不辱命,大當家的——半招!」
怒激使塗歸略現浮躁,咒聲道:「你會償命的,戰飛羽,我會將你零碎著割了,來為他們復仇,我發誓!」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牙疼咒沒用,那是要實力的,真實的勢力,才能支持住你的大話,大當家的,你說是不?」
惡形於色,塗歸恨聲道:「我定要你嘗嘗死亡的滋味,魔骨刺會使你嘗到死亡滋味的,絕對的。」
蔑視譏笑,戰飛羽道:「魔骨刺,你有多少枝?」
手動光閃,另一支魔骨刺自衣底翻出,「嗖」的一聲戟指戰飛羽,惡毒狠厲,塗歸道:「一支!就這一支,戰飛羽,這是一支送你命的一支,你看清楚了!」
烏黑的刺身,透著紫青,顯然那是一支奇毒無比的魔骨刺,泛著紫青的光芒中,似有一種無形的寒毒發散著,戰飛羽的眸瞳,突然泛出了凜冽的寒光,凝注在那紫青的魔骨刺的光彩中,緩慢而仔細的凝聚後,突然掃向塗歸狠厲獰惡的面孔上,威凜的道:「塗歸,就憑你持有的一支毒刺,你就該死上一百次,今天,你是死定了,不為別的,只為這骨泛紫青,必得浸泡在毒血中足足一月,並且還得每天要換新毒血的這種殘酷事實,今日戰飛羽就絕不放這你!為你這毫無人性的萬惡不赦的舉動,為那因此而死的三十個無辜冤魂,也絕不饒恕你!」
狠毒的,塗歸道:「不錯,是三十餘人命,而且是三十個童男女,更可以告訴你,他們在生前,都已是毒液遍身,可說以毒養大的,最後,就是為了這支魔骨刺而死,你饒不饒恕我,那要憑你的實力了,此刺一出,至今未留有過活口,戰飛羽,你比別人強不了多少,你也是人,能躲的過嗎?你既知此刺來歷,當也心中有數,反正必已算好命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辰,記住吧,到時我會給你燒幾文紙錢,渡化你的,你就認命吧!」
戰飛羽道:「既知它的來歷,你也該知道,我就有法子破它,塗歸,你連這點都沒想到,無怪你大言不慚了!」
塗歸道:「不用逞口舌之利,一試就知!」
戰飛羽道:「那,你還等什麼!」
塗歸怒吼道:「好!好!看我來宰殺你!」
塗歸的目光,那麼陰森森又冷酷的注定了戰飛羽,開始極緩的往前逼過去。
突然,戰飛羽的雙臂一動,交換握著的方向,然後又恢復了原狀,這一動作,卻使得塗歸大大的緊張之下,他驟然而住,白果眼不停的翻動。
笑笑,戰飛羽道:「心裡有點忐忑!唔!大當家的!」
雙目凝聚,全身微弓,魔骨刺挺直胸前,直指敵人,一副鬥雞的架勢——
塗歸的身形暴近,魔骨刺幻成了千百,齊齊射向戰飛羽胸前大穴。
毫無聲息,像一蓬陰天射下來的光芒,二道白芒,那麼亮閃閃,燦煌煌的,如絲如縷般的,騰翻而出,劈進了那千百支魔骨刺的光影之中。
二股大力交叉穿射,魔骨刺似遇到了極強的韌牆,直逼得後退不迭,撞在擠削的力量,直如穿心及割膚,更有一種無形壓力撞來,逼得塗歸飛旋急躲。
塗歸的動作宛似狂風四卷,在瞬息問抽刺讓開。
戰飛羽得勢不饒人,急進猛跟,蒼白的光芒,如千百道巨虹,經過蒼空,那炫目的蒼白,閃得人眼花繚亂!
只要被那揮霍的光芒,尤其是那微帶泛青的掌沿掃了那麼一絲絲,塗歸就知亦將無幸理。
塗歸在連翻的急旋閃耀裡,已不敢單恃仗著「魔骨刺」的威力了,旋轉回躍之中,左掌已夾雜著他的「挫骨掌」力,擊劈而出。
如此一來,魔骨刺飛舞刺截,方能揮灑自如,再加「挫骨掌」力,頓顯靈活異常,似不如剛交手時的受制,因而更變化無定,威力陡增。
戰飛羽的身形飄灑,動作如電,雙臂形成了一股森森劍芒,直如一道道揮擴的光流,交織穿射,一時幻為圓弧,一時化成飛電,時而作暴雨傾瀉,時而如銳風呼嘯,鬼哭神驚的動作,頓時已將塗歸迫得團團亂轉,剛剛自如的揮灑狀態,僅只是曇花一現,消失無蹤!
戰飛羽雖未再在半招中毀敵兵刃,然而在塗歸的現時感受中,卻遠較方纔的毀刃更為驚凜嚇震,他只感到一股股如冰凌刃般的銳利光芒,無形的侵襲全身任一角度,一股股鋒利的銳氣,擠壓得塗歸似如跌落進冰窖裡,耀眼的蒼白藍芒,絲絲向面門扣進,使他有一種急需要衝出這無形光弧射線的圈繞擠壓的企圖!
一絲罅隙,閃射頭頂,把握住十分之一秒的瞬間,魔骨刺直上豎立,騰身衝向空中,暴然而起!身形之疾跳,快捷,直如流星沖天!
「啊……」的一聲淒厲慘嚎,隨著衝起身影吼叫而出,一股血柱如散花般擠噴而出,白芒倏斂,戰飛羽已挺立於丈外,破殿石階上,「砰」然一聲,跌落了那業已至面至腹,劃開了一溜長有五尺,深達近尺的血口子的塗歸屍身!仰臉向上,全身躺在血泊肉糊裡!
魔骨刺甩得遠遠的,捂著胸腹的雙手,猶自哆嗦不停,殷紅的鮮血,自血口中向外擴散,台階上的白雪,剎時變成了暗紫色,一絲絲的粉紅,向外擴散,抖戰的雙手漸漸停止,斜劈成兩半的面容上,那未合的唇角,一下下的抽動,本是翻動的白果眼,倏然停止了。
戰飛羽雙目凝住,到得此時,始閉上眼睛,略作調息,心要二用,既要防毒,又得製毒,他是付出了點力氣,然而卻並無損傷,剎時的調息,總是要的,挺立雪地中,無視周圍的寒冽,瞬間入於靜息之中。
半晌,戰飛羽寂然沉靜的面容,略顯異樣,冷寞的雙目,倏然暴睜……
那特異的表情,是戰飛羽甚難現出的,一個在江湖中成名的戰飛羽,武功精深已深不可測,任何人都不詳細他功力奇特的表情,那種疑惑中帶著不耐煩的表情,是少有的,然而特異的歷練,終使他這種表情在現顯的一剎那間消失了!
已恢復原有的鎮靜,極度的沉默,寂然!
在一個破落荒涼的陰森廢廟中,紅的血,白的雪,殘裂的屍體中,聳立著沉雄的一個寂寥的人,這幅景況落在任何人的眼中,亦將在心裡引起無比的陰森,寒慄,與抖戰!
戰飛羽於寧靜中,測出了異響,一驚之後,即又泰然了!
泰然中,卻有著無比的警惕與詫異……
因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6:01
十八、死人、復活、漁得利
因為戰飛羽聽出了,來人行動之迅速,竟是他在江湖行走以來,有數的幾次之一,而來人卻又不止一人,功力之高,自奔行中又測出,設若是敵人的話,他知道,是遇上勁敵了,而且一遇就是兩個!
在一個武功深湛如同戰飛羽的人,在運功中測出形跡並不算什麼,又再能測出對方武功高下來,這就憑兩方面都是翹楚才能辦的到,一方面是功力深厚,另一方面就得靠江湖歷練的經驗了。
使戰飛羽這個江湖中頂尖人物驚惕驚心,並不容易,因為大風大浪他經驗的大多了,可是就如同魔骨刺塗歸這件荒剎蝶血事件來論,他戰飛羽可說搭上的,武林人物尤其是如戰飛羽一樣的武林人物,根本就不怕事,可是對任何事情,卻也講究一個理字,顯然會遭這事,若非對方是武林十餘年前,惡名照彰的人物,他戰飛羽可就不是如此的處理了!
如今,又有人來了,戰飛羽的腦海中,迅速的在運轉著一個問題,這是個焦點,假若對方是塗歸一路,那麼他戰飛羽會毫不考慮的挺下去,但這並不一定,設若是另一路人馬,而他該如何辦呢?這正是問題的核心,最使他擔心的,是他自己另有去處,不該在此耽擱,又再以他的個性,他能怕事嗎?實際上,擔心的是怕因此而引起誤會,節外又生枝!
有道是怕什麼就碰上什麼,戰飛羽的思慮敏捷,對方的行動亦不怕,就在戰飛羽即將決定是採取觀察,抑是立等行動時,對方已清晰的傳來了飛行聲,戰飛羽不需決定,即算決定了——立等。
因為他要是採取「觀察」的行動,自己不得有所舉動,以他測度,對方功力在他行動之時,定然會有所驚覺,如此,他戰飛羽可劃不著去擔個躲藏的臭名,何況,他戰飛羽向來行事,都是正面的,未曾有過臨敵而退的記錄,是以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僅只是身形略動,掠至大殿破階之下,仁立以候。
身甫站定,驀然已有了驚覺,於反方向,亦隱隱有了奔行之聲,他心底篤定了,僅只方向的不同,即可令他判定,這定是兩路人馬,甚至是對敵雙方!
異響突然增強,輕柔的破風聲中,飄落了二條人影——人影落地,戰飛羽尚未有所表示,已聞到一個破鑼似的嗓子開腔道:「閣下,這是你的傑作?」
那是個倭背的駝子,駝峰高得駭人,使他的人變成了一座小丘,那駝峰的身軀,竟然小得瘦得出奇,看來似有不勝負荷之感,最特殊的是那伸在駝峰前的腦袋,撐在一根細如竹節的脖頸上,活脫脫似個烏龜。
這副長像,戰飛羽不問即知,他是那武林中馳名的怪物,醫死不醫活的假華佗「治死人華駝子」到了。
他這個「治死人」的外號,可真是名實相符,他不但是專治別人醫不活的人,同時也專將活人醫死,這有個原因,他有個脾氣,武林人受傷,若果還有一線生機,只要有一人能治癒,他就袖手不管,即或是這人傷重的要死了,他也不醫,所以他的外號,就變成了另一個意義是治死人,也就是將人治死,但武林人傷得已毫無希望,群醫束手,在他卻正好相反,往往是著手回春。
不但如此,他竟然是華佗的後裔,本名華不溜,生來即是一個奇特的殘廢,駝峰特高,家傳醫學使他承受了他祖宗的名號,武林人即稱之謂華佗。
「治死人華駝子」所到之處,從無例外,他的老搭檔武林中有名的「氣死鬼鐘魁」一定在場!
戰飛羽不答「治死人華駝子」問話,閃目向他身旁的高大老人望去。
只見那,「氣死鬼鐘魁」乃是一個方面闊肩的魁偉老者,看去活似畫像中那捉鬼的鐘魁,赤紅臉掃帚眉,濃得黑中透亮,有一股自然的威煞透露在他的周圍。
就在戰飛羽打量他的同時,突聽他驚異一聲,驀地一把推向「治死人華駝子」的高大駝峰,口中怒叱道:「臭駝子,你管別人的閒事幹啥?還不趕快辦正經的去,元少爺在那兒呢!」
華駝子一搖頭道:「還用你說,我早看到了!」
鐘魁突然大怒道:「你看到了為什麼不趕快去治?」
華駝子依舊等待著戰飛羽的答覆,口中卻大聲道:「急什麼!他還沒死!——喂!閣下難道是聾子?為何不答我的問話,你莫不成也同我老駝一樣是個殘廢不成!」
一旁的鐘魁,冷哼一聲道:「沒死你就不治是不?」
華駝子毫不考慮的道:「這是老駝子的規矩!」
鐘魁不屑的道:「我看你是找死!」
華駝子,驀地轉身,駝峰旋轉,小腦袋一伸,小眼睛一瞪,怒聲道:「大個子你說什麼?」
鐘魁仰臉向天,大聲道:「我說你找死!一片片割了零割了你的駝峰後,再讓你慢慢的活活餓死!怎麼樣,不相信?」
怒極反笑,嘎嘎兩聲,駝峰抖動中,華駝子突然變得輕鬆的道:「大個子,我看你是作夢,放眼武林,誰有這份本事,嘿嘿……老虎拉車,你說誰趕『敢』!」
鐘魁漫不經意地道:「九姑敢……」
華駝子一聽,小眼睛連眨,埋聲不吭,突然轉回,向戰飛羽道:「閣下,請回答在下問話!」
鐘魁口中的九姑是何許人物也?戰飛羽搜遍了記憶,就是記不得曾耳聞過如此稱呼的人,能夠讓天不怕地不怕的治死人華駝子啞口無言的承認此人有零割他的本領。
聽到了華駝子的問話,看到他的表情,戰飛羽驀地自那寒目中射出一股懾人的精光,冷冷的道:「沒此必要!」
華駝方待發作,小腦袋一豎,脖頸老長,就像個烏龜伸頭似的,一旁的鐘魁,冷聲道:「要問去問元兄,不就結了,真是老糊塗,自找釘子碰,哼!」
本是瞪向戰飛羽的小眼,回瞪鐘魁,沒好氣的,華駝子道:「你熊咧咧個什麼勁,我治元兄,你可小心別讓這個小子給跑了,跑了我唯你是問!」
說著話人已俯身至丁元一屍體之前,動手摸了摸丁元一的心脈,兀自忙活了起來!
鐘魁雖身子轉向,業已面對戰飛羽,但卻在嘴裡故意的氣華駝子道:「腳生在別人的腿上,我又沒拴住人家,憑什麼跑了唯我是問?」
華駝子人似未聽到他的話般,業已全神貫注在丁元一身上,根本就不理「氣死鬼」鐘魁的故意找碴,戰飛羽看在眼中,心底不禁對華駝子的態度,大為欣賞,一個人任何事情,若能一心致專的去作,鮮有不成功的,丁元一傷勢的輕重,戰飛羽明白的很。
只因他在初救得了元一之時,即已知道他不但受了嚴重的內傷,並且重得很,更要命的是他同時也中了毒,在傷與毒雙重夾攻之下,丁元一隻有罪受,是以他才借魔骨刺塗歸的手,給了他一個痛快,免得他生不如死,因為在他那種情形之下,即或是治好了傷,身體也要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整天要在虛弱中過一輩子,那種滋味想想也不好受!若不是如此,憑戰飛羽能讓「魔骨刺塗歸」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
如今「治死人華駝子」既然伸手,戰飛羽知道丁元一定然沒有問題。
戰飛羽雙目星寒,盯視著治死人華駝子的治人手法,一瞬不瞬,對於那已面對他表示出警戒之心的「氣死鬼鐘魁」的習性,任何人,凡是同他搭上了腔,不論何時何地,他是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盡極度缺德的詞句,來損你,使得你聽在耳裡,怒在面上,你越生氣,他越精神,就是動上了手,也都是些使人惱怒的招式,所以不論任何人,都不願招惹他,否則,你就有得氣生了,民諺謂氣死人是不償命的!何況他的外號是「氣死鬼」,鬼都能被他氣死,人還能受得了!
戰飛羽的反應,看在氣死鬼鐘魁的眼裡,心裡卻不由得暗笑,心想:小子你這一套,我可是見多了,你若如此,我越想讓你嘗嘗滋味,嘗嘗真正生氣的滋味,除非你沒有命了!哼!就是變了鬼,我也照樣氣死你!心中想著,口中不閒,眼睛一斜一挑,鐘魁一本正經的向戰飛羽道:「閣下英氣逼人,不知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此話一出,大出戰飛羽意外,想像中氣死人鐘魁,定然是個話語帶刺的缺德鬼,如今竟然是如此的正經,所謂禮尚往來,人家如此,他戰飛羽可不能落人話柄,是以神色間,掠過一絲愕然之容,隨即淡淡的道:「在下戰飛羽,閣下想來即是大名鼎鼎的氣……」
氣死鬼這三個字的名字,卻真正的不太好出口,是以說至此處,戰飛羽不好意思往下說,但那鐘魁卻仍然一本正經,毫不為意的道:「對!對!對極了!我正是氣死鬼鐘魁!想不到在此風雪古廟,屍骸狼藉的地方碰到了盛名滿天下的『神手無相戰飛羽』,戰大俠,盛名不虛!盛名不虛!」
君子欺之以方,鐘魁以常理測度,面前人可能是一好名之士,正直之人,以禮待之,定然不會碰上釘子!
戰飛羽依然心存防範,淡淡的道:「閣下誇獎,閣下盛名,的是不虛!」
習性不改,打蛇隨棍上,鐘魁道:「哪裡!哪裡!戰大俠出手不凡,看一看眼下的成績,就屬神手無相,的是了得!」
來啦!戰飛羽心存警惕,不置可否,道:「閣下看走眼了!」
挑逗的,鐘魁道:「沒關係!沒關係!我看走了眼沒關係,只要閣下莫失了手就行了!」
以牙還牙,戰飛羽道:「神手已無相!」
挪揄地,鐘魁道:「厲害,厲害,無怪這兒的血腥氣重!」
古並不波,反擊,戰飛羽道:「要不要試試滋味如何?」
正面挑上了,似是第一次遇上對手,鐘魁道:「花子打狗,戰飛羽你窮橫個什麼勁?可惜你不是鬼!我老人家是豬八戒掄靶子,不刺猴(伺候)!」
不屑地戰飛羽道:「諒你不敢!」
嘻嘻一笑,鐘魁道:「敢不敢你心裡明白,不值得倒是真的!」
寒星望天,輕啐,戰飛羽道:「無賴!」
一本正經,嚴然長輩訓子弟,鐘魁道:「年輕人說話,不知輕重,我老人家原諒你,以後可要記住,不可信口開河。」
戰飛羽毫不理睬,突然朝大門方向走去!甫一舉步,面前人影一晃,「氣死鬼鐘魁」道:「慢來!慢來!何不再稍等一會!」
簡潔地,戰飛羽道:「沒工夫!」
鐘魁突然閃身一讓,手一籠,不屑地道:「請!請!你留在這兒不會安心的,溜吧,溜的越遠越好!日後江湖上傳出去,你戰大俠殺人開溜,那有多美?嘻!嘻!」
戰飛羽雙目寒光陡射,精芒如電,注視著鐘魁,鐘魁搖頭晃腦,面露慌急,故意作態地道:「唷,唷!你戰大俠可別生氣,我不會傳出去的,只是我可不能保險那羅鍋子不講,你對我這麼凶幹啥!我鐘魁不怕鬼,可是不敢惹你這鼎鼎大名的俠客!」
扭身返回原地,兩眼望天,戰飛羽再也不理睬氣死鬼鐘魁的茬兒,任你說破了嘴,戰飛羽就似一座山,挺然聳立,毫不能動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威凜森寒,使人感受到無比的陰森冷酷!
漸漸地,氣死鬼鐘魁,無辭玩了,只剩下周圍剛剛掀起的雪後冷風,突然加強,颼颼地刮著,使地上未凝結的一層雪花到處飛揚!
悶哼一聲,地上已死的丁元一,突然眼珠兒活動,治死人華駝子,未待他有所表示,業已連連施展獨門醫術,拍打接拿,緊接著一顆藥丸,塞進了丁元一嘴中,一包細粉遍灑傷處,最後,撕塊衣襟,包紮一番,不待他有何反應,雙手抱起丁元一的身軀,一步步走向大殿之中,直接將他放在那唯一尚能避風雪的神案之下。
這才直起身來,望向戰飛羽,冷冷地道:「閣下稍等片刻,我們就可分清敵友……」
戰飛羽肅然地,打斷話頭道:「敵友無關緊要,是非倒很該分清,只是閣下找的這個地方,似乎不太保險!」
華駝子不以為意,鐘魁可聽出話中有話,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是過來人,沒什麼意思,謝謝華駝子將我們極需要的人治好送來!你們三位就順便也留在此地吧!」
一股冷森如地獄中魔鬼的聲音,突然自那唯一能避風雪的神案底下傳出,隱隱中似自一具帶有磁性的器物中傳出,冷森,低沉,沙啞而不甚清晰!
華駝子急速翻身俯首,小眼望向神案底下,哪裡還有丁元一的影子?
只見他駝峰起伏,雙掌起處,卡嚓一聲,本尚完整的神桌,業已粉碎,什物四散,塵土雪泥,飛射牆上,牆壁上那露出了一個暗門,黑黝黝地深厚黑底,門上有一具似蜂窩般的銅環,精光發亮,任何人一看,即知那是常經磨擦的痕跡,而那話聲系自此傳出。
華駝子駝峰聳動,氣急地潑口大罵道:「什麼東西,給你老駝子出來!」
陰森的沙啞聲依舊,自蜂窩形銅環傳出,道:「你臭駝子想死也不行,吹大氣更輪不到你!那個叫氣死鬼的混蛋傢伙,將是第一個。」
嘻嘻一笑,氣死鬼鐘魁道:「想不到我老鐘竟然交了老運,有人招上我啦!莫不是你也是個鬼?」
冷森的話語更形森寒,道:「你死得比我原定的還要慘,更要罪加一等!」
鐘魁挪揄的道:「歐大氣,說狠話,連駝子都會,你這種見不得人的鬼東西,大概是怕你鐘老子吧!說說大話壯壯膽是不、這沒關係,陰間的小鬼們,經常在我老人家面前如此!我會原諒你的!」
陰森中帶著威脅的聲音傳來道:「鐘魁!你死定了,我要讓你的骨肉剁成漿水,血和著泥巴,曬乾了再餵狗,我說到就做到!」
鐘魁破口大罵道:「鬼患子,狠話說夠了沒有?給老子滾出來,讓我數數你有幾根肋巴骨,看我不一根根的把你拆散了,磨成骰子擲著玩,讓你在那見不著天的地方放空炮,變成在碗裡窮打轉,真真正正的變成個輕骨頭!」
「鐘魁,我發誓,我要親自拆散你的骨頭,親手和你的血泥!」
暗洞裡的聲音,恨得牙癢癢的,聲中充滿了恨意,使任何人聽了他那種咬牙切齒的聲音,無不昭然的有一種驚惶之感。
慢條斯理,戰飛羽道:「暗底裡講話的朋友,你是憑著什麼身份?難道說就憑著你兩句狠話,同廟外的那些廢料?」
突然沉默!
洞底人同治死人華駝,氣死鬼鐘魁,同樣的詫異著戰飛羽的精深功力!
因為洞底人根本就未曾想到,廟外來人,戰飛羽已經曉得,這在功力上,業已分出了高下,是以他倆怎能不驚,怎得不有所詫異,詫異中猶帶著欽佩的味道!
這從他二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出。
久久,只有風雪的飄飛聲!
沉穩地,戰飛羽道:「該來的,遲早要來的,底下的朋友,劃出道兒來吧,是群攻?抑是獨鬥?不過,我為閣下代籌,還是群攻混戰的好!」
森冷沙啞的聲音,輕蔑的道:「戰飛羽,憑你就敢對我如此講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冷冷地,戰飛羽道:「姓戰的對誰也是如此講話法,何況是你這個骷髏幫的二流角色!故做神秘,並不能抬高你的份量。」
生氣地,冷森沙聲道:「戰飛羽,你莫自視過高,我這二流角色,相信收拾你還沒有問題!」
戰飛羽道:「這得試試才行,躲在洞裡叱喝沒什麼用!」
冷森沙聲怒聲道:「來了!戰飛羽,馬上你就嘗到滋味!」
不屑地,戰飛羽道:「用群攻,用車輪戰?莫忘了廟裡躺著的有魔骨刺塗歸和他的七個同夥!充其量,你不過頂得上他們之中的三個,有把握嗎,塗老大!」
怒形於色,尖聲吼叫,華駝子氣極地道:「什麼?窩裡躲著的竟然是你『魔骨球塗禪』?你老小子出來,我駝老子就是來找你的!」
戰飛羽在旁邊突然面現微笑,但瞬即消失!
森冷的聲音,突起道:「戰飛羽,你夠聰明,可惜,你這次聽走了耳,羅鍋子,你要找塗禪嗎?暗暗!他已在外面等你了,你就去嘗嘗他那百發百中的彈子味道吧!」
毫無訝異之容,戰飛羽道:「閣下雖然聰明,可也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你真以為我不知你是誰嗎?哼!」
森冷地沙聲道:「知道了又怎麼樣?能改變你的命運嗎?」
戰飛羽冷冷地道:「不勞費心,你還是為你自己打算打算的好!」
森冷沙聲突變狠厲的怒吼,道:「塗門主,動手!」
「是!」一聲輕微的應聲後,緊跟著一股狠毒至極的語聲起自院內,道:「各位嘗嘗魔骨彈的滋味!」
那是起自一個同魔骨刺塗歸,長相裝扮,一模一樣的黑衣老人口中,只是他不是一對白果眼,卻是一雙蜂目,細小干黃,特別陰毒!
「且慢!」
戰飛羽突然止住了黑衣老人魔骨彈塗禪已揚的雙臂,繼續道:「塗禪,冤有頭債有主,塗歸可是我殺的,與華鐘二位無關,待他們退出後,你我放手拼一場!」
暢聲嘲笑,魔骨彈塗禪道:「戰飛羽,你真是迂得到家了,你以為華駝子同鐘老鬼會比你的份量輕嗎?錯了,你們三人還是一同向在死城報到吧!」
話未落,氣死換鐘魁已接了腔,調侃的道:「塗禪,莫以為你那些爛鐵塊裝的煙花,能對我有什麼用場!你可也得小心點兒啊……」
鐘魁一面說話,人卻突然飄然而起,如電光石火般地射向塗禪!
相隔丈餘,塗禪冷笑一聲雙劈倏揚,一連串烏光,射向大殿之中,其中一道烏光,迎向鐘魁。
鐘魁飄射的身子,突然折射左飛,衝向大殿以外,落於一堆頹敗的牆外。
大殿中的治死人華駝,與鐘魁似心意相同,羅鍋子一矮,人已如刀箭般射向大殿之後。
戰飛羽雙掌倏翻,白裡透著一抹淡淡的青色,青色的邊沿泛著微微的骨黃,迎向連串如球擊來的烏光,那魔骨彈塗禪殺人的利器!
戰飛羽神色篤定,氣不湧出,雙目眸瞳,如寒芒,似冰魄,凝成兩股利器,注意不瞬,但他的雙手,動作的快捷,卻是無可比擬,而那雙本是鋒利如刃的「神手」,突又表現了他特有的功能,柔韌得如同帶棉性彈力的機簧,順著快速的烏光一旋,如同一連串珍珠項鏈般,進入他的雙掌。
戰飛羽身形猛翻,借擊來力道的衝力,柔韌的手掌,順勢一個大弧,背向殿外,兩串烏光,驀地自他雙掌中向殿外射出,聲勢之疾勁快捷,較來時尤為急迫。
烏光並未射向塗禪,卻齊向殿前最末一層石基落去。
「轟……」
一連串爆響,在剎那間震得石飛灰揚,如彌天濃霧。
灰揚的爆塵中,另一點烏光,穿向灰霧射向驚慄後退丈餘的魔骨彈那甫自落地的身形!輕微的爆裂聲,在爆震中,根本就聽不出,但一聲淒厲的慘吼,起自塗禪口中,玩火的人終究是要死在火中的。
爆震中,另一聲輕震起自殿中那黑沉沉的暗門,戰飛羽晃身已射入被他震倒暗門後露出的一道地道之中,剎時消失不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6:20
十九、蛇鑽、電駝、煞使毀
快捷的動作,倏然慢了下來,似一朵冉冉下降飄蕩的白雲,戰飛羽的身形,順著暗黑地道的斜度,緩緩下降,飄然落實,距離暗門業已十餘步了,地道竟然筆直。
「轟隆隆」!身後傳來爆炸後牆壁全塌的聲音,一股攙和著火藥油煙塵土的霉味,洶湧撲鼻,本是略現光線黝暗的地道,突然變得更黑,戰飛羽知道暗門被震塌的屋瓦樑柱,牆壁的壁石堵塞了!
戰飛羽並不為後路阻塞而擔心,他深信那沙啞聲音的人能進來,他亦可以出去,兔狡三窟,這種情景之下,那沙聲人豈能只留一個通路?
現在他所需要擔心的,他知道,那是他如何在這陌生而又黑暗的環境中,應付突來的襲擊,與其他可能的陰險毒辣的精巧惡狠的暗器一類機關。
黯啞的爆炸聲,依稀傳來,戰飛羽推測著地面上的狀況,小心的向前走著。
地面上——古廟天井中。
一片灰霧瀰漫中,夾雜著無數的火星與連串的輕爆,雪地上好似條條電蛇,到處游竄,在爆聲中蔓延增長,那是「魔骨彈」的爆後油漬燒著的光亮,甫燃倏滅,已與雪水混成一片。
在靠廟門處,一堆火光在翻滾,「魔骨彈塗禪」被自己的暗器所傷,炸斷了兩條大腿,蔓延全身的火花不停,痛苦中他雙臂不停的揮動,一顆顆魔骨彈,向外直投,每投一次,即「砰」的一聲爆炸,滿院中,到處隨著他雙臂無目標的亂甩,形成了一片火海霧洋!
灰霧更形濃密直衝霄漢,火勢延發漲大,地上的所有屍體,都沾上了油漬,一具具焚燒起來,剎時間古廟變成了火葬場,爆炸聲,火光電閃,與燎烤的人肉腥,混合成為一幅慘烈的畫面!
「砰!砰!砰……轟……」
一連串爆炸,突然起自「魔骨彈塗禪」的翻滾處,甩不掉的「魔骨彈」幾經擠壓與炸漬的引燃,突然連串爆炸,最後變成一齊爆發,只見一股濃煙,被一團熊熊火團湧上半空,一片片焦炙的骨肉碎塊,向四周,向天空飛射飄灑,如天女散花,似滾滾雨點。
一代梟雄似的「魔骨彈」塗禪只落得挫骨揚灰命喪荒山。
爆炸聲停止了,灰霧漸漸稀薄,整座破舊的古剎,呈現在寒天凍地中的,只是一堆堆灰土與爛磚碎瓦,夾雜著一塊塊焦炭般的碎肉骨屑,間或會有一塊頭蓋骨連著半片人臉,散置其中,更增加了荒涼中的淒厲。
散落的斷腳,斷手,和一截截的肚腸,使淒厲的場面,增加幾分悲苦,這是一場罕有的殺伐結果,一點都沒有武林中的那份真刀真槍下出現的狀況,只是一種人類逞能的報應。
灰暗的天空覆蓋下,灰燼餘火中,聳立著二個人影。
一個是那武林中的怪物,「治死人」華駝子。
另一個是那華駝子的老搭檔「氣死鬼」鐘魁。
望著那散落的斷腳斷手,碎肉炙骨,鐘魁道:「治死人你是否能夠將這些人醫治好,那可就大大的發財了!也真正的配稱做『治死人』!」
毫不示弱的,華駝子道:「我要是治好了這些人,你怎麼能夠有對象找樂子?還是行行好,給你留幾個鬼去陰間氣氣他們吧!」
惡毒的狠厲之聲,起自身後道:「兩位都一同去陰間去找樂子吧……」
猛轉身,雙雙向發聲處望去,只見一排站著四個黑衣蒙面人,高矮不等,一式的打扮,只露著兩個的的的眼睛,惡毒的望著二人。
二對一,鐘魁同華駝子互望一眼,心意相通。
中間居右黑衣人的蒙面黑中飄動,話是他說的,駝峰抖動,小眼中射出兩股寒光,華駝子怒聲道:「是四位這見不得人的材料吹大氣嗎?」
「刷」聲連響,四人動作一致,手中掣出了一支奇形兵刃,舉在身前,齊齊凝神注視著二人。
兵刃約有二尺半長,細細的,一道道彎曲的,三角形的鋒刃,那極像是一個木匠扁鑽,特異之處,在那把手與鋒刃之間,普通刀劍的護手,多是圓環,但這支奇形的兵刃,卻是兩支骷骨斜交,中間鑲嵌著一個齜牙咧嘴的無肉的骷髏頭!
多年前,這個兵刃,在江湖上威名凜凜,幾乎成了黑道人物的代表,它有個響亮而深入人心的名字——骷髏蛇形鑽。
持有這種兵刃的人,多年前亦是黑道中的殺星群,骷髏幫的「煞使」,專司對付與骷髏幫敵對人物的群攻。
蛇形鑽一出,華駝子駝峰抖得更形厲害,鐘魁高大的身軀亦突然挺得鯁直,雙雙亮出了趁手的兵刃!
華駝子手中是一支小如鍋鏟的藥鋤,鋤刃菲薄得似薄紙,顯而易見,鋒利無比。
鐘魁那高大的身軀,粗壯的手臂,闊大手的掌,擎在面前雙目眉心間的是一支小巧玲瓏的粗有二寸長約尺許的鋼錐。
鋼錐閃閃發光,通體精圓,閃耀著鐘魁的滿面于思,亦紅得發紫。
戰飛羽的氣勢,沙聲人的陰冷,魔骨彈的威名,沒有將這一地武林怪物激得使用兵刃,而這四個蒙面的骷髏幫「煞使」的特殊兵刃「骷髏蛇形鑽」一亮,即使這一雙武林稱怪的人物,亮出了輕易不用的獨門兵刃,可見「煞使」昔年的威勢,定然不凡。
「骷髏煞使」有此威勢,並不是他們在骷髏幫中有著顯赫的地位,相反的,他們竟然一點地位都沒有,如骷髏幫中的魔骨彈,塗氏兄弟,即有指揮他們的權力,「煞使」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們並非骷髏幫中之人,而是一些武林中高手,尤其是正道高手,被骷髏幫控制了,甘心情願為他們效力!
每一個「煞使」都是武林中頂尖人物,「煞使」出現的時候,最少四人,厲害的是這四人中,只有一個是清楚的,其餘的都是神志不清,除掉了「群現」時的不顧命攻殺以外,他們什麼都不清楚!
「群現」與「拚命攻敵」是他們一成不變的形式,死亡對他們沒有威脅,創傷對他們有一種激發野性的力量,愛創越重,他們出手的威勢越強,精力越旺,招式越狠,動作越快,愛傷被刺,在戰鬥中成為他們的樂事。
原始的野性,使他們給武林人物留下深刻的印象,原始野性爆發出人的潛力,就如同大自然的威勢一樣,是沒有人抵擋的,想抵擋也要付出相當慘烈的代價。
華駝與鐘魁可深深知道,狂風巨浪是能夠輕易吞噬一個活生生的人的,這些「煞使」正是武林人物之中的狂風巨浪!
鐘魁向來口不饒人,鏟豎面門,口出譏笑,道:「見不得人的東西,正是我鐘某人的對手,小鬼們來吧!嘗嘗被鐘大爺捉到的滋味如何!」
居右的中間蒙面人,冷哼一聲,蛇形鑽,驀地一晃,寒芒閃耀,倏然直刺鐘魁胸前。
一人動四支蛇形鑽同時閃射。
來勢之快,宛若流光,四支蛇形鑽不聲不響的,右兩支齊齊穿擊華駝子,鑽身映光,如電蛇般刺向胸腹。
另兩支從斜刺裡猝然遞向鐘魁胸前,分襲兩處要穴。
怪異的事出現了——華駝子居然身體「呼」的轉了個半圈,那突起的駝峰,「砰」的一聲,碰觸一刺來的蛇形鑽!
兩個蒙面人猝然撲歪的身形,倏然震得一滯,一股反震的巨大彈力,傳自蛇形鑽的鑽身,阻住進力,而猛然間又有一股輕微的吸引力,自駝峰傳來,那短短的藥鋤,突然在駝峰之後,向二人的腿骨前砍挖而來。
蒙面人似被激發了野性般,根本不理會砍來的藥鋤,蛇形鑽打挺,如刀矢離弦般,齊齊鑽向華駝子的面門。
「臭駝子,你怎不用殺手?奶奶的,要激發了他們的獸性,給我們收屍啊?」
鐘魁短鋼錐,晃動間,矮身躲過了襲來的兩支蛇鑽,雙腿如兩道鐵鋤,飄忽問平仰身軀,蹬向兩蒙面人的胯襠,鋼錐平托蛇形鑽,滑向兩人執鑽的手腕之處。
兩蒙面人,驀然齊齊轉身,躲開鐘魁的一招兩式,齊嘿一聲,狠狠的以鑽當刀,狠削平翻的鐘魁胸腹。
側滾翻身,躲出蛇鑽雙襲,鐘魁高大的身軀,如猻猴般靈活,閃轉騰挪,一派小巧功夫,將短鋼鏟運用得呼呼生風,當作點穴厥,滑溜的向兩蒙面人的身上各處要穴招呼,兩蒙面人雖不顧本身是否受創,仍然對「點穴」似是甚為避忌,竟被鐘魁趕得似走馬燈般團團亂轉!
局勢立時改觀。
華駝子雙峰又碰觸震彈敵人兵刃一次,大喝道:「別急,老夥計,就是如此,掏掏他們的海底,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又遭了骷髏魔的暗算?」
鐘魁一看兩蒙面人,甚是避忌自己的「點穴」,信心大增,竟然不再避忌,一味猛攻,口中大喝一聲道:「好,就這麼辦!」
短鋼錐如一連串隕星閃撞,刺向敵人!
身體姿勢尚未改變過來,這位「治死人」的駝子,已怒吼一聲,藥鋤已一溜星光,一抹極細的銀絲遙控之下,電射而出,去向那發號施令的蒙面人面前!
四人中獨有他是清醒,對於任何招式,都知拆解躲閃,是以華駝這一突襲,蒙面黑中下的面容,神色略變,驀的雙臂猛仰,雙腳微蹬,閃電般倒射而出。
華駝子「嘿」的吐聲,駝峰不顧另一蒙面人刺來的蛇形鑽,硬行碰撞,疾迎而上,那股銀色細絲業已彈收藥鋤之手,縮肩吸腹,在挨了一記蛇鑽戳打之後,身形如陀螺般一旋,一鋤削向對方腿股。
黑衣蒙面人倏然的閃開要穴,猛然側移臀骨,迎向藥鋤鋒刃,「咄」聲微響,臀骨甩肉處,被藥鋤劃裂一道血口,深僅半寸,長有一尺。
一聲歡叫,一聲痛快舒適到極點的歡叫,出自那被傷的黑衣蒙面人之口,那本是略顯呆滯的身法手眼步,突然加了興奮劑般的,活躍起來,蛇形鑽像是蓬晴天灑下來的光雨,那麼綿密,光亮,刷的罩落下來。
華駝子的動作,宛如狂風四卷,藥鋤如千百長虹,經過穹蒼,炫目的光彩閃耀得人眼花絛亂,「砰砰砰……」連串的鑽鋤交擊響起。
驀然,那倒射而出的清醒蒙面黑衣人,突又不聲不響,如狸貓,似猿猴般的快捷眨眼閃至,一抹光弧,像天上朝露,突隱倏閃,射向華駝子。
森森光芒,形成一道擴連的光流,本領之高強,大出華駝子意外,幾度迫使對方,均無法測出是哪家門派,所有的招式,詭譎陰詐,狠毒淒厲,然而總不出骷髏幫的範圍,極力封架之下,驀感駝峰之處,傳來一股巨大的衝力,華駝子突然大恐,心念一轉,突然暴喝一聲,「嘿!」
聲如霹雷震天,動作如電,雙臂封架間,雙肩突的一聳,那高大凸起的駝峰,突然收縮,那佝僂的背脊,似已消失,前後的敵人,頓失目標,雙雙落空。
華駝子駝峰消失剎那,旋即復原,身後射來的蛇形鑽,木已失去目標,距離拉長,招式遞空,駝峰忽然恢復恰恰迎向蛇鑽,「噗」的一聲,蛇鑽不似先前被彈震開來,卻似生生刺了進去,約有半尺。
蒙面人一怔之下,用力回抽,彎楞的蛇鑽,想見即將帶出模糊的血肉,心中恨急了華駝子三番兩次狠命向他攻擊,大喝一聲「嘿!」用盡平生之力,雙手一攪,驀往外拔!
雙手緊握鑽柄,猛然攪動的剎那,突然有一肌怪異的力道,自鑽身傳至雙手,迅速的擴至雙臂,全身是一肌麻癢,頓感無力可施!
心頭一驚之下,雙手忽又恢復力道,正於此時,雙手一攢把,猛聽華駝子一聲大吼:「嘿!」
清醒蒙面人突感有一股大力,將其身軀借緊握之時,猛然摔起半空:「大個子!接著!」
騰空的身軀在毫無準備之下,一點力道都還用不出,突然一股刺痛,痛徹肺腑,力量被疼痛刺激,業已恢復,轉目望去,鐘魁那龐大的身形,正如鷹隼般,騰掠而過,那亮晃晃的鋼錘,業已將他雙腿自腳脖處,挑斷筋條,顧不得扎腹的疼痛,驀然發出一聲特異的呼嘯,未待身軀落地,右臂倏抬,蛇形鑽的楞刃,迅捷的自額頭向下削掠,一張面孔,頓時被楞形扁鑽劃成十餘道血口,鼻子兩開,眼珠雙破,嘴唇全豁,血水全翻,面目全非。
身軀尚未落地,蛇形鑽已平搭喉頭,深入五寸,人頭一斜,「砰」的一聲,活人變為死屍,跌落塵埃。
騰身空中襲擊的鐘魁,同時落地,望著那血肉模糊的面孔,割斷咽喉的屍體,不禁一愣!
華駝子突地一聲喟歎,駝峰不禁急急聳動。
那受傷吼叫的蒙面人,在聞到自殺的蒙面人那聲特異的淒叫以後,突然捨了華駝子,回身衝向自己的同伴。
游開的鐘魁,聽到華駝子的呼叫,驀的閃開兩個蒙面人的不顧命招式,鋼錐一找對方要穴,在兩人急急躲閃之同時,突然騰身而起,鋼錐迎向被華駝子絕招制住騰摔半空的蒙面人,迅捷的挑斷雙腳筋條,本想捉個活口,看看究竟是哪家門派之人,誰知卻落了一場空。
與他對敵的兩個蒙面人,在失卻了他的身形後,本已作勢欲起,齊齊衝向華駝子,然而,突然聽到了那聲長嘯,心神驀然一愣。
就在此時,那已受傷的蒙面人,突然衝至,「嗤」的一聲,右臂疾掄之下,愣住的兩蒙面人腿股,突然被蛇形鑽刺中。
兩蒙面人,突然一挺身形,與刺傷他倆的蒙面人,激烈的動上了手。
「刷!刷!」聲中,三人竟然沒命的向對方身軀招呼,每一招,每一式,都毫不落空,剎時間,三個人都成了血人!
驀的!
三人歡叫一聲後,齊齊怒嘯,嘯聲中有一股使人戰慄的野獸森森寒氣,透徹雲空。
嘯聲倏停,齊齊轉身並肩,手舉蛇形鑽,外露的那雙眸瞳閃射出野獸噬人的光芒,賭定華駝子,舉步前進,慢騰騰,顫微微的,一步步逼近!
鐘魁見狀,摹的斜掠而起與華駝子並肩而立,滿面露著凝重之色,關切的道:「老夥計!小心了!」
平時嬉笑怒罵,常給華駝子氣受,如今當此生死關頭,真情流露,沒有半點虛偽,半生的搭檔,知己之處,即從此測出,華駝子小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但卻低喝道:「退開!讓我一人來應付他們,你去準備好!」
鐘魁道:「你想怎麼樣?」
華駝子道:「拼!」
鐘魁道:「要拼一齊拼,我為作麼要退開?」
鐘魁不但未退,反而更邁進了一步。
那對面三煞使,滿臉怒容,臉上的血色濃得較醉酒尤為赤紅,腳步凝重,目光狠厲,望著面前的華駝子與鐘魁,就如同惡狼碰上了獵物,那狠戾,那惡毒,那貪婪,一切都自那怒容,獰厲的怒容中流露無遺,華駝子一拉鐘魁,拉退一步,怒道:「我一個人先來。」
鐘魁道:「不行,這不是你一個人能應付了的,他們已自行激發出了潛力,我們兩個恐怕……」
華駝子怒聲道:「我們兩個一塊先拼上,划算嗎?」
鐘魁斬絕的道:「不划算又怎樣?那正是我們所求的!」
華駝子心中萬分感激,但卻怒聲道:「你忘了我背上的絕招?」
鐘魁道:「你那絕招對付一人可以,三人恐怕就只有拼了,我不顧給你收屍,我們兩個對付他們,總還有點希望。」
華駝子搖搖頭,似是在心中下了決定般的道:「好!你準備好了!」
踏前一步,華駝子凝神注視著接近的仨人!
獰厲的眸瞳,緊盯著華駝子與鐘魁!
「嚓!嚓!」腳步聲一聲聲,一步步在風雪中夾合著傳來,一步步一聲聲,就如同雷聲,震動著華駝子與鐘魁的心弦,兩人的心弦,慢慢抽緊,漸漸抽搐,蠕動的身形近了!
驀然齊聲同吼!
人影晃映,蛇形鑽如三溜冷芒,狠卷猛罩,如江河水溢,波浪連翻,如狂風驟雨,流光飛射,猝撲華駝子。
華駝子微側猝退,駝峰猛然將鐘魁偌大的身軀,頂得後退五步,大吼道:「準備!」
駝峰忽旋,全面承受了雷霆萬鈞,萬道電蛇般的三支蛇形鑽的施擊。
噗,中間一支蛇鑽,穿進駝峰半尺!
人影倏躍,中間蛇鑽執有人,突然被華駝子,驀然彎腿,連人帶鑽摔騰半空!
一抹高大人影,倏然迎擊而上,鋼錐如劍,生生削下了兩隻腳來,鐘魁一招解決了騰空的人,掉首而下,射向圍攻的另兩個蒙面人。
「呵」一聲痛哼,華駝子的右肋,生生穿進一支蛇鑽,背峰同時挨了一掌,身軀被震的向右一斜,恰好躲過了那右肋的蛇鑽。
電芒在低部練繞倏閃,右臂伸縮間,側轉的同時,華駝子的藥鋤,生生穿進右側蒙面人的襠中!
兩聲淒厲的慘吼,一起空中,一起右側蒙面人,當嘟聲中,蛇鑽落地,人亦倒地死去了!
鐘魁下衝身形,恰恰射至,鋼錐正指向左側刺傷華駝子的蒙面人頭頂。
蒙面人根本不理會鐘魁的襲擊,雙手握住鑽把,一攪一拖,華駝子驀的痛徹心肺的一聲淒厲慘號,人跟著翻滾地上,騰旋滾轉不已!
鐘魁面部表情,倏現獰厲惡狠,虎吼一聲,雙手握錐,直撲而下,「噗嗤」一聲,鋼錐穿入那正抽出蛇鑽,哈哈大笑,望著手中鑽上的血肉,似瘋子般的愛撫的蒙面人頂門!
笑聲倏止,鐘魁身形落地,一個騰躍,業已挽起華駝子翻滾的軀體,雙目痛急的望著華駝子那抽搐的小臉,惶聲道:「怎麼樣?」
那種表情,恐怕是鐘魁這一生來最為真摯的,看在華駝子的眼中,似是減輕了不少痛楚。
華駝子那散落的眼神,無力地望著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道:「敷藥……」
鐘魁如大夢初醒,突的將華駝子抱置懷中,坐於地下,空出雙手,自懷中取出兩包藥來,三把二把,迅速的撕開,一股腦兒,倒在那血水突突外流,周圍血肉翻白的傷口上。
華駝子感到一陣清涼,突現精神的,輕聲道:「老朋友,別急,我既能救別人的命,這點傷難不住我,看看他們到底是哪一門派的?」
鐘魁聞言,眉頭一皺道:「管他們哪一門派的,反正都死了,還是治你自己要緊,你忍著點,待我為你包紮!」
說罷,即動手為其包紮。
華駝子緊皺雙眉,喘息著道:「我已預服了奪命丸,藥力業已在翻滾時行開,我死不了啦,你將我放下,先去看看,到底他們是誰。」
鐘魁包紮好後,不忍拂其意,輕輕將他放於地上,挺身站起,轉頭一望,心內不由一緊,歎口氣,向華駝子道:「老朋友,你的心意恐怕要落空了,他們的死像,都是一樣,每個人的臉,都已劃的血肉模糊,只差沒有抹脖子就是了,那怎能認得出。」
略一沉默,華駝子向業已彎身欲抱持他的鐘魁道:「搜身!」
鐘魁一怔,姿態不變平平射向近處一具蒙面人屍身,迅捷的搜遍全身,仔細得毫無繼漏,竟然一無所得,除了衣服,兵刃外,什麼東西都沒有!
一連幾個縱躍,四次搜身,均都是一樣。
躍落華駝子身前。
華駝子業已強撐坐起,搖搖頭失望的望了鐘魁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回去吧!元兒失蹤半年,略現消息,竟然落在這重出江湖的骷髏幫手中,看九姑的意思吧!」
鐘魁俯身抱起華駝子,口中道:「若非你駝峰中的磁鐵,收到了大效,今天你我恐怕也會同先前那小子一樣,死在這荒廟之中。」
風雪中,鐘魁高大的身形,抱著老友殘傷的身軀,大步邁出,懷中傳出華駝子輕微的語聲:「只不知那小子是什麼人?到底是死是活?他既然能將『魔骨彈』接住拋出,炸死塗撣,就應有自保之力……」
鐘魁道:「大殿都被炸垮夷為平地,他能逃到哪裡?」
華駝子一動道:「那地道,我們何不看看那地道?」
鐘魁停住身形,但旋即邁開大步前進,道:「算啦!找到地道,你我在這種情況之下,又能如何?莫再惹出那暗中隱身之人,我們記住此地,你傷好了再來,反正元兒有了線索,不再同以前一樣,沒有目標,回去看九姑怎麼辦吧!」
華駝子再沒講話。
然而他心中卻不以為然。
他知道自己的傷勢,更知道自己獨有的秘方靈藥「奪命丸」的效力,所以他不死心的道:「我們何不找地道口,看看情形再走?」
地道中黑黝黝的挺立著戰飛羽,像一尊佛,如一尊神,寂然然,悄然肅然。
那雙眸瞳中射出的森寒晶光,一掃平日的寂寥,似兩座寒星,兩道利劍,監視著地道的一個角落。
那雙手,快過利刃的手,依舊籠袖。神態之沉隱,如同海岸上的一座大山,聳立盤踞,那種氣勢,在黑暗中,散發著雄渾似鋼的凝重。
冷寒森嚴已極,聲如冰屑崩裂,戰飛羽道:「到了在下一畝三分地中,朋友還作縮頭烏龜嗎?哼!」
聲音,激盪得嗡嗡作響,久久始停,傳播得老遠老遠,戰飛羽凝神閉目,靜聽自己聲音的傳播,測度出此一地底通道之複雜,竟然大出他的意外。
語聲靜止再無絲絲余響,只有一股地下在冬日特有的暖流,慢慢擴散,無一絲聲響。
除身後尚傳來地面上的隱隱隆隆之聲外,地道中寂靜如死。
戰飛羽倏睜晶眸,射向前方,暗黑中阻不住他的目光,通道的情形一覽無餘,凝重的邁步向正前方走去,腳步踏下,輕悄無聲,然卻緩慢得出奇,每一步,都如同踏在薄冰上,謹慎至極,戰飛羽內心的感受就是如此,但在表面上,戰飛羽的舉止,卻異常瀟灑,他的行動,如同一個進入神秘窟穴的探奇尋幽者,輕鬆得很。
此時,戰飛羽已經聽不到地面的爆聲,地道中格外的顯得閑靜,靜得落針可聞,雖不覺寒冷,但卻使人自心底對這寂寥生出凜然之感。
戰飛羽身形進入丈許,面前現出異象,通道成十字形,向左右有一條同形狀,同寬度的通道。
戰飛羽身形倏停,雙眸精光閃射,巡視一匝,每一寸,每一分地方,都毫不放過,當他望見了十字通道中央頂端的一支蜂巢式小巧圓環後,心中已有警惕,嘴角些微的抽動,肌暗中任何人也看不見,這是他唯一的反應,穩重如山,強烈的透示出力和勇的內涵的軀體移動,一,直套隱在袍袖中的雙手,仍然絲毫沒有任何準備動作,那雙冷寞而寂寥的眸瞳所顯示的神韻,已不是精芒閃射,而是他有的那慣常神色,那代表著無需言喻的生硬同酷厲的神色。
紫擎中削瘦的身形,在包裹下,恰於踏正十字通路的中央。
突然——
詭譎奇異出現,十字通道的四處拐角上,悄沒聲息的,鬼魅般的快捷,伸出了四支暗色的長劍,齊齊襲向戰飛羽,而長劍甫出之後,一蓬蓬暗烏絲,細於牛毛,多于飛沙勁疾的偷襲而至。
微哼,戰飛羽籠於雙袖的手掌,驀然翻騰,電光石火般迎擊長劍,那種快法,又分成四個不同的角度,瞬息間,「卡嚓」連聲,長劍抵不住鋒利的掌緣,那白中略帶青的藍掌緣,如同金鋼鑽劃玻璃般的削斷四把不同方向的利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那麼一眨眼的丁點時辰。
雙臂倏翻的同時,紫氅飄蕩鼓揚,如同舞使旋飛,微細的刺刺聲中,紫擎承接了整個的細絲烏光。
戰飛羽的紫擎倏然暴捲,翻蓋頭上,紫氅如有靈性般脫卸上揚,堵貼在十字通道中央頂上的那具蜂巢式圓環之上,蜂巢中「嗤嗤」連響,亮晶晶的寸許長細針,整個穿透紫氅,全綴其上。
身形平地拔起,仰頭抬臂,右掌似刀,削向通道頂端,嗤啦聲中,頂道生生被斜削下斗大的一片,長達五寸。
連氅跌落地上,僅輕微的一聲悶響。
紫袍外露,雙腳著地,戰飛羽頭也不回的,繼續向中央通道,以先前同樣的姿態,外表看來,極端瀟灑,而內裡卻謹慎至極的向裡邁進。
前進不及三丈,通道突然改變,蜿蜒曲折,壁面奇突不平,與先所經,大相逕庭,戰飛羽驀的一怔,心忖,前面乃是人工改造,此處卻渾然天成,難道……
他目射眸瞳,極盡目力,向四周牆壁,上下左右,詳盡的搜索,卻絲毫沒有人工痕跡,戰飛羽不由心生疑忌,猛提功力,向四周連擊十餘掌,頓時隧道中,呼呼生風,碎石粉屑,轟轟飄落,竟是毫無機關削器一類的裝置,戰飛羽不由大為詫異。
轟落的石屑碎塊中,突然隱隱傳來了一聲悶吭!戰飛羽未能細聽清楚,凝神聽去,又是一聲悶吭傳來,那是聲輕微得極細弱的聲音,距離這兒恐怕不會大近!
戰飛羽驀然展開身形,腳不沾地,如靈蛇,似鬼魅,飄飄閃閃,剎那間進入五十餘丈,幾經曲折,最後閃現面前的,乃是一座天然石洞,稍加整飾的石室。
石室中,一切佈置,都零亂不堪,似是剛剛搬來不久,都是一些日常應用物品,顯然是未經整理!
在一個角落裡,那被劫來的丁元一,嘴中堵著毛巾,痛苦的圈在地上,正蠕蠕而動,輕微的吭聲,就是他所發出,戰飛羽一眼望去,見石室中毫無岔眼之處,看出丁元一是被制住穴道。
一閃身,飄至近前,雙手連揮,頓時解去丁元一被制穴道!
伸手掏出口中毛巾,輕弱的道:「謝謝戰大俠兩次援手之恩……」
戰飛羽道:「那隱身暗中之人,可是逃走了?怎不將你帶走?」
丁元一喘息一下,無力的道:「他帶著我走不遠就會被你追上,他是個心機極端深沉的人,他不會這樣幹的。」
戰飛羽詫異的道:「那他怎會放過你?」
丁元一道:「他不願殺我,因為他想……」
似乎是有說不出的苦衷,期期艾艾的,說不下去。
心胸寬大的戰飛羽道:「朋友有難言之隱,就不要說了,你的同伴,可能還沒有走,我帶你上去吧……」
丁元一感激的,在詫異中有一股莫名的喜悅,稍現活力的道:「駝叔他倆,沒被那魔骨彈所傷嗎?」
戰飛羽道:「魔骨彈根本就沒傷到任何人,倒是將他的主子塗禪送到閻王那兒去了。」
沉雄的巨豪,竟也說出了頗帶戲諺之語,丁元一的感受,又自不同。
戰飛羽雙臂抱起丁元一,飛快的向出口射去。
剎時來到暗門處,將丁元一放置一旁,雙手齊揮,暗門處頓時被擊得磚瓦飛揚,俯身抱起丁元一,借瓦石飛揚未落之時,如鑽天鷂子般直衝地面!
腳落院中,瓦石始紛紛落地,動作之炔,功力之強,直羨慕得懷中的丁元一連翻眼睛。
「兩位慢走。」
正舉步的鐘魁聞聲,倏然轉身,丁元一輕微的一聲呼叫,不由喜得鐘魁忘情的歡呼一聲,如飛般掠到!
丁元一立在當地,虛弱的,但卻是歡愉無比。
一抹紫影,如流星般的劃空消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6:39
二十、三死、一生、駝救命
戰飛羽連第二句話都沒說,飄身走了。
他是厭惡這一對武林怪物,還是有著急事待辦呢?
華駝子心中有這種疑問,但他並未開口說出來,怪物總是有種與人不同的行為的,何況,此時的鐘魁,在見到了丁元一後,渾忘一切,喜極的正在詢問著丁元一的經歷,與頻頻詢問他的傷勢!
丁元一在一一回答了他的問話後,關切的向華駝子柔聲道:「華叔的傷勢怎樣了,可礙事嗎?」
華駝子牽一牽唇角,道:「死不了,過二天就好了,看你的情形,可是又受了內傷?」
丁元一點點頭,道:「那傢伙走時,震裂了我的內腑。」
突然掙扎了一下,本是無神的小眼,倏然放出一抹晶光,華駝子道:「你的內腑又傷了?」
丁元一點點頭。
喜形於色,華駝子道:「天數,天數……」
一旁的鐘魁,不耐煩的道:「臭駝子,精神剛好一點,你就在這冰天雪地裡正事不辦的胡嘮叨些什麼?我們還是走吧……」
華駝子一瞪小眼道:「走?怎麼個走法?你能背兩個人嗎?」
鐘魁虎目圓睜,大聲道:「不走,難道在這雪地裡等死?」
不理睬,華駝子向丁元一道:「元兒,我們到地道內去!」
詫異的,丁元一道:「華叔,我勉強可以行走,讓鐘叔背著你,我們暫且離開此地,骷髏幫在此已立分舵,我們不宜久住。」
固執的,華駝子道:「一炷香的時刻就夠了,他們不會這樣快,過了一炷香,那時嘛,嘿嘿,就是骷髏魔來,也沒什麼了不起。」
鐘魁突向丁元一道:「元兒,不要聽他的,我看他是傷得太重,發燒燒昏了頭啦,走吧!」
怒瞪小眼,駝峰聳動,叱聲厲吼,華駝子道:「大個子,你敢不敢同我賭個東道?」
搖搖頭,鐘魁道:「我哪裡敢,你越吹越大,我怎會吹得過你?」
不屑的,華駝子道:「想你也不敢,你莫忘了,元兒已服了我兩顆奪命丸,再服一顆就是三顆了!」
鐘魁促狹的道:「對對,二加一是三,這個帳要不是你算給我聽,我還真糊塗得弄不清楚,真是天才,天才!」
華駝子笑笑,輕哼道:「我不吃你這套,少同我來,可是誰又能死三次?三次都服奪命丸?你可知三服奪命丸的人,是個什麼樣兒?有什麼特異嗎?」
鐘魁猛一拍腦袋,突的道:「好!好!聽你的,元兒走!」
一把抱起華駝子,向地道口,率先走去!
丁元一緊跟後面,艱難的舉步,邊走邊輕聲道:「鐘叔,你怎麼變卦了?」
歡愉的,鐘魁道:「我忘了,三服奪命丸的人,是會徒增十年功力,匯聚所學於一身,若是個天才,那不就是個開門立派的祖師爺嗎?你自小即被這駝子從閻王爺那兒奪了一條命來的,今天你又服了他一粒奪命丸,如今你內腑震傷,他的奪命丸又可派上用場,一炷香後,你的功力,恐怕已不是我兩個老怪物能夠企及的了!」
丁元一疑惑的道:「華叔的藥,不是要死人才可以有嗎?」
華駝子輕笑一聲道:「傻小子,死人才用那是對武林同道的限制,要不,凡傷就用,我哪來那麼多的藥,你可知道,我這一生,一共只煉成了幾丸?」
丁元一道:「幾丸?」
華駝子道:「十九。」
丁元一驚啊一聲道:「十丸?我一人就服三丸,華叔,你還有幾九?」
華駝子道:「怎麼?你想多吃一丸嗎?」
丁元一道:「不,不,我是說太浪費了。」
華駝子道:「浪費?嘿嘿,想叫你死三次還辦不到呢,對你是浪費?對別人那不成了暴殄天物?」
丁元一道:「到底還有幾丸?」
華駝子道:「兩丸!」
眼前一暗,三人已進入地道,華駝子道:「大個子,你放下我,將門堵上,以防萬一,我已可自己行動,你弄好了就來,元兒,你領路。」
戰飛羽飛射林中,略一停身,驀然向林深處射去,深入十丈,突然面前紅影一晃,那匹神駿,出現面前,人畜相見,歡愉之情,溢於言表,戰飛羽縱身落在馬上,愛撫馬首輕柔的道:「小龍,讓你久等了,走吧!」
揚首抬蹄,馬兒輕悄無聲的,踏著林中積雪,向外穿出,不多時,已至林緣,一望無際的銀白,隱隱中,尚能顯出大道中的楞痕,一拍馬頸,戰飛羽道:「小龍,走吧!」
一聲低嘶,奮蹄揚鬃,得得聲中,紫雲遮掩紅日,人馬剎時上路,銀白的大地上,只看到一溜紫紅相間的星光,向前疾射!
天已暗下來了,灰雲滿天,白雲蓋地,天地間卻並不是暗,馬行如風,一炷香的時間,已出去了十餘里路。
大道貼山而行,前面就是一個拐角。
馬至拐角處,驀的人立而起。
紫雲飄動,紅影倏停。
馬兒噴鼻揚蹄,傍依著戰飛羽的紫衣。
大道上,一排站著五個人!
一式的黑衣蒙面!
戰飛羽輕拍馬兒,馬兒後退了,達達的。
雙手籠袖,穩立如山,那寂寥而森寒的眸瞳中,露出了無比的犀利,掃射得蒙面人,只覺得寒氣生自心底。
一聲粗厲的吼聲,起自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之口,道:「娘的皮,戰飛羽,你他媽的擺出這副熊樣子,就能唬住了人?保住了你的狗命?」
緩緩的,戰飛羽道:「五條狗中,你最窩囊,因為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最矮小的蒙面人,尖聲吼叫道:「戰飛羽,老子們不是來聽你賣弄嘴皮子,考量你的俏皮的,老子們是來給你送終的!」
戰飛羽深沉的道:「我在等著。」
逼近幾步,同時的,「刷」聲齊響,每一個人都抽出了一條蛇形鑽。
心下一動,戰飛羽沉聲道:「骷髏幫的『煞使』已十年未出現江湖,想不到戰某人有此幸運!」
低沉的啞聲……
是其中那個肥胖出奇向橫裡發展的人出聲道:「幸運?哼,你該說算你倒霉。」
穩立如山,冷冷的戰飛羽道:「那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火暴的叱吼,另一蒙面人道:「這一遭,姓戰的,你沒什麼皮可調了,多管閒事,管到骷髏幫來,你那是霉星高照!」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你能唬的住我姓戰的嗎?朋友。」
從未講話的瘦削型蒙面人開口道:「怎麼,份量不夠?」
譏誚的冷哼一聲,戰飛羽道:「你說呢?」
斬截的信心十足,瘦削的人道:「小題大作。」
沉穩的,戰飛羽道:「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我還沒有碰到過見不得人的夠份量的角色。」
一聲咆哮,又是那粗厲的高大蒙面人道:「娘的皮,戰飛羽,老子今晚非要將你大卸八塊!」
眸瞳射出精光,掃射大個子一眼,戰飛羽淡淡的道:「我講過,你最窩囊,等會你就曉得第一個吃虧的必定是你這個草包!」
暴跳如雷,口沫四濺的大喊,高大蒙面人道:「娘的皮,戰飛羽,你敢嘲笑我?你他媽的真正是不知死活到家了!」
戰飛羽道:「說的不錯,閣下正是如此!」
是那個瘦削人,沉聲道:「戰飛羽,今晚你就做個糊塗鬼,讓我們這見不得人的角色,給你送終!」
人影晃動,寒芒旋閃,五個不同的方位,將戰飛羽圍圈當中,迴旋,遊走,旋風激盪,如海浪漩流!
戰飛羽,耳目並用,穩如泰山,神色自若,仁立當中,慢騰騰的啟口道:「各位注意臉上的蒙面黑中,我這雙手的第一目標,將是揭穿你們的面貌!」
神情一滯,動作倏停,心神大震,怒吼連連中,蛇鑽閃耀,像極了五隻餓虎撲食,五支蛇鑽,翻騰著交相飛射,齊集一點!
森森的鑽芒,一道道形成一蓬光流,交織穿射,一時劃為圓弧,一時如暴雨傾瀉。
毫無聲息,籠袖雙掌倏翻,兩股力道,分向散射,倏又集攏,像兩道天河似的光雨,壓向那道道光流,那麼白慘慘,藍汪汪的,如絲如箭般,罩射蛇鑽。
驀的裡——!
藍芒幻影,擴浪蓬散,一聲淒嚎,數聲驚叫,光流四散,人影衝撞,蛇鑽噗噗落地!
戰飛羽喟歎佇立當地,依舊是那種老樣子,好像似剛剛的那場爭鬥,他是一個旁觀者。
輕喟後一聲長長的歎息!「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是你們哥兒五位!」
令他想不到的事多著呢。
嗤嚓連聲中,突然五人同時左手捂著面孔,生生抓爛,右掌「噗噗」擊碎天靈,五具身體同時倒地!
神情倏愣,戰飛羽望著手中的五條黑色罩中,心中倏然一緊,而上初次出現了悲淒之色。
「大河五義」藍氏兄弟,為骷髏幫做助紂為虐的「煞使」已使他戰飛羽大出意外,在揭穿他們本來面目後,竟然齊齊自毀面容,擊碎天靈而死,這更使戰飛羽大為驚懍!
戰飛羽站在當地,陷於沉思。
骷髏幫,能役使大河五義,這俠義道中,盛名久著的人物,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煞使向來是一人清醒,餘眾迷失的,但看這五義卻是全部清醒著,這與往昔行徑,又大相逕庭。
原使他慚愧的是,若非他揭穿了他們的面目,他們不會死得如此快捷,淒慘,他相信,在他逼迫之下,他們突然露出本門武功,那時,他大可一走了之,不至於使五人自殺而死。
但戰飛羽卻忽略了一件事,何以五義在揭穿面目後,全毫不思索的齊齊自殺?這是骷髏幫的規矩,抑是五義恥於其行,而羞憤自斃?
戰飛羽搖搖頭,走至山旁,三掌兩掌,將傍山的一處坑窪之地,擊得深下三尺,快捷的將五義屍身,搬入坑內埋好,他立在新墳前,輕輕禱告道:「安息吧,看在五位先前俠行義舉分上,戰飛羽絕不願再讓骷髏幫橫行下去,更不會再有類似事情發生,你們為什麼如此,我不會去查究,我會給你們保持聲名的,放心的安息吧。」
一代武林豪客,也生出了無比的淒側。
戰飛羽輕縱上馬,上道了,神情是落寞的,心情是沉重的,向來沒有如此沉重過。
十餘里下去了,再未有岔眼的事情。
一處依山傍水的山窪子裡,數十戶茅屋中,挺立在盡頭的一處荒陋的客棧,戰飛羽進入裡面。
馬兒被牽到後進,戰飛羽特意的囑咐小二,用最好的草料。
戰飛羽自個兒找了副座頭,要了壺白干,幾樣山居野味,鄉村小店,自斟自酌的,心中猶自思索著這一日的遭遇,他有幾個解不開的結!
丁元一似是骷髏幫的逃犯,今天他就是個導火線。
丁元一又與武林二怪華駝子有關係。
華駝子怕一個叫九姑的人!
骷髏幫與武林二怪為了丁元一而敵對。
戰飛羽思至此處,腦中靈光一閃,自忖,難道丁元一是被骷髏幫劫持?不,噢,誘使後逃亡?
戰飛羽自信,這個判斷不錯。
還有……
戰飛羽懶得再想了,他叫來小二道:「可有上房?」
小二滿口應承道:「有,有,爺要住店,請跟我來。」
小二引著戰飛羽走至最裡面,一處靠山的三間茅屋中,小二道:「客爺,這是小店最清靜的地方,再好的可沒了,你看可以住?」
戰飛羽聽小二說話甚是誠實,不似城鎮中幹此行的人那種油腔滑調,即微微點頭道:「好,我就住右間吧!」
小二送過茶水等物,房中只剩下戰飛羽自己。
小二那樸實的面孔,真誠的話語,與那棉衣中裹著的強壯體格,使戰飛羽又認識到人的另一面。
不久,傳來小二接待客人的聲音。
戰飛羽摒擋紊亂的思緒,剎時人於忘我。
練武人的驚覺,使戰飛羽驚醒,小二的聲音,由左房傳來,聲帶關切道:「客官,你強忍著點,我這就去請隔壁的客官來,看能否為你治傷,唉,這些天殺的,最近越來越不像話!」
腳步聲中,有微弱的呻吟與憤恨聲,門簾起處,店小二惶急的神色,期求的目光,望著戰飛羽,期期艾艾的,欲待講話……
戰飛羽已立於當地,擺手道:「知道了,小二哥,走!」
小二感激的,高高舉起門簾,緊隨在戰飛羽身後步入左間。
暗淡的燈光下,木板床上,躺著一個委頓的自淨面龐的書生,失血似的面色,兩眼深陷,濃濃的眉毛,格外挺突,雙頰高聳,更形顯得削瘦。
小二緊隨戰飛羽進內,在身後道:「這位相公,路過前面天時已晚,在距此不遠的『美婦家』碰上了三個人,硬說這位相公是什麼『骷髏幫幫主』,一拳給打昏了過去!」
小二在身後講話,緊貼戰飛羽身軀,床上的書生,無力而虛弱的翻著無神的眼睛,無助的望了戰飛羽一眼,咳喘的唉了一聲,痛得全身起了痙攣!
戰飛羽道:「怎麼樣的三個人?」
小二遲遲的道:「據這位相公說,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個駝背老人,還有一個于思滿臉的高大老人。」
戰飛羽漫不經意的道:「是他們……傷在哪裡?」
小二道:「相公說是前胸被那高大老人擊了一掌,就昏過去了,他醒來已不見了三人,強忍著來到小店,客官您能否察看這位相公的傷勢,行行好,救救他吧!小店也會感激您,菩薩也會保佑您的!」
戰飛羽輕笑道:「菩薩保佑不保佑,那是他的事,小二哥看來真的感激了,否則,客人死在店裡,你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小二不好意思的道:「客官你真是……唉!這是實情,但救人總是好事,客官,您就行行好吧!」
戰飛羽道:「好,待我看看再說。」
小二一聽,突然將桌上油燈端在手上,緊傍著戰飛羽,高高的舉起,使燈光明亮的照在床上。
感激的,強忍著疼痛,書生將胸前衣襟敞開,一聲驚呼,油燈突然翻倒,店小二驚慌手顫!
戰飛羽雙掌齊飛,一手接燈,一手掃油。
驀然全身一麻,勁力全失,身後兩處大穴,被人制住,床上的書生,倏然躍起,迅捷的出手連點戰飛羽全身大穴,伸手接過了油燈,置於桌上。
將衣襟扣好,躍落地上,沙啞的冷聲道:「戰飛羽,我講過我要收拾你!」
閉著眼,戰飛羽道:「無恥!」
一聲得意的冷笑,書生道:「罵得對極了,罵得再對也沒有用,罵是你,死也是你!戰飛羽逞英雄,裝好漢,不能保命,假假真真,那才是立身求生成功成業之道,你嘗嘗我無恥的滋味如何?」
「刷」的一聲,一支小巧玲瓏的無腸劍,執在手中「噗嗤」一聲,自戰飛羽的右胸,齊柄沒入,迅即拔出,「噗嗤」一聲,左胸又是一劍。
鮮血突然外冒,紫色的衣袍上,流著紅色的鮮血,看上去像是兩條流淌的小溪。
站在身後的店小二,此時突的開口道:「主上,給他個痛快算了,我們不是要趕著去辦事嗎?那分……」
在書生搖手之下,小二停止了未完的話,沙啞的,書生道:「戰飛羽,你多管閒事,管到我頭上,我要讓你流盡鮮血而死,這兒不會有人來了!就是有人來,也救不了你,這兩劍,離你的心房,只那麼一點點,血流的會很快的,不要一個時辰,你就會血枯而死,多謝你的仁慈,給了我這麼個好機會,嘿嘿,你就多多體驗一下,流血枯死的味道吧,本座不陪你了……」
人影晃動,書生與店小二,業已出屋而去!
戰飛羽只感到極度的憤恨,噁心,憤恨自己的無知,噁心自己的行動。
行道江湖,對任何人,戰飛羽都沒有今晚如此仁慈過,他恨他自己無知的竟被他自己的眼睛騙了,那店小二的樸實,誠摯,得了他的信任!
噁心自己竟然未能瞧出,這「無恥公子」的喬妝,如今他已知道,骷髏幫在十年後,業已不是原先的骷髏幫,幫內主持大計的,竟然是「無恥公子」,這江湖中下三濫的人物!
他恨他知道的已晚,如今他無能為力了,他以無上玄功,連連試驗,能否衝開所有被制穴道,但他失敗了,他只有眼睜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無恥公子,用的手法至為霸道而狠絕,使他無法提氣,無法運功,空有一身至高武功!
血一滴滴的外湧,心跳隨著加速,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溜走了,感到土命亦隨著接近尾聲!
他有不甘就死的心,卻沒有不死的力量!
無恥公子,臨走時,點了他的啞穴,連他呼喊他人的希望部斷絕了!
他望著那搖晃的燈焰,孤獨的身影,心中起了無比的落寞,他閉上眼睛,靜靜的等死!
「店家,店家!」
熟習的聲音傳入戰飛羽耳中,他的心房狂跳,血流加速,生的意念,反不及羞恥之心來得重,戰飛羽急昏了過去!
人就是這麼種動物,當他活著的時候,名譽似乎是較生命重要,戰飛羽就是如此,那呼店家的聲音,他聽的出是氣死鬼鐘魁的,他判斷得到,店小二走了,全店裡只有這裡有燈光,在找人不著的時候,鐘魁自會到這屋裡,那時,他是活命活定了,但卻羞於見人,他怎能不急怒得昏過去?
昏過去的時間不久!
當戰飛羽醒來時,只感到傷處清涼舒適,毫無痛苦,強忍羞齦,睜眼去看,面前站著丁元一同華駝子。鐘魁三人,只見丁元一喜形於色的道:「戰大俠醒了,可還覺著有不舒服的地方?」
自豪的,華駝子道:「元兒,您怎的不相信叔叔的奪命丸與傷藥,包管這小……戰大俠休息一二日就恢復原狀,嘿嘿,說不定還較一往更強上一倍呢!」
鐘魁在旁挪揄道:「你懂什麼,奪命丸碰到『神手無相』。能不功效加倍?那還有什麼資格叫神功靈藥?」
戰飛羽一聽,治死人華駝,竟然給他服的是華駝子視為性命的「奪命丸」,不由得起身抱拳,雙目凝注華駝子。
這種無聲的感謝,發出肺腑,格外真誠。
丁元一在旁急聲道:「戰大俠,小弟蒙兩次搭救,我華叔這點意思,算得了什麼?看來你似無大礙,我們到外面談談如何?」
戰飛羽點點頭。
四人魚貫出得房來。
只見店小二正端著茶壺茶杯進來,戰飛羽驀的飄身迎上,一把將其肩腫按住,略一運力,只聽嘩啦啦一陣大響,茶具墜地,茶水四濺。
店小二齜牙咧嘴的吼叫著軟癱地上。
華駝子一見,驀的喝道:「戰大俠住手!」
戰飛羽詫異地望著地上的店小二,早已鬆了手,怒嘿一聲,首先落坐!
店小二強忍著疼痛,仰臉望著戰飛羽,驚悸滿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6:57
二十一、株守、無恥、謝入塊
華駝子道:「戰大俠可是中了小二的算計?」
一抹羞愧,略現即隱,無言的戰飛羽點點頭。
丁元一驚咦一聲道:「什麼?是他?他不是被人點了穴道,剝了衣裳,窩在櫃桌下的嗎,他怎會……噢,噢,那是說戰大俠遇到的是武林中擅於易容之人了?」
戰飛羽沉默的望著地下那驚悸的店小二,道:「沒你的事了,小二哥,你給我們去準備點酒菜。」
店小二撫著肩胛,收拾一下地上碎瓷,蹣跚艱困的出屋而去。
戰飛羽目光移視丁元一三人道:「三位怎的如此巧,也向這方而來?」
丁元一不答所問,反道:「山路拐角處,有一座新墳,那可是戰大俠所築,但不知內中埋的何人?」
淡淡的戰飛羽道:「五位『煞使』。」
華駝與鐘魁互望一眼,丁元一欽佩的望著戰飛羽,華駝子道:「戰大俠殺敵埋屍,可是你的規矩?」
戰飛羽神色一怔,旋即意會的道:「老大好高的機巧,只是戰飛羽實不願再給死者揚惡名於人,尚請三位原諒!」
鐘魁豪爽的道:「戰大俠有揚善隱惡之德,老夫怎能不知好歹,原諒二字應是我等出口!」
稍停又道:「戰大俠在荒剎中,將元兒放手即走,事後,老夫百思莫解,老夫還一度認為戰大俠不屑下交老朽呢!」
戰飛羽道:「不敢,老俠言重了。」
此時小二已整治好了一桌酒菜送來,擺好後,戰飛羽遞了一錠約莫有二十兩的銀子送給他,道:「小二哥,我們恐怕要在你這兒,多打擾幾天,你拿這個去給我們預備一切,走時再算。」
小二本是推拒的雙手,聽到最後一句話,這才接下,恭謹的道:「四位爺就是住上半年,這也足夠,既然你老說走時再算,我就收下了。」
薛身退出。
戰飛羽道:「鄉野中有此誠樸之店,真是難得!」
丁元一道:「我知道了,戰大俠就是因他誠樸,才著了……」在華駝子的眼色下,丁元一收口不語,尷尬的望著戰飛羽。
輕俏的,戰飛羽道:「人有失算,馬有失蹄,戰飛羽在江湖上也不是第一次栽跟頭,老丈何必為我掩飾,難得丁兄弟一片真誠,更不需阻擋他,此次若非三位來得湊巧,還真不知是什麼結果呢!」
丁元一道:「就是我們不來,華叔不用那最後一顆『奪命丸』,以戰大俠的神功,也會自救的!」
戰飛羽眸瞳中精光陡射,注視著丁元一道:「小兄弟,你說『奪命丸』是最後一——顆?」
語氣之重,神色之煞,真使丁元一打了個哆嗦,期期的,點點頭道:「是,是啊!」
戰飛羽神態一斂,長歎一聲,向華駝子道:「老丈太糟踏靈藥了,過於暴殄天物了!」
華駝子敞笑一聲,歡愉的道:「紅粉贈與佳人,寶劍贈與烈士,這『奪命九』不給你,難道要我給那些該殺的死胚?」
略現激動,戰飛羽道:「老丈能否再煉,需時幾年?」
華駝子搖搖頭道:「老朽不再煉了,一者是藥物難找,二者老朽決定此次與戰大俠一別,即閉門不出了,治死人的事,找閻王爺去作吧,我是不願再搶他的生意了。」
廢然一歎,鐘魁道:「臭駝子從閻王爺那兒搶生意,我老鐘就替他補缺,專門將陽世間的活鬼氣死,給閻王爺拉生意,既然他不搶了,我也就不需要再替他拉了,想想自行道江湖來,我們這所以被武林同道稱為怪物的兩塊廢料,確也對得起爹娘生,天地養了,終此一生嘛,我托句大,戰老弟,在我們有生之年,還望你常來『丁家莊』走走!」
戰飛羽雙目一睜道:「『丁家莊』?可是那大善人丁善玉家?還……」
鐘魁點點頭!
戰飛羽疑惑的道:「據我所知丁善人無後,丁兄弟亦不是他的……」
華駝子道:「是啊,一點不錯。」
戰飛羽詫異的道:「那兩位不是武林人物嗎?」
鐘魁笑接道:「戰老弟,我們到了那裡,就不是武林人物了。」
恍然大悟,戰飛羽道:「絕,絕,這種分法,也真難為善至叔了!」
「什麼?你叫丁老大什麼?」
華駝子與鐘魁二人同時問話。
丁元一也急急道:「戰大俠叫我大伯叔叔?」
戰飛羽笑笑道:「不錯!」
「為什麼?」三人同聲問。
戰飛羽道:「因為我是他自小養大的!」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滿面驚容,張大的嘴巴,連聲音都叫不出來,這實在是驚人之舉,以一個不同武林人物交往的人,卻養大一個武林中盛名赫赫的「神手無相」戰飛羽,這讓誰聽了,也會驚詫莫名的!
戰飛羽淡淡的道:「我自記事的那年,就離開了他,但每年總要去看他老人家一次的。」
望望他們的冀求神色,笑笑又道:「兩位不久就見到善至叔了,其中詳情您倆就問他吧,來,我們只說不吃,可有點辜負小二哥的好意,我敬二位老丈一杯。」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話題又繼續下去,戰飛羽道過他被襲經過後,道:「化裝小二之人,我尚推測不出是何人,但那無恥公子此次攜骷髏幫殘餘復起,恐將為禍不小,走時甚為匆匆,說有急事待辦,但據我判斷,他事情辦完,總不放心我的死活,會再來此地的,所以我想留此三天,等他一等,兩位老丈是否要先返丁家堡一趟?再去丁家莊?」
二老怪點點頭!
戰飛羽道:「那麼我們丁家莊再見吧,或許時日不多,更不一定誰先到呢。」
二怪同時道:「戰老弟此行目的亦是那兒嗎?」
戰飛羽點點頭!
丁元一道:「戰大哥,我想跟你在江湖上學點經驗,歷練歷練,不知戰大哥,可肯提攜?」
戰飛羽一聽,為難的道:「這……」
華駝子道:「戰老弟,實話實說,我們本不應與您走相反,的方向回丁家堡的,就是因為追您,才到了這兒,追你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請您帶著元兒在江湖上歷練歷練,先前可不好講,如今嗎,您就看在善至的面上,就勉為其難吧!」
戰飛羽凝重的沉思一刻,然後正容道:「不是我矯情,一者歷練江湖,似以獨闖為宜,二者我行蹤飄忽,一向獨行慣了,若對丁兄弟一時照顧不周,豈不是……」
華駝子駝峰聳動,接道:「戰老弟大可不必為此擔心,一者元兒亦非小孩,二者相信他絕不會給你增添累贅,尤其是武功方面,說句不怕您見笑的話,眼下他的藝業,我兩塊廢料加在一起,恐怕也沾不了多少便宜,只因他生性太過柔和,是以才想跟你經歷一下江湖的險域。」
戰飛羽眸瞳中精光閃射,直看得了元一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有點娘娘腔,鐘魁一旁向戰飛羽道:「戰老弟,臭駝子可不是吹牛,只因為這傢伙在元兒身上蝕了三顆『奪命丸』,所以他才如此的說,你看元兒這個樣子,是不是硬扎一點?」
點點頭,戰飛羽收斂了威態,丁元一這才恢復正常,但在心理上,他可仍是有點發毛,戰飛羽那無形的威態,似是對他收到了點啟示作用。
只聽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當無話可說,只怕有負丁兄弟的一番心意!」
丁元一聞言,喜形如色,仰頭乾了一杯酒後,望著戰飛羽喜滋滋的,但當他看到了戰飛羽不怒自威,毫無表情的神色威態時,突也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坐在那裡,不動了。
鐘魁向華駝子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的望了丁元一一眼,微微一笑。
謙意的,戰飛羽道:「尚有一事,不知二位老丈,肯否為再下釋疑,此事實是難以開口,然而又忍耐不住,是以不知當不當說?」
二人一聽,似是戰飛羽有極重大之事,華駝子道:「嗨,戰老弟,有什麼當不當,只要我倆能幫得上的,您就儘管說!」
戰飛羽略露笑意道:「記得二位在我面前初救丁兄弟之時,曾提及華老丈是為了怕一個『九姑』而動手的,不知這位『九姑』是——」
話尚未完,鐘魁業已「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酒來,笑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而華駝子小臉上,頓時亦赤紅如霞,怒瞪著鐘魁道:「大個子,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戰飛羽一看,知道自己這可問到尷尬的問題了,也滿不是滋味的低頭喝了一口酒,遮掩遮掩!
笑猶未停的鐘魁,突的邊笑邊說:「嗨,戰老弟,你……竟連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九姑……九姑奶奶……都不知道……喀……你真是……是……孤陋寡聞,嗨……她就是……那閻王爺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
「呼」的一聲,華駝子一掌擊向鐘魁,鐘魁一式鐵板橋,仰身躲過,話聲立止。
華駝子郝然的向戰飛羽道:「戰老弟,那是拙荊,你別聽這大毛蟲胡扯。」
丁元一突然一本正經的,向挺身立直的鐘魁道:「鐘叔,九姑一點武功都不懂,你怎麼說她是這麼厲害?連閻王爺都怕?」
此話一出,戰飛羽苑爾,華駝子老臉更紅,剛剛停笑的鐘魁,突的一本正經的卻向丁元一促狹的道:「九姑不會武功?那你駝叔怎麼怕她怕得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華駝子驀然長身起立,怒目瞪著鐘魁。
戰飛羽一看糟糕,趕緊站起,抱拳向華駝子道:「老丈,恕戰飛羽無禮好奇,鐘老丈您……」
「好,好,不說不說,別那麼急臉子好不?」
鐘魁擺頭向外,端起一杯酒一仰而盡,沉默一會,戰飛羽道:「天將放曉,咱們休息一會兒,送二位老丈上路!」
華駝子與鐘魁走了,戰飛羽在這時知道了一個情況,骷髏幫的復幫,是極端機密的,骷髏幫中真正主事之人,並非原來的骷髏幫幫主,那骷髏三怪中的魔骨王塗印。
塗印在丁元一住在幫中的時候,尚未露過面,而已死的魔骨彈塗禪與魔骨刺塗歸,在幫中的地位,似是僅為二流角色,一切都要聽那無恥公子的,若非戰飛羽講此人即是無恥公子,丁元一還是摸不清他是誰,因為在幫中,除掉三二人之外甚少有人能與他接觸。
發號施令的時候,多數是由接近他的幾個人而為,而一切幫中執行大小事務,卻都是由塗氏二兄弟來料理,凡是以前骷髏幫中的幫眾,都在他二人的執掌管理之下,此外另有一批人物,卻不歸他倆節制,而自成一個體系。
丁元一的進入骷髏幫,卻是受騙而去,當他瞭解了該幫的一切作為後,即思逃返丁家堡,但他並沒有機會,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他得到了一隻丁家堡乏力的通信鴿,寫了個信息,約定了時日,他偷跑出了骷髏幫的監視,但旋即為塗歸追蹤趕至,他在傷了他們十餘人後,自己卻也中毒負傷,嚴重的內傷,跑不多遠,又被他們追上,據他所知,骷髏幫的老巢,至今尚未建好,他們經常在東飄西蕩的遊蕩遷徙中過活,但他又疑惑,這是他們的一種幻景,而實際並非如此!
因為,自他進幫之後,他清醒的時間少,而不能常有,記憶中,似乎他曾不知做過多少次的出征,返至一密地,他就清醒一日,然後又不復再有記憶了,是以,他告訴戰飛羽的這些狀況,都是些在不連接的狀況下清醒時的牽強判斷!
但,戰飛羽卻自此中,推測出,骷髏幫還是有一大本營的,只不過像丁元一這種被誘騙而遭控制的人,不能真實記憶而已,他們可能是以遷徙來迷惑他們在清醒時的印象,以免洩秘罷了。
由這些情形中,戰飛羽下了個決心,骷髏幫的事,他要同他們周旋到底,而且必須在他們尚未能有最大勢力,構不成威脅之勢之前,設法挑了他們,最好的方法,那就是出其不意予以摧毀,各個擊破,是為上策。
然而如何能夠找到他們去擊破呢?
戰飛羽思之再三,認為無恥公子,是不會放心他戰飛羽的,他定會設法再來證實一下他死亡的事實,所以他決定在此處等他一段時間。
「守株待兔」,是戰飛羽準備對付「無恥公子」的方法,但戰飛羽知道,他不一定能夠捉到個大兔子,可能是小兔子,也可能沒有,不過後者的情形較少!
一天從日出到日落,過去了。
這一天當中,雖然毫無消息,可是戰飛羽根本就沒閒著,他查遍了這個鄉村的小店,瞭解了所有環境,店東兼小二的店主人,原是樸實的農民,每年在冬季,他都為過往客商,提供最好的招待。
一年中,其餘的時間,這個小店更本就不開張,可是卻一樣照顧客人住宿,至於食用,則需由客商自理,店東為客商準備蔬菜,客商自行動手,住不要錢,蔬菜也是夠本就成,所以老客商們,每年冬季路過這兒,都自動來照顧,走時都是加倍付錢。
店東是真正的交了不少朋友。
他這個店沒有招牌,但在普通的行旅中,卻有一個極端響亮的名字,叫做「孟嘗居」。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戰飛羽在「孟嘗居」中,無所事事的過去了,他卻毫不焦急,他決定再等一天。
第五天——
戰飛羽同往常一樣,從早到晚都在喝茶,同丁元一講些武林逸事,掌故,中晚兩餐都在大廳上,那店中唯一供客人吃飯的地方消磨。
日正當中,戰飛羽同丁元一叫了點兒酒菜,繼續著他們的談話。
當然,凡是店內店外,打尖住店,甚至門外那條大道上的過往行人,都沒有逃過戰飛羽那犀利的目光。
這時,戰飛羽正面向外,丁元一打橫,側向進門處,在店中左側的一個裡角的桌子上,這個地方的角度,正好可將全店一覽無餘。
門口,踏進了個中年漢,凶眉橫目,一臉肥肉,咧著張大嘴,上唇厚的將下唇都蓋了起來,一身短打扮,腰裡掖著二把屠刀,突著個大肚子,兩條肥腿,走一步不到半尺,看來艱難得很。
尤其是他每走一步,那光禿禿得發光的腦殼,就像是個玩龍的珠子似的,搖晃一下,更顯得滑稽得離了譜。
戰飛羽此人長像人目,心中不期然的道:「是他!」
丁元一也看到了,輕輕的問戰飛羽道:「戰大哥,這可就是武林中有名的屠戶『一刀絕命』謝八塊?」
戰飛羽點點頭輕聲道:「那貨兒來了,我們沒等錯。」
兩人繼續吃喝,頭壓得低低的。
「一刀絕命」謝八塊進門兩步,打眼向店家望了一遍,然後,向已到了他面前的小二道:「店家……可有什麼好吃的?」
小二道:「客官請坐,好的沒有,鄉村野味,可以給爺準備那麼幾樣,多了就說不上了。」
「那麼就來二斤燒刀子,先給兩樣下酒菜!」
望了望走到左側中央的空桌子,一屁股坐下來。
小二應聲去了,不多時照吩咐送來酒菜,「一刀絕命」謝八塊正仔細的在打量著店中每一個人。
目光一亮,望著丁元一同戰飛羽,但旋即微微搖頭。
店家正好恭聲道:「客官請用,不夠請招呼一聲,人手少,望你莫嫌怠慢,儘管招呼!」
說著擺好酒菜,就待退走!
粗短的手臂,拿著筷子夾了塊滷肉,向口裡送,「叭唧」一嚼,一口嚥下,向已邁步的店小二道:「店家,商議點事好不?」
小二聞聲轉身立地,恭聲道:「不敢,客官請說,能辦得到絕對沒問題!」
一刀絕命謝八塊道:「您這店聽說是只冬天開張?」
小二點點頭。
一刀絕命道:「那你是不靠這個維持生活了?」
小二道:「客官明鑒,我是個農戶,這不過是給客商方便!」
一刀絕命道:「那麼,你的店可否賣給我?我來做,一年到頭都做,不是更方便客商?」
小二為難的道:「客官,不瞞你說,這是我的祖產。」
眼一瞪,一刀絕命道:「怎麼,你不樂意了?」
小二道:「不是不樂意,實在是……」
接著,一刀絕命道:「好,既然不是不樂意,那就是樂意了,拿去,馬上走,飯後我自會來接收!」
約莫有百兩紋銀,亮光光的放在桌上,店小二急得雙手亂搖,結結巴已的說不出話來——
一刀絕命,根本就不理他的碴兒,自顧自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7:17
二十二、乳虎、初啼、一刀絕
店家急得臉紅脖子粗得說不出話來,「一刀絕命」謝八塊卻極似欣賞這個調調兒,無動於衷的瞪眼望著。這種情形,看在店中喝酒的客人們的眼中,可就惹起了不憤,尤其是那些土生土長的莊稼人,滿腦子的守望相助與不受外鄉人欺負的想法,甚是牢固,當時就有三個身壯的漢子,怒目瞪向「一刀絕命」謝八塊,不約而同「呼」的一聲站了起來,齊齊攏向前去。
會家子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三人都是些老實農民,根本就毫無一點武功根基,如今竟然要惹「一刀絕命」謝八塊,這不啻是以卵擊石,是以丁元一一見,就待起來。
突然——
一支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戰飛羽的話聲:「何不在旁看看再說?」
丁元一詫異的望著戰飛羽,他心裡又大是奇怪,何以戰飛羽竟願這些無辜的人去碰釘子!
笑笑,戰飛羽道:「暗地裡幫忙,較明處要便利得多!」
丁元一恍然大悟的笑笑,心想:「這就是江湖閱歷、武林經驗!」
心安理得地,悠然地,丁元一坐了下去,順手抓起一杯酒,一仰而盡,雙目射出了一種躍躍欲試的神色,飛揚的神采,現於那俊秀的面上。
點點頭,戰飛羽遞來讚許與鼓勵的目光!
提足功力,正心誠意的丁元一準備功夫做好,目不斜視的盯著「一刀絕命」謝八塊的動作。
「嗤」的一聲輕得再也不能輕的笑聲,眸瞳中閃爍著得意的光彩,那光彩讓丁元一看到後,臉色不由一紅,因為他自戰飛羽的目光中,知道自己又犯了大忌,哪有暗中幫忙,反而緊盯別人不放的?這不是同明目張膽一樣的嗎?一連串的丁元一得了兩次經驗。
微微的赦然一笑,放鬆了外表的緊張,提高了警覺,用眼睛的餘光,包斜著那面的舉動,丁元一學乖了!
戰飛羽笑了,滿意的笑著!
三個壯漢,怒形於色,其中一人對「一刀絕命」謝八塊道:「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可別認為我們丁家窪好欺負,好吃!」
「一刀絕命」謝八塊小眼一瞇,嘿嘿一笑,挑逗的望著三個站在自己面前,氣勢洶洶的漢子,道:「嘿,看不出來你們丁家窪還真有能人!欺負不得是不?你三個想怎樣?是想動手嗎?看你們那份——熊架式!」
本來還是笑著講的,講到後來,已經是聲色俱厲了,那腮上的一團團肥肉,變成了一條條橫楞子,嘿,叫人看了有多惡劣就多惡劣!
三個壯漢怔了一怔,色厲內荏的同聲道:「不想怎樣,想請您看明白點,丁家窪不受欺負!」
冷冽冽的笑聲長長的,「一刀絕命」謝八塊,肥胖胖的身驅,壓得座下凳子,吱吱亂響,全身肥肉亂顫。
「嘩啦,嘎吱!」凳子碎了,碎得成了寸長木屑。
好笑不止,身軀不變,「一刀絕命」謝八塊,原式原樣的,仍然長笑。
三個壯漢怔在當地,臉上神色煞青!
全店房的人,都似傻了,一個個你望我,我望你,靜得除了那謝八塊的好笑聲外,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撲通!」
「嘩啦!」
「一刀絕命」謝八塊肥碩的身軀,突然跌下,壓在碎木凳上,就像是一塊斷碑,碎裂滿地。
好笑聲止!
瞬間沉靜,靜得奇突!
突然爆發了,滿堂的笑聲——「哈……」
笑聲並不長久!
肥碩的身軀,猛然立起,動作乾淨利落,毫無一點點一絲絲拖泥帶水的味道,紫紅的肥臉上,那一對小眼睛的眸瞳,放射出二股狼毒犀利的煞光,掃射向哄笑的客人,笑聲止住了,笑容也跟著收斂,那是一種突然感受到生命威脅的心悸靜止,即連那三個壯漢,也被這種從未見過的煞光所窒懾,窒懾得全身發毛,剛剛的那一股「抱不平」的勇氣,突然散得無影無蹤,悄然向後退縮了。
店東更是在這種威懍的情形下,全身宛如篩糠,哆哆嗦嗦地瞪著一雙驚悸萬分的目光,不知所措。
「好威風!」
輕悄柔和得幾乎沒有人聽到的一句話聲,帶著極度的譏誚,偏偏那「一刀絕命」謝八塊,卻是字字入耳,清清晰晰的,只是困惑的是他摸不清楚聲音的來源,捉不住方向,就如同這句話是客店中,任何一個角落的一個人發出來似的,他的臉色變得難看極了!
一個人假若受了暗笑,侮辱,面上的表情,定然是憤怒已極,在憤怒中若受到一種心靈上無比的驚嚇,那臉色突然由紅變紫,由紫轉青,青中還定然泛白,這種過程在一個人的臉上現出,也不過是瞬間的功夫,可是你若能仔細的觀察,你會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最醜惡的轉變。
這轉變使你覺得噁心!噁心得吐都吐不出來!
「一刀絕命」謝八塊就是這個樣子!
騎在馬上,上不上,下不下的是不可能的,他怒瞪著全客房的雙眸中,帶著那股驚悸的神色,強裝硬漢,色厲內在的喝道:「是哪位相好的,來找我謝某人尋開心?有種就出來!莫在暗裡使壞水,充漢子!」
鴉雀無聲!
怒嚎一聲,謝八塊挺一挺那滾圓的肚皮,沙啞的道:「見不得人的東西,你不出來,就莫怪老於不客氣了!」
人說著話,臂部揚起,抓向那哆嗦不停的店家!
猛然一聲清亮的怒喝:
「住手!」
丁元一在戰飛羽的眼神中,知道時候到了,不能再在暗中戲弄,是以一長身立起,怒喝一聲,大步走向「一刀絕命」謝八塊!
揚起的手掌迅即放下,轉身面對著丁元一望去的謝八塊,先是一陣驚愕,驚愕這暗中之人的形色如常,繼而將一腔怒火,化為怨毒的一陣連續的陰冷至極的笑聲。
笑聲一停,望著立身不遠的丁元一道:「暗中偷襲的,就是你這小子?」
丁元一俊俏的面龐上,沒什麼表情,但那一對丹鳳眼卻露出了一股極輕視的神色,這種神色是「一刀絕命」謝八塊這種老江湖所極端不能接受的,就是拼了老命不要,也不能接受的神色!
「一刀絕命」謝八塊怒火中燒,狠厲的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在老虎頭上拔須!你也不打聽打聽,是你自己卸下你一支手臂,還是要我動手給你一刀!」
輕視的神色不變,齒縫中冒出了聲音,丁元一道:「吹大氣!」
暴喝如雷,一刀絕命謝八塊道:「你先嘗嘗滋味!」
他肥短粗壯的手掌,驀地如一場旋風似的飛向丁元一的胸腹!
輕輕一點,細嫩的手指,如出洞毒蛇,迅捷的吻向肥短粗壯手掌的腕脈!
神速、輕靈、詭橘的一指,如天際靈蛇!
謝八塊掌出突然,收回迅速,雙目驚詫的望向丁元一,半晌始道:「靈蛇指,你是丁家堡的人?你叫丁元一?」
丁元一輕聲道:「不及一刀絕命謝大當家的名頭十一。」
神情突顯據做,大刺刺的,謝八塊道:「你既知我名,為何竟敢破壞我的好事?」
丁元一一笑道:「看不慣!」
大出意料,謝八塊道:「你小子敢是吃了熊心豹膽,難道不怕幫規制裁?」
冷蔑地,丁元一道:「什麼幫規可以挾制丁家堡的人?哼!」
聲色俱厲,謝八塊道:「果然你已叛幫,好!你莫怪我謝某人心黑手辣!」
「嗆!」的一聲,腰中掖的兩把屠刀,抽之執在手中,口中猶不斷地道:「謝某人代幫中執法,讓你嘗嘗一刀絕命的滋味!」
丁元一道:「慢著!」
謝八塊:「怎麼?怕了嗎?可以,一邊候著,我處理完了此處之事,我們再一起算帳!」
丁元一不屑的輕哼道:「看你腦滿腸肥的樣子,就不是塊料子,值得怕嗎?丁家堡的人又怕過誰來?哼!」
怒聲如雷,謝八塊道:「你小子是……」
搖搖手止住謝八塊話聲,丁元一道:「急什麼?你一刀絕命的滋味如何,丁元一甚是想嘗一嘗,只是此處不便,店後山坡寬敞,那裡如何?」
謝八塊道:「你既選好了風水,那還等什麼?走啊!小子……」
誠心挑逗、調理,丁元一道:「條件講好了再去不遲!」
詫異中怒聲道:「一刀絕命的人還有條件?」
丁元一道:「一刀絕不了命怎辦?」
謝八塊一怔,旋即大笑道:「沒有的事,我謝某人還沒碰到過!」
丁元一正色道:「今天就讓你碰到!」
謝八塊道:「你?」
丁元一點點頭,篤定的神色自雙目中露出。
怒形於色,雙目噴赤,暴喝道:「那就試試!」
電蛇繚繞,精芒暴閃,那個試字在謝八塊的舌尖上跳動,才只露了個頭,雙手屠刀已如雨灑大地,罩向丁元一,一刀出手,宛如千刀萬刀,奇門詭譎。
在那流射交織的一刀光芒噴灑而下的一剎,丁元一的身於,業已閃動,在連串閃動中,一支金光閃閃的金筆,直飛而出,倏然猝旋,身形如飛,在刀光揮躍中,筆影快捷無比,如風嘯浪湧,堵截上了那排空而至的刀芒熱流,急逼敵人!
回身似電,謝八塊一刀連綿,在藍汪汪的光華流燦之下,手中刀左右交移,雙刀齊出,快捷無比,匹練般異彩飛揚裡,謝八塊傾力賣命,全神貫注,「一刀」是不能絕命的了!大吼一聲,謝八塊猛力螺旋,吼喝連連,將心一橫,雙刀齊出,顧不得「一刀絕命」的規矩,由四面八方捲舞而上。
首當其衝地,不是丁元一,而是那身前的桌椅板凳,克嗤聲中,業已被削得四散飛撤,店中食客業已有數人被破桌敗椅的木屑擊中,沾上了大不大小的殘碴,刀光劍影驚走了一眾客人。
店中只剩下了萎縮櫃台中的店東兼小二,與擊斗中的二人,在那角落裡,還有神態不變,直似一場龍爭虎鬥的場面,就未曾發生過,猶自從容不迫,自斟自酌的戰飛羽一人。
他竟連正眼都不看爭鬥中的兩人,似篤定的泰山。
場地在桌倒凳垮木屑飛灑下擴大,雙方的接觸快不可言,同樣的變化也快不可言,謝八塊強悍如一頭猛獅,宛似一頭餓虎,屠刀突似光芒流射中穿出指向丁元一咽喉,丁元一接戰經驗終嫌較嫩,陡然間不得不斜退以避。
敵人一退,謝八塊精神陡振,身形如飛,刀光如練,一片光影怪風呼嘯中,丁元一隻見對方身影猝現,將心一橫,金筆倏揚,貼地急進,自下穿射而上,如一支騰空的雲龍,猛將一圈銀光匹練,擾得七零八落,四散飛閃,剎時停轉。
「奶奶的,小兔崽子!」
猛叫著,一刀絕命謝八塊隨身轉,以無比凌厲之勢,削劈對方,竭力撲近!
丁元一面容冷酷至極,雙目怒光如火,單足獨立,飛也似的舉筆橫截!
「嗆嗆!」聲連串爆出一縷縷火光,丁元一被一刀絕命謝八塊這傾全力的一擊,撞擊得橫跌出去!
大聲一喝,謝八塊歡然而叫:「小子,你嘗嘗『一刀絕命』的滋味!」
刀如魅倏現,又一個快得不可思議任何人也想不到的角度裡,突穿而至丁元一的咽喉!
就只差那麼一寸——
丁元一的面孔自刀尖下斜斜歪向一邊,還未等到刀尖變勢削頸,突然如烏龜縮頸,在一剎那之間,沉落一尺,脫離險境,動作之快奇詭譎,使得謝八塊,神情一怔,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丁元一這一式動作,僅僅在那一眨眼之時,明明已是將喪命刀下之人,竟然躲了開去!
就在他一怔神之際,腦中尚留有一點點思慮的剎那,驀感小腹一陣巨痛!
頭晃動身微曲,金筆似怒龍出海,齊根插進了一刀絕命謝八塊的小腹,丁元一的動作,既乾淨又利落。
鬼哭狼嚎般的慘叫,出自一刀絕命謝八塊之口中,血光湧現,金筆倏然閃爍,隱入囊中,丁元一已躍落一旁,挺立當地!
當時的謝八塊,卻在痛嚎中,雙刀齊齊跌落塵埃,他自己卻痛得跳越五尺,一交跌落地上!
「好!」
戰飛羽的一聲喝彩,脫口而出!
笑笑,丁元一穩穩當當的走向那櫃台中瑟縮的店東!
手中突然拿出一塊銀兩,約莫有二十五兩,扔於櫃台,向那邊顫巍巍站起,青白色的面孔,驚嚇得神魂略定,臉露感激之容的望著自己的店東道:「這銀子賠償桌椅的損失!我知你是趁冬閒之時,為過路客立足留點心意,現在既然被惡人看上,恐怕我們走後,你也不能繼續下去了,您犯不著賠上全家生命,做此維生,我看您就收了!」
店東連忙搖手,喘口大氣,定定神色:「不幹了,不於了,您救命之恩,尚未報答,怎又收您的銀錢,這是萬萬不能的!」
笑笑,和煦的,丁元一道:「這是賠償,你不收怎行,何況……」
驀然轉身,腳尖一抬,將一支飛來的屠刀,踢起三尺,伸手接在手中,雙目精光暴射,慢騰騰,一步步,走向屠刀射來之處,手上沾著刀把上的鮮血,目光凜毒至極。
手捧肚皮傷處,血污染滿雙手,掙扎著站了起來的謝八塊,他的臉孔扭曲,五官也擠成了一堆,肥碩的面孔顫抖著,呻吟著,眼淚鼻涕夾著口沫流淌,竭力將身旁一柄屠刀,提在手中飛刺丁元一,大張著嘴,發出一種怪異的,淒怖的,但卻極端狠厲,充滿著惡意的聲音來:「啊!啊!啊!」
「唔!嗷!嗷!」
「丁元一你是……這小兔……崽子……老子到……閻王那……也……也不饒你……」
對於丁元一的怒目而視,視若無睹,恨充滿了他的胸膛,流得過多的鮮血,卻未能將他的恨意消除,似反而加強了他的毒戾乖張!
來到他的眼前,丁元一冷硬的注視著對方,然後,他的手中兩刀慢慢揚起,語聲寒冽的道:「現在,讓你嘗嘗真正的一刀絕命,謝八塊,你滿意了吧!」
身體抽搐,忍不住疼痛的折磨,一屁股跌了下去,本能的瞪視著那刀把上的血跡,往後退縮著,滿腔的痛苦,滿腔的狠厲變作驚懼,恨意變為悲惶,逞英雄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裡,這時連一點兒都沒有了,僅只有行動上的後縮以及搖頭和下頦上的嘴唇顫抖著,僅只能發出一種含混的,嗥號般的嗚咽聲響!
丁元一不齒的道:「死並沒有什麼困難,謝八塊,你不是經常大卸別人八塊嗎?你不也是經常以此為樂嗎?何不拿出點勇氣來,像個人熊,你這樣子,實在是該死!」
抬起的手尚未揮出那帶血跡的刀!
突然——
—句冷硬的語聲,自門口傳來!
「對!該死,你兩個都該死!沒種的該死!叛逆的更該死!」
「啊!」
獰厲淒慘帶著一股極端恨意的悲呼,發自一刀絕命謝八塊之口,一支小巧的「骷髏劍」露著那惡劣的「骷髏」柄,插在謝八塊心口,抽搐了兩下,瞪著一雙狠毒的充滿恨意的眸子,望著門口,仰跌地上,結束了他「一刀絕命」醜惡的一生!
猝然轉身,手中血染刀把的屠刀,忽然的指向來人!
來人是個瘦長的身影,俊美至極,使人看上一眼就覺得他不像個男人的臉孔,鴦眉削落,鷹鼻高挺,一雙三角眼中精芒閃動,酷厲的盯視著丁元一,猶如鷹視獵物般的狠毒。一身華服,文士中,手握折扇,似一大家公子。
身旁,還有一個身形略矮,軀體略壯的中年人,面孔死板板的毫無一點表情,一身打扮,既不像文人,也不像武士,倒有幾分像個江湖的郎中,可是他又沒有那郎中所經常攜帶的作為辨識的條幡!
華服公子酷厲的目光,盯向丁元一,冷毒的道:「丁元一,你的命很長,竟敢反叛,又將本幫派來此立棧的使者傷了,更應罪加一等,是你自了,還是需我親自動手?」
丁元一的生命,就似乎是掌握在了他的手中,話聲一絲兒也不保留,凶得很!
話聲中,似乎他在骷髏幫的地位不低!
丁元一似早認得此人,有點心悸的道:「丁元一進幫乃是自願,退出也應自由,且丁家堡在江湖上並不隸屬任何門派,參加你們的行列之時,業已言明,只是我年輕人在江湖上的抱負而已,對於以強壓弱,欺搾善良無數百姓的任何敗類,進幫之初,似亦為幫規之一,我並未有何違反貴幫幫規約束,至於說殺了你們的專使,那更是應該,想貴幫亦不願在江湖上留個有欺壓善良百姓的惡名,我不過是代勞懲罰惡徒而已,那又有什麼不對?」
怒叱一聲,華服公於身旁的中年漢子,毫無表情的向丁元一大聲道:「好大膽的丁元一,你竟敢以『貴幫』稱呼本幫,就憑這一點,你就該碎屍萬段!」
眉梢一揚,丁元一向中年漢於道:「貴幫中尚未見過閣下,你這狐假之威,還是有什麼倚仗?你要將我怎樣碎屍萬段法?閣下!」
明面挑上了,這舉動,大出華服公子意外,冷哼一聲不屑的道:「丁元一,你實在是孤陋寡聞,本幫的獨立部門當家人,你沒見過,江湖上你難道也沒聽說過他的名聲?」
神情詫異的望望中年漢子,丁元一搖頭道:「孤陋寡聞在我這初履江湖的人是免不了的,我不在乎,倒真正委屈這位閣下,我實在是看不出他是何許人物,更未聽過他的如雷盛名!實是抱歉得很!」
當面折辱,在江湖上實是大忌,丁元一有了對一刀絕命耐八塊的經驗,業已測出自己功力方面既然能毫不太費力的將武林中盛名久著,狠辣絕毒的一刀絕命謝八塊收拾,那麼面前人,不管他有多麼的高明,他自忖足可應付,萬一應付不了,他還有後援,是以思及此處氣為之振,不由得即起了挑戰的念頭,故而在活語方面,盡量的不露絲毫怯意!
這與他以往行徑,尤其在骷髏幫中的那一段時間,純粹是個雛兒的舉動言談,大異其趣,華服公子看在眼中,似有新警覺!
但那身旁的中年漢子,似已為了丁元一三番兩次的挑逗,惹出了真火,驀地向華服公子道:「總座,讓我來……」
華服公子略一搖頭,向丁元一道:「丁元一你真的不知道本幫有一個特殊獨立部門由何人主持嗎?」
丁元一略作回憶,驀似起疑,略露詫容道:「總座是說那個執掌法堂,按幫規處理幫中眾人的『索使獨爪』單丹就是這位閣下嗎?」
華服公子道:「怎麼,不像?」
丁元一道:「看那副皮紋不皺的樣子很像,只是沒見那支鬼爪,就不敢確定了!」
眉揚神飛,「索使獨爪」單丹道:「動上手你就知道了!」
冷冷的,戰飛羽道:「淬毒右鐵爪,似不及肉爪子好用,能多伸出那麼一二寸,也不見得就算絕好獨活,元一,你說是不?」
明著是譏悄敵人,暗裡是告訴丁元一這傢伙的絕活,場中四人沒一個聽不出來,索命獨爪單丹,尤其聽著難受,因為他那支毒爪,實在是被人砍斷手掌後裝上去的,這其中有著他的一段丟人歷史,戰飛羽一講此話,暗裡就隱指此事,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索命獨爪」單丹,豈有聽不出之理!
是以敵視丁元一的心理,剎時轉變,對像指向戰飛羽,全身功力暴揚,跨左一步,面向業已起身的戰飛羽道:「閣下是否要先嘗嘗我這不是絕活的把式?」
戰飛羽身形一起,華服公子驀然心頭一震,驚凜、詫異、疑惑,齊湧心頭,目標亦剎時注意上了對方。
對索命獨爪單丹的架式,毫不理睬!
笑笑,向華服公子凝著視,眸瞳的冷寞寂寥的寒光陡盛,戰飛羽道:「奇怪嗎,閣下,戰飛羽並沒有流盡最後一滴血而死,活生生好端端的不就站在你面前,如今怎麼說?閣下。」
突地冷哼,眼珠一轉,華服公子道:「除非有奇跡發生,戰飛羽是不會活的,就是他真活了碰到我也是死路一條,你這西貝貨,還是莫弄玄虛的好,否則你該知道後果!」
長聲一笑,戰飛羽道:「西貝貨?戰飛羽幾時有過假的,莫道人人都會同你無恥公子一樣,需要假借那最沒出息的『幻形老千』幫手暗算別人,告訴你,一點不錯,奇跡出現了,你那任何人解不了的獨門手法,偏偏有人能解,莫忘了丁元一是何人所救,丁元一能在此處出現,戰飛羽還會是假嗎?」
「戰飛羽!神手無相戰飛羽?」
像是那拉開架式的「索命獨爪」單丹的驚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18 21:57:35
二十三、執法、索命、毒不斷
「不錯,單朋友,正是戰飛羽當面。」
輕柔的,慣有的那股冷凜的語聲與淡漠的態度,戰飛羽望了單丹一眼,答上了話。
低低的,丁元一道:「戰大哥,你說他就是無恥公子常少巖?」
戰飛羽點點頭,鼓勵的道:「老弟,我們等著啦!只是你的對手,得換個人了!可是也不差呢!」
心中似是吃了定心丸,移動一下身形,丁元一一面對上「索命獨爪」單丹,輕聲道:「戰大哥,但願我能不辱使命!」
笑得好自然,戰飛羽的笑容,是難得見到的,在那笑容裡有一份無比的鎮定,使丁元一意氣飛揚,心下大定,鬥志信心,剎時提高不少。
無恥公子常少巖道:「兵不厭詐,戰飛羽你懂嗎?江湖上的道理是強者生存,沒什麼暗算不暗算,你遭暗算,只該怪你自己防備不嚴,警覺不高,智慧大差,你又怪得誰來?」
點點頭,戰飛羽道:「高論,高論,江湖既然如閣下所說,是毫無道義規矩可言,那麼冥冥之中似也只有一個主宰,使邪不勝正,我已等你三天了,怎樣?」
「索命獨爪」單丹怒聲道:「戰飛羽,你在江湖上是個人物,可是在我骷髏幫的眼中,可算不了什麼,來!讓我來稱稱你有多重,有多沉!」
冷冷地,戰飛羽道:「單丹,你的份量不用稱,我就知道,你夠不夠我這位了老弟來稱量還是個問題!你就一邊風涼去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雙目一瞪,就待前撲,「索命獨爪」單丹的身形被無恥公子常少巖所攔,只聽常少巖道:「等等單丹,我還有話講!」
轉面向戰飛羽道:「你在這兒等了我三天了?」
戰飛羽點點頭!
無恥公子道:「你是在我走後,被那臭駝子所救?」
戰飛羽無言默認。
無恥公子道:「那臭駝子呢?他可也在此處?」
戰飛羽搖搖頭,冷冷地道:「閣下,你不配審問我,還是劃下道來,解決你我之間的事吧!你就是知道華駝的消息,對你也沒有用處!」
無恥公子道:「有沒有用,那是我的事,你是不敢告訴我,怕我找他報復是不?」
戰飛羽道:「常少巖,你該有自知之明,就憑華駝子怕你報復?就憑他來迎著你們追擊丁元一的人馬那份豪氣,是怕你們報復嗎?你們的人馬奈何得了他嗎?哼!」
無恥公子冷哼道:「戰飛羽你答不答覆問題,都無所謂,但你以為華駝子能逃過我的人馬是真正憑著他自己的本領嗎?哼!沒想到你戰飛羽也不過是空有虛名,不誠不實之徒!」
眉梢一揚,戰飛羽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一點倒是剛剛跟你閣下學來的,現蒸現賣有何不可?只要有利可圖就行!」
無恥公子道:「你戰飛羽,戰大俠,仁義救主,也興這一套嗎?」
冷慎地,戰飛羽道:「這要看對什麼人!」
不以為件,無恥公子道:「恐怕是怕我宰了那臭駝子的原因吧!」
戰飛羽道:「你的廢話還有嗎?」
丁元一突地接聲道:「誰怕你報復?你今天能不能有報復的機會,你該明白,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有何不可,我華叔返回丁家堡去了,哼!」
無恥公子,鷹目放毒,怨叱道:「丁元一你死定了,我要你死在我的手中,因為你的大不敬!」
嘴角微微一撇,丁元一道:「現在就試試如何?」
手一擺,戰飛羽道:「此處乃人家樸實農民所開之方便店面,想你常公子也不願再增別人麻煩,落個鳥名,後山有的是地方,怎麼樣,敢去嗎?」
怒哼一聲,無恥公子道:「殺你戰飛羽,是我現在的第一號目標,任何重大事情,都可放下不管,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是要你如何死的問題!」
古井不波的,戰飛羽道:「怎麼死我倒不在乎,我被你列為第一號目標,倒感萬分榮寵,只是這原因嗎,倒想請教請教?」
眼珠子一轉,無恥公子道:「你真想知道?」
戰飛羽一拉丁元一,騰身而起,穿向後門,迅速走去,空中傳來語聲道:「想告訴我就來後山,否則趁此逃命!」
怒叱一聲,「索命獨爪」單丹道:「放屁!」
無恥公子常少巖眉頭一皺,輕聲道:「單兄,沉穩點,戰飛羽並非易與,莫上了他激怒誘使你浮躁的當!」
話落,人已展動身形,與單丹同時向後山走去,隱隱尚傳來他的話聲道:「我們見機行事……」
叢生雜樹的平坦山坡上,五六丈方圓,儘夠施展,雜樹在武林人物眼中,不過是大自然的氈毯,與平地並無甚分別。
戰飛羽同丁元一,站在背山的一面。
無恥公子與索命獨爪二人相對,身甫站定,戰飛羽肅容的道:「閣下可以將原因告訴我了!」
而無表情的索命獨爪單丹,似是想通了,毫無任何表情,木愣愣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無恥公子道:「說實在的,本幫有心請閣下加入,共襄武林盛舉,然而在未成功之前,為了達到目的,做事的一些手段,定然不能贏得閣下的同意,換句話說,閣下是會成為本幫的一項重大阻力的,是以我們在衡量情況之下,閣下就列為本幫的對手,只要閣下與本幫有一次遭遇,那我們即將永不放手,在沒有放倒閣下之前。」
笑笑,戰飛羽道:「閣下既未曾和本人接觸過,又何能知道我是貴幫的阻力?」
無恥公子道:「以閣下平日所作所為,本幫不會不知道的,而本幫在初期的舉動,正是閣下平日所認為不可行之於武林的,那麼本幫又何必去自找沒趣?何況閣下如神龍,行蹤不定,亦不好登門拜訪!」
戰飛羽莊容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也是本人行道以來所信守的一個原則,對貴幫無甚妨礙吧,何況貴幫對我亦沒有開過條件談談,似是太過武斷,對戰某人瞭解似嫌不夠!閣下以為如何?」
搖搖頭,無恥公子道:「閣下以為如此,本幫可不是這個想法,閣下願意擔任本幫的第二號人物嗎?」
戰飛羽道:「戰某人一生從未聽過誰的指使!」
無恥公子道:「是了,如此情形之下,本幫尚有任何可使閣下滿意,而不為敵呢?」
戰飛羽道:「不做武林背義之事,不行無義之舉,本人即不會與貴幫為敵!」
無恥公子道:「戰飛羽,你的所謂背義,無義的標準是什麼?」
戰飛羽道:「公道自在人心,武林人所公認的所共同遵守的,也就是我戰某人的標準,你懂麼?」
無恥公子道:「那麼你欺凌寡婦,擄劫人子為質,併吞藏寶地圖,也算是『義』了?」
戰飛羽正氣慎然的道:「道聽途說,不知底細之事,閣下最好弄清楚了再說,戰某人向來行事,只有一點,只要無愧我心,仰不愧天俯不作人,外人如何講說,那是他們的事,戰飛羽並不在乎它!」
無恥公子冷哼一聲道:「反也是你的理,正也是你的理,江湖規矩似乎是你立的,你所行所為似乎就沒有一點錯處,戰飛羽你大自恃了,不知天下之大,奇人異能之士多的很,江湖可並不是讓你一個人橫行的!」
冷寞的,戰飛羽道:「常少巖,戰飛羽行道江湖多年來,可也從未聽人說過我橫行霸道的,奇能異士確也會過不少,你這句話倒是實在得很,我並未在江湖上橫行,只是有些想在江湖上不按規矩,橫行霸道的人,碰到我後就橫行不了,霸道不起來罷了,假若你是說我在這方面橫行的話,那麼今天我照樣還想在你身上橫行一次,讓你嘗嘗暗算人的現世報是什麼滋味?」
面無表情的「索命獨爪」單丹怒吼道:「戰飛羽,你充哪門子的狗熊,先讓我來宰你!」
邁前一步,列開架式,一派如臨大敵之姿態,戰飛羽連眼望都不望他一眼,冷冷地道:「單丹,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你夠不夠我這個丁老弟做靶子還成問題,想到我面前動爪子,還隔著一道關口,明白點告訴你,想稱量稱量我可以,問問那位剋星,讓不讓你過關!」
怒叱一聲,似旋風般的欺進,揚臂向戰飛羽飛下,在近接尺許之時,右臂衣袖中,突現烏黑鐵爪,罩向戰飛羽頭頂!
戰飛羽神態依然,冷寞而寂寥的眸瞳,依然不理會這突然暴襲,反而凝視著無恥公子常少巖!
旋風似的攻勢中,突然匹練似的金光,「嗆」然聲中,烏黑鐵爪,被震得周旋,戰飛羽與單丹中間,了元一如鬼魅般插了進來,迎著單丹微微一笑,手中金筆,豎立面門前,雙目自筆側,注視著「索命獨爪」單丹,唇角微撇道:「閣下怎地虧於職守,對於這個貴幫的叛徒,不來執法,反倒去招惹外人?這豈不是叛幫的行為?」
神色倏變,「索命獨爪」單丹,惡狠狠的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既然想早死,那你就先拿命來,嘿!」
「嘿」字的語尾尚在他口腔裡打轉,烏光閃閃的鐵爪,早已抓向丁元一右肋!
手法快捷詭異,伸縮之間,猶似靈蛇吞吐,尤其是他那支鐵爪,卻不似肉掌,受先天生理限制,不能反轉揚彎,相反地,鐵爪根本就無所謂方向,前後左右上下任一方向,任一角度,均可折轉抖灑,而爪指之間,亦是大異天生掌指,可以任意變換間隔,變換方向,同時攻打幾個不同的部位。
丁元一突受此種特異「兵刃」的攻襲,實是措手不及,被逼得俯身揚筆,硬碰硬接,同時出腿,掃向對方下盤,應變之快,亦使敵人大出意外,不得不硬生生的向後退步!
甫退即進,丁元一尚未直起的身形上空,業已壓下了烏黑的指爪!
單足為軸,貼地飛旋,丁元一如陀螺般地閃於單丹身側,挺身前金筆如怒龍出海,一溜金光,點向敵人後臂,翻身再起,虛招變實,金光打閃,如天際暴射金星,罩射單丹全身三十幾處大穴。
單丹一擊不中,下盤差點著了道兒,身軀電轉,腿部突然轉先,烏光迎擊時,金光倏施,緊跟著身形甫一轉正,即被金光纏繞,陷於重圍,不由得心中大怒,雙臂倏揚,右臂假手,吞吐伸縮,迎擊金筆,左掌如鉤,剎時間擊出了暴雨般的七七四十九掌!
掌掌狠辣,式式惡毒,金筆如金蛇飛旋,烏爪如粼粼波光,旋繞成兩團交射的光弧,光弧下的兩條身形,跳躑追逐,正似正月十五日的走馬燈,與光弧成一個方向,變成了一種特殊組合的威力!「嗤!」聲輕響!
光影中裂帛聲起,隨著丁元一的輕哼,緊接著「嗆嗆」兩聲,光弧倏橫了一聲痛哼!
「索命獨爪」真成了獨爪,跌落塵埃!
單丹踉蹌地衝前兩步,挺身立定,毫無表情的面孔上,那對眸瞳中閃出了惡毒的光芒,緊盯著那肩頭長約尺許的深及寸許的一條翻捲傷口,血漬業已變黑猶自淌流的丁元一道:「小子,你不久人世了,我這一支假手換你一條狗命,不算賠本,你要報仇,二十年後,老子還照樣等你!」
「嗤」的一聲,自肩撕掉衣袖,擦一擦黑色血漬,丁元一精神抖擻的,雙目噴出一股毒厲的煞光,冷凜至極的,向索命獨爪單丹道:「單丹,不用二十年,我現在照樣是一條好漢,所以我現在就要報復,丟掉了你那支狗爪子,去掉了你那支狗爪子,你可還有兵刃?沒有兵刃,似乎是大不公平呢!」
黑色血漬擦去,那裂口中竟然不再有鮮血流出,這是單丹有毒的獨爪傷人後,從未有過的情形,尤其是丁元一那種精光射閃的目光,告訴他毒對這面前的敵人,似乎是毫無影響,單丹由迷惑而驚凜了!
江湖人物不到燈油燒盡,是不死心的,邪門人物更有種不信邪的邪門,單丹並不例外,驚凜於內,在外表上,卻依然像一條好漢,冷哼一聲,斷然的道:「有兵刃沒兵刃,都是一樣宰你這條半死的豬仔,小子你就用不著客氣,來送死吧,我這次要讓你嘗嘗被斷臂而死的滋味,向來也沒人嘗過的,你就佔個先!」
丁元一精芒倏射,金筆一晃,插入身下,拍拍雙手,不屑的道:「單丹,我不會讓你吃虧的,丁家堡的公平,是江湖上任何人都有口皆碑的,你好好的準備好,我現在要讓你嘗嘗丁家堡的絕活了!」
無恥公子笑道:「丁元一讓我來掂掂你丁家堡的絕活如何?」
冷哼一聲,戰飛羽接口道:「狗走遍天下都是吃屎的,無恥公子永遠是無恥,兩個傷者捉對兒,是旗鼓相當,要掂份量,由我來掂掂你,那才是公平至極呢!」
無恥公子道:「戰飛羽,我遲早會找你的!」
戰飛羽譏誚的道:「在這裡,除非你找我,別人你都沒份!」
無恥公子,暴烈的道:「姓戰的,我會整治得你如同那晚一樣,想快死都沒有辦法!」
挑逗的,極端的不屑的,戰飛羽道:「姓常的,你那份無恥行徑,只能有一次,就只這麼一次,你再也沒有了,磨菇什麼?我早就等著你了!」
暴跳如雷,無恥公子道:「戰飛羽,你只是一頭狂吠的惡狗!」
點點頭,戰飛羽道:「有些人在口不擇言的時候,往往是說出自己的那分真實德行來,常少巖,你正是這種貨色,一個只會狂吠的惡狗,甚至於是一條躲在暗影裡狂吠的狗!」
無恥公子道:「戰飛羽,你想不想知道,你今天的結局!」
戰飛羽道:「姓常的,你同我耍心眼,還差那麼一截,你還是自己估量一下吧,為什麼你的那些跟班,到現在還沒來?過了許久啦,是嗎?這就是結局了,對不?無恥公子!」
心中暗驚,無恥公子心內電轉,但就在這時,突然聽得「索命獨爪」單丹,一聲大吼道:「丁元一,你這狗娘養的小雜種,拿命來!」
剎時間,丁元一與單丹,已糾纏在一起,拳掌腳腿齊飛,指點劈截過來,那是一場拚命的近身搏鬥!
無爪的單丹,那支半截獨臂,帶著一片狂勁的罡力,有如鐵杵也似的兇猛的搗向丁元一。
丁元一,右手斜揚倏翻,迎向單丹獨臂時穴,掌指伸閃晃縮,倏然閃爍,穿走飛挪,雙臂飛揚,吞吐中虛實互換,隱現難測!
靜悄悄的,單丹的左掌,借右臂隱蔽遮掩,彷彿是鬼魅現爪,自斜刺裡,依然穿出,密密捲至!
眨眼間,一百七十七掌交擊,暗鬥連串,雙方猝然分開!
猝分倏合,腳步一閃,了元一倏移五步,剛好來到單丹的前面,動作詭異的斜身,一指點向單丹後腦。
就像後腦生著眼睛,單丹挪移半尺,右臂似棍棒盤旋,帶住身軀,旋轉疾掄,砸向丁元一腰際!
叭的一聲,磕開旋來臂棍,身邊旋進,指掌又一豎驀而插向對方心窩!
吆喝如雷,單丹雙臂交叉猛架,身形飛旋,丁元一身軀倏揚,兩掌隨勢自一不可思議的反射弧度中,掌擊單丹左肋!
猛然疾閃,獨臂抖擻,力道萬鈞的罩下。
丁元一掌勢倏變,挺身後旋,倏忽來去,輕靈飄忽如蝴蝶飛花!
人影凌空,單丹怒吼著,雙臂如乾,直搗飄閃的丁元一後心!
猝然暴旋,丁元一螺旋般躍起,雙手像流星曳地般劃落揮閃,兩掌一彈暴合,硬硬接下敵人直搗而至的雙臂,雙雙下落之勢,身形在空中倏仰,雙腿如蹬鞦韆,單丹已經怪叫著跌落塵埃,雙手緊握陰部,痛吼嘶嚎的翻滾不停!
聲音漸漸軟弱,終止僅剩呻吟,最後呻吟聲也沒有了,身形也不動了!
戰飛羽同無恥公子,雙雙緊盯著對方,已成對峙狀態!
丁元一翻身落地,望著畢命的單丹,吐了口唾沫,閃眼向無恥公子注視,口中冷哼道:「姓常的,你那劊子手業已向閻王處報到,你是不是有意同他做個伴?」
輕喝一聲,戰飛羽道:「元弟到旁邊休息,或者去下面看看,店內情況如何了?我猜是華駝子返來了!」
丁元一神情一怔,歡然一聲,向店房射落!
一抹華彩,向丁元一身後追去!
旋風暴起,紫雲倏然擋落華彩,戰飛羽道:「無恥公子,你我還沒了結,就想走嗎?」
無恥公子猛的一變臉,冷酷的道:「戰飛羽,你太橫了,你會後悔你找上我的!」
閒散的,戰飛羽道:「那是我的事,不勞費心,你還是先掂量一下現在的情況,打算打算眼下的行止吧!」
猙獰的一笑,無恥公子邪惡地道:「戰飛羽,我早打算好了,我要剝你的皮,處處打算周到,我將抽你的筋。」
戰飛羽冷冰冰的道:「我不是嚇唬長大的,無恥公子,我要的是你的行動,不是窮咋呼,剝我皮抽我筋的人,我承認不是沒有,但卻要付出點代價來,至於你?嘿嘿,常少巖,這輩子你是休想,你不是有一把『風流鎖嬌擒龍扇』嗎?來,來,讓我陪你走兩招,不過,我可事先警告你,我這雙手掌,已經是染上了不少血,聚上了不少毒,只需那麼一招,你受不了,就得去見閻王,我還可以告訴你,我要你左胸靠近心房那塊地方,中我『指刀,一招!就如同前天晚上你將你那把貼身的刀子,插在我的這個地方一樣!」
戰飛羽手指胸前,凜然的望著無恥公子,話落,雙手又習慣的籠入袖中。
無恥公子臉上現出一抹驚悸之色,一閃而沒!
但是沒有逃過戰飛羽的眼睛。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心情有點忐忑,唔?」
怒吼尖叫,無恥公子道:「我忐忑個鳥,戰飛羽,我既然敢動你,我就有這份實力不怕你報復,你以為你是什麼?英雄?豪傑?武林之王嗎?你差得遠呢!呸——」
狠狠的一口濃痰吐在就地,似是將心中的怯意,去除了不少!
輕鬆地,戰飛羽道:「那你還等什麼?亮出你那要飯的傢伙!」
「刷」的一聲,一柄烏骨折扇,自袖中滑進手中張開,張於無恥公子常少巖手上。
扇骨似鐵非鐵,烏光閃閃透亮,扇面似綢非綢,精芒閃閃中,繪著一副全美人入浴圖,搖動間,反面看得出乃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仕女畫。
扇墜翠玉,金芒飄灑,金絲飛散,配上無恥公子的一身華服,活像似一個風流公子哥兒!
只是那一幅長臉鷹鼻,與三角眼,破壞了畫面,使人心中嘔吐。
扇影搖晃中,突然一聲輕叫,華彩流射,一團錦影,捲向戰飛羽。
烏光暴射,飄然為天罩黑雲,差點雨絲蓬落,快捷奇幻,頓時戰飛羽全身見罩。
這是快的映現,黑雲金絲中,暴散起雙股血絲,青芒芒,雨濛濛,天際神龍搖尾般,向四下擴展,剎時將烏光黑雲,金絲擾得四散飛揚,倏然無影!
無恥公子常少巖,鷹目如鷙,怒瞪戰飛羽道:「神手無相戰飛羽,在江湖中盛名如日中天,今日一見,亦不過如此,哼!」
戰飛羽道:「那是江湖朋友胡吹瞎捧,你閣下大可不必受這影響,施一施你的全力,讓我看看你那『勾魂奪魄十八扇』的威力以後,我自會讓你嘗嘗神手滋味!」
怒瞪一聲,無恥公子道:「不用十八扇,也照樣收拾你!」
扇影下落,如流星趕月,慧星下墜,驀然打閃,戳向戰飛羽!
雙臂倏揚,似不願再有餘暇給予對方,視烏扇如金,雙掌利刃,邊削向執扇右腕,左掌甫至半途,戰飛羽突然輕呼一聲,轉負蹈步,右掌似蜿蜒而至的蚯蚓,快得如鷹提小鴨,「呼」的一聲,戳到無恥公子胸前!
執扇右腕堪堪為掌刃所傷,差那麼一絲兒脫出險境,無恥公子大怒,震打戰飛羽突出而至的右掌,仰身蹬腿,倏退丈餘!
身形甫自站定,戰飛羽那蒼白中略帶青芒的雙掌,業已分自左右襲來。
那蒼白中的青芒打閃,映入無恥公子眼中,突似閃進了一對毒蛇般地戳進他的心靈,青芒中一絲兒黑綠,精光光的如同一頭鐵線蛇般,如射進他的雙目之中,直使他心中猛然驚跳,大為不安。
這種臨敵之時,心生幻景,在他實是首次,不由得真的忐忑不定起來。
激鬥中有一絲兒罅隙,即予敵人可逞之機,戰飛羽眸瞳中精光打閃,捉住此一機會,左掌連環拍出,削斬敵人肩頭,右掌倏忽間如同電蛇,夾帶著一圈光弧,已斬向無恥公子的胸際。
招招不離胸際,無恥公子心中大為憤怒,怒聲中,折扇打閃,點戳挑磕,一連串的快動作,迎向戰飛羽的雙手。
雙方接觸之快,實是不可名狀,只見烏光白芒,倏合倏散,如彈飛丸擲,即貼即離,如萬珠琉璃,兩條身影,拔地擎天般矯若游龍,快如閃電,相互纏繞,並成一圈風馳電掣的光圈。
這是一場罕見的激鬥。
無恥公子常少巖的折扇,陡然並成一圈又一圈的環環相套,驀然間在上下串連的弧光中,在空氣激盪的潮湧裡,扇影倏然張展,疾如轟電掣閃,快如電光石火般,錚聲展開,如孔雀開屏,倏然似一輪弧刀,斬向戰飛羽的面前。
這一招乃是他「鎖嬌擒龍風流扇」的絕活「勾魂奪魄十八招」中的最精的功夫,煞手絕招之一的「汪洋流光」。
戰飛羽的雙掌,在一剎間,停滯的同時,迎著折扇,倏然猛推!
於是他雙掌變的一個支點,借力微揚,折扇被拒身前,戰飛羽整個人,卻如同一支倒滑的滑板,雙腳離地,驀地蹬向常少巖的下盤。
戰飛羽那雙手雖離折扇尺許,身軀卻已成斜角,但卻如整個人被折成一支魚形被絲綿吊起來般,向前猛劃!
他這一劃去勢之快,無與倫比,他在划行的同時,雙腳倏忽急絞,踢向敵人膝部關節。
滿空的流光弧芒中,常少巖突然失去敵蹤,斬削的折扇被縮虛空,「汪洋流光」變成無險的風浪。
驚怔中,膝關節處,突現綿綿的勁力,猝襲而至,罡氣凝勁,奮力拔脫似被拈滯的折扇,瞬息變招,雙腿運勁,雙掌甫下旋扼,借力彈起,變為頭上腳下,折扇如一支蛇矛一直戳向半仰的戰飛羽胸腹。
雙腳倏定,身似陀螺猝旋,一個大弧,戰飛羽由下變上,左掌緣如刃刺向折扇,順勢而下,五指一攏,如一瀉千里的急湍巨瀑,緊握常少巖執扇右腕內力如波濤滾滾,傳入無恥公子脈穴之中。
「嗆嘟」聲中,折扇落地,額際頓現汗珠,無恥公子強忍刺心疼痛,左掌橫擊敵人腰肋。
拐時一撐,戰飛羽拒擊於外,迅捷的一指削向無恥公子胸前,指似利刃,噗嗤深入,兜手一振,無恥公子常少巖胸際噴出一道血箭,登登登,連連向後退跌!
驚懼的目光,顫抖的神韻,都在一次痙攣裡,墜著虛弱的身體跌落叢樹之中,咬牙切齒的無恥公子道:「戰飛羽,你這個雜種,有種就給老子再來一招!」
冷寞已極,戰飛羽撇撇嘴角,輕蔑的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我戰飛羽在江湖上對待敵人的規矩,無恥公子你會慢慢流血而死,我向來做事徹底,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兒寂寞的聽血流脈跳,我會守著你!」
心悸變成憤怒,揚掌向天靈擊去,無恥公子的手臂甫起,突感全身一麻,戰飛羽只那麼輕鬆地遙遙一指,無恥公子常少巖即感全身虛軟無力。
「啪」的一聲,如普通人,毫無兩樣,打在自己腦袋上,微微生疼。
戰飛羽道:「你不能動了,想撞死自己卻不行,你必須流盡最後一滴血,才可以嚥下最後一口氣,結束你這醜惡的一生!無恥公子,這就是你醜惡的報應!」
無恥公子常少巖,無助的道:「你好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28:02
二十四、陰險、詭橘、幻無恥
店東正在收拾破碎的桌椅,門口出現了二人,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
一個是位身軀肥碩的胖頭陀,長髮披肩,額上一道雪光燦燦的暗箍,箍下壓著兩道濃得似刷子似的長黑眉毛,銅鈴眼,蒜頭鼻,一張大嘴,怕不一口可以吞下兩個饅頭,絡腮鬍子,倒是剃得精光,粗粗的胡根,露出了暴突的青塊,根根見肉,兩條肥腿,明明高大粗壯,也因身體的肥胖,而顯得粗短。
另一個乃是一個清秀的道人,高高的道髻,一身藍色道袍,五絡長髯看來真是飄飄如仙,只可惜那一股游動不定的眼光,卻破壞了他這一身仙氣。
頭陀的腰中,鼓囊囊的一支黃綾包袱,圓圓的,顯然是盛裝著一對奇形兵刃,看來像是銅錢。
清秀道人,卻只見肩頭馬尾飄垂,「拂塵」可能正是他的護身法寶。
銅鈴眼瞪視店中的每一處角落,就如同搜賊的官差,頭陀絲毫都不漏,看得非常的仔細!當他看到了那具猶自躺臥地上的。『一刀絕命」謝八塊的屍身時,不由得回顧身側的清秀道人一眼!
清秀道人面無表情,但卻自雙目中流露出一種狡黠至極的流光。
頭陀驀的開口,假裝斯文的,粗啞的道:「店家……」
聲尚未完,店家驀然震驚,扭身望向二人,不由得自心底裡發毛!心中一犯嘀咕,暗忖,這是哪輩子的霉運,怎麼今天來的都是些凶神惡煞般的人物!
想歸想,人卻盡快的笑臉相迎著道:「啊!大師父,有何吩咐……」
頭陀一指屍身道:「此人是何人所殺?」
店東陪笑道:「不瞞大師父,我不知道殺人的姓名,不過我知道他們後山去了!」
清秀道人突道:「去後山幹什麼?」
店東道:「是和另兩人去的!」
眉頭一皺,清秀道人道:「沒頭沒腦的,你從頭講講看!」
店東於是將所知的斷斷續續講了!
銅鈴眼一瞪,頭陀道:「你聽到其中一人是姓戰的嗎?」
店東點點頭!
銅鈴眼精光倏射,望向老道道:「老道,看來機會到了!」
老道搖頭道:「你說此人並不是那姓戰的殺的是嗎?那是誰?他姓什麼?什麼長相?」
店東道:「就是那位年輕客官,聽說是姓什麼來……啊!好像姓丁?」
「姓丁?年輕人?是誰?」
陀頭與老道,同時叫了起來!
適時,門口又現二人!
赫然竟是那「武林二怪」「治死人」華駝與「氣死鬼」鐘魁。
頭陀一見二人,驀的嘿嘿連聲冷笑。
氣死鬼鐘魁,打眼看了二人一眼,突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的一聲,道:「嘿嘿,晦氣,晦氣!」
頭陀冷哼一聲道:「耍嘴皮子的王八羔子,不用來那一套,沒有用處的,十來年了,我們冤家路窄,劃個道兒吧!」
華駝子看了頭陀與老道一眼,駝峰一聳,向氣死鬼鐘魁,做了個沒奈何的表情,兩手一攤,雙肩一聳。
嘿!那副德性,直看得店家想笑,卻也不敢,因為他那動作,浩脫脫像極了烏龜縮頸!
老道清一清喉嚨,斯文的道:「華駝子,縮頭烏龜像也解決不了問題,不用做出那種滑稽的熊像,今天我們是不了不散,怎麼樣,可有異議?」
冷冷一哼,鐘魁道:「登徒老道你不用急,等會總叫你滿意就是了,看那塊臭料,似乎是和你們同道的,放在這裡,你們不感兔死狐悲嗎?你不去給他唸唸經超渡超渡?」
頭陀接道:「不用啦,等一會兒,連你二位一起吧!」
搖搖頭鐘魁道:「你身上的疤十多年來大概是不痛了,所以又使你發癢,想再增加點記號是不?假頭陀?」
銅鈴眼倏放毒光,狠惡的道:「媽拉巴子的姓鐘的賣嘴皮子的混蛋王八羔子,我操你奶奶,老子正要你賠償十年前的那一傢伙,你不用窮嘟嚷!今天要不叫你去閻王爺那兒報到,老子就不姓佟!」
鐘魁悠閒的道:「狗走遍天下吃屎,十年後還不是老樣,我老人家不過想省點力氣,你把那小子的臭皮囊處理了,就省得我多一件事,你既不願,那麼說不得我老人家就多費一次手腳,多挖個坑罷了!」
老道突的一瞪流光眼道:「姓鐘的,你是光說不練嗎?」
華駝子此時開口道:「你們這兩塊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想怎麼樣,哪方面進步了,你們就揀那有出息的,有便宜可賺的挑吧!」
罵咧咧的,餘怒未息的頭陀道:「來來來,姓鐘的,讓佟老子先超渡超渡你!」
流光眼一耀,老道說道:「好傢伙你慢點,我還有句活要問!」
又冷冷的向華駝子道:「一清聽說此處有戰飛羽的屍首,看一刀絕命謝八塊的樣子,恐怕是傳言錯了,臭駝子,戰飛羽可是你救的?謝老八是姓戰的殺的嗎?」
挺一挺駝峰,華駝子昂聲道:「不錯,除了我這治死人,沒人能從閻王爺那兒奪他的命回來,是不是他殺了謝老八,這就得問你了!」
老道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華駝道:「你先來這裡都不知道嗎?那你問我,我不問你問誰?你說!」
老道啞口無言,稍停道:「有個姓丁的年輕人……」
話尚未完氣死鬼鐘魁接道:「謝老八死在姓丁的年輕人手上,那可是不冤,就憑他嗎?兩個還差不多!」
頭陀「呸」的一聲,吐了口黃痰,大聲道:「什麼東西,兩個還差不多,你叫那小子出來,讓俺老子宰給你看!」
冷哼一聲,華駝道:「佟子豪,你記著,只要你還能夠活著,你到丁家堡去指名找丁元一,就會如願,記住啊!」
頭陀佟子豪道:「那麼就收拾了你倆,再去丁家堡也不遲,丁家堡沒什麼可以威嚇老子的,哼!」
「嗆嘟嘟」一聲銅震,一對黃燦燦的銅鈸,分握手中,佟子豪面向鐘魁道:「姓鐘的,還是我們兩個捉對廝,放馬過來吧!」
鐘魁笑笑道:「十餘年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長進,佟子豪,還是以前一樣的火燒燎毛的毛躁脾氣,手上還是那麼一對破銅錢,你想想還配在我老人家面前逞能麼?」
一派教訓的口吻,氣死鬼鐘魁的那副勁兒,直看得頭陀一愣一愣的,旋即回味過來了他話中的含意,驀的大怒,佟子豪吼道:「鐘魁,你他奶奶的少在你佟老子面前佔便宜,你要是怕老子動傢伙,說!你想怎麼樣?只要你說得出來,點得出名堂,佟老子十八般武藝,沒有不奉陪的」,說啊!姓鐘的,你他媽的是啞巴?」
鐘魁高大的身形突然一挺,似是長高了不少,威嚴的道:「就憑你這副臭嘴,你也該得點教訓,來吧;既然你沒什麼出息,還是老樣子,你就玩一套給我老人家看!」
「嗆」的一聲,雙鈸合併扣攏,唰的一聲放於囊中,怒形於色,道:「不用鈸,佟老子也照樣招呼你!」
踏前一步,肥厚粗短的雙掌合攏,猛然翻轉,一股排山倒海的疾風,擊向鐘魁!
腳蹬身旋,倏然暴退五尺,掌風挾怒浪排空之勢,將店中桌椅,連連擊翻,齊齊擠落一邊,空出好大的一塊空場,佟子豪鬚髮俱張,怒瞪鐘魁道:「狗娘養的,你是屬老鼠的?見人就逃?」
怒叱一聲,鐘魁道:「佟子豪,你要為你那張臭嘴,付出無比的代價,記住了,我要打落你滿嘴的狗牙,割斷你的長舌,讓你現世現報到淒慘的苦痛,求生不可,求死不能。」
佟子豪絡腮鬍戟張,吼道:「那要看你的能力,還要看看你有沒有種!」
威凜的,鐘魁道:「過來,讓出那邊的位置,給他們,到這裡來試試活報應的現世報靈不靈?」
騰身而起,旋風般暴捲而至。
佟子豪腿短人肥,動作卻如疾風迅雷,捷速無比,雙掌如獵獵朔風,急湍巨瀑,挾著無比的威力,擊向鐘魁。
身形猝旋,掌起如洪濤巨浪,幻影迷濛,煙鬟霧鬢中,兩道粼粼波光,倏忽隱現,疾迎迅拒,「砰砰」聲中,一連串勁的擠壓,使空氣壓縮成一道道罡風,四散飛揚。
短肥雙掌如積電流光,源源湧激,漫漫勁氣,滔滔不絕,洩瀉而至,將對手圈人汪洋大海般的拳風掌影之中,佟子豪挾威煞至極的怒氣,展盡絕招,向鐘魁招呼。
洶湧激盪的掌風拳影中,兩道如銀河倒瀉的掌刃拳勁,劃起陣陣漣漪,形成圈圈光弧,時而如懸崖絕壁的盤旋曲折的羊腸小徑,迂迴在狂激洶湧怒濤般勁風氣流之上,時而如鄉村晨間的裊裊炊煙,細絲慢挑的如山洞深泉,一灣小溪,穿行如層巒疊蟑之中,內蘊穿石裂鋼的無比鋒利之勁,突破佟子豪的罡烈!
一剛一柔,一高一短,一肥一胖,我拳你掌的盤旋幻影,成了一團急轉的渦流,旋洩,回轉,洶湧澎湃,如萬頃琉璃,迴環不停。
眨眼間,已是百餘招了,看來千招之內是分不出勝敗的!這是一場真正的龍爭虎鬥。
登徒老道,驀地向華駝道:「臭駝子,莫辜負了他二人讓地方的好意,來吧!」
懶洋洋的道:「劃個道兒吧!」
登徒老道一清,驀地就地而坐,道:「貧道絕不佔你的便宜,我們就盡力而上……」
華駝一笑,對面坐下,道:「不佔便宜是嘴上,你登徒道採陰補陽,內力特盛,在武林中誰個不知,你又找對了對手。」
四雙鐵掌,緩緩提起,慢慢接近,微微一觸,粘在一起,瞬間二人由雙目精光閃閃,轉為雙目赤紅,滿面紅光,雙雙陷入力拼數十年內功的膠著糾纏之中。
華駝駝峰顫動。
老道高髻巍巍!
微赤的面容,一絲絲褪落,由赤而黃,由黃而白,由白而青,雙雙施展功力,在另一對斗至三百四合之時,此一對業已進入拼盡餘力的陷阱!
華駝子只感到原是旗鼓相當的均勢,對手那股怒濤排壑源源而來,滔滔不絕的洶湧內力,漸變為凝聚成鋼錐般的堅實涓涓細流向自己突穿而至。
內力迴環,急將渾厚雄實的怒濤捲浪般的內力,轉向絲絲細流,與之糾結對抗,阻撓穿鑿。
汗水染浸二人重衣,汗流臉頰頸項,熱騰騰的霧氣,自二人頭上冒起,漸漸消失!
微微的氣喘,短促的緩吐,顫抖的掌臂,兩人的努力便已到了分際!
驀的,一條玄色的身形,出現在店門。
那是一個華服的公子,鷹鼻三角眼,蒼白而俊秀的面孔,啊,店東躲在暗處,看直了眼,來人不是同兩個客官至後山去了嗎?怎又轉來?
赫然是那無恥公子常少巖!
鷹鼻一聳,三角眼中射出兩道流光,掃視店中澈斗的兩對一眼,驀的冷哼一聲,邁步走向激鬥內力的一對之處輕悄悄得毫無聲息,如鬼魅的一旋之間,業已到了華駝子身後,提起一隻如玉般白晰的手掌,壓向華駝的頂門。
驀然!
「嘿」的一聲吼!
華駝子的駝峰倏然後仰,撞向華服公子的腿。
變起倉促,華服公子摔臂旋身而退!僥倖他應變迅捷,雙腿迎面骨被駝峰接觸到那麼一絲絲,已是如被錘擊般的生疼。
緊接著一般勁疾的拳風,暴捲而至,其勢之雄,其勁之速,直如巨浪逐波,一瀉而至,華服公子不得不擰身旋閃,忍痛飛躍!
「砰」的一聲,勁風將丈許外的店牆,撞開了斗大的一個洞穴。
這是華駝在遭到暗襲前的驚兆後,猛凝全身功力,擠著力竭而死的威脅,冒最大的危險,力拒對手內力,一彈倏離,脫開糾纏,借餘勢後仰,以駝峰撞擊暗襲之故,同時仰身卸卻所有力量,躺臥在地,並躲過了登徒老道因其突然推拒,而逆擊的兩人合流勁力因失去目標而直向前擊的威力!
華駝經此一來,人似虛脫般的臥地不起,剎時昏死過去,七竅中亦流出因強抑迴旋內力,致傷內腑的紫色淤血血塊!
內力盡出,登徒老道一清虛脫前,睜眼望著華服公子投出一瞥怨毒至極的煞光,仰身翻跌在地,昏死過去。
華駝的怒嘿,店牆的撞擊聲,驚動了激鬥中的兩人,鐘魁瞥目之下,突然大吼一聲,一線光芒,倏然而起,繞旋一團,一聲淒厲的慘嚎,一隻斷臂落地,頭陀佟子豪,驀的一個踉蹌!
閃晃間,鐘魁手握鋼錐,撲向華服公子。
大吼如雷,佟子豪衝刺奔躍,恍同鷹翔,雙目赤紅如火,翻滾的二支鋼鈸,夾著凜凜的勁風,雕射鐘魁!
一道黃光平削鐘魁後腦,反手一錐,鐘魁利落地挑翻,銅鈸騰空,穿屋而去!
另一道迴旋已至銅鈸,絲絲削向肩頭,鐘魁晃身一滯,左肩連皮帶肉被削落一片,咬緊牙根,無視血流如注的左肩,依然向華服公子衝去!
一聲怒吼,夾著無比快速的衝力,騰沖而至,佟子豪一隻粗短的手掌,插進一心打擊華服公子的鐘魁右背,沖跌三步,突然擰身,一錐砸中佟子豪的腦袋,腦漿迸流一地,背部那佟子豪僅剩的獨掌,帶著一塊鮮血淋漓的肉骨,跌落塵埃!
迴旋的身軀踉蹌跌翻,手中的鋼錐,飆然射向華服公子,怒聲如雷,鐘魁艱難的向上爬撐,口中罵道:「無恥的禽獸,偷襲的敗類,竟……」
語聲在力盡中停止,人亦「噗」的一聲,靜止地上,背脊,肩膀兩處重傷,鐘魁昏暈不起。
華服公子冷寞的望望店中,輕步走向華駝!緩緩舉起手掌,口中冷冷的道:「治死人,看你能不能治你自己!」
「刷」的一條身形,驀自店房後門射入,身甫落地即如飆風狂捲般,疾射華服!
眨眼間,一縷靈蛇般挾帶無與倫比威力的勁疾指風,點向華服公子抬起的臂腕!
一聲急怒的叱喝道:「無恥之徒!丁元一斃了你!」
華服公子驀然縮手旋身,暴退五步,目注翼護華駝身前的丁元一道:「丁元一,你敢對我無禮!」
丁元一怒目如鷹,怒叱道:「乘人之危的無恥匹夫,你算什麼東西?小爺不但如此,還要宰了你!」
華服公子嘿嘿一笑道:「有種,你敢對本座講這種話,那就證明你確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倒要看你小子怎麼個死法!」
丁元一怒聲道:「莫以為你穿了無恥那身衣服,就可以瞞過小爺,現在,真正的無恥公子,怕不已到閻王那兒報到,你還在那兒充什麼殼子?」
「刷」的一聲,金筆執於手中,莊容的道:「讓小爺剝了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什麼變的狗雜碎!」
冷寞的,華服公子道:「丁元一,我要你受盡了最殘酷的刑法以後再死,以償報對我無禮之罪……」
惡毒的,丁元一道:「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無恥的傢伙!哼!」
哼聲中,右手上那支金筆的尖端,已在顫抖之下,毫無徵兆的點到了華服公子的眉心,穩立如山,華服公子雙掌倏翻,烏光暴射,手點丁元一腕脈,烏光折扇輕點金筆歪在一邊!丁元一沒有移動,挫腕之下,金筆猛揚倏壓,倏插華服公子咽喉。
烏光繚繞,漫空幻影,像四散飄移的蝙蝠一樣,聚向丁兀一。
猝然拔升而起,丁元一金筆幻為千百道金黃流光,在一片破空的銳響中,急瀉而至,如萬頃波光,粼粼打閃,華服公子的身形,也隨著這湧合紛射……光芒翻飛射騰,他的身體就好像颯漿在筆尖的四方,而那烏光折扇,卻如影隨形,穿隙蹈空,點削丁元一。
一掄快攻稍歇,金筆一滯又起,幻散迴旋的金芒,已暴飛而起,光華密集的一圈又一圈的罩向敵人周圍。
丁元一的金筆,陡然揮舞成一圈又一圈的連環套鎖,上下串連的弧光,在空氣中激盪排湧,筆尖飛顫如驚濤駭浪,點點同急湍巨瀑一瀉而至的流星電射,齊集向華服公子的身影。烏光折扇如川流不息的波光,逐囊颯灑,揮活得如同朔風獵獵,旋射如銀河倒瀉,快捷得無與倫比的一一破解了騰飛的金光巨浪,突化一線,騰躍而起!
滿空密佈的金光烏影中,丁元一突失敵蹤,驀感勁風巨力壓頂而至,倏然間,一聲暴喝!「元弟速退!」
只覺身軀被人一旋,如穿雲流星般,斜飄而起,耳聞「嗆,嗆!」連聲中,腳落實地,店中那華服公子已與戰飛羽對面兀立!
只聽戰飛羽冷冷的道:「我以為你會來後山替你那替身解危的,誰知賊性不改,永遠做那欺軟怕硬女人活兒!無恥之尤,真沒弱了你寡情無義的無恥招牌!」
華服公子竟然是真正的無恥公子常少巖,笑一笑,目凝戰飛羽道:「世上要找個瞭解我的人,恐怕你戰飛羽將是第一個,我還真可惜不能與你交一交朋友知己呢!」
戰飛羽怒哼一聲,回頭對丁元一道:「元弟去把後山那個冒牌貨抓來這兒,快去快來!」
丁元一聞言,飛身掠去!
戰飛羽道:「把你的絕活抖摟抖摟吧!無恥之徒,小心你的左胸靠近心房旁邊的那塊即將被我掌指插進去的地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28:28
二十五、茅舍、獵阱、陷豺狼
無恥公子道:「這要看你的本領,吹大氣沒用!」
意極沉穩,語極不屑,戰飛羽道:「一個假貨,不過爾爾,兩個假貨,亦不會強到哪裡!我有把握做到我說的!」
怒目而視,無恥公子道:「戰飛羽,你說話小心點,你莫忘了只要我一動指頭,老駝子同那老鬼就會了結!」
古並不波,不受威脅,戰飛羽道:「不用試探,你已知道你能不能辦到,以你的習性,你的為人,你的心腸,有哪種便宜你能夠不佔嗎?有這種機會,你會傻得提醒我嗎?閣下,戰飛羽不需要你的提醒,更不受你的威脅,只要你自付能夠逃得我的一擊,閣下儘管請便,手長在你的臂上,沒人攔著你,是嗎?」
無恥當然不是傻子,他更不會無知到自己早已在戰飛羽一擊的威力範圍以內,戰飛羽的一擊威力,若非是他毫無便宜可佔,他能不動嗎?就因為他已覺察到自己已在敵人無形的氣勢包含之內,只要不是向他正面為敵,任何異動,都將受到雷霆萬鈞的一擊,而異動的目的,卻甚至可能一點點,一絲兒成效都沒有!
換句話說,他無恥著是想動任何一個人的念頭,都會被戰飛羽所狙,而且是致命的一狙,以他的經驗,戰飛羽最後那一步,與之形成對峙後,那種無與倫比的威勢,卻已形成!所以,他現在只有一條途徑,那就是戰。
這種局面的形成,正是戰飛羽的特性,當他與敵人對峙時,絕對不容敵人有第二條路可走,這是血的教訓,血的經驗的累積,何況,地上有傷重的二位,急需他施救的人呢。
形勢頓時呈現劍拔弩張之勢,無恥公子烏骨折扇,「刷」聲展開,雙目中噴射出一種毒狠無比的眼光,凝視著戰飛羽,冷冷地道:「戰飛羽,這是你在人世間最後一次說狠話了,我要讓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冷冷的,戰飛羽道:「這種話,我聽得多了,不算新奇,因為我依舊還是硬梆梆的活在這個人世上!」
狠惡至極,無恥公子道:「這次是真的了,我保證!」
儀態從容不迫,戰飛羽道:「事實是最好的保證!」
烏光突現如水銀瀉地,飄灑在空氣中,細密得形成一張天網,從天際罩落,快捷狠厲與勁疾猛烈組合,使無恥公子這一招的威勢,直於天雨落地,無孔不入。
烏光雨網中,青慘慘的白光,突似兩道出洞的毒蛇,伸縮出蛇信,一輪閃爍,「嗤!嗤!」聲中,將雨網鑽開了兩道口子。
如旋風般疾捲飄射的兩道人影,剎時又清晰的回到原地,鬥雞似地對峙不動!
嘴唇一撇,戰飛羽道:「再有這麼兩招,閣下,你就得顯原形了,你記清楚了!」
神情一怔,無恥公子旋道:「戰飛羽,你在放什麼狗臭屁!」
寒光突盛,眸瞳電射,戰飛羽道:「這句話算是一招,閣下,已經有八成了,你是誰!就看這一招了!」
突地咧嘴一笑,肌肉一緊,無恥公子道:「我是誰那沒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只要宰了你就行,對不,戰飛羽?」
點點頭,戰飛羽道:「對!閣下的話沒錯,但你能不能宰我,你心裡明白得很,但是,你是誰,對我可很重要,閣下,知道嗎?」
搖搖頭,無恥公子道:「不知道,我倒真有點兒榮寵莫名之感。」
微微一笑,戰飛羽道:「就憑這句話,我已知道閣下絕對不是無恥公子常少巖!」
突地恍然,無恥公子怒道:「戰飛羽,你只是個逞口舌之利的小人,無恥胚子,武林中的敗類,下三濫!」
戰飛羽雙目一膛,譏道:「閣下,有句老話說,『罵人就是罵己』,對嗎?」
全身抖顫,驀地大吼道:「我罵你,你能將老子怎樣,戰飛羽,狗娘養的!」
怒形於色,戰飛羽道:「無賴……」
急接,嚎叫道:「不錯,老子就是無賴公子,還不是照樣的給你一刀,你知道了又怎麼樣!」
戰飛羽道:「不用你報名,繆繞,你早已將招牌露了出來,我現在再告訴你,本來我也想一樣的給你一下重的,叫你嘗嘗等死的滋味,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著你,留著你回去給無恥之徒報個消息,告訴他我已知道了你們是誰?」
無賴公子纓繞狗道:「呸!狗娘養的,你在那兒做你的春秋大夢,戰飛羽,你死到臨頭,還是那副熊樣子,你也不撤泡尿照鏡子,是一副什麼熊像,你知道了我是誰了又如何?哼!」
戰飛羽道:「你只配假扮無恥,不能夠取無恥而代之,道理就在這裡,等你回去告訴他,他會告訴你原因的,現在,你小心了,小心你那張無賴的嘴,我要讓你在那兒留點記號,再在心房稍遠點的地方,插上那麼一刀,一掌刀,然後就讓你流著血回去!無恥離這兒不遠,是嗎?」
暴雷似的大吼,無賴公子繆繞驀地騰空而起,手上折扇,突灑萬點精芒,漫空激射,如雲氣翻湧,霞光倏放,籠罩了大半個店面!
疾騰而起,雙袖翻飄狂揮,如狂風怒卷,晶芒頓成一束,射向店牆,身影不停,如沖天長虹,兩道白芒,後發先至,在烏光卷聚的滔滔滾流墜影裡,劃開一道裂罅,如掣雷轟電般衝擊而上。
烏光翻湧,倏忽飄挪,風馳電掣般,反向略沉,迅即無風起浪,快如閃電般的一道烏芒,劃出一蓬光弧,矯若游龍的劈向戰飛羽的左肩。
驀然猝翻倏轉,目送手揮,肩搖身動,化於無形,蒼白光影,如影隨形,鬼出電入的罩向烏光根際。
烏光倏斂,人影疾落,折扇併攏,無賴單臂直指,折扇如怒龍出海,戳向戰飛羽。
青白手掌,疾迎倏握,『砰』的一聲暗響,烏骨折扇從中折斷,戰飛羽如鬼魅般的身影,猝然暴旋,折扇一揚,輕「嗤」中,無賴嘴唇削掉一半。
青芒伸縮,手掌倏收,戰飛羽後退五步,目注無賴撫胸之處的血漬,冷冷地道:「削唇是懲你口髒,傷處離心較遠是要你報信,無賴,你現在走吧!晚了就到不了地頭啦!」
狠毒獰厲的望著戰飛羽,無賴公子纓繞道:「戰飛羽,你記著,我要以十倍如此的代價來償還!」
戰飛羽輕輕地道:「套你句老話,那要看你的能力了,走吧?閣下!」
「走嗎?這兒還有一個,要走一起走,沒種的東西……滾……」
丁元一突地自店後飛落,雙手一丟,將一個軟癱癱的血人,丟在地上!
戰飛羽道:「元弟,慢著,他不能走!」
破口大罵,無賴公子繆繞道:「戰飛羽,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說話不算話,你是個人嗎?」
不予理會,戰飛羽道:「元弟,搜他的身上,瓶瓶罐罐通通要!」
疑惑的望了戰飛羽一眼,丁元一一聲不吭的,邁步俯身就搜。
剎時間自那假無恥身上,搜出了瓶瓶罐罐十餘個之多,戰飛羽向那如鬥敗的公雞似的無賴公子纓繞道:「現在可以走了,無賴!」
無賴公子怒哼一聲,踉蹌而去!
戰飛羽向丁元一道:「元弟,解開他的穴道,要他滾!」
丁元一一腳踢去,地上血人,猛然而起,胸前竟已無血水流出,精神雖然萎靡,卻並不妨事,狠毒的望了戰飛羽一眼,扭頭向外走去!戰飛羽道:「無厭郎中,請轉告無恥,戰某人等他的下一招!」
毫無反響,無厭郎中走了!
丁元一卻瞪大了一雙大眼,道:「什麼?他是無厭朗中錢開心!怪道我到了那兒他已是好端端的了呢!」
戰飛羽道:「將那綠瓶中的紅丸,給華鐘兩位前輩,一人一粒,再將那白瓶中的黑丸,給老道服下,然後將金創藥給鐘前輩敷一敷就行了,只可惜他們三位的功力,恐怕是無法挽回了!」
丁元一欲言又止,趕緊遵辦,同戰飛羽分頭行事。
盞茶後,首先見鐘魁翻身而起,疼得一皺眉頭,望望四周道:「那無恥小子走了!」
丁元一接道:「負傷走了!」
華駝頓時一睜眼,神色旋即一暗,欠身而起,解嘲的向戰飛羽道:「瓦罐不離井邊破,我駝子一生怪癖,想不到還能落個全屍而不死在武林中,倒是命大得很,戰老弟,你可是用那郎中的藥救我的?」
戰飛羽道:「華前輩的奪命丸何不服下一粒!」
駝子笑笑不語!
丁元一在旁道:「華叔最後的一粒奪命丸已給戰大哥服了,他已沒了!」
戰飛羽一怔,臉上露出了一股難以描摹的激動之色,雙目緊緊盯著華駝,久久不語!
這是至情的流露!
華駝子突地笑笑,起身道:「戰老弟,一切自有命運安排,任何事都是強求不得,計算不得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此後,我可以脫身武林,與我那老伴安享晚年,難道說比這刀口上的生活差嗎?」
說至此處,突地掉頭向地上的一清老道說道:「喂!老道,莫在那兒做夢啦!功力已散,你還想收回來嗎?我們之間二十年來的爭戰到此為止,你是回你的武當?還是同我二人一起?」
歎口氣,無言地站起身來,一清老道,一聲不響,望了望店中的四人,轉身向店外行去。
鐘魁此時艱難的撐持起身軀,搖搖頭道:「這臭道士可灰心極了,助紂為虐了一生,傷了武當的清名,自己最後差點死在自己人手上,他有什麼臉同我們一道?又有什麼臉回武當?哼!」
華駝道:「好了!我們不管他人之事,如今戰老弟的行止如何?我倆可要回丁家莊了!這一輩子,就終老是鄉,安享田園之樂了!」戰飛羽面帶淒容道:「兩位前輩,略事休事,就請店家雇了大車,送二位上路!這裡的事,略一清理,我同元弟也就走了,我去個地方轉轉,很可能趕上二位,回返丁家莊。」
鐘魁道:「什麼?你也要去丁家莊?」
戰飛羽笑笑道:「是的!」
鐘魁道:「為什麼?去看丁老大?」
戰飛羽道:「那不是很應該嗎?前輩!」
鐘魁道:「在這個節骨眼裡,恐怕不那麼簡單。」
戰飛羽神秘地一笑道:「只要到了地頭,前輩想想看,有什麼能瞞得了你的呢?現在嗎,就算『法不傳四耳』吧!您請多包涵!」
笑笑,鐘魁無言。
一輛大車載走了昔日的武林二怪。
兩騎馬,馱著一對武林健者——戰飛羽與丁元一也上了路。
荒野村店沉寂了。
武林的一股暗流,卻隨著兩匹馬的八隻鐵蹄,洶湧的轉向了另一個地方,另一個方向。
北風依舊凜冽的刮著。
雪沒有了,可是雪後的冷度,似是較雪前更盛。
戰飛羽意識得到,在他的四周,天然的寒冷,並不是他最大的麻煩。
麻煩的是那無形的,越來越近的,敵人的無恥行為,他想像得到,無恥公子連番受挫,再來的攻勢,將不是同荒野村店中的那種試探性的,再來的將是他無恥的連綿不絕的傾力一擊,這一擊,將如大海中的波濤,直至吞沒了他為止。
相反的,戰飛羽在心底裡,似有無比的信心,經得起此無比威力的連綿撞擊,就是丁元一,他也毫不替他擔心,昨日的危機,是經驗的失敗,而非功力造成!經過戰飛羽的指點,丁元一似是有著莫大的領會,一種躍躍欲試的心情,自他臉上顯現。
一路上,戰飛羽與丁元一埋頭疾趕,不交一語,但卻對四周的環境,從未放過絲毫。
崎嶇越來越甚!
戰飛羽也知道,敵人偷襲的時機,地點,亦越來越近,機會也越多。
當他倆自晨至夜,經過一整天的勞頓後,路上竟然沒有任何情況發生,這是不是有點奇怪?丁元一或許以為如此,然而戰飛羽卻一點也不奇怪,反而認為非常的正常,正常得使他對無恥公子常少巖,有了一種特異的瞭解。
與眾不同,出敵不意,是最難捉摸的敵人,戰飛羽對無恥公子,起碼有了這一點認識,無怪他無恥公子常少巖能夠指揮整個的骷髏幫,骷髏幫的死灰復燃,看來並不是幸致的!
戰飛羽心知自己雖不怕他們人多勢眾,更不懼他們的藝業功力會在他戰飛羽之上,但敵暗我明,敵用鬼域伎倆,而我卻正大光明的與之決鬥,這在形勢上,就稍據於劣勢。
戰飛羽思索挽回先期頹勢之法,不外一途,那就是反轉情勢,實施反盯梢。
情勢越陰沉灰黯,戰飛羽同丁元一住店打尖一連兩天過去了,敵人的消息,竟然毫無。
黎明前的黑暗,是暫時的。
大風暴的來臨,亦必定是風平浪靜!
似戰飛羽的修養火候,也因這陰霾的情勢,而稍嫌毛躁。
丁元一早在一天多前,就已經開始訴之於口,大聲罵起來了,罵的都記不起是多少個千百遍了,甚至連最惡毒的字眼都被他用來罵了!再罵都得要想新辭兒了。
第三天過午。
寬闊的大路,業已連續走了一天。
大路盡頭,是一望無垠,連綿起伏,橫亙眼前的山嶺,雲氣!
山勢兇惡雄偉,除與寒霜厲雪爭勝的蒼松翠柏以外,光禿禿的都是虯枝結干,與嶙峋卓兀的陡崖怪石。
山窪子裡,極目處,縷縷炊煙,裊裊上升,與山嵐風縷,幾乎分辨不清。
若非白雪烏雲黯巖綠樹的襯托,那縷縷炊煙即是大羅金仙亦難從十里外望見。
到得山窪近前,丁元一這才看清楚,此處僅有三五間茅屋,傍水依山而居,門窗前都張掛著鹿皮獸皮,與標槍刀矛之屬,家家如此,顯然這乃是獵戶人家聚居之處。
戰飛羽似是對此處甚為熟悉,策馬直奔緊靠山邊的一家門口而前去。
「吱啞」一聲,聞蹄聲開門的竟然是個面色紅潤,精神矍鑠,腰背挺直,粗皮糙肉的一個高大老頭子。
一眼望到下馬的戰飛羽,突地欣然叫道:「哎呀:這是什麼風把您大爺給吹了來,大虎子啊!快點出來看,是誰來了?」
「出溜」的由門縫中又鑽出了個半樁小子來,一見戰飛羽,歡叫一聲,張臂撲向前去,爬在戰飛羽的身上,再也不肯下來!
戰飛羽對他卻真是自他心眼兒歡喜,悄悄道:「大虎兄弟,你現在練的怎麼樣了?」
神秘地附在戰飛羽耳上,然而卻是大聲的,歡然道:「我已經會飛了呢!不信我飛上那棵者樹幹給你看一看!」
戰飛羽縱聲道:「慢來,慢來!我怎會不信呢?你一飛不就洩了底啦嗎?」
天真的做個鬼臉,一滑而下,邊走邊嚷道:「娘!趕快殺兔子、野雞,切鹿肉,好心大哥來了,快!快……」
戰飛羽望著他的背影,聽著他的聲音,與高大老人,相互笑笑,高大老人道:「咳!這孩子就是生在這山窪子裡,要不啊……咳!人越老越糊塗,戰大爺這位是……」
戰飛羽趕緊向丁元一道:「元弟,這位是岳者爺子,那個小兄弟是他公子。」
兩位互相寒暄後,丁元一這才知道這位岳和岳老爺子,已是在此居住數十年的老獵戶了。
岳和讓客進屋。
三間茅屋,一明二暗,三人就在正屋坐地,剎時,小虎子已陸續自後邊端來了珍貴野味,一盤盤,一碗碗雖非珍餚,卻也是地道的山野風味。
丁元一早已望得口水流涎了。
自釀的竹葉青,更是芳冽異常,在岳和父子的慇勤招待之下,直吃得了元一眉開眼笑,大快朵頤,讚口不絕,直呼過癮不止。
尤其是那一盤風漬鹿絲涼拌,更是被他吃得盤底朝天,尚意猶未盡。
太陽此時已將落山,手舉酒杯,戰飛羽向岳老爺子正容道:「老爺子,山上的佈置,各家依舊嗎?」
岳和道:「是啊!自那次你從那畜生口裡救過我後,我們這幾家都蒙您教導,可真省了不少力呢!我看時已不早,恐怕大龍他們也都該回來了,他們若是知道您來了,那不鬧翻了天才怪。」
小虎子身子一滑,就待往外溜,突被戰飛羽一把抓住髮髻道:「小虎子,不要去告訴他們!我來的事,明天再同他們講,知道嗎?」
小虎子聽話,但卻有詫異之色,望著戰飛羽點點頭。
戰飛羽鬆手笑笑道:「明天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然後轉頭向岳和道:「老爺子,這房子周圍每晚是否還照樣佈置?」
岳和道:「照樣!還是南卡北網,東吊西井各成雙。」
戰飛羽突地向大虎子道:「小虎子,你不是會飛了嗎?今晚你飛到樹林打更好不?」
這種新鮮事兒,在一個半樁小子講來,那正是求之不得,連忙的點點頭,也不問怎麼個打法。
戰飛羽笑笑,稱讚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傻乎乎的咧著個嘴直笑,天真極了!
戰飛羽道:「除了你看到有人進入陷阱同獸網木籠後,准許你偷偷的自下面爬高吊緊以外,不可以出聲呼叫,也不准動手動腳,你能辦得到嗎?」
小虎子堅毅的點點頭道:「我們吃的這塊肉,就是我飛上去將他吊緊的。」
岳和實是忍不住了,探詢的道:「戰大爺,你是說有人要來?」
凝重地,戰飛羽道:「我也不敢確定,準備一下罷了,萬一有事,請老爺子同老太太莫出來,我自會應付,小虎子也由我來照應他,您放心好啦!」
岳和哈哈大笑道:「戰大爺說哪裡話來,我哪有不放心的,就憑您,小虎子也不會少掉一根汗毛,不給您添麻煩就好!」
戰飛羽道:「是給您添麻煩了,我聽他們已回來了,我暫不見他們了,老爺子您出去招呼招呼吧!」
一剎時,果然有雜音的腳步聲走來,聽來約有七八人,一路上並有吱吱喳喳的嘟嚷與哈哈聲,聲音越來越近,當他們看到岳和時,都齊聲問好。
突地,其中一個宏聲道:「大爺,怎麼您家裡來了客啊,這兩匹馬好駿。」
岳和愣了一愣,打個哈哈道:「是遠途客人,業已歇息了,明天再給你引見,大龍!」
接著又屬咐道:「大龍,你們哥幾個,可別因為近來安穩,前忽略了夜晚的防備啊!」
大龍等聲應氣同,漸漸散去!
夜幕亦於此時拉下!
除掉幾間茅屋的搖曳燭光外,就是收拾獵具,點數獵物的聲音,間亦夾雜著幾聲,英雄式的吹噓,吹噓他出獵收穫時的英勇。
山窪的夜,蒞臨得是早的!
天未二更,人聲業已沉寂。
大地被夜幕神籠罩,山嶺如同夜遊神緊臨,屹立不動。
一條快捷的淡影,起自茅舍之下,倏然如鬼魅閃射般上了那棵巨大的中空蒼柏,人工開鑿的窠巢。
萬籟俱寂,夜幕沉沉,除了剛剛那道淡淡的光弧,曾劃破了剎那的漆黑天幕以外,現在竟然格外的岑寂!
除掉朔風刮樹,散雹落地的聲音,零零亂亂,此起彼落,再也沒有聲音。
有,是那中空的蒼柏腹中,一個緊張的細微喘息。
二更了,驀地——
貼山林邊緣小道上,出現了幾個黑點,星飛丸擲般向茅屋方向趕來!
來人似是均為武林高手,中空的蒼柏腹中,輕輕細語倏起道:「大虎子,小心看好了拉繩,千萬別出聲。」
黑暗中點點頭。
淡影如銀河倒瀉,倏忽射落茅簷之處,隱入暗中。
稍頃——
星飛丸擲的黑點,業已接近茅屋,因距離的縮短,目標的個體也放大了。
那是四條人影!
為首者高身量,其餘人都略現矮小,一色的夜行勁裝,臉蒙黑紗。
步聲輕柔,看得出輕功甚有根基,個個了得。
高身量蒙面人,率先射落,著地即上!
阻止了後至三人的急衝身形,齊齊打量了四下一陣,突聽那高身量蒙面人尖聲道:「據透物眼鏡蛇那小子講,對手是在這靠山的一家,你我小心了,走!」
低喝聲中,率先飄起,射向一處叢草之中。
另三人,亦於同時,四散飛失!
一條人影,射向一處柴垛!
一條人影,飄閃至那棵翠柏樹幹下,另一條人影,卻直飄茅屋後窗!
「砰」的一聲大震,一聲淒號!
直飄茅屋後窗的身形,突然橫滾幾滾,跌落地上,慘號中,雙手齊抓肚腹,活活抓撓至聲嘶力竭,倏然靜止。
「砰」聲同時,柴垛突然翻揚,柴火摟頭蓋頂,壓了下來,柴垛下之人揚掌運功,跺腳欲待騰閃,驀感雙腳踏空,身子在運功之下,迅速沉落,剎時被柴火埋在地底下,連一點聲音都透傳不出。
草叢旁,死草突然變成活的,如萬頭蜿蜒的毒蛇,將人影活活勒住,草蛇上身,猶待掙扎,繩上的針刺,業已入肉,越掙越深入,高身量蒙面人,廢然喟歎,俯首不語。
巨大翠柏樹幹之下的那條人影,甫聞砰聲,立生驚心,雙腳動處,突見天羅地網,倏忽自平地拔起,剎時將其從腳腿,箍個結實,樹下人影驚震中,勃然大怒,雙臂突張,兩支明晃晃的鋼刀,分握手中,向鋼繩砍去。鋼刀甫舉,驀感腳下一緊,全身不穩,一個倒翻,咕嚕聲中,突被倒吊而起,雙臂四下伸張,無奈身無施力之處,毫無辦法,躬身圈起,雙刀猛削,「砰」「砰」聲中,生牛皮浸上桐油的網繩,豈是普通刀劍所能損傷。
人來兩對,放倒兩雙。
大地又恢復了沉靜。
夜幕似睜著一雙兇惡的眼睛,在怒瞪著為非作歹的人們。
許久,許久,朔風怒號中,草叢旁的高身量蒙面人,高聲道:「姓戰的!你是英雄,就面對面的同大爺們爭個你死我活,用這些莊稼戶把式,也不怕失了你的身份。」
久久,毫無反響!
時光在沉默中流去。
三更了。
突然一聲長嘯,起自四人來的方向,那蜿蜒的山邊突處!
沒有反響。
躺在地上的,想回音恐亦無力。
跌進陷阱中的,正不知如何將那深見寸許的幾處刀傷,止住流血,哪有時間回音?回音能否自丈許的坑中傳出再傳遠,那還是問題。
倒吊的滋味並不好受,雖然他是唯一的沒有皮肉之傷的一個,但運氣卻總是不太自然。
全身鉤刺蛇繩勒緊的高身量蒙面人,俯首不語。
長嘯得不到反響,突然間如殞星閃墜,疾如星火般向茅屋馳來,來勢之快,心情之急,由其毫不隱藏身形,毫不選擇路線,即可知道。
來人輕功之佳,遠非被陷四人可比,少頃即已臨近茅屋十丈。
十丈處猛然停住身形。
夜暗中,暴射出兩道寒光,如夜貓子眼瞳般慘綠,刀削般疾掃一遍四周,驀地怒哼一聲。
凝視地上屍身,草旁俘虜,樹下吊人,冷笑不已。
那是一個細高條兒的漢子,蒙面不見全貌,一身寬敞的衣袂,在寒風中冽冽飄蕩,雙目如鷹隼般,似欲冒出火來。
雙肩削斜,雙臂特長,手上提了一個包裹,突地向茅屋方向道:「好朋友,幾天來已讓你逍遙自在的多活了如許時辰,你該知足了,本幫命使者前來恭請,竟然遭受拒絕,這也只能埋怨自己不夠機警,著了道兒,閣下,時候到了,先送你個小禮物,本座『魔林』候駕,接著!」
「呼」的一聲,手中包裹在「著」的餘音裡,已如箭脫了弦般射向茅屋後窗。
包裹一入暗處,即如石沉大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28:48
二十六、魔林、猴盜、苗花娘
,戰飛羽道:「敵人將二位前輩擄去,其目的則在擾亂我們的心神,我們當要不受這事影響,一者可以理智的去分析事勢,不為敵人障眼法所蒙蔽,再者可以細察敵人好謀,由被動變為主動,從劣勢轉為優勢,這裡面的奧妙,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臨事鎮靜。」
稍停將桌上燈火煽熄,暗影中道:「此處不宜久停燈火,以免為敵指示行蹤,我來過此處數次,附近地形亦甚熟悉,稍停我即前往探查,元弟留在此處,你可要弄清楚,留此較前往猶為重要,更為危險,若你能頂得下來,我實在不敢冒此奇險,因為敵人此處尚留有人質,萬不會不來拯救,如此,則敵眾而我寡,對於獵戶們將形成最大威脅,那你的責任之重,是可想而知的,二者敵方之人,萬不可放其自行回去,或揭穿他的面貌,那樣將是無辜的殺了他們,最好能在晴中,伺機而動,若有人來,實施各個擊破,讓他們自亂陣腳最好,這就要看你的機智了。」
丁元一輕聲道:「我明白了,護人第一,斃敵第二,戰大哥你放心,我會盡力做好的。」
戰飛羽道:「我走了,等我回來!」
一條魅影,穿出茅屋,如一縷淡煙般,向「魔林」射去!
成直線前射,就如同在林梢石尖,草端枝頭飛行。
「魔林」,這廣近百里的地方,是獵戶們聞之色變,聽之心顫的禁區,就在離此不遠的山半腰上,戰飛羽對之甚為熟悉,毫不陌生。
附近山區中的獵戶,凡是進過「魔林」的,都是「挺」著出來的,沒有一個例外,挺著出來的獵戶,身上都被「抓」得七零八亂,血肉模糊,傷處似非普通虎狼之傷,極似被一種特殊的獸爪所抓傷,而每一個屍首的面目,亦從未受過傷害,可是那較受過傷害,還要嚇人。
因為那每一個屍身面容所呈露的那種「表情」,震驚、恐嚇,魂飛魄落時的那種驚悸神色,是使任何人看了後都會毛骨悚然,驚凜得啞口瞠目,手足無措,永遠印留腦際不忘的。
「魔林」之名由此而來!
魔林光景,卻永遠是個謎。
可是在戰飛羽的印象裡,「魔林」不是那種情景,魔林不過是一個特殊人物曾經居住過的原始森林罷了。
可是現在的魔林,與戰飛羽所知的魔林不同了。
變成了武林中視為邪門惡幫之一的骷髏幫死灰復燃的地區。
戰飛羽急想求取二個答案,一個是華鐘二老的下落,究竟如何,一個是他所知道的「特殊人物」狀況怎樣。
戰飛羽飛行的身形,速度快得驚人,在人們一眨眼的功夫之下,也不過是覺得一抹淡影,曾橫過面前而已,這是一種神功極限的施展。
速度使戰飛羽與魔林的距離縮短!
縮短得只剩那麼十丈多一點的距離。
紫色身形在暗夜中是模糊的。
模糊的身影,剛剛落地,戰飛羽的那一雙寂寥而孤寒的眸瞳,卻已如利箭般射向那「魔林」的入口。
魔林有入口,是令人奇異的,更使人奇異的,是「入口」
竟然真正的是一扇門——一扇天然長成的樹門。
兩棵參天巨樹中間,一條萬年籐,橫跨其問,滋生了條條枝蔓,高可丈餘,上自枝椏乾枝間,下自橫籐處,密排吊掛,直至地面,宛如天然的一道珠簾!
「樹門」左右延伸,是一排高大樹木,每棵巨樹下,雜生人高的荊棘,荊棘上又爬滿了枯籐。
巨樹,荊棘,枯籐,連成一道天然的樹牆。
「樹門」的「籐簾」橫樑,粗如人臂般的枯籐主幹上,吊掛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若非在那人頭處飄蕩著一束黑白相間的布條,是甚難讓人看見那顆與籐條幾乎是一個顏色的人頭。
其實腳甫落地的同時,戰飛羽已看到了那顆人頭,那是他熟悉的人所應有的,是武林二怪之一的氣死鬼鐘魁的頭顱。
鐘魁的臉面,毫無表情,一如生時,平靜的出奇,就因為這顆人頭太平靜了,使乍見人頭,心生微悸的戰飛羽,也僅僅是那麼抽搐了些微的良心,瞬即平復了。
不管任何巨變,戰飛羽是不會輕易讓心田波動的,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那雙緊閉著的眼睛,似是熟睡中被砍了下來的,也像是對人生已無所謂,從容就死的!
戰飛羽一派無所謂的態度,熟視人頭約盞茶工夫後,安然的,無視人頭的存在,毫無激動之色的邁開步伐,走向深沉險惡的「魔林」「樹門籐簾」。
人生,是常常要走那決定的一步的。
戰飛羽「決定的一步」,終於邁進了「入口」。
距離,間隔,漫無標準的參天古樹,直直的,粗粗的,錯雜參差的生滿林中。
當戰飛羽那一步,那決定的一步,剛剛踏進「籐簾」那麼一絲絲之時——
如牛毛似的一蓬烏針,毫無聲息的,勁弩射落。
趁風揚船,戰飛羽臂揮處,衣展如幡,左右激盪,漫空烏針,無聲無息,如石沉大海湮沒無聞。
古井不波,戰飛羽鎮靜逾恆,一如未生異態的順勢一拂衣襟,抖落烏針於地,目注丈餘林空中一棵較粗的樹幹,冷懍的道:「小氣,此豈待客之道。」
身形如行雲流水,飄逸瀟灑的腳不點塵,滑前丈許,立於粗樹之前,冷聲道:「戰飛羽赴約!」
挺立如山,好整以暇的雙手籠袖,長身直立不動。
聲如裊鳴,暗中人應聲道:「有種,戰飛羽你他奶奶的來得好,接著!」
一團黑糊糊的烏影,隨聲飄出,直射戰飛羽胸前!
單掌倏翻疾收,一股勁風,將來物迎擊而回,戰飛羽沉穩地道:「無此必要,閣下留著吧!」
烏影返回,磔磔鳥鳴又起,道:「戰飛羽,你曉得這是什麼?你將他擠成肉漿,不覺愧對敵人嗎?」
雍容自若,戰飛羽道:「仰不愧天,俯不作地,何況敵人?」
咄咄稱奇,暗中人裊叫道:「你他媽的撇什麼清?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視端容寂,戰飛羽道:「無此必要!」
破口大罵,暗中人道:「戰飛羽,你是個冷血的禽獸,竟然將你的朋友大好頭顱,一掌擊為肉漿,還他媽的假撇清,你是個人嗎?你憑什麼在江湖道上稱仁道義?你簡直豬狗不如!」
正顏厲聲,戰飛羽道:「貴幫只有瘋狗狂大的話,戰某人就不奉陪了,有個通人氣,懂人話的沒有?」
一陣沉默,暗中一陣悉嗦微響,一聲輕啐的怒叱,突地,在戰飛羽的四周,響起了一種異響。
剎時間,林中地上,離地五寸至一尺高度之間,亮起了無數的光,碧綠的晶光,成對應雙,齊齊指向戰飛羽立身之處,緩緩俯仰前進!
戰飛羽凝神望去,心頭一緊,每對碧綠的晶光下,竟是一隻粗如兒臂的巨蟒。
「蟒蛇巫婆」苗花娘。
戰飛羽知道裊聲暗中人的身份後,心下大定,鎮靜的,凝聲道:「苗婆子,何必拿些不知死活的蛇蟲頂槓,何不當面較較勢力,比比苗頭?」
磔磔怪笑,刺耳裊叫,「蟒蛇巫婆」苗花娘,隱於暗處,得意地道:「戰飛羽,不知死活不正是你最難受的一點嗎?較真勢力,比苗頭得要看你對我這些寶貝的狀況了!」
「吱吱——」一連串高吭的哨聲,急如蛙鳴,如同鬼哭,傳揚於空曠的林中。
綠睛突然如風馳,直射戰飛羽。
黑夜密林,巨蟒行動,毫無阻止,十餘條蟒蛇快如閃電,疾如飛矢,剎時間齊齊噬向戰飛羽的全身,就在這蟒蛇毒吻齊齊噬來的一剎,距離只差那麼一絲絲的同時,磔磔的梟叫似的得意歡聲,「蟒蛇巫婆」苗花娘的笑聲叫聲如鬼嚎。
也就在這同時,戰飛羽猝然暴旋,手腕倏展,掌出如刃,削割蟒身,「嗤嗤」微響中,碧綠睛光,齊齊蝟集戰飛羽全身,條條巨蟒,長尾翻騰跌落,頓成兩截。
人影倏停,紫色衣袍上掛滿蟒頭,腥血四溢,腥風陣陣,中人欲嘔,戰飛羽那寂寥的眸瞳,無視於猥集全身,噬中衣袂的蟒蛇斷頭,目注粗樹冷聲道:「苗花娘,還有什麼招數?
何必不一併施來?」
磔磔笑聲,早已倏然停止!
怒哼中,粗樹上射落一個鳩面雞皮,發白如銀的鵠形老嫗,一身大花綵衣,寬大散敞,癟著個干嘴,瞪著一雙綠豆眼,伸著乾巴巴的一隻右臂,露出一隻雞爪,就指著戰飛羽,狠聲道:「戰飛羽,有種,你能將大龍的兄弟們一招斬盡,夠資格同老身夫妻倆鬥鬥了!」
說至此處,突地仰頭道:「老頭子,別當縮頭烏龜,下來同這小伙子幹一場!」
磔磔聲中,樹上射落一個面黃體疲,囚首垢面,長頸鬼嚎的短小老頭兒!
聲甫入耳,戰飛羽忖道:「原來初次講話的竟是這老傢伙,可是他怎與苗花娘是一對?」
詫色甫現,小老頭兒長頸一伸狠聲道:「小伙子,看樣子你對我兩老夫妻有疑問是不?你是看她不配我?還是我不配她?」
笑笑,戰飛羽道:「配得很,但不知幾時,你兩位湊在一起的?」
長頸一伸,小老頭道:「這話長了,大概快四十年了吧!」
戰飛羽道:「那就怪我孤陋寡聞了!」
磔磔一笑,苗花娘道:「武林中知道猴盜彌子淵同苗花娘是老夫妻的,恐怕不多!小伙子,你算什麼?」
猴盜彌子淵獨行江湖數十年,一向在中原行走,蟒蛇巫婆苗花娘,獨霸苗疆,誰又能將他二人給拉上關係?
戰飛羽點點頭,道:「二位怎麼講?」
苗花娘怒道:「什麼怎麼講,我那麼多寶貝在你身上,你想獨吞嗎?還不還我?嗑!奇怪!小伙子,你怎不怕毒蟒噬咬?」
故示神秘,戰飛羽道:「老婆子,你自己去猜吧!猜對了還你寶貝,猜不對,就對不起了。」
苗花娘道:「我哪有閒工夫同你小伙子玩花樣,拿來!」
戰飛羽道:「沒那麼容易!」
猴盜彌子淵一攔欲動的苗花娘道:「夫人,慢來!他留那東西沒用,就叫他帶著有什麼關係,我們辦正經的!」
戰飛羽道:「是啊!這東西有什麼用,只不過是幾粒蟒膽,幾味藥材而已,你老婆子急什麼?留著等最後同你袖裡的金線蛇王與青絲蛇王合成『百毒散』以後,奉贈你幾副也就是了!」
大吼一聲,怒瞪著猴盜,苗花娘道:「死老頭子,你聽聽,有沒有用,還不趕快去給我拿回來嗎?」
猴盜彌子淵,皺皺眉,做個鬼臉道:「夫人,對方是神手無相戰飛羽!不是……」
大吼怒叱,苗花娘蠻橫的道:「我不知道嗎?他要不是戰飛羽,老娘叫你下來幹什麼呢?哼!」
猴盜彌子淵,長頸一伸道:「戰飛羽,我們這頭一關,你算是過了一半,現在我們賭個東道如何?」
戰飛羽雙手突地下垂,圍腰慢慢的轉動,人卻雙目凝光注視著二人道:「怎麼個賭法,說說看!」
猴盜道:「我們夫妻二人,同你斗上百招,只要你能翼護住身上的蟒頭,不為我所取來一隻,那我們就此脫離江湖,假若你不能做到,你得交出蟒頭,並且……」
戰飛羽道:「彌子淵,這不公平。」
雙雙瞪目,猴盜夫妻齊齊道:「不公平?」
戰飛羽道:「正是!」
猴盜突地罵咧咧的道:「戰飛羽,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竟敢講我老人家不公平,我說你這臭小子簡直就不是人,是禽獸!就從你剛才將你朋友的腦袋都擊成肉漿,我就早已知道了,你乃是他媽的武林敗類一點不假!你說,你說!什麼地方不公平!嗯!你這個小雜種!」
寒光陡盛,戰飛羽雙目怒視猴盜道:「彌子淵!我已容忍你許久,你莫要為老不尊,要我罵你無恥!連話都不會聽,你豈不是白在江湖上混了一輩子?」
猴盜大怒道:「你他媽的教訓誰,臭小子,我無恥,你他媽的才是真正無恥呢!你說,你說哪兒不公平?」
聲色俱厲,戰飛羽道:「一招之間,你二人即將落敗,豈不是不公平?」
磔磔怪笑,苗花娘道:「一招落敗?戰飛羽你在為誰講話?」
戰飛羽仰面朝天,凝重地道:「同猴盜彌子淵與蟒蛇巫婆苗花娘夫妻講話,老婆子沒記錯大名吧!」
猴盜彌子淵突地舒眉展眼的嘻笑著向苗花娘道:「夫人!算了!莫生氣,他已被嚇得成了失心瘋子,何必同他一般見識?」
笑容可掬,戰飛羽緩緩轉動的雙臂倏停,突地雙掌一合,暗夜中一股淡煙,自掌縫外冒,剎時間氤氳之氣中,傳來了陣陣濃香,苗花娘突地臉色大變,神喪氣沮的望著戰飛羽的手,瞠目結舌,雙手顫抖,期期說不出一句後來。
戰飛羽驀地雙手展開,白芒芒的一堆粉劑,攤在左掌心,沉聲道:「苗花娘,拿來!」
如奉綸音,伸手自懷中,掏出一隻白玉瓶,唰的一聲遙遙擲給戰飛羽,接瓶於手,左掌慢條斯理地,緩緩將粉劑倒入瓶中蓋好,放入懷中,身軀微晃,蟒頭離衣跌落地上。雙目凝視猴盜夫妻道:「三十年前,苗疆義塢中,老婆子親自所睹,可與今日情景相同?」
苗花娘急速猛地點頭,惶聲道:「你是……」
戰飛羽沉聲道:「戰飛羽。」
苗花娘驀地神色一怔,突然面現獰容,睜大雙目,鳩頭搖晃,癟嘴伸得老長,活像只扁嘴鴨子,伸出一隻乾巴巴的右爪,呷呷吼叫,激怒的厲聲道:「拿來!」
火上加油;猴盜彌子淵道:「夫人,受騙了吧!這小子是戰飛羽,誰不知道,看他那年齡,會是三十年前的那個老鬼?
你……」
鳩頭一擺,雙目一瞪,癟嘴咧到兩耳下,叱道:「住口,用著你放馬後炮!」
猴盜縮肩退步,嘻嘻的涎道:「住嘴,住嘴,是夫人!」
戰飛羽肅容道:「蟒蛇膽乃珍貴藥材,取自噬咬我的蟒蛇之內,憑什麼給你,你又憑什麼要?」
苗花娘神情又是怔忡一下,但旋即磔磔怪笑道:「老婆子費了近三十年的工夫,小伙子你就想白白的得去?沒那麼容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你不是說你在一招之內可以傷我二老嗎?來!來!只要你能做得到,不但蟒膽不要,就連我的小紅小青,也都送你,老婆子從此不再踏入你中原一步!」
猴盜驀地踏前一步,大吼道:「夫人,哪有那麼便宜?他小子要是不能在一招之中傷了你我二老,他怎麼樣?你怎不說出條件來!」
苗花娘突然似老臉一紅,伸出那一雙雞爪,輕靈的摸著猴盜彌子淵那皺紋滿佈的老臉,嬌聲道:「唉!對!還是我的老伴兒聰明!喂!小伙子,你要是辦不到,怎麼樣?」
那種肉麻勁幾,真虧她做得出,也虧了猴盜受得了,不但受得了,似乎是受用得很呢!賊兮兮的瞇著兩個小眼,希冀的望著戰飛羽,嘿!簡直就是小孩子見了他娘那股味道。
冷靜地,戰飛羽道:「在未講明前,我有一事未明,倒想請教二位。」
猴盜大刺刺的一挺胸脯,伸伸長頸,自得的道:「說吧!
小子,我老人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呸!」苗花娘,狠狠的啐了一口!
猴盜尷尬的張口欲言,笑笑,戰飛羽道:「二位為何受骷髏幫役使,來此助紂為虐!」
疾言厲色,苗花娘叱道:「小伙子,你說話小心點,什麼役使?老婆子是靜極思動,才拖著老伴來你們中原走走,昨日在路上,碰到我收的義子,正將那鬼駝子倆捉來,要懲治懲治你這蔑視武林同道,欺壓弱者的戰飛羽,央求我二老為他出口氣,我怎麼是助紂為虐,助我義子一臂之力還不對嗎?哼!」
戰飛羽道:「你義子可是無恥公子常少巖?」
苗花娘怒道:「胡說!我豈會收那惡名久著的無恥公子為義子,我那義子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新近崛起武林的少年英雄,骷髏幫總堂主『擒龍扇常風』。」
笑笑,戰飛羽道:「奉勸老婆子一句話,我們事完,你最好去打聽清楚,你那義子到底是誰?至於說我在一招之中,不能將二位擊敗的話,即時將蟒膽奉上,如何?」
猴盜急急接道:「你小子可要說話算數,一招若傷不了我們二人,你就得履行約言!」
點點頭,莊容的戰飛羽道:「一定,只是我奉勸閣下一句,若果你二人只是一人出手,一人躲的話,可別後悔,我有信心,一招之下,二位同樣只傷不死,一人獨接,定然是陰陽兩界為夫妻。」
苗花娘突地向猴盜道:「你聽清楚了,若果真如這小子所講,我到閻王那兒絕不饒你!」
揚了揚雙袖,驀地青紅倏閃,只嚇得猴盜雙手連揚,急急道:「夫人,你別聽那小子胡說,我怎敢存此壞心!」
苗花娘道:「這樣就好!準備了!」
戰飛羽深沉的道:「是的,該準備了,希望你們準備得妥善點,這是一場一招判勝負,甚至判生死的拚鬥!最起碼對你們的盛名,是一個考驗!」
猴盜不再嘻笑,苗花娘神色凝重,他們知道,戰飛羽的話並不是唬人!更不儘是靠是著他那武林中的盛名,在這種節骨眼的時辰,沒有人願耗費精神浪費神力。
這既是一場慘烈而又短暫的拚鬥,浪費一滴唾沫,都是多餘。
黑暗的樹林中,在他們三人的眼中,不啻白晝,晝夜僅是二個名詞,對他們除掉亮與較亮以外,再也沒有什麼意義。
戰飛羽習慣的,還是雙手隱於袍袖,環抱胸前。
只有那對寂寥而冷寞的眸瞳所顯示出的神韻,又使人感到了生硬與酷厲。
他全身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冰寒氣息,較周圍那已是冰寒至極的空氣,尤為冰寒,予人一種深刻的顫懍與懾窒的感觸!
暈感使猴盜彌子淵受不了,他極力想將這種感受擺脫,他開始艱難而緩緩的舉步掙扎!
驀然,彌子淵的身形,在暗影中閃動,騰空而起,直似一隻猿猴般,單臂一勾高大的樹幹,借力暴躍騰挪,在樹上三尺,旋轉射躍。
苗花娘,雙爪緩揚,雙目圓睜,挺立地上,凝視敵人,直如尋人吞噬的母猴。
一靜一動,一上一下,這是一種配合得嚴密已極的合擊之術。
戰飛羽神態依舊,雙手隱於袖中,環抱胸前,雙目與苗花娘對視不動,雙耳如驚兔探風,豎立如戟。
驀地,猴盜的身形猝然飄落,一道冷電,猝射戰飛羽的後腦。
那是一隻尖銳的「三稜刃」!
緩揚的雙爪,苗花娘突然猝展,有若一雙鋒利的短劍,直刺戰飛羽面前。
戰飛羽凝立的身影呼聲飛射騰閃,怪異的到了猴盜上空,其快難言。
猴盜有若一片暗雲倏然降落!側閃疾旋冷電飛射,右手揮處,三稜刃已遞至戰飛羽胸前。與苗花娘迅捷的換掌,同時而至鬼神莫測的雙爪,暴戮敵人雙肋。
戰飛羽突然迴旋,明明向左,卻一下子閃到二人中間右邊,袍袖飛展,沒有出有什麼招式與動作,只見白芒飛射一團圓弧,寂然不動。
猴盜已「吭」的一聲,一個倒栽,翻了出去。
苗花娘同時亦「哇」的一聲,雙爪連抖,疾退三步,「哇」
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剛剛翻落地面的猴盜,突然發出了淒厲的悲嘶痛號。
「神手無相!」
「名不虛傳!」
猴盜彌於淵的驚呼!
苗花娘由衷的稱讚!
一抓將矮下身去的猴盜,苗花娘怒嘶聲中,騰身而起,穿射於巨木間隔間,消失於林蔭暗影中。
冷寒的北風中,傳來了隱隱語聲,微弱而清晰:「小紅小青老身暫養三年,欲取請來苗疆!」
語聲急促微弱,漸去漸遠,除掉北風刮得樹頭乾枝的聲音外,語聲終至不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29:09
二十七、毒豺、黑熊、蟒蛇膽
戰飛羽面色冷森,低哼一聲,毫無表情的掃了周圍一眼,突地飛身而起,直線向魔林射去。
這是一座廣表達百里的魔林,深不見底涯,到處都是參天古木,粗可合圍的已是小的,是以,在這魔林中,處處都是隱蔽的好所在,都是設置陷阱的好場所,戰飛羽深知其中情形,是以,他衡量利弊,不願處於明處,為敵所算,採取借力飛行之法,搜索敵蹤。
戰飛羽飛行的身形,以直線前進,快得如一縷星火,突然間卻折向而行,彎彎曲曲,一觸右樹,瞬至左樹,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倏忽間圍樹繞行,驟然間騰身而起,踏枝而行。
飄然而落,又如鬼魅般貼身樹上,略滯即行。
此種不停的環繞疾射,約有盞茶工夫,忽見他疾然落向地上,雙手隱於袖中,環抱胸前,淵停嶽峙的立於當地,雙目凝視前面不遠處,一株大樹旁的一排四個黑衣人,沉聲道:「四位不該如此!隱蔽偷襲,豈是大丈夫所為?」
那是四個蒙面黑衣人,骷髏幫煞使的特殊服裝。四人一式的手持精鋼長劍,一字兒排開,目注戰飛羽,一瞬不瞬,戰飛羽的話聲,四人充耳不聞!
長劍緩緩持起,身形倏忽移動,向左右伸展,間隔拉開成扇形,向戰飛羽包圍,「刷」的一聲,四支長劍同時指向戰飛羽!
海波不揚,沉默對沉默,戰飛羽對長劍相應不理,停立如山,從那凝重的神情,穩立的軀體,散發出一股股,一圈圈,冰寒的煞氣,凝重沉雄有如寒極的冰源,將空氣都為之凝結,使人感到冷顫!森森寒懍無由興起。
刷刷!劍勢連變!長劍打閃中,純樸沉雄,如渾金璞玉,光明磊落敦厚踏實,顯見造詣至深,一派名門大派氣勢,毫無詭譎狡詐,輕靈陰冷之處。
凝重的,戰飛羽連翻隨劍勢側轉身軀,化解其攻勢於無形,這是一種至高藝業的比鬥,絕無矯揉造作,裝腔作勢,虛與委蛇之可能,一舉手一投足,一招一勢,在在都生出一種光風霽月,深藏若虛的深厚純篤而凌厲至極的一招判生死的險惡境界。
雙方都感受到一種如山的壓力,在中間滋生,業已到了一觸即發之勢。
四支長劍筆直平舉,臂屈胸前,如撐推驚濤駭浪排湧而至的絡繹不絕巨瀑,四黑衣人額際已顯露出點點汗光,目中亦暴出撲朔迷離的茫然神色。
稍頃,四黑衣人情緒隨形勢的扦格,相視一眼,突地忽然作色,齊齊狂吼一聲,匹練繞空,四條快捷的黑影分騰空際,驟間戰飛羽的頭頂集聚,四支劍尖一接之間,倏忽滑落,像一支整齊的十字架,各撐持著一條人影,壓向戰飛羽的腦門。
刷刷!劍勢連變!長劍打閃中,純樸沉雄,如渾金璞玉,光明磊落敦厚踏實,顯見造詣至深,一派名門大派氣勢,毫無詭橘狡詐,輕靈陰冷之處。
凝重的,戰飛羽連翻隨劍勢側轉身軀,化解其攻勢於無形,這是一種至高藝業的比鬥,絕無矯揉造作,裝腔作勢,虛與委蛇之可能,一舉手一投足,一招一勢,在在都生出一種光風霽月,深藏若虛的深厚純篤而凌厲至極的一招判生死的險惡境界。
猝然暴飛,戰飛羽雙袖飛展,雙袖中的蒼白雙掌,如粼粼波光,皓潔星月,倏忽劃出一道強烈光弧,旋繞十字架一抹。
風平浪靜,黑樹林中頓時多了四條屍身!
劍折身斷,四人無一尚能喘一口氣,只是那麼一聚一散,就如同被拋落的包裹,被包裹的死狗般,散落枯葉頹枝上,聲音毫無。
憐惜地,戰飛羽輕輕道:「你們不該來的!」
邁動步伐,突又向前趟進!
前進十丈,密林更形陰沉,戰飛羽突地停身仰視,語聲冷冷地道:「無恥,武當四劍與苗疆巫婆夫妻,走的走死的死,你我之間事,何不當面解決?戰飛羽不會含糊。」
「狗操的,誰又含糊你了!」
一個蜂目豺聲,枯瘦淡白的細高條子,突自一棵樹後轉出,目光炯炯的注視著戰飛羽,連連冷哼不絕!
那副長像,那副德性,人目戰飛羽已知他就是那江湖中以玩小毒物出名的「毒血豺」馬皇。
毒血豺馬皇,自幼是個孤兒,被棄置荒山惡嶺之中,他憑著他天賦的異稟,以毒物毒草為食,長大了更憑著他的特異稟賦,從野獸飛禽毒蛇的行動中,悟出了各種武功,在一對無子的老獵戶指導下,學會了人語,略像人形,最後那對老獵戶,還是死在他的毒性下,當他初與江湖上人接觸時,毀了不少成名人物,但也被心機深沉的陰毒壞蛋利用過不少次,漸漸他在武林中立住了腳,也懂得了在社會中,需要如何生存。
憑他的體質,他除了嗜食毒蟲之外,他並以他全身的毒血。豢養了幾隻毒蟲。這都是奇毒無比的毒物。
一隻毒蝙蝠,一隻毒晰蠍,一隻毒蜂,一隻特大的毒蚊,這四隻毒物,每日均以他的毒血為食,長期豢養,人蟲已心意相通,武林人物傷在他的毒物之下者,已不計其數。
戰飛羽望著這以毒物馳名江湖的野毒人,心中亦不禁略生怵惕。
戰飛羽冷凜地道:「老毒物!我真沒想到在這兒會碰到你,真是可惜得很。」
蜂目一瞪,吼道:「臭小子!可惜什麼?」
淡漠地,戰飛羽道:「可惜沒有早碰到你。」
毒血豺馬皇,不屑地吼道:「我現在碰到你,已是夠倒霉的了,早碰到你有什麼好的,誰知你倒可惜起來了!我也可惜我的夥伴們沒能早喝到你的血!」,
戰飛羽道:「你碰到我何止是倒霉就算了,比倒霉還厲害呢!」
馬皇怒道:「難不成你小子還能將我老人家吃了?」
戰飛羽斬絕地道:「你那毒血毒骨毒筋,腥得很,煮上個三千六百日煮不出人味來,就是丟給狗恐怕也沒有吃的,可是我雖不吃你,宰你是一定的!」
勃然大怒,毒血豺馬皇吼嚎道:「戰飛羽!我要你馬上死,即刻死在我的前面,跪在我的前面磕完了三百六十個響頭再慢慢的死去,我要將你的皮一絲絲的剝下來,一點點的餵我的夥伴,你記著,你就是這樣死,一定的,馬上。」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野人就是野人,怎地不開始做啊!講有什麼用?」
這違反了戰飛羽的常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甚少主動向人挑戰,但對這個毒血人,似是例外,他每一句話都帶有挑逗,卑視,極端的不屑,以期激怒對方而動手,他似是存心要置對方於死地,話語中無一絲一毫悲天憫人之味,且充滿了火藥味。
毒血豺馬皇,吼嚎道:「小子,會的,你馬上就會嘗到血被吸吮的滋味。」
一種極端細微的聲響,倏然進入戰飛羽耳中,聲甫人耳,突然後頸上一絲極輕微的叮刺,心忽生警,戰飛羽快捷無偏的舉掌一摸項頸,手上已有一股濃濃的黑紫鮮血濃腥,傳入鼻中,戰飛羽只覺得一陣噁心!頸項間傳來一陣麻癢,戰飛羽不由得心內大驚,雙目向毒血豺馬皇,冷寒的望去。
只見毒血豺馬皇,得意的道:「這是剛開始,是探路先鋒,小蚊子的一個孫輩,滋味如何?小子!」
「嗡」的一聲,一隻碩大無朋的蚊子,突然飛至,戰飛羽雙目緊盯它飛旋的身影,瞬也不瞬,這只特大的蚊子,竟然有拳頭那麼大,聲音響起來,有如牛鳴,「嗚,嗚」得震耳欲聾,在戰飛羽的左右前後飛繞,盤旋。
它像是在伺機攻擊敵人,又像是在等待他主人的信號,戰飛羽看得出來,它的飛旋的角度,弧度,都是一個絕好的攻擊與退守的部位,這是一隻懂得攻守的毒物!並不是一種盲目的飛行盤旋的無知之物。
驀地,戰飛羽身形突然飄動,在原地左右前後的搖晃,旋轉。
頭上的巨蚊,一陣慌亂,似是找不到目標,突然地俯衝而下,叮向戰飛羽。
白芒一閃,一股濃濃的腥膻,夾帶著二半巨蚊屍體,射向毒血豺馬皇。
怒目急瞪,戰飛羽道:「馬皇,我從未起心殺人,但今天我要告訴你,你絕對逃不出我這一隻手掌!」
遽然騰身時兩半蚊屍攫於手中,落地後,即放於口中大嚼,嚼得「吱吱」有聲,咂咂嘴,意猶未盡,既疼惜又滿意,想來疼借巨蚊之死,滿意於口味之佳。
毒血豺馬皇。瞬然變色的向戰飛羽道:「戰飛羽,不用發狠,這僅是我倆的第一回合,還不知誰死誰活,馬上就分明了!我要讓你死得像個人,就不是人!」
戰飛羽道:「你本就不是人!」
全身倏顫,毒血豺馬皇道:「拿命來!小子,狗娘養的戰飛羽!」
「呼」的一聲,一隻長有二尺的編幅,起自毒血豺的腋下。
「嗡」的一聲,一隻如公雞的蜜蜂起自毒血豺的頸後。
「刷」的一聲,袖中落下一隻碧綠發光的蜥蜴,大如田鼠,碧綠的二隻眼睛,緊盯著戰飛羽。
「吱吱」一連串異響起自毒血豺馬皇的口中。
響聲一起,毒蝙蝠飆然斜射,長翅掃向戰飛羽額際,毒蜂如鷹隼俯衝般,衝向戰飛羽的背脊,蜥蜴四腳一劃,怒矢般噬向腳背。
同時毒血豺馬皇,推雲御氣似的狂捲而至,兩隻手臂,枯乾瘦削,點戮向戰飛羽的面前。
猝然暴旋,戰飛羽紫影晃動,奇異的突然到了毒血豺馬皇身後。
毒物毒人,雙雙失去目標,毒物落於毒人身上的同時,毒血豺突感後心如重錐擊,一個踉蹌,帶著毒物,衝前三步,扶於樹上始轉過身來,背脊上已被削落一片薄皮,紫黑的毒血,突然外冒,毒蜥蜴長尾一彈伏於其上,「咂咂」有聲的吸吮不已。
毒蜂毒編幅同時爬落,各據一方,大事吸吮。
全身暴顫,毒血豺馬皇口中「吱吱」急叫,一連串的暗號,飛起了蝙蝠,毒蜂,彈落了蜥蜴。
毒血豺那一雙毒目,如夜的寒星,碧綠得如同一對王八綠豆,暗地疾旋,身形捷如狂風捲雲,掣雷奔電般飄射戰飛羽。
無視上空毒物的攻擊,矯若游龍,戰飛羽的身形,驟然直射,如影隨形般,飄閃騰挪,虎吼連連的緊攝毒血豺馬皇的急轉炔旋的身形。
剎時間,人形成了一股狂流,旋轉迴環,如兩股急驟的旋風,風馳電掣,如影隨形,追風逐電般纏鬥一起。
毒血豺雙臂毒掌,一晃間連擊八十八掌,掌掌腥風四漫,式式狠毒凶辣,動作迅速敏捷,神情威猛凶厲如惡煞,恨不得一拳一掌置戰飛羽於死地。
近身的纏鬥,頓時半空盤飛的毒物,與伏地伺機的蜥蜴喪失了目標。
長翅展處,蝙蝠明明劃向戰飛羽,卻突地變為自己主人毒血豺馬皇,只急得蝙蝠於攻擊錯誤之時,吱吱亂叫,蜥蜴亦同樣的咬噬戰飛羽後,才發覺是毒血豺馬皇。
毒物不攻,戰飛羽頓時無後顧之憂,翻飛的雙掌,一口氣擋住了毒血豺的八十八掌。
驀然——
蒼白的手掌,如一道經天長虹,瀉地流光,倏忽間自一個不可能的角度,突然插進了毒血豺馬皇的胸際,另一道蒼白的光芒,削向左臂。
「哇」的一聲淒厲痛號,毒血豺胸前鮮血狂噴,肩胛毒血狂流,滿口毒血似怒箭般噴向戰飛羽的面門。
紫雲暴旋,射向一處樹幹之後,戰飛羽凝神望去。
只見挺立的毒血豺馬皇,肩上的毒蜂雙翅急展,胸前蝙蝠噗噗長翅,蜥蜴爬貼口面,嘴對嘴的喋喋出聲。
「砰」的仰身跌翻,毒血豺馬皇伸蹬兩下長腿,寂然不動,只有吸吮毒血的三種毒物,展翅急鳴,似對這一頓美食,甚是滿意,猛力的吸吮,漸漸的,蜥蜴爬伏不動,毒蜂似已入眠,只有那只碩大的騙幅,卻「嗤嗤」有聲的吸血後,進而齒骨嚼肉。
戰飛羽環抱胸前的雙掌,突地遙劈三掌,蝙蝠、毒蜂、蜥蜴,三種毒物,剎時中分為六。
搖搖頭,戰飛羽望望地下的毒血豺馬皇,右手輕撫左肩,一陣劇烈的麻癢,業已過去,他對這毒血豺之毒,猶有餘悸,以他不畏劇毒之身,為他擊中一掌,劃破一層油皮,業已麻癢全臂,傷處猶自腫起二寸,其毒之烈,實是驚心動魄。
安詳地,戰飛羽邁開大步,向魔林中心走去。
魔林黑壓壓地,不見天日,即是稀疏的枝幹處,亦不能看到天際的星星,何況這是個雪夜,密雲遮天,更難知天像,揣度時間,約莫有四更天了。
戰飛羽對無恥公子,又有了一種認識,武林中許久不曾露面的魔頭,如苗疆苗花娘猴盜彌子淵夫婦,剛死的毒血豺馬皇,他都有法役使唆弄,其人確是一個翻雲覆雨的人物。
即連那名門正派如武當四劍,竟也為其網羅,逼使為煞使,戰飛羽不禁對他的毒計,亦感到欽佩——「卑劣的高明」。
戰飛羽停身望望四周,知道自己已到達了魔林的中心,但奇怪的,卻不見無恥公子常少巖的影子,以常情而論,此處該是他最為適宜的「決戰」之所!
驀地——
在戰飛羽停身的四周,突然出現了十餘個紫色身影,每個人手上,都倒持著一支兵刃!
這十餘人面貌不同,身材不一,但卻有一個共同之處,衣色一致,都是骷髏鬼使的特別標幟,一色的紫色勁裝,鬼使與煞使的不同處,即在服式不一,與蒙面不蒙面之分,鬼使是骷髏幫的心腹,煞使是骷髏幫脅迫的武林成名人物,然而,在藝業方面,卻分不出高下,一者是黑道梟雄,自願投效,一者是無心之錯,為其脅迫的正派人物。
戰飛羽打量打量四周,驀地向一個腦滿腸肥,目光如炬的可憎人物道:「黑山熊康慷,竟然也為骷髏幫效力,這倒新鮮,閣下,是單打獨鬥,抑是群毆?來吧!別耽擱時間,打發了你們,好同無恥算總帳。」
「哈哈……」
「哈哈……」
「做夢……」
十餘人齊齊仰天大笑,戰飛羽冷寞的眸瞳,掃射一周,笑聲隨目光而止。
黑山熊康慷,幸災樂禍地道:「戰飛羽,你他媽的在做夢!你想同我們總座鬥技,還差那麼一截,告訴你,你不但走不出這座魔林,就算你命長,能出得了這座魔林,也趕不上我們總座,就是趕得上,也只有送死的份!因為,你即使出去也是一個半死的人,你能是我們總座的對手嗎?」
神色一怔,戰飛羽冷冷地道:「康慷,你是說無恥他不在這兒?他要你們在這兒送命?他卻逃走了?」
康慷哈哈道:「送命?誰送誰的命?戰飛羽不錯,我們是來送你的命的,苗花娘,武當四劍沒傷了你,毒血豺的毒可中上你的肩胛,你已是半個活人半邊身子了,你瞪大眼睛看看,在場哪一位不能同你鬥上一個回合?喏喏!半天鷹半天空雷氏兄弟,九派四鬼,關中七豪,加上我,十四個人招呼不了你嗎?總座他還用著逃命嗎?笑話!快死的人了。告訴你,總座去你來的地方了,那兒不是還有我們的一個叛徒嗎?現在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恐怕正在活受罪呢?戰飛羽,戰大俠!你明白了吧!你差得遠呢!」
好奇的戰飛羽道:「此處尚有一個古怪老人,康慷你見過嗎?知道嗎?我看無恥不會告訴你,嘿!算了!」
得意的一笑,黑山熊康慷道:「你問別人,可能不知道,你是說那個只有一隻人手的干老頭子是不?哼!他現在恐怕在他那窩子裡挺屍呢?」
心情大放,戰飛羽暗暗舒一口氣,道:「那麼我現在就去看看!」
黑山熊勃然大怒道:「戰飛羽,看看!你他媽的沒打發我們,就想走嗎?有這麼容易嗎?」
紫雲猝翻,鬼影倏展,如一蓬流光,如一團旋風,戰飛羽身形,隴然閃射飛繞,或一種狂捲飛行的巨風,蒼白的光芒成一縷光弧,劃向十餘人的立身之處!
驚呼慘號,慌亂如狼奔豕突,剎時間骨騰肉飛,此起彼落!
紫影倏斂,倚著樹幹,張著大口,胸前一道尺許長的血口子,汩汩流竄鮮血的黑山熊,瞪著一隻驚悸的大眼,望著面前瀟灑的戰飛羽,疑惑地,真以為是在夢中。
就那麼一瞬間,白芒倏現,紫影飄閃,一個圓弧,一道光圈過處,就如同閻王拘命使者殺的,十四個人倒下了六對半,只剩他這麼一個血流如注,倚樹而立的重傷之人,戰飛羽,這武林盛傳的強者,竟然是快得使人眼花,強得出乎意料,黑山熊嗒然若喪,雙目一閉,氣喘如牛,停半晌後,始艱苦的道:「戰飛羽!你行,你也夠狠……」
頭一低,肥胖的軀身,就如同一頭死豬,躺倒粗樹之下。
戰飛羽環掃四週一眼,突地展動身形,來至一處由五株組可合圍的古樹人,枝幹虯結,緊密連接而成的一座天然樹屋之下!
仰臉望去,樹屋有門有窗,天然枝簾晃動中,燈影搖動,隱隱自樹屋中傳出了喁喁人聲。
聲甫入耳,戰飛羽業已面露喜容,躍身而起,穿簾而入,燈影忽滅倏明。
樹屋中一聲驚恐的叱聲道:「是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29:31
二十八、樹屋、祥如、茅屋滲
魔林天然樹屋中,燈光倏暗又明,突然傳出了一聲恨怒驚慄的呼叫道:「是你……」
哈哈,戰飛羽道:「不錯,是我,想不到吧,無厭郎中,假頭假腦袋,嚇不昏戰飛羽,同樣的毒物邪人亦奈何不了我戰飛羽!」
無厭郎中微微一聲冷笑,掉頭不語!
這是座六棵巨樹連續而成的天然屋樹,二棵一排,向後延伸,中間兩棵處,自然的將樹屋隔成了前後兩間,樹簾隱約間,屋裡似乎有人躺臥,外間除了無厭郎中外,尚有二人,卻是那被骷髏幫用做釣餌,引來戰飛羽的華駝與鐘魁。
戰飛羽人屋後,頓時引起了與無厭郎中之間的緊張氣氛,一旁的華駝,卻適時接口道:「戰老弟,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有一事,難以解決,你對此亦非外人,何不坐下來。」
鐘魁接道:「臭駝子,你講了些什麼,就這樣沒頭沒腦的誰能聽得懂?說你糊塗,你偏偏以為聰明,不會講話,就坐在一邊風涼,你不講話,別人不會說你是啞巴駝小子的!」
華駝瞪他一眼,強忍著未發作,鐘魁根本不理他那個碴兒,轉向戰飛羽道:「戰老弟,坐下休息,別這樣劍拔弩張的,弄得人渾身發毛,喏喏喏,若非這郎中,對於替屋子裡那位獨臂老兄解除新中奇毒的方法著了迷,我同駝子,早已成了無恥的刀下之鬼,若非他力爭要我二人同他共研解毒之方,他立刻可就不是假頭假腦了……」
戰飛羽一聽到此處,突地抱拳向無厭郎中道:「不知者不罪,戰飛羽在此謝罪!」
戰飛羽勇於認錯光明磊落行為,頓使無厭郎中手足無措,尷尬的不知如何應付,一時之間臉上似乎轉不過來,鐘魁適時哈哈一笑道:「本來,話已講明,我們談正經的,臭駝於,你將你同郎中會見經過講講給戰老弟聽吧!」
華駝子雙眉一聳,駝峰一凸,扭頭道:「有個能說會道的辯士,還用得著我這個笨嘴笨舌的再囉嗦了嗎?你就談吧!」
鐘魁突地一笑道:「噢!怎麼拿矯啊!這屋子裡可不是你一個人懂得醫道,撇什麼清,擺什麼臭架子!你那一套唬一唬我可以,在郎中面前嘛,我看高明不到哪裡去……」
戰飛羽一看氣死鬼鐘魁的老毛病已犯了,剛由他調和了的氣氛,又有點火藥味兒,趕緊笑笑道:「請問華前輩,到底情況如何?何不告訴在下,以釋心中之疑。」
鐘魁怒哼一聲,自顧自的生悶氣去了,華駝子不好違逆戰飛羽之意,輕咳一聲道:「我們與戰老弟等分手,走到第二天,碰到了無恥,請我我們到了這裡……」
鐘魁輕哼一聲,怒道:「那種談法,早三天我姓鐘的不剝他層皮也定要削他塊肉下來!」
看來是不甚禮貌,華駝子不置可否的繼續道:「來此以後,無厭一見是我們就與無恥起了爭執,無恥要堅持殺我倆來誘你前來,無厭則堅持要研究此處主人獨臂老兄的解毒之法,需我們共同工作,二人爭執不下,最後無厭就以假頭攔你,效用一樣,並見說你能使此處主人中毒而不能解,有朝一日你被人暗中下了此毒又將如何?打動無恥之心,這才將我們送來此處……」
戰飛羽道:「不知解毒之方可已研究成功與否?」
鐘魁接道:「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方子倒是有了,奈藥引難求何!」
華駝於不屑的道:「就你說得文繪繪的,也不怕拽下大腿來!」
笑笑,戰飛羽道:「此中門道,略知一二,何不說來聽聽!」
華駝子向無厭道:「郎中,你說吧,方子是你想出來的,老朽可不便掠美。」
無厭道:「若非華駝子一句以毒攻毒,我也想不出此方來,普通的幾樣毒物,如同宮尿、蠍子尾、蜈蚣嘴、毒蜂針,我隨身尚有,只是藥引實在難求……」
說至此處,戰飛羽心付,丁元一已將他身上的零碎,搜括殆盡,誰知他還有,看來無厭實在不愧計謀深沉之士,正是「狡兔猶有三窟」,何況此一江湖人物?
戰飛羽這種想法,鐘魁天性嘴巴刻毒,接道:「你不是讓元兄將瓶瓶罐罐,搜了個光嗎?怎地還有?」這真是俗語說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戰飛羽只是暗叫糟糕,華駝子卻已怒哼出聲!
鐘魁話出口,已知不妥,尷尬的望著無厭郎中,滿面歉意。
無厭郎中反而灑脫的道:「鐘老兄!俗語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種人行走江湖,樹敵又多,能不為自己余留條後路?」
鐘魁點點頭!
無厭郎中繼續道:「若果那苗疆巫婆子苗花娘在此就好了,看來是沒什麼希望,他豢養的千年蟒蛇膽,正是此藥最佳的藥材,有了此物,就不需『鶴頂紅』做藥引了。」
戰飛羽一聽,微微一笑道:「苗花娘的蟒蛇膽,為我取在此處,既然郎中有用,就請拿去!」
掏出懷中玉瓶,扔給無厭,無厭接於手中,拔開瓶蓋一聞,點點頭,沉思有頃,突地抬頭道:「戰飛羽,我無厭郎中,出名的貪得無厭,蟒蛇膽既到我手,本不該再還你,看在你對我信任的份上,我破例用多少,算多少,不多取一分,但話說在前頭,你我之間那一刀之賜,還是要算的!此事完畢,我們,我們約期再算!」
戰飛羽正容道:「是非分明,正是江湖行徑,戰飛羽記下了!」
無厭向華駝道:「我們開始吧!」
華駝點點頭!
許久,室內傳出微弱的呻吟,一陣腥臭之氣,瀰漫林屋,稍頃,室內走出一個目光炯炯的獨臂老人。矍鑠清瘦的面容細高的身材,白髮蒼蒼,一派隱者氣象,一見戰飛羽,面露喜容道:「少友何時來此,這幾位可都是貴友?」
戰飛羽恭敬的道:「飛羽來此不久,前輩可好了,這幾位亦是飛羽忘年之交!」
老人與眾人點個頭,當他聽說無厭的名字之後,疑惑的道:「恕老朽放肆,昔日江湖道上有一老魔,自稱無極老人的,可是令師!」
無厭怵然震驚的道:「前輩認識家師?」
獨臂老人道:「令師可還健壯,我們人豈止認識而已!」
無厭詫異的道:「家師自我入門之日起,即患半身不遂之症,醫藥罔效,奇怪的是他又懂得醫理,卻不診治,我要為他診斷,他又拒絕,這中間前輩既與家師素識,可知其因?」
獨臂老人,目露精光,緩緩道:「閣下可是帶藝投師?」
無厭郎中,驚異的道:「前輩怎知在下是帶藝投師?」
獨臂老人道:「閣下可知令師之名諱?」
無厭搖搖頭,獨臂老人沉思有頃,目注無厭郎中,沉重地道:「不是老朽說壞說,閣下對令師恐怕尚不及我知道的多,就是我對令師,亦只是片段的瞭解,所知亦不算多,我能知道你就是他的徒弟,乃是從你醫道上判斷而出,另外我知道中了暗算,為人下毒之後,即知此人亦系令師之徒,令師有一特異之處,即用毒絕不留解藥,毒用一次,絕不再用第二次,是以我知道中毒之後,即不再尋求解救之道,但我卻又知道暗中下毒之人,即在半年前來此魔林中的一個年輕華服公子。亦即你師兄弟之一,自稱無恥公子,想來不是他的真名!」
戰飛羽一旁接口道:「他是無恥公子常少巖,江湖中名聲狼藉的敗類!」
無名老人請眾人環坐,道:「他來時即聲言是奉令師之命而來,當年我與令師曾約鬥三次,不分勝負,最後一次,他毀我一臂,我卻點他一穴,使其殘廢終身,他曾與我約定,有朝一日,他要訓練出一個徒弟,將我置於死地!」
戰飛羽不以為意的道:「無恥是代師赴約嗎?以他之藝業與前輩相較,豈不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獨臂老人搖搖頭道:「他來時,即遞一柬帖予我,柬中是一式武功招式,即可破我指法,當我展視柬帖研究其中所載圖形與說明後,就說出那一招根本不能破我指法!就在我要告訴他時,突然見他面露詭笑,對我說,柬中招式是偽,柬上有毒是真,招式雖不能破我指法,柬毒卻可置我死命,此人說完,最後放言說,今後武林,將是他『無極門』的天下,我因他叫無恥,你叫無厭而推知你們可能是師兄弟,而無極老兄,醫道甚精,與你這醫道似可關聯,故而問你一句,不想果然言中,但我可以告訴你一句話,無極有一特性,即不信任任何入,你為他診病,他怎敢放心讓你施為?他收你為徒,恐怕是另有原因,你今日救了我,更是大出他的意外!」
無厭郎中俯首沉思,似對老人之言,有所領悟,久久始抬頭問道:「前輩與家師何以……」
獨臂老人接道:「五十年前,江湖中有一無行公子魏無忌,為禍江湖,你可能聽說,那就是令師,他名稱無極老人,其實就是無忌老人,那時老朽在江湖中,有個匪號叫無影……」
=「啊!無影君?老前輩複姓皇甫單名一個字鑒?」
無厭瞪大眼睛,望著面前這清懼的獨臂老人,從輪廓上尚能看出老人年輕時,定是個俊秀已極的人物。
笑笑,獨臂老人道:「五十年了!歲月不饒人,魏無忌如今竟然還有雄心壯志,老朽倒是早已看破紅塵隱居此處已三十年,其他的事不說,你們該知道了!」
華駝道:「無影大戰無行,乃是江湖中的神話般傳說,不想今日得見前輩,倒是駝子想不到的。」
無影君皇甫鑒道:「治死人華駝,氣死鬼鐘魁,號稱武林中二怪,你那份醫業,我奇怪怎地未被無極老人看中!』」
華駝子笑笑道:「那恐怕是我的幸運,也是他的幸運!」
獨臂老兄道:「此話怎講?」
華駝子道:「我幸運他沒有看中我,多活了幾年,他也幸運沒看中我,也多活幾年,否則我一劑藥下去,豈不是治死他?」
哈哈大笑,獨臂老人道:「看來無極老兄還不信任任何人的特性,倒是救了他一命!」
話題轉到江湖近情,獨臂老人似對「骷髏幫」的死灰復燃,甚為注意,他屢次都想詢問無厭郎中,似是難以啟口,突地無厭講出了使他驚異的話,使他久久不能答覆,只聽無厭道:「無厭闖蕩江湖數十年,今才深悟昨日之非,前輩此處甚為清靜,可否容我棲一枝之身?」
無影神君皇甫鑒的炯炯雙目,注視無厭良久,始道:「閣下號稱無厭,想來貪慾甚重,佛家講求徹悟,看來此言不虛,套句老話,老朽豈無容人之量,何況閣下對老朽有救命之恩?」
無厭似是真的大徹大悟般,笑笑不置可否!
無影神君突對華駝子道:「你倆功力一散,我看是『寒翁失馬,焉知非福』,不過二位假若還有留戀昔日功力之心的話,那就在此住上一段時間吧!」
華駝子與鐘魁,相視一眼,齊聲道:「那就謝謝前輩之賜了!」
無影君道:「先別謝,我可沒說有把握恢復你們的功力,不過以你與無厭二人的醫道,再補以我所知的一門武功,試試總是無害的。」
戰飛羽道:「聽說無恥已去我居停的獵戶之處,我這就趕去看看狀況,前輩!告辭了!」
無影君道:「時已不早了,想你們也餓了,你嘗嘗我那陳年松子酒,以及臘味,再走吧……」
戰飛羽聞言,似甚熟悉的進入裡面,抱出了一大罐,放於中央,並將五六塊風醃臘味,分於四人!
華駝子似是甚為喜愛杯中物,迫不及待的猛喝一口酒,連稱「好酒,好酒」!就將手中臘味向口中塞去!
突地無厭郎中道:「且慢!」
華駝子道:「怎麼?無厭,你自己的不夠別想要我這一份!」
無厭笑笑道:「我貪得無厭雖然不錯,但對你那塊臘肉,可不敢稍存覬覦之心,記得在進入此處之時,無恥曾來這所屋子轉了一轉,防人之心不可無,對他我知之甚詳,你不妨試試看,手上之物,可有毒無毒?」
華駝子聞言,一聲不響的自頭上拔下一支銀釵,向手中臘肉一刺,驀地面露怒色,恨聲道:「此人當真是蛇蠍其心,看來你們師兄弟間,確實離心離德!」
無厭道:「若非如此,我何以留在此處?喂!喂!別丟!
別丟!丟了豈不可惜?有我二人在此,難道會有不能吃的東西?那豈不是天大笑話?」
華駝子手上臘肉出手又即抓回,笑笑道:「可不是!通通拿來,我來清一清吧!」
在歡樂的心情下,樹屋中散溢著一股祥和之氣,談笑中,戰飛羽帶著一股豪情,離開了魔林!
戰飛羽踏出魔林之時,業已是紅日東昇,雪溶風寒的時候,展動身影,急急向來路飛馳!
距離非遙!茅屋業已在望!
戰飛羽離茅屋十餘丈時,業已覺出情況不對!以常情而論,此時正當獵戶晨起整獵具,舉炊待發的時候,而五六家人家中,竟然毫無動靜,更使戰飛羽確定出了紕漏的是那昨夜裡曾經發生過威力,將來襲之人一一陷入的獵獸陷阱,此時卻已毀壞!
戰飛羽推測,只丁元一之力,恐怕不能對付無恥公子的大批人馬。
急飛身形,迅即落入岳和茅屋之中,頓時間,戰飛羽目中精光陡射,臉寒如霜,露出一股無與倫比的殺氣。
屋中央桌椅具已粉碎不堪,廚房門口,躺臥著岳和夫婦的屍身,懷抱著滿臉腫脹,口鼻流血的小虎於,一家三人,均已閉過氣去。
小虎子滿口鮮血,咬牙切齒之狀,恨怒之色,猶自顯現面上。
屋角處,兩名黑衣勁裝的屍身,死狀相同,面俯地上,看不清面貌,然而兩人的背上,均都是三條深達寸許長約有尺餘的裂口,翻肉露骨,凝血成塊,這傷痕,使戰飛羽記起了頹但敗瓦的破落風雪古廟,當他第一次望到這種傷痕時,並不能確定是何人的傑作,如今他知道:這個是丁元一的獨門傷敵手法。
屋中滿地都是血滴灑射的痕跡。
驀地!
「勿動,這是獨門手法,由我來!」
戰飛羽仰臉望去,只見廚房內,閃出了無厭郎中,凝重的望著地上的岳和夫婦屍身,緩緩道:「看來內傷不輕,不死恐亦殘廢,請戰兄將那孩子抱開施救,他僅受外傷,無甚嚴重!」
戰飛羽身後,傳來無影君皇甫鑒的聲音道:「小友,此子可是你所提過的小伙子?」
戰飛羽點點頭!
皇甫鑒道:「那麼就將他交給我吧!無影神功無人隨,似甚可惜!」
戰飛羽驀地起身,向皇甫鑒一抱拳道:「前輩,飛羽已為此子打下內功基礎,本想推薦給你,只是未便啟齒,今蒙前輩收錄,飛羽先代他謝謝!」
無影君皇甫鑒道:「重傷之下,尚有內含英華,我早已看出根基甚固,倒是我該謝謝你才是!」
戰飛羽道:「前輩兩人怎來此地?」
此時無厭郎中,業已俯身察看岳和夫婦兩人之傷勢完畢,聞聲接道:「無恥行徑,兄弟略知,戰兄弟既在此落腳,且曾在此傷過無恥手下,他既聲言來此,豈能放過?唯你一人忙不過來,我就約皇甫前輩同來舒活舒活筋骨。」
皇甫鑒此時立即俯身抱起小虎子,將他放在牆角窗下的一張木床之上,伸手將衣襟撕開,突地怒哼一聲。
戰飛羽急驟的飆射而至,眼光到處,只見小虎於胸前顯然一處掌印,紫痕斑斑,顯明至極,不由怒道:「無恥之尤,對一孺子竟亦下此重手!」
皇甫鑒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一掌之功,恐我十年唇舌亦不及其效!」
戰飛羽聞聲,知其是指小虎子可能因此一掌,而更加勤練武功,是以會意的向皇甫鑒望望,未再開口。
只見無厭郎中,同無影君皇甫鑒,業已分別向岳和夫婦及小虎子施救!
戰飛羽輕悄的,將屋中兩具蒙面人屍身,拖出屋外,然後在房屋四周,巡視一周,見無任何異狀,隨即挨門逐戶,將其餘幾家獵戶查看一遍,不看尤可,一看之下,大為憤恨。
這幾家獵戶,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都中了暗算,為無恥點中死穴死去,十餘人中,竟無一活口,直氣得戰飛羽鋼牙磨穿,切齒痛恨!
一臉怒色,進得岳和屋中,恰恰見小虎子在無君皇甫鑒的內功施救下,清醒過來!
虛弱地,小虎子看到戰飛羽後,焦的的,囁嚅道:「爹和娘……」
哽咽未能出聲,露出至孝天性,戰飛羽輕柔的安慰小虎子道:「小虎子乖,大丈夫豈可流淚?你爹娘沒有關係,郎中大夫在救他,這是你的師父!以後你好了,好好練功,將來好去殺壞人!」
小虎子點點頭,破涕為笑的向皇甫鑒道:「師父,等小虎子好了,再給您叩頭!」
哈哈一笑,歡然的持須,皇甫鑒道:「好!好!你別動!
嗯!」
小虎子點點頭,旋即扭頭向廚房門口望去。
此時,恰見岳和夫婦,微微睜開眼來,看到屋中情景,驀地想掙扎坐起,然而身體卻虛弱得緊,未能如願。
戰飛羽過去,將岳和扶起,道:「老爺子,你暫且坐息一下,有話慢慢講!」
岳和卻吃力的,指指屋頂道:「那上面……」
戰飛羽抬頭望去,只見屋樑上,一把雪亮的小刀,插著一塊白布,輕輕搖晃,白布上,似是有著血跡,點點滴滴。
戰飛羽騰身而起,伸手拔起刀在手,輕悄悄的落在地上,展開布條一看,原是用血寫的一封信函,正是無恥給戰飛羽的。
信中言明,乃系以丁元一鮮血畫就,推知戰飛羽能見此血書,當已闖過魔林,但警告戰飛羽,今後武林道上,將有無數關口,待他去闖,並約定一月後,在丁家堡與戰飛羽決戰,未後聲言,獵戶之死,乃系因獵戶茅屋周圍,防獸陷阱,太過於毒,竟然傷了他手下,是以用獵戶性命抵償,並預言「丁家堡」一戰之後,將是他無極派君臨天下的開始。
戰飛羽看過,遞予無影君皇甫鑒與無厭郎中——過目後,即向無影君抱拳道:「前輩,此處獵戶之死,飛羽抱歉良深,意欲趁無恥未曾發動之前,早日趕至丁家堡,通知丁家堡防備其陰謀偷襲,並思欲在約期一月之內,先將丁元一救出敵手,免受掣時之累,故此處之事,擬請前輩偏勞,飛羽就此告辭!」
無影君皇甫鑒,與無厭郎中,互視一眼,均無意見,即道:「小友珍重,此處之事,有我等處理,儘管放心,沿途以小心為上!」
戰飛羽目閃激動之色,無言的抱拳一揖,騰身而去,小虎子的呼喚,遙遙傳來,似乎更堅定了戰飛羽早走之心,不多時,蹄聲傳來,戰飛羽已迎著撲面的寒風,踏著霜雪,懷著一股無比的恨意,遠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29:54
二十九、嬌啼、鶯轉、虺蠍心
迎著寒風,戰飛羽的心情,就如同積雪般冰冷,如凜風般撕裂,一股「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愧悔之意,填滿胸膛,一股急待發洩的無比暴怒,充滿胸中,崎嶇的山路,毫未減少他焦急趕路的心情。
一日後,戰飛羽滴水未進,業已趕出百里以外蔓延無盡的山林,已望到邊際,再轉過一處山腳,即將是但但大道,戰飛羽毫無欣賞沿途雪景心情,一味的冒著風寒,向前緊趕。
驀地!
一絲微弱的異響,使戰飛羽驚得一怔。
天性使戰飛羽勒住了坐騎,側耳聆聽。
就自轉角的背面,隱隱傳來叱喝聲,哀號聲,叱喝中,夾雜著叱喝。
自己的麻煩已夠多了,管他呢!戰飛羽自忖著,一拉韁繩,馬蹄又動!
更清晰地,喝叱聲中夾帶著嬌吁的焦急。
暫疑了一下,戰飛羽搖搖頭,繼續前進,似是決意不管閒事。
轉角到了,喝叱聲更形清晰!
轉過轉角,不想看也不行,一幕奇景,映入戰飛羽眼前,突地使他義憤填膺。
轉角過後,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墓場。
松柏遒勁的聳立於風寒雪中,荒草露出雪面,枯黃得已毫無生機。
墳地中,刀光劍影,飄轉飛射,叱喝連連,人影幢幢,形勢又是一面倒。
九個男的,分別圍住三個女的,以眾凌寡,以強欺弱,以男斗女。
兩堆中兩個女的髻亂鬢橫,竭力的支撐著,忍受著穢語的侮罵,與輕薄的羞辱,張惶失措的舉止,與手足無措的樣子,直顯示對手似乎存心戲弄。
另一堆,一個瘦瘦的美如冠玉的男子,正舉著支長劍,指著一個霧髻風鬢業已散亂不整,嬌軀正連連後退的女子,嘖嘖道:「小娘子,怎麼樣,沒轍了吧!同大爺玩玩別的,不比耍刀弄槍更好嗎?唔!」
一個踉蹌,那美貌女子,突然間滑跌地上,長劍頓時遞到咽喉,半仰的身子,起伏不停的胸脯,驚悸中顯得楚楚可憐,他面容倏忽一變,嬌叱道:「你們骷髏幫今天欺負到我們『綠女會』的頭上,是瞎了眼,就是姑娘今天遭了不幸,你們也活不過明天!」
美冠如玉的男子,劍尖一遞,女子一仰身,另一腸肥腦滿的男子,笑得打顫,捧著個大肚皮道:「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喂!皮老二,是不?」
嘖嘖一笑,另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道:「皮老二可能有這艷福,你胖子與我胡老三差不多,恐怕是要光棍打到底了!只不過今天嗎,看來頭籌沒份將就看來個二水貨,總不成問題!」
嘻嘻哈哈聲中,仰面跌於地上的女子,業已杏眼怒睜叱道:「無恥的狗賊!」
「啊!」一聲驚詫的嬌呼,另一堆中的一個女子,業已被其中一個壯漢,伸手擰住胳臂,擊落兵刃,反臂抱入懷中。
紫影倏射,如天際流星瀉地,衝入仰地女子之處,長劍倏忽飛射空中,驚叱怒吼之中,緊接著三聲淒厲慘號,削瘦男子,首當其衝,一個翻滾,跌落墳地邊上,狂吐鮮血中,手撫胸際,驚瞪著一雙三角眼,顫抖的伸出手來,遙指紫影,期期未語,業已仰首跌翻。
胖漢與賊眉鼠目的漢子,在驚覺到紫影飆至時,業已身首異處,頭飛身倒。
紫影繼飄,反臂擰人的壯漢甫自俯首嗅聞,只覺後頸一緊,一陣清涼,手臂嗒然放落,撲通跌倒在地。
與他一簇的二人,驚叱中兵刃甫出,驀感蒼白光影來處,兵刃一緊,頓時出手,心口一緊,如中鐵錐,哆嗦中身軀如斷線風箏,飛向另一堆激戰中的同伴。
單刀飛頭,長劍削眉,另一堆的同道:生生將二人了結,與唯一支撐最久的女子面對面交擊長劍的年輕漢子,突被此一變異嚇怔一瞬,敵人長劍業已刺中胸腹,一命了結。
紫影閃落,戰飛羽寒目寂寥的望望滿地狼藉屍身,向三位姑娘點點頭,一聲不響,邁步向仁入路中央的樹林走去,三位姑娘,相視一眼,臉上都有一種特殊的神色。
突然一聲輕俏的嬌呼。
「喂!」
嬌呼得使人聽了心顫,那是一句既溫柔,又悅耳的脆膩的聲音,這種聲音,讓任何人聽了,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脆弱之感,只要你有一絲兒人的「情味」,那麼你聽了這一聲嬌呼,會自然的,如同中了邪魔符咒一樣的,想望上一眼,看看這迷人的聲音的來源,到底是一種何等模樣的天生尤物所發出。因為這種聲音,會給人一種幻想,幻想著發出這種聲音的一定是萬物主宰的傑作。
萬物主宰一定是將她從頭至尾,都安排得勻稱而嬌美,不管是她一絲髮絲,都將是使人沉醉,使人望之茫然,說不出的茫然,茫然中卻有那麼一個似幻似真的常縈腦際的「純真美麗」的聖潔影子,這影子的髮梢,額際,鼻樑,眉間,眼中與嘴角,甚至身休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恰到好處,使你看了永遠有種若即若離的神秘感,飄渺在他那四周的那種氤氳之氣,襯托出她虛無的美,而這種聲音,卻似極地的磁源,會粘得你的心緊緊的極想去接近那聖潔的影子,讓那種神秘氤氳,虛無包圍著你,涵蘊著你,即使或者死其中,亦在所不惜。
戰飛羽也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有思想有情感,極端豐富的感情的男人,聲音入耳,不期然的心情一顫,身形動,幻想中的聖潔影子,現出腦際。
那虛無的,飄渺的影子,一剎那變成真實,只是與幻想有所不同,真實的是前方左右都有一個形體出現,衣衫雖然不整,可是自有一番特異的丰采,更現出他們應有的奇異力量,使你的特性,也為之引發,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極思沖激而出。
形體似有意無意地在慢慢接近戰飛羽,激戰後的手汗,似未曾被朔風吹乾,又是一聲嬌俏而磁性的脆呼!「喂……小女子姊妹三人,承蒙大俠援手,尚未拜謝,敢問貴俠尊姓大名,尚祈賜告,以為小女子姊妹三人,日後永記不忘,並稟告令主供長生神位於敝會之中!」
驀地……
迷濛中戰飛羽眼前,突然現出一人的影子,腦海中有一個陰冷的聲音,告訴他:
「此後武林道上,將有無數關口,要你去闖!」
那是無恥公於常少巖的聲音,血書的血是丁元一的,激靈靈的一個冷顫,戰飛羽如夢初醒,靈光一閃:
「攝魄音。」
「攝魄音」乃是武林一種秘技,是昔年「蛇女」尹韻的絕藝之一,失傳江湖已有多年,凡為攝魄音所迷之人自會聽音人迷,不管定力如何高強深厚,如在未防備之前,突受「攝魄音」之襲擊,就會不知不覺,墜其術中,昔年「蛇女」尹韻,憑此藝業,在江湖上掀起了莫大的風波,毀壞了多少武林成名高手,最後遇少林當時之掌門人,以無上禪功「獅子吼」震傷逃逸,而不知所終。
如今竟然在此三女發現此「神功絕藝」,戰飛羽心忖自己有恩於他們三人,竟然以此「神功」對待,看來其中定然有詐。
警惕之心一生,眼前幻影頓時消失,真實的三個「萬物主宰的傑作」,在戰飛羽的眼中,那豐盈的身體,美艷的容貌,頓時變成了紅粉骷髏。
茫然清澈的一股寒光,自雙眸中突然掃射三人,凜然的,戰飛羽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武林人之常事,三位不必記在心上,供奉牌位,在下更是不敢當!」
話落,即依舊邁步前行。
綠衣一閃,那支持時間最久,以長劍刺殺對手的女子,似是三人之首,眼中飄射出一瞬急急的微怒暗號,自身卻倏忽閃至戰飛羽身前。
另兩個女子,見狀分為左右,齊齊飄至戰飛羽身旁。
戰飛羽停步抬首!
眼前的女子,此時長劍業已入鞘,鵝蛋臉上飄灑著一縷髮絲,斜遮左眉,高挺的瑤鼻,翁動著艷紅的櫻唇,突得老高,嬌俏的身材,搖曳生姿,到底是人間仙子。
左首,是那被撞跌在地的女子,橢圓形的臉兒,尖尖的下額,那些微上翹的右唇角上,一顆如芝麻大的小紅痞,更增加她自己美艷至極的面容,幾分嬌滴,無怪她竟惹得敵人心生染指,那高聳的胸脯,勻停的軀體,簡直是一個火山,熱得使人炫暈。
右首,是個貴妃型的臉如滿月,豐盈適中的艷麗女子,她的艷麗似尤勝過其餘之人,三個人一色的綠衣,立於寒流中,飄飄如仙,每個人都雖是發亂雜橫,衣衫不整,卻更增加她的魅力。
戰飛羽與之相離不遠,一股蘭麝幽香輕輕飄來,中人人欲醉,然而戰飛羽「警心」早起,眼前的一切,都已變成虛無,是以入眼人鼻的色與香,並未對他發生什麼誘惑之力,相反的更增加了他的「防範」之心。
寂寥而森寒的目光掃視一周,只使得對方三人,自心底生憐,不期然的俯首望地,不敢與之對視。
冷冷地,戰飛羽道:「姑娘請讓路……」
玉首倏抬,面前鵝蛋臉綠衣女,說道:「小女子綠衣會雷綠玉,與會中姊妹陶綠萼、景綠梅,蒙大俠援手之德,怎能連大俠姓名都不知道,豈不是顯得我們姊妹,毫不通人情,也不懂禮數嗎?傳出江湖,豈不是天大笑話?」
搖搖頭,戰飛羽道:「沒這麼嚴重,姑娘,請讓路!」
雷綠玉嬌媚的道:「大俠又何以如此吝相賜告尊姓大名?可是尊駕在江湖道上,有見不得人之事嗎?」
勸將不如激將,但雷綠玉找錯了對象。
戰飛羽道:「姑娘怎麼說都可以,請讓路!」
雷綠玉一怔,驀地賴道:「那麼大俠就闖吧!」
胸脯一挺,顫微微的雙峰抖動;走前兩步,距離更近,再近兩步,那峰頭即將碰到戰飛羽身上。
眉頭一皺,戰飛羽道:「姑娘為何如此逼人?」
嬌笑,雷綠玉道:「是大俠拒人,哪裡是雷綠玉逼人,綠玉怎敢,你是我們的恩人啊!」
戰飛羽倏然驚覺,就在這幾句話之間,左右的陶綠粵與景綠梅,業已逼近三步,俏無聲息的,三人已將他包圍了起來,心下略轉,驀地決定,戰飛羽輕輕一笑道:「在下告知姑娘姓名,就可以走嗎?」戰飛羽道:「姑娘之意是……」
雷綠玉眼角一撇道:「大俠何以如此不暢快,連我們女人都不如……」
目光旺盛,戰飛羽道:「在下叫……」
叫字餘音中,三女均似極為恭敬的側耳細聽。
驀地……
紫影飄飛,倏忽間,如紫雷奔射,戰飛羽詭異的,已轉到雷綠玉身後,展動身形,向高處飛奔而去。
雷綠玉焦急的驚叫:「戰飛羽你不能走!」
紫雷如電,倏然飄向面前。
雲停影現,雙目如電,面寒如霧,戰飛羽凜聲道:「原來雷姑娘是明知故問,戰飛羽請教,姑娘有何意圖,不妨名言!」
怔怔的神色中,一股愧悔之意掠過粉面,倏地毅然挺胸道:「沒有什麼意思,請戰大俠隨同小女子姊妹三人,去個地方……」
點點頭,戰飛羽道:「可以,只是請雷姑娘講明原因……」
雷綠玉道:「到了自知,戰大俠難道還有不敢去的地方嗎?」
古井不波,戰飛羽不受挑逗的道:「有!很多……」
大出意外,極有興趣的,陶綠萼道:「新鮮得很,戰大俠在武林中,可說是無往不利,不失為武林霸主,黑白兩道的總瓢把子,哪裡會是你戰大俠不敢去的地方?」
深意地,戰飛羽道:「天堂與地獄……」
格格嬌笑,三女同聲道:「原來戰大俠是怕死之徒……」
正容,戰飛羽道:「姑娘們不怕死?」
笑聲倏停,笑容一斂,三女互望一眼,深深的體會到了對手的厲害,不僅是傳聞中武藝之高強,智慧似是更高人一等。
雷綠玉點點頭道:「我們乃是江湖中的無名小卒,當然怕死,但是戰大俠與我們不同,戰大俠乃是當今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豈是怕死之徒?對不!戰大俠!」
出人意表,戰飛羽道:「姑娘們不是人……」
突然一怔,忽然大怒,齊齊嬌叱,三人同聲道:「戰飛羽,姑娘們是瞧你是個人物,你可莫自認為真的是個人物,可以隨便信口雌黃!」
毫不在意,戰飛羽道:「那麼姑娘們是人了?」
景綠梅,銀牙咬得出聲,道:「廢話!」
突地一笑,戰飛羽道:「姑娘是人,難道戰某人不是人?」
會過意來,三人齊都玉面飛紅!
舉手掠掠左眉髮絲,嬌美中帶著一份赦然,未語先笑,雷綠玉道:「戰大俠,恕小女子愚蠢,這種弦外之音,實在也太離譜,雷綠玉保證不是引您到天堂的天兵神將,亦不是拘您去閻羅殿的牛頭馬面就是了!」
點點頭,戰飛羽道:「這正是戰某人要請教的,姑娘要引在下到哪裡?」
景綠梅道:「不是講過,到了自然知道嗎?怎地大名鼎鼎的神手無相戰飛羽,會是個婆婆媽媽的人物!哼!」
戰飛羽望他一眼,道:「只因戰飛羽心中,有一個預感!」
三人同聲急急的脫口道:「什麼預感?」
慢條斯理,戰飛羽道:「三位雖非天兵神將,亦非牛頭馬面,戰飛羽卻認為三位是不知底細的金童玉女般的拘魂使者。」
神情詫異,雷綠玉道:「戰大俠此是何意?」
戰飛羽道,神情肅穆,沉聲道:「三位與骷髏幫之人在此交手,為了什麼?」
陶綠尊道:「奇怪,戰大俠不是看到他們對我們三人的態度了嗎,你不亦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施予援手的嗎?」
點點頭,戰飛羽道:「這是表面的,我是說實際!」
突地似有所悟,雷綠玉道:「噢!戰大俠以為我們綠女會與骷髏幫串通好了,故佈陷阱,可是戰大俠,天下有自己人讓人殺死而不以為然的只是想請這殺人的去一趟的事兒嗎?」
戰飛羽道:「苦肉計正是如此!」
氣呼呼的,景綠梅道:「苦肉計可不是苦命計!」
戰飛羽笑笑,向雷綠玉道:「姑娘在貴會執掌是……」
雷綠玉道:「行掌使!」
戰飛羽道:「聽來是以傳達與行動為主要職掌!」
雷綠玉點點頭。
戰飛羽道:「行堂堂主是直接指揮您嗎?」
嬌笑,雷綠玉道:「戰大俠以普通武林組織,衡量我們綠女會,那就錯了,我們雖有行堂,卻沒堂主這個稱號,行堂乃是會中一個真正的處所之名,如是會中姊妹,居於此處者,均是行掌使,行掌使不分大小,一律平等,只是在執行任務時,有主從之分,屬於臨時的,任務的分配,則屬於宮掌,宮掌使是很少在外行動的!」
戰飛羽,突感興趣,道:「那麼姑娘任何一位,都可以隨時隨地見到貴會會主了?」
微微一笑,雷綠玉道:「會主之名,戰大俠亦是推測而來,我們會中,沒有會主這個名義!」
戰飛羽道:「那麼貴會之主,究竟如何稱呼?」
雷綠玉恭謹的道:「那是我們的大會姊!」
戰飛羽道:「貴會有大會姊,那也有二會姊三會姊了?」
點點頭,雷綠玉道:「我們共有會姊十位,使姊十位。」
戰飛羽道:「那麼此次姑娘是奉了什麼使命外出?」
雷綠玉道:「特意請戰大俠而來!」
詫異地,戰飛羽道:「貴會找我做什麼?」
雷綠玉搖搖頭道:「不知道!」
尋思了一會兒戰飛道:「姑娘三人是奉了何人之命?」
雷綠玉道:「十使姊之命!」
戰飛羽道:「姑娘可以回去覆命了!」
雷綠玉欣然笑道:「戰大俠答允同我們一起去了?」
搖搖頭,戰飛羽道:「不!在下尚有要事待辦,不能赴約,相煩姑娘回復貴上,待得在下事完,請貴上傳語丁家堡,告知在下赴約地址,時間,戰某人定然應命而往!」
雷綠玉道:「只是我們受到定要請到戰大俠的命令,假若請不到,就不能覆命,戰大俠可否體諒我們姊妹苦衷,撥冗委屈一趟?」
戰飛羽截然地道:「礙難從命!」
雷綠玉道:「戰大俠寧願因此而讓我們姊妹三人受到會規制栽嗎?」
戰飛羽道:「那是貴會之事,在下並無此意!」
陶綠萼惶急的道:「戰大俠可知我們會規的處分是削耳挖眼嗎?」
神色一怔,戰飛羽道:「貴會處分竟如此之重?罪能至此嗎?」
驀地景綠梅噗地跪倒,失聲痛哭道:「戰大俠,您是仁義君子,路不遠,費不了您好多時間,您就發發善心,救救我們姊妹三人吧!」
剎時間,抽噎至再,一副雨打梨花的嬌俏模樣,實是惹人憐愛!
綠梅這一招,大出戰飛羽意外,頓時不知如何是好,陶綠萼見狀,驀地撲前一步,身跪當地的叩頭如蒜,邊叩邊哭道:「戰大俠,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您……」
戰飛羽雙手連搖,急聲道:「姑娘快不要如此!起來!起來!有話好商量!」
雷綠玉道:「戰大俠,答應了!」
戰飛羽道:「不是我不答應,實是因為我尚有急事待辦,而且是救人之事,所謂救人如救火,我怎能捨此而去貴會?這豈不是捨本逐未,不知緩急?」
雷綠玉道:「戰飛羽,您是去救一個人嗎?」
戰飛羽道:「正是!」
雷綠玉道:「難到哪一個人的性命,竟然比我們三個人重要?」
戰飛羽道:「話不是這麼說,姑娘……」
雷綠玉驀地撲前,頭碰戰飛羽腳尖,哭道:「戰大俠,您若是不答應,我姊妹三人,就在這雪地裡,跪著不起來,活活凍死在此,您要是忍心,您就走吧!反正我們這三條人命,本是您救的,再為你死了,也是應該的!」
戰飛羽心中大是懊悔,懊侮自己不該管此閒事,如今弄得脫不了身,不由得俯身伸手,扶起雷綠玉道:「姑娘請起,這樣不好,你們同我一起,待我先去救了同伴,然後再同你們前往如何?這樣你們總可以覆命了吧!」
雷綠玉聞聲,隨著戰飛羽扶起的時候,慢慢起身,與戰飛羽站了個對面,二人幾乎貼身而立!
微仰玉首,淚珠猶未干的,嬌笑著道:「戰大俠不能先同我們一起去嗎?」
為難的,戰飛羽道:「實在是此事緩不得……」
雷綠玉驀地接口道:「好!那我們走吧!」
雙手一揚,看欲擦眼淚,驀地中途一變,雙掌分向戰飛羽襲去!
掌似玲瓏,指如靈蛇,剎時間連連猝翻連點,頻頻點中戰飛羽的各處大穴!
戰飛羽覺察時業已大晚,不由激得怒目橫眉,滿面厲容,嘿聲道:「臭丫頭,你待如何?」
一躍而起,地上的陶綠萼與景綠梅,一抹臉上淚容,修改微笑嬌聲道:「不如何,請你戰大俠,隨姑娘走一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0:36
三十、因禍、得福、魔骷髏
一輛雙套轎車,在一個清秀的車伕,嬌叱呼喝之下,逆著凜冽的寒風,順著大道奔馳!那是一輛華麗的轎車,紅呢車簾,封閉得嚴絲合縫的密不透風,車兩旁的透明車窗,亦為窗簾遮住,車後的蓬糖下,坐著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子,看那身打扮,並不像下人的樣子,但卻坐在車後,黃色的車蓬,紅色的轎簾,紅黃相映,奔馳於白雪鋪的大道上,格外顯眼,流蘇纓絡飄垂,更增豪華。
轎車中傳出了格格嬌笑,直似銀鈴,笑意中夾雜了無限的得意。
驀地!
笑聲倏停!
一個嬌俏的聲音道:「二妹,我們到了哪兒了?」
趕車的開口道:「玉姐,已經一半路了,這兒是那大柳樹!」
呵!趕車的是個姑娘改扮的,轎車左邊的窗簾,斜開一道細縫,露出了半個嬌容,望望車外,一放手,放下車簾,回首道:「玉蛆,這次前去,想來那常公子,不會再刁難大會姐了吧!」
車中之人,正是綠女會三女,戰飛羽閉目盤膝坐於車中央,三女環伺而坐,開口的,正是陶綠萼。
喟然一聲長歎,幽幽的,淒淒的,嬌俏的,雷綠玉突現一股怒容道:「自從那妖女入會以來,我們綠女會似是交上了霉運,不到半年,雖說是她傳了我們每一個人一套失傳的絕學,可是也招來了兩個勁敵,先是骷髏幫,如今又招惹上了武林中最難惹,也不該惹的神手無相戰飛羽!」
景綠梅道:「玉姐既如此說,我也就毫不隱瞞了,半年來,我實在看不慣,此次事了,我要離開會中,只要有妖女在一天,我就不回來!」
陶綠萼道:「梅妹,你到哪裡去呢?」
景綠梅道:「江湖之大,何處不能容身,大不了嫁個人,老死林泉,亦不失一條安逸之路。」
雷綠玉面現豎毅之容,果決地道:「我看遠到不了那步田地,此次回去,你們看我的眼色行事,只要能使大會姐先脫了自由之身,我捨死也要使那常公子受點教訓,來個以毒攻毒!」
詫異地,陶綠萼道:「玉姐,怎麼個以毒攻毒法?」
望了望閉目靜坐的戰飛羽一眼,雷綠玉手一指戰飛羽道:「你們不感覺到他們以詭計對付戰大俠,有違良心,亦與我綠女會往昔行徑大相逕庭?」
陶綠粵、景綠梅,同意地點點頭!
雷綠玉繼續道:「常公子以毒逼使大會姐下令,動員我們綠女會十使之多,紛紛出動,與他們骷髏幫眾配合,不惜犧牲九條性命,以我們女人天賦的武器——眼淚,來暗算戰飛羽是為了什麼?戰飛羽說要去救一個人,這個人是誰?常公子兩天前到我們會中,帶來了一個年輕人,他又是誰?火急的逼迫誘擒戰飛羽,你們不覺得這中間,有些門道?」
恍然大悟,陶綠粵道:「玉姐是說,戰大俠要救的人,是常公子帶來的人,而常公子與戰大俠有過節,是借我們之手,來……」
景綠梅接口道:「我知道了,玉姐到時候,想將戰大俠的被制穴道解開,讓他們二人來個拚殺……」
雷綠玉點點頭,憂急的道:「先決條件是如何使常公子先解了大會姐之毒!」
憂容滿面,極不樂觀的,陶綠萼道:「我看沒有希望,想想看,那常公子外表雖然溫文爾雅,可是心地似極陰險,數次來會,我總覺著他有一種使人說不出來的討厭、狡詐、深沉,外表與內心,截然不同,他豈能未得到所要的人而先解大會姐之毒?我看,就是將戰大俠送到他手上,大會姐之毒,能否解了,也是個問題,弄不好,他為了控制我們,會反臉不認帳的……」
雷綠玉道:「所以說我才要捨命也要讓他受點教訓!」
景綠梅道:「玉姐的意思是說,你要在一切落空之時,解開戰大俠穴道?」
陶綠萼道:「玉姐,我們何不現在就解開戰大俠穴道,將詳情與他說明,求他同我們前去?」
苦笑一聲,雷綠玉道:「我們以詭計騙戰大俠中了我們的暗算,我們再以實情相求,你認為他會相信嗎?」
景綠梅、陶綠萼都互相搖頭苦笑,沉默無言。
雷綠玉長歎一聲,在轆轆的車聲中,顯得格外淒涼,悲苦……
雷綠玉眼裡閃過一抹震驚,倏然瞪大了眼,抬頭望向閉目盤坐的戰飛羽!
注目久久,再無異樣,疑惑得搖搖頭!
陶綠萼見狀,道:「玉姐,你怎麼啦!」
雷綠玉道:「沒什麼,可能是我眼花了。」
景綠梅驚道:「什麼?眼花?玉姐,你是在說笑吧!你才多大年紀,就會眼花,那不要笑掉人的大牙。」
陶綠萼關切的道:「玉姐,你看到了什麼!」
雷綠玉道:「我看到了——啊!你!」
剎時間,神色大變,只見她啊聲出口,「你」字剛剛擠出齒縫,即迅捷的伸手點向戰飛羽身前大穴,同時,陶綠粵與景綠梅,亦看出了異樣。
原來那閉目盤坐,被點了穴道,按理講既不能講也不能聽,更不能動的戰飛羽,突然在那蒼白的面容上,無端微微牽動,露出了一抹微笑,是一種譏俏的微笑,也是一種祥和的微笑,任何人望到,都會懂得其中含意。
但這種微笑,看在綠女會的三女眼中,卻不啻追命符,哪得不驚,哪得不急!
雷綠玉那只粉妝玉琢的白玉纖手,差那麼一絲兒,就點中了戰飛羽的胸前大穴,忽然間,白光一閃,蒼白的細嫩的手掌,倏然扣住她的玉腕,嬌軀一顫,花容頓時失色,沮喪的垂下頭去,臉上閃射一股莫可奈何的神色!
那是既不願意,又不盡然的神色!
不是有一句「半推半就」的話嗎?雷綠玉這時的表情,正是如此,既不想被擒,又有無所謂的感覺,故而,戰飛羽手一搭上玉腕,她本能的略微一掙,即不再動彈了。
陶綠萼與景綠梅驚得一怔,突見戰飛羽擒住雷綠玉,本能的嬌叱一聲雙雙出手。
戰飛羽眸瞳中寒光陡射,只震得陶景二女,急凜凜打了個寒戰,伸出的手,前進不得後退不得的停在半空,望見雷綠玉的神色,二女雙雙收臂仁立,悵然若失的低首不語。
雷綠玉幽幽的道:「戰大俠神功的是了得,大出小女子意料之外。」
微微一笑,戰飛羽道:「不敢當姑娘誇獎,這是姑娘,對戰某人不甚瞭解之故,若姑娘知道『神手無相』的『無相』神功之威力,或許不會如此對待戰某人……」
雷綠玉道:「戰大俠如今要怎樣處置我們姊妹?」
手腕突感一鬆,戰飛羽雙手習慣的籠於袖中!
雷綠玉詫異的道:「戰大俠你……」
戰飛羽誠實的道:「姑娘,戰飛羽有話請教,請以誠相告如何?」
雷綠玉點點頭道:「戰大俠問吧!……」
戰飛羽道:「貴會大會主所中之毒,可是無恥公子常少巖所為?病狀如何?」
雷綠玉詫異的道:「戰大俠早已自解穴道,都聽到了?」
戰飛羽點點頭道:「我已告訴姑娘,姑娘對無相神功瞭解不多,在車行一刻鐘之時,戰飛羽己能活動自如……」
雷綠玉道:「戰大俠那時如何不對我們姊妹下手!」
戰飛羽道:「好奇心而已……」
陶綠萼嚎啼道:「好奇心救了我們一命,豈非天意!」
戰飛羽道:「姑娘尚未答我的問話……」
雷綠玉沉思道:「看來戰大俠猜對了,那常公子名叫少巖,所下之毒係一種慢性奇毒,大會主全身無力,日日加重……」
戰飛羽道:「如此,則貴會大會主將在半年之內,離開人世,據在下所知,目前尚無此種解藥!」
綠女會三女,同聲驚呼道:「什麼?你這話可有根據?」
戰飛羽沉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既然無事,我們慢慢談吧!」
戰飛羽將無影君中毒之事,講了一遍,雷綠玉驀地起身跪倒,向戰飛羽道:「可否請戰大俠指引一條明路,容小女子去『魔林』一趟,求取解藥,以救敝會大會姐!」
戰飛羽道:「姑娘請起,既然貴會亦系被無恥脅迫,則與戰某人同仇敵愾的同路人,此處即為解藥,行前,無厭郎中僅留少許,其餘均贈我保存,真未想到,貴會是第一個使用此藥的人。」
雷綠玉感激的接過藥九,小心的存入袋中,抬首道:「只不知戰大俠,意欲何往?」
笑笑,戰飛羽道:「我的目的即是救那無恥所擄之人,正愁找不到無恥蹤跡,我們何不將計就計?」
雷綠玉道:「只是委屈戰大俠,而且我等實在汗顏……」
戰飛羽豪情的道:「姑娘不需自責太甚,若非如此,戰飛羽真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只不知現距目的地尚有多遠?」
雷綠玉嬌聲呼道:「二妹,還有多遠?」
車前喬裝之女道:「還有二十里,現在是惡狗林!」
驀地——
唏哩哩數聲高嘶,車身突然不動,停了下來!
一陣嬌叱,車前喬裝之女,勒住驚跳而起的駿馬,怒叱道:「何方朋友,突出擋路,還不讓開!」
雷綠玉問道:「什麼事?」
人說著話,已揭起窗簾向外望去。
「咦!」另一面的陶綠萼在探望之後,突地驚咦出聲,接著道:「是骷髏幫?」
雷綠玉道:「看來他們是要劫車,四面站有十幾人!」
此時車外的車伕,突道:「玉姐,是骷髏幫的!」
雷綠玉道:「我知道了,你問問看,他們是什麼意思!」
一個沉雄的聲音,起自車前道:「貴會大會主傳令,請將戰飛羽交我帶回!」
雷綠玉道:「要解藥,珊妹!」
珊妹聞聲,嬌叱道:「拿來!」
沉雄的聲音道:「什麼?」
珊妹冷然道:「解藥!」
哈哈聲中,沉聲又起道:「看你那嬌模樣的脆聲甜嗔的樣子,就不像是個趕車的,我說小娘子,解藥早給你們大會主了,你又要解藥幹什麼?我沒有解藥,倒有另一種藥,你要不要……」
「哈哈……」
「哈哈……」
「無恥!」雷綠玉輕叱一聲,驀地穿出車簾,立於車旁,向四週一掃,只見車左車右,各有十四個骷髏幫眾,車前多了兩個,共有一十六人,為首二人,一個是她認得,骷髏幫的厲公子,他身穿華服,優閒的,微笑著,望著馬車,那雙桃花眼中,露出了一股貪婪之色!
他身旁一個魁偉的漢子,濃眉大眼,一臉橫肉,正自嘖嘖笑道:「怎麼樣,小娘子?」
一眼看到雷綠玉,突地轉口道:「噢!這個真的比那個假的可差多了!」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那魁偉的漢子驀地向雷綠玉道:「小娘子,在下乃骷髏幫新任刑堂堂主司徒雲湧,奉貴會會主之命,跟隨敝幫的朱公子來接『戰飛羽大俠』的大駕!」
「那是無義公子朱大德,姑娘小心他的暗襲!」戰飛羽輕聲囑咐!
「知道了!」雷綠玉機智的回話,答覆了車內外的雙方,接著道:「貴幫既然來接『戰飛羽』,但解藥呢!」
無義公子朱大德桃花眼一翻,突現冷凜之容道:「小娘子,我沒時間同你囉嗦,乾脆點,你是痛痛快快的交人,還是要我自己動手!」
雷綠玉面色生寒道:「怎麼,想用強!」
「告訴他你己解了我的穴道!」戰飛羽輕聲傳話。
無義公子道:「必要時,你也跑不了,看看周圍的狀況吧!」
雷綠玉道:「朱公子,你以為我沒看到?沒想到?我交出戰飛羽你能放過我們姊妹嗎?哼!」
哈哈聲中,無義公子朱大德道:「聰明,聰明,既然如此,小娘子是想怎樣?」
雷綠玉道:「你何不同戰大俠當面談談!」
驀地一震,神色速變。
雷綠玉道:「朱公子,想不到吧!你能無義,難到還想不到我們也可以照方抓藥?捉戰飛羽時,死的是你們骷髏幫的人,我們可沒損失,將話講明白,你想想,戰大俠是同我們站在一邊呢,還是同你們站在一邊?怎麼樣,是不是要見見戰飛羽大俠本人!」
無義公子朱大德,突地附耳向司徒雲湧,嘰咕幾句,然後道:「小娘子,莫得意,我們就耗著吧!」
「以我判斷,姑娘大可同他耗上,他是否遣人走了?若是,那麼等一會無恥公子常少巖會同你們大會主一起來,假若到了那時候,姑娘可以與他們談條件,只要你能接近你大會主一分鐘,即可答應他們,將我交給他們!」戰飛羽自車中的傳話,果然猜中了對方行動,雷綠玉看到對方二人已飛快的隱入惡狗林——那道旁的綿綿無盡的森林之中而去。
雷綠玉適時揚聲道:「朱公子,好的,我們耗上就耗上,只要能讓我見到我們大會主一面,我就交出戰飛羽,否則免談,公子若不相信就試試看!」
朱大德冷哼一,聲道:「煮熟的鴨子,飛不了的,小娘子,等一會有樂子你受,我會叫你好好的享受享受!」
雷綠玉臉含嚴霜,怒叱道:「你是個連豬狗都不如的禽獸,有朝一日姑娘要活剝你,讓你不得好死!也讓你嘗嘗貧嘴割舌味道,欺負婦弱的滋味,更要你真正的看看女人是不是可以欺侮的!」
那種聲色俱厲的樣子,絕不像是一個弱女子,倒實實在在的生出一種寒涼也不及的酷毒,看在無義公子朱大德眼裡,如同是一個蛇蠍,「最毒婦人心」這句話依現下的狀況看來,應該是最狠婦人心,最酷婦人口了!
朱大德竟然驚慄得說不出話來。
驀然,惡狗林中出了一隊人馬!
最前面,是那無恥公子常少巖,伴他的是一個近三十的女郎。
那女郎的明艷,令任何人看了,部會自心底生出一種恭敬的希冀之心,那就只有一句話,可以描寫,那女郎乃是女人眼裡的大仙,男人眼裡的女人!用增之一分太肥減之一分太瘦的詞幾來形容她,都嫌生硬……
女郎只是有點虛弱,虛弱得飄飄欲仙,更增嬌媚!二人身後,分列成二行,男女分明,約有數十人之多,這是骷髏幫與綠女會的精英。
一剎時,二行人已來到馬車之前!
無恥公子常少巖怒容滿面,手上折扇一指雷綠玉道:「小姑娘,你太蠻橫了,現在貴會大會姐在此,你可以將戰飛羽送來了!」
雷綠玉肅容道:「公子,我們的約言,你實行了嗎?」
無恥公子道:「什麼約言?」
雷綠玉冷然一聲道:「解藥!」
無恥公子道:「你將戰飛羽交出,我自會將解藥奉上。」
雷綠玉道:「常公子!綠女會是那麼差勁嗎?與你交往時日不多,我們還沒到那種言聽計從的地步!」
無恥道:「你不聽貴會大會主之令,也不怕貴會大會主在我手中的事實嗎?」
雷綠玉嬌笑道:「將外在君命有所不受!對不起,現在既然權在我手,現在的綠女會,每個人都要聽我的,你常公子也有我們這種規矩吧!」
突地一怔,無恥向大會主身旁的一個妖媚女人望去,那女人無奈何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時,大會主開口道:「現在情形,實是如此,公子就將解藥賜下吧!」
無恥道:「我若下給你?」
雷綠玨接口道:「綠女會姊妹聽著,如果對方違約,任何人都得拼卻性命,與敵同歸於盡!」
這時聲色俱厲,驀地,綠女會中,人人長劍出鞘,形成了凜然的氣勢,除了那妖媚女人未表示外,一個個都包圍向大會姊身前,頓時形成了一道屏風,連無恥公子常少巖也圍在一起。
無恥一見,突地自懷中掏出了綠玉瓶,遞於大會主!
雷綠玉適時嬌呼道:「為了示信,二會姐請令常公子於原地不動,其餘姊妹,護衛大會姐來車中服藥,半炷香後,大會姐毒解,我自會交出戰飛羽。」
無恥公子常少巖怒形於色,似欲發作,驀地一隻柔荑輕輕一握他的右臂,他回頭一望,原是那妖媚的女子,亦即綠女會的二會姐,正向他遞來一抹微笑,眼神中示意他勿動!
綠女會眾姊妹,在那二會姐一句「各位姊妹還不前去,等待什麼?」的話後,簇擁著大會姐,即走向車前,登向車去。
轎車四處,頓時成了一個錦圍花簇的美女圖,雜亂中卻甚有章法,儼然是一座陣勢。
大會姐入車後,骷髏幫眾,頓時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轎車及眾女圍於圈中。
無恥公子突地道:「那不是解藥,她真的……」
二會姐道:「不是解藥,亦可以毒攻毒減輕病狀,戰飛羽到手後,這批丫頭,還跑得了嗎?」
無恥聞言,驀地輕輕道:「小乖乖,我一定好好慰勞你!
唔!」
妖媚女於道:「去你的,那小子呢?」
無恥道:「誰?啊!你是說姓丁的小子?在林中,我叫刑堂堂主司徒去看了!」
等待,是難受的!
奇跡,都是突然的!
等待,終究要過去!該來的來了!奇跡,突然出現了!
大會姐神采飛揚,毫無氣弱之容的立於車上道:「常公子信人,現在請接受戰飛羽!」
無恥公子常少巖驚凜至極,但旋即笑容滿面的道:「恭喜大會姐,常某人亦甚感大會姐守信之德!」
雷綠玉、景綠梅、陶綠萼左右扶持戰飛羽下車,半扶半擁,走向無恥常少巖。
距離十步,無恥突道:「姑娘,請退後吧!」
三女聞聲,將戰飛羽盤坐地上,退後而去!
骷髏幫眾,突地齊齊聚攏,將戰飛羽圍在中央。
無恥公子沉聲道:「大德,你將戰飛羽先廢了,然後帶至桃園,我解決此處之事之後即來!」
無義公子朱大德,折扇刷地一展,身形一揚,向前猛點戰飛羽後腦。
紫影狂飄,蒼白的光芒劃空而過,一個圓弧展處,朱大德酷厲的慘號聲中,折扇飛向半空,人已平平滾翻五丈開外,口中狂噴鮮血,雙手軟癱,掙扎著撐起半身,旋即跌落地上,口中猶自模糊地道:「戰!飛……羽……」
嘎然一聲,歪頭死去!
一陣混亂,長劍齊出,狂吼連連,人影飄閃雜沓,混亂中紫影倏閃,白芒突現,驚慄中無恥公子一聲叱喝,折扇甫出,即被白芒削落,頓時一聲痛號,剎時間人影倏停!
戰飛羽擰住無恥公子常少巖的右臂,反轉夾於懷中,左掌掌沿,蒼白的劍色,置於無恥公子咽喉之處,道:「無恥,你嘗過滋味,我這掌力滋味,你想,你該怎樣?」
憤怒的,無賴地,無恥道:「戰飛羽,你是漢子嗎?你是武林梟雄嗎?憑他媽娘娘成事,裝孬種暗算人!」
沉穩地,戰飛羽道:「無恥,這是你對付我的方法,所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不正對勁嗎!同你逞什麼英雄,你配嗎?」
「你不要丁元一那小子是麼?」
戰飛羽道:「正相反,你必須先無條件的將丁元一放過來!」
無恥道:「你在作夢!」
戰飛羽,手緣一緊道:「怎麼樣,先去層油皮,看看我這肉掌,較那鐵掌的滋味如何!」
皮破血流,嫩膚被挫得痛徹心肺,一仰頭,無恥道:「你這個毫無人性的狗雜種,戰飛羽!」
驀地一聲長嘯,嘯聲甫自無恥口中出來半句,即為戰飛羽勒住!
突然,一個粗厲的沉雄聲音,起自惡狗林邊道:「戰飛羽,你將我們總座放過來,我就將這小子還給你!」
戰飛羽望去,只見那骷髏幫刑堂堂主司徒雲湧,正扶著丁元一在惡狗林邊,有恃無恐的揚聲大叫。
戰飛羽見狀,驀地眉鋒一皺,突地他眼睛一亮,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紅雲自惡狗林中閃出,一聲悶哼,司徒雲湧滾翻大道之上,幾個翻騰,仆地不起。
豪邁的,紅影哈哈大笑,手掌在丁元一身上連連拍出,口中大吼道:「戰大哥,前次蒙你送了個梁宏川給我!現在我也還你份重禮!」
竟然是大紅雲凌剛!
戰飛羽揚聲道:「謝啦!大紅雲,戈涼兄可好!」
「好得很,老朋友,我這兒有禮物送你!」
驀地!背影飄閃,如一抹烏雲起自天際,剎時落於大道,面對戰飛羽,竟然是鬼刺客戈涼!
這許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是從何而來。
人甫落地,「砰」的一聲,丟落地上一團人影,原是一個鬚髮皆白的禿頂猴臉老者,業已垂垂倒斃!
無恥公子常少巖一見,突地面色連變,顫呼一聲:「師父……」
驀然揚掌自碎天靈,仆地死去!
戰飛羽身形飄射,躲過腦漿直射,與戈涼站了個平排,詫異的望著地上猴臉老者道:「戈兄,他就是無極老人?」
戈涼笑笑點頭道:「有人出價,向我要他的人,不論死活,前日我誤撞魔林,打成了朋友,無意中得到了他的蹤跡,剛好走至此處,看來這是天意!」
驀地一聲大吼,大紅雲凌剛道:「兔崽子們,站在這兒幹什麼?要滾就滾,要打架的,來來來,我大紅雲凌剛奉陪,若是哪位認為不過癮,喏!喏!那兒還閒著兩個,神手無想戰飛羽同鬼刺客戈涼任君選擇,他媽的,來啦!」
「啊!鬼刺客!」
「啊!神手無相戰飛羽!」
大紅雲凌剛突地哈哈大笑,笑聲中,停聲道:「他媽的,真是窩囊廢,一個個就同他奶奶的喪家狗似的夾著尾巴滾啦!喂!戰大俠,請我喝一壺吧!」
驀地——
一聲嬌俏的聲音,起自大會姐之口道:「凌大俠若不嫌棄,敝會願有此榮幸,略盡地主之誼敬請四位如何?只不知四位肯賞光麼?」
凌剛粗豪地道:「大會姐若有女兒紅,多搬出幾缸來!走啦!」
戈涼與戰飛羽相視苦笑一聲,挽著丁元一,在眾女簇擁之下,向綠女會的「桃園小築」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0:50
三十一、玉毀、嬌艷、青樓嗔
酒,這個使人討厭,也惹人喜歡的玩意兒,有個別名叫「杜康」,據說這玩意兒就是他首先製造的。
真不知是什麼靈感,使「杜康」能造出這種影響人既深又遠的奇異液體。
儘管有人對酒視之為「穿腸毒藥」,將它列為世人物慾四惡之首。但畢竟它是拔了頭籌,不是嗎?沒聽誰說「色財氣酒」,人人都說「酒色財氣」。
不管人們怎麼對它污蔑,怎麼對它不喜歡,說是酒入愁腸愁更愁,酒能誤事,酒能亂性,將那些不是知心的朋友稱為「酒肉朋友」,將喜歡吃酒的叫「酒鬼」「酒瘋子」「酒狂」,將長了個紅鼻的人,不管他喝酒不喝酒,都叫他酒糟鼻子,甚至於那些不事營生,只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傢伙,叫做酒囊飯袋無能之輩!
但是酒卻在這人世上,已橫行了幾千年,凡是有人的地方,還沒聽說過沒酒的,不但是貧窮的人喜歡它,就連皇帝老子也重視它,不是嗎?
「酒人」不就是皇帝專門封的「造酒」的官兒嗎?
有人的地方,能少了個酒店,酒館,酒家嗎?酒瘋酒狂酒鬼的反面,不是也有酒聖酒仙酒龍嗎?
那一代暴君還有酒池肉林,作為享樂之處,誰能說酒不是老少咸宜,貧富不棄,貴賤都嗜呢!
更妙的是酒後吐真言,它還真有魔力,酒龍一定是詩虎,這對騷人墨客來說,可真是恭維到家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豈不是說「酒友」的極致?
酒自出生到這世上以來,可真是交了好運,不是嗎?老友把晤有酒,接風洗塵有酒,婚喪喜慶也有酒,酒可以上金鑾殿同皇帝老子,達官顯宦交遊,酒也與乞丐下九流之人交遊!
窮詩人寧願不要千金袋,也要酒,不是有:「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酒能消愁,誰說「酒入愁腸愁更愁」呢!要是如此,那還有「古來聖賢多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的高歌!
酒實在是個「妙人兒」,它既不嫌貧,也不愛富,「山珍海味」它可以為伍,「花生豆乾」它也照陪不誤!酒,你能說酒不是個「妙」東西嗎?假若社康還活在世上,真不知要有多少人高舉酒缸,大呼「敬一杯」哩!
酒既然有這多朋友!
戰飛羽能不愛嗎?能不同它交朋友嗎?
戰飛羽是酒的老友了!
戰飛羽這時就又在同它的老友——酒,細敘暢談哩!
這是一座蓋得挺雅致的竹棚子!
竹棚坐落在鎮店的東頭,大道的北面!
高挑的竹竿上掛著個酒幌子在迎風招展!
棚子裡一色的竹桌竹椅,別有一番格調,自然而脫俗,毫無一點煩囂勁兒,窗明几淨,乾淨,舒暢。
竹酒棚裡,坐了七八成座,這也難怪,大太陽底下,誰願意去讓毒日頭蒸曬?在這竹棚子裡,幾盤野味,或是幾碟清淡的小菜,來上那麼一壺燒刀子,使心火一澆,骨突突的冒上那麼一陣大汗,清風一吹,醺醺然的滋味兒,可真正是飄飄如仙,給個皇帝干於,恐怕也不願呢!
竹酒棚裡,七八成座上,人物可真全,有公子哥兒,有販大走卒,有買賣人,也有大姑娘同小媳婦,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樣。
什麼人來這兒喝酒,似乎都不太刺眼,就是那對大姑娘同小媳婦,使人看了,可真有點那個!
竹棚的酒,本就遐爾馳名,大有「三碗不過岡」的氣勢,如今竹棚裡的酒,似乎更濃更醇啦!
喝不多久,好多人已經醉醇酸得兩眼瞇縫起來了,可也真怪,竹棚兒裡的一雙雙醉眼,似乎是都被勾了魂,齊齊向一個方向瞟,那一對大姑娘同小媳婦的方向瞟。
只有戰飛羽,他靠窗坐著,似乎是窗外柳林的涼風使他清醒,也許是窗外的景色較棚裡的迷人,他獨自個兒向外望著,竹棚裡的光景,似是全不在他的眼裡!
什麼事情,都不能「標新立異」「超群出眾」,否則,你就將成為「眾矢之的」!
大姑娘小媳婦,那兩張吹彈得破的如花嬌靨,他們那成熟的胴體,被那合身稍微小了些的衣衫包裹著,風鉤霧鬢下的一雙勾魂妙目,瑤鼻櫻唇旁的一對酒窩兒,將全棚兒的人都醺醉了,獨獨戰飛羽不醉,這多煞風景?
姑娘與少婦,兩雙妙目,緊緊的盯向戰飛羽。
妙目中的神色,是詫異,是嗔,是希冀,又是嬌嗔,雙雙露出了怒意!
本來嗎,那麼美的人兒,比酒兒還醇,還濃,戰飛羽都不屑一顧,是可忍,孰不可忍?
姑娘同少婦,這一對戰飛羽「青睞」,惹來了棚中的騷動,騷動是因妒忌,妒忌他贏得了「注視」!
酒沒將人灌醉,妙人兒卻將他醇醉了,自心底醉了,一雙包斜的蛇眼,瞧著,驀地自心底裡升起一股妒火!
他,衣著鮮明的公子哥兒,武林中誰不認識?不認識的只要一見面,就憑他胸前掛著的那一串明晃晃,金光耀眼的金鏈上墜著的一把玉鎖,那就會知道他是武林中,以豪富稱雄的金家少公子——玉鎖公子金不換。
金家豪富,可也並非是產大錢多,最最使武林人物默認其稱豪武林的,乃是他們家的武功秘籍。
覬覦他全家財寶的雖然沒有,想得「秘籍」的可是大有人在,只是,凡是去過「金家園子」的,不管是明裡叫陣,或是暗裡糾纏,卻未曾聽說過有一個是「如願以償」的。
這也有個原因,名門正派的人物,自惜羽毛,即或是有貪念,亦不願步此泥淖而毀名聲,江湖宵小,那就根本不敢一試,即或大膽嘗試,也討不了好去。
剩下的,只有那些黑道的梟雄,「單幫客」,還有一試的可能,試的人實在不少,然而成功的卻一個也沒有,甚至有些獨往獨來的「單幫客」,在江湖上突然失去蹤影,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武林卻傳出了這單幫客已是「金家園子」的座上客。
就以獨來獨往的「黑狼」白雄與「黑裡俏」白七娘夫婦二人來說,就是這樣的一對。
金家園在江湖上已昂然矗立百餘年,莊主己換了三代,玉鎖公子金不換,乃是現在莊主金宋望的獨子。
玉鎖公子金不換,自小嬌生慣養,人雖長得瘦削如一根竹竿,但卻穿得鮮衣華服,豪氣至極。
就在他也斜著眼望著那一對天生尤物的時候,突似中了邪般的,猛然立起,「砰」的一聲,單掌擊在竹桌上,酒菜碗碟被震得飛起老高,怒形於色,瞪視著戰飛羽。
妒火使他沒了理智,酒力上湧,加上那少婦一瞥勾魂攝魄的鼓勵,使那忘記了身份,長身而起,向戰飛羽的桌前走去!
「對,靜悄悄的多沒意思,幹他娘的一傢伙,那才有種!」
是在竹棚子進門處的一張竹桌前的一個翹鬍子老頭的活聲!
乾巴巴的那副毫無血色的尊容上,嵌著那的麼一張癟得像風乾了的羊皮似的嘴唇中,硬給擠出了那麼句不像人話的話語。
就像是一個充氣的尿泡,突地破了七個洞,氣洩了,泡扁了,癟得軟塌塌的——這就是那個翹鬍子老頭的尊容。
塌鼻上的兩個窟窿,卻是特異的尖銳,光芒有一股無比的侵透力,如豆如鷹,精光剔透,彷彿是射人那玉鎖公子金不換的深心處。
金不換的瘦長面孔上,濃濃的一抹紫黑圈暈,包圍著那對「三角眼」,濃眉斜飛,鼻管細長,與翹鬍子老頭的塌鼻恰成正比,高聳的顴骨,尖尖禿禿的,使他那蒼白的臉色,更顯得蒼白。
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連理都不屑一理那翹鬍子老頭,「三角眼」瞪著戰飛羽,一步步,塌塌實實的邁著,那一步,就像是一個鐘錘,擊在鐘上,發出了「噹!噹!」的響,這響聲只是出在茅棚的每一個人的心上。
戰飛羽,雙手執杯,雙目外望,棚中發生的事情,猶似未覺,簡單的說,棚裡似是只有他一個人,他處身就如同一片蒼茫,對他毫無影響。
少婦眼中鼓勵的神色更濃,唇角那一股笑意,醉得金不換已如進入五里霧中,胸腔中卻有著一種天下只有他一人配稱為大丈夫的感覺。
三角眼中放出的毒芒,籠罩著戰飛羽,人已離戰飛羽不遠了,說得清楚點,就只隔著那麼一張竹桌子!
陰陽怪氣的,玉鎖公子金不換道:「喂!你這有眼無珠的傢伙,可是個睜睛瞎子?」
戰飛羽手持酒杯,臉向棚外,充耳不聞。
怒叱如雷,金不換道:「你這長了雙擺設耳朵的傢伙,可是聾子!」
神態如舊,戰飛羽紋絲不動!
面凝寒霜,怒形於色,雙手高舉,倏忽下落,金不換「砰」
的一聲,單掌落在竹桌上,戰飛羽面前的竹桌上。
「砰」聲晴啞,竹桌穩如泰山,桌上的酒菜,點滴未溢,絲毫未動!
倒是玉鎖公子金不換那落在桌上的一隻手,如同被桌於上的竹皮被膠住般似抬不起來!
怒哼一聲,奮力一招,左掌一推戰飛羽面門,右掌猛然自桌上抬來,倏忽刮向戰飛羽。
動作忽捷快速,乾淨利落,出手甚是詭異毒辣,掌影幻化中,一道白線,起自虛無,又回復虛無,戰飛羽摯杯的手,動都沒動,杯中酒亦滴酒未灑,那是他的左掌,僅僅是那麼一閃。
玉鎖公子金不換瘦長的身影,在一聲悶哼之中,突地連退三大步,身於似根竹竿倒地,直直的向左斜傾!
棚中頓時大亂,驚呼,怒罵,訕笑,編織成一道洪流,哄哄然如市集喧擾。
混亂中一道灰影,賤然而至,雙手扶住了將要倒下的玉鎖公子金不換,口中道:「公子!公子!硬挺點……啊!」
他是那翹鬍子老頭,雙手扶住玉鎖公於前後背,歪頭一瞧,驀地驚啊出聲,忙不迭的,雙手一推!
玉鎖公子金不換的瘦長身軀,突又直直的歪向正射落身後的那一對嬌美的人兒,大姑娘與小媳婦!
驚呼聲中,雙雙伸展玉手,扶持住要倒的玉鎖公子金不換的身軀!
一聲冷哼!
一道灰影,如塵飛倏落,射向棚外眨眼無蹤,翹鬍子老頭,突然走得沒影沒蹤。
嬌美的人兒,四雙玉手,扶持中迅快的移動,雙雙換個方向,突地互視一眼,露出了一股詫異之容,神色中包含著驚震,失望與狐疑,極似這挖寶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到的乃是一堆破銅爛鐵一般!
「砰」的一聲,玉鎖公子金不換的身軀,突地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就像一條死狗!
大姑娘與小媳婦,互視一眼,點點頭,雙雙轉身,向戰飛羽走去。
輕柔地,似是說給自己聽,故而格外顯得低沉,聲音出自戰飛羽之口:「沒有了是不?」
嬌笑瀲灩,少婦突地脆聲道:「不錯,沒有啦!我的爺,我們雖然未曾謀面,然而我青樓雙艷,可也不敢在自菲薄,爺您是否可賞我姐兒倆個薄面?可憐我們二人迢迢千里,就是為的那件物事而來!如今眼見到手,突地不翼而飛,爺您說,我們費了如許心血,會甘心嗎?」
訕仙之聲,頓時停息,如同在滾沸的鍋裡,澆上了一瓢冷水棚內鴉雀無聲,滾止沸停。
「青樓雙艷」樸氏姊妹,艷名播武林,奇技震江湖,樸少姑與樸幼妮之名,既為武林人人思欲一親芳澤的對象,又畏其艷則艷矣,嬌則嬌矣,就是那股子「扎手的玫瑰」勁兒,常使人裹足不前,不敢近親芳澤。
戰飛羽眼角瞟一瞟對方,無動於衷的道:「姑娘找錯人了!」
樸少姑媚笑一聲道:「我的爺,明人眼裡揉不進沙子,玉鎖公子金不換胸前的傷勢猶在,您能說那不是您的傑作?」
沉穩地,戰飛羽道:「我沒有否認!」
媚意更濃,笑聲更脆,語聲更甜,樸少姑道:「這不就結了,爺既不否認,那杯中的物事,就請賜在下姐妹如何?如蒙允准,我姐妹二人願……唔……」
正容不斜,戰飛羽冷冷的道:「不敢當,姑娘會錯意了!」
似是不會講話,但一開口就有一股特異的格調,使人聽了甜甜的,癢癢的,聲音中帶著一股磁性,大姑娘樸幼妮開口道:「會錯意也好,會對意也好!只要爺懂我們姐妹的意思憂行了。有什麼條件,這位大爺您儘管開口,只要是我姐妹能辦到的,無不奉陪,使爺您如願以償!」
冷冷地,雙目中眸瞳寒光陡射,寂寥中有股威煞,冰冷森寒的散射蔓延,樸氏姐妹與戰飛羽目光相觸,驀地自心底裡生出一股寒意,全身如被蛇咬般地,生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得急靈靈打了個寒戰。
戰飛羽冷凜地道:「兩位姑娘怎地確定那物事是我所拿?」
掙一掙,搖搖頭自威煞中強挺起來,樸少姑道:「事實擺在眼前,爺還叫我說什麼?」
突然反擊,冷冽至極的,戰飛羽道:「姑娘手上的那副翠玉鐲子,也是我戰飛羽拿了?」
神情驀地一愕!樸氏姐妹雙雙驚呼,一個手摸左腕,一個探察右腕,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
又聽一聲「啊」字出口,是那年紀小的大姑娘「青樓雙艷」的妹妹樸幼妮,驚啊後不是失驚自身東西的失窈,而是對方身份的出乎意料,只聽她喃喃的自言自語道:「爺是神手無相戰飛羽?不會!不會!」
棚中又是一陣騷動,本是鴉雀無聲的,突然間變的四處低聲驚歎!壓住萬分驚詫的脫口呼叫,「戰飛羽」三字,不啻是一陣悶雷,轟得棚內人一個個心驚膽顫又不敢相信,不錯,戰飛羽在武林中,是個人王,是大霸天,是個人見人畏的叫字號可以震天動地的人物,使人膽驚,使人心顫,可是事實擺在面前,這一群人,這一棚子的人,並不是不期然而遇,那是都有個目的的,目的是那玉鎖公子金不換懷中的物事,如今金不換躺在當地,眼睛閉上了,胸前卻整整齊齊的有那麼一道裂痕,衣飾上的裂痕,一眼看到胸肉,皮毛未傷,清清晰晰的物事不在了,怎敢相信他戰飛羽沒拿?動作的不就是只有他一人嗎?何況,不說戰飛羽的名號,或許別人還不敢確定物事被他拿了,說出來反而坐實了,只有戰飛羽的藝業,可以那麼恰到好處的不傷皮肉而劃破胸衣,如探囊取物般的順手。
所以,沒人敢相信,這不是他做的事,雖然戰飛羽的名譽,可以是個保證,然而那總不比眼見的事實更為可靠,更為真實!
樸幼妮驚呼後,一雙妙目中,再無一點邪意,清澈的望著戰飛羽道:「戰大俠!我雖相信您的人格,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您能讓我除去心中之疑嗎?」
這正是全棚之人的心聲!
冷冽的,戰飛羽道:「有此必要嗎?」
點點頭,肯定的,樸幼妮道:「極端必要!」
放下酒杯,安詳的,戰飛羽道:「極端必要?」
斬絕的毅然的點點頭,兩個人同時。
這動作正是全棚每個人都有的心意。
眸瞳中寒芒掃射全棚一周,慢條斯理的整整衣襟,坐正身軀,氣定神閒,輕柔地,戰飛羽道:「哪位來搜一搜戰某人的身上如何?」
嗡嗡之聲不絕如縷,又是一次混亂,騷動,交頭接耳。
大出意料之外,大過清白的表現,使那兩個嬌俏的美人兒——青樓雙艷樸氏姐妹,相對的傻了眼!
騷動後是一陣極度的沉默!
「搜身」這是一種極度的污蔑,以戰飛羽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與名聲,誰是配搜他身的人?棚中人自知還沒有這種身份,就是有,也要自度道不道義,更不用說有膽沒膽卻也是一個最大的衡量條件。
久久,沒有人表示,一個個都在寒芒掃射下俯首不語,連看也沒人敢看。
樸少姑怔凜中,突地展顏嬌笑道:「戰大俠說說就是了,哪有那麼嚴重?」
冷冷地,戰飛羽道:「我的話有那麼重的份量嗎?」
極端不安的樸少姑道:「有……有……只是……」
戰飛羽道:「只是什麼?」
囁嚅地,樸少姑道:「只是這金不換懷中之物,是誰得了去呢?」
戰飛羽凝視樸少姑道:「按情理,姑娘兩人是搜他身的人,當知物事是誰得了去的,姑娘是聰明人,還要我說穿嗎?」
一怔,驀然大怒,粉臉陡生威煞,樸少姑道:「戰飛羽,你是個人王,江湖上的扎手貨色,頂尖人物不錯,你講話可客氣點,你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是我姐妹倆拿了那物事嗎?」
古井不波的戰飛羽道:「拿不拿,誰拿,我說過,姑娘當知是誰……」
杏眼圓睜,氣急地,樸幼妮道:「戰飛羽,你這種血口噴人的下作方法,實在不像是應該由你說出,我警告你,你莫以為你是個硬角色,是個跺跺腳江湖就能晃蕩的人王,就陶醉得不知天高地厚,我姐妹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笑笑,戰飛羽道:「我是那樣嗎,姑娘?」
氣呼呼地,樸少姑接口道:「戰飛羽,不管你是不是那樣,你說話總得明明白白的,不能話裡有話,暗指些什麼……」
戰飛羽扭頭望向窗外道:「我話裡有話不錯,姑娘以為有什麼話,何妨說出來聽聽……」
樸少姑叱道:「你講誰拿了物事我姐妹倆應該明白!」
戰飛羽扭頭注視二人道:「不錯,我是那樣說的,姑娘心裡不明白嗎?」
大聲的嬌叱,樸少姑道:「你這不是明明說那物事被我們拿了嗎?」
戰飛羽凝重的道:「我『明明說』了嗎?」
神情一怔,姐兒倆相視一眼,戰飛羽輕輕道:「姑娘自以為明白,我看兩位實在糊塗得緊!」
人要是不聰明,你說他聰明他會大不高興,人若是不太聰明你反而極口稱讚他聰明,他會樂得飛上三十三天去,真的以為自己了不起,似乎三十三天上的玉皇大帝的寶座他都曾經坐得不屑坐了,反過來一個愚笨的人你說他像個笨牛,他不給你一耳刮子,那就是真正的笨牛了,假若你說他聰明,他不以為你是在挖苦他,反而沾沾自喜,那也笨得差不多同條豬一樣了,人,就是這麼個奇妙的東西,永遠沒法使人瞭解透徹。
青樓雙艷不頂聰明,可也不笨,戰飛羽竟然直接說她倆個糊塗,守著這麼多的江湖人物,她倆能受得了嗎?
竹棚外的大太陽毒得像一團火球,熱氣穿進棚來,加上心火,裡外煎熬得樸氏姐妹,一雙臉兒紅樸樸的,兩雙冷眼,怒射著戰飛羽,樸少姑道:「戰飛羽,我姐妹糊塗,不及你戰大俠聰明,但是你也太過蔑視武林人了,你得給我們個解釋,滿意的解釋,否則,姑奶奶同你沒完!」
目光一亮,笑了,戰飛羽笑得相當開心!
樸幼妮怒道:「你!你笑什麼?」
眼角一瞟,望向窗外,戰飛羽道:「姑娘,不用我解釋,解釋的人來了!」
疑惑、詫異,望望棚外,哪有人影。
樸幼妮嬌叱道:「戰飛羽,你莫同姑奶奶耍花槍,我不吃這一套!」
戰飛羽深意的望望樸幼妮,向門口努努嘴!
嬌捷地同時轉身,「青樓雙艷」驚異的望著門口道:「是他?」
戰飛羽儀態優閒地,自桌上拿起了酒杯,慢騰騰的就唇吸飲一口,品評著滋味,緩緩轉動著臉兒,望向窗外,棚中似又與他毫無關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1:11
三十二、刀快、鞭長、語迷離
門口一暗,一道灰影,飄落棚中。
棚中頓時騷動,人性向來是軟的欺硬的怕,灰影落地後,一個個都似躍躍欲試!
灰影——是那個翹鬍子老頭,乾巴巴的那副風乾橘子皮似的尊容上,毫無表情,一雙無神的眼睛眨巴著,一點異色都沒有的——略為歇息一下,又茫茫然端詳著棚中那些躍躍欲試的角色……
稍頃,挺挺微曲的腰幹,邁步走向戰飛羽。
像彩蝶翩翩般,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雙雙飄落翹鬍子老頭身前,阻住去路!
腳步一停,翹鬍子老頭望著面前的一對惹火尤物,眼神中露出了一股詢問的詫色!
樸少姑正容道:「老人家拿來吧!」
點點頭,翹鬍子老頭,半句話未講,伸手自懷中掏出了個黃綾包裹著的方方正正的包裹,遞向前去。
樸幼妮伸手欲接!
樸少姑驀地一攔,嬌聲道:「慢著,老人家如此慷慨豪爽,乾脆利落,那就請擲賜給我們吧!」
黃影一閃,包裹已到了樸少姑手中,蛺蠑翩飛,裊裊的二人雙雙退回自己原坐的竹桌之前,一人小心的戒備著,一人小心的解開黃綾。
翹鬍子老頭,正眼都不看她倆人一眼,邁步走至戰飛羽桌前,伸手道:「閣下,拿來!」
戰飛羽緩緩擺過頭來,酒杯慢慢的放向桌上,雙目向翹鬍子老頭望去,沉穩地道:「我該你的?」
翹鬍子老頭點點頭,不響。
調侃的,戰飛羽道:「什麼?」
冷漠地,翹鬍子老頭道:「你知道!」
戰飛羽道:「再沒說得了嗎?」
詫異地,翹鬍子老頭道:「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翹鬍子老頭沉思有頃,道:「這要看公不公平!」
戰飛羽笑笑道:「公不公平,呆會你自然知道,現在你先打發另一票買賣吧!」
翹鬍子老頭,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
面對著他的,是一對臉罩寒霜的人兒,那青摟雙艷樸氏姐妹。
雙目噴火,怒聲嬌喝,樸幼妮道:「真想不通,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騙一個後生晚輩,尤其是個女流之輩!」
翹鬍子老頭道:「老朽該你的嗎,姑娘?」
樸幼妮,瞪著一雙妙目,直愣愣的不知如何答覆。
樸少姑神情一緩,柔聲道:「老人家,你既不該我們的,你為什麼肯給我們這個!」
說著話,一揚手中的黃綾包袱!
干嘿一聲,翹鬍子老頭道:「青樓雙艷果然不錯,美艷之外,尚有一張利嘴!」
樸少姑不理譏刺,嬌笑道:「老人家,走遍天下都得講個理字!」
翹鬍子老頭,嘿嘿兩聲道:「這種理,老朽倒是第一次遇到!」
樸少姑道:「那麼老人家既然承認這是種理,那就請將匣中物事賜下!」
翹鬍子老頭道:「只可惜我拿到的,就只是給你的那個包裹!」
樸少姑道:「什麼?這匣中在你拿時,就已經是空的?」
翹鬍子老頭道:「信不信由你!」
樸幼妮張口欲言,樸少姑略一示意,止住了她的話聲,略一沉思道:「老人家的話,我姐妹相信,尚有一事,請老人家指個明路如何?」
翹鬍子老頭道:「你是想知道匣中物事的去向是嗎?」
點點頭,樸少姑道:「正是!」
翹鬍子老頭道:「我去而復返,就是為此事而來!」
樸幼妮驀地嬌叱一聲,戟指戰飛羽道:「好啊!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神手無相戰飛羽,也會騙人?
拿來!」
戰飛羽穩如泰山,毫未動容。
樸幼妮似是性情急躁,又欲開腔,驀地那翹鬍子老頭驚呼道:「什麼?他是神手無相戰飛羽!」
樸氏姐妹聞言,不由得雙雙望著翹鬍子老頭,露出了疑惑之容!心付,怎的他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翹鬍子老頭,望望戰飛羽道:「閣下是戰飛羽?」
沉穩地,戰飛羽道:「同閣下的金字招牌南宮秋一樣的如假包換!」
低呼聲傳遍竹棚,「天下第一快刀妙手南宮秋」的名聲,使棚中激起了又一次的騷動波浪!
南宮秋無神的眼睛,突放精光,道:「老朽數十年不在江湖走動,閣下能認出我來,真使老朽有榮寵加身之感!」
戰飛羽輕輕地道:「不識南宮的人,那才是睜眼瞎呢?怎配在江湖中走動?」
「呸!」一聲怒呸,一道淡影,晃向棚口!
紫影相交,堪堪撞在一起。
棚門口戰飛羽挺立當中,棚內面向外站著一個高大的馬猴臉老者,怒目瞪著戰飛羽道:「閣下擋路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想請老丈喝兩杯,不知肯賞光否?」
馬猴臉老者道:「這種請法,我老人家不接受!」
一笑,淡淡地,戰飛羽道:「什麼樣的請法老丈才接受、讓全棚之人團團恭請嗎,可以!諸位……」
戰飛羽仰臉向棚中招呼,馬猴臉老者,驀地大吼道:「好!好!算你狠,我接受你的啦!」
戰飛羽凝重的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閣下別來這個調調兒了!」
怒哼一聲,馬猴臉老者,轉身大步向戰飛羽座上走去,口中嘀咕道:「神手無相,還長了對飛毛腿,竟然快得過我老人家,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戰飛羽走在身後道:「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還多著呢!閣下!」
走至戰飛羽竹桌之前,馬猴臉老者,一屁股坐下去,大馬金刀的,窮嚷嚷道:「店家,把我老人家那一份酒菜挪過來,我老人家可不佔人家這丁點兒的口福便宜!」
店家應聲忙活,馬猴臉老者,向戰飛羽道:「直截了當點,我老人家已洗耳恭聽!閣下!」
戰飛羽道:「急什麼、喝兩杯慢慢談!」
怒聲如吼,快刀妙手南宮秋道:「雞嗚狗盜的老小子東方俊人,你剛才呸誰?」
東方俊人——馬猴臉老者,在江湖中是個有名的獨行盜,夜行專家,向不空手,晝間作案,了無痕跡,一身小巧利落的功夫,身手敏捷,在江湖中頗有盛名。尤其那一雙長腿,更有日行千里之功,故而有「千里盜」之稱。
剛剛被戰飛羽截下,心中大為不自在,南宮秋的這句質問,使他心火陡升,馬臉拉長,怒目沉聲道:「我呸准,誰知道,准心裡明白!」
輕哼一聲,南宮秋道:「諒你是個無膽之輩,只敢在背地裡,見不得入的時候,偷偷摸摸的,不敢明目張膽,面對其人。
驀地長身而起,東方俊人道:「呸,你這個老不要臉的怎樣,我老人家有什麼不敢的,對你!對你這個徒有虛名的老傢伙!」
南宮秋道:「對!對!這個樣子才像話,徒有虛名的老傢伙,正有意思讓你嘗嘗滋味,你準備了!東方俊人!」
東方俊人一轉身,面對著南宮秋道:「老子絕不含糊!」
冷冷地,「刷」聲中,一柄長刀出鞘,寒芒森森,倒提手中,南宮秋冷笑道:「當你老小子含糊時,已經來不及了!」
馬臉更長,語聲更冷,東方俊人道:「話狠沒有用,拿點真才實學出來!」
南宮秋長刀橫裡一甩,冷聲道:「你就要嘗到什麼是真才實學了,可惜你只能看那麼一會兒,就只一會兒!」
東方俊人道:「老子不是用嘴嚇唬著長大的,真才實學也不是用嘴講講就是了!」
南宮秋無神的雙目陡射寒芒,怒吼一聲,匹練似的一道白芒,如天際神龍,嬌矢閃射,削向東方俊人。
一種寒森森的,陰凜凜的,真正殺人奪命那樣的光芒,這樣的一把刀,那等鋒利的刃口,所透出的寒凜,已夠使人震懾了……
站在那裡,戰飛羽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是那刀芒的光閃,也未曾讓他的眼皮子眨上一眨。紋絲不動的,反而望向了窗外。
全棚的目光,卻都集向刀芒的指射所在。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那嬌艷的五面上,凝重之色從那二對晶澈的眸子裡,顯現無遺,全副精神,都注視在兩人的身上,與戰飛羽的那股無所謂的表情,大相逕庭。
飛射的光芒,凌厲的刀刃,猶在凝映那一抹寒光裡,卻突然猝旋,盤射向東方俊人腰際。
從刀芒的飛射與猝然盤旋,這短促而卻使人覺得無限綿長的時間,「千里盜」東方俊人的馬猴臉上,一片木然,甚至連視線的方向也固定不變,他微微仰望著上方,神情問顯得鎮靜而不屑,流露出他極度輕藐敵人的意念與姿態。
實際上,他知道他的藝業功力,與當面的敵人,並不相上下,極可能是個半斤八兩,鬥不到筋疲力竭,是顯不出誰強過誰的,是以內心中,骨子裡卻是警惕早生,功已早凝。
就在這刀芒猝然盤飛的剎那,連串的刀影流射,閃晃如電的刃芒中,東方俊人那馬猴臉上,凝重之色突現神秘微笑,身形卻倏然右旋,晃眼間如一溜灰光,似陀螺般,滴溜溜繞向南宮秋的身後。
那是一種特異的身法,如旋風驟臨,如狂飆突地,快得似一抹天際的流星,眨眼消失。
齊聲驚歎,哄哄的匯成了一股巨流,卻淡淡的在竹棚中蕩漾。
白芒倏止。身形倏翻,面對著東方俊人旋佇的身影,南宮秋道:「沒種又沒膽的老傢伙,你是被人家追成了習慣,見人就逃,見光就躲的個鼠輩!」
東方俊人馬臉一歪,不屑的道:「快刀妙手也不過爾爾,只是個會叫蛤蟆!」
丁鈴鈴一串輕脆的金鐵震鳴之聲,黃白閃爍,一縷光閃,五彩繽紛,一個圈旋,繽紛落地,一條奇異的兵刃,自腰間騰出。
那是一串以各形各樣的鎖子串成的長鞭,大小長短,扁闊長圓,應有盡有,這恐怕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怪門兵刃了!
南宮秋冷冷的笑道:「狗走遍天下吃屎,賊性是永不會改的,你這『招牌』早該亮出來,免得朋友們不曉得你的身份,而吃虧上當。」
東方俊人冷聲道:「你就要吃虧的,甫宮秋,鎖鞭一出,向不空回,你小心了!」
南宮秋道:「可惜我身上的家當,業已搬了家,你已沒有油水可撈!」
東方俊人道:「廢話說得不少了,將你那炔刀,妙手,再在我老人家面前施展施展,讓我老人家品評品評看,是不是架得住鎖鞭的長鎖。
就在人們意念尚未形成的一剎裡,那種令入十分熟悉的銀色光芒,又冷電流蛇一般,炫映入每一個棚中人的眼裡,激起了漫空飄忽的瑩亮幻影!
這是南宮秋長刀的快手法,一連串的進擊晃閃中就是八十八刀。
東方俊人半步不退,手中鎖鞭,修忽如五彩靈蛇,閃翻騰躍,光華流曳,交燦縱橫,猛烈的反捲過去。
南宮秋穿走騰掠,長刀如猛風驟雨,形成了一道光弧,光弧連串,交織成一片刀光之網。
戰飛羽此時卻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兩道森寒的眸瞳,凝注著東方俊人的那支特異的兵刃,較一般長鞭尚長出一截的「鎖鞭」。
「鎖鞭」在刀光芒網中,織成的五彩流蛇,如怒龍出洞,騰刺於間隙中,時而筆直如槍,時而彎折如鞭,每一把鎖子,在穿閃中,不時發出一種光流,黃白相映,擾亂敵人眼神,無形中使人會產生一種錯覺,那錯黨的形成是借光影的反射,一條長形的鎖鞭,在眼中或時如闊背刀芒,時為傘形巨齒,橫向發展,一波波暗紋波動,光芒隱流,晶瑩光彩,形如織綿罩落。
驟然,東方俊人大吼如雷,騰空而起,「鎖鞭」倏閃之下,抖得筆直,五彩倏隱,流光陡射,對準南宮秋的天靈蓋,暴刺而來!
南宮秋的「長刀」猝而橫架,發起一道虹光似的匹練迎向五彩的鞭影。
當匹練映形,他的身子已一個倒翻而起,刀刃流射,宛如千百流星的曳尾,在尖銳的嘯聲裡,捲向東方俊人。「鎖鞭」急回快翻,細長的蛇影,穿戳飛擊,在迷眼的光芒撩掣中,同流燦而來的銀電銅閃交相擊觸。
於是,光影混亂,緊密串連,光芒中兩條人影,倏然翻落,織錦似的芒網光霧,倏忽消失,剎時無影。
就在這時——他兩人中間那些微的距離裡,突然填進了兩道彩霞,彩
霞在波動,搖晃,那是那「青樓雙艷」樸氏姐妹的豐盈胴體,裹在較身形略瘦的衣衫裡的飽滿玉體,裊裊娜娜的,折起了一陣炫目浪紋!
背對背站在中間,一個對一個!
樸少姑媚笑連連,向東方俊人道:「東方老爺子,您是來拚命的嗎?」
東方俊人,雙手動作如電,三把兩把將「鎖鞭」纏於腰中,搖搖頭,笑笑,二話不說,閃身坐向剛剛的竹椅上,從桌上拿起一杯酒,仰臉一飲而盡。
樸幼妮卻冷聲向南宮秋道:「我們的事還沒完,南宮老爺子你說該不該先完了再解決別的,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是嗎?」
南宮秋長刀入鞘,急聲道:「我們沒什麼好完的事,姑娘要的我已奉送,姑娘想的,我也不知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完不完的。」
樸幼妮嬌笑道:「南宮老爺子推得倒乾淨!」
南宮秋道:「姑娘要怎樣?」
樸少姑適時轉身道:「如今當著大家,我們就談個明白,將此事擺平如何?」
南宮秋道:「老朽正是這個意思!」
擺頭向戰飛羽道:「喂!閣下,怎麼說?」
戰飛羽驀地雙目中騰射出一股寒芒,向全棚中人掃視一周,沉穩地望了下去!
那眸瞳中的寒芒掃射到的地方,一個個都似被震住了,渾如身上被中了一刀,冷顫隨之而生,不期然的低下頭去,不敢與那寒芒接觸,心底裡,似感到另有一股寒流,在這蔭涼的竹棚裡擴散,擴散得使人全身不自在,這大熱天,竟然直冒冷汗。
寂靜中,散佈著一股森厲,威凜的森厲之氣!
戰飛羽雙目凝向面前的四人,久久,停住在「青樓雙艷」
樸氏姐妹臉上,冷聲道:「兩位排難解紛的方式,相當別緻!」
樸幼妮一怔!怒聲道:「戰飛羽,你可弄清楚,別在話裡帶著骨頭,我姐妹倆可也是在江湖上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並不在乎你那種霸主之尊,英豪之稱,宗師之雄的虛名,你有興趣,姑娘一樣奉陪你玩上一趟!」
冷冷地,戰飛羽道:「會的!姑娘,不過不是現在!」
怒哼一聲,掉頭不理戰飛羽,樸幼妮向樸少姑道:「姐姐,我們這邊來,看看他那副君臨武林的樣子,就叫人噁心!」
樸少姑雙手拉著他妹妹,捏一捏,向戰飛羽道:「戰大俠,你總得有個交待吧!」
神色一寒,戰飛羽道:「姑娘!我沒什麼好交待的!」
一怔,突現怒容,樸少姑嬌叱道:「戰飛羽,你想賴帳!」
冷冷地,戰飛羽道:「賴帳!笑話,請問姑娘,我該你什麼?」
樸少姑寒聲道:「玉鎖公子金不換懷中之物!」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那更奇怪了,金不換懷中之物,是姑娘的?還是姑娘將他懷中之物交給了戰某人?」
樸少姑粉臉變黃,氣得張口結舌的道:「好!好!戰飛羽,你是個人王,你是武林帝君,理都讓你佔了,只不過你看錯了人!」
戰飛羽緩緩的道:「姑娘那些話,都是廢話,沒有用的,要想解決問題,我勸你還是稍安勿躁,要想憑著你倆那一套蠻橫的方式達到你倆的願望,恐怕是越來越離目的遠了!」
強抑胸中不平之氣,樸少姑道:「依你如何?」
眸瞳中寒芒陡盛,那股森寒的厲凜,無形中又散佈在樸氏姐妹心田,冷厲地,戰飛羽道:「那就請二位姑娘一邊欣賞即將發生的事情,做一個萬全的打算,最後的抉擇!」
那神態,那語氣,似乎有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使樸少姑自心底裡起毛,不由自主的願意遵守他的話。
但樸幼妮似心猶不甘,方待開口,樸少姑一帶她的左臂,輕靈的退在一旁空桌上坐下,輕輕道:「坐山觀虎鬥」
樸幼妮妙目猶自狠狠的瞪了戰飛羽不甘心的一眼。
戰飛羽理都不理,神態凜凜地伸手讓客,向「快刀妙手」
南宮秋道:「閣下何不坐下談談!」
快刀妙手南宮秋,大步跨前,打橫坐在戰飛羽桌上。
戰飛羽示意店家,將酒菜擺好!
毫無表情的戰飛羽道:「事已至此,戰飛羽無意中趟上了這灣混水,不得不請兩位打個商量!」
東方俊人仰臉喝乾一杯酒,酒杯重重的一放,嚷道:「閣下,你早該說了,我可沒有那麼多閒工夫在這裡同你混,想來你也沒什麼同我老人家說的!」
戰飛羽雙目寒凝,威凜的道:「正是要同閣下談談!」
一怔,東方俊人道:「真的同我有話?怪……」
戰飛羽道:「沒什麼好裝的啦,閣下,將你懷中的東西拿出來吧!」
面色一變,東方俊人嚷道:「什麼東西!戰飛羽你別因為你是江湖中的頂尖人物就自己以為了不起,隨便可以含血噴人,誣人人格,亂栽贓物,要知道任何人既能在江湖上混混,就不是個什麼省油的燈!」
戰飛羽點點頭道:「閣下我知道,我無意栽贓,同時也沒有這個資格,不過我為閣下計謀,還是老老實實的拿出來為妙,否則的話,你就將在江湖中成了眾矢之的,那時你就會疲於奔命了,我話說在前頭,你掂量著辦吧!」
目露寒芒,東方俊人道:「戰飛羽你嚇唬誰?」
戰飛羽道:「你是嚇唬長大的嗎?」
倏然大怒,東方俊人道:「就因為我不是嚇唬長大的,戰飛羽我才不聽你這一套,莫以為你是個人王,是武林俊傑,跺跺腳可以掀翻半邊天,戰飛羽,不管你是什麼,你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聽你那一套,你那套霸主武林稱雄江湖的調調兒,莫在我老人家面前施放,你那種滿口仁義道德,骨子裡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我知道,你就別在這兒擺出那副仁義的面孔,大俠的態度,你不用說是這一套,就是有個十套八套的,我老人家也不吃那個癟!」
有些火了,戰飛羽道:「隨你,只要你不怕武林人處處追蹤,你就依著你自己的想法干,你不怕……」
橫眉豎眼的東方俊人咆哮道:「他奶奶的,我怕個熊,只要他有能耐,只管衝著我老人家好啦,那時候可莫怪我老人家順手牽羊,摸他們的零碎,不相信,咱們就試試!」
突然穩定下情緒,戰飛羽冷冷地道:「不錯!憑你千里盜東方俊人在扯旗兒道上的名望,和那一身藝業,再加上無人能比的日行千里術,你怕誰,你當然誰也不怕,只怕……」
怒哼一聲,東方俊人道:「只怕什麼?只怕我老人家不能活長命百歲,沒辦法同閻王老掙命!」
儀態從容不迫,輕柔地道:「獨鬥,在武林中看來是沒什麼人能佔你多少便宜的,對不?」
東方俊人一怔,激動的情緒,略微平服道:「我老人家可不敢那麼說,但也不敢在自菲薄,性命是我的,鬥不過,總可以撈點本回來。」
依舊輕柔細聲,戰飛羽道:「群毆你也不放在心上,因為你總可以衝得出來,跑得比別人快!」
怒火又起,東方俊人吼道:「戰飛羽,你是誠心找碴,想同我老人家……」
截斷活聲,戰飛羽道:「閣下,稍安勿躁,戰飛羽同你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更沒有殺父奪妻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我犯不著同你這個多手多腿的人拉關係,自找麻煩!」
東方俊人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我可是為你好……」
東方俊人大聲道:「謝啦!戰大俠,好意心領,假若您沒什麼緊要事情,我東方俊人先告退了!」
冷凜地,戰飛羽望著業已長身而起,抱拳作揖,故作姿態的千里盜東方俊人道:「請便,江湖朋友,大概遠離此處百里以外,絕對不會有人擋道,除了江湖朋友可就不保險了已走兩步的東方俊人扭頭道:「除了江湖朋友之外我東方俊人願讓著點,免得在殺生命,死了到閻王那兒打不贏管司!」
深意的一笑,戰飛羽道:「你殺了那擋道的,就免打官司了!」
剛邁出的腳步,突地停在半空中,神色中顯出了極度的迷惑,半晌,東方俊人臉色連變,驀地返身折回,前衝兩步,向戰飛羽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慢騰騰的坐了下去,戰飛羽伸手端起酒杯,就唇輕啜一口,慢騰騰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腿肉,望嘴裡一放,咂得「叭叭」直響,看得出來那是故作姿態,是可忍孰不可忍!
東方俊人馬猴臉一寒,揚掌向竹桌就待揮去!
戰飛羽眸瞳中寒光陡盛,東方俊人提在半空中的手掌,變個方向,指向戰飛羽道:「戰飛羽,你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豪俠,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拿我老人家尋開心,可別怪我口出不遜,對你不客氣!」
嚥下雞肉,柔聲道:「閣下,何不試試!」
正面挑戰,這在江湖中任何人都會奮臂而起,即或丟了半條命也在所不借!
全棚中人倏然瞪大了眼睛,望向二人!
千里盜東方俊人,雙目中煞光火識,真力暴提,突地自眼睛餘光中,望到了微露笑容,撤身後退誠心讓出位置,欲坐山觀虎鬥的快刀妙手南宮秋移動的身形與「幸災樂禍,的表情,驀地裡神色一變,臉變作笑臉,輕聲細語的道:「好!
好!我的戰大俠,我算是服了你行不?何必誠心調侃我老人家,讓別人看你我的笑話?對不?我絕不作這種傻事,讓那些別有用心的龜孫子趁心得意!」
這截然不同的大轉彎,頓時引起了一股騷動,騷動中有失望的歎息,有怔愣的神情,有不屑的唾罵,大出意外的言行,往往是令人難以接受的。
尤其是讓出位置的快刀妙手南宮秋,更是唾地有聲,氣乎乎的坐了下去,不屑至極的望了千里盜東方俊人一眼。
東方俊人馬臉上毫無難為情之情,反而得意的,看了棚中人一眼,最後停駐在南宮秋臉上,意味深長的道:「能屈能伸是為大丈夫!懂嗎?」
一句輕輕的話中含有無窮的深意,不懂的聞之依然嗤之以鼻,略微有頭腦的,卻在神情一變之下,回味到其中的道理,為之默然!
騷動停了,戰飛羽冷冷地道:「閣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老調不改,實在使戰某人佩服!」
東方俊人笑笑道:「哪裡!哪裡!戰大俠客氣,可否將你剛才講的話,明白的向小老兒講上一講!」
最後那句話,竟然只學著戲詞帶著表演的來上一句,直看的一旁的「青樓雙艷」樸氏姐妹,忍俊不禁的格格嬌笑不已!
軟硬兼施,嚴肅與詼諧都來,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在什麼場合,作什麼姿態,世上這種人是經常無往不利的!戰飛羽對千里盜東方俊人能夠亨譽武林,又有了一層深的瞭解,雖然對他這種行為不以為意,然而江湖中本來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為了活命,為了他自己的目標,只要他在一個不變的大原則之下,而稍作變通,是無可厚非的。
戰飛羽冷冷的道:「閣下不走了?想知道什麼?」
東方俊人點點頭,一臉陪笑道:「嘿!嘿!好奇心人人皆有,您最後那句話,可真搔到了我們扯旗兒的癢處!嘿嘿……」
沉穩地,戰飛羽道:「閣下既然是扯旗兒道上的老手,總該知道最忌諱的事和最討厭的人是什麼了!」
東方俊人道:「當然!當然!最忌讀的是要財又要命,最討厭的人是六扇門中的鷹爪孫!」
冷冷地,戰飛羽道:「想來你是不會做忌諱之事的,也不怕那些普通的,魚肉百姓,哄上騙下,欺壓善良的小角色,但,總有個在他們那一行中,使你這扯旗兒道上的老手,自認為不惹為妙,敬而遠之的人物吧!」
驀地神色突變,臉上連連牽動的筋肉都似在扭曲,馬猴臉煞白,期期的東方俊人道:「你是說在這百里以內的那個人,是天下第一名捕,追蹤術能手……」
戰飛羽凝重的點點頭!
喃喃地,東方俊人道:「會是他——」
東方俊人神情極端出乎意外,就在他喃喃語聲中,竹棚中卻是顯得靜悄悄的,因為,棚中人一個個都是似老鼠般敏捷的,輕巧的會帳離開了此處。
江湖中,願意與六扇門中的人物打交道的,委實不多,因為誰也不願意,畫影圖形的被到處張貼著,變為武林名人!
武林中,願意與第一名捕碰碰的,是絕無僅有。
有的,是那個初出道的雛兒,不知厲害,想借此創名立萬。
可也怪,那個雛兒竟然在江湖上真真正正的立了萬,只是他這萬兒,卻並不讓江湖人喜歡,因為他變成了第一名捕的徒兒。
能夠稱得起第一名捕,並不是僅僅因為他的武功高強,武林中鮮有敵手,而是他有一門特異的藝業——追蹤術。與特異的行為——甚少為難武林人。
凡是在他管區內犯案的人物,不管你如何的機警,精明或手法利落,他都能憑著那追蹤術,天涯海角的將你追到,使你低頭服輸,俯首認罪,甘願隨他投案。
凡是投案的武林人,只要你肯不作第二次,他絕對設法予以緩頰,甚至獲得當堂開釋。
但哪一個江湖人物能夠脫了與六扇門打交道的「嫌疑」?沒有,江湖人可說沒有一個,「隨意鬥毆」就是一件有干禁律例的事,江湖人誰沒有過「鬥毆」的紀錄事實與經驗,沒有,那就不是江湖人。
是以,天下第一名捕的消息,使竹棚中如同清場,剎那間,走了個乾乾淨淨。
不走的就只有六個人,一死五活。
實際上,應該說是六個活人,因為那一直同死人一樣的玉鎖公子金不換,這時已經掙扎著爬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1:38
三十三、玉鎖、援捕、結待解
原來,他只是受了內傷,被點了定時穴道,按理,他早該醒了!
他的突然掙扎而起,使其餘的人大惑不解,但戰飛羽卻不作此想。
當他掙扎著爬起,手撫胸際,狠毒的向四週五人望了一眼,獰厲的向戰飛羽道:「閣下所賜,金某人永記不忘,只要我今天能脫過那老鷹大的追蹤,那麼從現在起,我金家園子同你沒完!」
冷凜地,戰飛羽道:「你沒有機會了,金不換,不要說你負了嚴重的內傷,你逃不出天下名捕的手法,就是你是個毫無傷創的人,也沒有一頂點兒的希望,這只怪你在穴道自解之時,貪圖聽我們的談話耽擱了時間,你那時走的話,還有點希望,現在嗎?晚了……」
金不換狠厲的道:「我就是落在第一名捕之手,我也不願在此地守著你這個心黑手辣,毫無江湖道義的沽名釣譽之徒……」
冷凜地,戰飛羽道:「金不換,你金家園子的威勢,唬不倒我戰某人,狠話也沒有用,只是你說話得放清楚點,我哪一處地方是毫無道義,沽名釣譽?說不明白,你就留在此地!」
心情一緊,色厲內在的嘶叫,金不換道:「你有道義,你不沽名釣譽,你要我懷中『玉美人』幹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
戰飛羽要「玉美人」作什麼?
千里盜東方俊人的馬猴臉拉得長長,眼中露出了特異的光彩,是詢問,是驚異,是迷惑,似三者都包涵在內。
樸氏姐妹,青樓雙艷的兩對妙目,也緊緊的瞪視著戰飛羽,不啻告訴他,他倆甚是同意這句問話,極端的想知道其中的真正目的。
快刀妙手,有天下第一炔刀之稱的南宮秋,業已手撫刀把,似乎是戰飛羽的答話不對,即將動手拚命!
這種架式,這種陣仗,根本唬不住戰飛羽!
只見他沉穩地坐在桌前,神態自若的望了眾人一眼,伸手端起酒杯,就待啜飲——
驀地!
長刀打閃,快刀妙手南宮秋刀刃如芒般翻滾,刀尖已指到戰飛羽胸前尺許。
馬猴臉更長,千里盜東方俊人冷冷地道:「戰飛羽,我們極想聽聽你的理由!」
古並不波,眼皮子連抬都不抬,戰飛羽冷冷的道:「我若是不說呢?」
怒聲如雷,快刀妙手南宮秋道:「那就莫怪我們聯手對付你!」
神色依舊,戰飛羽冷凜至極地道:「戰某人不受威脅!」
長刀疾症刺,如電蛇打閃,倏忽刺向戰飛羽前胸。
丁鈴鈴長聲串鳴,五彩繽紛,黃白相映,「鎖鞭」騰空,密織如網,罩向戰飛羽頭頂。
左手猝翻,一蓬酒箭,細密勁疾,發向快刀妙手南宮秋,酒箭與長刀相擦,「赫赫」不絕,一股大力震傳自劍身,忙不迭的疾翻長刀,護住全身,滴滴酒箭,丁丁連聲中如擊玉磬,如敲金鈴,長刀光影相擊,勉強撐了過去,南宮秋刀停人驚,注目長衣下擺,點點麻洞,驚慄自生。
繽紛五彩中,一抹蒼白的光影,疾射迎拒,「砰」的一聲,繽紛倏止,「鎖鞭」筆直。
戰飛羽二指捏著頂尖一隻鎖子與千里盜東方俊人扯直鎖鞭,冷哼聲中,右臂倏甩下壓,「卡嚓」聲中,鎖鞭丁鈴落地,東方俊人驀地後退一步。
戰飛羽二指執著那頂頭上鎖子,冷冷地道:「扯旗兒道上的閻王令,戰某人收下作個紀念!」
輕悄的,藏於懷中。
怒吼如雷,厲叱相連,長刀與鎖鞭,驀又閃射騰躍。
突然——
一聲嬌叱,起自樸少姑口中道:「慢著!」
光影倏隱,繽紛立止,南宮秋與東方人俊,雙雙望向樸少姑!
媚笑一聲,樸少姑道:「二位老爺子,戰大俠還沒有說出他要『玉美人』的原因呢!何必就先衝突起來了,這豈不是意氣相爭,師出無名?」
一招之間,鞭毀人退,以南宮秋與東方俊人二人在江湖中經驗,怎不知戰飛羽實是名不虛傳,地地道道的配稱為「武林豪雄,一方霸主」,就憑那一手,「神手無相」在武林中人人敬畏,證明絕非無因,他們怎不想停手,只是不好意思,如今有人給找個台階落檻,他們豈有不知好歹之理!
然而面子上,可不能不故作姿態!
雙雙不約而同的收起兵刃怒哼一聲,退後一旁。
玉鎖公子金不換,突地怒哼道:「他有什麼理由說?難道不是見財起意,想據為己有!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呸!」
冷凜,斬釘截鐵地,戰飛羽道:「金不換,你記著你今天所講的這些不是人講的話,戰某人不打落水狗,但我要警告你,下次再遇到,你小心你那張臭嘴,我要將他給削平,讓他不再信口雌黃,你記住了!一定的!絕不食言,我發誓!」
發誓,是武林人最重視的語言,那股寒凜的目光,那種自然散佈的酷厲氣氛,震得內傷很重的金不換,差點暈倒跌地,下意識的摸摸那三角眼下的嘴唇那薄薄的兩片皮,就好像是已不在原位,業已冰冷,抖顫!
一股寒氣,自心底湧生,金不換這武林中的公子哥兒,此時才後悔貪圖一時之快,所惹下的後果,不堪想像的後果。
他愧悔自己,怎麼利令智昏的讓鬼迷住了心竅,怎麼單單挑上了武林煞星,人王,說一不二的武林大豪,他已意識到,除非這輩子他不再在武林中行走,永遠躲避著他,否則,一旦有那麼一天,他們再相遇時,那情景,那狀況,似乎現在都已經呈現在眼前,一個沒了嘴唇,像是一個破了一個洞的布口袋似的尊容。
顫慄,寒慄,在這大熱天裡,汗在他身上出現,他似乎是患了擺子,內冷外熱,嘴唇青紫!
戰飛羽不理他!
其餘的人的視線,卻集中在戰飛羽身上,他在這竹棚下變成了孤獨的,寂寞的「寡人」。
搖搖頭,略微清醒一下腦子,內腑的傷痛,使他更覺悲慘!然而他還有希望——回到金家園子,那兒才是他的天堂,他在那兒,可以橫行,可以任意,永無顧忌,那才是他的王國,江湖,這兒畢竟不是金家園子!
回去!回去!心底在嘶叫,他聽著那種無力又無助的嘶叫,慢慢又激起了他的潛力,艱困的,一步步,向前掙扎,目標是那竹棚酒店門口!但,他每走一步,都似要費盡全身所有的力量,他的傷實在不輕,每一步,似一天,一月,一年那麼長才能完成這麼一段短距離的目標。
金不換的行動,無人注意。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此時卻雙雙走到戰飛羽桌前,嬌笑連連,樸少姑道:「戰爺,你就將理由說說吧,唔!」
冷漠地,戰飛羽道:「姑娘要我說什麼理由?」
樸幼妮媚笑道:「哈!戰爺,您又來啦!您可是真的貴人多忘事?」
戰飛羽道:「我忘了什麼?」
嬌嗔,嘴一突,樸幼妮一扭身嗅道:「您到底要玉美人做什麼嗎?」
雙目一瞪,戰飛羽詫道:「姑娘,我幾時說過,我要那玉美人了!」
神情一怔,樸氏姐妹,面面相覷!
南宮秋卻怒哼道:「不要,你趟這渾水幹嗎?東西到了手上,說不要,你道我們是三個小孩?」
戰飛羽道:「你是說那玉美人在我手上?」
冷然的,南宮秋道:「不在你手上,難道還在我手上?」
戰飛羽凝重的道:「不錯,在我手上是有一件東西,可惜不是那玉美人,你相信嗎?」
南宮秋冷笑道:「鬼才相信鬼話!」
戰飛羽驀地向東方俊人道:「你怎麼說,閣下!」
沉思有頃,東方俊人道:「我只是疑惑,你既然口口聲聲說不要玉美人,又何以要攔住我?」
戰飛羽道:「我是為你著想,理由剛才已說過了!」
東方俊人接道:「只是你要我把懷中之物拿出來?這不算要呢?這是一件,再就是你怎知那東西在我身上?」
這話一出,南宮秋與樸氏姐妹倏然雙目一亮,盯向千里盜東方俊人!
東方俊人未待戰飛羽開口,即道:「你們三位不用擺出那副架式來,要想搶,恐怕還不那麼容易如願,剛才講過了,打不過可絕對有信心跑得,更有把握一對一的情況下,撈點本回來,群毆嗎?那就要比比腳程了,何況我既然承認東西在我手,這種狀況之下,我不會再要了,誰要,那得看誰能夠有本事把握保有他,而自信不為天下第一名捕追蹤才成。」
南宮秋道:「我自信有資格保有它!你即不要,拿來吧!」
東方俊人馬猴臉露出無比的詫異,厲聲道:「憑你,哼!
不是我老人家罵你,憑良心講,你我二人,雖未見過真,但你也會育這種感想,我強不到你哪裡,你也勝不到我哪裡,我老人家沒自信的,恐怕閣下也無能為力,我倒很佩服你這份大言不慚的膽氣!」
怒目一瞪,南宮秋反擊道:「我南宮某人,絕不會心存逃避,更不會人還沒見,就打定了主意『溜』!南宮某人就是同那天下第一名捕面對面的拚個死活,也絕不會有那種『鬼』主意,那種沒有骨頭的窩囊想法。」
馬臉拉長,大吼道:「南宮秋,你少在我老人家面前,瘋言瘋語,你能同第一名捕拚命,難道我老人家不能,哼!」
適時,棚門口暗影一閃,一條高大魁偉的身影,邁步踏入,那一步如龍行,如虎踞,沉穩得似一座山,壓向地面。
驀然——
「哥兒,你不能走,你走了這台戲就唱不成了!」
低沉恢宏的嗓門,出自那魁偉身影之口,他是對那艱困的,一步步挨命般掙扎到門口的玉鎖公子金不換說的。
話聲甫落,雙手疾展,好似雨打沙窩,剎時間點了玉鎖公子金不換的十處大穴,將他定在當地。
恢宏的聲音又起:「哥兒身負如此嚴重內傷,竟不知調養,豈不是對自己過不去!就請在此地休養休養,呆會我們好趕路!」
拍拍手,似是在那金不換的身上,沾上了灰塵般要將它們拍落。
然後扭轉身,面向戰飛羽這個方向,微微一笑。
那是國字臉,滿面紅光,濃眉如戟,鼻闊唇厚,一雙如隼般銳利的眼,放射出雙道晶光,一身粗布白衫,五絡長髯飄灑胸前,花白的襯托出一股威嚴的神韻。
恢宏的聲音,在兩道銳利如隼的晶光掃射全棚一眼之後,凝注在千里盜東方俊人面上道:「東方兄有意與老朽拚命?」
東方俊人硬挺的道:「閣下何人?與老人家我稱兄道弟?」
笑笑,轉眼望向南宮秋道:「南宮兄亦有此意嗎?」
南宮秋道:「與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對對手,乃武林夢寐以求的登龍術,只可惜老朽無此機緣,看來今日定能如願以償!」
東方俊人接道:「原來閣下就是第一名捕郭大公,郭老捕頭,東方俊人真是三生有幸!」
悻悻然的,東方俊人自懷中掏出了一個飾匣,與那南宮秋給樸氏姐妹的一模一樣!揚了揚道:「你所尋之物在此,只要你能將東方俊人打發了,此物就是閣下所有,怎麼樣?大捕頭?」
郭大公點點頭,恢宏的聲音:「東方兄雖不認識老朽,老朽卻曾見過東方兄二面,只可惜那時是在黑夜,東方兄走得又急,兄弟又有公事在身,無暇與東方兄攀交!」
馬臉一紅,東方俊人道:「怎麼,大捕頭見過我,還好,還好!」
這兩句還好之中,所包含的意思,在場之人,可沒有一個體會不出來的,那是慶幸,又是解嘲,一個扯旗兒的同捕快碰面而不交手,那是多麼的微妙?奇巧!
雙手一拍,郭大公道:「兩位既然都有意與老朽比劃比劃,老朽可不便推拒,只是老朽自知無法接得下二位聯手,亦知道兩位不屑群毆,那麼就由老朽來陪兩位各自玩上一趟,一者對公事可以交待,再者也印證印證,煞煞兩位的手癢,只不知哪位先來?」
名捕豈是僅靠武功勝人,那不卑不亢的話語,那技巧的安排,扣得這兩位老江湖死死的,不干也得干,想走又不行,武林人物對於名的愛惜,有時是比性命還重要的,郭大公可深深的體會到這點,更知如何利用。
「颼」的一聲,黃影一閃,落入戰飛羽手中,東方俊人道:「姓戰的,我讓你保存了,我老人家輸了,此物請給那老鷹犬!」
丁鈴鈴「鎖鞭」出手,馬猴臉凝霜,東方俊人沉穩而冷凜的道:「有道是笨鳥先飛,扯旗兒的先上!」
拍拍手,郭大公道:「為公的多數是近身搏擊,沒有趁手的兵刃,就此陪東方兄玩玩!」
長鞭打閃,彩雲飛舞,光影暴射,透穿氣流,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呼嘯!
光彩流燦,交織縱橫,妖燒盤旋,穿走騰掠,如狂風驟雨,如雲蒸霞蔚,如銀河倒瀉,如朔風獵獵!
這是千里盜東方俊人的絕活,壓箱底的工夫!
郭大公猝然斜移,身形移動的同時,一溜烏影,飛射暴飛,左袖如鞭,透穿五彩繽紛的光影,盤折纏繞,剎時間兩股勁力,糾纏一起,袖白如雪,鞭光如霞,直如兩條盤龍,不停的勁催伏下盤旋!
倏然暴射,郭大公的另一隻長袖,閃向千里盜東方俊人的面門,那白長袖下,一雙快捷的手掌,似靈蛇般在長袖的掩映之下,驀然點中東方俊人執鞭的右腕。
左掌飄抖,將閃向面門的長袖擊提得高飛折翻,東方俊人同時驀覺右腕一麻,「鎖鞭」脫手而飛。
丁鈴鈴聲中,灰影倏揚,長嘯聲中,穿窗而出,千里盜東方俊人,連成名的兵刃都不要了,嘯聲繚繞隱隱遠去,拍拍手,郭大公道:「這老偷兒的腿,實在太長了!」
雙目晶光陡盛,繼續道:「南宮兄號稱天下第一快刀,老朽僥倖,曾蒙江湖朋友戲呼第一捕手,來,來,咱哥兒印證印證!」
神情凝重,南宮秋道:「第一名捕名不虛傳,南宮秋有唇!」
僭字在舌尖上打顫的剎那,銀色的光芒,冷電流蛇一般映閃入眼,激起漫空飄忽的晶瑩幻光,流金礫石,如森林銀光,徘雲御氣般罩落。
一身白衫宛如一身的雪,倏旋向右,郭大公在連串刀影流射中,再彈躍而起,雙掌連擊,洶湧的掌勁,如排山倒海,如狂捲怒濤,如巨浪倒灌,如泰山壓頂,擠壓向如漣漪光閃,圈圈擴展的凝映刀光弧網中的南宮秋。
怒叱連連,驀然刃挺光斂,一抹寒光,倏然沖天而起,刺向半空的郭大公飄閃身影。
鯉挺,豹子翻身,暴然下落,驀然貼地翻滾,刀光如慧星掃射,倏忽射落翻滾的人影!
猝然飛旋,貼地翻滾的身影,突似翩翩穿簾的乳燕,雙剪一絞,雙腿分處,上踢面門是虛,下踢手腕是實,「砰」的一聲暗響,一溜白光,直射竹棚棚頂,赫聲中,盡沒入柄,長刀隱入竹棚之上。
怔了!人影飄閃停位後,南宮秋老臉赤紅,赦然的一抱拳,道:「承讓!」
扭頭向棚外走去!
郭大公望望那失意的背影,蹣跚的消失於酷熱的毒太陽底下,不禁搖搖頭,收回目光,返身向戰飛羽道:「老弟別來無恙?恐是無報答了!」
目顯晶光,不以為意道:「老爺子,許久不見,難道沒有別的好說嗎?」
哈哈大笑,暢意的道:「好!好!戰老弟,老朽從今再不提就是了!」
戰飛羽微露笑意,這才道:「如此戰飛羽才敢攀老爺子這份交情!」
「參見師父!」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驀地雙雙矮了半截,臉上流漾出一片欽敬誠摯,哪裡還有半點妖媚?齊齊向郭大公拜了下去!
戰飛羽怔得張口望著郭大公。
第一名捕笑道:「你不知道嗎,他倆是我的徒媳!」
扭頭道:「起來!起來,見過戰飛羽戰大俠後把金家公子,帶上車去吧!給他服點藥!」
淺淺一禮,樸幼妮道:「請戰大俠包涵小女子無禮!」
戰飛羽抱拳道:「倒要請姑娘海涵才是,戰飛羽才是真正的無禮!」
郭大公哈哈大笑道:「自己人,就別客氣了,你們先走,我同戰大俠隨後就來!」
樸氏姐妹,告退後,戰飛羽驀地詫異地道:「老爺子,什麼重要之事,竟然隱瞞不說,還要——」
郭大公搖搖手,截道:「我們路上談吧!老朽正有事情你幫忙!我郭大公這塊招牌,或許就此……」
戰飛羽驀地豪邁地道:「走啊!老爺子,天下哪有解不開的死結,除非他不是人幹的,只要是人幹出來的,沒什麼大不了,我們也是人!」
郭大公目中晶光陡亮,豪情頓起,一老一少,也不知是哪位扔下了一錠紋銀,抓起桌上的黃綾包裹,相偕走向棚外,投入烈日之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2:01
三十四、毒日、禪語、話解暑
離竹棚酒店遠遠地,一個畝許方圓的池塘邊,兩棵大柳樹的蔭影下,一輛奇異的轎式馬車,停靠在那兒。
轎車奇異之處,乃是與眾不同的特別狹長,車轅處,伸出一根長扛,長扛兩邊,各套一馬,神駿高大,那根伸出的長扛上,前後各撐出一支鐵絲,二寸粗,比馬頭高出尺許厚,又分向外彎,成了個倒北字形,在那外彎盡處,自此至後,各搭上了一塊油布,伸展到馬頭前,延在車轅上,那轎門的上方!
這是一個特別的設計,專門為了馬兒遮蔭用的設計,想見車主對這兩匹馬兒的愛憐。
馬兒的裝飾與普通的拉車駿馬沒什麼兩樣,只是在每一個馬的四隻蹄子上,卻都包上了一堆厚厚的毛氈,肥肥大大的,使兩隻駿馬,顯得甚是笨拙。
戰飛羽站在車前,望著這兩隻駿馬的八隻蹄子,出了一會子神,然後,抬起頭來,向身旁的第一名捕郭大公笑笑道:「老爺子的心思細密極了,無怪你剛剛來時,聽不到蹄聲!」
郭大公手持長髯笑道:「其實沒有什麼,三里路外,將這特製的軟蹄,給它們套上了也就是了!這是痛苦的經驗,這輛車子,走到哪裡不啻是我的招牌,我怎敢讓他驚走了獵物?」
戰飛羽雙目凝注向車輪,只見那車輪也多了一圈東西,細細望去,不禁蕪爾道:「連車輪也套上了外套,也真虧你想得出!」
得意的笑笑,郭大公道:「這是我一位做氈生意的朋友給想出來的辦法,一切都是他一手包辦,家裡還預借了好多副呢!只可惜每次出來,總要毀上兩副,這還是珍惜著不敢經常用,否則那要用多少。」
車棚也與常用的不同,混體黑色,除掉車前門簾外,從外面看上去,再無一個窗洞。
戰飛羽道:「這厚黑布裡面,可還有學問?」
讚許的,郭大公道:「戰老弟真厲害,黑呢之內,乃是一個整體的機關鐵匣,四周除掉有暗刀,飛箭,飛鏢之屬外,必要時還可噴點毒氣出來,車底夾層裝了些炸藥!」
雙目精光陡射,戰飛羽道:「這豈不是一輪萬無一失的囚車?」
長歎一聲,郭大公自嘲的道:「我這混了大半輩子的公門中人,不正是個長期囚犯麼?老弟,這車子囚我時多,囚人時少,豈不正好?」
干一行怨一行,看來這天下第一名捕也有著一肚子苦水,無處申述,戰飛羽同情的,意味深長的道:「老爺子,有這麼兩句名詩,艷得很,你聽說過麼?」
驚詫於戰飛羽的活語,怎地會突然有此雅興,突然轉得如此遙遠,如此離奇?然而郭大公的雙目中,還是露出了無比的興趣,急急的詢問神色!
戰飛羽微微一笑——這個笑是不常展露的,但一旦展露在他的面上,卻有一種令人感到如沐春風,如近旭陽的親切之感,這狀態,可自那經驗豐富老到的郭大公的神色中,看得出來。
只聽戰飛羽慢吟道:「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
聲音清晰而悠長,聽入郭大公耳中,初期的感受是戰飛羽這向來不苟言笑的人,怎會如此的「胡鬧」?他兩個徒媳,尚在車中,而戰飛羽卻吟誦出如此的二句艷詩來,這真是豈有此理!
故而顯現在郭大公那赤紅的顏面上的,是一抹輕微的不豫之色!
然而,旋踵間,郭大公沉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似在體味這兩句詩的弦外之音,與言外之意……
郭大公浸在情裡,抑是……不管如何,他的思緒是凝住了,專一的,因為車廂中,那極度輕微,但卻甚是清晰的兩聲連續的低聲嬌笑,並沒有驚醒他!
戰飛羽一雙寒凜的眸瞳,注視著郭大公忘我神色,不由得微笑著暗暗點頭!
許久!許久……
悉嗦之聲不聞,車簾起處,戰飛羽眼前驀覺一亮一一
「青樓雙艷」樸氏姊妹,此時站在車前,一式的青色衫衣,不施脂粉,樸素無華,除了雙雙在臉上現出一股嬌媚以外,再見不到在酒棚中的那種妖媚之氣,倒是純粹的流露出一股質樸,純靜,大方,文靜的一派閨秀氣質。
這大大的出乎了戰飛羽的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樸氏姊妹反而被看得嬌羞不勝的,輕低玉首,樸幼妮回身向立於車轅旁的那一位一身車伕打扮的漢子,低低說了兩句後,即同她的姊姊樸少姑,雙雙向戰飛羽斂襖一禮,轉啟朱唇微張櫻口……
這時,沉思中的郭大公,突地倏睜雙目,望向戰飛羽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戰老弟,竟然如此博學,佩服!佩服!」
樸氏姊妹聞言,突地雙雙互視,臉上滿凝疑色,不知二人打的什麼啞謎,二句艷詩,竟然贏得得了郭大公的「博學」
讚許,真使姊妹二人如墜五里霧中。
郭大公笑停,一整臉色道:「這首詩,似是在描述一個憑媒的之言而嫁的新婦,頻呼婢女的情景,而他頻呼婢女,卻無所支使,不過是想讓他極度喜愛,而又害羞不肯交談的新郎熟悉他的聲音,這做詩之人,的是描述小女兒心情的聖手!」
忍俊不禁,終日裡道貌岸然,不苟言笑的天下名捕,竟然在徒媳面前大解情詩,而且毫不掩飾,毫不含蓄的直指深處,只有俯首轉身一法了。
笑又不能笑,只有強忍掩袖,真出乎樸氏姊妹的意外。
郭大公似是無視於兩個徒媳的忍俊表情,在戰飛羽點頭認可了他對這詩的解釋以後繼續道:「你是說,老朽這輛囚車,囚我自己時候多,但經常行走江湖上,卻對那些宵小之輩,有著警戒之心,嚇阻他們犯罪之意,正如那新娘子的頻呼小玉,言外之意不過是讓他新郎,熟悉他的聲音罷了!」
「啪」地雙掌互擊一聲,郭大公大吼道:「妙,妙!看來我這囚車,還是要多坐坐呢!」
戰飛羽道:「老爺子會心之高,使戰飛羽不陷輕狂之中,那真正的使我欽佩呢!」
郭大公道:「老弟,任何事情,看之以正則正,視之以邪則邪,我廁身公門數十年,從不敢遵定人罪,又怎能誤老弟入輕薄之流!」
樸氏姊妹,此時清澈的大眼中,同時流露出一股欽服之色,望望戰飛羽,卻齊向郭大公道:「師父,我們何時上路?」
車伕打扮之人,至樸幼妮低囑之後,已將原本平臥地上的玉鎖公子金不換,抱置車廂位中,正坐於車轅之上,等待開行。
郭大公驀地哈哈大笑道:「戰老弟的二句詩,使我得益不淺,對人生更有了進一層的看法,對我這份不太滿意的行業,也另有了感受,這倒是今日之行,意外的收穫,可也差點忘了時間,好,你們兩個就在車上照顧吧!現在就走,我同戰老弟,在後隨行!」
馬車的外裝蹄輪,早已被車伕收起,待樸氏姊妹上車之後,轎車在蹄聲得得,車聲轆轆中啟行了!
郭大公,戰飛羽,雙人雙騎,並隨在車後!
毒日頭照射在黑色轎車中,真不知其中滋味如何,然而車後馬上的戰飛羽,在行過竹棚酒店約二里後,已感到脊樑被的炙得甚是難受!
戰飛羽深深知道,一旦背上的難受,侵到了他的心靈裡以後,他將比實際的灼熱加上一倍,因為你越想熱就更熱,甚是先從心底裡生出受不了的感覺,是以戰飛羽要轉移心裡目標,使自己不再想到毒日頭,想到背炙。
交談是最易專注的,也是最能忘卻另一種感覺的方法,一轉頭,戰飛羽向郭大公道:「老爺子,你不是有點話講麼?
何不就此毒日頭下,解解熱?」
訝異的郭大公道:「解解熱?……噢!噢!好!好!真想不到,這愁悶人的事兒,到了戰飛羽嘴邊就變成清涼散!」
戰飛羽微微一笑,無語勝有言。
整理一下思緒,郭大公從記憶中,回到了現實,沉鬱地,喟然一聲道:「老弟,幹我這一行的武林人不少,你當然知道,可是沒有一個人,如我這般的受盛名累。上次若非老弟仗義解救,我早已死在東海雙兇手中。如今,唉……」
這天下第一名捕,竟然在這一聲歎息之後,顯現得沮喪,淒苦,蒼老了許多,這哪裡像是一個武林宵小聞之皺眉的名捕,簡直與一個莊稼老漢無甚差別。
戰飛羽同情的望著,突地道:「老爺子,你最起碼並不寂寞!」
一記暮鼓,一響晨鐘,敲在了郭大公心底那顫抖的膜瓣片上,久久震響不已,怔怔的,心響與馬蹄聲的組合,使郭大公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訝異的,郭大公道:「老弟,事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往日的沉默,似已被你的禪機掩蓋,不錯,近年來我感到年紀大了,越有這種想法,越怕寂寞,越怕就越覺心靈空虛,脾氣反而更壞,心情也越煩,極力想找些事情麻醉自己,可是又無事可做,卻突然的來臨一件扎手之事,心煩得一切靈智都泯,所以,我到處找你總算幸運,終於找到了!一見面,就一連被你的禪性的語句,給敲開了三次迷竅,你不同了,老弟!」
戰飛羽道:「我倒沒覺得有何不同!」
郭大公道:「您不似以往沉默!」
戰飛羽道:「這只限於對您!」
精光暴射,郭大公道:「謝謝老弟,但那機智的禪性語句,也是對我嗎?」
俏皮的戰飛羽道:「犯罪都是被誘惑的,不是嗎?老爺子!」
猛點頭,郭大公笑聲突現朗爽道:「哈哈!老弟,你奉承人的本領是何時學的!」
戰飛羽道:「說你引誘犯罪,也算奉承的話,老爺子,你這名捕的開口,可真還好過呢!」
稍停,戰飛羽繼續道:「你倒是碰到了什麼扎手的事?使你都……」
驀地——
郭大公中神光暴射,望向大路不遠的一片高粱地的青紗帳邊,搖搖手,邊道:「咦!奇怪,這是什麼人?」
戰飛羽雙目開合間,精光寒芒,剽凜的望向前方青紗帳,幻聲道:「怎麼,不認識?」
點點頭,郭大公道:「你呢?」
搖搖頭,戰飛羽道:「陌生得很!」
詫異地望了戰飛羽一眼,郭大公道:「不像是金家園子的人,更不是我遇到的扎手事的那樣子!而且我對他們毫無印象,也無記憶!」
江湖人物的穿著打扮,奇形異狀,都是身為捕頭的人所必需知道的事,即或未曾會過面的人,也能在記憶中有一個傳聞中印象。
郭大公號稱天下第一名捕,在他腦海中,三山五嶽的人物面容、儀態、習慣、特徵、事跡,真不知裝了多少,他竟然對著青紗帳旁的「他們」毫無印象,記憶,那就透著奇怪了!
馬車離青紗帳尚有一段之遙,毫無停車的跡象,郭大公亦無示意停止的意思,但卻一抬馬韁,越過了馬車,走在前頭。
戰飛羽依舊與他並騎而行。
一箭非遙,很快的接近了!
大路兩旁!都是綿亙的青紗帳,一直延伸下去,有好幾里路,大路就像圓心,筆直的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是青紗帳的邊緣,進入這邊緣後即將似進入了一道山谷,一條窄徑。
青紗帳邊緣,立著三個人,三個人是由青紗帳中鑽出來的。三個人,丁字形立著,兩前一後。
前面右邊的一位,高頭大馬,面如重棗,雙目精尤閃閃,形態威武,生就的一個虎背熊腰威嚴架勢,只是那精光閃閃的雙目,卻帶著一股邪氣。
左邊的一位,卻是一副五短身材,頭如芭斗,眼睛點子卻又細又小,只佔住面孔中間的部分,宛若擠成了一堆,連鼻子似都長在一起,偏偏的人中特長,鼻口之間,可以放上一個掌。
最後面那人,尖尖的禿光腦袋,死眉死眼的,長長的,細細的,那尖腦袋,就如同生在根細竹上面,晃呀晃的,沒有一絲兒安分的時間。
這奇異的組合,令戰飛羽與郭大公,不禁都皺了皺眉頭!
馬車不停,鞭輛聲中,已隨在兩騎之後,進入了那青紗帳中心的道路!
青紗帳邊的三個人,毫無反應,連望都不望馬車一眼,似乎他們在這兒的目標,並不是馬車,如今,激盪的風,掃過臉上,熱乎乎的,土味,青草味,特到濃厚,使人的腦子,有點昏沉沉的,連馬兒也顯得有點受不了這暑氣,而懶洋洋的。
戰飛羽與郭大公,互望一眼,弄不清這三人是何目的,何以進入青紗帳中,竟毫無警兆!
這時——
青紗帳中,突地有了動靜!
路兩旁,沙沙聲中,離郭大公馬頭前丈許之處,竄出了三條人影。
一宋兒排開,攬於路中。
那話兒終於來了。
郭大公示意馬車停駛。
戰飛羽同他齊齊勒住馬頭,打眼望向三人。
為首的身材不高不矮,嘴唇上蓄了一撮小胡,一襲赤紅勁裝,外罩同紅色長袍,眉緊如刀,環目隆准,神情生硬冷漠,強悍冷厲。
左後,是個地滾子似的上下一般粗的橫眉豎眼,粗裝得活像個人立的狗般的人物,大腦袋,怔頭怔腦的,厚嘴唇總比常人寬厚了一倍,配上黑衣黑臉,真似鐵塊子一般。
右後那位鼠鬚鼠目尖瘦臉,矮身量,小胳臂小腿的,活像個猛然兒,一身黃衣黃褲,穿著一雙尖頭小黃靴。
紅衣人也正向戰飛羽倆人打量著。
郭大公也向紅衣人點首為禮道:「老朽郭大公有公事在身,急於趕路,敢請這位朋友讓個路……」
環目一瞪,紅衣人吼道:「我不管你急不急,要走你走,我們找的不是你,又不要和你攀親搭故,管你是誰,沒有人會攔你!」
天下名捕郭大公的名頭,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非是跺跺腳可以震垮半邊天的人物,卻也是有頭有臉,聲名暄赫,可使婦女唬小兒夜啼的名號,這紅衣人竟似不識,這豈不怪哉!
不但如此,紅衣人的下一步舉止話語,可就更令郭大公奇怪了。
紅衣人望向戰飛羽道:「你可是叫什麼神手無相戰飛羽?」
戰飛羽雙目中眸瞳寒茫冷厲的注視對方,點點頭道:「不錯!」
紅衣人驀地一伸手道:「那麼拿來!」
戰飛羽不理對方,擺頭向郭大公道:「老爺子,這可是他們先找上我的,看來是不能善罷某休,必要時我可就不會留情,那時,你可不能將我列為被告,我先在這兒向你備個案,同時來請你退後一步,給我們做個見證!」
郭大公苦笑笑,退後一個馬頭。
戰飛羽驀地翻身落地,踏前一步,雙臂抱胸,雙手籠袖,冷厲地道:「閣下要什麼?」
紅衣人怒聲道:「你在裝蒜!」
戰飛羽怒道:「閣下既然找上了我,當然曾經打聽過我的一切,你這種熊樣,可不是我所喜歡的!」
紅衣人大吼道:「戰飛羽,你他奶奶的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唬別人可以,大爺不吃那一套,你乖乖的將辛家藏寶圖交出來,萬事全休,要不老子就把你擺平,送高粱地去餵野狗!」
冷凜地,戰飛羽道:「那要看你的本領,告訴你休想!」
紅衣人怒喝:「戰飛羽,你不用他娘的化子打狗,窮橫,你要知道,老子向你要辛家的藏寶圖,可是名正言順,並不是無理取鬧或強搶硬奪!」
戰飛羽道:「閣下貴姓!」
黑衣人那狗熊式的身子一挺,厚嘴唇一咧,吼道:「聽說你戰飛羽是武林響噹噹的人物,見聞怎地如此孤陋,竟然連我們長白十義也不認識!告訴你,給你講話的是我們大哥,雪裡紅狻猊查冰。」
戰飛羽揚揚眉,冷聲道:「久仰,久仰,原來是長白十獸,不用說閣下是冰上黑瞎子勾雄了,那位是林中黃毛猿邵吉,也不錯吧!」
冰上黑瞎子勾雄,得意地道:「你滿不錯麼?一點就透!」
黃毛猿邵吉,鼠眼一瞪道:「戰飛羽,你倒是怎麼講?」
故作不懂,戰飛羽道:「什麼怎麼講!」
邵吉怒道:「辛家藏寶圖!」
冷冷地,戰飛羽道:「三位沒有一個是姓辛的,我不會交出!」
黑瞎子勾雄大聲道:「為什麼?」
調侃地,戰飛羽道:「因為我那好友辛長定臨終遺言,這藏寶圖一定要交給他的後代,三位既然不姓辛,當然不是我好友辛長定的後代,所以我不能交給你們!」
勾雄怒目連翻,大吼道:「他媽的戰飛羽,你這個狗操的野種,原來是在轉著彎子罵你家大爺,你等著,呆會兒勾大爺要你好受!」
戰飛羽道:「我準備好了,何必再等?」
紅狻猊查冰怒道:「戰飛羽,你講不講理!」
冷淡地,戰飛羽道:「你聽誰說過我戰飛羽不講理來!」
紅狻猊查冰道:「既然如此,你就應該將藏寶圖交給我們!」
戰飛羽道:「閣下,就那麼簡單嗎?這不要說是一批財寶,就是一文錢,你想要也得講個理由出來,何況,就憑你們那麼一句話,拿來,戰飛羽就乖乖的雙手奉上,你是在做夢,還是財迷心竅?」
紅狻猊查冰突地和緩的道:「我不是在做夢,更不是財迷心竅,因為那藏寶圖主權屬於我們,乃是干真萬確,絲毫不假的事實,這是任何人不能改變,就是你戰飛羽蠻橫無賴也改變不了事實。」
戰飛羽道:「我為了洗刷你橫加的蠻橫無賴之名,看來需要聽聽你的造成此一事實的理由!」
紅狻猊查冰笑道:「理由,哈哈!簡單的很,姓辛的那個小媳婦將藏寶圖賣給我了!」
戰飛羽,滿有興趣的道:「但不知多少銀子?」
紅狻猊查冰道:「銀子?那是明晃晃,圓溜溜的兩顆貓眼!」
戰飛羽道:「便宜,但不知道你雪裡紅狻猊還有沒興趣買點比藏寶圖更要有價值的貨色,不多也算兩顆貓眼好啦!」
雪裡紅狻猊查冰道:「什麼東西?」
戰飛羽道:「皇帝老兒的庫房鎖匙,值吧!」
驀地大怒,黃毛邵吉尖叫道:「他媽的戰飛羽,你當老子弟兄們是任你耍著玩的?你瞎了狗眼,你他奶奶的拿老子們窮開心,你是不是想讓你那吃飯的傢伙搬家了!」
戰飛羽眸瞳中射精光,怒目而視,沉凝而酷厲的,對黃毛邵吉,一字字道:「邵吉!我要你呆會兒第一個變哈巴狗,跪在地上求饒!」
那種自然的威凜,直使邵吉望著怔栗得不知所以,這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原因,有種人你就是把他打扮成皇帝,將他放在御座龍位上,也是「望之不似人君」。而有種人,卻不需要任何裝飾,就是破衣襤褸,但使人望去卻似威嚴森寒,不敢心生件逆,不敢仰視的感覺。
戰飛羽就是屬於後者。
雪裡紅狻猊查冰冷冷道:「戰飛羽,在這毒日頭底下,我沒有心情同你說笑,你也莫大自恃聰明,以為天下人都是你可以隨便取笑的,我告訴你,我是正正經經的向你來討債的,你賴不掉的,不管你怎麼說,你得拿出來!」
嚴肅地,戰飛羽道:「查冰,我告訴你,我是正經的!」
大怒,查冰吼道:「他媽的還嘴硬,你即是正經的,我要啦,那麼就拿出鎖匙來啊!」
戰飛羽道:「你怎不先把貓兒眼眼交出?那豈不是不公平!」
查冰道:「不公平?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凜的,戰飛羽道:「什麼意思,查冰,你用貓眼兒買藏寶圖,可要先得到藏寶圖呢,還是先交出貓眼兒?」
瞪目不知所對,查冰這才體會到戰冰羽的真正意思,不由得怒瞪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氣呼呼地,鄙夷地雪裡紅狻猊查冰道:「戰飛羽,你要獨吃?」
不受污蔑激動,沉穩的,戰飛羽道:「要是戰飛羽想獨吞,在我老友辛長定交給我的時候,我不宣揚,誰能知道?你這話等於是放屁!」
黑瞎子勾雄道:「多仁義,多光明,可是藏寶圖姓辛的他不交給他的妻子,反而交給你,難道視你為他兒子?」
眸瞳中精光倏射,戰飛羽道:「勾雄,你將因為你這句話而變成看正的狗熊,我告訴你,一定的,同時我再告訴你,這藏寶圖,這世上只有一人配持有,那就是辛長定的獨子,不過要等他長大以後,你們嗎?還不配,奉告諸們,回你們老巢長白吧!這兒不是你們耍橫的地方!」
紅衣一甩,查冰怒喝道:「戰飛羽,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你不給,老子們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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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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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1 23:32:23
三十五、瞎賣、瞎買、獸擋路
戰飛羽神態依舊,道:「怎麼要搶?」
大吼,黑瞎子勾雄道:「別說的那麼難聽,我們這是索債!」
緩緩地,戰飛羽目注雪裡紅狻猊查冰道:「查冰!在未動手之前!我奉勸你還是三思而行,戰飛羽與你毫無糾葛,你硬來找我的碴兒,可要估量估量,戰飛羽近年來,心情一直不舒坦,動起手來,很少拿得穩輕重,拿捏穩火候,不要認為人多,就想以眾凌寡,那是你打錯了算盤,你現在還有時間掂量!考慮考慮吧!」
尖叫,黃毛猿邵吉道:「考慮?有什麼值得考慮,你自視倒怪高,其實擺平你還不容易得同老鷹捉小雞一樣!」
淡漠地,戰飛羽道:「查冰,你要是聽你這兩塊廢料把兄弟的話,可真就後悔來不及!奇怪老狐狸怎沒跟來,相好的,你沒有蕭諧在旁是不行的。」
查冰大怒:「戰飛羽,老子不是在聽你教訓來,你少擺你那份臭宗師的架子,你在關內是人王,是個霸王,在我們長白十義眼中,不過是個人物罷了!你有什麼本領儘管施,口上說說,當不了事的,我有什麼後悔的,我後悔動手動晚了,才有你說嘴的時間!」
戰飛羽道:「現在時間也不晚!」
唸唸聲中,長白三獸各自亮出了兵刃!
驀地——
久久在旁仁立無語,冷眼旁視的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開腔道:「剛剛戰大俠請老朽做個見證,不知長白朋友同意不同意?」
黑瞎子勾雄道:「有也可沒有也可,你有興趣,就在旁邊數個數也可以,擺平了他,你們走你們的,要不,你現在離開此地,也絕沒有人攔阻!」
郭大公沉聲道:「只是老朽職責所在,必得先說幾句話,奉勸各位!」
黃毛猿邵吉道:「去你的,哪有時間聽你囉嗦?老傢伙,你一旁涼快去,這兒沒你的事!」
倏然猛睜雙目,熠熠精光,注視黃毛猿道:「邵吉你同老夫說這種話,還不夠資格!」
突地長笑,尖銳刺耳的聲音,激盪得青紗帳沙沙作響,笑停,邵吉也斜著眼道:「老小子,老不死的,你說說看,要什麼樣的資格才夠格同你說這種話?我說了又怎樣?你能咬掉我個鳥。」
郭大公長髯飄拂,顯得見氣急得很,怒聲道:「邵吉,在武林中,敢向我郭大公如此講話的,委實不多!你不是問我怎麼樣嗎?不怎,麼樣,老朽今日破例,拋開官差不計,我們較上一較,對上一對,要你知道多言無益的道理!」
郭大公,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字,聽在長白三獸耳中,不啻是喪魂鐘,這倒不一定是因為郭大公的藝業太強,實在的卻是他的那種身份,卻使武林人物人人忌諱,避之而猶恐不及的,哪裡還敢去招惹?如今長白三獸,竟然在無意中惹上了這位煞星,心裡那份懊惱,可就甭提了!
還好,郭大公聲言拋棄身份,平等相對,邵吉緊抓話把道:「你說話可算數?」
郭大公冷笑一聲:「邵吉,你不用怕,郭某人在這世上還沒有失信的記錄,你有本事儘管施展,放開手腳,老朽絕不讓你失望就是了!不過,在事前我必須奉告三位,強搶豪奪是犯罪的,不管事後成敗,你們三人將是我必定緝歸交官的對象!要想停手,現在還來得及!」
心中懊惱,口中硬朗,那紅狻猊查冰道:「姓郭的,是好漢你就莫仗官府勢力,讓我們弟兄們領教領教你天下第一名捕的手法!」
掃視三人一眼,郭大公突道:「好!老朽今日破例答應你!免得你眼中無人,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了!」
堅毅而酷厲的,戰飛羽道:「老爺子,那還用得您勞動?
這凡是我的,您若有興趣,不妨到車後去,打發那三個畜類!」
郭大公口中喊「好」,馬上騰身而起!如一隻大鵬翔空,射落轎車車頂,五絡髯因激盪而飄指,挺立車頂的魁偉身形,赤紅臉,國字臉,精光雙眸,直如天神下降,同射向青紗帳近口處,趟進的三人,道:「三位可是長白名家,不知有何貴幹?」
行業性的習慣話語,使來自冰天雪地的諸位有些意外,那位高頭大馬,面如重棗,虎背熊腰,目帶邪異的漢子,似在三人中,排行為長,聞言後,怔得一怔,突地宏聲道:「老傢伙,乾脆點講,我們是來找戰飛羽的,與你沒什麼關係,最好是躲開點!」
人不可貌像,看他那樣子,當該談吐不俗才是,誰知一開口就毫無禮貌,給人一個「草莽粗魯」的印象。
郭大公冷冷道:「沒那麼簡單,查冰要動手搶劫,就首先過不了老頭這一關!你們找戰飛羽,當是一個目的,那就別囉嗦,報個名,要我老人家聽聽,好登犯人錄。」
五短身材,頭如芭斗,眼睛細小與鼻子擠在一起,人中特長的傢伙,小眼一瞪道:「你是鷹爪孫?」
毫不在意的,郭大公道:「武林朋友是這麼稱呼我郭大公的!」
尖尖的腦袋,似長在竹竿上的死眉死眼的傢伙,尖腦袋晃悠悠的,詫聲道:「咦!你就是那個什麼天下第一名捕,善於追蹤,與武林人物為敵的郭大公?」
郭大公道:「與武林人為敵這個罪名可不小,我郭大公承受不起,只是若有人犯在我手上,那就不客氣,那倒是真的!」
三個人互望了一眼,似是大出意外,竟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碰上了這麼位令人討厭的人物!
這時——
雪裡紅狻猊吼道:「戰飛羽你是自己獻出來,還是非要我弟兄動手不可?」
冷冷的聲音,似經冰縫裡擠出,戰飛羽道:「廢話!」
黃毛猿邵吉尖叫:「囉嗦個鳥,宰了他萬事解決!」
黑瞎子勾雄道:「不行,宰了他怎」麼找到藏寶圖,要留活口,還怕他不乖乖的獻出來嗎?」
雪裡紅狻猊道:「就是這樣!」
戰飛羽冰凝如刺的道:「商議好死法了嗎?該動手了!」
尖聲吼叫,邵吉道:「戰飛羽,看到你那副熊樣子,聽到你那種叫聲,老子就噁心,你等不及了,是不,讓老子打發你上路。」
唰的一聲,一支三節棒,如蛇信吞吐般,點向戰飛羽眉際!
怒哼一聲,戰飛羽狠厲地道:「我說過,你是第一個!」
個字的語尾,尚在熱空氣中打轉,遊蕩,戰飛羽雙臂倏然暴轉,一道白色的蒼青微泛的光弧,疾然流射。
音響猝出,光弧暴捲,自一個特異的,望之甚不可能的角度裡,光弧一閃而沒,身形倏然而止。
同時,一聲淒厲如猿啼的嘶嚎,在三節棒飛上半空,落入青紗帳的「刺刺」聲中,邵吉踉蹌的跌向青紗帳邊緣,一屁股蹲地不起,倔強著身子,右臂下垂,左手托在右肩腫處,黃臉上落下豆大的汗珠,雙目中痛楚的驚悸的神色,望著戰飛羽,就如同遇到了鬼。
廢了,整個右臂腦離了軀體,邵吉知道,他這一生,再也休想有兩隻臂膀使用,就是最有名的接骨師父,也毫無辦法使他的右臂復原,原因是右臂中的筋,在「砰」的一聲暗響中,和痛徹心肺的滋味裡,告訴他斷了,惡毒的,狠厲的神色中,邵吉忍疼大罵道:「戰飛羽,你這個狠毒的,不是人養的壞蛋,老子與你何仇,你竟下如此重手!你這個沒有人情味的東西!畜牲不如狗養的!」
凝立如山,戰飛羽道:「邵吉閉住你那臭嘴,要不我就給你劃上一道口子!」
激靈靈一個寒顫,邵吉狠毒的注視著,卻再也不敢開口,黑瞎子勾雄,「雪裡紅」查冰,雙雙大吼,騰身上前,兩把閃閃的長刀,一見齊襲向戰飛羽。
勾雄吼道:「王八羔子的戰飛羽,你狠,老子剝你的皮!」
長刀如兩條匹練,映日閃爍,一左一右,左臂如天際長虹,右刀如天星掃地,凌厲狠辣如餓虎撲羊,饑鷹攫兔,悍然挺刺,狠厲斜劈,交互而至。
猝然暴旋,戰飛羽雙袖展揚,身形如陀螺般,滴溜溜閃過刀光圈射,疾至二人身後,白芒倏射,雙掌如刃斬向二人頸際。
驀然大斜身,冰上狻猊查冰,上身斜低的同時,長刀迴旋,倒把翻手刺掃戰飛羽下盤。
勾雄門板似的身軀側閃,雙手執刀,回身猛掃,刀光旋斬戰飛羽腰際。
刀光剎時間如天羅地網般,配合得綿密無隙,戰飛羽在圈映中,左撐右拒,掌刀似出沒海濤的蛟龍,詭譎快捷,身影如鬼魅,飄蕩倏忽。
由刀刃的寒光所交織成的線條,倏然凝映穿舞,宛如煙火銀花爆開之後的華燦景色——二條人影,二支長刀在空中飛掣流閃,芒射光騰,卻被阻於那突起的白芒閃帶著青光的層層雙掌掌刃裡。
強勁的長刀刃尖,破空透點,猝然對準戰飛羽的眉心暴射而至,狠辣沉猛,無可言喻。
這是在那掌刃突失,雪裡紅狻猊險險被掌刃擊中頸項的危境中,挺腿彈向青紗帳邊躲閃的同時,黑瞎子勾雄趁隙暴襲的結果。
刃尖距著那眉心只那麼一了點兒的距離,戰飛羽的身形宛如失去了重量,彷彿柳絮般輕飄飄的,隨著長刀刃尖的來勢飄然蕩出,長刀刃尖急進中,永遠就著不上力。
黑瞎子勾雄暗中吃驚,卻越發暴怒,更急驟的挺進。
戰飛羽的身形在挺進的刀刃逼進下後退,剎時已離轎車不遠!
驀然,戰飛羽突然挺立不動,頭一偏,長刀刃尖貼耳疾刺而過。
門板似的身軀,疾勁前衝,戰飛羽右手猝翻,一抹光矢,陡然劃過勾雄胸前,左掌倏出,就那麼準,那麼狠,那麼有力,在砰然聲中,奇妙的勾雄那龐大的身軀,不向後退,倏忽如拋球般,被拋向半空丈餘左右。
戰飛羽飄忽間,迎向那甫自青紗帳邊疾向前進的雪裡紅狻猊查冰,雙雙戛然停步,對面而立。
宛如一隻餓鷹被射勾雄的軀體自天空落下,落點指向轎車前的雙馬右側。
轎車前轅車伕,長鞭驀地長揚。
「叭!」一聲清脆的鞭響,韁繩猛勒,右轎馬突然前蹄高舉,人立而起,希幸幸一聲長嗚!
這時,黑瞎子勾雄門板似的軀體,恰好墮落,只見右轎馬人立高舉的前蹄,雙雙先後蹬踢,膨膨兩聲,齊齊踢中黑瞎子勾雄的前胸!
骨碌碌一陣翻滾,黑瞎子被踢得前滾五尺,「砰」然落地,四仰八叉的躺跌路邊,胸前一道長約尺許的邊痕創傷,汩汩處冒鮮紅血漬,臉容扭曲,時臂抽搐圈縮,已是一命嗚呼。
右轎馬前腳落地尤是奮蹄揚鬃,希聿聿長鳴。
郭大公身形如大鵬展翅,射落塵埃,戟指為首之赤臉漢子道:「長白十獸中,有一個赤面虎仇沖,想必就是閣下,聞說閣下排名第二,自成一個系統,與雪裡紅狻猊各領一幫,那不用說,這兩位定是大野豬洪棠與長頸鹿裴增了。」
赤面虎仇沖道:「不愧人稱天下第一名捕,老匹夫你好眼力!」
怒形於色,郭大公道:「仇沖,到了中原來,該先學點禮貌,莫丟你長白的臉!」
長頸鹿裴僧果叫道:「老小子!禮貌多少錢一斤?」
大野豬洪棠,雙眼更形擠眨,粗聲道:「有禮貌犯法是不是你就不抓了……」
郭大公怒嘿一聲,沉聲道:「野蠻……」
赤面虎仇沖接道:「識想點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咱們誰也別招惹誰……」
驀地,長頸鹿腦袋一晃,死眉死眼的尖吼:「他媽的戰飛羽那小子,狠上了,老六完啦!老小子別擋路!滾開!」
頸長,腿長,邁步一跨,業已到子郭大公面前,長臂一伸,向郭大公撥去!
一溜藍汪汪的寒電,倏然暴射郭大公左肋,來勢之快無可言喻,僅見光芒突現,業已貼上衣襟。
郭大公右手猝翻,准狠無匹,身形暴旋,雙掌如光流穿飛,灰芒凝練,似星辰迸射,一隻右掌,突然自一個不可能的角度裡,插向長頸鹿裴增的腹部!
大野豬洪棠雙目中宛似噴著火焰,眼看著那一隻怪異的右掌就要插進長頸鹿的腹腔,怒吼一怕,合身撞向郭大公而去。
真如一頭野豬般,快得不可思議,晃眼問,與糾纏的兩人即將撞在一起!
大野豬一身橫練,在十獸中較勾雄尤為紮實,郭大公身為名捕,對江湖人物的武功路道,即或未曾會面亦熟記在胸,對於大野豬的這招看似無賴,實際上卻是看家本領的絕活,可不願硬擋,即或能將長頸鹿一掌擊斃當場,而自己也得承受大野豬洪棠這千斤力道的撞擊。
毫不思索的猝然暴旋,改插為拍,「叭」的一聲,將長頸鹿身形扳斜,滴溜溜旋身,退於轎車後轅!
「彭」的一聲,大野豬洪棠情急之下,全力衝擊的身形,在失卻目標的同時,緊急挫勢,亦未能避開自相撞擊的惡果!長頸鹿那小腹上,結結實實的承受了大野豬洪棠的一記硬撞。
骨碌碌一陣翻滾中,長頸鹿一聲悶哼,直衝向路左的青紗帳中,「嘩啊啊」的高粱揩擠壓聲,頓時衝開一道缺口,直跌進丈許,始踉蹌停身止步,長頸鹿晃一晃尖腦袋,倏然射回,「咱」的一聲,自腰中抽出一條七尺長的鏈子槍,七節槍身,由鐵環扣連,與一般的鏈子槍相傷,只是他的槍尖特長,與普通的鏈子槍相比,要長上一倍,約有尺許左右,這樣長的槍尖,遇到戰鬥,遠較普通的鏈子槍來得易於接敵。
挫身的大野豬洪棠,歉意地望了長頸鹿一眼,怒哼一聲,向郭大公道:「老小子,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來來來,讓我們弟兄伺候伺候你!」
忽地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似的半截刀來,刀身藍汪汪的映光,顯見是淬了毒。
赤面虎仇沖,同時亦亮出了傢伙,那是一支特製的虎爪,柄上包了一層老虎皮,毛絨絨的,虎皮盡頭,黃澄澄的一隻虎爪,爪卻是精鋼所製,寸許長,虎指甲,尖銳如刺,微微彎曲恍似半截魚鉤。
包圍圈即時形成,郭大公特意地不願太過接近轎車,向前大踏步,前進三步,立於三人形成的丁字中間,拍拍手毫不在乎的道:「來吧!」
怒吼如雷,大野豬憤怒的叱呼:「動手!」
「手」字尚在他的舌尖打轉,居中的赤面虎仇沖的虎爪,宛似毒蛇居中飛點而出。
郭大公雙掌倏揚,側身削向仇沖右肩,同時讓過虎爪點擊!
大野豬匕首藍芒,似蛇信般劃向郭大公背脊。
郭大公左掌晃閃伸縮「啪」的一聲,拍開了大野豬執刃的右腕,匕首僅差那麼一絲兒,疾劃而過。
環響如位,長頸鹿的鏈子槍,已在一抹金光流燦中,暴刺郭大公的面門。
特長的槍尖,倏忽點至眉際。
郭大公微仰頭,頭斜轉,足尖一倒整個身形「呼」聲倒轉,袍袖飛舞,雙掌猝展,身形迫向長頸鹿身邊。
長頸鹿鏈子槍猛轉倒掄,彷彿漫天槍影,自四面八方密密接至。
槍影反而將大野豬與赤面虎的身形一滯。
就在這個時候,郭大公倏然閃掠,穿走飛挪,袍袖翻揚,長髯飄蕩,雙手吞吐中,虛實互含,隱現難測,眨眼間將長頸鹿圈在掌影之中。
長頸鹿鏈子槍,七節疾收,變成一支短槍,槍影飛射,圈影縮小中大野豬與赤面虎,雙雙投入戰圈,上下左右,齊齊攻襲郭大公。
戰飛羽此時正同雪裡紅狻猊查冰,凝神對立!二個照面毀了他兩個弟兄,查冰的心理,受了莫大的威脅。
戰飛羽卻凜冽的道:「查冰,現在要看你這瘸鴨子過河——單刨了,十獸出現了六頭,假若那另四頭也來了的話,不妨打個招呼,讓他們一齊出來,戰某人不在乎多少!」
狠厲的,查冰道:「戰飛羽,奶奶的,越說你越狠起來了,媽拉巴子的你查大爺照樣能收拾你!」
驀地……
人影凌空,查冰的長刀揮落,縱橫的刀影,交錯織流,風嘯氣蕩,布成了一面嚴密的光網!
怪異的往側面一轉,戰飛羽猝然的螺旋般全身躍起,袍袖飛舞,雙手像要撈天承地般地流轉揮閃,再次地,一一的,硬架開對方的剩刀光影,潑刺的,一道道光弧,將那密佈的刀網衝破,沖得七零八落,終至無形無影。
這一瞬間,雙雙落後,查冰驚異的望了一眼戰飛羽,狠厲地道:「戰飛羽!你不過如此,你今天死定了!我發誓!」
古並不波,挪揄地,戰飛羽道:「你最好先將胸前衣衫掩好,否則,下次就會直接將你那獸皮給割破!」
猛然低頭,查冰只見一道裂口,自左胸斜斜劃向右下腹肋之間,整整齊齊的雪白的嫩肉上,一絲血痕,隱隱漬出,心中不由得大驚;然而,死的死,傷的傷,藏寶圖未得,而今日同來的六兄弟,卻分為兩組,各自碰到了強敵,但他總認為戰飛羽是僥倖成功的,因為死傷的兩個弟兄,所發生的情況,太過快捷,是以他有一股信心與戰飛羽拼戰,如今他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沒有這份勇氣,戰飛羽這中原武林目之為梟雄,霸王的豪客,能在他不知不覺中劃上這麼一道口子,而且拿捏得如此的準確,豈是巧合?
任何事,若能夠正中火候,則效果必大,就以戰飛羽這一刀來說,假若他割破了他的皮,則雪裡紅狻猊的心理,可能被激起一股狠厲,如今,他只是劃破衣衫,隱隱的劃上那麼道淺痕,在雪裡紅查冰的心理上,對他的武功,可就有了深不可測的心理威脅,這比一刀見血,還要驚心動魄。
雪裡紅狻猊臉上陰晴不定!
戰飛羽雙手籠袖,好整以暇的觀摩他的變化!
青紗帳旁,委瑣的黃毛猿整個人似癱瘓了,一條右臂搭拉著,揪心的痛苦,使他的汗水與淚水混淌滿臉,但心裡卻因痛楚的折磨,轉變成一股狠毒的恨意,望著那陰晴不定,心緒不寧的雪裡紅狻猊查冰,突地恨聲道:「他奶奶的,戰飛羽你狠,只要老子還有一口氣在,終有一天,我會使你零碎的受盡折磨,嘗盡種種好受的滋味,在我腳下零碎的死去!」
冷冷地,戰飛羽道:「邵吉,你沒有那個機會了,等會,我讓你對我的心願,實現在你自己身上。」
邵吉尖厲地吼:「來啊!戰飛羽,你等什麼,你邵老子不怕死,你邵老子正等著你,倒要看著你這個仁義大俠,對我是個什麼的慈悲,怎麼樣的合乎道義!」
悄無聲息的,一抹藍光,細如牛毛,疾然暴射戰飛羽的左太陽穴,來勢之快,真正是無可言喻,閃電也不能逃過眼睛,然而這抹藍光,卻神奇的快速,就只那麼一瞬眼的空隙,已到戰飛羽頭際。
就像是左邊生著眼睛,戰飛羽穩若泰山,頭不動,臂倏招,就在那藍光僅差半寸的距離,左手一抹,倏翻!
同樣的一支藍芒,以同樣的速度,同等的快速,眨眼間已射回林中黃毛猿邵吉的頭部!
此時,「卡崩」一聲,那黃毛猿邵吉的那雙尖尖的皮靴中,才輕微的響起一陣卡簧跳震的聲音,他這種獨特的設計,物出而聲復發的卡簧裝置,底是惡毒之極真個使人防不勝防。
沒有異樣的舉動,林中黃毛猿邵吉,頭一歪,斜躺著青紗帳邊,剎時間,那腦袋上的七竅,流出了紫血,牛毛似的暗器之毒,巨烈無比。
戰飛羽連望都不望一眼邵吉,雙眸中寒光凝聚雪裡紅狻猊查冰臉上!
只見查冰正收回目光,那邵吉的下場,使他的心裡,受到衝擊,無比的衝擊,表情由驚悸而激動,由激動而堅毅,一股怒火,鼓舞起復仇的鬥志,一掃驚悸之容,憤恨獰厲的叱呼:「戰飛羽,你將以你的生命來償還!馬上!馬……上!」
沉穩地戰飛羽道:「不用窮吼查冰,他們兩個,一個是讓馬踢死的,一人是卑鄙的偷襲者,自得的報應,嚴格的說,他兩個是死在同一個原因裡——偷襲的惡果。」
查冰硬梆梆的,毫無感情的吼叫:「戰飛羽,咱們是不死不休!」
聲落,查冰虎撲而起,長刀惡狠狠直刺戰飛羽胸膛,刀光一閃之下,卻又抖射戰飛羽的面門!
「掌刃」倏展,袍袖飛揚,查冰的長刀,連擊連磕,蕩揚歪斜,「神手無相」的掌力,使查冰怪叫著撲地滾躲,刀身舞成一圈光幕,讓著身子,一鋌而起。
戰飛羽根本沒有追趕,收袖又籠入雙掌,雙臂依然環抱胸前,雙目凝聚,滿面酷厲之容,他等待著,等待查冰由地上躍起!
就在查冰躍起一挺的同時,戰飛羽的動作,似是如他躍起的動作是連帶的反應,雙袖疾展,「掌刃」倏閃,宛若兩道劃空的彗星,斜斜的兩圈半弧,兩道毫光,炫目奪魄的透空飛射查冰。
查冰護身的光幕倏起的剎那,一聲暴起的「噌」響,使光幕倏現即隱,長刀夭燒如鑽天鷂子,直射半空,滑成一道炫眼的弧形映自墜落青紗帳中。
同時,查冰右手小臂,突被一道「白芒」切中,一蓬雨矢般的鮮艷血箭,噴灑出來半截斷臂,帶著抖動的掌指,落入沙土飛揚的塵埃,混合著血沙,震顫不已。
一聲淒厲的慘呼,一句痛徹心肺後的急切怒喝,查冰的斷臂,倏然射出一蓬血箭,掃向戰飛羽面門!
戰飛羽身影突然如一支布機上的線索,受到擊震,而疾然暴退!
適時,紅影騰空而起,一聲淒厲的長嘯,搖曳空際,越過青紗帳,三丈之處,始落入其中,雪裡紅狻猊查冰,負傷之際丟手臂,拋兄弟,惶惶逃逸。
嘯聲起時——
攻擊郭大公的三獸,長頸鹿的長臂正輪著鏈子槍在外圍圈中,抽冷襲擊。
大野豬洪棠的匕首,藍汪汪的光芒,上下穿射,左右翻飛,詭異的出沒,不時配合著他一身橫煉,不虞掌擊的特點,硬受一掌,而陰狠的貼身郭大公,然後再以匕首突擊敵人,郭大公為其差點刺中,袍袖上洞痕處處,均是他的傑作,是以三人中,郭大公恨極了他,所有攻勢,均指向大野豬,使他不能再行偷襲,故而三人的承受,亦以大野豬最重,最為艱苦。
赤面虎仇沖的虎爪,不時的正面攻襲,郭大公陷入了三面受敵的困境,然而天下第一名捕,畢竟身手不凡,在環攻之中,三掌擊中大野豬,二拳捶砸赤面虎,都使敵人受了不輕的內傷!
郭大公卻是受了赤面虎,爪裂臂部一道深約寸許及尺的裂痕。
這是一場以眾凌寡,但卻是勢均力敵的戰鬥。
查冰那聲淒厲的驚嘯一出,三獸鬥志大消。
長頸鹿槍如毒蟒,突刺背脊,口中急呼:「扯活!」
藍芒一流光弧映日劃空而至,緊隨著龐大的身軀,猛然飆至,大野豬老法子,故技重施。
郭大公前衝閃躲鏈子槍的身形,疾然停止,倏揚雙袖借力猝旋,滴溜溜如旋風般轉了三圈,大野豬貼身而過,郭大公雙掌翻飛處,右掌踏踏實實的擊拍在大野豬後背之上,「砰」的一聲,大野豬如斷線風箏,門板似的五短身材,驀然騰射而起,此撩竟然猛攻是虛,誠心挨掌,借力逃脫是實!
無奈他的運氣太壞,被擊的身形借力騰身之時,恰恰被一支長鞭纏身,大「嘿」聲中,長鞭筆直一甩,偌大的身影,卻被硬摔地上,斜目一看,竟然是那車伕,正自揚鞭擊下,不怕摔跌的大野豬,骨碌碌一路翻滾,在長鞭連聲「叭叭」之中,倏然穿進青紗帳中「哧哧」鑽進個沒蹤沒影。
赤面虎仇沖,一聞扯活,早已隱入青紗帳中不見。
戰飛羽望著那車伕微微一笑。
車伕不好意思的道:「戰大俠見笑了!」
戰飛羽道:「兄弟是真人不露像!」
車伕面紅耳赤,躡喘道:「大俠的話使人受不了,我不過平日見多了,也踉著練過幾天,尤其這鞭頭子上的活兒,整天玩的,一時間手癢,叫大俠您……嘿!呵呵!」
郭大公轉至前面來,道:「劉五,請你將那兩個屍身,搬上車後我們走啊!」
車伕劉五,聞聲跨下車轅,前去搬屍!
戰飛羽一笑道:「同老爺子在一起,就是這點兒麻煩,假若來上個十個什個死傷,你怎麼辦?」
郭大公道:「那就只好麻煩地方了!」
戰飛羽搖搖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2:59
三十六、真劫、真鬥、真放心
車伕將屍體搬運上轎車,一直毫未聞聲息的青樓雙艷樸氏姐妹,一身勁裝,樸素無華,雙雙出坐車轅,與戰飛羽微微點首,接過劉五的長鞭,揚鞭催馬前行,樸少姑趕車,樸幼妮輔佐,車伕劉五,反坐到車後轅上,悠閒的吊著兩條腿,閉目養神。
車聲轆轆,蹄聲得得,一行人頂著毒日,向青紗帳大道盡頭馳去。
臨上馬時,郭大公用一方手帕,拾起了血泥污染的一隻斷手,戰飛羽不禁歎息一聲。
騰身上馬,隨車啟行,郭大公將斷掌掖於馬鞍旁的革囊中,抬頭笑道:「老弟歎息什麼?」
戰飛羽悠悠的道:「我奇怪,以老爺子的豪爽與急公好義,疾惡如仇,與不同流污的個性,怎能在公門中,一呆數十年?而又養成那種一絲不苟,細心的行事態度,似乎是與個性截然兩途呢!」
郭大公意味深長的道:「我的個性,正是使我吃公門飯的原因,也正是我數十年毫無進益的道理,至於態度嗎,可是行業習慣使然,不得不爾,老弟是不是感到我的個性與行事,有點不相稱,不似一人應有?說句難聽的是內外不一!」
戰飛羽道:「老爺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啊!」
郭大公道:「不是你說的,只要你有同感就行,其實我自己也是沒辦法,我幹這一行,起初也非情願,老弟想不到吧!
我是報恩,奉父命報恩!」
戰飛羽倒是第一次聽說,好奇地道:「老爺子,怎麼說?」
郭大公道:「你聽過昔年有個獨行大盜——白日路嗎?」
戰飛羽道:「日行千家,從不夜間做案,從不取不義之財,專與土豪劣紳貪官污吏作對的白日俠跖,流傳了眾多的武林佳話,老爺子提他,難道……」
蹄聲得得中,郭大公截住話語道:「那就是先父……」
「啊!」戰飛羽驚異的,望向郭大公。
郭大公激動的神色,漸漸平伏,一股思慕之情,洋溢臉上,似是在回憶著好多好多,好早好早的美麗而又暢快的事情,臉上一片肅穆,一股得意,時時隱現。
回憶本來是最美的,何況是值得懷念的人和物事,郭大公那湛然的時又茫然的神情,使戰飛羽猶如感同身受。
久久,郭大公自回憶中,回到現實,悠悠的道:「英雄終得陣上亡,先父後來在一次行動中失手,被官家捉住,堂上受了甚多苦楚非刑,獄中更是慘無人道的被折磨幾至要死,連一點越獄的希望都沒有了,先父本想了結殘生,就在此時,一個奉旨巡察官兒突然來臨,撤換了縣官,放了先父,在釋放時,那年輕的官兒,有一句深長的話使先父洗手了,那時,我已近二十了,先父即命我到那已當了知府的年輕官兒那裡自薦,從那時起,數十年來,我那恩主多次陞遷,我都隨往,如今,他已官至刑部,我卻也因而弄了個無管區的班頭!」
戰飛羽道:「原來如此,天下第一名捕如今是名副其實,可是您該閒散才是,何以此次如此勞師動眾的僕僕風塵?我一直想問,令高足何以未見,反見令徒媳雙雙拋頭露面?還有令高足是何時與樸氏姊妹成親的?」
一個沉默的人,在有問題的時候,往往是一骨腦兒的提出,戰飛羽就是如此。
在沉默的人答覆別人的話時,往往是十句變做一句,能夠點頭代替答覆的,他絕不低哼一聲,「沉默是金」似乎對他們有一種特殊的解釋。
戰飛羽是沉默的,郭大公對他這一連串的問題,並不感到異樣,相反的,假若戰飛羽不是如此問話,那就意味著,時間、地點、對象都不同。
一件件,一句句問話,那是沉默的人經這三思慎想而後才有的結果,那不是情感的,那是理智的沉默的人情感抒發,同樣的,是一洩千里的,是一連串的問題,是正常的,這表示了一個事實,戰飛羽同郭大公的情感,是特殊的。
郭大公暢意的——他為戰飛羽的問話而暢意,但卻是微帶沉鬱的語調:「刑部丟失了一件貪案中附著的贓物,這贓物若果找不到,那這件案子就要翻案,而審這件案子的,正是我那恩主,而這件贓物丟失的,太過奇異,明顯的是武林人物所為,但手法卻極為利落,是毫沒有線索可尋,此案由小徒獨孤影承辦,我乃是受恩主私人之托,為其同年好友,找失去的玉美人,玉美人在附近露面,是那金家園子的金不換持有,是我那兩個徒媳,得到的消息!」
戰飛羽明瞭了郭大公近來這一連串的遭遇,亦不禁為這一生為報恩而處身於不願從事的事物中的老人的處境,而抱不平,然卻自心底裡敬佩這老人的純孝,與意志的堅定,同時,他也瞭解了何以郭大公在公事方面,甚願維護武林人物的道理,他根本上,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盜路傳人!
這種行為,知道了底細,反而是以為該當,不知道的當然會以為是反常。
郭大公繼續的話語,卻是一改沉鬱而為歡暢。
「你甚為奇怪,小徒怎會與武林中艷名四播的『青樓雙艷』樸氏姊妹成親,我這為長輩的,又不便說什麼,只是當影兒向我提說此事時的一句話,使我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再說,我郭某人出身也高不到哪裡,影兒本就是個孤兒,有兩個姊妹同時願意嫁他,我又何必阻撓?」
戰飛羽道:「是句什麼話?有那大的份量?」
郭大公暢意的道:「出污泥而不染!」
戰飛羽點點頭道:「以兩姊妹的行徑,應是當之無愧!」
郭大公道:「有你這句話,我更放心了!」
戰飛羽驚異地道:「怎麼?老爺子對她們還有……」
郭大公道:「他們成親尚不到兩個月,影兒即為此而出外緝探,她們二人都稟報我要來此地看她們的一個姊妹淘兒,那玉鎖公子金不換玉美人的消息外洩,就是她們在那姊妹淘兒那得來的,是以她們二人,尾隨玉鎖公子行蹤,並傳給我消息,趕至此處,她們好姊妹淘兒至今還在青樓之中!」
戰飛羽深意地道:「老爺子,有一句話雖然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是也有一句話說,強找強,弱找弱,妹妹找哥哥,老爺子您說,這可有點意思?」
郭大公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戰飛羽道:「老弟,你確實與眾不同,你對任何事的看法,都入木三分,能向深裡想,可能我是老糊塗了。」
戰飛羽笑笑道:「其實老爺子您是愛之深,責之切!」
郭大公敞聲大笑,笑聲中,車馬已走盡了那長長的一條青紗帳大道,抬眼望去,三五里處,一座叢郁茂密的綠樹林野中,露出了一座村莊,大道微微彎曲向右後,直通村莊,在大道彎曲處,一座亂葬崗,野墳上荒草蔓蔓,坑坑窪窪地,離大道約有十丈,那是一處平原上的土埠,在大道兩旁,稀稀落落地,幾顆古老的柳樹,正紋絲不動的低垂著,柳絮雖然輕輕,卻毫無風揚之態,懊熱的氣悶天氣,使人馬都有點困乏。
大樹下,仰躺著七八個農夫,兩個年老的,正自抽著旱煙,在低低聊談,其餘的,一個個都四仰八叉,依著樹根的,枕著土塊的,呼呼大睡,每人人的臉上,都蒙著一塊擦汗的臉中,那是怕蒼蠅叮擾。
郭大公擺擺手,示意轎車停在路右一棵較大的樹蔭下,他卻一躍下馬,打眼望向亂葬崗!
戰飛羽下馬後,依在路左一棵樹桿上,注視了另一樹下的乘涼的人們一眼,即閉上眼睛養神。
郭大公卻在此時,走向另一棵樹下,那兩個老人的面前低低說了幾句話。
兩老者,突然站起,向郭大公又作揖又滿面堆笑的應承,其中一個八字鬍老者,回頭向四仰八叉的人叫道:「喂,大牛兄,你們都起來,來幫這位大爺,去把那車上的屍體埋了!」
原來,郭大公是請這些農夫幫忙埋葬十獸的。
戰飛羽雙目倏閃,向那講話的老者,望了一眼,但旋即搖搖頭,又閉目養神。
大牛兒,是個三十許的黑臉漢子,精壯結實,招呼一聲,將其餘的人,都叫了起來,在老者指點下,他們一窩蜂的齊齊擁向馬車。
劉五待樸氏姊妹落車後,將車簾打開!
六個人,一個高腿漢子,跨上車轅,鑽了進去,倒著身拖出了勾雄的屍身,兩個人接了過去。
其中一個矮胖的漢子,一把提起勾雄那門板似的半僵硬屍體,背在肩上,向另一人道:「你幫他們吧!我將這傢伙先扛過去!」
另一人是個高挑兒,點點頭道:「同我抬重量都壓在你那邊,你自己扛,倒也省事,我拿鐵鋤挖坑時多鋤兩下吧!」
車中高腿漢子,將另一具黃毛猿的屍身推出,當下面二人接過來後,高腿人突然鑽了出來。
雙手一翻,玉鎖公子金不換的身軀,輪上了背脊,長嘯一聲,騰身丈許,向亂葬崗飛越而去。
這時——
陪著郭大公的兩個老頭兒之一的旱煙袋鍋子,點向了郭大公的腰眼。
另一老者,騰身截向躍捕背負金不換漢子的戰飛羽。
車旁高挑漢子,一指點中掀簾的劉五。
走了不到十步的矮胖漢子,一丟勾雄屍體,反身飆落「青樓雙艷」樸氏姊妹面前,與其餘五人,團團圍住二人。劍拔弩張。
風飄似的戰飛羽,被老頭兒截個正著。
雙袖飛揚,急切裡戰飛羽的雙手,如同鬼魅般,一掌削斷遞來的旱煙管,一掌卻自一個不可能的角度,倏忽切向老者的頸部。
身形未穩,老者突被襲擊,大吼一聲,搖頭晃身,疾閃暴旋,差那麼一絲兒的情況下,躲過戰飛羽的一掌。
猝然暴旋,戰飛羽的雙掌,如影隨形,追風逐電般快速的閃向老者。
老者倏然後躍,如風馳電掣,半截旱桿,拼得風雨不透,閃起了一層光,在後退中,撐拒戰飛羽掣雷轟電般的光芒揮掃的掌刀斬削。
老者兒無還手之力!
驀然一聲暴吼:「戰飛羽住手!」
光影倏斂,與戰飛羽對敵的老者,雙目狠惡的瞪視,全身衣衫,如同綵衣般飄飄晃動。
戰飛羽望著用煙袋偷襲郭大公成功的老者道:「牛望秋,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你鬼吼個什麼?」
牛望秋,那以煙袋抵住郭大公腰眼的老者,冷聲道:「戰飛羽,難得你還記得老人……」
戰飛羽道:「可惜剛剛我被你那假嗓子騙過一時……」
牛望秋沉哼道:「騙這你,沒什麼,我現在警告你,你乖一點,否則老夫就先廢了這鷹爪孫!」
突地大笑,戰飛羽道:「牛望秋,你威脅我?」
牛望秋冷然道:「你怎麼說都行,事實擺在面前!」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不受威脅呢?」
牛望秋斬釘截鐵地道:「那我就廢了姓郭的,我們弟兄陪你玩玩!」
戰飛羽冷懍地道:「那你還等什麼?」
一怔,詫異地牛望秋道:「戰飛羽,你原是個不顧朋友的小人?」
嘿嘿冷笑,戰飛羽道:「朋友,誰是我戰飛羽的朋友?他?
天下第一名捕?戰飛羽高攀不上!」
大出意外,另一與戰飛羽對敵老者道:「大哥!莫聽他的,這小子在使詐!」
戰飛羽冷哼一聲,突地道:「牛望初,你不用吼叫,等會兒你弟兄兩個之中,先嘗到我『神手無相』滋味的是你,我再告訴你,廢不廢姓郭的,那是你的事,今天戰某人是同你弟兄三人標上了,你擺不脫的。」
牛望秋怒叱道:「老子在乎你個鳥,來來!現在就幹一場,宰你還用不著費那麼大的勁!哼!兩個人,呸!」
戰飛羽凜冽的道:「有種,牛望秋,準備了!」
牛望初適時喝道:「慢著!戰飛羽我有話說!」
戰飛羽閃身道:「我沒聾,有屁快放!」
牛望初驀地吼道:「戰飛羽你說話小心點,我牛望初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就是個祖師爺,我也照樣照顧你……」
戰飛羽強悍的道:「我不小心又怎樣?牛望初我正等著你照顧呢!」
強忍一口氣,牛望初道:「我會的,不過我想先明白一點,你既與郭大公不是朋友,為什麼同我弟兄鏢上?」
戰飛羽冷聲道:「因為你們擋了我的財路!」
牛望初道:「怎麼說!」
戰飛羽道:「玉鎖公子金不換身上有料!」
牛望初沉思片刻,突地道:「你是說金家園子的秘籍?」
牛望秋陰笑道:「但是我們是從郭大公車上弄的人,卻不是從你戰飛羽手上!」
戰飛羽道:「我與郭某人有約,在他將金不換交官銷案後,得准我保他出來!」
郭大公經常對武林人物如此,這是任何人都曉得的,牛望初不得不信,但他卻為難的道:「這樣好不,你想要什麼,我回去替你帶個信,只要不太過火,絕無問題!」
戰飛羽冷聲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淮河雙煞牛氏弟兄,亦成了金家園子的家院?哼!看你們這份任人差遣,奔走效力,謁智盡忠的奴才行徑,就知沒有什麼份量,告訴你,不行!」
突然大怒,牛望秋一揚手激動的道:「戰飛羽,你這個黃口小子,不識抬舉的東西,來,來,讓老夫宰了你!」
一怒之下,旱煙袋忘神的離開了郭大公的腰眼,戟指戰飛羽講話。
郭大公轉身沉聲道:「不用了!牛望秋,搶劫要犯的罪你還是認了吧!」
倏然驚覺,神色立變,狠毒望了戰飛羽一眼,猝然轉身,面對郭大公,道:「好吧!姓郭的,算你運氣好;要想治我的罪,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郭大公道:「當然!當然!旱煙管當不會順你的手,何不換一換?免得輸了不服……」
牛望秋吼道:「郭大公,你莫要佔了便宜賣乖,就用這,我也一樣奉陪!」
冷漠地,郭大公道:「我是佔了偷襲的便宜,還是佔了詭計險謀的便宜?姓牛的!」
驀地大吼,旱煙管映著紅日,鐵鍋泛著精芒,流電似的閃掠,點向郭大公。
精芒甫自閃擊,久經陣仗的天下名捕郭大公,自不是省油之燈,在他脫離了牛望秋的控制以後,無時不在準備著,牛望秋的一切,都在他的防備之下,根本未出他的意料,鐵鍋流電閃掠,他根本不動,反手時,一支鋒利的短劍,已經飛現。
「嗆嘟」一聲,硬生生震開了牛望秋那凌厲的旱煙桿。
一聲斷喝,旱煙桿揮舞起一串流光,風嘯光幻,威猛隼厲無比的裹向郭大公。
目光凝聚,郭大公倏忽閃晃,七十六劍分成七十七個不同的角度,飛斬牛望秋,劍刃迴繞縱橫,煙袋圈圈捲射,密密的交織成幻,幻的弧影,一場爭戰技藝的組合。
尖叱著,半截旱煙管自半空中飛撲而落,提起一圈烏光,如同串連的波紋,強勁的舞射戰飛羽,牛望秋猛悍凶野的疾撲而至。
郭大公行動如電,七十七劍對七十七桿,在蓬散的光束如輪,劃空一道扇形的光面,金鐵交擊聲裡,兩團人影,遊走旋飛。
牛望初翻滾的鳥,刺向戰飛羽的面門!
戰飛羽動也沒動,烏光臨近,袍袖飛揚,身影猝旋,雙掌倏翻,映日的白芒,泛著一線青光,掌線如刃,快得如一抹光影,森森寒氣,逼得烏光倒捲,牛望初驀然翻身落飛。
身形暴挺,往起猛竄,左手揚處,一枚兒拳大小,中間綴連著鋼環,耀日生輝的一枚金光鐵膽,自牛望初手中,倏忽砸向戰飛羽的眉心。
戰飛羽微微偏頭,冷哼道:「看家本領早該施展了!」
就在話聲中,他那微偏的頭,就那麼恰到好處的讓鐵膽自耳邊擦過,翻掌一握,黃澄澄的煉環入手一拽,另一隻手掌,同是飄灑揮斬!
淒厲的一聲慘吼,牛望初只覺面頰泛涼,身形在丟煉拋膽,疾然旋翻的同時,用手一摸,沾了滿手腥黏地血跡,驚懍得尖叫一聲,拔身向亂葬崗飛逃而去!
未得命令,一直未曾動手的圍著樸氏姐妹的六人,倏忽間,星散四射,使樸氏姐妹失了目標,狠聲中,樸少姑將劉五穴道解開,齊齊圍向郭大公與牛望初處。
牛望初的厲吼叫,使牛望秋驚窒得一滯!
「刷」的一聲,在那急切而又嚴密得極近於無的間隙裡穿射翻騰的牛望秋,被一劍穿透左臂肩胛!
狂吼一聲,旱煙桿狂風暴雨,驟雷閃電似的捲向郭大公,光閃如電,飄灑綿密,繽紛連串的交擊裡,驀地一條身影,騰空而起,長嘯搖曳,身向十丈外的亂葬崗,連續幾個騰落,隱沒土埠後,倏忽不見!
相對的望著,根本沒有追擊的企圖,郭大公長劍歸鞘,笑笑道:「這倒好,省得我交人交物的兩頭忙,金不換一丟,我只要交了玉美人就算完差,受人委託的案子,交官反而惹厭!還是戰老弟的那一套說詞,可真讓我開了眼界!」
戰飛羽道:「老爺子,怎麼!又來啦!」
郭大公笑著歡愉地道:「好!好!不說啊!連謝也不說,走啊!老弟!到前面莊裡喝一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3:22
三十七、醇酒、迷藥、英雄倒
戰飛羽沉靜的端坐馬上,背的之苦,並未將其炙得活絡點,似乎冷冽是他的護身神符,永遠跟著他。
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卻歡愉地道:「老弟,前面那座蔥鬱的樹林中,有個鎮店,是這百里以內獨一無二的,我們就在這兒住下吧!」
戰飛羽點點頭道:「此鎮可就是那武林出名的榆柳寨?」
郭大公道:「正是,鎮中有家字號叫榆柳外的客棧,他自家釀的柳眼兒媚,可是和竹葉青同享盛名,只可惜出貨不多!」
戰飛羽道:「貨多了恐怕就沒那麼出名了!只不知我們口福如何,有無餘瀝點點饞蟲?」
郭大公哈哈一笑道:「餘瀝?那多寒倫,今天保你喝個夠,喝個足,喝個痛快——」
擺頭凝視,戰飛羽道:「老爺子,您可有朋友在這兒?」
郭大公道:「一個,就那麼一人,那個開榆柳外客棧,專釀柳眼兒媚的老掌櫃的,老弟!我的夠不夠說大話的資格!」
戰飛羽道:「夠!夠!看來我口福不淺!」
突然憶起什麼似的,繼續道:「老爺子,咱們的談話,讓淮河雙煞給攪了,如今那贓物可有了消息?」
廢然長嘯,郭大公道:「哪有消息!噢!是了,我真個是老糊塗了,要請您老弟幫忙,還沒告訴您詳情呢!此處曠野無人,正好——」
戰飛羽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小子洗耳敬聽!」
俏皮的話語,配上俏皮的表情,這在戰飛羽來說,那真是破天荒的稀有事,由此亦可看出他與這天下第一名捕的交情,實非泛泛之交。
也只有在這種場合,這種時間,才能看到戰飛羽的冷酷以外的那種純真與摯情。
沉默至極處,往往給人的感覺是冷酷,再加天性不苟言笑的那種沉雄,嚴肅,自然生出的威態,更使人感到與此種人相處,如坐冰窟,戰飛羽給人的感觸即是如此。
然而這種人並非毫無感情,更非生來即是寡情的,相反的這種人的情感是深藏不露的,不是輕易施捨的那一型,但當他的情感發洩時,卻是一發而不可收拾,若與此種人交成朋友,定是終生不渝,就算是你真正的做了壞事,別人在他面前講說,他也不會相信,除非他親眼看到,就因為如此,他所結交的朋友雖少,卻沒有一個不是生死一之的。戰飛羽與每一個朋友相交即是如此。
郭大公經驗之豐,閱人之多,江湖中鮮有與之比凝的,戰飛羽口口聲聲以晚輩自居,稱呼他為老爺子,他則以老弟呼之,不知者聽來,似是不倫不類,實際上,這是他們恰如其分的稱呼,真摯誠敬的表現,實際上這老少二人的情感,是在誠敬真摯上建築得穩如磐石,親於兄弟,而外表上卻是嚴於師友。
是以,戰飛羽的話聲,聽在郭大公的耳裡,舒適無比,戰飛羽的表情,看在郭大公眼中,更是歡欣愉悅至極,這是他們心意相通的結果。
歡悅而誠摯的郭大公道:「那贓物乃系贓官扣留的交上進貢的貢品,一座玲瓏剔透的綠玉佛,這綠玉佛本是收藏在刑部的庫中,失竊後,我探察後,甚感迷惑,痕跡分明系武林人所作,但手法卻使我無法知道是屬於何人所作。不瞞老弟說,以我先天遺傳的嗅覺,與偵緝術,敢說武林中不做第二人想,可是此人作案手法乾淨利落,而且是特為對付我而有所防備,竟然未曾留下一點異味,可供我判斷屬於哪類人物所有,而最最懊惱的是,遺留的痕跡,分明是故佈疑陣,而他這種手法,卻幾乎使我十足的相信,而差點誤入歧途!」
戰飛羽深深知道,天下要是有這名捕自承不能探知的事物,並能使他追蹤術失效的,恐怕這事在武林中,找不出第二人可以探知此事的原委,但轉念一想,何以郭大公要找他幫忙?難道其中有文章?
冷凜的凝視郭大公道:「老爺子,找我幫忙,這其中可有蹊蹺?」
苦笑一聲,雙目倏瞪,郭大公道:「老弟,那留下的手法,極端像你那特有的神功,若非一絲兒異象使我判定非你所為,我甚至可能自承此案,更奇異的是那一絲兒氣味,亦是你的特質!若非太過微弱,不像本人來此,我亦就不敢有推翻的想法了!」
戰飛羽大為驚奇的道:「那您憑什麼認為不是我作的?」
郭大公嚴容道:「一者當然憑你我相知之深,二者手法中有一瑕隙,非你神功所應有之現象,三者所留氣味過淡,不是親身到過的濃厚味道,甚像是你的衣履上的氣味。」
戰飛羽露出一股欽佩而又感激之容,道:「難道你沒追蹤?」
郭大公道:「我哪裡會不迫蹤,但我追蹤到了一處河岸邊的鄉民望汛守夜窟中,聞到的是火燒焦味,我哪還有什麼本事可施!他將衣履燒盡,光身跳入河中,一切都淹沒了!」
火與水同時運用,氣味散盡,連作案人自身味道,都不會留下,他郭大公究竟不是獵犬,遭此情況亦是無能為力!
戰飛羽沉思有頃道:「那贓物綠玉佛身上,可有線索可尋?」
廢然喟歎,郭大公道:「此物我連見都沒見,有何線索可尋!」
戰飛羽道:「那老爺子找我,又有何高招?」
郭大公道:「作案人能留下你的氣味,而且我判定系你的衣衫味道,那麼你總可以想到,有無接近你,可以拿到你的衣衫,而且是與你有隙之人?」
戰飛羽沉默了!
馬兒得得聲,車馬轆轆聲中,戰飛羽一直沒有開口,陷於沉思之中。
直到進了榆樹柳樹叢叢圍繞的榆柳寨猶自沉思不已,對身外之物,似毫無知覺反應。
車馬停在「榆柳外」棧房門口,這才使他回復反應。
歉意地笑笑,翻身下馬——驀地——
戰飛羽寒目精光暴射,望向郭大公。
郭大公雙目陰沉,面色凝重中有一絲兒異容。詫異的,戰飛羽一腳踩蹬,一腳登空,緩緩地雙目自郭大公面上,移掃四周。只見——
轎車上,雙雙落下了「青樓雙艷」樸氏姐妹,款款向棧中走去!
街面兩旁,商肆林立,屋宇搾比!雖每家都開著門營業,但除了店家外,不見顧客上門,整個的一條大街,竟然闃靜如死。雖是夕陽西下,晚餐的時候,也透著點兒古怪,戰飛羽單腳落地,輕聲道:「老爺子,可有岔眼的?」
郭大公搖搖頭,翻身落馬道:「只是有點反常!」
戰飛羽雙腳落地,將馬韁繩挽於轎車後轅,與郭大公並肩走向棧房,邊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郭大公莊容道:「老弟,只有如此了,只怕我們已進入了一個是非之地了……」
嚴容,戰飛羽道:「武林本是是非地,你我亦是是非人!」
這二人並肩進入客棧,「榆柳外」的夥計,早已迎上,強顏道:「客官,啊!郭老爺子,是您?請!請!」
本是略帶淒容的頹喪神色,突地露出一抹歡容,邊走邊面帶希冀的道:「老爺子,您好久沒來了,如今是打尖?還是住店?噢!您還沒吃過飯吧!您要是……」
郭大公宏聲道:「柳老四!你怎地囉嗦起來了,我看你有點顛三倒四的,莫不是柳老爹虧待了你!」
柳老四苦笑笑道:「老爺子說笑了!我還不是那樣,老爹可會虧待我?」
郭大公道:「那麼你囉嗦個啥勁!告訴柳老兒,就說我來了!」
為難地,柳老四道:「這……好!好!老爺子,您先坐!」
郭大公詫異甫露,戰飛羽在旁一使眼色!郭大公突地閃眼望了下棧內,口中敞聲道:「好!我在這兒!你照老規矩吧!」
一指「青樓雙艷」樸氏姐妹所坐之處,大步走了過去!
柳老四詫異的望了望郭大公,欲言又止,旋身招呼酒菜,親自倒茶遞手帕後,輕聲道:「我這就去稟告老爹,老爺子稍候,您……可還有什麼吩咐?」
郭大公道:「噢對了!這次隨我趕車來的是劉五,他已將車馬移到後面,你告訴他一聲,他難得回來一趟,這兒都是他的老朋友了,你和他說,他盡可自便;我們在此處可能多住兩天也不一定呢!他若願意多盤桓兩天也可以,我自會將車趕回去;沒事就不要到我這兒啦!」
柳四道:「我先替五兄弟謝謝老爺子,只不知我夠不夠格?老爺子那兒還缺不缺人?」
郭大公道:「怎麼?剛剛說柳老爹沒虧待你,怎麼倒找起我來了呢?唔!」
柳四道:「有您這樣體恤夥計的主子!我不找您找哪位!」
哈哈大笑,郭大公道:「好小子!拍馬屁都和別人的方法不同,唔!」
柳四道:「這回只怕拍錯了地方!」
郭大公道:「地方倒沒錯,就是對像不同,我那兒還缺個……」郭大公驀地用眼瞟了一下身旁並坐的徒媳一眼,老臉一紅,似是下面的玩笑話不便出口,語氣一換,叱道:「別囉嗦!去!去!幹你的事去!」
柳四應聲,陪著笑走開。
戰飛羽輕輕道:「老爺子,怎麼?劉五是此地人?」
郭大公漫不經心地道:「不!他是此處柳老爹介紹給我的!」
突地臉上神色一變,轉臉望向戰飛羽道:「老弟問這個可是有所見?」
戰飛羽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
郭大公見酒菜業已上桌,即舉杯道:「來!老弟,你嘗嘗看,這酒如何?你們倆也可以嘗嘗,這與竹葉青齊名的佳釀!」
樸氏姐妹,欠身謝過,一人也自斟了一杯,雙雙舉杯敬向戰飛羽。
戰飛羽稱謝,飲盡照杯,旋即與郭大公連盡三杯,樸氏姐妹,飲過一杯後,即行用飯。
戰飛羽卻與郭大公,慢慢飲談。
當柳四陪著一位鬚髮俱白,童顏鶴髮的精瘦瘺的老者來到桌前時,郭大公醚醺然地道:「嗨!柳老兄,你怎地如此大架子,至今才來?若不是我一天未吃飯,我非衝進去同你算算帳不可!來!來!給你介紹個朋友!」
柳老爹歉意地道:「裡面來了幾個遠房親戚,一時脫不開身,讓郭老您久等了,罪過,罪過,這位是?」
郭大公道:「戰飛羽戰大俠!」
柳老爹身軀微微一震,面上掠過一抹驚容,口中道:「噢!戰大俠,久仰!久仰!小老兒柳遇春,一生別無嗜好,惟喜交友,戰大俠若不嫌此地偏遠,望以後多多來盤桓盤桓,小老兒歡迎之至!」
戰飛羽抱拳道:「只要柳老爺子不怕打擾,以後戰飛羽定當前來多多叨擾您兩罈子柳眼兒媚!」
柳老爹道:「歡迎!歡迎!別的不能如願,這酒嘛,自己的,隨來隨有,只要您肯賞光!」
戰飛羽眸瞳中閃射出凌厲的寒光,盯視著柳老爹,似有所然地道:「就憑老爹您這句話,戰飛羽還能不來嗎?咱們就此訂了!老爹,您意如何?」
柳老爹道:「戰大俠既如此說,我這個賣酒的,還能有多大的蝕頭嗎?只要您肯賞光,不怕小老兒俗煩事多,咱就一言為定啦!」
戰飛羽凝重的道:「好!老爹,只要有暇,以後就多有叨擾了,這次為了您這美酒,我特意請郭老爺子,在這兒多住兩天,打打饞蟲!」
柳老爹笑笑道:「戰大俠喝著我這酒如何?醉人嗎?明後日給您再開兩壇清明雨水的!那可更醉人呢!」
戰飛羽深意地,沉聲緩語:「喝酒之人,豈怕酒醇!只要老爹您捨得,戰飛羽是不醉無歸!」
柳老爹笑道:「戰大俠海量,我這酒雖能醉人,可也有個限度,我看得出,以您的豪情,意志,恐怕很難醉倒您呢!」
戰飛羽笑笑不語!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雙雙檢襖為禮道:「見過柳老爺子!」
柳老爹還禮不迭地問郭大公道:「嗨,郭老,您怎不介紹?這兩位是?……」
郭大公道:「哦!柳老兒,你可不能亂怪人,你同戰老弟一見面就嘴巴不停,叫我如何插嘴,我不怪你喜新厭舊就已經很夠意思了,你倒挑起我的不是來了!」
柳老爹道:「好!好!算我錯,沒想到人家薑是越老越辣,你卻是越老醋勁越足呢!你倒是為我介紹介紹啊!」
郭大公笑道:「好啦!你並沒失禮,他們是我的兩個徒媳!」
柳老爹嘖嘖讚道:「好一對姐妹花,等會兒……唉!以後再講吧!」
戰飛羽深深地望著他,郭大公卻於此時道:「柳老兒,你莫忘了,我郭某人雖身在公門,然而可也不怕惹是非,你如此的蠍蠍螫螫,似非交友之道,有什麼就說吧!你同戰老弟的那套瞎扯,我可不耐煩,更不喜歡你這種吞吞吐吐的熊樣子!」
敢情郭大公發火了,話的份量也重得很,語氣相當不大客氣,直說得柳老爹愣愣地。
旋即強笑端起桌上酒杯,舉手道:「各位遠道來此,辛苦啦!我敬各位一杯!」
神情之間,極是為難;郭大公看到他這種拒人千里的樣子,不由大怒,雙目一瞪,突見戰飛羽那雙寒目,遞來了訊號,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勉強的壓抑住怒火,端起杯來,一仰而盡。
戰飛羽與柳老爹碰杯後,雙雙飲盡,安詳的道:「老爹,您還有遠客,時已不早,我們不敢留戀,好在我們預定在此多留兩天,您就請便吧!」
柳老爹感激地望了戰飛羽一眼後,雙手執壺,為四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然後向郭大公歉意地抱拳道:「郭老,暫且失陪,您多盡興!」
扭頭轉身,顫微微的走去!
戰飛羽道:「老爹——」
柳老爹微微一震,轉頭道:「戰大俠您——」
戰飛羽道:「柳眼兒媚可別捨不得啊!」
柳老爹進去後,郭大公實地抓起面前酒杯一仰頭飲盡,不悅地道:「這老兒有點邪門!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戰飛羽笑笑道:「江湖事情,一日雙變,人心更是難以捉摸,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啦,老爺子,難得喝到這好的酒,您多喝點!我借花獻佛敬您一杯!」
為郭大公斟滿面前酒杯,自己先端起來干了,然後這才舐舐唇,滿口稱讚地,戰飛羽道:「談到喝酒,天下的名酒,我都嘗過,但此酒卻與眾不同,他沒有山東燒刀子的衝勁,卻有他的甜頭,亦不似紹興的平淡,卻有那股溫和,更不似汾酒的辛辣,可較為醇厚,竹葉青與之相形,似欠點火候,有股子野味,茅台似無此酒之香味清艷。」
郭大公突然豪情湍飛的道:「不想老弟卻是此道中之好手,所評的是中肯,來,敬你一杯!」
樸幼妮輕輕道:「戰大俠,此酒與女兒紅孰優?」
戰飛羽雙眉倏揚,道:「啊!不大好比較了,頂頂好的女兒紅,聞有百年以上的,聽說是那曾祖母為未出世的重孫女窖的嫁妝,我可沒有嘗過,即以普通的女兒紅來說,少者十餘年窖藏,多則二十餘年,其酒入喉雖平淡,雖然味醇而後勁長,亦不傷人,此酒則系烈酒之一種,不能與之相提並論,且系初次品嚐,不知飲後如何!然而總覺著,兩者有點說不上的差異!」
樸幼妮微露瓠犀,未再作聲!
郭大公仰脖一連三杯飲過,突地道:「女兒紅不能與此酒相比,因為淡烈不同,為什麼老弟卻將他與紹興作比?」
戰飛羽哈哈一笑道:「老爺子要是問案,我可就沒得說了;剛剛嘛,是說溜了嘴,再者嘛,您不覺著,此酒之溫勁惟有紹興可以比擬?」
大有同感,郭大公道:「聽您之意似是淡酒中紹興裡的女兒紅是數第一了?」
戰飛羽道:「齊魯一帶,有種用黍子作的黃酒,您若碰到了陳年老酒,那可就不一定了,只可惜沒人弄來,將天下之酒,比較比較!」
郭大公道:「還是不比的好,一比就生是非!」
戰飛羽道:「比與不比,各有長短,比生是非,總可避免,只要公平,當無問題,不比就沒有什麼進益了;每個地方,只知抱殘守缺的不知改進去,精益求精,我們怎能喝得到最好的酒呢?這也同武功一個道理,越比越有進步,否則,只是自我鑽研,最起碼在經驗這方面,就沒法相比。」
郭大公點頭道:「老弟這話確實至理名言,無怪有些年輕人,到處找人比試,想來這也是道理之一,不只是為的創名立萬,或如老一輩的人所說的什麼初生之犢不怕虎吧!」
戰飛羽歎道:「說這種話的人,好像是忘了他們也有過年輕時代,你說怪不?」
郭大公笑道:「老弟,你說我是不是那種人?」
戰飛羽道:「你說過嗎?」
郭大公道:「我一生說過多少話,哪能記得那麼多!」
戰飛羽夾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後吸一口酒,緩緩道:「最低限度您現在沒那種想法!」
郭大公的笑容初展,驀地,神色立變,霍然站起,怒目望向店中櫃台方向,張口大喝——
卻一句話,一點聲音,都未曾喊出,人即俯身僕於桌上,將菜餚弄得濺翻滿地!
樸氏姐妹,雙雙起立,大驚失色的急聲道:「師父!您……」
話聲未完,姐兒倆也驀然倒地不起!
戰飛羽卻惺忪著,矯舌道:「老爺子,你怎的如此不濟,就醉了呢?唔!來!來!我們再乾一杯……」
人卻在語聲沉寂後,僕於桌上,口水外流的昏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3:50
三十八、醉漢、醒人、神仙愁
「榆柳外」本是座甚為寬敞的棧房,一進大門,即是一座可容百餘人的大客廳,櫃台就設在通後進的門右,一排高高的檜木紅漆櫃台後,坐著個冬烘先生型的老頭兒,那一副用絨線拴著的水晶鏡片後,一雙爛眼,紅得似一顆爛棗,眼屎漲滿眼角,兩撇八字鬍,一顆禿腦袋,在燈影下搖晃,一身灰布大褂,都已經洗得快變成白色了。
此時,卻正自唇角露出了一股極為陰險的笑容,望著店中,那獨一無二的一桌客人——業已倒於地上的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同他的一對徒媳「青樓雙艷」樸氏姐妹,與仆臥桌上的戰飛羽,嘿嘿冷笑。
本來,郭大公進門,就已起疑,偌大的一座客棧,竟然沒有顧客上門?職業的本能,使他養成了仔細觀察去求取答案習慣。
但當他已知道他的老友——榆柳外棧房的主人柳遇春,業已遭受到不大小的麻煩以後,他本已用話點過柳老爹,可是戰飛羽的適時制止,與柳老爹的吞吐神情,他強抑住了憤怒的情緒,未即發作,他並未防備這多年的老友所招待的酒菜中,已動了手腳,當他發覺已為迷藥所制時,為時已晚,因為他中的蒙藥,乃是武林中下九流所用的最厲害的一種,名叫「開口叫」,意思是只要你著了這種藥,你一生氣開口一罵,那就會被迷昏過去。
櫃台後的冬烘先生打扮的人,此時見狀更是冷笑出聲,一揮手,自後門進來了四個人!
首先進來的,是個五十開外的獨眼灰衣老者,第二個較他矮了半截,身子只向橫里長的短腿老賊,兩條手臂特長,差那麼一點點,就夠到了地上,和肉砧子似的身軀,卻穿了一套錦繡短衫,從後面看去,活像個畸形的嬰兒,但從面容上,卻知道他最少也有五十歲了!
緊跟在後面的兩個人,卻是同時邁步,擠進來的,因為那扇門,剛好可以容得下他兩人的身子,一絲兒不多,也一絲兒不少,那是兩個肥頭大耳,闊嘴細目,寬肩粗腰,猶如水桶般的一對孿生弟兄,看上去也已是五十開外的人了,兩個人的一切也分辨不出來,尤其是那一對下頰下的肥肉同那一對挺得老高的滾圓肚皮,活脫脫似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每人身上都穿著一件又大又寬的紅袍,使人看了,格外的刺眼。
爛眼冬烘先生,邁步出得櫃台,走到前面向獨眼灰衣老者道:「人道郭大公這天下第一名捕的鼻子比狗還靈,眼睛比老鷹還尖,心思比鬼都鬼,手腳比誰都利落,看來是虛有其名,你說是不是?年兄?」
獨眼老者道:「他再鬼,能鬼得過金眼佛曹兄嗎?柳遇春這老鬼,被你混過了他十餘年,尚且不知,何況他郭大公一年只來個一次半次的!」
人向橫里長的短胖老頭,仰臉道:「我解超是真佩服你曹和老和這一絕招,一呆十餘年,就只為了今天,他媽的叫我可受不了!」
嘿嘿一笑,獨眼老者道:「假若你旱地刺蝟解超能夠到任何地方臥底臥得上一炷香的時間,那可是武林的大笑話來!」
一仰臉怒哼道:「我姓解的臥不了底,你獨眼龍年春挺能臥,那才是江湖的大滑稽事兒呢?我看誰也別說誰!咱們是半斤八兩,差不多少!」
「哈哈……」
突然問,那一對肥得像豬一樣的弟兄,相視著大笑起來,雙雙捧著個肚皮,抖動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四隻瞇縫的眼裡,都笑得眼淚順腮流淌。
奇異的望向兩人,獨眼龍年春挺道:「你哥倆笑什麼?」
笑聲忽停,抹抹眼淚,細目相對的兄弟兩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的又齊齊望望獨眼龍年春挺,轉眼再望望旱地刺蝟解超,然後胖兄弟二人,突又相視一會兒!
似忍不住心中的得意,驀地又暴發出笑聲!
「哈哈……」
「哈哈……」
本是彎不下去的大肚皮,挺得更高了,腰向後仰得幾乎要接觸到地面!
爛眼的冬烘先生金眼佛曹和,獨眼龍年春挺與旱地刺蝟解超,望著這一對活寶弟兄,面面相覷,不知他們笑的原因何在。
久久,胖弟兄二人這才停止笑聲,喘息著,兩人的四隻肥短的手掌,各自上下撫摸著胸口與肚皮順著氣,不時的搽著眼淚!
稍停,其中之一用一種細得如蚊嗚,卻清晰明白的娘娘腔道:「你金眼佛曹和是出名的智多星,陰謀險詐到了家,你就猜猜看我弟兄倆笑什麼?」
金眼佛曹和不悅地爛眼一翻,沉聲道:「你們這一對活寶可別拿我開心,這個時候我也沒心情同你們瞎胡鬧,要說,你們弟兄倆不是都長了一張嘴嗎?不想說,就閉上它,去動動那必得活動活動的笨腿笨爪子,去把那老鷹大同姓戰的給先制了,我們好辦事!」
細目一瞪,雙雙挺起肚子,邁前一步,氣得全身肥肉亂顫,同時伸手指著金眼佛曹和細聲細氣的怒叱道:「曹和你是在同我弟兄倆說話嗎?」
爛眼一翻,金眼佛曹和道:「不是同你倆,我還是同豬在講話嗎?」
擠在一起,戟指著曹和,弟兄倆又是同時開口,同樣的話語道:「十餘年不見,你姓曹的敢是長硬了翅膀?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冷凜地,曹和道:「你怎麼說都行,得先把事情做了以後再說!」
雙雙踏前一步,越過了獨眼龍與旱地刺蝟,與金眼佛面對面的道:「我們要先說清楚!」
怒聲沉喝,金眼佛曹和道:「就憑你肥鷂胖鷹杜翱杜翔弟兄倆還不行!」
肥鷂杜翔,氣得臉色泛青,抖顫著說不出話來。
胖鷹杜翱,卻細聲細氣的狠聲道:「金眼佛曹和,你憑著什麼?」
金眼佛曹和,手一揚,右手中指上的那一個中間環節上,套著一個金光燦燦的「龍頭拐」形的戒指,冷冷道:「就憑這個!」
如同洩了氣的皮球,撒了尿的水泡,氣也沒了,臉色也大見緩和,兄弟倆邁著粗壯得似像一般粗的肥腿,走向戰飛羽四人!
擠得成縫的四隻眼睛中,雙雙露出一股惡毒的神色,一股怒火似是都要發洩在戰飛羽四人身上。
金眼佛曹和手上的那一隻「龍頭拐」形的戒指,何以有此魔力,能夠使胖鷹肥鷂杜氏兄弟,江湖上盛名久著的惡禽雙鷹見了都服服帖帖?客棧大廳之內,站著的人,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只因那「龍頭拐」形的戒指,乃是武林中聲勢赫赫的一方主持人之信物。
站著的人,沒有一個敢對此信物不敬的,此物所至之處,代表著物主的親臨,對物不敬即如同對人不敬,在此物主人治下,尚未見有敢不敬的。
此物主人是誰,站著的五人,亦無一不知,而在被迷藥迷昏了的四人中,趴伏在桌子上的戰飛羽卻也知道。
戰飛羽雙臂前伸,手掌向下,每一掌下,都壓住了一隻酒杯。
酒杯中,都滿滿的盛著一杯「柳眼兒媚」,那是屬於樸氏姐妹的一隻,與戰飛羽自己的一隻。
左臂微曲,右臂伸直,臉兒向左前方側伏桌上,左腮貼在桌上,左眼靠近桌面,右眼閉得緊緊的,左眼的睫毛內卻閃射著一股精光。
自金眼佛曹和招呼獨眼龍四人步入客棧大廳的那一剎的開始,戰飛羽的左眼,即不時的自迷縫中半開張的眼瞼望著,耳朵聽著。
迷藥對他失去了效用,屢次從毒中逃生的他,已具有自然的抗解毒藥之功,何況這區區迷藥。
雖然,這是迷藥中最厲害的「開口叫」,但也同樣無效。
當他在金眼佛那只「龍頭拐」形的戒指閃射時,他已知道當前五人的來處。
他本是甚為疑惑,何以這五個道不同的人能夠聚在一起,合夥幹起一宗買賣來!如今他知道這五人是屬於這一個組合的份子!
「龍頭拐」戒指,是「金家園子」當今的當家人,金老大的表記。
從聽到他們交談後,他對於「金眼佛」曹和的臥底十餘年「榆柳外」客棧的原因,卻大為費解。
神思飛馳,問題越想越多,但「胖鷹肥鷂」杜翱杜翔兄弟那兩條肥腿卻不容他再去思索這些問題。
必得即時解決,馬上決定的是任「胖鷹肥鷂」杜氏弟兄動手,自己偽裝到底呢?抑是先發制人,廢了二人,然後再面對三個強硬的敵人呢?
這是一件甚為難以決定,並得有大智慧的決定的時刻,但時間並不充裕,相反的非常急迫。
那兩個水桶似的身形,已離他只有五尺了!
當他必須採取決定,間不容髮的時候——
驀地一聲低沉的喝聲:「且慢!」
那是獨眼龍年春挺的聲音!
這一聲止住了杜氏兄弟肥胖身形的前進。
同時也使戰飛羽暗暗的舒了一口大氣,畢竟,在這時候,一絲兒時間,都是他需要的。
杜氏弟兄雙雙停身,凝望向年春挺那只獨眼。
獨眼龍年春挺的獨眼放光,向金眼佛曹和道:「曹兄用的可是開口叫?」
金眼佛對年春挺的斷喝,有點詫異,聞聲猶自疑惑的望著他,點點頭!
獨眼龍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費手腳?四小時以內,我們不解他們的迷藥,諒也無事,何不趁此將貴東家請來,讓他來解決解決面前的事兒?」
旱地刺蝟解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獨眼龍年春挺似與旱地刺蝟不太和睦,獨眼一瞪道:「不知道就聽,你不開口,沒有人說你是啞子!」
旱地刺蝟解超,頭一仰怒吼道:「獨眼龍你說話客氣點,這兒可沒有人聽你使喚!你叱五喝六的是對著誰?」
獨眼龍年春挺轉身面對旱地刺蝟解超道:「對你又怎樣?禿刺蝟?」
旱地刺蝟解超,雙目倏瞪,一雙長臂緩緩提起……
金眼佛曹和,緩緩的道:「兩位何必如此?十餘年不見,似乎還未除掉年輕時的火氣,口舌變得火暴,豈不誤了正事?如何回去交待?解兄稍安勿躁,且聽年兄有何高見!」
旱地刺蝟解超怒哼一聲,大步走向杜氏弟兄而去。
年春挺獨目中放射出一股煞光,望著旱地刺蝟的身影狠瞪一眼,轉面向金眼佛道:一曹兄不是說此處主人柳老頭與那老鷹犬交誼甚篤嗎,我們何不以毒攻毒,就讓柳老兒來將他們四人處理掉,豈不省事得多!」
胖鷹杜翱,肥鷂社翔,因「龍頭拐」形戒指而受「金眼佛」
曹和指揮,如今聽獨眼龍年春挺之語,正合己意,退後一步,轉身望著沉思的金眼佛曹和,這種心理,這種行動乃是必然的,以他「惡禽雙鷹鷂」的武林地位與名聲實不願受人頤指氣使,情勢所迫,不得不爾,一肚子惡氣,正無處出,如今有了台階,怎不藉機而下。
「金眼佛」曹和道:「年兄如此說,那麼就將那老兒找來!」
誰去找?金眼佛曹和似是吃定了「惡禽雙鷹鷂」杜氏弟兄,一雙爛杏似的紅眼,望向二人,正欲開口——
適時——
從通後進的門中,晃進了一個踉蹌歪斜的身影。
邊走口中邊哼哼卿卿地唱著:
「柳眼兒媚呀——
那醉眼兒……嗝兒。媚——
悠悠——忽忽——嗝兒,
自在呀又舒——嗝兒服——」
「咦!你是誰?」
醉漢晃晃蕩蕩,一溜歪斜的差點兒撞到獨眼龍年春挺的懷裡,這才仰臉問話。
瞇縫包斜的眼光,突地一睜,大著舌頭,揚臂伸手指向獨眼龍年春挺道:「噢!原來是一隻眼的哥們,來,喝一喝一杯!」
年春挺獨目倏瞪,揚臂伸手一把將醉漢伸來的手腕抓住,怒喝一聲,手一帶道:「滾你的蛋!」
醉漢被掄得滴溜溜轉個半圈,轉圈的同時,雙臂亂掄,劃過獨眼龍的胸前,身體卻如旋風般轉向金眼佛曹和。
雙臂飛舞,醉漢模糊的吼叫:「請你喝……喝酒,怎地……動……粗……」
整個身軀旋向金眼佛懷中的醉漢,驀地被曹和一掌擊在飛舞的手上,「啪」的一聲,醉漢的手臂嗒然落下。
旋轉的身軀差那麼一寸,差點撞到金眼佛的胸前,「砰」
的一聲聲響,金眼佛曹和的另一隻手掌,又擊在醉漢臂部,一股大力,將醉漢旋轉的身軀擊得離地寸許,飛也似向橫里長臂短腿老者旱地刺蝟解超撞去。
旱地刺蝟解超,未待醉漢身形欺近,業已斜跨一步,揚掌擊向醉漢。
醉漢雙臂揮舞,在腳離地面的情況下,突似重心一失。
雙腳先後著地一個踉蹌,無巧不巧的射過了旱地刺猖解超的凌厲如排山倒海般的掌勁,整個身子,跌跌撞撞的撲向「惡禽雙鷹鷂」胖鷹杜翱而去。
惡禽雙鷹鷂杜氏兄弟,心意相通,雙雙斜轉,齊齊迎向醉漢,肥臂倏抬,一股暗勁,將醉漢平空托起,斜推向戰飛羽仆臥的桌面。
醉漢身軀被暗勁一托,突地一帶,隨即衝刺而前,揮舞的雙臂,踉蹌的腳步,驚吼著「噗」的一聲,僕在戰飛羽對面。
怪!偌大的重量,桌子竟然未動。
醉漢雙臂僕向桌面後,黃光一閃,射向戰飛羽伸在桌上的右掌下的空隙。
戰飛羽隨即掩住黃光,觸摸之下,心中一震,左眼微睜,望著醉漢一笑——微微的一笑卻轉眼即逝。
同時,僕於桌面的醉漢亦向戰飛羽眥一眥牙,趁未穩的身軀向左一翻,掙扎著,站了起來,前進一步,顛顛倒倒歪歪斜斜的又跨左一腳,同時左手一揚,一抹粉劑,揚於空中,粉劑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異臭,戰飛羽身軀一凜,醉漢卻身形不穩,橫跨兩步,極似享受不起杜氏兄弟的掌勁般歪倒向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身前。
無巧不巧的恰恰僕在郭大公身上。
醉漢的一連串動作,在剎那間完成。
獨眼龍的年春挺突地揚聲喝道:「店家,請你們店東來!」
「不用了,我已早來多時!」
後進門口,突地跨步邁進來的,正是「榆柳外」客棧的老掌柜柳遇春。
柳遇春一改傴僂之態,挺胸抬頭沉聲道:「怎麼?先生,十餘年來,我不是都在這裡嗎?十餘年來我哪一天不是拿著你當人待?」
燈影下,金眼佛曹和瘦臉一紅,旋即磔磔笑道:「不錯,你對我很客氣,但我對你也不是不恭敬!」
柳遇春冷聲道:「十餘年的尊敬,不及一日的狠毒,我養個狗也比養你好!」
驀地大怒,金眼佛曹和怒聲尖吼道:「柳遇春,你可要講話小心點,你要弄清楚,這是什麼時辰!什麼場合!」
冷冷的,柳遇春狠聲道:「什麼時辰?酉未戊初,什麼場合,我老人家自己獨資經營的『榆柳外』客棧!我怎地會弄不清楚?」
狠毒的金眼佛曹和道:「不錯,這原是你的地方,你的客棧,只是從現在起換主人了,知道嗎?我的掌櫃的!」
柳遇春驀地哈哈大笑,笑聲如金鐘玉振,聽在金眼佛曹和耳中,直如晴天霹靂,神色大驚。
柳遇春笑聲甫停,變顏變色的金眼佛曹和道:「十餘年相處,閣下竟然能深藏不露,聽你的笑聲,似是有點火候,無怪你的話語,也敢硬起來了,他媽的老鷹拿耗子,我倒是錯瞧了你啦!」
聲色突然轉厲,曹和怒吼道:「姓柳的,你莫忘了,你身上可中了點玩意兒!」
冷冷地,柳遇春道:「十餘年來,你以為假名假姓就能混過我這老態龍鐘的朽老頭子嗎?曹和!告訴你,你瞎了眼,你白費心機!你那慢性毒藥我老人家沒有吃,你沒有看到我老人家較平日還硬朗點嗎?其實你們的一切,早就在我老人家面前露了底,今天我不過是想多知道你們的企圖,才裝了半天的孬種,現在嗎,你們的人,業已到齊,乾脆點,我們就趁這天黑解決解決吧!」
冷凜而不屑,金眼佛曹和道:「就憑你?哼!」
「加上我如何?」
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突然翻身而起。
同時,他身上的醉漢,亦長身立於當地,竟然毫無一絲兒醉意,口角含著一股微笑,揚聲道:「兩位少奶奶,參加嗎?」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聞聲立起,斂衽一禮,向醉漢道:「多謝五哥解藥!」
同時轉身向金眼佛曹和道:「我姐妹二人深願再領教一下曹大當家的迷藥手段以外的絕活!」
郭大公的突然起立,使金家園子的人,個個都詫異的望著金眼佛曹和,眼神中都是疑惑,無異的是疑惑「開口叫」何以失效,而這醉漢又怎會有解藥!
金眼佛曹和眼中是驚異與迷茫,臉上雖驚震卻不理眾人的詢問眼色,一雙爛眼,瞪著醉漢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哪裡來的解藥!」
「醉漢」毫無醉態,語帶醉意地道:「掌櫃台的先生,你怎地連我都忘啦,真是遺憾,江湖上都講你金眼看人一眼,永不忘懷!怎地今天倒變成爛眼瞎子了呢?」
金眼佛曹和,江湖上出名的陰狠詭詐,可也出名的爛眼不認人,他金眼佛的外號,乃因他江湖人物看過一眼,就有印象,可是「翻眼不認人」的無情個性,掙了這麼一個「諷刺」
性的外號,如今這醉漢刺他的要害,揭他的瘡疤,使他怒火中燒,大吼道:「小子!你等著,我要讓你嘗嘗對我無禮的滋味,要你嘗嘗什麼叫『活罪』的滋味!」
「醉漢」笑笑道:「曹和!我也可以告訴你,你這個狠話,就只能說說算了,是沒有希望了,你兩個也不行,不信就試試,用不著等!」
突似憶起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金眼佛曹和道:「噢!
我記起來了!你就是柳遇春推薦給老鷹大郭大公的那個車把式劉五?」
劉五笑笑道:「不愧被人稱為金眼佛,一面之緣,猶能記得!」
冷凜地,金眼佛曹和道:「你趕車的本事,大概不錯,希望你手底下別的活兒,比你嘴上的工夫強一點!」
郭大公突地道:「曹和,五對五,怎麼樣?」
「呵!呵!」聲中,兩道白光,起自戰飛羽手中,那是他手底下壓著的兩個酒杯,分別射向前後兩個窗子。
同時,直身而起,口中冷凜地喝道:「朋友,該聽夠了!何不進來一談!」
兩道酒箭,穿窗而出,適時傳來了兩聲哈哈,廳中前後門同時閃進兩個老者。
赫然是那半路劫去玉鎖公子金不換的淮河雙煞牛望秋與牛望初兄弟倆。
廳內人影略為交錯,立刻分成兩排對立!
七對六。
戰飛羽向對面七人望望,手一揚「龍形拐」戒指,握於他的掌心,展示於金眼佛曹和眼前道:「曹和,這玩意兒你想要的話,就找我!」
金眼佛曹和神色立變,怒道:「戰飛羽,聽說你是個漢子,沒想到竟然是個鼠竊狗偷之輩!」
戰飛羽深意的望望劉五一眼,緩聲道:「曹和,你該鎮靜點,想想看,你同我可接近過?我何時偷你的東西?我奇怪金老太怎會派你來臥底?她怎麼能放下心?你出名的陰險狠詐,但今晚你所表現的,卻處處是個豬八戒的脊樑——無能之輩(悟能之背)。」
大怒,吼聲如雷,金眼佛道:「狗操的戰飛羽,等會我就讓你嘗嘗無能的滋味!」
戰飛羽道:「我現在已經在嘗你無能的滋味了,你還是讓『盜君子劉次鋒』嘗嘗『活罪』的滋味吧!」
「盜君子劉次鋒」之名,五年前在江湖中,乃是武林人個個聞之頭痛的人物!
「盜君子」之名,有其特殊意義,除掉他同樣的是劫富濟貧與其他獨行俠盜無甚分別以外,他似乎對世上自稱為「君子」的人,特別有興趣,他經常將「非君子」與「偽君子」的「君子」惡行揭發出來!
而他更有一個特殊之處,假若他冤枉了好人,他亦會自動揭出證物,將他錯誤公諸武林,而他公諸武林的方法,則常是將事實經過與證物,放置各大門派,或武林世家的大門之上,或是通衡大邑的門樓之上。
是以武林中贈以盜君子之名,他的意義包括著他專以盜「非君子」「偽君子」之「君子」之名為事,亦含著他是「盜」
行中的「君子」之義!
「盜君子」劉次鋒的名字,任何人都知道,然而盜君子劉次鋒的人,卻無人認識,這在江湖上,是一個謎,因為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如今,戰飛羽揭出了他的底牌,怎麼不使在場之人大為震驚。
最最震驚的乃是郭大公與柳遇春。
郭大公以雙目凝視著「盜君子」劉次擇不語,面上的表情,極為特殊。
那是一種被欺騙的不悅,夾雜著一股自己未能識破對方行藏,讓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混得自自然然而且一混就是五年的一種自怨神色,這種神色,表現的心理是雙重的尖銳對立,矛盾,那是不能用言語表達的,所以,郭大公是沉默的。
柳遇春卻是不同的,在他的心裡,不管你「盜君子」是如何的高明,但總是「盜」,而他卻被劉次鋒騙過,而且進一步將他介紹給了郭大公,將一個高明的「盜」者,介紹給了天下第一名捕,這在良心上,是一種多重的負荷?是一種多麼難以形容的「慚愧」?是以柳遇春開口了,緩緩的,不悅地道:「劉老弟好高明的偽裝!」
笑笑,微帶歉意地,「盜君子劉次鋒」道:「老爹,除了次鋒之名,未向您說出以外,我可沒有隱瞞啊!」
這是實情,誰會將自己的「盜」名向人介紹?何況,沒人認識的人,不需要隱瞞什麼?是以「劉五」沒有隱瞞,他大膽的將自己實情告訴任何人,只要不說明我就是「盜君子」劉某人,那就沒人知道他,所以說,他雖未隱瞞,但只要不將名字說出,也就是全部的隱瞞。
柳遇春無話可說,盜君子卻緊盯了一句:「老爹!何況咱們是彼此彼此!」
柳老爹道:「我可不是有意的專對你!」
盜君子道:「這咱們也是彼此彼此!」
柳老爹一想:是啊!我不是專門對他,那他亦是「習慣」
成自然,並非專門對我不講真名,以「盜君子劉次鋒」在江湖中只知其名而不見其人的情形,他若到處自承是盜君子,哪裡還能「行動自由」?想至此柳老爹笑了!
盜君子劉次譯的名字,使廳中之人怔凜一陣後紛紛將目光集中在這個江湖中的神秘人物,見首不見尾的謎樣人物身上。
盜君子見狀,不期然的望向戰飛羽道:「劉五還是瞞不過戰大俠的慧眼!」
戰飛羽道:「那是您在路上的一鞭,與剛剛所表演的那手絕技的啟示!」
金家園子方面之人,聞道「絕技」二字,不禁想到盜君子入門後的狼狽狀況,哪裡有絕技可言?要有就只是解了迷藥之謎,這怎算得「絕技」,任何人有解藥,都可算此「絕技」,是以一個個都不屑的冷哼出聲!
唯有「金眼佛曹和」臉色青白不定,狠聲道:「盜君子,你將曹某人的龍拐令偷去,是何居心?」
盜君子劉次鋒臉色倏寒,冷聲道:「想嘗嘗閣下的『活罪』滋味!」
這不啻是當面挑戰!
金眼佛曹和道:「會的!小子!我不會因為你那虛名而退縮!」
盜君子劉次鋒冷冽的道:「但願你手底下的活兒,也同你嘴上的活兒一樣的硬扎!」
金眼佛曹和怒瞪一眼道:「你馬上就知道;喂!姓戰的,你是想怎樣,是自動送上來,還是要我動手?」
戰飛羽眸瞳中寒光陡盛,沉聲道:「曹和,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麼?武林王?江湖中的人皇?」
爛眼連翻,曹和道:「你看像什麼就像什麼!」
沉雄而極度不屑的呸道:「我看你像一條極為不自量力的狗熊!」
勃然大怒,暴烈的,曹和道:「戰飛羽,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狗雜種,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將你一刀刀零碎的割了餵狗吃!」
踏前一步,雙臂抱胸,雙手籠袖,雙目中的寒光,精閃閃的射著曹和。
經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森寒的威凜,使在場之人,都深深的感觸到莫名的寒凜,無形的拘束。
突然掙脫,猛搖頭,獨眼龍年春挺道:「他媽的,戰飛羽你這是什麼鬼門道?你憑什麼在這裡混充人王當頭家!」
戰飛羽冷冷的道:「年春挺,你認為你是此處的頭家?」
獨眼怒火暴射,吼聲如雷,年春挺道:「我沒那麼講,但這裡絕對不是你,因為你該置身事外,剛剛那不過是你沾了老鷹大的光罷了!」
凜冽的戰飛羽道:「不用拐彎摸角,這兒沒有一個傻瓜,你是什麼意思那就乾脆點說吧!」
稍稍一滯,年春挺道:「我們來此是找老鷹大的,希望你莫要趟這灣混水,對你沒什麼好處!」
戰飛羽道:「為什麼單找他?」
嘿嘿乾笑,獨眼龍年春挺道:「一者他不該追蹤我家少公子,二者,他要還債!」
郭大公道:「追蹤金不換乃是老夫身不由己,那是公事,這是沒辦法的事,同你金家園子結上點梁子,倒不是意外之事,早晚我們總有這一天的,但不知道我要還什麼債?」
獨眼龍,狠厲地道:「你還記得殘臂虎嗎?」
郭大公有點意外,詫聲道:「你是說那個先好後殺的淫賊斷了一隻胳臂的狠貨,潘揖?」
獨眼剎光倏射,暴烈的年春挺道:「你記得到就好!本來我還想讓你們自相殘殺,如今就只好勞動我自己動手!」
郭大公道:「你想怎樣?」
獨眼龍狠聲道:「我要將你這個老雜碎給零碎割了!」
郭大公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要不,我若是動了你,可就犯了法!」
柳遇春驀地在旁道:「郭老哥,你可真迂得可以,在這個時候,還要找點理由,其實就憑他們這強佔民產,你就該動手了!」
一直未開口的長臂短腿粗桶型的旱地刺蝟解超道:「喂!我說曹兄,十多年來,你就沒弄清楚這位老傢伙的底細?怎麼上午來時,看他那份窩囊樣,就像是個縮頭烏龜,如今怎麼倒挺起腰桿來了,喂!我說老傢伙,你好不好亮亮你的招牌,讓我們掂掂你的份量,看夠不夠在這兒張牙舞爪的說人話?」
郭大公手持長髯,雙目精光暴射,向解超道:「你想知道他是誰嗎?唔——不過,你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你要是真想知道,那你就小心了,他就是——」
廳中人都瞪大了眼睛,郭大公雙目四掃,沉聲道:「他就是——神仙愁柳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4:13
三十九、蝟解、龍眠、君子盜
「神仙愁」柳九,這個名號,三十年前在武林中,那可是響噹噹的人物,響得直可驚天動地,鼓滿風雲,直可謂人人聞之喪膽,個個聞之心驚,只因他的行事,超出了「武林人」
的行事範圍,自他入江湖那一天起,他就未將這人世間劃分得清楚,武林事武林人管,不是武林的事,他也管,而且管得相當多,貪官污吏犯在他手,只有死路一條,忤逆子犯在他手,也只有死路一條,地痞流氓有礙地方,武林人頂多儆戒一番了事,可是犯在他手,卻也只有死路一條,人世上自他踏入之後,替閻王爺拉了不少生意,這神仙愁的外號,卻不腔而走。
神仙是渡化人的,他用殺來渡化,可就使神仙發愁了,這外號使他在江湖中變成了個「殺人王」的代名。
三十年前,「神仙愁」柳九失蹤於江湖,誰能知道,他會隱在這榆柳寨當起「榆柳外」的掌櫃的?
金眼佛曹和,十五年前來此因緣當上帳房先生,為的只是一個野心人要在機會到了時,將這「榆柳寨」控制,因為這是個近百里內的重鎮,更是武林「線上的重點」所在,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殺人王」手下,活了十五年。他怎地不驚?怎地不怕?
獨眼龍年春挺,獨眼中露出的是震驚,亦是迷惑,他震驚於「神仙愁」的威名,他迷惑的是當面這糟老頭子,說什麼他都不敢相信他是「神仙愁」。
旱地刺蝟解超,卻已面色蒼白,為什麼,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畏縮的直向後退!
「惡禽雙鷹鷂」杜氏兄弟,正奇異的望著戰飛羽!
戰飛羽心中也不期一震,他雖知柳老爹乃武林中人,可沒想到他竟是「神仙愁」。但是他那份威凜,那股森寒卻絲毫沒變!
「盜君子」劉次鐸,似是早知內情,故毫無驚容。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卻雙雙互相盯視著,顯出了一種特異的表情,那是一股有幸得見高人的興奮神情。
廳中人人神情各異,獨獨那杜氏兄弟胖胖的臉上,現出的不是震驚,不是詫異,而是迷惑,迷惑於這些人對「神仙愁」這三字的感受。
杜翱向杜翔一擠眼,突地大步而出,並排站在中央,同聲道:「什麼神仙愁,鬼卒愁的,我們弟兄倆不愁,你們一個個的那副熊樣,真他媽的難看,要幹就幹一場,別他媽的瞪著眼乾耗!」
杜氏兄弟倆的行徑,確實使在場之人大感奇怪,但都想不通這個道理,他倆是白癡?抑是發了瘋,竟然敢在這個時候,不分青紅皂白的亂吼一通?
戰飛羽心念一轉,突地將右手高舉,「龍形拐」戒指映現杜氏兄弟面前,沉聲道:「杜翱杜翔聽令!」
杜氏弟兄,果然恭恭敬敬的俯身為禮道:「屬下在!」
此種情況,較「神仙愁」的名聲,尤為震驚在場之人,一個個都瞪大雙眼,望著戰飛羽。
戰飛羽嚴酷的道:「將那臨敵退縮的旱地刺蝟解超,解回莊去!」
杜氏弟兄,轟應一聲,肥胖的體形,突似旋風般衝向旱地刺蝟解超。
身形之快,身手之速,簡直非夷所思,若非親眼目睹,任誰也不會相信,杜氏兄弟這麼肥胖的身形,竟然有那等快速的身法,弟兄二人迅將旱地刺蝟解超,夾在中間。
旱地刺蝟解超,突地怒喝道:「杜老大,你難道聽敵人的話嗎?」
杜翱細眼一瞇道:「我弟兄倆一生來,只聽一人,那就是令主金太婆,太婆龍形拐令,向同親臨,解超,你沒什麼說的,乖乖的隨我弟兄二人返莊!」
旱地刺蝟解超,仰頭瞪眼,怒吼道:「你他媽的是兩個渾人,怎麼聽起敵人的話來了!那龍形拐令是曹和讓人給偷了去,你們怎可當真?」
杜翔肥頭一歪,細聲道:「不當真,難道那龍形拐令是假?」
短腿氣得一頓,旱地刺蝟解超道:「真他媽的混蛋加九級,你倆這是哪門子的忠心,真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兩塊肥頭大耳一肚子草的廢料!」
說至此突的揚聲向戰飛羽道:「戰飛羽,你是個惡毒的小人,下三濫的流胚,你不配在江湖上叫字號,你是個……」
戰飛羽驀地沉聲喝道:「解超,你若敢再胡言亂語,我就讓鷹鷂廢了你!」
勃然大怒,解超道:「戰飛羽你是個無賴,是個下流胚,是個卑鄙齷齪的小人,陰人,你道你解老子怕了他們?呸,我只是不願自相殘殺,有種的你同我動手,看看我能不能撕了你!」
「神仙愁」柳九突地道:「戰老弟,請收回成命!這傢伙算我的!」
心頭一緊,臉色倏變,色厲內在的解超吼道:「戰飛羽,我向你挑戰,有種你就過來同我放對,假手他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曹和,那老傢伙可是你的,你怎地在旁邊連話也不說一句?難道你怕了?剛才你向本家兄弟耍的威風呢?」
陰陰的,金眼佛曹和道:「我已講過,我要找那個偷我拐令戒指的小偷兄算帳,人家向解兄挑戰,又沒找我,我怎好意思搶你生意?」
解超長臂在短的腿上一拍,狠聲道:「好!好!金眼佛,老子認識你了,今日事完,咱們走著瞧!」
戰飛羽突然沉聲道:「杜翱杜翔,將他暫且放了,退在一旁候令!」
杜氏弟兄,可真聽話,驀然旋身,雙雙退後,並立牆邊不動!
戰飛羽凝視解超道:「解超,剛剛我不過是試試這『龍形拐』令,對於金家園子的人的威信如何!現在,該輪到你了!
柳老爺子找你,我可也不好搶他的生意!」
獨眼龍年春挺,突然大步邁前一步,向郭大公道:「老鷹犬,來吧!還我拜弟的命來。」
郭大公手捋長髯道:「有道是笨鳥先飛!老夫就陪你走兩趟,不過閣下可要小心了,若有個閃失,可別怪我手狠!」
年春挺大喝一聲,矮身而上,伸手一指點向郭大公。
郭大公冷哼一聲,袍袖一拂,掃向年春挺手腕。
猝然暴旋,年春挺暴吼連連,先拳後掌,帶著如同山崩海嘯的勁力,拳風呼呼,掌刃如刀,直向郭大公全身罩去。
郭大公嘴角間泛起一絲冷笑,身形半旋,振臂抬腕,微微向上一翻,只聽一聲輕微風響,衣袖左右一拂,揮拂之間,袖緣已分掠年春挺雙手手腕而去。
年春挺雙臂同時一翻,閃過衣袖,雙手一揚,身形一斜,雙手倏自臂底穿射而出,戳向郭大公。
郭大公左手翻轉下壓,曲指如鋼鉤,扣向年春挺。
雙手一分,雙手躲過扣來的曲指,年春挺暴然後退,倏又前是,退身之際,好快的手法,雙手中又多了一對鋒利無比的匕首。
「春雲乍展」,雙匕翻腕而出,精芒倏騰如流矢離弦,夭矯中,布成了一片光網圈住郭大公。
大喝一聲,郭大公豪興倏發,雙掌翻飛,如怒龍,似流蛇,靈巧輕快,穿射如匕刃光芒之中,掌指互用,虛實莫測,點戳劈掠,招招解得恰到好處,式式指向敵人腕脈,一隻右掌,竟與一對匕首分拆得難解難分。
「神仙愁」柳九,倏然抬臂,曲指點向旱地刺蝟解超道:「解超,是你自己動手自裁,以贖殺兄之罪,抑是要找老人家動手?」
暴烈的豁出性命的狠樣子,解超仰頭吼道:「老小子,那是我們師兄弟的印證失手,你怎可含血噴人,亂加罪名?再說,就算我有罪也自有師門門規制裁,哪用得著你這老不死的多管閒事!」
冷哼一聲,「神仙愁」柳九道:「你師門還有比你長輩的嗎?哼!你已是地堂門的獨一無二之人,你何不自行執法?」
解超目毗如裂的吼道:「我執不執法,是我的事情,你管著著嗎?」
點點頭,柳九道:「說得好,我管不著,可是我看不慣,三十年前,你跑到金家園子,躲過一時,三十年後,誰又叫你自投我處呢?還是那一句,是你自裁,還是要我動手!說!」
最後那個「說」字,聽在旱地刺蝟解超耳中,不啻是一張「閻王令」,直震得他心弦猛跳,臉色煞白。
有那麼一句俗語不是說狗急了還跳牆嗎?何況「神仙愁」的口氣,不管動作如何,結果是只有死路一條!自裁可就毫無指望,「拼」總還有那麼一絲兒希望,向好處想,不管他神仙愁柳九江湖上的名聲怎樣大,他可總是個人!
是人就好辦,旱地刺蝟解超想,他是人,我也是人,說不定拼了起來,有那麼一個罅隙,可以撈本,至不濟也可以來個同歸於盡,再不行砍他一刀,給他一掌,也可以解解恨,就算是毫無希望,只有死路一條,那我解超死得轟轟烈烈的,並不是窩囊廢的耗子自裁。
解超想通了這個道理,人可就豁出去了,那個橫里長的短胖身子一挺,兩條又肥又短的粗腿,踏前一步,挺胸仰臉,滿面狠厲,雙目中透射出熠熠煞光,暴烈的道:「老小子!三十年前我是被鬼迷了竅,如今我也正想稱量稱量你,到底有多少份量!」
「神仙愁」柳九道:「解超,你這個架式,你這種話語,我老人家在每次對敵之時,都快聽厭了,因為這種架式與話語,只是一個窩囊廢死前的迴光返照,充充膽子,過過自大的癮,真正的動上手,都是稀鬆平常!」
怒叱一聲,橫里長的肉砧子似的身軀,突然衝前,雙手在剎那間,多了兩把單刀!
人未到兩把單刀上的銅環業已嘩啦啦響了起來,嘩響聲中,只見那似肉砧似的軀體,突然矮身躺地,轆轆般旋轉,兩把環刀,隨著磨盤也似的上下飛刺,旱地刺蝟解超的絕招,施展起來,渾似一團刀球,滾向「神仙愁」。
神仙愁柳九,眉頭微皺,手上頓時多了一支柳葉飛刀,薄薄的窄窄的刀身,長不半尺,刀球成一團滾來,神仙愁連連順勢後退!似對此一「地堂」門唯一倖存的人物,旱地刺蝟解超的這一套絕技,無可破解。
刀球越滾越快,刀光越密,環聲愈響,神仙愁的退速亦隨之加快,漸漸蔓延到整個店房,桌椅腿折板飛,滿地上都是斷木碎板,而旱地刺蝟解超的刀球,旋滾之勢,卻絲毫不減!
猝然間——
神仙愁柳九的柳葉飛刀,如一匹絕細的白線,倏忽一閃,「叮」的一聲,沒入地上,刀尖向上,刀把插入中,一刀甫去,「叮叮」連響,剎時間,刀球滾轉的周圍,連連釘上了十八刀,森森寒刃,映著搖曳的燈火閃爍不定,滾轉不停,刀球依舊,「叮」的一聲,刀球滾轉的那一團光芒中,飛射起一支飛刀。
刀球一滯,差點滾向不遠的三把倒插的柳葉飛刀刃尖之上。
刀球滾轉的範圍縮小了,鯉魚打挺,刀球倏隱,肉砧似的旱地刺蝟解超收刀而起,身形甫穩!
「刷刷」聲中,面前白光閃射,柳葉飛刀,接連三支分上中下射來,環刀嘩響,飛刀騰空!
「刷刷」又是三支,直線射向肚腹,「神仙愁」柳九的飛刀手法,疾狠快准,兼而有之。
旱地刺蝟解超大喝一聲,單臂暴揚,環刀隔向飛刀,尚未接觸,「刷刷」之聲又起,又是三支飛刀,出自神仙愁之手,射向了旱地刺蝟的胸前!
後發先至,後面的三支飛刀,距離旱地刺蝟解超尚有三尺之時,後面兩支,突地向左右分射尺許,忽又拐轉而回,插向旱地刺蝟解超的左右雙肋。
驀地大驚,左右手環刀,顯然不能照顧到四個方向的施襲,時間的迫促,不容他換招變式,旱地刺蝟解超突地暴喝一聲,門板似的身軀,倏然挫落地面,斜躺順滑,貼地飛轉,堪堪將六支飛刀射過,只差那麼寸許,貼身同前滑去,跌落地上!
白光倏射,快捷如經天長虹,電閃流蛇,一支柳葉飛刀迅疾的插向仰跌地面的旱地刺蝟解超的咽喉,整柄沒入地中,生生將他釘在地上!
最後的一口暴氣,旱地刺蝟解超於刺痛之際,雙臂一拓,環刀無目標的飛射而出,一支射向神仙愁柳九,卻被接住!
一支卻老遠的,帶著環響,無巧不巧的飛射向獨眼龍年春挺!
旱地刺蝟解超的身形,暴跳而起,但卻僅只是那麼一跳,雙腿沖蹬之下,身軀貼地飛射,脊樑滑過插在地上的柳葉飛刀刀尖,殺兄之徒被活活的「開了背」。
咽喉上的那把柳葉飛刀,在他身體衝動消失時,因跌撞而蹦離,一道血漬,足足有五尺長,自他起沖之處迄通的連向屍身。
旱地刺蝟解超,死了!
年春挺正與郭大公戰得難解難分,突聞身側環刀暴響,斜眼一看,不由得大為暴怒,奮臂揚匕,逼退郭大公一步,轉身雙手合處,雙匕迸向環刀,「嘩嘩啦啦」暴響連連,環刀落地!
「砰」的一聲暗響,郭大公一隻右掌,印上了年春挺的左肋!
「卡嚓」微響,肋骨斷折,暴恐的奮身旋轉,怒吼如雷,大喝怒叱,年春挺道:「老鷹犬,無恥的匹夫,竟然偷襲!」
冷嘿一聲,郭大公道:「交手之中,怎可顧及其他,老夫收手不及,傷的已是夠輕,年春挺你犯了大忌,怨得誰來!」
暴怒如瘋虎出押,雙匕如同流星,並排直刺郭大公胸前,這一招含憤出手,情急拚命,來勢如排山倒海,巨濤洶湧,好不辛辣狠毒。
年春挺怪吼道:「我與你拼了!」
郭大公動作快得無可言喻,他像突然地在這個方向消失了,只為微微一閃,他人已旋至年春挺身後。
猛的騰空躍起,身形凌空暴旋,年春挺雙匕倏忽前刺,剛好迎上閃進而至的郭大公,年春挺獨眼怒凸,面容扭曲,像瘋子一樣暴起一層層猛惡狠辣的劍浪,郭大公雙袖飛抖之下湧起千弧萬輪迴擋過去。
於是,那極炫異怪挺的袖揮匕射的光影,有如無雙可怖的奇形怪狀的精靈在跳躍幻閃,當匕首與長袖絞纏在一起,郭大公的長袖中突然似靈蛇,宛若流芒,快得那麼非夷所思的右手,點敵左腕,一現而沒。
適時——
年春挺左腕匕首,倏然被衣袖捲飛騰空,「刷」的一聲,插向廳梁之上,右腕匕首卻也同時將郭大公衣袖「刷」的刺破,颯落地上。
右手匕首順勢一番,一股血痕,出現於郭大公的小臂上,約有尺長。
暴退一步,年春挺左腕疼痛得臉上都沁出汗漬,獨眼中放出煞光,強忍著左腕的骨折,右手匕首戟指郭大公惡狠狠的道:「姓郭的,我與你沒完!」
身形如猛虎出押,惡狠離群,飆風也似的,直射郭大公,距離如此之近,眨眼即到,光芒閃爍中,匕首如電閃流蛇,飛旋急瀉,幻掣光耀,抖射成一般無匹的快捷光圈刃弧,將郭大公圈於當中。
郭大公衣袖飛捲,身形如鬼魅般騰挪閃轉,左手並指如戟,在光芒刃弧中,配合著衣袖,點戳裁攔,迅辣狠疾,不遜於任何利刃,剎那間二人拆了七十八招。
光雨袖影突然觸而甫散,輕微的一聲裂帛聲中,緊接著兩聲暗響,人影修分,光芒乍斂!
年春挺踉踉蹌蹌往後倒退,他那張臉,頓時已不像人臉了,他那只獨眼,鼓瞪著獨有的眼球,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可思議般注視著自己的胸前,那裡,殷紅的鮮血正像泉水一樣骨突骨突往外湧冒,但他沒有去按擦,也沒有什麼驚恐的表情,他只是那麼木然的看著。
然後,他將獨眼中的目光移注向前面,望向站在五步處的郭大公的面龐上,以一種茫然的卻冷漠地神色瞧著郭大公,他表現了狂傲與冷酷,即便到死,他也毫無痛惜,不只是對敵人,即便是對他自己。
郭大公衣袖破綻處處,血漬斑斑,左肋,一支短得不能再短的匕首柄,挺在那裡,那是裂帛響後,郭大公如刃般的兩指,插進年春挺的心窩時,年春挺奮力一擊的結果,郭大公神色不變,只見到那五絡長髯,在燈影下輕搖晃蕩!
猛一抽搐,心窩的傷害,畢竟是太慘重了,年春挺張了張口,然後,橫著摔倒,至死未再說一句話。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飛一般的雙雙左右扶持住郭大公,口中驚呼:「師父……」
郭大公笑笑,豪邁地道:「別急!孩子!這點外傷還要不了師父的命……」
手揚處,匕首落地,順勢迅捷的點了一指,封住穴道,止住血流,挺起胸脯,閃眼愛憐的望了一眼姐妹倆,無言的,退後兩步,坐於僅存的一張椅子之上。
顯然,他雖強撐,但誰也知道,傷得不輕!
戰飛羽,驀將指上那「龍頭拐」戒指,摘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收於懷中。
然後,雙臂抱胸,雙手籠袖,凝視向金眼佛曹和,一雙眸瞳森寒的煞光,似是兩柄利箭,穿向曹和心底。
心如同在滴血,但金眼佛曹和卻狠厲地,爛眼一翻,向盜君子劉次鋒道:「閣下,輪到我們了!」
盜君子劉次鋒,踏前一步,揚起道:「曹和,你很會選時機!也很會找對象!」
怒叱一聲,金眼佛曹和道:「你這是什麼話?」
劉次鋒道:「沒什麼,只是覺著你還像塊料子,既不逃也不退,比剛才那解超好多了,所以我給你留點地步!」
會過意來,曹和在江湖上何曾讓人「誠心誠意的擔待過」?這種瞧不起的話聲,是可忍,孰不可忍!爛眼連翻,臉色剎青,怒呸一聲曹和叱道:「呸!不知天高地厚的狗雜種,你道你是個什麼?在你曹爺眼中,不過是那麼個尚可僅得活動活動筋骨的靶子罷了,你別自以為你真的了不起,吹起大牛來了!」
劉次鋒道:「既然如此,你還等什麼?來吧,只要你不後悔!」
暴喝如雷,曹和道:「我後悔個屁!我後悔?後悔沒在你進門時將你宰了,省得現在麻煩!」
笑笑,毫不為意的,劉次鋒道:「現在還不遲……」
金眼佛,忽然踏步向前!
驀地一聲嬌喝:「且慢!」
話聲頓住,劉次鋒詫異的回頭道:「少奶奶,你們……」
樸氏姐妹,正雙雙走來,樸少姑道:「五哥,還有四位在旁,我們可沒理由同人家動手,只有這位曹大先生,剛剛在酒菜中作了手腳,使我們姐妹心裡存著疙瘩,所以想請他還我們姐妹個公道,再說您同他交手,我們哪裡還有機會!」
聲音悅耳至極,然而話中卻帶著鋒利的長刺,直將金眼佛曹和氣得吹鬍子瞪眼的,一俟樸少姑話落,即暴烈的怒叱道:「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片子!來!來!讓老兒給你們點快活罪受!」
樸氏姐妹,倏然變臉,雙雙怒瞪著金眼佛曹和,一步步沉重的踏步,緩緩提起玉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4:34
四十、雙鎖、雙手、鎖霹靂
「青樓雙艷」樸少姑樸幼妮姊妹二人,寄身「青樓」另有目的,是以雖身處污泥之中,卻未染污濁之垢,雖然艷名四播,卻是「玫瑰有刺」,是以「狠辣」之名,亦遠揚武林。
武林登徒子受其姐妹二人懲罰嘗過苦頭的真大有人在,因為逐漸減少了上門造訪之人,姐妹二人「目的」未達,在此情形之下,適逢到風塵知己——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衣缽傳人——江湖中業已創名立萬,嚴然已成為第二名捕的「鐵捕凌子影」,乃雙雙委身下嫁。
「青樓雙艷」下嫁凌子影,除因男女相悅,許為知己而外,心上人的職務,能夠幫助他二人達成寄身「青樓」的目的亦是一太原因。
是以二人相隨郭大公師徒,經常出外辦案。
但是二人頭次隨郭大公外出,竟然是相當不利,先是追蹤金不換,若非戰飛羽,差點連「玉美人」失去,後在榆柳寨外,遭人自身側將金不換劫走,如今則又受到了「余眼佛」曹和的暗算,迷倒店中,若非劉五解藥,後果豈堪想。
是以姐妹二人,一肚子的怒氣,均指向了「金眼佛」曹和。
曹和因一隱就是十五年於榆柳寨,對於面前的姐妹二人,知之甚少,又且犯了武林大忌,出口即是雙關的污穢話語。觸發了樸氏姐妹的無比殺機。
武林中有些忌諱,是無形的心理警惕,行走江湖的出家人,婦女,與殘疾人,任何人遇到他們,均存三分戒心,因為此等人若無出入頭地的絕活,是甚少敢在江湖中活動的。
金眼佛曹和,一則是見到已接連慘死兩個高手氣得心浮氣躁,二者對樸氏姐妹,知之甚少,而又欺其年輕,是以氣惱之下,口不擇言,惹禍而不自知。
「青樓雙艷」的如花面容上,再也見不到媚笑連連和輕薄桃達的舉止,有的是一層寒霜,一抹肅殺,四隻晶光寒冽的眸瞳,凝注金眼佛曹和,那是一種咬牙切齒,疾言厲色,怒髮衝冠,猶為狠厲惡毒的目光,使人看了不但是倒抽一口冷氣,毛髮悚然,而且無形之中一種震撼,使人感到心悸膽怯。
金眼佛那雙爛眼裡的那種驚悸神色,是少有的,看在「榆柳寨」客棧掌櫃的「神仙愁」柳遇春眼中,那真是大惑不解,他不瞭解,那一雙姐妹花,從後背看去,慢騰騰凝重舉止的神態,何以會使「金眼佛」曹和顯出了這種無比心悸的神色。
戰飛羽雖有同感,但卻未形之於神色之間。
最感奇怪,是「盜君子」劉次鋒,他與「青樓雙艷」已相處不少時日,但這卻是他首次看到雙艷對敵時,使敵人發生如此的反應,出乎人意料的反應。
壓力越大,反抗力越大,「金眼佛」曹和在心悸之餘,驀然暴發潛在的本能,厲吼一聲,激烈的道:「臭婊子,臭娘們,你們這個樣子,老子就怕了!」
這正是「色厲內荏」的話聲,越怕越說不怕。
毫無反響,樸氏姐妹那凝重的步履依舊,慢騰騰的,沉沉的,一步走不到三寸,四隻眼神中的寒冽更盛,盯視著金眼佛的眸瞳一瞬不瞬,那寒冽光芒,猶似是四道毒蛇的蛇信,業已伸到曹和的雙目之中,使他感到除驚悸外尚有一股麻痺之感,絲毫無力反抗,雖然他的心裡極度的想掙脫這種似魔鬼般的毒視。
然而,即或是他用盡力量,大吼臭罵,根本不能夠掙扎擺脫那股奇異的目光,所加諸他心靈上的束縛。
驀然——
「金眼佛」曹和心中,升起一股無比的震驚。
他憶起了敵方那種無形的厲害,那是武林失傳已久,只有傳聞而卻震驚武林的一種秘功——迷眼鎖神。
「迷眼鎖神」傳自「俠姑」宓小小,在江湖中業已失傳近百年,而今竟然出現在「青樓雙艷」樸氏姐妹身上,金眼佛曹和哪能不驚。
震驚解除不了秘功的束縛,金眼佛曹和,用盡了力量,將那已是差點不受控制的那雙眼皮合上。突然的猛蹬雙腿,向後暴射,雖然那是他極力的掙扎的結果。
脫出了「迷眼鎖神」功的控制,金眼佛曹和如同生了一場大病般,心中餘悸猶存的咚咚跳個不停,一雙爛眼,再也不敢正視樸氏姐妹的玉面。
大出意外,樸氏姐妹似未料到金眼佛能逃出「迷眼鎖神」功的控制。
樸幼妮冷哼一聲,冷峭的道:「算你是頭狐狸,金眼佛你逃不出姑娘的手法,你必得為你剛才那種污穢話語,付出代價——」
爛眼斜脫,呸了一聲,金眼佛恨惡至極的道:「臭丫頭,臭婊子,老子付個屁的代價,你們倆那套鬼門道,奈何不了老子,你倆就準備看老子牽你們!」
樸少姑森酷的冷聲道:「你要付加倍的代價!」
金眼佛大吼道:「那要看你們這兩個臭娘們還有沒有本領!」
樸幼妮瞑目道:「你準備了,馬上兌現!」
金眼佛,驀地嘿嘿一笑道:「臭丫頭,莫說是你倆沒法將老子怎樣,現任你們所有的人,一個也不准動,乖乖的聽我的命令!」
樸幼妮嬌吼道:「你是在做夢!」
金眼佛伸手自褲腰處,摸出了一個黑色的圓珠,托於掌心道:「你看是我做夢,還是你們做夢!」
黑球一現,所以棧中之人突都臉現凝重之容!
盜君子劉次鋒懊悔的道:「你這老小子的零碎可也真多,懷裡掏出了那麼多,奶奶的,可真沒有想到褲袋裡還有!」
嘿嘿一笑,金眼佛道:「你這個小偷兒沒想到的還多呢……」
盜君子劉次鋒道:「下次我不會放過你任何地方……」
「小子!你沒有下次了!」
劉次鐸踏前一步道:「是嗎……」
「站住……」金眼佛怒吼一聲道:「你再走一步,我就先拿你開刀。」
劉次鋒冷聲道:「霹靂子雖然厲害,他可是不分親疏,就這麼點地方,你有把握逃脫得掉嗎?」
狠聲咬牙,金眼佛道:「我脫逃不掉,可總有人給我墊背!」
盜君子劉次鋒呸的一聲道:「無恥!」
古井不波,好整以暇的,戰飛羽根本不理金眼佛曹和,卻扭頭與「神仙愁」柳遇春道:「老爺子,你聽說過『魔骨彈』塗禪吧!」
神仙愁柳遇春疑惑的望望戰飛羽,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在這個節骨眼裡,突然提到無關緊要之事,但卻依然點頭。
戰飛羽緩緩的道:「去冬我被他賞了一彈!」
神仙愁柳遇春會過意來,亦似話家常般地道:「戰老弟可真算福大命大,那魔骨彈卻是靠機簧發射的,在他那魔骨彈的中空裡,有很靈巧的機括,與這霹靂子的威力,卻是不相上下呢!你能脫過實在不易!」
戰飛羽的存在,證明了一個事實,假若他說的不假,那麼,金眼佛曹和手中的霹靂子,對他就毫無威脅可言,金眼佛對霹靂子有著無比的信心,是以他視為戰飛羽是在吹牛,藉以想擾亂他的注意力,而思脫身之計,是以他冷哼一聲,不屑地道:「戰飛羽你吹牛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挪揄的戰飛羽歪頭道:「帳房先生,你要不要試試,我有把握請你到閻王爺那兒去與塗彈聖質證一番,我決不說瞎話,更不會吹牛!只要你敢,現在就可以!」
暴烈的,金眼佛大怒吼道:「戰飛羽,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是個人王?是個金剛不壞的佛爺!呸……」
戰飛羽森酷冷凜至極地道:「金眼佛窮吼沒什麼用,改變不了你的處境,有種你就扔扔試試看,沒種你就乖乖的,按照江湖禮數來!」
面孔鐵青,咬牙切齒的咆哮,金眼佛道:「戰飛羽,我墊上老命也要將你這野種宰掉,你道我不敢嗎?哼!告訴你時候還沒到,老子還有話說!」
稍停!望向「神仙愁」柳遇春道:「姓柳的,看在十五年相處的份上,只要你肯將現在棧中的這幾塊廢料,點住穴道,讓出棧房來,我做主放你一條生路!」
詫異的,柳遇春似是大感意外,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金眼佛道:「十五年來,你幾時見我說話不算話!」
點點頭,似是自語,又是自商,柳遇春道:「沒有……很守信……不過……」
金眼佛不耐的道:「不過什麼?」
柳春遇猛然雙目神光暴射,道:「不過我為你打算,不大合算!」
金眼佛冷哼一聲道:「不勞費神!」
柳遇春道:「我自己的事,卻要費心呢!」
金眼佛道:「那是你的事!」
柳遇春道:「可也與你有關,想請教請教!」
金眼佛沒好氣的道:「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不以為件,柳遇春道:「你放走了我,不怕我報復?你有把握控制榆柳寨我這一族人?你以為我能夠做賣友求生的事嗎?你真想放我嗎?你曾衡量過,你有把握憑那麼一顆霹靂子,就能使這屋中所有的人屈服嗎?」
金眼佛曹和嘿嘿冷笑道:「你雖然號稱神仙愁,但對這霹靂子,相信你也不敢自認能夠逃得過吧!」
神仙愁柳遇春道:「那可不一定!」
金眼佛道:「就憑你?」
神仙愁道:「就憑我一個人,或許你能僥倖成功!」
金眼佛道:「或許?僥倖?你大無知!告訴你!那是百不失一的一定,絕對的——你敢嗎?」
神仙愁道:「那要試試看才知道,你敢嗎?」
一怔,金眼佛曹和道:「老小子,你同我耍心眼,你想拼出你一條命,放過其他的是不!可惜老子不上你的當!你們任何一個人,都不許動!我就讓你們一同嘗嘗霹靂子的滋味!」
戰飛羽冷凜的道:「金眼佛曹和,你叱五喝六的過夠了癮沒有?」
金眼佛道:「戰飛羽你不要以為你會有特別待遇,這裡沒有你講話的餘地!你乖乖的站在那兒,否則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首先向你招呼!」
戰飛羽寒聲的道:「曹和,你何必對我客氣呢?怎麼還不動手,我不是早就說過!讓你試試嗎?」
金眼佛道:「戰飛羽,你不用急著想死!你會如願以償!」
戰飛羽狠厲地道:「曹和,光說不練,唬不住人的,你不動手,我可就不客氣了!」
話落,人已跨前一步!
頃時,雙方之人都為之大驚,然而神仙愁,盜君子,樸氏姐妹,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卻沒有一個人阻止戰飛羽,相反的卻都趕緊暴提功力,作萬全的準備。
金眼佛曹和,心神大震,揚臂高舉,作狀欲擲,同時厲叱道:「站住,戰飛羽你不想活,你的同伴的命也不要了嗎?」
停身凝視,眸瞳森森酷厲的煞光,盯向金眼佛曹和,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曹和,我提你個醒兒,我若練三十年功夫,就全在這一雙手上,他有個名稱叫做神手無相,無相——知道嗎?對你手中這有相的玩意兒,我並不會放在手——上的!我極願你馬上試驗!」
「神手無相」使金眼佛曹和神情一怔。就在這時——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雙雙嬌叱,玉臂齊揚,四股晶光劃過燈影之下幻成一蓬銀絲珠網罩向金眼佛曹和立身之處!
樸氏姐妹蝴蝶翩翩般兩旁飛閃。
爛眼倏瞪目眥欲裂,狠毒的神情中大喝一聲,曹和單掌倏揮道:「找死!」
一圈烏溜溜的圓光,隨身脫手,飛射居中的戰飛羽頭頂之上,成弧形墜落,顯然的,他是想以霹靂子一舉爆傷敵方所有的人。
然而,那一蓬晶光出自樸氏姐妹手中的珠絲,業已如天羅地網般,倏然罩落曹和那揚臂擲出霹靂子後那猛然暴退的身形。
晶網堪堪射中,曹和怒嘿一聲身形猛停,雙掌齊掄,猝然旋身,疾勁的掌風,將晶網突破,掃落大半。
驀然,猝旋的身形,遭掌風間隙的晶光,齊齊射中,頓時踉蹌,立腳不穩,痛苦的彎下身去,仆跌地上,剎時間,全身痙攣抽搐,癱做一團!
但他那一對爛眼之中,卻露出了無比的恨意,抽搐的唇角,歪斜的臉容上,顯現出一股獰惡的奸笑,雙眼注視著那成弧形,業已下墜至戰飛羽頭頂,不及一尺的烏溜溜圓光,那顆爆震力極強的霹靂子。
人影晃閃,樸氏姐妹,迅捷移向負傷的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一人一臂架起來就向後如一陣風般閃退。
神仙愁柳遇春,盜君子劉次鋒雙雙暴退中,與郭大公,樸氏姐妹,不期然的同聲焦呼大吼:「戰大俠速退!」
戰飛羽恍似未聞,就在霹靂子離戰飛羽不到三寸之時,突然身動臂揚,袍袖展處蒼白中微現青光的一雙手掌,甫現即隱,武林中聞名喪膽的霹靂子,倏然如同中了魔術般的,輕飄飄的,飛向那痙攣抽搐,牽掣得業已不像人形的金眼佛曹和倒身之處。
本是狠毒獰厲的面容的金眼佛曹和見狀,突然大驚失色,剎時間,如同見了鬼魅般,顫抖的驚瞥著烏光悠悠射來的霹靂子,無視於全身的痙攣,如同一頭被主人鞭打的狗般,搖尾乞憐的擺手嘶吼,雙腿竭力向後退縮,邊退邊涕泗橫流的沙聲尖叫:「饒了我……我……」
有些人是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尤其是像金眼佛曹和這種樣子的人,他對於生命的重視,超過了一切,他並不懂得,生命有時是不及其他的價值更高的!
戰飛羽鼻尖顫動一下,雙手緩緩的收攏,霹靂子冉冉向回飄轉,落於戰飛羽手中倏忽不見。
凝重的,如山的身形,戰飛羽又回復了老樣子,神色中無一絲一毫的得色,仍然是寒酷的,雙臂環抱胸前,雙手籠於袖中。
「神手無相」戰飛羽,是以雙手神鬼莫測,快捷無倫的動作享名武林,而他具有這種憑空攝物之能,卻是任何人所不知道的,其實,若非戰飛羽在重傷之後,服食過華駝子的「奪命丸」,陡增功力,連他自己也知無此能力,然而,最近的試驗,他具有這種信心,適巧在此等情況之下,讓他有一個試驗的機會。
霹靂子被收,金眼佛曹和頓時去除了恐懼感,然而錐心的痙攣,卻又隨之而來。
求生的慾望,使他忘記了尊嚴,無助的爛眼,望向「青樓雙艷」樸氏姐妹窕窈的身子!
戰飛羽的攝物之能,使在場之人,包括敵我兩方,都生出敬佩之情。
盜君子劉次鋒,首先啟口道:「戰大俠神功,小弟今天總算開了眼界!」
戰飛羽謙和的道:「僥倖罷了!劉兄如此講說,使戰飛羽汗顏,炫耀之譏,恐難洗雪!」
低弱的,幾乎使人聽聞不見的一句哀告,出自金眼佛曹和之口:「姑娘,求求你,給我解了這控制……」
驀地一聲尖銳高亢的嘶吼,久久無語,雙雙站在一旁的胖鷹肥鷂兄弟,旋風般的閃至金眼佛曹和身旁,一人一隻肥腿抬處,兩隻肥碩的大腳,「噗」地一聲,齊齊踏中金眼佛曹和的心窩。
一聲猙厲的慘叫,一股猛烈的血箭,先後出自金眼佛曹和之口,痙攣的身軀,抖得幾抖再也無聲無息。
胖鷹杜翱,肥鷂杜翔肥腿一抬,將金眼佛曹和的屍體,齊齊一腳,踢得連連滾翻,跌落街門之處,大道之上,噗咚一聲,消失於夜暗之中。
杜氏兄弟,同時「呸」的一聲,向曹和的屍體滾射的方向,吐了一口濃痰,猶似氣未曾消般地,狠狠的在地上,將那口濃痰踩了又踩!
戰飛羽等見狀,齊齊一怔,互視一眼,都有一種感覺,真沒有想到這兄弟二人竟是如此的瞧不起金眼佛曹和,也深為不齒金眼佛曹和那種貪生怕死的形態。
胖鷹杜翱肥鷂杜翔,突地一齊同樸氏姐妹二人,尖聲道:「來!小姑娘讓我們兄弟二人,來領教領教你們姐妹倆的那些惡毒的繡花針!」
樸氏姐妹,尚未開口,一旁的盜君字劉次鐸突然大笑道:「繡花針!武林中聞名喪膽的鎖穴銀芒都沒聽說過,你這兩個胖鬼,也實在太差勁了!」
鎖穴銀芒與迷眼鎖神,乃是當年俠姑宓小小的雙鎖奇功秘技,武林中人人皆知,樸氏姐妹曾使金眼佛曹和失神受制,如今盜君子將「鎖穴銀芒」之名呼出,棧中之人均已知道,剛剛二女定系用「迷眼鎖神」對付曹和,因而幾人這才知道原來樸氏姐妹,系藝出俠姑宓小小門下。
膠鷹肥鷂杜氏兄弟,在武林中,雖有名聲,顯然二人對「雙鎖」神功秘技,並無所聞!是以,劉次鋒話出口後,二人之中的肥鷂杜翱,突地尖吼道:「你小子算什麼東西,那點破銅爛鐵能嚇唬得了誰?你給他起個好聽名字也沒用,大爺沒找你,你就一旁站著,莫惹火了杜二爺,先宰了你!」
盜君子劉次鐸聞言,突然哈哈笑道:「宰我?肥鷂杜翱,就憑你們這兩塊料還不行!」
杜翱道:「小子,我們領教了小姑娘的破銅爛鐵,就馬上宰你,你等著!」
樸氏姐妹,雙雙向前一站,妙目注視杜氏兄弟二人,輕柔的道:「二位怎樣賜教?」
杜氏兄弟,齊齊望向姐妹二人,突地雙雙自眼光中顯出了剛剛曹和一樣的那種迷惘的神色!
樸氏姐姐二人,顯然已施出了「迷眼鎖神」神功。
戰飛羽突地輕聲道:「兩位姑娘可否將神功解除?」
樸氏姐妹,聞聲回頭,向戰飛羽詫異的望去!
戰飛羽笑笑,未作聲,卻突地將右手舉起,露出了指上帶的「龍形拐」令戒指。
樸氏姐妹無言的後退兩步,立於郭大公身側!
杜氏兄弟二人,在樸氏姐妹雙雙回頭後,突然搖搖頭,似清醒了般地,互視一眼,齊齊尖叫道:「怪事?怪事!」
抬眼望去,一眼望到戰飛羽手上的戒指,突地躬身俯首道:「屬下杜翱杜翔聽令!」
戰飛羽驀地沉聲道:「命你二人,即刻將棧中獨眼龍年春挺,旱地刺蝟解超與棧外金眼佛曹和的屍體,即行拖出寨外掩埋,然後速返金家園子,向金老婆婆稟告,就說五日後,戰飛羽定來拜莊。」
杜氏兄弟,俯身一禮,迅捷的將棧中年春挺與解超的屍體抬起,出棧後帶走曹和屍身,瞬即消失於夜暗之中。
劉次鋒以詢問的眼光望向戰飛羽。
戰飛羽笑笑道:「劉兄不知二人乃是金老婆婆自幼調教出來的嗎?」
劉次鋒恍然道:「難怪這二人對江湖事似不甚瞭解,而對此令戒卻恭敬服從得如此徹底,原來如此!」
戰飛羽抬頭望向牛望初牛望秋兄弟二人道:「二位去而復返,明眼人不說瞎話,劃下道來吧!」
牛望秋踏前一步道:「戰大俠的是爽快,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就不客氣的說了,不過,要先聲明一件事情!」
戰飛羽冷冷的道:「都是一樣!」
牛望秋繼續道:「說都是一樣,情況不同!」
戰飛羽道:「我在聽了!」
牛望秋道:「昔年我弟兄受人恩——昨日劫持金不換公子,業已了結此段恩情,故而此事如戰大俠追究,我弟兄二人,絕不要賴,一力承擔!」
戰飛羽冷冷的道:「賴不掉的,迫不追究,卻權不在我!」
牛望秋道:「戰大俠此話怎講?」
戰飛羽道:「人是郭老捕頭的,想賴諒你弟兄二人,也無法脫過他那天下無人能脫逃的迫蹤術!追不追究,是他的事,當然權不在我廣」
牛望初接道:「既然如此,此事稍後,我們願請郭老捕頭表明態度,屆時我弟兄絕不推卸責任!」
戰飛羽道:「我說過賴不掉的!」
牛望初面色一變,就待發作,牛望秋卻一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道:「我們去而復來,乃是為了昔年另一段恩怨而來,這事卻牽涉到戰大俠!」
戰飛羽道:「只要不大無理,戰飛羽能幫忙之處,亦絕不推辭!」
牛望秋道:「戰大俠可有一藏寶圖,屬於辛家寡婦的?」
戰飛羽驀地神色酷厲的凝視著牛望秋弟兄,冷冽至極地,一字字道:「兩位是為此事而來嗎?」
牛望秋點點頭道:「情非得已,我們是為恩情而來……
還望……」
不耐煩地,戰飛羽似下了極大決心般的森寒至極,酷厲無比的斬釘截鐵道:「從此起,任何人為此事而來,戰飛羽發誓不再讓他生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4:54
四十一、恨貪、誓殺、一不二
牛望初驀地暴烈的大吼:「戰飛羽,你是個貪財的匹人,沾名釣譽的好徒,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的狂妄小輩,如今,你又增加一項美名,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卻也是個自不量力的小子!」
戰飛羽昂然道:「還有一樣你沒說出來——那就是說一不二。」
牛望初狠厲的道:「我要殺了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小輩……」
戰飛羽冷冷的道:「沒有人阻攔你!」
氣得全身發抖牛望初大吼:「你這個在江湖上充好漢的流痞,掛羊頭賣狗肉,自鳴清高的惡魔,你即將得到報應!」
戰飛羽道:「只要動手,自然知曉誰得報應!和餓狗一樣的狂吠亂叫有什麼用?」
望前踏了一步,那虎視眈眈的牛望秋沉穩地道:「讓我來!」
戰飛羽的雙眼,凝成一條蔑視的細縫,細縫中一股冷硬與僵木的寒光,穿射著敵方二人,他的眉心皺成一堆,投下一抹肅煞的陰影於唇鼻之間。無形中予人一種森寒冷漠似冰冷極的感觸!
然而,他的態度,卻依舊是那麼隨便的雙手隱於袍袖之中,環抱胸前。
牛望初氣勢洶洶的道:「姓戰的,無知小子,再亮亮你那雙狗爪子,來讓我開開眼界,看看你那雙『神手』怎麼個『神法』,怎麼個『無相法』!」
戰飛羽不耐煩的道:「動手啊!只會吼嗎?」
牛望秋踏前一步,身形甫動——
驀地裡,一聲低沉聲音,傳自棧外的暗影!
「且慢!」
牛望秋奮力剎住身影,扭頭望向棧門。
燈影下,棧門外進來個死眉死眼的尖尖禿腦袋生在一根竹扦上的長頸高個兒。
戰飛羽入眼已認出了乃是長白十獸之一長頸鹿裴增,那特長的頸子,就是他的代表。
冷凜,戰飛羽道:「長頸鹿,你們十獸,可是還不死心!」
長頸鹿裴增道:「你很聰明戰飛羽,明天中午,榆柳寨『亂葬崗』上,我們弟兄候教!」
戰飛羽道:「準時不誤!」
長頸鹿裴增向淮河雙煞道:「兩位既然與姓戰的有過節,何不一起參加明日中午之約戰,假若二位今晚即收拾了他,我們弟兄,豈不是落了空?何況兩位所要之物,亦正是我們弟兄的目的物!」
戰飛羽道:「請吧!兩位,明天午前亂葬崗裡選個好風水的地方,戰某人到時候,定然使君滿意!」
牛望初狠狠的道:「我弟兄來此,半句話沒說,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這一刻,成與不成均在所不及情,只要我們了恩酬情就算,明天之約,我弟兄無此興趣,淮河雙義,不是因人成事之輩,朋友!你的好意心領了!」
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關外的長白十獸長頸鹿所講。
長頸鹿裴增,脖頸一伸,眼睛一瞪,向牛望初道:「朋友,凡我長白弟兄的目的物,任何人不准亂插手,這是我們多年來的規矩,向來沒人敢說個不字,兩位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長白十獸可不是省油的燈!」
牛望初咆哮道:「你們十個畜牲,有什麼仗恃,憑什麼資格,到關內來發熊,別人怕你,我淮河雙煞可沒放在眼裡,滾你媽的蛋,否則老子就把你在這兒擺平!」
嘿嘿冷笑,長頸鹿道:「嘿嘿!憑你淮河雙煞那份德行,只可在嘴上吹吹大氣!動手啊!老小子!」
牛望初怒瞪兩眼,緩緩走向長頸鹿對面站定道:「長頸鹿,準備了!」
長頸鹿裴增沉聲道:「宰你這老小子,用不著費那麼大的勁!」
驀地,牛望初閃身飆前——就這一閃之間,一串幻化的掌影,似網羅般兜頭罩向長頸鹿裴增。
那是怒不可遏下的急攻快斬,只因速度大快,看上去似是一抹光影罩頭,其實何止十掌。
長頸鹿不停晃動的腦袋,如撥浪鼓般,急遽的閃晃,眨歸間晃這了這快捷的掌影,同時特長的手臂起處凌厲的一下三掌,亦相繼遞出。
於是「噗!噗!」暗響連串聲中,長頸鹿高大的身軀一頓,卻突然晃成了千百條虛實互映的影子,合撲而至。
猝旋飛躍如電,騰起半空而滾旋,那是牛望初的嬌捷身影,閃過長頸鹿的合撲倒翻而下,雙掌挾排山倒海之力,洶洶擊下。
「砰!」的一聲,長頸鹿挺身合掌,奮力一擋,兩人硬對一掌,長頸鹿腿突曲後坐兩步!
牛望初身形倏翻,跌落當地,踉蹌兩步拿樁站穩。
半斤八兩,不分勝負。
如鬥雞般對視,兩人都心知遇上了勁敵,不到最後是分不出勝負的,當分出勝負之時,亦正是二人身傷力竭,拼至生命盡頭之時。
驀地,棧門口光影一暗,閃進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姑娘,瞪著一雙迷濛的眼睛,望著長頸鹿,嬌甜而溫柔的呼喚:「啊!好人!你在這裡,來啊!我們去玩——」
朦朧的眼睛裡,散射著一股迷茫,向外擴張,明眼人一年,即知此一姑娘,神智大有問題。
姑娘隨著話聲,身軀向長頸鹿移動。
姑娘甫現,神仙愁柳遇春驀然大喝一聲:「住手!」
牛望初迅捷的側躍牛望秋身側,老江湖了,他怎不懂當前是何情形,在如此狀況之下,他卻不能出手傷人!更不方便有何表示。
神仙愁柳遇春,一雙本是如常人一般的眼睛,此時倏然睜得滾圓,射出一股眉煙神光,猶如兩道利矢般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長頸鹿裴增。
披頭散髮的姑娘,身穿一撲樸素的白衫,在燈影晃動之下,猶如幽靈般,悠悠的向長頸鹿裴增接近!
長頸鹿裴增,神色中露出了一股莫測高深的詭異,微微的向後退縮,口中輕柔的說道:「娃娘,你認錯了人吧!」
嬌甜的聲音,溫柔中充滿了幸福,低沉的道:「好人,你的聲音,你的一切,噢!好人……」
那是一種淒迷的呼喚,那是一種癡情的柔密語調,那種夢幻似的語音,道出了姑娘的純情。
驀地!棧門口閃進店小二柳四,他以一種低沉而柔和無比的特異聲調,輕輕地,俯於姑娘身後道:「蘭兒,你說的就是他嗎?」
披髮姑娘,突地轉身,抱著柳四,歡愉的道:「啊,四哥哥,就是他,他對我好好噢,我可以和他在一起玩嗎?」
柳四健壯的手臂,輕拍著她的肩膀,柔和地道:「會的!
大爺會留下他陪伴你的!」
一聲歡悅的嬌呼。
柳四推起她俯在身上的嬌軀,柔和地道:「你同四哥哥到裡面去等他好嗎?大爺要同他講話呢!你看還有好多人在呢!我們不能耽擱客人的事,唔!」
「不,我要同好人玩!」長髮披散在那半邊臉孔,淒迷的二隻眼睛,從長髮後面斜望長頸鹿裴增。
柳四望向神仙愁柳遇春,柳遇春眉頭一皺低沉的喝道:「蘭兒,聽你四哥的話,到後面去!」
「不麼!大爺,我要同好人玩!」
蘭兒的舉止,純粹是一派不懂事的小兒女口吻與神態,她的身材,容貌,看上去已有二十歲,然而語氣,神態,卻猶不及十歲女孩懂事。
樸幼妮突然緩緩的望著蘭兒,一步步的走向她,雙目凝視著她那一對淒迷而美麗的朦朧眼睛,輕靈嬌脆的道:「蘭兒!同姐姐到後面去玩好嗎?」
怪哉!蘭兒那淒迷的眼神,突現靈光,悠然的點點頭,脫開柳四,順從的走向樸幼妮!當樸幼妮用手臂挽著她的手臂,側身凝視著她,兩人無聲的走向棧後而去,柳四趨前低低的向神仙愁柳遇春急急的訴說一剎兒,即匆忙的向棧後趕去。
神仙愁柳遇春沉穩的向長頸鹿裴增道:「朋友,老朽是此店主人,亦是本寨的族長,請你稍侯,老朽有話與你商談!」
未待答覆,柳遇春卻扭頭向樸少姑道:「請問少婦人,我這侄女蘭兒,在年幼是患了一種病症,似是傳聞的『失心症』,老朽曾請遍天下名醫,勻未能將之療好,適才見令妹與其情狀,似是秘技有效,但不知能否對此症有效?」
樸少姑恭謹道:「本門這種秘技,乃是一種精神力的凝集極限,對於能否治病,小女子也未曾試這,也從未聽師父談起!」
失望的,柳遇春低頭默想片刻,倏然瞪眼向長頸鹿裴增道:「你進入本寨以後,未曾按照正常的走法,就已被本寨子弟留意了,當你遇上蘭兒後的所行所為,本寨子弟甚是氣憤,本待當場給予懲處,因念及蘭兒乃是一失心症患者不願給她刺激,所以除掉阻擋你的惡行以外,再未對你有任何行動,如今情況演變到此,為了使蘭兒病症不再惡化,老朽有兩條路提供你參考!」
長頸鹿裴增道:「在你來提出條件之前,我首先說明,這位姑娘可是自行找到在下,並不是我姓裴的存心對她不安好心……這一點你可要弄明白了!」
柳遇春冷哼一聲道:「從你這句話,我就沒有兩條路給你了,你既不誠實,那麼那一條明路,就只好堵塞!」
長頸鹿裴增道:「你說的我不懂!」
柳遇春道:「你太不聰明,老朽業已告訴你,你自進寨後,即被本寨子弟注意了,你竟然不說實話,毫不敢面對現實,你對蘭兒實施『點穴』挑逗,若非如此,她怎能對你有印象!若非本寨子弟及時阻止,你的獸行得逞,你曉得你會得到什麼結果,你能站在這兒講話嗎,你太不瞭解我榆柳寨了,不用說是你,就連臥底本寨十五年的人,亦甚難全盤得悉本寨組合的秘密,何況你這種盲人瞎馬一樣亂闖進來的外路人,自以為隱避至極的笨蛋!」
長頸鹿裴增道:「說這些話嚇不到我!我不在乎你的無禮!」
冷笑一聲,柳遇春道:「我用不著嚇唬你,假若你是個誠實的人,我本想給你一條生路,留在此處,永不再出,如今,你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為你自己的無恥和為,將你那一隻罪孽的右臂砍下來,贖你的罪愆!」
暴烈的大吼,裴增道:「老小子,你是閻王,還是判官?」
盜君子劉次鋒冷然道:「閻王,判官算什麼,他是神仙也見了發愁的那位武林人物!」
長頸鹿裴增,面容一變,怔僳的瞪著劉次鐸道:「你是說他就是神仙愁?」
盜君子劉次鋒道:「如假包換!」
頹喪的低首,長長的脖子低得同一根彎權,沉思有頃,驀然抬頭,狠厲地道:「戰飛羽,你怎麼說?」
古並不波地,戰飛羽道:「你放棄一臂,還是可以回去送信,我依舊赴約!」
長頸鹿裴增惡毒的道:「我將在此找個墊背,不回去!」
讚許地,戰飛羽道:「有種,你講個地點,我替你去送信。」
狠惡的,長頸一扭腦袋一搖,裴增道:「戰飛羽你去墊背!」
戰飛羽瞄著對方,淡淡的道:「有眼光!」
長頸鹿裴增,長臂揮動,七節槍身的鏈子槍,如一抹鬼影也似疾射而去,一溜寒光暴刺戰飛羽的咽喉。
戰飛羽卓立不動,就像沒有看見一樣,直等鏈子槍尖端隔著他喉嚨只有三分遠近,他的環抱胸前的雙臂倏動,左手微晃,掌刃猝映裡彈挑,「嚓」的一聲,盪開了對方的槍尖,同一個動作裡,倏翻的右掌,緊緊的握住了鏈子槍的中間一節,晃身間倏忽踏前三步,右手借力一帶,將長頸鹿裴增的身形,帶得衝前兩步,彈挑而起的鏈子槍槍尖,恰好劃向裴增的面門。
戰飛羽右手撥壓,鏈子槍槍尖犀利的自裴增的面門斜劃至肩呷,深及五寸,鮮血隨槍尖狂噴,裴增大叫鬼嚎,戰飛羽的左手,適時斜刺裴增的右肩,「卡嚓」一聲,裴增右肩亦被卸了下來,撒手丟槍,連聲長嘯著衝刺出棧房而去,淒厲的嚎叫遙遙隱沒入夜暗之中。
戰飛羽依舊恢復雙臂環抱,雙手隱袖的老樣子,人卻轉身面向淮河雙煞牛氏弟兄,眸瞳中放射出酷寒的煞芒,口中冷冷的道:「兩位,時間不早了,該上路了!」
牛望初虎吼一聲,臉色泛青的道:「戰飛羽,你不要狂……我們……我們並不含糊……你……」
戰飛羽點點頭,道:「暖,這樣最好,裝好漢,報恩情,也得像個好漢的模樣,有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對不?」
一聲虎吼,牛望初一陣風也似的衝到,雙拳猛起,卻在揮砸時的剎那,倏忽上揚,而兩隻腳卻快不可言的疾蹴戰飛羽的胸膛。
快若電閃,牛望初的雙腳,在戰飛羽的蒼白手掌翻騰如一股雷射電閃的剎那,飛出了一丈,砰砰落在棧牆之上瞬即跌落地上,帶著灑噴四射的鮮血,沾得滿地都是,腳骨猶自撐持著顫抖不已。
尖嗥著,「噢,唔——」的牛望初,悍不畏死的,以兩隻血糊糊,骨森森的脫脛拄地,又攤開兩隻巨掌,向戰飛羽撲去!
挺立不動,戰飛羽的雙掌,陡然炫花人眼,在燈影下一閃而沒,當人們的眸瞳,尚未能適應炫晃的光影的快速閃的時,牛望初的人已被整個推彈而起,恰恰迎向了怒吼著飆來的牛望秋!
在怔神中,張開的雙臂,本是向敵人撲擊拚命的牛望秋,不得不暫時承受了那兄弟全身的退撞!
「砰」的一聲,一屁股落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斷腿的牛望初,急速的低頭望去,不由得悲從中來,斷腿折臂後頸上一刀齊齊的三寸深傷痕,喉中的血泡,已然停止外冒,走完了人生的路程,牛望初死在自己兄弟的懷中。
一推屍身,騰身而起,赤紅的雙眼,狠毒的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道:「戰飛羽,我弟兄與你無奪妻殺父之仇,你竟然下得如此狠手,好!好!我要把你這沒有人味的狗雜種,咬碎嚼爛,方解我心頭之恨!」
戰飛羽冷冷地凝視對方,不發一語!
狠得牙縫裡蹦出細刺般的磨擦擦的毒音,牛望秋道:「戰飛羽你怎不放屁,沒理是吧!狗雜種,你這個下三濫!」
戰飛羽沉穩,卻冷酷地道:「我說過牛望秋,誰要為『寶圖』而來,我不放過他生還,你二人是開始,這只有怨你倆人運氣不好,找錯了報恩的方向,我是為了保全我故友的付託,不得不如此,同時也為了我今後在江湖上的安寧,你就認命吧!」
突然怪嚎,牛望秋鐵鏈網膽倏然而出,只是那膽已於白天丟失,鐵鏈亦僅餘半截,然而半截鐵鏈的勁勢,卻無比的疾動,暴砸向戰飛羽的胸膛。
猝然暴旋,戰飛羽倏彈而起,越過牛望秋的頭上,鐵鏈倏然翻轉,緊隨著躍向平空的戰飛羽身形,點戳腳心湧泉穴而去。
倏然倒翻,戰飛羽雙腳朝天,頭下腳上,一個跟斗落地,身形猶自未穩,「冬」「冬」連聲中,牛望秋的後領口內已有三點藍光,疾射敵人面門。
戰飛羽身形滾左,右手虛空斜彈,串射來的三點藍光——那是三枚喂毒的「鐵蒺藜」,便像被一股無形的吸力,引帶一樣,猝然斜撞出去,成斜角上拐,「冬」「冬」聲中,釘於客棧門楣之上。
戰飛羽猛然轉身,面對著牛望秋。
適時,牛望秋的鐵鏈,又已砸向戰飛羽頭頂。
還有三寸那麼短的距離,戰飛羽雙手上翻。與一把利刃般,雙手合起,抓住鐵練,略一運力,「卡嚓」一聲,鐵鏈又斷一半,牛望朔怔得一怔。
驀地寒光一閃,半截鐵鏈由戰飛羽雙掌,疾射而出,「嚇」的一聲,生生插進牛望秋的腦門!
「撲通!」牛望秋一絲兒血漬都未出,腦門上插進半截鐵鏈,歪斜倒地,死得好快!
望望滿地血漬,歉意地向「神仙愁」柳遇春望著,戰飛羽道:「老爺子,真對不起了!」
柳遇春搖手,接道:「天已不早,戰大俠,你們尚有許多話說,趁此時還有閒時間,您略略休息,赴約後,咱們再談!」
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手扶樸少姑肩腫,站起身形道:「戰老弟,走吧!休息一會再說,這兒的事,讓這老兒自己去忙活,誰叫他自找麻煩來著,一來時那種窩囊樣子,受制於人哪裡像是神仙愁,我看連個小鬼也不會怕他,走啊!老弟!」
戰飛羽同劉次鐸相視一笑,迄通向棧內走去。
日正當中,赤熱的火球,使大地爆炙萬物如同在一個平底鍋子上,樹木花草都僵枝耷葉的垂頭喪氣,毫無生氣,其實,這是表面的,骨子裡,萬物卻因這赤熱的烤炙,而在逐漸成熟。
春天,是孕育滋長的季節,夏天卻是成長的季節,沒有夏天的成長,哪有秋天的收穫,夏天的赤熱的「毒日頭」雖討厭,可是萬物都離不開的,因它使萬物趨向成熟。
夏天能使萬物生長,夏天也使壞事發生!
榆柳寨外的亂葬崗上,七條大漢外帶一個侏儒,聚集在一起,爭論不休。
那是長白十獸,除掉死了的一位——冰上黑瞎子勾熊,與重傷長頸鹿裴增不算外,其餘均都在場。
受傷的林中黃毛猿,猥瑣的退在一旁,未參加爭論。
老大雪裡紅狻猊查冰,一身紅衣,挺立人群當中,右袖飄蕩,看不見他斷了的右掌,神情中尚帶幾分憔悴。
他身旁,左邊站的是赤面虎仇沖,右面是一個清秀的書生,三十許,一雙狡黠的三角眼,透露出他有過人的心計,他就是十獸中的智囊,玉面狡狐西門同。
在十獸中,雖然稱兄道弟,隱隱與查冰成三鼎足之勢,只是這玉面狡狐,武功雖差,心計卻重,查冰對他倚恃甚重,故而較為接近,而且十人力量,總較三兩人為大,是以並無顯著的分裂,然而在無形中,卻自做一堆。
赤面虎仇沖與長頸鹿裴增,大野豬洪棠,自成一夥。
緊跟著查冰的是林中黃毛猿與冰上黑瞎子,倒是狡狐卻有惡狼膝成,毒狽孫漳,花豹薛七相與為伍,勢大氣弘,而且個個都是心計毒辣手段卑鄙的傢伙。
那個侏儒就是毒狽孫璋,與惡狼滕成形影不離是十獸中的一對壞坯,天生成一副侏儒身皮包骨的毒狽孫漳,心計之重,除狡狐,無人可比,人雖矮,在十獸中卻甚受弟兄的側視。
花豹薛七一臉大麻子,脾氣乖戾,暴躁,望望天色,不耐煩的道:「奶奶的,戰飛羽這王八羔子,惹上我們,時辰到了,他媽的還不來受死!」
餘悸猶存,查冰道:「裴老六昨晚重傷而回,既帶回了戰飛羽必來的回信,想不會爽約,老七可別太蔑視了他,我們已有四人先後傷在他手了,倒是他來後,各弟兄要特別小心,萬不要大意輕視了他!」
花豹暴烈的道:「大哥莫要長他人志氣,他不來便罷,他來了我薛七第一個就要他好看!」
玉面狡狐西門同,深沉的道:「戰飛羽在中原武林是頂尖人物,獨來獨往,未聞吃過敗仗,若非弟兄們堅持要稱量稱量他,我是主張施點小計,宰了他算了的!」
毒狽孫璋仰臉道:「五哥莫急,只要我們試出來不行,我們會忍下這口氣按照您的法子,讓他嘗嘗滋味的!」
惡狼滕成不服氣的道:「昨日你們是大小瞧了他,才著他的道兒,今日我同八哥絕不饒他。」
毒狽孫漳道:「對!對!讓他嘗嘗狼狽的味道!」
花豹急聲道:「我們可是先說定了,我第一個先試!」
赤面虎杜沖道:「以我看,你們三人一起,較為適合!」
玉面狡狐道:「二哥的話我贊成,你們三人連手不敵,那就證明戰飛羽太過厲害,但他想一舉傷你們三人,恐怕不那麼簡單,只要你們一感覺到不對勁,就乾脆引他向陷阱那兒,想他跑也跑不掉,成敗就看你們三人了!」
花豹不信邪的道:「我就不相信他有那麼厲害,我非得試試才甘心。」
玉面狡狐西門同道:「老七,你難道比大哥還行?」
花豹搓搓手囁嚅道:「五哥,你這話……嘿嘿!我只不過是嚥不下這口氣罷了,你怎麼能這樣說!」
玉面狡狐道:「不是我誠心損你,忍得下忍不下這口氣,得看著對象,那不是玩命鬧氣可以解決的問題,你可別月亮底下看影子,自看自大。」
花豹的大麻於,油光發亮,瞪著兩隻牛眼,望著玉面狡狐說不出話來!
玉面狡狐望著他道:「老七我可不是棺材店咬牙,恨人不死,對你也不需要瘸子放屁,彎彎曲曲的,總要小心為止!」
花豹的臉色漸漸和緩了!
紅狻猊查冰道:「我們就這樣決定,戰飛羽來了,老七老八老九,你們三位就先試試手,不行就按計劃好的法子,宰他!」
驀地——
猥瑣一旁的黃毛道:「來啦!」
八個人十六隻眼睛,齊齊向「榆柳寨」方向望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6:07
四十二、身麻、心巧、血並骨
一騎駿馬,馬上的戰飛羽挺拔的身形,正頂著毒日頭,向亂葬崗馳來!
眨眼間業已馳近,戰飛羽一躍落地,拍拍馬臀,馬兒自顧自到樹下啃草去了。
戰飛羽卻展開身形,三五個起落,業已距八人丈許。停身環臂,掃視八人一眼,眸瞳中的那股寒芒,直射得八人一個個心底發毛!
花豹驀地搖頭清神,怒目大喝道:「媽拉巴子的戰飛羽,你他奶奶的才來啊!」
戰飛羽沉穩的道:「看你那副鳥像,就知你是十獸中最最濃包的花豹薛七!你可是壽星公吃砒霜,活得不奈煩了?」
花豹怒吼:「戰飛羽,你他奶奶的狗掀門簾子——全仗著一張嘴,老子要稱量稱量你,有幾根肋巴骨,來來來,別站在那兒裝熊。」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何不過來?你真的是狗掀門簾子嗎?還是怕了?」
暴烈的一躍而出,花豹薛七大吼:「老子怕你個鳥,正要叫你嘗嘗七爺的厲害!」
紅狻猊與玉面狡狐對望一眼,皺皺眉。
花豹薛七卻一拳擊向戰飛羽面門。
拳風獵獵,氣勢虎虎,激起了漫空飄忽的拳掌幻影。
戰飛羽猝然斜移,一閃使拳掌無功,只顯出了薛七的莽撞,與戰飛羽的輕靈勁疾。
「站住!」是查冰的聲音。
薛七,大麻子赤紅紅的,扭頭停步。
查冰不理花豹,面向戰飛羽道:「戰飛羽!我還是那句老話,你只要將我們的藏寶圖獻出,我們之間的梁子,就此一筆勾銷,你怎麼說!」
戰飛羽道:「我不呢?」
查冰恨聲道:「那你就不必離開這亂葬崗,此處即是你埋骨之所,明年今日也就是你的忌辰!」
冷冷的戰飛羽道:「那是你一廂情願,你能嗎?你可知我怎麼說?」
查冰道:「我不管你怎麼說,你今天必得如此。」
眸瞳中寒光陡射,戰飛羽森寒的道:「查冰,你必得聽我說,昨晚有二個人,淮河雙煞牛家兄弟,就曾為了此事而喪命,你們十獸既然亦為此事而來,那麼,你們也不例外!因為我在昨晚即發下了誓言,凡有為此事而來插手的,我必不讓他生還!」
暴烈的,花豹薛七道:「聽聽!老大!不讓我們生還呢,你說還等什麼,同這麼個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殺胚,講什麼道理?」
玉面狡狐道:「戰飛羽,你憑什麼?就憑著你空口說白話,就能嚇唬住人?你睜開眼睛看看,現在的狀況,情勢對你如何?你配說這種大話嗎?」
打量一遍對方,戰飛羽道:「你是狡狐西門同沒錯,告訴你,我什麼也不憑,就憑我自己的這雙手,情勢在未來前就看清楚了,八對一,我有把握,叫你們一個個留在此地!」
大怒暴吼,怒嘿連連。
花豹薛七聲音最大:「戰飛羽,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吹掉了大牙,你仔細的睜開你那雙狗眼看明白站在你面前的大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戰飛羽鄙夷的道:「我是看清楚了,是一批貪財的亡命好徒,自不量力的狗屁不如的匹夫,若非你們找上了我,我就是碰到了你們,我還不願看你們一眼呢!那就更不用伸出我的手了。」
赤面虎杜沖怒嘿道:「戰飛羽,恐怕你是失心瘋了吧!要不就是你那腦袋發了霉!」
戰飛羽道:「杜沖,我清楚得很,腦袋發霉的是你們,讓銅臭銹蝕的都不知死活了!」
毒狽一施眼色,向惡狼道:「老九,莫站著,既然這位仁兄□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何必浪費時辰。」
惡狼嚎叫一聲,同毒狽一起走到花豹薛七的面前道:「姓戰的,別竅磨菇了,讓我們哥倆來伺候伺候你,讓你舒服舒服。」
戰飛羽道:「烏龜爬門檻——那就看你們倆的這一翻了!」
毒狽道:「戰飛羽,聽說你是個人物,沒想到也是個逞口舌之利的小人!」
不以為件,戰飛羽道:「你那份心計,莫在我跟前耍——我不會受影的,動爪子吧!」
人影閃晃三角之勢形成!
戰飛羽大馬金刀的站在那兒,兩臂抱胸,雙手籠袖,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沉穩至極,於是在人們意念尚未形成的一剎那,那種令戰飛羽十分熟悉的雪銀色光芒,似冷電流蛇一般,炫映入人眼,激盪起漫空的晶射幻弧——那是毒狽的細長兵刃所形成。
毒狽猝然移動,他身形移動的同時,一溜精光閃亮的細長光影暴飛,尖端穿透空氣,發出一聲刺耳的呼嘯。
就在這同時——
惡狼與毒狽似一人般,同時閃射,閃射起一串耀眼的光輝,映著毒日,刺向戰飛羽的雙眼,那是他兵刃的反光。
花豹薛七,卻直線挺進,一支朴刀,反背而出,挺向戰飛羽胸前。
剎時間,銀芒光影,光華流射,交燦縱橫,三條人影同三件兵刃,從三個角度,猝然撲擊。
三種不同的兵器——一支亮銀鞭起自左側的惡狼膝成,一條細長的釣絲,與普通魚竿上的釣鉤不一樣的銀光流閃的釣絲,自毒狽那短小的身上暴然而至。
在四射的冷芒蛇電中,戰飛羽待到略後發出,卻是先到的釣絲差那麼一寸之時,倏忽一個騰挪,猝然看來是向左旋,突然卻自右邊緊貼著薛七刺來的朴刀,疾轉至花豹薛七的身後。
雙袖同時伸展。紫影裡,兩道蒼白手刃,似削瓜般削向花豹的後腦。
大吼一聲,身軀前衝,花豹腦後生風,急切裡伏衝回臂,旋刀後撩,猛然反捲斬削。
戰飛羽在光芒流燦的兵刃交攻之下,穿走騰掠,如穿花峽蝶,如採花蜜蜂,翩翩飛舞。
釣絲如電閃流蛇,絲鉤如毒信,朴刀如掣雷轟電,快速無倫。
銀鞭矯若游龍,招招不離要害,戰飛羽身形旋快如閃電,追風逐電穿射於空隙之間,身軀卻如影隨形,總不離花豹身後。
這是一場罕見的快速拚鬥,是純粹的一種力的表現,技巧組合的昇華。
四圍人影遊走旋飛,兵刃光影,迴環縱橫,圈圈弧影中,花豹薛七用盡吃奶的力量,就是甩不脫戰飛羽如附骨之魂的身影。
這種情形之下,狼狽二人的攻勢反受阻擋,顯然花豹成了他們的避忌。
花豹薛七,心裡更是急怒無比,倏急的閃晃而無能擺脫之下,猛然低身仰跌地下,一個懶驢打滾,以最賴的方式,才脫開了附身的戰飛羽!
同時,狼狽的鞭光絲影,猛的齊齊襲到!
斜刺裡,「大野豬」洪棠,斷喝一聲,旋身進撲,左手掌出,右手匕刺,風嘯光幻威猛無比!
「神手」翻揚截擊,未觸即分,惡狼膝成長嘯一聲,彈躍七尺,一個斤斗倒轉中,亮銀鞭兜頭蓋頂罩向了戰飛羽。
目光凝聚,戰飛羽倏忽閃晃,掌刃映射,自不同的角度,飛刺惡狼滕成,掌刃倏現,上翻滾而起的「花豹」薛七,怒吼著一滑而到,朴刀刀刃,急密的刺射而至,兇猛悍野至極。
尖叱著,「毒狽」孫璋「釣絲」揚起的粼粼冷芒,就有如串串的波紋,強勁的交織成無數個十字旋無!
身形半蹲,戰飛羽閃過釣絲與銀鞭的暴襲,「神手」手刃,倏起橫撫,劃過一道扇形的光面,花豹薛七的執刀右手,險險被齊腕斬斷,勉強自一隙中逃過危難。
戰飛羽似是在窺探虛實,存心游鬥,每一次攻擊,都留那麼一絲空隙,給予對方逃匿。
這一絲空隙,卻給予對方一種極驚險的威脅,而又生一種不過如此的鄙視僥倖的心理。
瞬息間,花豹薛七,惡狼騰成與毒狽孫漳,三個人又從三面暴襲而至,四個人又回形環不已。
成了旋飛暴擊,刀光映著薛七充滿剽悍之氣的面孔,明暗之間,越現狠酷,他咬著牙在游刺中大吼:「戰飛羽,你就這點本事嗎?好你他媽的狠個什麼勁,老子要在你身上戳上窟窿,劃上五十六道血槽,要你嘗嘗七爺的滋味!」
戰飛羽冷酷的道:「你真試試,是我在你臉上,順著你七十八個麻孔戳窟窿,還是你戳我,即將會分曉!」
陡然間,戰飛羽的「神手」掌刃,如匹練似的在一圈光弧裡,詭異的劃向花豹薛七的麻臉。
毒狽的「釣絲」急驟的襲向戰飛羽的掌刃,惶恐的沉聲喝吼:「老七留神!」
惡狼膝成的亮銀鞭,奮力加勁,立是劈砸下來,戰飛羽的身影,驀然猝旋,順著亮銀鞭下砸之勢,貼著鞭身迴旋而進。「神手」猝閃而出,惡狼膝成急忙仰身,卻也免不了斜胸被劃掌,皮開肉綻,鮮血飛灑。
流血開始了!
花豹薛七閃退的身形,急速暴進,朴刀挺然直刺,狠戳戰飛羽背脊。
戰飛羽大喝一聲,猝然倒旋身形,如陀螺般,貼刀而進,「神手」掌刃,縱橫劈豁,「嚓」「嚓」兩聲,帶起了花豹薛七背上的兩大塊皮肉,然而花豹薛七的朴刀環卻倏然間暴烈,無數牛毛細針,自環身中蓬然而出,戰飛羽的下部,頓時中了半邊身子。
人影暴撲,狼狽同時不顧命的撲截衝進,惡狼膝成,裂胸鮮血飛灑,翻肉顫動中,亮銀鞭狠砸而下,毒狽銀絲倏卷,釣竿倏插戰飛羽肚腹。
戰飛羽身上略麻即停,奮力旋身,左掌飛揚,暴裂脊背的花豹薛七前衝的身形未穩,頸項下一股涼意傳至,「神手」
掌刃,齊頸斬下,花豹薛七厲嚎著滾倒在地,「噗噗」兩聲微微自喉管中連響,血泡突出之間,厲嚎短促得僅那麼一忽兒,人即在血泊中挺腿死去。
亮銀鞭與釣竿同時遞向戰飛羽肚腹,只差那麼一寸距離,戰飛羽吸氣收腹,強撐著麻痺的忽現忽停的身子,倏忽側踏一步,猝然暴旋,順勢飛揚雙袖,掌刃如流蛇電射般,倏現倏隱!
惡狼滕成突然慘嚎著急叫一聲,滾翻在,一條握鞭的右臂卻齊時削斷。
同時毒狽孫漳的釣竿,卻插中戰飛羽的左小腿腿肚,然戰飛羽順勢削來的掌刃,流電也似的激射削斬而下,毒狽孫璋悶吭一聲,頭頂上一塊巴掌大的頭皮,已連著毛髮,揚向半空。
滿臉鮮血的毒狽,悍不畏死的連環暴揚釣竿,直刺戰飛羽胯襠,時斷血糊而胸前血肉翻綻的惡狼滕成,也倒豎雙眉,面孔歪曲,左手抓起連著右時下小臂,右掌尚自緊握不放的亮銀鞭另一頭,揮起右小斷臂,騰身而起,撲擊而至,砸向戰飛羽的天靈蓋,斷臂中鮮血,灑了戰飛羽一頭一臉。
戰飛羽挺立的身形,驀然艱困的一旋,滾進惡狼懷中,右掌如刀,生生插進惡狼滕成的心窩,只手一旋一推,滕成白了一白那驚痛慘厲的雙眼,身形被推迎向毒狽的釣竿,「噗」的一聲,釣竿自惡狼臀部,直穿前襠而出,惡狼滕成,慘嚎一聲,已自氣絕。
氣絕的屍體,卻突然似石柱般僵硬著砸倒毒狽孫璋矮小身形,將其壓於地上。
踏前一步,戰飛羽一腳踩在惡狼的胸腹之處,「嗥」一聲,毒狽死在屍身之下,七竅流血,紫盈面庭。
一剎那間,三個敵手,同時斃死,戰飛羽旋身迎向撲來的其餘五獸;寒凜的眸瞳,射向「紅狻猊」查冰道:「是你們一起送死,還是想充充好漢?」
寒光阻住所有撲擊憤怒的敵人!
一抹陰酷的獰笑,浮現在玉面狡狐西門同的面上,陰陰的冰聲道:「戰飛羽,好快的身手,只可惜你受了薛七的『毒芒』,我們雖然賠上了三位兄弟,然而你即將以血來償還,以命來賠補了!」
戰飛羽緩緩矮身,以左掌順著胯下,向那中了牛毛毒芒的地方,慢慢下移,雙目卻瞪著玉面狡狐西門同道:「西門同,你是十獸中的壞種,我即或是在死前,我也不會留你活在世上為害武林的,我相信我有這點實力,你自己也心裡有數!」
陰冷的,狡黠的,玉面狡狐西門同道:「戰飛羽,你可知道薛老七的毒芒是偎的什麼毒,即刻感到了嗎?他的毒力是倏忽隱現,時停時發的,他這種毒有個名稱,叫做『毒引牽機痺』,是『牽機』巨毒中,最最輕微的麻藥,可是他有個特性,那就是麻痺人的時候,絕不一起來,是時而麻時而無的,聽說你不畏巨毒,想來你是中過別人的兩次以上的巨毒而有拒毒之能,可惜你中的這種「毒引牽機痺」卻有個最大而且是對你最壞的特性!那就是它可以引起舊毒,假若你現在感到他時發時停的麻痺感,漸漸的縮短時間,一次比一次距離的時間少,麻痺的時間多,那就是它已開始發生效力了,到最後停的時越短,那你所有中的毒力,也就快都一起並發了,直到你被毒發身死為止!不過有一點好處,你不會受活罪,因為死前,你是毫無知覺的被麻痺而死!你不用發狠,也不用磨蹭著想排出來,那是沒有用的,你越運功越是助發它的穿行力,我們弟兄,在你手上四死三傷,裴老六也不是在挨時辰,你也該知道了,五個人抵你一個,你他媽的大便宜了,墊背嗎?休想!現在我們弟兄是只等鞭屍了,只需我們慢慢的消磨你,就行了!」
戰飛羽知道狡狐西門同並非虛言恫嚇的,事實上他此時的狀況,正與狡狐所說一模一樣,但他卻曉得,其中唯一不同,是毒引牽機痺,對他的效用似乎沒那麼快,進行的慢一點,換句話說,引發體內之毒的時間較慢,是以,戰飛羽左掌順勢向下滑落的速度,亦是極度的緩慢!
因為他不敢驟然運功,只有慢慢的運功,才可使業已開始牽引毒發的藥力,慢一點引發,他的左掌,在以「無相」功吸取中於半邊身子的「毒芒」。
對方需要時間,等他毒發,他卻也需要一段短暫的「緩衝」,將其中部分中在穴道上的毒芒吸出。
戰飛羽估量自己若能在毒發以前,將中於穴道之毒芒吸出,則可在麻痺發生的間歇裡,將面前敵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斃面前。
是以戰飛羽故作痛苦之狀,面現憤急之容,狠狠的怒視著玉面狡狐西門同道:「西門同,你們這些卑鄙惡毒,上不得台盤,見不得市面,污穢齷齪的灰孫子,江湖敗類,有朝一日,落在戰某人之手,我將一個個零碎削割了你們!」
嘿嘿冷笑,赤面虎杜沖道:「戰飛羽,你在做夢,你想你還會有那麼一天嗎?你這個貪財昧心,期負孤寡的下三濫,無恥的殺坯,你等著,等著在你動彈不得的時候,嘗嘗大爺零剮你的滋味!」
暴烈的挑戰,戰飛羽道:「杜沖,你要是有種現在就來,你真能宰我,顯顯你赤面虎的威風,揚揚你們長白十獸的威名,別只那麼跟在人背後逞英雄,說狠話,而且滿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是個人王!」
玉面狡狐重重的道:「戰飛羽,你真有心眼,只可惜你對當前的大爺們還不太清楚,你未曾踏進我們為你準備的環套已是夠幸運!」
那只在左腿下搖動而下的手掌,業已到底,戰飛羽又隨勢蹲下身去,他已感覺到掌心中的毒芒,業已聚成一束,但他知道,他必得再來一次,將其餘的再吸出來,右掌與左掌一合,一束毒芒移到右掌心,左掌又自下方向上移動,身軀慢慢抬起!
但他的表情,卻使十獸以為他是被麻痺的受不住而俯身蹲下,他的面容更表現了一種痛苦的憤怒,尤其是那一雙眸瞳中的森寒毒光,十足的告訴對方,他有吃人之心,慢慢上起的身形,微抬的面孔,惡毒的話語,表現出戰飛羽極思一搏的企圖,只聽他冷聲道:「我是對你們不太清楚,我不該拿你們這一夥專施暗算的小人當做人物!我更不該找錯對象,以一盟生死弟兄的死來賺取自己苟活,自己揚名的一群無情無義的兔崽子,怎能企求你們像個人物,像塊料子,像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你們不過是些自私自利的鉤心鬥角的禽獸組合,我能企求些什麼?」
西門同慢慢的,卻極倨儆,而又自得的道:「姓戰的,你用盡了天下最惡毒的字眼,也改變不了現下你的處境,我們雖然賠上了五個弟兄,可是我們其餘五人,可都有機會為他們報仇,我們不會當傻子,現在在你還有能力同我們一搏的時候,向你動手,那豈不是自我麻煩?又何必污我們的手,勞動我們的筋骨,再等會兒,只要一會兒,我們輕輕鬆鬆的,慢條斯理的,說一句,動一下手,撕你一塊皮,揭你一塊肉,那豈不是比現在要輕鬆愜意多?唔!我的武林梟雄,天下獨尊的一霸天,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王戰飛羽,你說是不?」
紅狻猊查冰,凜冽的道:「很好!戰飛羽,你就認命吧,我到時會給你個公道的,絕不讓你失望!」
戰飛羽身軀業已挺直,左掌心又已多了一束毒芒,穴道中再無阻止,雖然「毒引牽機痺」已開始引發存留他體內的兩種中和巨毒,但他感覺到卻甚是緩慢得出乎他的預料,雖然他已證實這「毒引牽機痺」緩慢,但卻也使他知道,自己必得從現在開始爭取時間,否則最後,這毒會要他的命,因為他已覺察處,本是中和的巨毒,又在體內,慢慢的分化;分化後,那將是種什麼情況,他卻是清楚得很!
戰飛羽雙臂抱胸,雙手籠袖,挺拔的立於毒太陽底下,那眸瞳中的森寒毒芒,與毒日同等的赤烈,掃射十獸中僅餘的五人一眼,緩緩的,冰冷的道:「看來你們是一廂情願的吃定了我了?」
點點頭,狡狐西門同道:「不錯,寡婦死了兒子——你是沒指望了!」
意猶未盡,戰飛羽道:「真的?那麼篤定?」
大野豬洪棠大吼:「他媽個巴子的,戰飛羽,到現在你還在那兒鹵魚放生——他奶奶的不知死活,難不成大爺們有仇不報,還有閒工人和你閒磕牙!」
戰飛羽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赤面虎杜沖吼道:「商量個屁,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熊樣子,還有什麼討價還價的資格?呸!」
紅狻猊查冰陰陰的道:「有;你現在將寶藏圖拿出來!我們弟兄就放你個全屍,給你個痛快!」
玉面狡狐接腔道:「對!你想免掉活割零撕的罪,只有這麼一條路。」
戰飛羽,若有所思的沉思俯首,猛的抬頭,寒光凜凜的怒瞪五人,道:「就再也沒有可商議的了嗎?」
斬釘截鐵的,赤面虎杜沖道:「正是……」
戰飛羽驀然雙袖突展,雙掌倏揚,兩蓬光芒,似天羅地網,罩向五人!
驚呼愣怔,暴叱怒吼,剎時間五人滾翻騰躍,各自應變而起,然而,光芒來得突兀,來得迅疾,五人中竟然沒有一人能夠躲閃得過!
緊跟著光芒之後,是戰飛羽那猝然飆射的快速身影,首當其衝的是玉面狡狐西門同。
「神手」掌刃,似一道天際雷電,戰飛羽如一頭旋飛的鷹隼,倏然而至,本能的玉面狡狐揚臂格架,「卡嚓」聲中,臂折頸殘,胸裂腹翻,厲嚎如狼嗥,人亦被踢跌著滾翻而出,聲住身停的同時,紅狻猊查冰的背脊處,似如鐵錘撞擊,踉蹌的衝向黃毛猿身前,撞個正著!
戰飛羽飆旋的身形,滯了一滯,赤面虎杜沖的大砍刀已呼嘯而至。
身形旋旋,「神手無相」無相的掌刃,如同急湍巨瀑一瀉千里中的一絲映閃的波光,倏忽疾劃而過,赤面虎自右額斜掛一條血溝,直到左臂,皮翻肉綻深達五寸,眼鼻嘴胸,開裂了一道血槽,連吭都沒吭一聲,頹然倒地,然而他在倒地的同時,大砍刀卻在死前盲目的甩出!
戰飛羽身形早已飆動,大砍刀卻颶然如銀河倒瀉,「嚓」
地一聲將查冰撞於地上,正欲抬身而起的黃毛猿的頭顱破成兩半!
大野豬洪棠,雙目盡赤,匕首揚處,不顧命的刺向戰飛羽的胸腹,戰飛羽「掌刃」如匕,插進大野豬洪棠的心窩。
適時,腦後生風,紅狻猊查冰僅餘的左拳,如驚濤駭浪般挾帶著呼呼勁風,疾搗而至。
戰飛羽艱困的雙臂一掄,帶動洪棠身軀,接下了一拳,同時抽出掌刃,倏忽問,閃進查冰懷中,雙掌翻處,查冰頸項間,齊齊被割斷兩寸,一顆腦袋歪向一邊,猶自狠毒的瞪視著戰飛羽,說了一句:「你好……狠……」
查冰的屍身卻與大野豬洪棠同時倒地!
血漬斑斑,屍肉狼藉,戰飛羽艱難地,將胸前匕首拔出的同時,長嘯一聲,人卻虛弱的蹲向地面。
麻痺已伴同著疼痛,間歇的侵襲著戰飛羽的身心!
得得聲中,紅影閃處,戰飛羽那匹心愛的駿馬「小龍」已來到他的面前!
戰飛羽招招手,小龍倏忽趴在他的身旁,戰飛羽拍拍他的馬兒,艱難的爬上馬背,輕聲微弱至極的道:「回去;小龍……」
慢慢的起立,快速而平穩的騰越,一人一馬,剎時馳離了毒日照射的亂葬崗子,漸漸的消失在行道樹掩映的大道盡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6:30
四十三、毒解、不意、謀定動
戰飛羽不想死——
他用力張開眼睛,想再看看這個他生活了三十年的世界,往日他雖想了少,看了不少,然而在這個時候,他對這個世界似乎生出了一種特異的情感!
眼皮子重得像兩盤磨石,費盡了他吃奶的力量,他才睜開了一條縫。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耀眼的慘白,他什麼都看不見,看到的是一片慘白夾雜著一道道的黑帶子,在平日他當然知道那黑帶子乃是一棵棵樹影的閃動。
間歇的麻痺,因為他過度的掙扎運動與急烈的拚鬥使毒力引發得更快!
他有時清醒,有時昏迷。
昏迷時,他不知道思想。
清醒時,他只有一個想法——他不願死,但卻不是怕死,人總是要死的,他只是有件心事還沒有完,所以他不想死。
他的心事雖然簡單,卻需要費很長的時間。
在這世界上,他本來是可以隨時離去的,但是自從他的好友,托孤於他之後,他覺著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留戀的地方,還有值得他去做的事情,他必須完成的事情,那就是把辛長定彌留時托給他的兒子撫養成人。
他伸伸手,狠狠的抓了一把,滿把的鬃毛,柔柔的,軟軟的,有點兒暖和,那是日曬的結果,這使他意識到自己是在愛馬「小龍」的身上。
耳邊「嗖嗖」,的風聲,退去日曬的部分炙熱,可是體內的那股麻痺,卻使他有心無力,他又鬆了手,因為麻痺又傳了過來。
戰飛羽懂得醫道,但獨獨對這種罕見罕聞的「毒引牽機痺」沒有記憶,卻偏偏的他就碰上了。
「他奶奶的!」他心裡在想!
「這是種什麼玩意的毒物,會有這種惡毒的力量,自身有麻痺之能,又有引發餘毒之力!」
他想至此處,人又陷於麻痺之中,他沒有感覺,依稀卻還有知覺,他知道,毒還沒有到他的腦子!
他緊閉著雙眼,他腦子飛快的在想,假若他有感覺,他定然會奮力挪動身子,因為他的身子,已快掉下馬來了。
「小龍」似乎覺得主人的身軀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平衡,它的速度,自動的減低了。
太陽的毒照與毒力的散發,配合著,使他陷於半昏迷狀大
當他醒來時,不,該說的是毒日的照射沒有了,麻痺的間歇,使他在有知覺的那一段時間裡。
首先進入他耳朵的,是盜君子劉次鐸的聲音:「戰兄既負傷,又中毒,長白十獸他奶奶的是啥邪魔鬼道,竟有如此大的能力?」
蒼勁的聲音,是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
「十獸沒有什麼,可能是戰老弟大意先中了毒,才負傷的,只不知道是哪種毒,如此的厲害?」
戰飛羽又奮力的睜開了眼,這次呈現眼前的是一片灰土土的,他想搖搖頭,但辦不到,但只有繼續的奮力使那沉重如磨盤的眼皮再睜開一點,企圖能看清楚,然而他失望了。
他不但沒有繼續睜大眼睛,反而無力的閉了起來,他內心有一種嘲笑自己的意念,昔日是生龍活虎般的,如今卻如此的無能,就在半日之前,他還是個隨心所欲矯健得無以復加的身手的強者,如今竟然「抬抬眼皮子」那麼本是輕而易舉的微細動作,都力不從心的人,這該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
創開一個局面,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然而在他來說,卻遠較比這時睜睜眼似乎還要容易。
他的知覺沒有喪失,聽覺也還靈敏,一旁神仙愁柳遇春的那句話,使他感慨萬千。
柳遇春道:「戰老弟是年輕一代頂尖兒的豪雄,不想竟然被宵小如此的葬了,真他媽的老天沒眼!」
「老天」是有神無神的人,在最最危急時的求庇者,也同時是咀咒者,戰飛羽想,世界上真心能容納人的,恐怕就只有「老天」了。
他的睜眼動作,落在樸幼妮眼中,她輕聲道:「戰大俠,你可聽得見我的話?」
戰飛羽微弱地道:「聽得見!姑娘謝謝你們的關懷!」
戰飛羽甚少說這種場面話的,是以,在這個時候,聽到他那種真誠的語調,使房中之人,一個個卻覺得有愧,因為他們對於毒,毫無辦法,連一點忙都幫不上!
郭大公道:「老弟,你的傷我們已經為你包紮好,只是你的毒,卻無能為力……」
樸少姑突接口道:「師父,戰大俠可知道他自己中的是什麼毒?」
幾個人同時互視一眼,慚愧之容,現於每個人的面上,這麼重要的問題,何以都不知早點問,真真正正是急昏了頭。
戰飛羽道:「『毒引牽機痺』是一種麻藥一類的毒,間歇性的,最討厭的是它能引發我體內以前所中的毒,就是我已中和了的毒,它也能分化後,再次毒發!」
眼睛一亮盜君子道:「戰兄是說你體內有中和的毒?」
戰飛羽道:「兩種無比的巨毒!」
急聲的盜君子劉次鋒道:「是同時中的?」
戰飛羽道:「不是,但間隔也不久——」
這種問話,驀地引發了戰飛羽求生的意念,腦中旋飛的思緒轉瞬間有了決定,運起剩餘的能力,吸了一口大氣,急促的道:「金家園子五日之約,我是無法前往了,請劉兄騎我的小龍代跑一趟,向金老婆婆改約,一月內我若不能前去,那就廢了,再麻煩一下郭老爺子,將我送到『魔林』去,看能否解此異毒?」
盜君子劉次鋒道:「唉!你怎不早說?」
戰飛羽苦笑道:「若非劉兄問起中毒之事,我還忘記此處或能有一線希望!」
郭老捕道:「救人如救火,那我們就走!」
樸幼妮道:「我同師父去吧!姐姐留此,照顧蘭姑娘!」
神仙愁道:「如果方便,蘭姑娘也可以去,那兒住的是對毒有特殊研究之人,或可有助蘭姑娘之病勢,他們醫道亦甚精深。」
郭大公道:「我那車子,可以裝不少人,沒問題,別耽擱時間了,走吧!」
武林人物的動作是快速的,不到一個時辰,在夕陽中,郭老捕頭,駕著他那一輛天下獨一無二的四馬囚車,向回路疾馳而去。
車中,除了躺著的戰飛羽,時而昏沉,時而醒轉情況並無多大變化,尚有「青樓雙艷」以及那心神失常的蘭兒姑娘。
「魔林」在武林中雖然是個神秘的所在,但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郭大公以較平常速度快速一倍的進程,向目的地急趕。
路上,戰飛羽在稍醒時,常與樸氏姐妹略作交談,樸氏姐妹走時,在客棧中帶了不少乾糧,而且因此車的特殊設計,並不怕天熱腐爛,雞鴨魚肉,樣樣俱全,除了是冷的外,再無什麼與客棧中兩樣了,為了蘭姑娘的特殊原因,他們還帶了兩罈子在行前趕煮的綠豆湯,因為蘭姑娘以此為食,病情會維持不惡化。
這是一種特殊的病,特殊的飲食嗜好,卻是最普通的飲食物品。
熱天,綠豆湯是最能解暑之物,一天走下來,五個人竟然喝掉了一罈子多,若此下去,再不補充,蘭姑娘就沒得吃喝了,郭老爺子駕車連趕一晝夜,人不乏馬也受不了啦,所以他決定在前面鎮店中住下,補充綠豆湯,也換換馬,想連夜再趕。
戰飛羽卻不贊成,因為感覺到他麻痺感非但沒有加重,似乎已經減輕,他最感覺明顯的,是麻痺的間歇時間拉長麻痺的時間也縮短了,換句話說,他清醒的時間多了,昏迷的時間少。
所以他向郭老捕頭建議,在前面鎮店住一宿,一者是病情未曾惡化,且有起色,二者換馬不如原馬好駕御,三者最重要的是郭老捕頭一人駕車大累,樸氏姐妹雖然可以換班,然樸氏姐妹二人也要輪流向蘭姑娘施功,為其治病,那太累了。
郭老捕頭,也看出戰飛羽不但未惡化,似較來是硬朗多了,最顯著的是他說話不那麼微弱的有氣無力,不像個武林人說話。
郭老捕頭在日尚未沒,即投宿在鎮店中,一間最大的客棧中。
馬車駛進店房後院,停在一座特為行商巨賈,達官貴人預備的獨院中,老捕頭第一件事,是吩咐店小二即刻煮一鍋綠豆湯送來,並說明濃濃的。
店小二雖有些詫異,卻依舊照吩咐做去。
樸氏姐妹,卻將自帶的菜餚,讓店裡給熱了熱送來,吩咐照樣亦做一份來,她們收在車中。
店東對這一行人,卻是感到無比的奇怪,可也不敢動問。
郭老捕頭飯後,與戰飛羽談了幾句,即亦同戰飛羽在一間房中歇下。
樸氏姐妹收好綠豆湯後,為蘭姑娘施法後,亦即歇下了。
翌日晨起,當郭老捕頭,要將戰飛羽拖上車去時,戰飛羽突然能自己坐了起來卜
同時間兩人都既驚又喜,相互對視一眼,郭老捕頭驀地大喜道:「咦!戰老弟,你能行動了?」
戰飛羽詫異後,亦露出了笑容!遲疑地道:「這難道是『毒引牽機痺』失效了!」
郭大公道:「戰老弟,不管怎樣,你運功試試看!」
戰飛羽聞言,方行運功,突然忍不住的放了個臭屁,他訕訕的低下頭去,實在不好意思!
郭大公一皺眉頭,因為他聞到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恐怕是他六七十年以來,聞到的最為特殊的臭味,那是一種腐爛挾著霉腥的臭味道,比死人味,腐鼠味,千年古墓的霉骨,猶尚難聞,更奇異的是這種臭似是所有臭味的綜合。
郭大公聞到了,戰飛羽當然也聞到了,應該是他先聞,自己甚是不好意思。
然而郭大公皺眉後,突現喜容道:「戰老弟,好了,你的毒解了!」
戰飛羽有此想法,可不願說出,抬頭訕訕的向郭大公笑笑,驀地眉一皺,感覺內急得很,抬腿下地,急急的道:「我要入廁!」
郭大公喜的道:「走,走,在外面不遠……啊……好了……你能下地了啊……戰老弟!」
戰飛羽驀然自覺,心中亦大為振奮,邁動乏力的步伐,向外走去。
郭大公的喜悅叫聲,驚動了房間的樸氏姐妹,急匆匆的出來,看到戰飛羽出門外的背影,亦不由驚奇不已!這幾乎是一種奇跡。
戰飛羽病情痊癒,使她們也想到了自己兩人的病人蘭姑娘,那業已略見清醒的神智,不由得大為高興。
樸幼妮道:「姐姐,看來我們這一趟魔林是要兔了!」
樸少姑道:「假若蘭姑娘有好轉的症狀,再增進一點,或許是有此可能?」
樸幼妮道:「只是不到魔林見識見識,可也真是件遺憾事呢!」
樸少姑道:「妹妹!我們可已經嫁人了,你怎地好似還沒有長大!還有那大的好奇心,我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早點破案,早點同他見面,再設法報了父母之仇,就勸他脫離這份差事,一同奉養師父天年,略盡人子之禮,師父既無親人,還不是同我們一樣的孤苦,到時,我們也可以享受天倫之樂,我對這江湖飯可是真夠了!」
樸少姑的話使樸幼妮亦有點闇然,姐妹二人久久沒有說話,沉默中各自想著心事,直到聽到了郭大公那放亮的笑聲,這才迎了出去,雙雙向戰飛羽道喜!
戰飛羽謝了二人的辛苦!進得屋來,就在廳中坐地。
郭大公道:「我看我們就在此多住一天吧!你覺得怎麼樣?走,還是不走?」
戰飛羽倏然向樸少姑道:「請問姑娘,那蘭姑娘的病……」
樸幼妮搶說道:「正要稟報師父,蘭姑娘的病,略有起色!」
戰飛羽歡顏向二人道:「恭喜二位,能救蘭姑娘一命,那可真是功德無量,柳老前輩真不知道要如何感激呢,您看得出他對這個侄女兒的關懷,是多麼的疼愛!」
樸少姑道:「但願能如戰大俠所說就好了!」
戰飛羽正容道:「我想應該沒問題,兩位神功乃是一種精神力量,正對了蘭姑娘的病症,失心症不也是精神的喪失嗎?」
樸幼妮道:「戰大俠之毒是怎麼解的?」
戰飛羽疑惑的道:「我正在奇怪呢?剛剛入廁時,洩了甚多綠色糊狀穢物。」
樸少姑眼睛一亮,道:「綠豆可以解暑,難道亦可解毒?」
郭大公點點頭道:「毒上加毒被中和後,又加麻痺之藥力,豈非也合治病人藥之理,看來我們是誤打誤撞,綠豆也是誤打誤撞的剛好適逢其會,換另一種中毒的狀況,恐怕是不行。」
眾人都認為有理,點點頭,戰飛羽道:「看來是這個道理,我除了感到身體疲乏外,一切似已正常,即連昔日所中和之體內留毒,似亦排泄淨盡,既然蘭姑娘之病,亦有起色,魔林之行,似無必要,我們何不就此返回?」
郭大公沉思一陣,抬頭道:「戰老弟,你的身體疲乏,同時你的傷勢,需要休養,我的傷勢也想歇歇,我看我們就在此多住一天,若蘭姑娘病情有所進益,我們即向回趕,你看如何?」
戰飛羽急忙道:「一切老爺子決定!」
郭大公道:「那麼我們就說定了,留此一日再說!」
一日的時間,在忙與閒人的心中,都是非常快的就過去了,只有終日無所事事而心裡卻紛亂雜陳的人,與焦煩憂慮之人,才感到難挨。
在她們之間樸氏姐妹,既要忙施功治病,又要伺候郭大公與戰飛羽,故而時間對她們總是不夠用的。
戰飛羽與郭大公都在一心一意的療傷,戰飛羽更要默運神功,看有無受損,是以,一天的工夫,在他們就如眨了眨眼,一晃就過了。
第二天,奇跡發生了。
蘭姑娘在早起後,睜開眼睛,第一句話是一聲驚呼!望望樸氏姐妹,驚奇的,囁嚅的道:「你們是什麼人?怎與我住在一起!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你們怎會……」
說著說著,臉上神色瞬息間變動,猶如一隻受驚的小兔,漸漸的,眼神中,又流露出了那種迷惘的神色,陷於了迷茫之中。
如此狀況,顯然是有了莫大的進境,樸氏姐妹不由得大喜,心中那份高興,真正是不可以言語形容的。
更知道,一個身據某種特殊技能的人,假若僅只是那老一套的效能,那不足為奇,但如果能夠在無意中發現了一些技藝的另一種效用,那是多麼的歡欣愉悅,這正如同一個小孩子,發現了他的嘴,不但可以吃東西,滿足他的慾望,更可以咬東西,滿足他的好奇,所以他就見了東西就往嘴裡放,放到嘴裡咬了,尤其是他有了那一兩顆小牙以後,更是如此。
樸氏姐妹發現自己的神功秘技,竟有前所不曾發見的功用,那心情的歡愉,高興,豈是筆墨所能描述的。
戰飛羽除了感到體弱,似乎也找不出什麼困擾了,體弱是很快可以治療的,「人是鐵飯是鋼」,只要多注意點飲食,很快就會恢復的,何況「奪命丸」的功力,對他來說那真是裨益大大,就以遭到如此折磨,元氣僅虧了那麼一點點,就以現在的狀況來講,一年前的他,恐怕亦不能與之相比,所以說,他可以稱為太好了。
郭大公的傷,昨日即已痊癒。
蘭姑娘進境甚大的消息,傳到郭大公與戰飛羽耳中,不啻是做成了返程的決定。
三天後,戰飛羽已恢復了昔日的威風。
郭大公的那輛特殊的馬車又回到了榆柳寨的柳遇春客棧門前。
當車馬一停,棧房中走出了盜君子劉次鋒。
他有著無比的驚詫與喜悅,上前挽著戰飛羽的手,熱誠的道:「啊!真想不到,這次回來的這麼快,恭喜你了……」
戰飛羽眸瞳中放射出一股精光,向劉次擇道:「劉兄要到哪裡去?」
劉次鋒的打扮,與往日不同,在跟著郭大公時,他是道道地地的一身下人打扮,如今,一身勁裝,英挺奮發中有一股淡淡的憤激。
店房中,適時已出現了「神仙愁」柳遇春,一見郭大公,不由驚呼道:「咦!怎地這快就回來了,戰老弟已好了啊……」
郭大公又恢復了往日的豪情,道:「有話裡面說,不歡迎也不行,哪有在大日頭底下招待客人的道理,看你倆這身打扮,似乎是要出遠門,我看就稍延後點吧,我們餓了呢!」
樸氏姐妹此時正扶著蘭姑娘下車。
蘭姑娘下車,一眼看到了「神仙愁」柳遇春,驀地歡叫一聲:「大爺……」
張開雙臂,像蝴蝶似的飛撲柳遇春的懷中,雙手緊抱著她大爺的頸項親熱的頻頻叫喊。
柳遇春一陣激動,不由得撫摸著那一頭秀髮,老淚縱橫的卻喜悅的抽噎著,臉上是一片驚喜後的愛意,口中輕輕的喃喃道:「乖蘭兒,你受苦了,天可憐見,總還你原來……」
蘭姑娘似又陷入迷惘,緩緩的脫離了柳遇春。
她的神情,看在柳遇春眼中,不盡又墜於深淵般的黯然憂淒長歎一聲。
樸氏姐妹趨前,給柳遇春行禮道:「老爺子,你別歎氣,蘭妹妹這個病可不是一天可以治好的,只要你信得過我們姐妹,定然還您個好侄兒就是了!」
雙目一瞪淚兒尚未擦乾,柳遇春向姐妹倆抱拳道:「老叔這兒先謝謝兩位賢侄媳,到時候老朽定然好好的酬謝!」
樸氏姐妹斂在後,邊扶持蘭兒,邊向裡進,邊道:「那可不敢當,將您那『神仙愁』的活兒,傳給我們倆一招半式的,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大笑,淚兒順腮滾落,柳遇春道:「沒問題,沒問題,只要你們能看中!」
樸氏姐妹扶蘭兒進去後,戰飛羽拉著劉次鋒,向柳遇春道:「老爺子進去吧!再急也急不在這一時呢,我這兩天可真想你的『眼兒媚』呢?」
柳遇春道:「行,行,今天我們乾脆就飲個痛快,明天再上路不遲!」
四人進得裡面,柳遇春的居室之中,寬敞的一明兩暗標準建築,當時擺上酒席,立時入座,吃喝起來。
樸氏姐妹,自己要了點喜歡的飯菜,端在屋裡,陪蘭姑娘吃去了。
他們四位,可就拉開了話匣子。
首先是劉次鋒,向戰飛羽道:「戰兄,您別生氣!在我背你上車時,我知你懷中有個『扯旗兒』的閻王令,可否借我一用?」
戰飛羽神情一愣!
郭大公笑吼道:「劉老四是燒香摸屁鳳——動慣了手腳。」
劉次鋒笑笑不語。
戰飛羽迅速的從懷中將東方俊人「鎖子鞭」頂尖的那把鎖子,遞給劉次鋒。
劉次鋒恭謹的收好。
戰飛羽道:「剛剛看來劉兄似欲同柳老爺子有遠行?」
劉次擇點點頭道:「我是為了這個!」指指懷中的鎖子。
戰飛羽詫色滿面。
一旁的神仙愁道:「老四已經去過金家園子!」
戰飛羽道:「改約了?」
劉次鋒點頭:「一月之內,對方似甚歡迎!」
略作沉思,戰飛羽道:「劉兄此該意有所指!」
劉次鋒肅容道:「黑狼白雄與黑裡俏白七娘,現在是金家園子的總管,內內外外,由其夫妻二人分掌,金老婆婆似已成為名義上傀儡!」
這是一種震驚任何武林人的消息,即或如戰飛羽同郭大公亦感到無比的震驚。
神仙愁一旁氣憤地道:「臥底我榆柳處十五年的帳房金眼佛曹和,即是黑狼白雄的死黨,被派在我這兒的一著棋,看來他對武林的一切,都甚為瞭解,連我這隱於市井處鄉村鎮店的老朽也不放過,那他對江湖中其他門派,定然亦有奸細臥底,所以我同劉老四想乾脆來個釜底抽薪,趁他們不備時來個突襲,徹底了此禍根。」
以神仙愁昔日威名與藝業,對黑狼白雄夫婦,行此突襲之舉,當非不自量力,是有其份量的,是以戰飛羽與郭大公並不奇怪,更無輕視之意。
戰飛羽道:「劉兄要『鎖匙令』可是另有所見?」
劉次鋒道:「盜幫有一『鬼盜色狼』韓小玉,戰兄聽說過?」
戰飛羽道:「你是說韓小玉在金家園子?」
劉次鋒點點頭。
戰飛羽驀地仰臉沉思,稍頃,緩緩地道:「劉兄可知道『鬼盜色狼』與『鐵儒生』倪世鴻之間的關係?」
劉次鐸緩緩地道:「似有耳聞,然未證實,聽說他們倆是拜把兄弟!」
戰飛羽斬絕的道:「一定是了,是他所做!」
劉次鋒道:「戰兄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歉意地,又礙難出口的緩緩道:「倪世鴻正是勾引我至友之妻的禍首,嫁禍於我盜劫刑部的就是韓小玉,故而疑陣所用的衣物,就是他們所供應,看來,黑狼白雄的目標真不止一處了!」
郭大公道:「看來,我們在位的四位,都與這傢伙有些糾葛,那就乾脆點,我們同去吧!」
神仙愁道:「放眼武林,能夠經得起這陣勢的,恐怕不多!」
戰飛羽道:「我們預作計劃,按部就班的讓他嘗嘗滋味如何?」
郭大公道:「就這麼辦,咱們是謀定而後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6:48
四十四、暗探、底細、明闖莊
金家園子,這個在武林裡久享盛名的神秘地方,進去的人很少出來,給予武林人感覺是神秘之外,帶著一種詭異的陰森。
高有一丈多的厚實圍牆,四角都有碉樓,大柵門鎖著小兒拳頭般大的鐵鎖。
護城河也夠寬的,約摸有丈許寬,深的可以讓兩個人站著搭肩露不出頭來。裡面除了蘆葦,還有在水面上看不見的石樁,攔江網。掉上去就莫想上來,就是有武功,水性好的人,也十有九沒命,因為河裡面養了一種毒蛇,任何人被它咬上一口,就吃不了兜著走,何況這種蛇非一條。
護城河外,卻是一棵棵高可人云的老松蒼柏。但離著護城河起碼也有丈遠,就是武林中再好的高手,想藉著松柏的掩映窺伺一下金家園子,那也只能看到圍牆頭上的活動,與園子裡那中央的一座塔形的「藏寶樓」的外貌,若想借松柏作為墊腳,騰越護城河那是辦不到的。
太陽掛在西方的天了,照從松柏的長影,覆蓋到護城河邊,成了一個曲折後,城牆上,稀疏的摻著松影和陽光,交織成一幅天然的黑白畫,有著一種自然的美。
日頭似不忍離開大地,無限依戀的緩緩下沉,日影漸漸順著牆跟向上爬,爬爬爬的終究還是落下去。
留下的是帶有血與灰色的餘暉,抹成了無際無涯的一片。
大柵門上有一個哨柵,柵門前是一座吊橋,厚約五寸的白板,平整光滑寬,柵門兩扇板木製的,四寸多厚與吊橋厚度差不了多少,異常沉重,怕不要兩個人和能推得動。
門關起來,若橫幾根木槓,頂上根柱子,恐怕撞是沒辦法。
柵門真的關上了,硬是要兩個小伙子才推得動一扇。三根橫木,一根柱子,柱子的一頭頂在門上,一頭頂在埋在地裡的一根石柱子上,石柱子怕不有二尺圓。
吊橋是用轆轆扯起來的。
炊煙已縷縷自園中絕跡,想是晚飯都已開上,繼續不斷的,一處處點起了微弱的燈火!
人聲逐漸沉寂!
燈火漸漸稀少,終於變成黑沉沉的。
梆子「篤篤」,鑼聲「當當」已是起更了!
金家園子的碉樓上,還依稀有閃晃的燈火!
金家園子外的松柏樹下,閃出一條炔捷的人影,眨眨眼,似一陣風般,到了護城河岸邊,貼河而下。
人影的動作,似是鬼魅,虛無空靈,迅捷無匹,圍牆碉樓上的守衛,不要說距離太遠,即或當面,亦會認為是眼花了。
那人影的動作,只能說是一陣風閃過!
貼在河岸的人影,差那麼一點兒,就入了水中,在水中的毒蛇尚未被驚動之時,已又竄過了一丈寬的河面,就如同掠水的魚鷹,晃眼到了對岸,迅即貼在牆上,像壁虎般向上游升。
剎時,人影翻落圍牆上在垛口間略停,即快捷的滑落園牆之下,三晃兩閃,已沒人屋影之下。
倏忽間,金家園子中心最高點的「藏寶塔」下,出現了那個鬼魅似的人影。
守寶塔的人,竟無所覺。
鬼魅似的人影,繞塔一轉,閃入那座塔前的巨大廳堂之後。
廳堂中,一對明晃晃的巨燭,高燃在一條靠牆的長桌上,案後供著神祇,案前大方桌上,擺著時鮮果品,方桌前的大師椅,一排三張,中間空蕩蕩的,兩旁的太師椅上,分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約有五十餘歲,黑黝黝的坐在椅上,如同半截鐵塔,窄額扁鼻嘴唇奇薄,活脫脫似個野狼,一雙三角眼,邪氣十足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
女的瓜子臉,柳葉眉,高挺的鼻樑,小巧嘴,不胖不瘦,四十許的人了,猶覺俏生生的,尤其那一雙桃花眼,使人看了,有點心搖神蕩,標準的美人胚子樣兒,就是有點黑。
在太師椅左右向分列著八把椅子,椅子上,一面坐了兩個人,顯得空蕩蕩的。
左面二人,一個是身材修長,面如冠玉,一副恂恂儒雅的書生風範,然而背上卻有一柄冷森森的月牙鏟,看來有些霸道,但卻壓不住那一雙淫邪的眼睛的邪氣。
另一位是個光腦袋的粗獷漢子,豹眼環睜,鷹鼻帶鉤,甚是野氣十足,身旁一條兩頭帶鉤的生鐵扁擔。大有劈開大山的架勢。
右面的二位,一個白白胖胖,面團團的「和氣生財」模樣,儘管瞪著那雙牛膽子眼,有點不對稱,依然有股子笑瞇瞇的味道。
另一個是虎背熊腰,面孔卻狹長得泛紫的人物。一身勁裝,背後卻插著一把紫穗飄落的長劍。
這時,娘們正自嬌滴滴的講話,他面向著書生,那大年紀了,聲音卻脆得同黃駕兒叫:「韓五弟怎不相信?那老婆子身前的幾個丫頭,早被我弄服帖了,近月來,更嘗到了年輕人的甜頭,把柄在我手頭,還會有啥問題?他們就是孫大聖也逃不出我如來佛的掌心。格……格……」
太師椅的男的,突然沉聲道:「我們就這樣決定了,明天晚晌,日落之時,請金婆婆來此見見各位,屆時,老婆子由七娘負責,那個不肖的小雜種,由我來收拾,韓五弟同蕭老三負責那一對傻兄弟,講到這兩塊死心眼的廢料,我就生氣,十幾年來,他們對我就不服帖,他奶奶的金老婆子就比他親娘還重要,到時候不行就宰了!」
面團團的笑面人道:「我一來就看不順眼那兩塊料,若非是白大哥你阻止,前天我蕭揚就宰了他倆!」
面泛紫色的人物道:「肥鷹杜翱與胖鷂杜翔,自小由金老婆婆調教,當然會忠心耿耿,蕭兄雖號稱笑煞,然而他弟兄倆可不好一齊上就收拾得,最好在他們落單時。」
笑煞蕭揚低哼一聲不語。
面泛紫色的人物看了他一眼後,向太師椅上的男的道:「大哥分派我邪劍荊純什麼活兒?」
那被稱大哥的主兒道:「你同牛兄弟鐵扁擔,率領著兄弟們,在晚飯前接下所有守衛任務,然後來廳中接應!」
一扶扁擔,立起身來,被稱做牛兄弟的粗獷漢子道:「假若到時候他們不交任務,是不是讓他們嘗嘗我鐵扁擔牛俅的滋味?」
嬌滴滴,脆生生,那黑娘們道:「那還用說嗎?什麼時候了,還對他們客氣?」
此時,廳後黑影,又似鬼魅般,閃入黑暗的屋影之中。
不多時,黑影順原路,出了金家園子,那一身輕靈的功夫,令人看了,真的是不做第二人想。
一剎時到了丁字路口,向左一拐,即再也不隱避身形,直向前飛馳。
正飛行——
「蟈蟈」一聲蛐蛐鳴聲。
飛行之人,瞬即停步,飄向聲發之處。
穿過大路旁的一排路樹後,即是一片青紗帳。
青紗帳旁,一條人影矗立,一見飛行人,即揚聲道:「劉兄嗎?」
那人道:「是!戰兄怎到此處來了?」
戰兄道:「請到裡面再講!」
兩人矮身鑽進高粱地中,進入約摸有二畝地處突然出了一抹微微的光亮。
近得光亮處,這才看清,乃是就地取材,就勢運用,以現成的幾排高粱,向中一合,底下自然形成一座草寮,寮中坐著兩人,面前放著酒菜,正自飲酒呢!酒菜旁一顆小小的夜明珠權充燈火,倒是別有一番情調。
察中二人,赫然是那神仙愁柳遇春及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
當然來人乃是戰飛羽、劉次鋒。
若非盜君子劉次鋒,又有誰能毫無困難的進入金家園子?就是戰飛羽,也自知在此一方面,也不及劉次鋒來得老到。
二人進入臨時寮中,劉次擇道:「不是講好在前面店中住下嗎?怎會來到這兒,打起野圍,看起坡來了?」
戰飛羽道:「本是想住在那兒的,誰知劉兄一走,我們發現那是金家園子眼線店,那我們怎可住下去,所以我們就要了幾個人兩天用的酒菜乾糧,要他們認為我們是趕長路的,就到此處來了,劉兄探聽如何?」
劉次鋒道:「正是時候,黑狼白雄與黑裡俏白七娘夫婦倆,正準備明天對金老婆婆下手,幫手不少,但領頭的卻只有四人,是鬼盜色狼韓小玉、笑煞蕭揚、邪劍荊純,與鐵扁擔扣休等幾人。」
喝了口酒,劉次鋒又將聽來的消息與所見情形,詳實的描繪一番。
戰飛羽道:「如此,我們的行動,是否要略為更動一下?」
三人齊齊望著他不語,但卻均自眼色中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戰飛羽笑笑道:「我想,我們何不……」
太陽西下,天光又是現著灰白與紅暈。
縷縷炊煙,逐漸消失,又是晚飯的時候。
丁字路盡頭的金家園子的柵門,在四個年輕人的緩緩推移下,逐漸合攏。
轆轆聲中,吊橋亦慢慢抬起頭來!
驀然——
哨樓上,傳來了一聲驚咦!
「是什麼人,走的如此急?」
果然——
丁字路口,轉出了四人快捷的身影,就如四道風滴溜溜的,眨眼間,數十丈距離縮短成為數尺。
未待吊橋升高,柵門關起,四條身影,如大鵬般飛躍而起,腳踏吊橋橋頭,「刷!刷!刷!刷!」已經躍進園子,落在柵門以內。
守園者,此時才喊出了!
「什麼人?膽敢闖進!」
緊隨而起的是齊聲怒吼:「站住!」
站住了,一字兒排開!
那是戰飛羽、劉次擇、郭大公同神仙愁。
戰飛羽沉聲道:「拜莊!」
聲落,四人齊齊邁步!
驀地!
四支長槍,擋住去路!那是守衛柵門莊丁。
冷哼一聲,劉次鋒,手臂疾翻,雙腿齊動!
四支長槍如同四條天矯的繞天長龍,飛起四五丈高,然後掉頭落了下來,噗噗,插在街旁茅草屋上。
驚呼聲中,四人已闖了過去。
依舊是齊齊邁步,並肩而行。
看來四人的步伐,甚是緩慢,然而眨眼間,已出去了丈許。
三丈!四丈!五丈!守柵者都瞪大了眼,不知如何是好,驚凜得連敲警鐘都忘了。
還好!總算是有人知道了!
四人身前,一下子堵上了十餘個大漢。
一個個尤似凶神惡煞般怒瞪著四人一字兒排兒,擋在路中。
為首的,斜提著一條鐵扁擔,正是牛俅。
虎吼一聲,牛休道:「朋友,莫非是來找碴?還是江湖飯白吃了,不懂規矩?」
戰飛羽眸瞳中,射出了森寒的酷厲,生硬的道:「找碴!」
乾脆得使鐵扁擔牛怵一怔,旋即大怒道:「狗操的,就憑你?你也不撤泡尿照照你那副扮相,夠不夠資格!」
盜君子劉次鐸,踏前一步,指著鐵扁擔牛休陰沉的緩緩道:「牛俅,你就是個牛俅,笨!在這裡為人賣命,瞎張聲,滿嘴裡噴蛆的狗屁不如的畜牲附件!」
勃然大怒,牛怵大吼:「你,你這王八蛋羔子竟敢罵我?」
劉次鐸狠酷的道:「罵你?我都嫌污了我的嘴,宰你嫌沾了我的手!」
牙咬如銼,牛俅道:「混帳行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活劈了你!」
劉次鐸不屑的道:「我只用一隻手就可以活活捏死你這個大笨牛、第九等的下流胚子,奴才種!」
狂笑一聲,張牙舞爪的,牛俅道:「好兔崽子,你說這種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自以為你是什麼?我警告你,你的話算是白說,我原諒你的無知,趕緊夾著尾巴給我屎殼郎搬家——滾你的蛋!」
嘿嘿冷笑,劉次鋒道:「死到臨頭,還充你娘的人王,假仁假義的賣俏,只可惜你命不長,猶自認為是個壽星公。」
暴烈的,牛俅道:「娘的皮,老子非剝你的皮不行!」
劉次鐸勾勾小指頭道:「來啦!大笨牛,你那鐵扁擔何不掄起來?看看你有多少道行,多少火候!」
虎吼一聲,呼的一聲,鐵扁擔使排出倒海的勁氣,直砸劉次鐸的頭頂,口中大罵道:「小雜種!老子先將你砸扁了再說!」
倏忽間,扁擔即將砸中劉次鋒的腦袋時,驀然失去了他的蹤跡!
「哇呀呀」的一聲大叫,劉次鐸閃離一旁。
鐵扁擔牛俅撒手扔掉鐵扁擔,左手緊撫著右肋下,一股鮮血自肋下冒出,剎時染滿牛俅的半身。
他驚異的,瞪著一雙牛膽子眼望著盜君子劉次鐸。
沒好氣的,劉次鐸道:「笨牛,會好的,識相點,離開此地!」
臉如紫泡,眼如銅鈴,鼓蕩著最後一口氣,強忍著傷疼,虎吼一聲全身撲擊劉次鐸,口中同時大喝:「離你個屁,老子這就與你拼了?」
人未到,突然捂著一雙牛眼,鮮血從那縫隙中,吱吱外流,痛嚎如狼,滾跌在地上。
劉次鐸手上,卻正纏著支精絲,絲頭上,是一雙亮銀鉤,鉤上兩隻血糊糊的眼球上,滾滿了泥沙。
怒吼暴叱,如震天霹靂,牛俅身後的十餘條凶神惡煞的大漢,洶湧齊上,斧刃刀叉,鐵鞭劍銅,十餘件武器,齊齊指向四人。
驀然間——
四條人影,如鷹翔,如隼飛,騰閃挪躍,閃晃中,慘號連連,斷臂折腿,丟槍斬腦的,十餘條大漢,剎時被撩倒地上。
鮮血與痛嚎齊出。
斷腿共折臂同飛。
四條快捷的身形,已踏著血跡,騰向金家園子中央的寶塔。
倏然——
一個狹面泛紫,虎背熊腰的人物,擋住去路,青鋼長劍,指著前面的劉次鋒道:「何方不知死活的鬼兒子,到這裡來撒野?」
劉次鋒停身道:「邪劍荊純,識相的就躲遠點,莫在這兒充能!」
邪劍荊純道:「小子,你莫以為將大爺的名字呼出來,就能唬倒了我!有本事你就盡量施展,能闖得過,算你運氣,闖不過,算你倒霉!」
狂笑,劉次鐸道:「唬倒你?荊純,你太不知好歹了……」
神仙愁驀地踏前一步,道:「老弟,你讓我,讓我……」
劉次鐸道:「就算我報答您吧!還是讓我來!你老歇歇,今兒黑狼白雄同黑裡俏白七娘,隨您挑,這塊稀鬆的料子,屬於我的……」
怒嘿一聲,邪劍荊純道:「老小子,你們兩個一同上,大爺一塊兒送你們去姥姥家,免得一個個的費事。」
灰影一閃倏忽間一進一退。「神仙愁」柳遇春在眨眼間,就好似沒有移動,然而他卻已經走一個來回,雖然僅短短的五步。
「叭」的聲,邪劍荊純的左邊腮幫子,腫得如同一個小海碗!鮮血順嘴向下流淌,二隻大牙,也隨著血漬流出唇外。
郭大公看著邪劍那不服氣的勁兒,不由得道:「荊純!江湖上能夠在『神仙愁』手下逃生的,恐怕不多,你要是不怕死,就再過來,要是珍惜性命看在你劍邪人不邪的份上,老天做主,放你一馬,要報復,我也指你條明路,榆柳村,這老傢伙是整年到頭的不離開。」
邪劍荊純咧著血嘴怒叫道:「你把我荊純年成什麼人物?我放棄朋友於危難而見危退縮?哼!鹿死誰手,尚且不知,你賣什麼乖,有種就同大爺來個硬碰硬?」
戰飛羽酷厲地,踏前一步道:「讓我陪你玩玩?荊朋友!」
神仙愁倏然一拉戰飛羽道:「不行,戰老弟,你那雙神手一出,沒有不流血的,還是讓我教訓這個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石葫蘆心眼的傻小子吧!」
話落,人即騰身而起,這次卻是慢慢的人同駕霧般離地尺許,向前一閃,口中並道:「傻小子,拔出你那劍鞘裡的另一支劍來,我這次要打你的右腮!」
真聽話,邪劍荊純一見對方竟然有神手戰飛羽,而這看來不起眼的老傢伙,能夠離地蕩,是真正的「神仙愁」那個人人聞之喪膽的老傢伙到了,可就在心裡說不敢冒犯,但聽說要打自己的右腮,不由得氣往上撞,大吼道:「老小子,你太欺人了!」
一長一短的兩支劍裡套劍的「邪劍」,如匹練似的展開,形成了一蓬劍網,不求攻敵先求自保。
劍光繚繞,流燦蓬飛,綿綿得形成一層光雨,映著太暗的天光,芒飛劍閃,直如天羅地網般密不透風。
怪!怪就怪在神仙愁根本就不理他那個碴兒,像生有眼睛般,在神仙愁伸出的右掌,擱向邪劍荊純的右腮時,劍網自動的閃了開去。
「叭」的一聲,右腮同左腮配成了雙!
邪劍荊純,氣得哇哇大叫,模糊不清的,嘴中罵咧咧的道:「老混蛋,有種就同大爺玩正經的,耍邪法算什麼英雄好漢?」
郭大公調侃的接道:「他不耍邪法,怎麼能使神仙愁?
哈!哈!」
大吼一聲,邪劍荊純,不守猛攻,道:「同你拼了!」
輕輕的一點!神仙愁道:「能拼也不愧是條漢子,現在小心你的尊睛!」
根本不顧自己,一味的犯攻猛削,連續使出了九九八十一劍,似狂風湧沙,如敗葉乘風。
「砰」的一聲,邪劍荊純,跌了個大馬爬!
頭搶地,滿口泥沙,嘴上本就血漬流淌,如今更是血沙混合,直嗆到嗓子眼裡。
人咳嗽不絕的往上爬,歪頭猛咳,看來似是跌得不輕!
猛然一個打挺,邪劍荊純,突然反射而起,人似一個大對蝦,半彎著身軀,倒射向神仙愁立身之處。
騰空輕抑的同時,邪劍荊純的劍中短劍,突然,筆直的指向「神仙愁」面門!
「冬」的一聲,神仙愁張口咬住飛來的劍尖!
這時,騰翻的邪劍,身軀轉正,長劍已遞向神仙愁的胸前!
「嗆」的一聲!
神仙愁口中劍把,正正的敲在了長劍的劍尖之上。
「叭噠」,長劍的劍尖,被截斷五寸落於地上。
「呸」的一聲!
神仙愁口吐短劍,劍把直擊邪劍前胸,距離近,劍又急,歪一歪身子,邪劍荊純的右肩,被吐來的短劍劍把,擊個正著。
一抹徹骨徹心的奇痛,起自右肩腫,「嗆嘟嘟」長劍首先墜地!
邪劍荊純咬牙切齒的忍住出娘胎以來的第一次最大痛楚,彎下腰去,不吭一聲!
神仙愁踏前一步,一腳喘得邪劍荊純連翻滾十餘次,才勉強停住!
然而被踹中之處,亦與肩胛的疼痛一般,直使得他忍不住的殺豬般叫吼。
神仙愁走到他身旁,輕快的,只有邪劍荊純能聽得見,清晰的道:「小於,這兩下子,都在主穴上,每五日都會如此疼一次,能挺得住,就挺!挺不住到我榆柳客棧來找我,我那兒還少一個打雜的酒保,我可以考慮僱用你!記住!小子,十日內,過時不候。」
也不管痛得在地上打滾的邪劍荊純,轉身向三人道:「走吧!找白雄那小子算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7:02
四十五、誅狼、計巧、盜稱君
微暗黃昏,兩座大青石獅子,一左一右的雄峙在一扇油黑漆亮的大門前,高台子青石階,門後是大片黑鴉鴉的高大房舍與院落。頂中央那座塔形的「藏寶樓」高矗在夜影中。
四人直奔大門而來!
門內倏忽閃出四條身影,一式的黑色勁裝、黑色包頭、映著大廳上遠遠的燈火,刀芒閃眨凶狠狠的。
領頭的劉次鋒視若無睹,筆直的往大門闖進。
四條守門的大漢,不禁勃然大怒,齊齊橫過鬼頭刀,為首的那個大吼道:「站住!」
步履如常,照直前往,台階已經走進,劉次鐸連回答一聲,都懶得張口。其餘跟在後面的三人,根本亦不理會,什麼也不表示。
四人當門而立,為首的大漢怒叱道:「狗雜種,你們是活膩了,叫你們站住,卻裝聾作啞,這兒奮不得你們橫衝直闖!」
另一個也橫肩豎眼咆哮:「奶奶的,放倒了再說!」
劉次鐸接近四人,既不停也不讓,對著他們中間,硬往前闖。
四名大漢可真忍不住了,其中一個怒叱一聲,偏過刀背來,硬向劉次擇腦殼砸。
然而,刀方始往下落,但見寒芒倏閃,這個漢子已殺豬般長嚎一聲,打著轉子翻了出去,他的三個夥計,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也驀地捂腹躬腰,慘嗥著倒在地上,翻滾不停。
只因他們太過大意,連著長街上發生了那大的事情,他們竟然只管守門,都不知道詳情,無怪要受此罪了。
劉次鋒四人仍舊大踏步邁向他們的目標——中間那座大廳。
打殺的慘嗥,業已驚動了大廳中的人們!
奇怪,大廳中的人並不多。
那三把太師椅上,正中坐著一位白髮皤皤,雞皮滿面的瘦削老婆婆,正是金家園子的當家人,金老婆婆,手持一支兒臂粗的龍頭枴杖!
他身後,一排站了八個十八九歲的俊俏丫鬟,在那丫鬟前面,緊靠著太師椅後,一隻手扶在金老婆婆的左腰眼上的,正是那黑裡俏白七娘。
黑裡俏白七娘的桃色眼,正帶煞的望著門外。
左邊太師椅上,坐的是那金不換。他身後卻站著黑狼白雄,顯然已將金不換制住。
大廳中正有二對人在廝殺,一方是胖鷹肥鷂杜氏兄弟。
一方是鬼盜色狼韓小玉與笑煞蕭揚。
兩方是勢均力敵,半斤八兩,正殺得難解難分,天昏地暗,就是黑狼白雄以殺死金老婆婆與金不換二人來威脅,都嚇止不住杜氏兄弟的攻勢。
這是一對渾人,激鬥中他們叱喝道:「你殺死老婆婆同公子,我倆人也活不了命!我倆人停手,也不能讓老婆婆同公子活命,要想和我們停手,簡單得很,放了老婆婆同公子,讓我們來個公平拚鬥,否則,就先將這兩塊料拼骨墊背,夠了本再說!」
這種理論,這種想法,也只有這種人才有,是以黑狼白雄,眼看著弟兄兩人,毫不顧惜自己,一味猛攻狠戳敵人要害的打法,致使鬼盜色狼韓小玉,與笑煞蕭揚,本是高出他們弟兄二人藝業多多,反而礙手礙腳的施展不開,處處顯得掣時。而且逐漸落向下風。
杜氏兄弟二人已負傷數處,然而卻毫不理會,一味的窮攻狠殺。
黑狼白雄正無計可施,而大門處傳來了慘嗥,他放眼望去,眨眼間,大廳門口出現四人。
黑狼白雄尚未問口。
對方的盜君子劉次鋒,驀地大喝一聲:「停手!」
拚鬥的二對,無人理會。
戰飛羽與劉次鐸,互視一眼,雙雙暴起猝然旋飛,飄然閃進激鬥中二對之間。
「砰」「砰」連串數響,人影倏分!
杜氏兄弟,倏分又進!
迎面碰上了戰飛羽,手上的龍頭拐令,閃在二人眼前,二人怔得一怔,戰飛羽冷凜的道:「退在一旁,候令行動!」
杜氏兄弟,望望「龍頭拐」令,望望大師椅上的金老婆婆。
金老婆婆,點點頭!
杜氏兄弟,黯然後退。
笑煞蕭揚,氣喘吁吁退至椅上。
鬼盜色狼,正欲後退,驀地、眼前出現一支鎖匙。
韓小玉神色中露出了驚悻之色,望望鎖匙令,望望盜君子劉次鋒。
劉次鋒冷冷的道:「韓小玉,你認得這個麼?」
韓小玉,慢慢的說不上話來!
勃然大怒,劉次鐸道:「大膽狂徒,見了閻王令,竟敢不理!你是想大卸八塊,曝屍百日?」
急愣愣一個寒顫,韓小玉雙膝微曲,就待下跪!
驀地——
黑狼白雄道:「且慢!鬼盜業已被扯旗兒幫,開除幫籍,入我黑龍幫身居護法之職,你憑什麼以扯旗兒幫的閻王令來治他罪,難不成黑龍幫無法,要你來管閒事?」
哈哈大笑,盜君子劉次鐸,道:「江湖上何時又出了這麼一個幫會?」
黑狼怒道:「黑龍幫就是現在成立,你們擅闖本幫法堂,就該知道如何自處!」
冷嘿一聲,盜君子劉次鋒,道:「江湖上有哪些人曉得黑龍幫成立?開山立案,總得有個規矩,就憑你嘴皮於翻弄幾下就算數嗎?」
黑狼白雄道:「你要知道,此處什麼所在,你說這該可知道要受什麼樣的懲治?」
盜君子劉次鋒道:「我清楚得很,此處是金家園子金老婆婆的議事大廳,我說的話都是句句實言,諒無罪懲,倒是你這個虛立幫派名目的無恥之輩,須受江湖的懲處!」
黑狼白雄,氣得勃然變色,狠厲地道:「你這利口小子,我要活剝了你的皮!」
冷冷的,語聲有如一串冰珠子,又脆又冷:「白雄等會你會曉得剝皮滋味的,只是我還不屑來剝你!」
黑狼白雄凜冽地道:「小子,你報上個名號來看看你夠不夠份量,放這個滿天響臭的大屁!」
重重的,劉次鐸道:「不用啦,我既不要同你攀親,又不用你拉近乎,還是遠著點好!」
轉面不理白雄,冷聲向鬼盜色狼韓小玉道:「你雖被開除幫籍,但你也知道你終身脫不掉閻王令的拘束,現在我問你,刑部之事,可是你做?奉何人指使,現放何處?」
韓小玉嗒然若喪,期期的道:「是我做,現在藏寶塔,那指使者,就不便說了!」
盜君子劉次鐸道:「很好!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受誰所托!
你明白了。」
神色大變,韓小玉驚惶的道:「你……是誰??
冷凜至極的盜君子劉次鋒道:「盜君子劉次鐸!」
無助的,韓小玉望望黑狼,張口欲言,未曾出聲,突的猛嘿一怕,舉掌自碎天靈,倒地死去!
血漿腦漿,沿著那只自擊的手掌,身形「砰」然中,盜君子劉次鐸突然快速的將自身的一件上衣脫下,覆在韓小玉的腦袋上,悠悠的道:「盜亦有道,總算沒丟『扯旗』兒的臉!」
盜君子劉次鐸倏然轉身,向金老婆婆道:「金老太,請問韓小玉之物,可否壁還?」
金老太道:「劉大俠,我現在是身不由主!真是慚愧得很!」
黑裡俏桃花眼一瞪,驀地道:「想要那物事,簡單得很!
求我這個金家園子的一家之主不就得了!」
盜君子劉次鐸,怒嘿一聲,一擺頭,根本不理會她。
桃花眼倏瞪,黑裡俏道:「若非老娘空不出手來,我就宰你在當場!」
盜君子劉次鐸冷冷的,不看黑裡俏白七娘一眼,猶似自言自語的道:「我空著的手卻又怕玷污!否則屍橫五步的,定然是個蛇蠍一般的人!」
黑裡俏怒叱道:「我警告你們,哪一個不怕,我把金老婆子當場斃在指下,就動一動試試看!」
戰飛羽道:「時間多得很,我們就耗上算了!」
這確實是一厲害招數,黑狼白雄與黑裡俏白七娘,先還希望前面的鐵扁擔與邪劍會來援助,如今想想四人乃是從正門而入,邪劍二人,豈非業已栽了?又加韓小玉白裁,已方只剩三人,對方有四人之多!一個個似都非無名之輩,就看看解開纏戰中的兩對手法身法,即知較笑煞蕭揚高了許多,何況金家園子的杜氏兄弟,尚在虎視眈眈的躍躍欲動,心中大是焦急,更為後悔,調集的人手太少了。
正思如何解此危機之時——
驀然八個丫鬟中那個看來最小,最為美俏的姑娘,脆聲向黑裡俏道:「白姑娘,你怎不早說你要空出手來呢?」
黑裡俏一雙桃花眼,突然斜視著那小姑娘道:「玉兒你這話裡,可是說你有方法,讓我空出手來?而不會讓她脫逃?」
玉兒點點頭,脆聲道:「當然啦,姑娘平時對我們那麼好,不在這時報答您,我在什麼時候?」
胖鷹杜翱驀地大怒罵道:「玉兒,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丫頭片子,平日太君對你格外疼愛,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小毒蜂,吃裡扒外的狗雜種,你只要敢說出椅上的秘密,看我不拼著死了,也要宰掉你這個小賤貨!」
別人沒說,他倒先說出那椅上有秘密了,真他媽的渾得夠勁,這種忠心的奴才,既是可愛,又是好氣!
金老太太喝道:「杜翱,閉上你的嘴!」
玉兒根本不理會杜翱。
黑裡俏卻促聲道:「玉兒!椅上有什麼秘密?」
玉兒道:「在椅子後面,不是鑲著十個珠子嗎?其中有顆黃珠一按,椅上即可先出現鋼環,將坐上人箍在椅上,然後緊跟著會有一把刀橫在椅中人的脖頸上。」
黑裡俏道:「這三張太師椅都是一樣嗎?」
玉兒點點頭道:「一樣!」
黑裡俏道:「那麼你先去撳一撳那張空著的我看!」
玉兒聞聲道:「好!」
脆生生的邁動俏步,玉兒來至右邊的太師椅後,伸手向黃珠一壓,悄無聲息的,大師椅的兩個把手椅腳,與背頂之處,各各出現一道約五寸粗細的鐵箍。
稍停,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橫在背頂五寸之處,恰是坐者的頸頂高度。
黑裡俏見狀,驀地向黑狼道:「動手!」
黑狼白雄與黑裡肖白七娘,同時運指,撳在椅背後的黃珠之上,兩人四指,同時下壓!
剎時間,金老婆婆與金不換,被箍上了五道鐵箍,稍停,椅背一技明晃晃銳利的尺許長利刃,疾刺而出,卻不是刺向座椅上人的頸項,而是突然間,向後刺出,一刀刺進了黑裡俏白七娘與黑狼白雄的心窩。
慘嗥一聲,黑狼與白七娘,拼盡最後的餘力,一掌擊向座椅上的金老婆婆與金不換。
然而怪事突然又現,兩把太師椅,突然向下一陷,矮了一尺!恰好躲過了黑狼白雄與黑裡俏白七娘的最後一掌狠毒的襲擊。
黑狼白雄,一手捂心,嘴上冒出白沫,兩眼泛青,拚命掙起,右掌掙扎著抓向座椅中的金不換!
金不換不能轉,眼看就將抓住,驀然間,人影倏閃,紫影晃動,一聲大響。
黑狼白雄借大的身軀,突然彈飛而起,高躍丈許,幾至屋頂,始迅速的跌下,「砰」然大震聲中。
黑狼白雄腦漿四溢,生生被跌碎頭顱,當場死去。
黑裡俏白七娘在中刀的同時,驀然獰厲的望向那俠女玉兒,一擰身手,前身被利刃破一道口子,肚腹外流,身軀卻在這一摔之時,右手伸向太師椅後,因見她被刺怔在當場的玉兒身旁,一掌擊中玉兒胸腹,將玉兒雲飛,跌落五尺以外,閉過氣去。
青影同時閃晃,然而卻晚了一步,未能解掉玉兒之危,來人乃系盜君子劉次鐸,氣得一掌將已垂死的白七娘,打得連翻滾轉,肚腹外流滿地死去。
這種突然的變化,使在場之人,都大出意外,不禁都對那機智的丫鬟玉兒,大為愛戀。
神仙愁第一個飛落玉兒的身旁,伸手一試,知其乃是閉過氣去,無甚緊要,白七娘那臨終一掌,並未有何重傷玉兒之處,僅只是恰巧擊在閉氣穴上,是以神仙愁迅速的為其解開穴道!
玉兒睜眼後,即躍起身形,三腳兩步的跑到中間太師椅後,向背後兩顆紫色珠兒上一壓,機關盡收,又迅速至金不換身後,如法炮製,並解了金不換的被刺穴道。
金不換深情的望了玉兒一眼,自個兒舒活舒活筋骨。
玉兒羞怯怯的,躍至業已起身的金老大身旁,施禮道:「婆婆饒恕玉兒,設法太慢!」
毫情萬丈的長笑,愛戀萬分的撫摸玉兒的秀髮,金老婆婆道:「不慢,不慢,恰是時候,也正用在節骨眼上,才沒有破綻,乖孩子!這才是我的孫媳婦,我沒白疼你!」
玉兒一聽,甫退的羞赧,剎時又泛上一層紅雲,從頭至頸,羞得跌進金老婆婆懷裡!
金不換偷偷的望去,正與金老婆婆懷中的玉兒,那一對暗暗偷瞧的妙目,對個正著,直羞得玉兒,掉頭埋進老婆婆懷中,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就在這時,那獨一無二的餘孽笑煞蕭揚,突然偷偷的向廳外挨蹭,眼看再有兩步,就要踏出大廳。
驀地——
紫影暴旋,戰飛羽快捷的擋住了他的去路。
怒嘿一聲,眼不抬,一拳向戰飛羽搗去,笑煞蕭揚同時撞擠而前!
紫袖飛旋,蒼白光芒,似電光流蛇,疾然打閃,一聲慘號,笑煞蕭揚左掌撫著右臂,彎下身去。
一個拳頭,血淋淋的在大廳門跳動!
蕭揚抑臉獰厲的道:「戰飛羽你這個不是人揍的東西,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對我下這毒手?」
笑凜的,戰飛羽道:「你與我無冤無仇?鐵儒生倪世鴻同夏婷那對狗男女是怎麼勾搭上的?幸福溫暖的一個家庭,是怎麼拆散的?我戰飛羽飄蕩江湖,近年來是為什麼?你笑煞蕭揚該肚裡明白!你只是不認得我罷了!但我對你非常非常的有印象,你剛剛聽到我就表現出了逃意,你想,我能如你的願嗎?哼!」
笑煞蕭揚大叫:「戰飛羽,你這個血口噴人混帳王八蛋,入人之罪何患無辭,倪世鴻與夏婷他們願意『攪』在一起,與我有什麼關係?你!你這個不分青紅皂白,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將這種爛污帳算到我的頭上,你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冷靜十分的,戰飛羽道:「你怎麼說也沒用,起來!像個人樣,別賴在那兒像個狗熊!」
暴烈的大吼,獰厲的嘶叫,笑煞蕭揚道:「戰飛羽,你是滿肚的糞便,一嘴的混話,污言穢語,下流齷齪,尚稱什麼武林梟雄,天下第一號霸王,你是個魔王,惡鬼!下三濫!第九等的下流胚子!」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沒有用,蕭揚,拖延時光對你並不利,那一個拳頭,並不能代表你的整個,你必得要死!是窩窩囊囊的死,還是仗仗義義的死,由你自己抉擇!是狗是人,由你自己取決。」
突地合身衝撞,笑煞蕭揚就如一頭憤怒的獅子矮身衝向戰飛羽!
一閃挪步,腳踢出,戰飛羽狠狠的將笑煞蕭揚,踢至半空。
騰躍而起殺豬般一聲長號,笑煞蕭揚的身軀自五丈高空,跌下院中。
「砰」的一聲,屁股落地,掙扎著站起,突然長嘯一聲,挾著無比的憤怒,蕭揚在夜空中,向莊外逸去!
戰飛羽立於原地,並沒有追!僅僅是冷哼一聲,未有任何表示。
金老婆婆愛憐的撫摸著懷中的玉兒仰臉向廳中的杜氏兄弟道:「你兩個將這兒收拾收拾,同時去巡視一下,看看外面情形如何!向我回報!」
杜氏兄弟恭應一聲,將廳中屍首搬出去後,即找來了人打掃,他弟兄二人自去巡視去了。
金老婆婆卻向神仙愁道:「柳兄今日到寒舍,真是想不到,還有這一位名震天下的第一捕頭郭兄,更使蓬篳生輝!
這位劉兄弟,年紀輕輕的,已是盜幫的頂尖人物,更使老婆子感覺到江湖上後浪推前浪,我們是老了,『神手無相』戰大俠,如約而至,可有以教我?不過在未談正事以前,老婆子先謝謝各位,來的恰是時候!」
郭大公搖頭道:「時候是拿捏定了的,事情沒想到這麼順利!」
老婆子目光一凝,詫異的道:「郭兄此話,似是有意於此時前來?」
神仙愁笑笑,將一切經過說了一遍,然後道:「本來我們是來專找黑狼夫婦的,郭老兒與劉老弟,卻是專程為了韓小玉而來!戰老弟亦與他有關,實際上罪魁禍首,卻是這一對夫婦,與你金家都是些誤會。」
金老太道:「金家有了這麼個不孝子,柳兄也不要給我留面子了,好在自今而後他有了管頭,套上了籠頭我亦不準備再讓他亂跑!從今後,金家園子將慢慢在武林中除名,你們幾位的啟示,我老婆於不言謝了!」
盜君於劉次鋒,突地道:「老婆婆對韓小玉盜來刑部物事,不知準備如何?」
金老婆婆驀地眼珠一轉,宏聲道:「本來是應該原壁歸趙的,只是既然劉大俠來了,就請讓老婆子開開眼界如何?
三天之內,你若能將此物自我藏寶樓中盜去,金家園子從今而後,任你出入!」
郭大公道:「老太如此做法,豈不是開門揖盜?我郭某人到時候可不接這個官司!」
金老太豪爽的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我這是找了個看門的呢!你說對不?」
神仙愁與郭大公同時暢笑道:「還是老太厲害!」
盜君子劉次鐸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老大應允與否?」
金老太道:「是有關東道的事嗎?」
盜君子道:「正是!」
金老太道:「請說!」
盜君子道:「我想看看那放置東西的地方!」
金老太道:「行!為了表明老身不欺,亦應該如此,換兒!
你領大俠去一趟藏主樓!」
金不換聞言,禮貌的請劉次鐸先走!
劉次鐸道:「公子莫客氣,敬請帶路吧!」
金不換不再客氣,當先步出大廳,劉次鐸亦緊跟而去。
這兒金老太請眾人落座,命人待茶。
這時,杜氏兄弟前來回報道:「莊中入等全無損傷,所有黑狼白雄的黨羽,盡被四位大俠除盡,莊中之人均是目睹,現在命人埋葬屍首,清理長街血污!」
金老太點點頭,命二人去整備酒席,與戰飛羽等暢飲。
這時,金不換與劉次鐸已返來!
金老婆道:「劉大俠看過了沒有?沒有假吧?」
盜君子笑笑道:「沒有,只不知道這上東道算不算完!」
說著話,伸手自懷中,掏出了件物事!
眾人一看,不由得大為驚奇,佩服!
尤其是金不換,瞪著那一雙詫異的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久久始緩緩的喃喃道:「厲害!厲害!只看一眼,摸一把……」
金老太太笑道:「算了!算了!就憑你這份機智與身手,老身也佩服是五體投地!」
轉臉向傻在那兒的杜氏兄弟道:「你這兩個呆子,傻在那兒幹嗎?還不趕去弄桌酒席來,讓各位貴賓痛飲幾杯!讓我敬劉大俠四位一杯,聊表心意!」
杜氏兄弟,肥胖的身軀疾風般閃出。
哈哈的喜笑聲浪,歡樂的情景溢滿夜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7:20
四十六、老虎、蛇群、綠楊村
秋天是個收穫的季節。
北國一望無垠的原野上,呈現的是一抹黃。
黃,正是收穫的色彩。
近晚的暮色,也呈現著昏黃,昏黃的來處,是蒼穹極西的夕陽返照。
大地的一片昏黃中,卻有一簇青綠,這簇青綠,截斷了迤邐而去的黃土大道。
蓊鬱的綠形成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圓圈,這圓圈是個有名的鎮店——綠楊村。
綠楊村在昔日本是個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典型農村。
但自從人工開闢了一條渠道後,這綠楊村便變了!
變成了渠道上下游的中繼站!逐漸形成了北國原野中少有的水陸碼頭。
當然這個碼頭,小得可憐,但卻是個甚為緊要的碼頭,所以,綠楊村的生活,也變了。
寧謐不再是綠楊村的特色!
煩囂倒成了綠楊村的常態。
有碼頭,就有客棧,這本是必然的。
有客棧,就有旅客,這也本是必然的。
旅客住客棧,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戰飛羽,到綠楊村來,是旅客!
戰飛羽住在客棧是必然的了!
但並非如此,偏偏戰飛羽卻住在一個莊稼人家裡!
一個籬笆門內,三間土牆蓋成的草屋,低矮暗窄,一明兩暗,——這就是戰飛羽落腳之處。
一個老婦人,正在喚著自田裡吃飽了回來的雞群,陸續的趕著它們進入雞窩。
戰飛羽同一個粗壯的慶稼漢,並肩站在院子裡,望著老婦人趕雞!
老婦人對雞的態度,就如同對自己的孫子,那麼親切,那麼愛憐,從她歡愉的滿佈皺紋的臉上,深切的可以體會得出來!不是嗎?老婦有三寶——閨女外甥老母雞!
老婦人將雞關在窩裡,慈詳的抬起頭來,望著戰飛羽同莊稼漢,溫和的道:「戰大哥剛來,大龍你就陪著到街上去走走,我給你們留著門;早去早回,可別喝醉了啊!」
笑容裡,流露出既不願兒子多喝,又不願慢客的表情,那是一種慈母特有的關懷!
大龍是個高大魁偉的漢子,一身莊稼打扮,並不能掩住他那豪放的個性,與堅毅的神情,倒是紫黑色的臉膛更增加了他幾份粗獷。
但在母親面前,他卻是溫和的。
戰飛羽那慣常的森寒冷漠不見了,臉上呈現的是一抹和煦的容光。
笑著,戰飛羽道:「大娘放心吧!我們不會喝大多的,一點點,意思意思,看看街上的光景,很快就回來!」
老婦人笑道:「我可不是怕戰大哥喝,只怕大龍喝多了,又吐又嘔的……」
大龍同小孩子般地道:「娘!你在戰大哥面前……」
老婦人笑得顫巍巍的道:「好!好!娘不說,不說,給你留個面子!你們走吧,早去早回!」
戰飛羽同大龍,相視一笑,相偕邁出籬笆門來。
老婦人,倚在門上,望著這一對彪形大漢,身影消失在太陽的暗暉中,帶著喜愛的笑意,搖搖頭,回身關上籬笆門,踱回屋中,一聲輕微的歎息,卻出自她口!
戰飛羽同大龍,並肩闊步,離開了大龍的家——綠楊村盡東頭的一家,走向那因有了「水陸碼頭」而繁榮的「新街」。
是綠楊村自開渠後形成的特殊組合。
路上,大龍道:「戰大哥,娘本來是要殺雞請你在家裡吃的,是我特意請你出來的,所以晚上是家常便飯!」
戰飛羽道:「大娘的拿手菜,以後有的是時間,我想你特意的要出來,一定是有原因!今晚那家常便飯,你可知道,遠比大魚大肉好得多?」
大龍瞪瞪眼,旋即道:「噢,戰大哥是說,你終日在外,甚少嘗到自家做的是不?」
戰飛羽道:「正是!你認為粗茶淡飯不好吃;吃膩了;無味,你可知道,在我,到處流浪,對於魚肉大菜什麼的,也是吃膩了呢!一旦吃到了黏粥小菜,那真是可口清心極了,尤其是今晚那一碟煮的剝了皮,青白中飽,滿滿的『脆花生』好吃極了!我差點想再要一碟子呢?」
大龍道:「唉!你怎不早講,那是娘自己做的,花生也是自己地裡出的,多的是,你怎麼客起氣來了?你忘了,這個家本就是你的,要不是你給我們買地置衣,我們娘倆還不知道如今怎麼樣呢!」
戰飛羽沉聲道:「大龍,你怎地忘了,我不願意你提這些?」
大龍急聲道:「戰大哥,我余大龍已不是十年前的小孩子了!我說的是實話!這又有什麼關係,本來嗎?若不是您在客棧裡聽到我的哭聲,仗義救了我們娘倆,說不定這時候,我已被那狠心的客棧掌櫃的給賣了呢?我哪裡有今天?
我又哪裡能夠練童子功,在綠楊村也可以站得住腳!」
戰飛羽不悅的道:「大龍,你再講這些,我就走了!」
余大龍連聲道:「好!好!不講,不講……」
戰飛羽道:「你剛才說什麼在這綠楊村能站得住腳,難道他們都知道你練過武功?」
余大龍惶聲道:「沒……沒有!他們只不過認為我身體壯,不怕揍!他們不知道我練過武功,我哪敢亂露?要是真的碰到會的,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戰飛羽道:「實在我並不怕你顯露武功,只是因為你母親只有你一個,江湖中是非又多,一旦惹上是非,對你母親那又是一個大刺激;所以,我才在傳你童子功的時候,嚴囑你不可在人前顯露,道理就在這裡!」
余大龍感激地道:「戰大哥,我知道,可是有時候,我看不慣那些混混欺壓人,忍不住的就同他們打了起來,可是我從來沒用過武功,因為那些傢伙,都架不住我揍,我是說,就憑我的力氣,他們那些三腳貓就沒有辦法對付我,所以……」
戰飛羽笑道:「所以,你在綠楊村也能站得住,稱為一霸!」
尷尬的,余大龍道:「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戰飛羽望著他道:「那……那是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的,余大龍道:「就因為幾次架打下來,綠楊村的那些混混,對我沒有辦法,有一次聯合起來對付我,誰知讓同我一般大的年輕人知道了,就在那碼頭邊上的一座龍王廟裡,本是他們想整治我的地方,一齊都擁了去,先還是熱鬧的樣子,但一到了混混們想一齊來圍攻我的時候,大夥兒發一聲喊,把那些混混們,一個個揍得鼻青臉鐘,拐著腿,抱著頭,連爬帶滾的衝了出去!」
戰飛羽道:「那豈不是給你惹了麻煩?」
余大龍豪壯的道:「麻煩?才不呢?事後大伙後一商議,知道這些傢伙對我們這些年輕的一定不會放過,所以,大家就約定,今後聯合在一起,種田的絕不放單,在碼頭上做工的,也絕不獨自攪活,並且,並且公推我為這一夥的頭兒,因為我們是在龍王廟裡開始的,所以嗎;我們就叫做『龍幫』,嘿!從那以後,那些混混,找過幾次麻煩,就沒討了好去,最低也是平手!」
戰飛羽一聽,心下嘀咕:這真是初生的犢兒不怕虎,竟然有了幫派了!
回頭看看那豪情飛揚的余大龍,不由的心想:這絕非池中之物,看來,必須要下番工夫了!說不得,只好在此多住幾日,看看當地的情況了!
二人走過了那段靜謐的「老街」,已進入「新街」的段頭!
戰飛羽道:「大龍,我們在街上,慢慢的溜躂溜躂,消化消化食,然後再找家館子,喝點酒就回家!」
余大龍道:「好!我們到『四方』館去吧!那是我們『龍幫』的地盤,那裡的『熱和菜』最好下酒了!」
戰飛羽道:「你可以不露形跡的,給我介紹介紹你們的弟兄,也可以說說混混們的情形!」
余大龍驚詫的道:「怎麼,戰大哥你要……」
搖搖手,戰飛羽道:「你別多心!我只是想瞭解一下綠楊村這十年來的情況!當然要先從容易接近的地方了!光聽你說怎麼行,加上我自己體驗,看看,不是真切點嗎?何況,以後我也可能到這裡來落腳呢?」
余大龍大喜道:「真的啊,戰大哥?什麼時候?」
戰飛羽道:「那就不一定了!我不是說可能的嗎?」
余大龍失望的望著戰飛羽!
戰飛羽笑笑,拍一拍他的肩膀道:「我答應你,當我不在江湖上走動的時候,一定和你住在一起!」
余大龍突又歡喜的道:「真的啊!戰大哥,你可不能忘了!更不能說了話不算數啊!」
戰飛羽道:「都已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大龍你怎的還和小孩子似的呢?」
余大龍道:「人家是……」
戰飛羽笑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高興的忘情了!我們先看看街景,然後再談!」
余大龍點點頭,無言的陪著戰飛羽溜躂,不時的,街道兩旁有人向余大龍打招呼,非常的親切,看在戰飛羽眼中,心裡著實的高興,因為那種招呼,顯見的是余大龍在這個雖然複雜的市街上,卻有著甚佳的人緣。
這是一條東西行的大街,在中央尚連著一條南北大街,南街盡頭是水陸碼頭處,北街通到莊外,一座不太高的山上,那是這平原上的唯一土丘,是「綠楊村」的祖墓集中之處,土丘雖不高不陡,可是不算小,迤邐有十餘里長,漸漸向北延伸,白楊處處,使這綠楊村,更見叢郁。
這是綠楊村的「北山」。
北山頂上,一座官建的「寶覺寺」,巍峨輝煌,與水陸碼頭的「龍王廟」,遙遙相對,南北輝映。
東西大道,通向原野,是農家的車路,昔日綠楊村通向外地的要街。
十字路口,是綠楊村,最繁華熱鬧的中樞處。
戰飛羽與余大龍走過東街,穿向西街,顯見這條街上還保留著昔日的古風,建的都是茅屋。
南北大街雖也是茅屋,但牆卻都是「磚」的,間或也有幾家大的店面是瓦房。
戰飛羽同余大龍轉向北街後,一處特別的宅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座大車門,黑漆烏光的大車門,兩輛大車,同時可以進出,門上有幾個大漢,斜眉瞪眼的,看著余大龍冷哼!
余大龍對那些大漢,亦甚是不屑。
轉到南街後,戰飛羽看到了大龍所講的「四方館」,那是座不大不小的館子,這時候正是熱鬧的時辰。
吆五喝六之聲,好遠好遠就聽得到。
戰飛羽對這個綠楊村,有著一種奇異的感覺。
它,是畸形的組合。
工商農業,各行各業,都是畸形的在發展。
入夜更能見出這種情形的組合的特色!
每一家飯館,都座無虛席,亂哄哄的鬧成一團,騰喧戶外,連街上自窗口透出的搖曳燈光,好似也被喧鬧聲晃蕩個不停。
客棧,入夜了,還有車馬進出,貨物搬運的事在進行著,南街較北街熱鬧,益發顯得東西兩條街的清冷。
戰飛羽對綠楊村有了一個外表的瞭解。
當余大龍領著他走向「龍幫」的大本營,龍王廟時,戰飛羽不期然的,更進一步瞭解了這個鎮甸的另一面。
龍王廟是一座若大的廣場後,一所龐大的建築,但顯然的,這座龐大的龍王廟是近來才建造成的,因為就在這座新的大的廟的旁邊還有一座小得僅容許一個人低身才可以進入的小廟,侷促在大廟的東西角落裡,然而,香火鼎盛,卻不是大廟所可比擬的。
龍王廟宏偉的建築,是與廟前廣場連在一起的,廣場顯然是這座水陸碼頭的貨物集散地。
龍王廟內,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除正殿外,兩邊的廂房各有三間。
大殿後,卻有一個較院落尤大的天井,這時,正有十幾個年輕小伙子在耍槍弄棒,伸拳踢腿的練把式呢!
當戰飛羽同余大龍步入後院時,所有的年輕人都笑臉相迎,齊呼:「大龍哥!」
那種親切,無拘束的喊聲,戰飛羽體會得出,這是一份感情的收穫。
尤其是聲音中的那一抹餘韻中的尊敬味道,使戰飛羽對余大龍有了深一層的瞭解。
余大龍是個領袖人物!天生的領袖人物!
余大龍很自然的向他的弟兄介紹了戰飛羽!
每個人都對戰飛羽有著一種誠敬的神色!
當然余大龍,也一一為戰飛羽介紹了他的弟兄。
戰飛羽在這十幾個人中,對一個粗黑得比余大龍尤為壯實的年輕人,特別的注意,並記下了他的名字——車篤。
眾人停下來,一個個都與戰飛羽見禮,最後的一個矮小瘦幹得幾乎像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似的年輕人,叫做楊孤的與戰飛羽見禮時,使戰飛羽的眸瞳射出了奇異的赤寒光芒!
戰飛羽注定楊孤道:「楊兄弟的力氣,恐怕是你們兄弟最大的吧!」
「啊!」
十幾條漢子,驚呼出聲。
這驚呼證明了戰飛羽的猜測不錯,更顯示出眾人對戰飛羽眼光的銳利的欽眼。
戰飛羽收起了威懾的眼神,心中暗忖:這真是兩塊練武的好材料,未經琢磨的渾金撲玉,看來此處是沒甚江湖人物,否則怎麼讓這種人才埋藏在此地?
心中思索,臉上卻顯現出一種親切的微笑,雖然,僅僅是唇角那麼一絲兒牽動的紋路!但看在眾人眼中,卻不啻是寒日裡的一股溫煦的陽光,使他們感到親切,祥和。
戰飛羽道:「大龍,你不是說四方館的菜餚很有滋味嗎?
我請大夥兒,到那兒去喝一杯,算是見面禮吧!」
車篤豪邁的道:「那怎麼行,戰大哥初來我們綠楊村,怎好意思讓您破費,我們豈不成了客棧裡的臭蟲——吃客了!
還是讓我們小弟們請戰大哥,就算是接風洗塵吧!」
眾人都七嘴八舌的轟應著,甚至起哄道:「是啊!哪有這種道理!」
「對,我們來請戰大哥!」
「一人湊一分,表表心意!」
「對!就是這麼著!走!走!」
「大龍哥!你可不能讓我們丟人啊!怎可以當客棧裡的臭蟲!」
亂噪噪的,氣勢洶洶中,見出了年輕人特有的熱情。
戰飛羽瀟灑的擺擺手,待眾人安靜了,笑道:「各位弟兄的盛意,我甚為感激,只是我同大龍關係委實不同,我在綠楊村,恐怕還有一段時間,今晚是我們初次見面,主人是大龍,就由他作東如何?」
余大龍趁機道:「我們對戰大哥應該是恭敬不如從命,從今天起,戰大哥住在我家,每晚咱們之中,派定幾位,輪流作東,最後我們再擾戰大哥一次,這不是很好嗎?戰大哥走的時候,我們大家再湊份子餞行,如此誰也不愧,就是這麼辦了,你們去把東西收拾好,我先同戰大哥去四方館,你們隨後吧!」
余大龍確有統御之能,看在戰飛羽眼中,甚是高興,尤其是十幾個人,一個個都表現得甚是服帖,看來余大龍在這一群人中,實在有些份量。
車篤突地道:「沒來的弟兄,由離他們近的人,負責告訴他們,楊孤兄弟就同我暫時留在這兒,若有人來,我們就同他們一起去。戰大哥,大龍哥,您倆先請,等會兒見!」
戰飛羽點點頭,特意地又看了車篤與楊孤一眼,同眾人打個招呼,即偕余大龍走出龍王廟來。
走在南街上,戰飛羽問道:「大龍,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大龍道:「起初我們是三十六個。現在恐怕不止了!」
戰飛羽道:「這是為什麼?」
余大龍道:「三十六人是主力,以後每一個人,都有朋友,陸續的加入,所以就多了,各人有各人的事,沒什麼緊要的事,是很少在一起的,只有每晚大夥兒到龍王廟來胡搞一通,練練身體,打發打發時間,可向來就沒齊過!」
戰飛羽道:「你不是說常同那些混混起衝突嗎?若是遭遇到了,你們人少怎麼辦?假若是說他們有意尋釁的話!」
余大龍道:「以前沒碰到過,最近聽說他們也有組織了,可是我們不怕,因為在每一條街上,最少也有我們弟兄七八個人,遇到事大叫一聲,就會都來的!」
戰飛羽點點頭。
驀地——
戰飛羽看到余大龍怒形於色的,望著街西,冷冷的怒哼了一聲。
戰飛羽循著余大龍的眼光望去——只見一家客棧前面,聚了五六條大漢,一個個歪戴著帽子,斜瞪著眼,亦正望向這面,惡意的眼神中,不但怒瞪著余大龍,並且亦注視著戰飛羽。
戰飛羽那本是赤寒冷漠的眼神,此時卻突然隱起,顯現在表面的,是一種無神的,毫不起眼的,甚至於有點兒怯懦的樣子。步履之間,也似乎是毫無一點點力氣,看來就似個久病初癒的人。
五六條大漢的兇惡面貌上,對戰飛羽投來的是一種輕蔑,又帶著點幾憐憫。
戰飛羽何以如此?只有他自己知道。
余大龍並未曾注意到這些,只是不經意地道:「這是棧房混混,是北街熊家大車門的夥計。」
戰飛羽扭回頭來道:「熊家大車門,是幹什麼的!」
余大龍冷哼一聲,鄙夷的道:「暴發戶,想控制綠楊村所有生意的暴發戶!」
兩人腳步不停,依舊前行。
戰飛羽道:「有那麼容易嗎?」
余大龍生氣的道:「就是不容易,所以他才開始收買所有的混混,弄到一起,剛才那幾個是屬於客棧一行,還有飯館,糧棧,棉棧什麼的,也有二三十人呢,聽說暗裡都被熊二虎籠絡住了!」
突然,余大龍腳步滯了一滯,望著自北街方面來的一簇人,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奇怪!這些傢伙難道會勾引外人來鬧事?」
戰飛羽此時,卻已注意到那一簇人中,一個彪形大漢,絡腮鬍,環眼闊嘴,高人一頭的塊頭,堅實的軀體,被眾星拱月般的擁在人群中,正向南來,昂視闊步,神態倨傲,一副凌人的氣勢,只是那方方的大臉上,卻生了個又小又塌的紅鼻子,實在與那整個的臉面,不相陪襯,就如同是一個巍峨高大,氣勢宏偉的古寺山門上,卻配著個丁點兒大的門環,那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多窩囊就多窩囊。
可是就看他那份氣勢,他似乎以他這尊容,認為是天下第一等的,毫無自慚形穢之意,反有天下唯我獨尊之慨。
人都是如此的,脖子後頭的疙瘩看不到,就是連「額頭上的疤」,也有人自認為是「缺陷美」「主富貴的」。
一行人都只注意那個做人的大漢去了,並未曾發現余大龍與戰飛羽的存在。
戰飛羽同余大龍進入了四方館。
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飯館,大概是因為「名氣」好吧,竟然是座無虛席!
余大龍一進來,小二就己笑臉迎上,道:「大龍哥,前面沒空,到後面吧!」
大龍笑笑道:「後面能擺個四桌的地方有吧!」
小二道:「叱!大龍哥,今兒是怎麼了,要請好多人啊?
就是沒有我也得設法挪挪,誰教是您來了呢?還好!靠後進的那個敞間正空著,您看怎麼樣?」
余大龍道:「您這麼一說,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小二笑道:「大龍哥,平日您就多照應了,請啊!」
戰飛羽隨著余大龍,在小二的引導下,進入後面。
余大龍在敞間坐定後,向小二道:「弄四桌來,酒菜是最好的,別忘了『熱和菜』!」
小二道:「我就知道大龍哥是專門來吃『熱和菜』的,只是從去年窖藏到現在的山東白,可不及冬天的好!你可要包涵著點啊!」
余大龍道:「我知道,我那些弟兄來的時候,您就給引一下!別要他們跑錯了地方!」
小二道:「放心吧!大龍哥,這是我們份內的事,您先同這位大爺喝點茶,酒菜馬上來?是不是同時開四桌?」
余大龍道:「同時吧!免得囉嗦!」
小二走後不久,人也都一個個來了,烏壓壓的坐滿了四桌!
酒菜陸續的上,一間不算大的房子裡,頓時成了鬧哄哄的蜂窩!
戰飛羽非常平易溫文的,與每一個小弟兄們談著,他特意將車篤與楊孤叫在一桌上,與他二人談了不少!
他知道車篤是在這綠楊村一個大家庭的獨子,家中甚為殷實,以耕織為生。
楊孤,卻是個孤兒,平日依靠著他的叔父生活。
酒過三巡,一個個都面紅耳熱,聲浪更嘈雜了!大夥兒也都與戰飛羽漸漸混熟了,鬧酒,在逐漸的向沸點騰起,戰飛羽雖已幹了不下近百杯,猶似沒事人兒般的,依舊談笑風生。
這是戰飛羽特殊的地方,他知道,一個人要想拒人於千里之外,那是最好辦了!只要表現出一種做岸不群的冷漠寡情來,那就會失去所有附近的人。
當然,他也知道,一個人若能夠撤除冷漠的藩籬,真誠的與人相處,毫不表露一絲兒「架子」,那麼,只要你微微的露一點兒和煦的笑容,即將會贏得附近所有人的友情!
最初的友情!戰飛羽本不是個虛偽的人,只因為行走江湖方便,無形中養成了一種赤寒冷漠的姿態。
但今天他知道是一個不同的環境,為了余大龍,他將他的霸氣隱藏起來,放散出絲絲溫煦,頓使這間不大不小的酒室裡,充滿了祥和,歡樂與無比的愉悅。
就在這時——當聲浪陣陣向屋外擴散,歡樂亦漸漸沸騰擴展之時——
酒室門口,突然闖進了個不速之客——一個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混混!
首先發現的人是車篤!
他走至門口,宏聲道:「喂!你找誰?」
來人斜眼上撩,一派有恃無恐的架式,與平日神態不大相同,且據做輕蔑至極的道:「余大龍那小子!」
虎吼一聲,車篤揚掌就待打去,口中怒吼:「他娘的你算哪棵蔥?到這裡來充人王?」
一句輕柔而清晰的聲音,阻止了車篤:「車篤兄弟,讓他到這兒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7:38
四十七、借毛、代籌、探就裡
這是戰飛羽的聲音!
聲音不太大,但卻清晰入耳,聲音中那股威嚴的魅力,使車篤頓生敬凜之心,恭應一聲:「是!」然後道:「走啊?狗尾巴!」
那個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傢伙,那種有恃無恐的架式,突然在戰飛羽那輕柔的話後,消失無蹤,呈現在他面上的是一種驚凜。
斜瞪著的眼球,正了!轉了!機靈的轉!
如同一隻出洞老鼠,向四周搜索,最後終於停留在余大龍那一桌上。
與他相對的,是一對冷漠孤寂,森寒的眸瞳,眸瞳中射出的那股冷凜的神煞晶光,使他自心底裡生出一股寒意。那煞光使他腳底心如同踩在冰山上,一股浸澈骨髓的森森冰寒,從腳心循股脛,經五臟六腑,而直衝頂門。
腦中如巨鐘轟鳴,「轟」然巨震,震得他頭暈腦脹,連鎖的反應,現於行動,眼不轉了,怔怔的傻站門口,雙腿不期然的索索抖顫,簌簌不停,就如同篩子裡的秕糠。
這種形狀,直看得酒室中的小伙子們,一個個也瞪大了眼睛望著他,驚奇不止。
車篤他火了,怒吼道:「狗尾巴!你他媽的是怎麼啦!剛剛還像個人熊,現在叫你過去,你他奶奶的倒長蟲(蛇)吃扁擔——盲了眼啦!你還不長蟲過道——快行。」
車篤的怒吼,震醒迷茫茫的狗尾巴。
頭一搖,似被冷水噴醒般的,瞪著一雙餘悸猶存的狗眼,上下牙齒猶自交戰的惶聲道:「余大龍,我們頭兒,約你明天正午在龍王廟後解決以往過節,不去的是歪種,是窯姐兒養的——」
「揍!揍你這個不說人話的尾巴!」
酒室中憤怒的吼聲與躍起前撲的十餘條身影,尚未到達門口,那狗尾巴混混早在話落後,似喪家之犬般夾著尾巴,一閃即沒入門外。
車篤擰身趕出,一剎兒,即扭著後頸衣領,半推半拖的將那狗尾巴混混,給擄了進來!
似縮頭烏龜般,佝僂著身子,邊掙扎邊咧咧的吼叫:「車篤!你將我姓胡的請進來想幹什麼?」
用力一推,將混混推在酒室中央,踉蹌兩三步,差點跌地,車篤卻宏聲道:「胡敬,你他奶奶的,平日裡跟著大熊那個痞子混混屁股後,頭似狗顛屁股般的搖尾乞憐,今日晚上,你敢在我們這兒耍熊,那是你倒霉!我想幹什麼——揍你!」
一旁捲起袖子的一個似半截黑塔般的小伙子叫道:「狗尾巴胡敬,你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忘記了小爺上次的老拳滋味?你既敢講那種髒話,就有硬骨頭受得住擺弄!來!來,再嘗嘗小爺的拳頭,是不是生鐵味?」
四周圍本都是怒目相向的小伙子,此時卻齊聲哄起:「對對,大虎哥,給他個狠的!」
「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放臭屁……」
「鼻子!鼻子上給他一傢伙,叫他嘗嘗吃酸棗的真正滋味!」
「把那說髒話的舌頭給他扯出來,下巴頦上來一拳,要他自己來個狗兒磨牙!切斷算了!」
「對!……」
「動手啊!……」
額頭突突冒汗,狗尾巴胡敬臉色蠟黃,驚震的望著滿室的怒容,突地轉身向余大龍道:「大龍哥!我……狗尾巴不過是來給你送信的……你……你怎麼……不管……你……」
那一副熊樣子,直看得所有的人洩氣!捲起袖子揚起拳來的大虎,不由的「呸!」的一聲,掉頭回座而去。
「歪種!」
「窩囊廢……」
酒室中的小伙子,一個個坐了下去,發狠的對著面前的酒杯,桌上的菜餚猛喝窮吃!
余大龍道:「狗尾巴!嘴是兩片皮,上下一合好壞隨你說,你自己掂量著,去回復你們頭兒!明天我準時赴約!」
畏畏縮縮的,那份倨傲,有恃無恐的架式,變成了見了貓的耗子,扭頭轉身,飛也似的跑了!抱尾巴胡敬的行動,引起了無比的鄙夷!嗤之以鼻,絡繹不絕!
戰飛羽驀與余大龍咬咬耳朵。
余大龍詫異之色漸漸變為歡愉,向戰飛羽笑笑!
戰飛羽倏然長身,道:「各位弟兄,請在這兒多飲幾杯!
我告個便!」
未待眾人有何反響;燈影閃晃之下,戰飛羽已沒了影兒!
全室中,不期然的一聲驚呼:「啊——」
余大龍笑著站起,向大夥兒道:「我們吃喝我們的,戰大哥是武林人!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各位只將此事存在心頭,以後我們再慢慢的談!」
年輕人誰不好奇,余大龍這幾句話並不能阻止了他們的議論!
當然,最急切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戰大哥是武林人,武林中人是不是都如戰大哥這樣的神出鬼沒?
余大龍的答覆是:武林中人雖也有如戰大哥如此身手的,但並不多!或許沒有!
有人更提出了大家共同關心的問題:戰大哥哪兒去了,去做什麼?
余大龍笑笑,道:「戰大哥是去……」
戰飛羽晃身出了酒室,有點後悔自己不該忘記他們都不是武林人,這樣施展輕功躍出屋來,有點孟浪且跡近炫耀;這不是他的本意。
繼而一想,早晚可能要暴露身份的,既然露了,也就算了!
人想著,身體卻已射落街上。
藉著路旁燈光陰影的遮掩,向左右張望一眼,只見那狗尾巴胡敬,正自「四方」出來,扭頭就向南走了!嘴中嘟囔著,似是有著滿肚子的怨氣,狠狠的聲音,雖聽不清楚說些什麼,但那股發狠的勁兒,影影綽綽的還能夠看得出來。
戰飛羽待他走遠,即借街角隱蔽,稍作遮掩,尾隨其後,向前淌進。
不多時,狗尾巴胡敬,來到了路西的那處客棧,字號燈籠晃悠悠的,看得出乃是「悅來居」。
「說來居」門口,此時已無人影,當狗尾巴胡敬,到得近前,卻突然冒出一個青皮,一見狗尾巴即大叫:「嗨!狗尾巴,你他媽的是怎麼了,在頭兒面前充殼子,討差使,吹得天花亂墜,說是馬上回來,這倒好,上面已催了三次啦……」
狗尾巴胡敬一瞪眼,罵咧咧的道:「你他媽的沙窩地的豆苗——窮秧(嚷)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挺胸凸肚的,大步邁進客棧,狗尾巴胡敬突然又變了個樣子,似乎已將在四方館的那種窩囊樣子忘了。
青皮一怔,望著狗尾巴的背影罵道:「你他媽的鄉巴佬不認得貞節牌坊——好大的架子。」
戰飛羽微微一笑,自暗影中,走出來,慢騰騰的走近悅來居,向裡一望,只見裡面偌大的廳堂中,空空的,竟然只有一個店小二在那兒俯著打盹兒,一點一點的那顆腦袋,差點碰上果面。
戰飛羽眼珠兒一轉,邁步進入棧房,微吭一聲,店小二驀然驚醒,抬頭一看,身邊突然多了個人,臉上訕訕的露出了諂笑的道:「客官!您老……」
戰飛羽俯身對他輕輕的說了二句,店小二突的嘻嘻笑道:「就在後面,向左一拐,您老自去,那個茅草房子就是!我這就去準備……」
戰飛羽順手遞去一塊碎銀,笑笑,一晃無蹤。
店小二傻愣愣的望著手上的銀子,突地眉開眼笑,打躬作揖的道:「謝謝大爺!謝謝……」
抬起頭來,已經不見戰飛羽的影兒!自言自語的道:「敢莫是遇了鬼?」
搖搖頭,將手中銀子向口中一湊咬一咬,咬一咬指頭,涼、疼使他知道是真不假,這才道:「管他呢!他娘的,自這些青皮混混霸佔不走,一個客人也不敢上門,難得我今晚交了好運,還是準備房間去吧!莫待這位大爺上茅廁後回來,等急了不住,那豈不是自擋財路!」
提起牆上的孔明燈來點上,向後院去了!喜滋滋的。
戰飛羽晃身進入客棧,略一打量,拔身騰躍,一溜灰煙般,落於客棧第二進的屋頂,只見在棧右靠後院底角的一處假山閣子裡,人影搖晃,燈光外洩,人聲洶洶,遠遠傳來!
戰飛羽略一作勢,人如大鵬般飛掠而下,循著暗影,轉動如狸貓般,三晃兩閃業已接近假山。
原來此處乃是「悅來居」的假山後院,小橋流水,假山亭台,在這綠楊村中,竟有如此的客棧,倒是出乎戰飛羽的意料之外。
戰飛羽略一打量附近形勢,長身而起,人如夜鷹掠空,閃眼落干亭閣之上。
輕悄悄的毫無聲響,微一俯身,輕搗瓦片,一抹光影透射空際,旋為戰飛羽身軀阻遮。
戰飛羽向下望去!
只見這是一處八角亭子間成的閣樓,閣中擺了兩桌酒席,不多不少,一桌八人,一桌十人,上首坐的正是下午他同大龍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絡腮鬍,環眼闊嘴,塌而小的紅鼻子高壯彪形大漢。
下首,一個三角頭的漢子,腦袋尖尖的,闊腮上一塊明疤,斜掛右頰,明光光的約有三寸長,寸半寬,上尖下寬的臉,那一對眼睛離太近太擠,右半的疤痕,接連唇角,闊嘴就像是歪斜到耳朵。但人卻看得出壯實得很,唯獨那個胖突突的水桶身子,矮得使人看了難受。
下首桌子,就有剛剛在店外接狗尾巴胡敬的青皮,和下午站在棧門口的幾個混混。
狗尾巴胡敬卻坐在上首桌,與下午簇擁那彪形大漢的幾個人雜在一起。
這時,狗尾巴胡敬,正眉飛色舞,口沫橫飛的在吹著大氣,看他那神采飛揚的樣子,就好像是得勝回朝的將軍。
狗尾巴胡敬正說道:「他奶奶的,咱這麼向余大龍面前一站,臉一仰,大刺刺的一抱時,向余大龍那小子就說了話了!」
身旁一個混混,調侃的道:「不用說,余大龍一定是洗耳恭聽,連聲稱是,你可是怎麼說的!尾巴!」
瞪了混混一眼,狗尾巴胡敬道:「你不說話,沒人認為你是啞巴!」
那混混一瞪眼,旁邊那水桶刀疤漢子一擺手道:「說下去!」
狗尾巴胡敬看了一眼混混,得意的道:「我說!余大龍,我們頭兒要我通知你一聲,明天中午,龍王廟後面,了結過節,不去的是歪種,你就是個窯妞兒養的!」
「哈哈……」
「哈哈……」
那個塌鼻絡腮鬍子彪形大漢,首先笑出聲來,水桶形的三角腦袋亦跟著打哈哈!
剛剛的混混,突地輕聲道:「余大龍那小子怎麼說?」
眾人本待隨著諂笑的剛剛出來的「哈哈」之聲,戛然而止,就好像刀切豆腐一樣的整齊。
狗尾巴一看,更是得意,伸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臉,喝個精光,嘴,長吹一口氣,慢慢吐出,然後一挺胸,揚聲道:「他敢說什麼?他能說什麼?還不是混充行子的叫了那麼不軟不硬的『好!』,就恭送我胡大爺出來了!」
眾人一聽,突地面露詫容,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大是不信。
突地,那個混混,輕輕一拉狗尾巴胡敬的衣服道:「怎麼個恭送法啊!」
狗尾巴胡敬,眼一橫望了望全閣之人道:「怎麼?不信?
他余大龍站起來,向我一抱拳,就這麼說聲:請!咱就大搖大擺的回來了!」
連說帶做,那股子英雄氣概,真正裝得英武之極。
身旁的混混,突然又一扯狗尾巴胡敬道:「我看你不像是大搖大擺回來的吧!」
狗尾巴胡敬,驀地眼一瞪吼道:「尖辣子!你是什麼意思……」
尖辣子道:「什麼意思!我看你是大爬大滾的回來的!」
驀然的吼一聲,退後一步,狗尾巴胡敬道:「尖辣子,你平日常找我姓胡的碴,我都讓著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守著我們的貴客——鐵掌熊大哥,出我的洋相,來來;早晚都是解決,咱就當著我們頭兒弄個明白,把事情擺平!」
尖辣子輕柔的道:「事情早已擺明了,事實勝於雄辯,你說的再好聽,我也是說你是連爬帶滾的回來的。」
虎吼一聲,狗尾巴胡敬道:「你憑什麼胡說八道,含血噴人,你這個狗操的!」
尖辣子尖聲道:「你他奶奶的說大話也不看時候,恭送?
恭送你一身灰上,一件破褂子!真他娘的不害臊。」
狗尾巴胡敬低頭一看,抬頭強辯道:「這是我剛剛歡喜的走急了,不小心被桌角兒掛破的,你他媽的就拿來墊嘴子了!」
尖辣子冷哼一聲道:「衣服是走急了掛破的,脊樑上的灰也是走急了?跌了個仰面朝天沾上的了?」
狗尾巴胡敬,氣得怒瞪兩眼道:「尖辣子!來來!平日裡你因為頭兒對我好,你就妒忌,想找機會擺弄我!現在沒什麼說的,我們算算總帳!省得……」
尖辣子猛的長身而起,道:「你狗尾巴只會搖晃著討人喜歡,我畢慶早就看不慣了,既然你吹牛吹大了,砸了鍋,想用這個遮掩遮掩,難道我畢慶還是個怕你的!你說吧!要怎麼個干法!」
驀地!那個水桶般的三角臉漢子,右臉上的刀疤一明一暗的藉著燈影閃晃,長身而起,指著兩人,咧著闊嘴,咧得那刀疤連成一起,就像是半邊臉都成了一道口子,怒聲罵道:「我操你兩個的先人!老子爹我給你們倆才吃了幾天飽飯,就他媽的忘了姓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媽拉個巴子的閒磕牙,平日裡在我面前,就已經惹得老子心煩了,不知好歹的東西,竟敢在我大哥面前,也拉出那副熊架式來!你們是他媽的泥人?木頭?還是吃飽了撐的!」
本來是火暴的場面,一個個平日裡就對「狗尾巴胡敬」
那種狗顛屁股,討老大好的樣子就看不慣的眾混混,滿以為會看到尖辣子給他們大快人心的「擺平」陣仗的,現在一見頭兒發了火,一個個都知道沒好戲看了,不約而同的都提筷抓杯,吃喝了起來!
尖辣子畢慶,似是忍不下這口氣道:「實在的是他在吹牛嘛!」
暴怒已極,三角臉漢子道:「畢慶,你他媽的對我熊老二不服是不?」
尖辣子道:「頭兒!你這是哪裡話,我只不過是看不慣狗尾巴那種吹……」
熊老二大吼:「看不慣什麼?你為什麼不去!你去又怎樣?不是大搖大擺的出來,難道是紅刀子進白刀子的抬回來?怎麼?他就是爬著滾著回來的,在你臉上有什麼光彩?
唔!你說!說啊!」
尖辣子畢慶沒得說了,站在一個組合的整體來說,確實是不能「爬滾」著回來。他能說什麼?他能說他喜歡狗尾巴爬滾著回來嗎?就是他心裡有這個想法,可不能說。
熊老二見二人已無動靜,怒叱一聲道:「坐下,喝酒!」
二人聽話的坐了下去,收了場!
熊老二一揚臉,手擎酒杯,向彪形大漢道:「大哥,讓你見笑了!我這幫弟兄,剛剛處在一起,平日裡你不能動我,我不能管你的攪慣了,剛剛有個管頭,還不太習慣!嘿!說起來,我就生氣,他娘的一個個就像是他是這綠楊村的一霸天,誰也管不著他們,可又連一個毛頭小伙子的余大龍也沒有辦法,讓他們那些毛頭小伙子整得同龜兒子一樣的畏畏縮縮的不敢出面!真他奶奶的洩氣!」
彪形大漢仰臉乾了一杯,笑道:「慢慢就習慣了!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的脾氣嗎?在我剛加入『保風險』這一行的時候,還不是誰也不服,在窩兒裡橫衝直撞,後來碰到了如今的龍頭大哥潛水蛇沈豹,這才服了!他們哥兒倆日後會好的!」
熊老二道:「對了!現在弟兄們都到齊了,大哥就將沈頭的計劃給他們宣佈一下吧!」
彪形大漢點點頭,起身向兩桌人掃視一遍,那個又塌又小的豆大紅鼻子,一掀一掀的撅了兩撅,鼻音轉重地,沉聲道:「兄弟熊大春,今天到綠楊村來,各位弟兄對我這麼熱誠,很感激,我同我們老二大年已是十多年不見了,沒想到在這裡遇到;真是極巧了!」
稍停又道:「兄弟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在武林中也略微混出了個小局面,現在是『保風險』這一行的鋒頭老五,負責水陸兩路的『風險』活兒墊行的事。」
熊大年身旁的狗尾巴胡敬討好的道:「熊大哥,這一行是什麼樣組合?」
熊大春咳了咳嗓子眼兒,鼻音沉重的道:「保風險這一行,專門在水陸碼頭上攪活兒,凡是有外運的貨物,我們就派各鋒頭帶著弟兄,負責運送到目的地,從這兒取一部分酬金,咱們的組合,是由潛水蛇沈豹大哥做大把頭!一共有五位把頭,以後慢慢給各弟兄引見,鋒頭也有十位,也就是專門負責運送貨物的,水旱各五鋒,如今這綠楊村,是準備建立鋒頭十一,今後,就由各位弟兄組成,鋒頭嗎?暫時由我兼領,我們早就算到的,明天我們將那個什麼毛頭小子余大龍修理整治過後,這綠楊村,就是我們的地盤了!」
一陣歡呼,打斷了熊大春的話。混混們的那種趾高氣揚的神色,看在閣樓上的戰飛羽眼中,真真的是替他們難受。
戰飛羽對於潛水蛇沈豹,有過耳聞,對於「保風險」這一行,也知道一些,在北國的原野上,這種與「保鏢」行業爭生存的新起行業,確實名頭不小。
好在「鏢行」是保主找上門來的買賣,對像不一,有商家,也有官家,有私人,也有公事,而且保的以銀兩珠寶多,貨物也只限宗珍玩,很少有大的貨物把保。
而「保風險」這一行,卻是以商家貨物,尤其是大宗貨物為對象,更不同的他們是找上門去「保」,貨主不保,可能就被他們「做」了!在水陸碼頭之處,來上個一兩次,那些商人,誰還不圖個破財消災?所以他們這種「霸王硬上弓」的方式,對付商家,那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是以十餘年來,他們的勢力,漸漸擴充了。雖然與「鏢行」略有衝突,然而在「鏢行」中生意不受大影響,不願樹敵,「保風險」的也不願過份招惹「達官」老爺們,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可是「霸王硬上弓」的方式,卻並不被武林人歡喜,這與「欺壓商民」無甚兩樣,但在他們這種似「好商」為對象的情形下,武林人可也不願替「銅臭味重」的人出頭,甚至有些人還認為他們是「取之有道」。
「保風險」這一行,就在這種夾縫中擴大了。
戰飛羽聽到此處,輕輕將瓦片蓋好,飆身落於假山上,緊接著一晃身,即躍上二進屋頂,瞬即飆身下落,自暗處轉出來,邁進前廳而去。
店小二正眼巴巴的望著後院,一見戰飛羽便詫異的望著他,瞪著兩眼,說不出話來!
戰飛羽笑笑道:「小二哥,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店小二期期的道:「客官,您上茅廁怎麼上這麼老半天,我收拾好了房間,等不到人,去茅廁又不見人,您老是……」
戰飛羽道:「我走出來後,突然迷了方向,轉了老半天,才回到這兒來!」
小二臉上露出一臉驚容道:「客官,您沒轉到後院去吧!
您碰到什麼人沒有?」
戰飛羽笑笑道:「沒有,只是我看到假山旁閣上有人在喝酒,我就又輕輕回來了!」
小二道:「謝天謝地,那些……」
突然驚覺自己要說的話,簡直就是向外推財神,故而戛然停止。
戰飛羽卻一本正經的道:「小二哥,沒關係,我看得出那些人都是在外面混的,我也常在外跑;我不怕,這麼晚了,我也不想再去找別家了;你就領我去看看房間,明天我就搬來,我住在朋友家總是不方便,你給我收拾的房間,可是靠著他們嗎?」
小二為難地道:「您老一定要嗎,我又有什麼辦法?您要是想換,現在我就另……」
戰飛羽擺擺手道:「不用了!哪裡都是一樣,說不定靠得近反而可以多交幾個朋友!這樣吧,時候不早了,我明天就搬來,我不看房間了;再見!」
人在說話後,已走至門口,晃身出得客棧門,向四方館走去。
小二搖搖頭,自顧自的去尋他的周公去了。
當戰飛羽進人四方館不久,大龍即同他一起走了出來,返回家去!
然而,奇怪的是他倆竟然通宵未眠,在燈影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7:55
四十八、計定、戰起、敵意外
秋老虎是人們給秋日加的只一個封號,因為在無風的秋季,日頭的暑熱,較夏日尤烈!那種炙熱,是一年四季中,最不受歡迎的日子。
就在這秋老虎肆虐的季節中午,綠楊村龍王廟的後院裡,分東西站了兩幫人。
西面,是那彪形大漢絡腮滿臉胡,長了個又塌又小又紅的鼻子的熊大春,與那水桶形的矮胖三角腦袋,三角臉的熊大年弟兄倆為首的一群,綠楊村地面上的混混。
他們只有十八個人。
東面有三十七個人,為首的是余大龍,他身旁站著的是威煞盡斂,恍似久病初癒的戰飛羽,若非他那瀟灑挺拔的身形儀態無法改變,僅看他那蒼白瘦削的面色,誰也不會相信他就是叱吒風雲,跺跺腳可以震蹋半邊天武林的梟霸、人王、神手無相戰飛羽。
當然,此時除了余大龍以外,沒人知道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物。
車篤魁偉的身形,壯實的軀體,緊傍在余大龍身旁,戰飛羽下首緊依身旁的是矮小瘦幹得像個十來歲小孩子的楊孤!其餘的人,都也一字兒排開,恰恰比對方人多了一倍有餘。
就憑這個陣勢,強弱似已明顯的擺出。
然而,熊大春卻胸有成竹的,挺胸站出,毫不在意的,掃視了余大龍這一方一眼道:「兄弟熊大春,我們老二大年,在綠楊村討生活,承蒙余大龍小子經常照顧,如今有點混不下去了,所以特地由我來出面,向余大龍你討個公道;咱都是在外面混的,如今也不用拐彎抹角,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人多,混亂下來,初期有點甜頭,最後也不見得就能討了好去,況且這也不像個規矩,姓余的,你說對嗎?」
點點頭,樸質的,余大龍味帶調侃的道:「這樣看來,你姓熊的要給綠楊村立個規矩了!」
不以為忤,趾高氣揚,紅鼻子一聳,僅是那麼動了動,就像個紅豆滾顫,熊大春道:「就算是第一個規矩吧!」
不以為意的余大龍道:「有屁快放,有話快講,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同你閒磕牙!」
勃然大怒,熊大春道:「余大龍,你說話小心點,我熊大春行道江湖十多年來,可沒有誰敢如此對我講話的!」
車篤怒吼道:「你認為你是塊什麼料子?江湖人物?江湖人物就能隨隨便便欺壓善良,在這兒混充大爺?呸!」
強抑怒氣,熊大春道:「我要不是因為我是江湖人,所以才立個規矩,給你們個公平的機會,就憑你倆這種態度,我就該給點顏色,給你們每人撕掉只耳朵,留個記號!」
矮小的楊孤,揚聲道:「行了!姓熊的,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了,你那份心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要畫個什麼道兒就畫吧!我們不在乎讓你們佔點便宜的,群毆既然對你們不利,那你就說說獨鬥,怎麼個鬥法吧!斗磨牙的工夫,我們沒有,窮嚷窮吼窮吹我們又不聽,你就言歸正傳吧!」
人小嘴利,熊大春特意的看了他一眼後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拿著入當扁擔掄的楊孤了?不想你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
楊孤一揚眉道:「姓熊的,你畫道不畫?不畫我們就干了!來啊——」
熊大春怒吼道:「小子聽著,打群仗你們討不了好的,如今我們就一對一的來,任何一方出來一人,可以指名叫陣,敗者退下,不得再入場,勝者可以繼續叫陣,亦可以自己選擇退揚,但退下來就不可以再入場!」
車篤道:「是不是以勝場多的為勝?」
熊大春冷哼道:「不行!你們人多,那不公平,我們以最後一人勝在場上,對方再沒人應戰為勝!」
調侃的,余大龍道:「姓熊的,你這個帳算得不錯嗎?你是武林人,我們是莊稼漢,你一個人可以動動手就弄倒我們這面幾個,這是你的公平方法嗎?」
熊大春臉紅得同他那小紅鼻子一樣,強辯道:「俗語說雙拳難敵四手,我一個人也架不住螞蟻搬家,難道車輪戰我不怕嗎?」
余大龍冷厲地道:「螞蟻搬家?那不成了群仗?你贊成嗎?車輪戰正中你的下懷,你一個人先『指名』叫陣,將我們這面的幾個稍為硬扎的先來一個個打退,然後你們以少變多的最後站在場上,勝者當然是你們了?」
熊大春道:「你不贊成?」
余大龍道:「我不贊成行嗎?」
熊大春道:「那你是贊成了?」
余大龍道:「我是這樣說嗎?」
熊大春勃然大怒道:「余大龍,我操你先人板板,你究竟是想怎樣,你少在大爺面前耍刁賣乖,要怎麼幹,你他奶奶的畫下道來,我姓熊的絕對接著,讓你們一個個都舒舒服服的伏首貼耳的聽大爺的擺佈!」
余大龍雙眉一聳道:「你娘的皮,熊大春你那個條件講完了沒有?就讓你們這些混混青皮,再佔點便宜,大爺答應你了!」
一怔!熊大春真不敢相信余大龍會答應他的條件,因為他已經瞭解「龍幫」的底細,除了余大龍有一股永遠打不疼也打不怕,更打不死的拼勁外,再就是車篤的蠻力,孔武有力向無敵手的狠勁,也是「龍幫」一號人物。
除此二人以外,就要數那個看來毫不起眼,枯瘦乾癟得如同孩子似的楊孤,那種近身後抓起人來當扁擔掄的絕招最難對付了!其餘的,除了年輕力壯,無甚特異。
在未來此以前,他就想好計策,一上來將對方三人,一個個先行收拾,然後再給放倒幾個,對方雖然人多,到時也就變成了人少了!那時勝方定是屬於他的。
如今,這對他有利的狀況,使他大起疑心,不由得閃眼向戰飛羽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使他大起恐慌,戰飛羽那種大病初癒的樣子,卻隱隱的似散射著一股威煞,在這秋老虎肆虐的毒日頭底下,竟然使他隱隱感到寒慎。
心眼兒一轉,突地向余大龍道:「我認為我們這樣爭鬥下去,沒有一個公證人是不可以的,乾脆就請這位仁兄,做我們的公證人如何?」
熊大春用手指著戰飛羽!
余大龍笑笑道:「姓熊的,你好眼力,竟然扯我的台,我說戰大哥,咱家已經指明了;你就別推辭;免為其難吧!」
戰飛羽點點頭,話都不講,慢騰騰的走向北面一站。
熊大春又是一怔,大出意外的突然咧嘴一笑道:「請問證人可否賜告尊諱?」
好文的問法,這是余大龍那句「扯我的台」的反應。
戰飛羽冷冰冰的道:「無此必要!」
聲音之冷,直如從冰窖裡的縫罅中鑽出來的那一絲兒如利刃般的冰寒之氣,戮透熊大春心窩子之中,使他不由得急愣愣的在這毒日下汗淌滿身情形下,打個冷顫。
這種硬梆梆的釘子,熊大春有點受不了,紅鼻子一聳,臉色一變……余大龍卻於此時開口道:「姓熊的,時候不早了,我們開始吧!你不是不怕車輪戰嗎?來!來!來!這個『先』我們也讓了!」
一切如願,讓先這一著,可是他熊大春做夢也想不到的,「利」沖昏了熊大春的頭,忘記了剛剛那股戳心的冰寒,轉臉揚眉道:「余大龍,這可是你自願的,可並不是我立的規矩,你可不能後悔!」
余大龍道:「後悔的是個龜孫子!」
驀地——
這是戰飛羽卻開了腔:
「且慢!」
熊大春道:「怎麼,公證人可有何話說?」
戰飛羽低沉的道:「正是!」
不滿意,但卻勉強的,熊大春道:「在下洗耳恭聽!」
冰冰的,戰飛羽道:「你們這種決鬥方式,不乾脆!」
熊大春道:「依你如何?」
戰飛羽道:「三戰兩勝決勝負!」
熊大年喜上眉梢道:「怎麼講?」
戰飛羽沉穩的道:「任何一方只要三戰兩勝,就為勝家,敗者即需聽命勝者不得有任何異議!」
熊大春心中一轉,即決絕的道:「你是說一對一?那不成!這推翻了剛剛的約定。」
戰飛羽望他一眼,冷哼道:「我幾時說過一對一?」
熊大年急接道:「那是你說贊成剛剛的約定,只要我們任一方能勝兩場就算勝家了?」
冷凜地,戰飛羽道:「算你聰明!」
這種極端不屑的語氣,並未將熊大年因有利可沾的心理壓下去,他根本不想這些,他想到的只是如此決鬥,他們這一方是穩操勝算,就憑他熊大春,隨便伸伸手,即可贏得兩場勝仗,是以他迫不及待的大聲道:「好!我們聽公證人的安排!」
戰飛羽冷漠地道:「剛剛你們的一切約定均屬有效,我必須要求公平,所以加一條限制,任一方出場之人,指名挑戰時,對方可衡量自身力量,來決定是否應戰,這是阻止強欺弱的限制,你們可有意見?」
熊大春略作沉思,道:「若果對方依你的限制而無人應戰,這豈不是沒有結果嗎?」
戰飛羽不屑的道:「誰說沒有結果?」
熊大春宏聲道:「沒有爭鬥,怎有結果?」
冷笑,戰飛羽道:「假若你方無人應戰,請問這表示什麼?」
恍然大悟,熊大春道:「你是說無人應戰就是輸家?」
戰飛羽道:「廢話!」
熊大春驀地大聲怒吼道:「我說小子!你不要認為我找你當公證人,你就可以在我頭上撤尿,惹火了我照樣將你拉下來,同他們一樣的修理!」
威懾的,戰飛羽道:「熊大春,你是不是現在就想試試?」
熊大年一拉熊大春道:「大哥,我們還是辦正事,這個事後再說!」
熊大春怒哼一聲,驀地下場,向余大龍道:「余大龍,時已不早,你就找兩個人下來,同我比劃比劃,了結我們之間之事,大爺還有事要分派你們做呢!誰?」
余大龍驀地一聲長笑,聲如洪鐘,響徹雲霄,其內力之足,直可透金裂石,聽在熊大春耳中,直如敲響了死亡的喪鐘。
余大龍的這種笑聲,豈是一個莊稼人所據有?即以他熊大春在「保風險」這一行中,已經算是人物了,但憑他的記憶,卻也找不出一個能夠較余大龍內力如此充沛悠長的人物!
這使得他神色連變,不由得回頭向熊大年望去,此時的熊大年,亦正是一臉的驚震之色!看在熊大春眼中,真是又氣又恨!
余大龍笑聲一停,踏前一步,抱拳向熊大春道:「就由我余大龍來領教領教『保風險』的『鋒頭老五,熊大當家的高招絕技吧!請!」
傻了!熊大春的雙眼,真像一對烏雞珠般的鬥在一起,直愣愣的站在那兒,望著面前這自己認為根本就不是敵手的敵手。
兵法有云:攻心為上。余大龍的這兩句話,與這一聲表現內功火候的長笑,直使熊大春在這短短的時間中,經歷了無限長的心理歷程。
他記起了余大龍的慷慨應承各種不利條件的從容態度,他更記起了熊大年告訴他余大龍是個不怕揍,打不死的狠貨,這在在顯示著余大龍是個深藏不露的身懷武功之人,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多心,雖然去掉了一個強敵,將那個看來似大病初癒的人物請去做了公證人,可是這個公證人的條件提出時,他就應該想到,為什麼對方會如此的遷就?
這豈不是明顯的告訴他,人家是有恃無恐?同時他也想到,以目前情況來看,真正功力強扎的,並不是面前站著的余大龍,而是那位深沉的公證人。
他急了!他急的不是眼前的勝敗,而是決鬥以後的結果,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得在此處贏得勝仗!否則是真正的不堪設想。
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有什麼法子,改變既成事實,且已騎上虎背的現狀?
驀地一狠心,猛一搖頭,清靜一下心思,沉穩地向余大龍道:「真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身懷絕技的武林人物,如此很好,我們就較量較量,你小心了!」
話也不那麼狠了,氣也不那麼盛了,人就是一種如此的動物——欺軟怕硬。
余大龍道:「閣下可見過來人武林半步的武林人物?你又走了眼了!姓熊的!」
熊大春怒道:「余大龍,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要藏頭露尾,就憑你剛剛那一聲長笑,和知道我的底細,你不是武林人物是什麼?」
余大龍道:「我是不是武林人物,似乎與你我爭鬥不管緊要,緊要的是我們的爭鬥的勝負,你說是不?」
熊大春道:「正是!你就放馬過來吧!」
余大龍道:「我已經說過,讓你佔『先』了!你客氣什麼?」
「爭先機」在江湖人物眼中是重要的,尤其是功力不相上下之人,任何人,都想盡可能的搶制先機以克敵致勝,但「讓先手」在江湖上,卻是功力高下不等的一種「譏刺」行動。
余大龍根本不知此種道理,但聽在熊大春耳中,卻刺耳已極,心中頓生怒火,怒聲吼道:「余大龍,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蟲!你敢滿嘴裡噴糞,讓你大爺『佔先』?你算個什麼東西,我要你嘗嘗這目中無人的滋味,我要將你一寸寸的零割活剝了,來補償你對我的不敬!你這個狗蛋,小兔崽子!」
余大龍驀地大怒道:「熊大春,你這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老混蛋,你當小爺真的好欺負,我操你個奶奶,我讓你佔先是瞧得起你,你他媽的不知好歹,你是個不可理喻的畜生,老狗,廢物,你有種就來!」
暴烈的熊大春道:「我要你這個吃飯不說人話的小雜種知道,你是在對誰說話,你必須要付出千萬倍的血的代價來償還你的口孽,我要挫你的骨,揚你的灰,叫你死上千百次!」
怒吼著熊大春如一頭瘋虎,雙臂猶然揮霍出尖銳的勁勢,推湧浩瀚強猛的力道,挾著震耳的風雷之聲,山撼浪湧的罩向余大龍。
余大龍就如一座山般挺立當地,對於熊大春擊來的如山似海的排湧掌拳勁道,熟似無睹,就在那掌拳的暴烈勁道即將及身之時,余大龍驀地虎吼一聲,雙掌齊揚,健臂翻飛,以快速至極的動作,準確無比而又細微巧妙的尋暇蹈隙,疾迎熊大春的雙臂。
「砰」「噗」聲中,掌與掌對,拳與拳迎,名副其實的狠對了一招。
登登登兩人齊齊後退。
熊大春猛力收煞,挺住後坐的身形,臉色頓時大變,神情凝重之極的望向余大龍。
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結果,以他熊大春武林人物的身份,余大龍是不該採取硬拚硬幹的方式的,然而余大龍畢竟是採取了不該採取的方式,而且採取的結果,那是他熊大春想不到的,因為余大龍在硬拚之下,竟然僅僅後退兩步,即拿樁站穩,氣不湧出,面不改色,與他自身氣血翻湧的狀況相較,顯然敵手功力高過於他。
「不信邪」是武林人物的特具性格,「找理由」也是每個不服輸的人掩飾或自我陶醉的通病,熊大春豈能逃出這個空臼?「投機取巧」是他認為余大龍剛剛稍佔上風的原因,是以他再也不想,怒瞪雙目,小紅鼻子一聳,用手一指余大龍,吼道:「好小子,你還會投機取巧?來!來!讓大爺再給你個機會,看能不能和方才一樣逃得出大爺的手法!」
余大龍其實心中並不似表面那麼的輕鬆,然而他昨晚受了秘訣,是以強忍激動的心情,雙目精光熠熠的向熊大春道:「姓熊的,你不用張牙舞爪,有什麼本事儘管施出來,小爺絕對接著,絕不含糊,也要你知道這鄉下人並不是那麼隨便可以欺負的。」
熊大春驀地怒叱道:「小雜種,小狗操的,你越來越上臉了,你還真以為你是個人物?你他媽的在做春秋夢,你等著,我這就要你嘗嘗什麼是不含糊!」
話聲猶在他那齒縫裡滾轉,人卻已像一道湧轉滾地的旋風,衝向余大龍。
他那種瞑目切齒,怒恨交加的表情,使那豆大的小紅鼻子,似噴出了一道火光,那滿腮的絡胡,根根豎立,活似個發威的刺蝟,在漫天的掌臂掄施間,一道道似鋼條般鐵臂,籠罩向余大龍。
戰飛羽不由得倏睜雙目,威懾的注視著熊大春的一招一式。
余大龍頓覺眼花繚亂,這次熊大春的攻勢,竟然綿綿密密,毫無剛才那種有罅隙可乘,從未經過實戰磨煉的他,有點茫然的舉止無措,人有一種本能的反應,那就是在最緊急的時間,會突然福至心靈般的尋出解決之道。
余大龍身具十餘年的功力,僅是一個未經磨煉的渾金璞玉,功力有餘,經驗不足,然而就在這不知所措之中,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順手一揮,一招奧妙無窮,恰到好處的絕妙神來之筆,順意而出。
那是一招妙到毫顛,使人不可思議的招數,空靈的,自一個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的角度,一隻手似靈蛇電閃般的伸向熊大春。
那是余大龍的一雙健壯如鋼的碩大手掌,而這隻手掌卻是三拳二伸的以食中二指突伸而前,倏忽間插向熊大春的雙目。
余大龍的身形,突然問亦似只陀螺般,閃轉到熊大春的左側,熊大春突失敵蹤,本能的旋身,恰止迎上了飄渺倏忽而至的余大龍雙指,不由得大為震驚,怒嘿一聲,雙腿齊挫,用力猛蹬!身形後仰,借勢欲退。
就在此時——
余大龍右腳倏抬,將剛側旋的熊大春膝蓋之處,踢個正著!
「卡嚓」一聲,隱隱的骨折,在這混亂的動作中,傳到了余大龍耳中,余大龍知道,這一下,熊大春的痛楚,必定是徹人心肺,然而他更知道,肉體的疼痛,將不及心靈的,與武林人愛面子的痛楚來得深切。
熊大春正是如此,一屁股蹲在地上,自雙膝處傳來的骨折痛楚,雖已徹骨透髓,使得他滿臉上更增加了無數的晶瑩汗珠,大得與他的小紅鼻子相等,然而,這種痛楚,實是不及他被擊倒地的羞辱難受!
那是一種從頭到尾的失敗感觸,一種錐心刺骨亦不能形容的撕裂,心同一片片隨著余大龍的這一腳而被撕碎。一個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敗在一個莊稼人手裡,這比用刀子抹脖子還要難受!
這種結果,似也出乎余大龍意外,敗了的,痛苦的在地上連腰都挺不起來,但他勝了,他卻感到勝得突然,勝得意外,他勝了,他雖不是被勝利沖昏了頭,但卻被勝利震得怔在當地。
一陣巨烈的歡呼!那是三十五個年輕人由衷的呼喊!一擁而上的人群,驚醒了余大龍。
一聲沉喝:「退下!」
一條快捷無倫的身影,一掠而至,帶來的是一堵無形的韌之牆,將那些激動的年輕人擋在一條無形的線外,這是公證人戰飛羽。
嗒然若喪,熊大年無助的拖曳著無力的腳步,走到熊大春身前,這行動告訴眾人,他承認失敗!
他不承認也不行,他的靠山倒了!
余大龍望望熊大年,突地道:「熊老二,只要你願意留在綠楊村,沒有人會阻止你,只希望你們以後莫再向我們找麻煩,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是,『保風險』要在此地立個碼頭,只要是合理的幹下去,我想也沒人找你們的碴,你們回去自個兒商議,我們龍幫弟兄,就是這個意思!」
這真是一種大出熊氏兄弟意外的事,他們本已準備接受「折磨」了,如今卻是連「保風險」的事也一併解決了,雖然「保風險」需在合理的狀況下生存,然而對方的這一個面子,賣的可真不小!
熊大春畢竟是在江湖上混的,強忍痛楚,宏聲道:「余大……余老弟,就憑你這句話,我們『保風險』這一行認了!綠楊村絕不會受其害就是了!」
毒日下,一瘸一瘸的走出龍王廟的熊大春,身體是痛苦的,心裡卻正相反。
笑笑,余大龍望著戰飛羽。
戰飛羽稱讚的點點頭,手撫著余大龍堅實的肩膀,相並領先走出龍王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8:12
四十九、錐心、泣血、忍仇
夕陽西下!
落日餘暉中,絢爛的光彩,使原野的景色,瑰奇艷麗,即或是窮鄉僻壤,也似裝上了一襲五彩錦裳。
黃昏,雖是一天的即將終結,但那彩霞卻是這一天的極峰,千百年,贏得多少人的讚賞,滿足了多少人的幻想;尤其是騷人墨客的誦揚與青年男女的憧憬。
王勃不是就有一聯千古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嗎?那是多美的意境?怎能不贏得人們的讚美,幻想與憧憬。
尤其是秋日的黃昏,秋老虎即將隱沒,虎煞盡斂,餘威生彩,涼風生自腋底,頓將午時酷暑解盡,人們的一日辛苦亦隨風遠揚!
戰飛羽坐在竹籬院中的飯桌前,對滿桌野味菜香,似無觸覺味覺,雙目迷茫中遙望天際!欣賞著那秋日殘霞,陷於沉思之中。
這是余大龍的家,一座三間茅屋,小小獨院的農家,茅屋裡,響著鍋鏟碰擊的聲響,煙囪中,冒著突突灰雲,縷縷上升,隨風搖曳,直上天際,如一道灰龍乘坐錦雲繡成的寶輦,披著五彩雲裳,上朝天市。
戰飛羽就正望著這條裊裊灰龍出神;遐想。
秋的夜,日之落,是美麗的,原野,農家是使人嚮往的,尤其是一個處身江湖之中,整日裡雖奔波在大自然的原野中,然而卻無暇欣賞大自然所給予他的享受的武林人物,一旦發覺了大自然所賜是如此的美好、豐富時,他是有著盡情的享受,一刻不想放鬆的慾望的。
戰飛羽正是如此,當他發覺了落日餘暉的美好,體念到上天賜予的豐厚時,他即全心全決心的投入它的懷抱,浸浴其中,正如一個得到母乳的餓嬰,不到吃飽他是不會放棄的。
何況,戰飛羽所得的,較那個嬰兒維護生命的母乳尤多,多的是嬰兒浸浴在懷中的安全感!戰飛羽不但感到大自然給予他安全感,更給予他慰藉,最重要的,落日餘暉更啟示了他的人生。
他體念到他初出江湖,正如朝日,雖光茫萬丈,卻毫無農人之苦,卻生意盎然,他有著無比的勇氣。
如今,他在江湖上的聲望地位,正如日中天,炙人的膚,令人不敢正視,然而他除了幾個知己外,卻是孤獨的,尤其是在江湖路上。
他意會到,人不可能永遠保持這種赫赫聲威,終有一天,他也會沒落的,就如這沒落的夕陽,他亦會發出萬道霞光,然而這霞光,這絢爛,這五彩,卻是短暫的。緊跟著來的,將是天昏地黑,萬籟俱寂的沉沉夜幕。
這就是人的一生!
不;戰飛羽畢竟與人不同;他欣賞落日餘暉,夕陽殘照,不是欣賞他的沒落,而是欣賞他的蓄積,來日的光茫蓄積。
不是嗎?今「周」去了,明「日」還來!
落日餘暉,夕陽殘照,不是人一生的沒落,而是人一生中的一段必經路程!
他已有過幾度的日落了!如被代執役的群攻,被無恥公子的暗算,連續幾次的中毒經驗,這都是他的日落時機,然而他都有「明日的光輝」重現。
人生是應該與「日頭」一樣的永照人寰的,就是黑夜是人生的終點,然而「日光」還是要借月光,或熱力,永遠孕育著大地的,人是可以長生的。
思想奔騰,戰飛羽幾至忘我,連余老大的輕聲呼喚,他都未曾聽到。
余老大笑笑,以目示意愛兒大龍!
余大龍驀地伸手向戰飛羽肩上拍下,口中大呼:「戰大哥,吃飯啦……啊……」
練武人本能的反應,使戰飛羽在聲震耳鼓,掌拍肩頭之時,突地反手鎖住了余大龍的右腕,直疼得余大龍驚呼出聲,這才迅速的放手。
看著余大龍那滿面痛苦之容與左手揉搓右腕的窘狀,戰飛羽歉意的向余老太笑笑,低聲道:「大龍,在我出神時,以後切莫如此,因為……」
余老太笑容變驚震,瞬之變為歡愉,瞬間的變化,看在戰飛羽眼中,微露詫色,此時余老太笑道:「想不到戰大哥的功力,已到了意隨心生,心到藝到的化境,十餘年不見,有此進境,老身實是驚異,值得為您恭賀!」
戰飛羽驀地眸瞳中射出兩道熠熠精光,注視著余老大,仔細的打量!
余老大笑笑,道:「戰大哥可是奇怪我這當年的貧病將死的婦人,怎會看出你的藝業功力已至化境了嗎?」
戰飛羽點點頭!
余老太突地長歎一聲道:「來,時已不早,我們趁太陽沒落下去,借個光邊吃邊談!我正有話要同戰大哥與大龍談呢!這話存在我心裡已十多年了,坐,坐!隨便吃,鄉野粗淡菜餚,或許在你這整日奔波的武林人口中,還可以換換口味!」
戰飛羽收回威慎的眸瞳,坐下,笑道:「我昨日就同大龍講過,我好想吃大娘做的道道地地的家常菜呢!」
余老太道:「正是,戰大哥這話,就表現出你沒拿我們當我人,老身所以也就一直未曾講過一句感恩救命的話,你多吃點,多喝點,我心裡會覺得比我說千句萬言感恩圖報的客套話要好得多!」
戰飛羽豪放的一仰頭,將面前酒喝乾道:「就憑大娘這一句話,我也應該早想到大娘是我等武林中人!」
余老太笑道:「其實是病魔使我當時變了樣子,要不您在十年多前就會知道了!」
戰飛羽道:「請問大娘昔年在江湖中……」
搖搖手,余老大口含著一塊雞肉強嚥下去後笑道:「戰大哥,我們不外,客套的話咱以後就全免,我提你個醒兒,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對夫婦,人稱『飛燕金槍』的,聽說過吧?」
戰飛羽面露欽敬及悲淒之容道:「飛燕金槍楊天行大俠夫婦,十餘年前在江湖中就神龍般見首不見尾,行俠仗義使武林宵小望之銷聲匿跡,出道三年,為武林俠義道留下了無比的風儀,竟然無聲無息的隱沒於世,後來聽說是遭了仇家的殺害,暗算,但卻也僅只是傳聞!唉!當的我剛出道,只恨無緣得見心儀之高人……啊!大娘提此,敢情您就是……」
余老太茫然的點點頭,淒苦之色,溢於面容,但旋而搖搖頭,似清一清腦神,隨即笑道:「十多年了,戰大哥,當時你在那小客棧中,拯救我們母子於貧病無助之中,正是我們夫婦遭暗算後一年的事,一年的貧病將我折磨得不成人形,若非你當時援手,恐怕現在有我在否,那就難說了!」
戰飛羽詫異的道:「以楊大俠夫婦的功力怎麼……」
長歎一聲,余老大有點自嘲的道:「戰大哥,你也是被江湖傳聞所蒙,而對我夫婦估計過高了,其實,我倆可沒那麼神呢,說穿了,真是一個錢都不值!」
戰飛羽疑惑的道:「怎麼會?」
吃了點菜,咀嚼著,藉以整理紊亂的思緒,然後低沉的望著余大龍,悠悠的,余老大道:「這話得從頭說起,記得那是大龍才三歲的時候,大龍的爹身居御史,因與當道意見不合,而辭官不做,當我們返回故里後,昔日遭彈之仇家,曾買通一武林敗婁,前來行刺,為我所傷!」
戰飛羽道:「您沒有將他擒殺!」
搖搖頭,余老大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夫婦一生沒殺過人!」
戰飛羽不以為然的道:「有時候不止是殺一做百,簡直可說是殺一救千!」
點頭認可,余老太道:「現在我也贊同戰大哥的看法了,只是那時我倆卻總是予人以自新之路的,其實,我們的心意未嘗不可以說是對的,但做法卻錯了!」
戰飛羽道:「您可是勸說幾句放走他們,對估惡不俊之人,與天性涼薄,惡毒之輩,恐怕不行,此人是誰?」
緩緩地,余老太喟歎道:「說的是,可是那時候我們可不是如此想,來行刺的乃是江湖出名的蜂蠆胡柴。他被我廢了武功!」
目中精光倏閃,戰飛羽道:「這較斃了他猶為難受,一個練武的人,到了這個步,恐怕恨心要比海還要深!」
同意地,余老太道:「就因為他臨行那惡毒的一瞥,激發了我夫婦出道武林勸善懲惡之志,這才改名換姓,以家傳武功,行道江湖,三年中卻也做了幾件大快人心,差強人意的事,稍可自慰的是武林中正道之士,莫不明裡暗裡予我夫婦以臂助,可是就在我們住到那處江湖是非最多的龍蛇雜居之處——武林街的武林店中時,著了道兒。」
戰飛羽疑惑的望著余老太,余大龍急不及待的促聲問道:「娘,爹可是在那兒遭人暗算的?」
淒然的,余老太道:「正是!」
余大龍道:「仇人是誰?怎麼暗算的……」
父仇不共戴天,余大龍怒急之色,的是驚人,那柴黑的臉膛,在已是些微的殘陽餘暉中,赤紅放光,雙目中透射出一股威凜的煞芒。
余老太道:「冤家路窄,我夫婦三年來雖贏得了飛燕金槍之名,然而江湖上除非是我們真正對手過招的人,在我們亮出兵刃來以後,才能曉得我們是誰,平常是無人知道我們的真面目的,因為我們不是以真面目行走江湖,平日裡都是以遊客身份在外遊歷,訪察,行事時卻是謀定而後動,常常是百不失一,而且都是戴著精巧的人皮面具,所以行蹤甚難讓人知曉,故而江湖上的人,多以我們為一對神秘的人物,說穿了,豈不是一文不值!」
余大龍道:「娘您還沒說暗算您和爹的人是誰呢!」
笑笑,滿意於兒子的孝心,余老太道:「大龍,我這就說了,不用心急,心急也沒用,暗算之人,已為您爹親手擊斃,就是那個蜂蠆胡柴。」
恨恨的,余大龍道:「便宜了這廝,要是叫我逮到他,我會一寸寸的零割了這個惡賊!」
余老太驚震於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愣愣的望著余大龍,久久不語。
戰飛羽道:「那個胡柴可是正在那武林街中居住,大娘為他所見而起報復之心,以楊大俠能親手斃敵來說,可能是他暗中下毒?」
余老太沉痛的道:「正如戰大哥所說,先夫在發覺遭人暗算後,即欲設法解毒,此時那胡柴卻來到我夫婦面前,得意的嘲弄,先夫一時氣憤,親手將之擊斃,也因此而牽動內力引發毒藥循行快捷,以致後來因中毒過深,而無法解除,當我倆人一邊設法解毒,一邊返回故里後,先夫已是不行了!我們在路上耽擱了半年,就在這晚剛到家時,我正抱著龍兒,與先夫愁容相對,生離死別之時,家中竟然無故起火,緊接是下人們的驚呼慘叫,先夫在此時只說了一句話:「保我龍兒。』即與世長辭,戰大哥,在一個夫死子幼,家遭變故,身負毒傷的人,那時能有第二條路走嗎?咬咬牙,狠狠心,將先夫屍身略作安排,即抱著龍兒,衝了出來,茫茫黑夜,熊熊火光,淒淒驚叫,不逞計及其他,逃命保子的心,竟支持我逃離的力量,一夜之間,我走了一百餘里,當我以典當隨身釵鈿維生,終至用完後,我亦已是奄奄一息的貧病交迫的人了;半年的折磨,我那是還成人形嗎?戰大哥,您說:在那個小客棧中?」
戰飛羽腦海中憶起了小客棧中,一個瘦骨嶙峋的乾枯婦人躺在木板床上,一個堅毅的孩子,雖是滿面菜色,卻緊咬著嘴唇,怒瞪著一對黑白分明,恨意滿盈的眸子,望著那勢利的店主人,抿嘴不語的情形!
但誰又知道,這婦人就是武林中俠名滿天下的飛燕雙槍之一的飛燕楊華英。
戰飛羽為他母子解決一切困難,最後選了這綠楊村作為安身之所,房地銀錢都留得足夠母子二人生活一輩子,每隔一年半載,他就會來一次,暗地裡,他並傳了余大龍童子功!
如今想想已十餘年了;十餘年來,他向不探詢他們母子的底細,他卻是奉母若母,待子若弟,這種胸襟,這種感情,是緣份?抑是戰飛羽的天性?
這頓飯吃的雖不暢意,卻甚盡情!
余老大看看都已沒胃口了,歉意的道:「戰大哥,我本不該提這些往事的,尤其是在今晚本應我們全家娘三歡樂的時光,但是昨晚你弟兄倆一夜沒睡,你臨時給龍兒惡補交手的招式,我想,大龍是不能老死於林泉的了,男兒當有男兒志,何況毀家殺父之仇,也需他自己了結,你在他小時候教他童子功,我沒有阻止,即已存了這個心意,是以,你們昨晚的所作所為,甚至於平日裡大龍在外的所作所為我都知道,也沒有阻止,也就是這個道理!」
稍停面向大龍道:「大龍,你先將飯菜收進去吧!」
大龍應聲而起,迅捷的收起,端進屋去。
余老太道:「戰大哥假若沒有急要之事,我想請你在這兒多住段時間,對大龍的武功,指點指點!」
戰飛羽道:「大娘,我想過了,我也不必客氣,我盡可能的將所知傳給大龍弟,不過,我認為他還是應該以飛燕金槍的後人,行道江湖較好;因為我所練的功力,不適於他!」
余老太感激地道:「這個我知道,好在他的內功已經有了火候,只差招式與經驗了!十多年我都忍了;我還等不得嗎?」
戰飛羽凝重的道:「大娘若能信得過我,我就自作主張了!」
余老太一瞪眼道:「這是什麼話,戰大哥,你……」
戰飛羽笑笑道:「對不起,大娘,我說得太簡便了,變成了無頭無尾!我的意思是說,關於報仇尋敵的事……」
金老大道:「戰大哥,我們夫婦是中年出道,所以吃了江湖經驗不足的虧,您可是經武林中血與汗,酷與毒,詭與詐,邪魔與正氣中挺起來的,假若這世上我信不過『神手無相戰飛羽』那恐怕是無可信之人!」
戰飛羽肅然的道:「大娘既如此說,那麼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余老太道:「戰大哥,您可否先約略的說說您的計劃讓我聽聽,我可是心急的很呢!」
戰飛羽沉吟一會,似在略作整理思緒,然後抬頭道:「第一件事是我想讓大龍弟還是用大娘昔日行道江湖時的姓,最好是打出飛燕金槍的旗號!」
疑惑地,余老太道:「姓余姓楊,這都不關緊要,先夫本就是用我的娘家的姓!」
恍然,戰飛羽道:「當年敵人是跟蹤追至下的毒手,大娘又因大龍弟的關係,毫無一點線索,事後因病已未能搜集證據,所以,這是一件懸案,但相信敵人曾追蹤過大娘,因大娘以傷毒之人,一夜衝出百里之遙,出乎敵人意外,所以才逃過此一追蹤,雖事隔十餘年,想敵人只要還活在世上,必然會注意『飛燕金槍』的消息的!」
余老大點點頭!
戰飛羽道:「所以,我想來個以逸待勞!」
余老太道:「怎麼個方法?」
戰飛羽道:「讓我想周全了再稟告您吧!」
余老太笑笑起身道:「好!好!一切拜託了!天已黑了,我們屋裡去吧!」
戰飛羽隨在身後,余老太似自語道:「錐心忍仇十餘載,位血撫孤度餘年,一朝雛燕奪金槍,管教豺狼不安然。
夜幕中,語聲低微而鏗然……
戰飛羽陪余老大進入茅屋,余大龍已將碗筷洗涮乾淨,正將油燈放在正中的那張木桌上。
三人落座,戰飛羽道:「大娘,您體內餘毒,近年來可曾發作?」
余老大笑道:「戰大哥,說來我就感激不盡您那位我未曾謀面,而心儀已久的至交九天回命曲少英大夫,可真是神醫,上次您帶來的一劑藥服完,不但我十餘年前您以內功迫聚我體內之毒,完全消除,而且有固本培元之功,近年來我之功力似較以往大有進境呢!你代我叩謝曲大俠的恩德吧!」
余老大的話使戰飛羽想起了他的知己曲少英,這是他戰飛羽生死之交之一,在這世上,與他有這種交情的,真還不多,算算,不會超過二位。
余大龍卻於此時問道:「大哥,這兩年您在江湖上,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戰飛羽道:「我曾死過兩次!」
戰飛羽就是這種個性,說的話永遠是驚人的「結論」,余大娘與余大龍雖然明明看到他活生生的坐在面前,但卻均逞急的道:「怎麼你……」
戰飛羽笑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嗎?大龍!」
余大龍長吁一口氣道:「您的話大急人了,大哥!」
余老太也不由得笑自己不夠沉穩。
戰飛羽將自己的經歷,約略的說給母子二人聽,直聽得二人入了迷,隨著話聲變顏變色,當戰飛羽說完時,天已近二鼓!
戰飛羽起身道:「我為了多多瞭解熊大春弟兄,所以在他住的客棧,定了房間,時已不早,我該走了!大娘!」
余老太道:「這與你的計劃有關?」
戰飛羽道:「我想很可能有用,但說不定,要看他們的能力是否可為我們所用而定!」
余老太起身道:「好吧!我不留你了,明天回來吃飯吧!」
戰飛羽點點頭,辭別母子,踏著大地披著黑黑的長衫,走回悅來居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8:28
五十、明招、暗網、這隱狐
戰飛羽回到了悅來居。
他的居室,正在熊大春弟兄的旁邊!
此時熊氏兄弟與那一批混混,尚在後院亭閣中飲酒未返,這一排三間花長窗的客房,均未掌燈,亦無人影。
戰飛羽住的是左首一間。
小二領著他進屋後,在燈光下,戰飛羽看看這間房子,知道這是最好的上房了,他奇怪為什麼熊大春只住了三間中的兩間。
小二期期的告訴他說,這一問中,曾有過客商死在房內,話說出來,可真怕戰飛羽也不住了!
但戰飛羽卻笑笑,滿意小二這個不欺客人的答覆。
戰飛羽調轉話題,突問小二道:「小二哥,綠楊村每家客棧,都是客滿,為什麼獨獨你們這一家冷冷清清?」
小二哥愁苦的道:「說來爺不相信,這是命運!」
戰飛羽道:「假若你沒事,說說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坐!」
小二依舊站著,道:「我有什麼事:只要每天將那些煞神三餐伺候好,我也就沒事了!外面有事帳房會叫我的!您若有興致,我就給爺說來聽聽解解悶!」
戰飛羽點頭用眼色鼓勵他!
小二清清喉嚨道:「說起來,我們東家在綠楊村原也是財主,只因人太老實忠厚,做了一批棉花生意,遭了一場天火,運出去的布匹,又碰到翻船,嗨!真他媽的是禍不單行,陰天偏逢連夜雨,我們東家竟然因此一病不起,剩下了夥計五個,為了東家在時的知遇,苦撐這個門面!誰知偏偏又碰到這可惡的痞子熊老二,在這十來天中,來棧中發橫白吃白住!唉!……」
戰飛羽道:「你們還有五個人,都是幹什麼的?他們在這裡白吃白住你們怎麼供應?」
小二道:「除了那聾子帳房外,就剩兩個廚房裡的師父,和一個小廝了。」
戰飛羽道:「小二哥您很講義氣,貴姓啊?」
小二道:「大爺您誇獎了!人在世上總得有良心,您別客氣叫我陶二好啦!若不是昨夜大爺的銀子,我們就撐不住了!」
戰飛羽道:「長此下去,總有一天撐不下去,貴東家怎麼辦?」
小二道:「賣啊!東家早就說了!到那一天就只好忍痛賣了,也說不得什麼祖產不祖產了!」
戰飛羽沉吟一會兒,向小二道:「陶老二,咱商議件事如何?」
陶二慌聲道:「大爺!您有話儘管吩咐!這麼說陶二可真不敢當!」
戰飛羽莊容道:「我想同你東家合夥如何?」
陶二眼睛一亮,詫異的道:「大爺您是說開這客棧?」
搖搖頭,戰飛羽道:「不——」
頓時洩了氣,陶二無精打采的道:「那麼——」
戰飛羽莊重的,一字一字沉聲道:「我是說不只是這客棧,連昔日的棉花布匹,外帶著車行!」
眼睛突地放亮,陶二道:「什麼——」
話出口,突又洩氣的道:「爺您別開玩笑啦!我們東家已是山窮水盡,哪有力量同您合夥做這麼大的生意?」
凝重的,戰飛羽道:「陶老二,假如能成,你有沒有把握將昔日的夥計,都找回來!」
陶老二懷疑的道:「爺您不是讓我陶二空歡喜吧!」
戰飛羽道:「你看像嗎?」
陶老二望望戰飛羽,那種使人踏實的,信任的表情,驀地一挺胸道:「爺!只憑您一句話啦!」
戰飛羽欣賞的道:「好吧!你去同你東家講,合夥的條件,只要他出這一座客棧,與相鄰的那塊空場,做將來的車行,其餘之事他一概不管,只等著分一半的紅利就行啦!假若他答應,那麼咱們此事就算定了!」
怔了!陶二瞪大了雙眼望著戰飛羽,久久始囁嚅地道:「爺!您說是平半分利,我們東家只出這座店與甫鄰的那塊空場子?」
戰飛羽道:「怎麼,是我說的不清楚?」
猛一拍腦袋,陶二道:「不是!是我怕聽不清楚,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怪!怪!爺!您真怪!」
戰飛羽道:「你莫管怪不怪!你只去問問你東家成不成就行!」
陶二拍胸道:「行啦!大爺!天下便宜事恐怕再找不到了!哪有不成之理!我替我們東家答應了!爺您吩咐,怎麼做吧!」
笑笑,戰飛羽極為欣賞這個陶二的態度道:「第一件事,招回夥計的事,全權由你處理,不要怕用錢,車行也要用人,可以多找些,要最得力的!」
話未說完,手上多了金光閃閃的五條金葉子,向陶二面前一放道:「這些你先拿去換成銀子,明天就用他來先發一個月的定約金,定定他們的心!別的用項不夠再拿!」
陶二道:「爺!不夠?您以為要用多少?就憑這些,一年的開銷也差不多了!」
戰飛羽道:「用多少,那是你的事,你看著辦,你第二件事是明天就得先去辦好,將悅來居改成飛燕居,車行的招牌用金槍行。」
陶二道:「行!行!這兩件明天準成!」
戰飛羽道:「其餘的事,待你將客棧、車行弄出個眉目來,我們再商議,時間不早,你也休息吧!」
陶二道:「倒是爺您該休息了,我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我不睡了,我這就去先給我們東家送個信,讓他們孤兒寡婦先吃個定心丸,然後,我得去找個掌櫃的,我可不是那塊料,爺!我走了!您憩憩!」
小心翼翼的,包起金葉子,陶二走了!
戰飛羽仰身倒在床鋪上,一掌熄滅了桌上的油燈,在黑夜中,靜靜的思索著他的下一步棋!
一件毫無線索的復仇案,憑他的江湖經驗,他知道不能過於到處查訪,只有設餌鉤魚,才有希望,「飛燕金槍」的名號,將是一個響亮的魚餌,雖然這也是茫茫無邊際的希望,而總是較以無頭蒼蠅亂碰要好的多!
假若如此不成,他還需要再設其他方法!時間才是他成功的希望,他知道這是急不得的事,好在其他的事,他暫時可以放下,先將此事佈置個大概再說!
夜是寂靜的,靜夜中,最適于思索,戰飛羽的神思飛揚,種種方法都湧現腦際,他在抉擇實施的先後次序,不管任何一種方法,只要對此事有益,他都將一個個去實施,次序的朱後,比用什麼方法更難決定!
就在這闃靜中,他聽見了雜沓的步履聲,與辭語模糊聲,他知道熊大春弟兄回來了!
戰飛羽摒除一切思慮,靜靜的聽去!
原先的嘈雜,至此稍靜,聽到一個道安歇的聲音,混混們都已各自回房安歇,房中只剩下熊氏弟兄在隔壁。
嘈雜倏然歸於寂靜,寂靜得戰飛羽能夠聽到熊大春與熊大年的酒後粗喘聲!
好久好久,才聽到因鼻子大小而聲音模糊的熊大春似吃語般的道:「老二!余大龍這傢伙,是條漢子,可是他這樣一來,我雖然能向沈頭交代,你可怎麼向你那東家交代?這得想個辦法才行!」
似已朦朧的熊大年,此時似略清醒,然卻模糊的道:「管他的!我們已是保風險這一行了,辭了不幹,他姓廖的又能怎樣?再說人家余大龍在地面上,可真是安分守己的良民,除了因我們這般弟兄,惹上了人家,可就從沒見人家惹是生非,他姓廖的暗裡出面找我出來同余大龍作對,究竟安的是什麼心?我們雖測不透,但就憑余大龍今天對我你弟兄的這份豪情,我們也不能同他作對!」
稍停,熊大春道:「只怕由不得你呢!老二!」
床板吱嘎一聲,熊大年似仰身坐起,語聲清醒的道:「老大,你這話可是有所見而發?」
熊大春道:「老二,你雖然也在江湖上闖蕩,為兄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在武林人眼中,你混的這個樣子,可實在是不入流,說句不好聽的,你僅只是痞子,流氓,混混,但就你的所為,尤其是對事情的看法與判斷,那真是白混了二三十年,就如同個睜眼瞎子一樣!」
熊大年不大自在的,口氣中有點不滿的道:「老大,正話不說,你光排遣我的不是,這有什麼辦法,我生來就是個得過且過,大刺刺的性子!你倒說說看,怎會由不得我啊?」
歎口氣,熊大春道:「你那個主兒,似非普通人物,在你我面前藏斂些底子,外表同骨幹裡不大一樣,我疑惑他是江湖人!」
吃驚地,熊大年的道:「真的?我他媽的難道是流年不利!余大龍是個扎手貨,想不到這老傢伙也是個魔星!我……該怎……辦?」
久久沒有回音,似乎是兩人在相對而視,都想不出辦法,終於還是熊大春的聲音,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你就照實向他回報,看他的反應如何?我們休息!」
熊大年突然決絕的道:「管他的!反正我們要在這裡豎旗桿,乾脆不理他不行嗎?」
熊大春教訓的口吻,道:「老二,你不要以為靠上『保風險』這行就可以任所欲為,任何一個幫派行業,除非他自認有把握吃定對方,是不輕易樹敵的,我們怎可在不知對方底細前,先給『保風險,惹上隱患,我們還是按理而行,看他的回答再說吧!」
熊大年道:「好吧!只是保風險在豎旗桿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呢?」
熊大春道:「你在這兒熟,不知道在街面上,有沒有讓渡的門面?不管是租賃,出讓,我們得先找個門頭才行!」
熊大年道:「就這悅來居的東家,遭了意外,只剩個孤兒寡婦弄著一大片產業,明天我去問問看,頂下來算了!」
「不用了!這裡已重起爐灶,倒是『保風險』在此豎旗桿之事,很想與賢昆仲磋商一下!」
不知何時,熊氏弟兄房中,進來了戰飛羽。
但熊氏弟兄,雖然認識,可並不知如何稱呼!
熊大春一躍自床上翻身落地,道:「閣下如何稱呼?有何指教?」
戰飛羽道:「戰飛羽——」
熊大春小紅鼻子翁動瞪大雙眼,張嘴驚呼!
「神手無相?」
熊大年雖不知戰飛羽在武林中盛名,然而看到他老大的驚震之容,知道眼前這位曾是公證人的人物,定然是赫赫之輩,故而在一旁肅立,滿面露的是恭肅之容。
戰飛羽道:「不敢,正是戰某人!」
熊大春驀地抱拳道:「以熊大春在江湖中這點微未之名,能見到戰大俠,實在是榮幸之極,戰大俠有何吩咐,儘管請說,商量可就大抬高兄弟了!熊大春實在不敢!」
戰飛羽道:「熊兄太過自抑,江湖上沒有什麼高下,只講一個字——理,所謂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熊兄今日表現,實不愧江湖的『信義』,是條漢子,所以戰飛羽才來與熊兄商量一件事情。」
熊大春豪放的道:「戰大俠瞧得起我熊大春,那是我熊某人的無上光榮,既然戰大俠如此說,我熊大春還有什麼好講的,您請吩咐啦!」
笑笑,戰飛羽道:「熊兄來此為保風險立碼頭,可是想在此處多攬棉花布正等生意的運行?」
熊大春點點頭!
戰飛羽道:「悅來居自明日開始,即將以『飛燕居』的名義重新開業,隔壁空場,亦以『金槍行』為名,兼作車行生意,若熊兄願意,我願提供地點,做為『保風險』在綠楊村之本線,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保風險所保之一切貨物對外均以『金槍行』為名,其他毫無條件,只不知熊兄以為如何?」
熊大春道:「為什麼如此,熊大春不便詢問,想戰大俠定然有其原因,我們保風險這一行,從來是不明目張膽的打出旗號,所以用『金槍行』名義一事,兄弟必得與我們沈頭磋商一下,才能回復大俠,您可願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去請示一下?」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就等熊兄的佳音了,不打擾了,請安歇吧!」
晃身中,人已無蹤,熊大春連一句客氣話都未講出口,即不見戰飛羽的影子,以他熊大春的功力來說,實在只能算江湖中三流腳色,他又怎能看清楚戰飛羽的行動?
熊大年揉眼睛,若非白天他見過戰飛羽,知道是人,他真還以為今晚碰到了鬼!
熊大春望著熊大年那種驚詫的面容道:「老二,你眼福不淺,能夠見到武林當今霸王神手無相戰飛羽,開開眼界吧!這就是真正的武功!」
熊大年道:「神!神!神透了!是怎麼練的……」
熊大春道:「天賦與苦練,你我這種料子,今生是休想了,睡吧!明天你還是照舊回復你那主兒,我得盡快的去見見我們沈頭了!一早就走,和店家講,一切回來算!雖然我這趟是多餘的跑,但可不能不跑!」
熊大年道:「為什麼?」
熊大春道:「想想看,以保風險的組合中的成員,哪一個夠資格同神手無相戰飛羽合夥?沈頭聽見有這麼優厚的條件,還能不答應?不要說是供應地方,只要求名義,就是說任什麼不出,硬插上一腳,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你可知道,神手無相戰飛羽的招牌,在江湖上就是個金字招牌?」
熊大年道:「既然如此,你答應了,就幹起來算了,何必又跑這一趟冤枉路,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熊大春叱道:「你胡說些什麼!幫有幫規,行有行例,我怎可以不知好歹,一味歹干!不能說抱上粗腿,就忘了規矩!」
綠楊村的悅來居成名了,名字好聽得很——飛燕居,只是不像個客棧的名字。
悅來居的隔壁空場,也有名字了,在牆上開了道口子,按上了個大柵欄門,就樹上了個招牌——金槍行。
裡面空空的,連枝鐵棍也沒有,但卻叫金槍行。
綠楊村各飯館客棧裡的頭等師父,都辭職不幹了,卻都一窩風的去了「飛燕居」。
悅來居所有以前的老夥計,都回來了,一日之間,粉刷打掃,「飛燕居」煥然一新,嚴然成了綠楊村第一家客棧!
可是奇怪,飛燕居與金槍行,卻貼出佈告三天後開始營業。
綠楊村出名的買賣人陶老爹當了飛燕居的掌櫃的,聾子帳房不幹了,搬到了東家照顧寡婦孤兒去了!也帶去了那個店裡的小廝。
「飛燕居」裡的跑堂內外總管,卻是那能幹的陶二,陶二這兩天是笑口常開,幹起事來勤快利落。
第二天一樁最奇怪的事,使綠楊村的人大為驚異,地面上那些混混,以熊大年為首,脫離了北街暴發戶廖家,也到「飛燕居」去了!一個個都似變了個人,再也不是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樣子!整齊清潔穿戴打扮,穩重有禮的舉止,一個個都似另投胎脫生過一次一樣,變成了安份守已的「金槍行」
的夥計。
綠楊村的父老,都額手稱慶!但他們一個個都在議論紛紛,是誰有這麼大的力量,能將這些平日欺壓善良的混混,壓制得如此服帖!
謎底,終於要揭開的。
第三天,「飛燕居」的開業酒筵上,揭開了!
「飛燕居」後院,傍著假山四周,排了近百桌的酒席,綠楊村有頭有臉的人,都到場了!
時間終於到了開席的時候,陶老爹長髯飄拂胸前,在假山的亭閣中央那一席上,站了起來,舉杯向四周居高臨下的照了一圈。
人們都靜悄悄的,等待著他的場面話,因為每一個人都想知道,那個真正的東家是誰!
這勿怪他們懷疑,「悅來居」的東家死後,已經破產了,遺下的寡婦孤兒是沒有這個力量的。
陶老爹笑嘻嘻開口了!
「各位鄉親!『飛燕居』與『金槍行』開業,承蒙各位光臨,陶元業代表我們東家,敬各鄉親一杯!干——」
一仰頭,掀髯幹盡,照照杯,望望四周,又道:「想各位定然知道,昔日「說來居』老東家遭了不幸,本已無力再起,如今換了招牌,當然也換了東家,其實不然,東家還是以前的東家,只是有了合夥人,這位出資的合夥人,想必大家都想見見——」
一陣掌聲,歡呼聲,在陶老爹的指引下,亭閣中站起了余大龍,他向四週一抱拳,假山下的近百桌客人,都發出了出乎意外的驚歎聲!
陶老爹的話聲,更驚震了全場!
「各位鄉親想必認識我們另一位東家——金大龍,只是有件事,我在這裡特意聲明,我們這位東家,從今天起,不再以余大龍的名義對外,而以楊大龍的名義對外!」
「啊!」
「啊……」
陶老爹捋鬚望望四周,待驚呼聲停止,疑雲現於每個人臉上之後,揚聲道:「各位鄉親,你我都是本鄉本上的人,十多年前,我們東家,同他老母來此定居,是有原因的,我們東家的令尊翁諱天行,乃是江湖中人,在江湖中有夫婦雙俠,人稱『飛燕金槍』。後來被仇家暗算,才來本鄉避仇定居,現在我們東家已長成,決定投資開客棧車行,服務本鄉,略盡心意,為了紀念先東翁,所以將客棧命名為『飛燕居』,將車行叫『金槍行』。」
讚歎聲,起於四周!
楊大龍抱拳向四周作個羅圈揖,宏聲道:「行棧今後不敢以賺錢為目的,能為鄉親服務,就是大龍報答鄉親們十餘年來對我母子的照顧,承蒙各位父老鄉親賞光,楊大龍謝啦!敬眾位一杯!」
「干!」
「干!」
起哄的聲音響徹雲霄,楊大龍平日在地方上的為人,贏得了讚美,這個時候,正是人心由衷的表現機會。
在一聲「請」字之後,酒筵開始了!
熱鬧的場面!
喧囂的場面!
在旁閣的一桌上,卻有一對銳利的目光,不時的向每一桌,每一個人掃射,那是戰飛羽。
世間無不散的筵席!熱鬧是暫時的,終歸要趨向平靜!
零亂的局面,自有人去收拾!
當平靜來臨時,夜已深沉!
戰飛羽與楊大龍母子,仍舊回到那三間茅屋!
戰飛羽沉靜的問大龍:「此街的暴發戶,那個大車門的姓廖的,可是本鄉本土之人?大龍!」
大龍點點頭道:「他近來才發起來的,據說是發在一趟棉花買賣上,本來他是混混,綠楊村最早的無賴!戰大哥,可是有什麼發現?」
戰飛羽道:「只是懷疑,沒有發現,今日所來之人,都是安分之人,只有他較為特殊!」
大龍道:「這鎮上,也只有他一家特殊,那些混混,同我們龍幫為敵,就是他在後面撐腰!」
戰飛羽道:「這個我知道,如今熊老二在我們車行裡,對他來說甚是沒面子!假如他惹是生非,應是常性,若他不惹是生非,那就得特別注意他了!」
大龍道:「我在龍王廟敗了熊老大,他若知道還敢惹是生非就不合常性了,那個狗尾巴胡敬,並沒來我們車行,留在他那兒呢!」
戰飛羽驚咦一聲道:「噢!有這等事?那個狗尾巴胡敬,在這一群中,可就是一個最最狡猾的東西,他在這種情形之下,反而留在他那兒!這其中定有文章,過幾天得設法找出原因來,有個叫尖辣子畢慶的,也是其中的一個腳色,心性比狗尾巴正派,以後不妨多運用他!」
大龍道:「其實他們每一個都有歪才,若能好好運用,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戰飛羽稱讚的望著大龍道:「從這句話,就知道你已懂了不少事,我很放心,從現在起,你要加緊練習你的武功,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派上用場,明天開張,叫車篤與楊孤也搬來吧!你們一起練,也好有個伴兒!」
大龍點點頭。
戰飛羽道:「我還是到棧裡去,我算計著熊大春該回來了!」
當戰飛羽回到「飛燕居」後,果然見熊大春正在等著他,而且是同著一個瘦小枯乾的四十歲漢子二人在等。
戰飛羽一見,即抱拳道:「沈頭親自駕到,戰某未能遠迎,失禮失禮!」
瘦小枯乾漢子,正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聽戰飛羽如此說,趕緊抱拳道:「戰大俠如此客氣,沈潛可就不敢……」
戰飛羽笑笑,道:「好!好!我們既身在江湖,就不來客套,若是用過飯了,咱們就直接談正經的,沒有用過,咱們就叫點來邊吃邊談!」
沈潛道:「不瞞您說,一天水米未沾,我們剛到呢!」
戰飛羽即時叫人送來一桌酒菜,三人圍坐一起,邊吃邊談,戰飛羽道:「沈頭既來了,想是同意戰某人的條件!」
沈潛道:「只是太優厚了!」
戰飛羽道:「當然有求於沈兄,才如此優厚!」
沈潛道:「戰大俠請明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8:45
五十一、縱探、覓敵、蹤如謎
戰飛羽凝重的道:「以『金槍行』名義,行走江湖,可能為貴行業的弟兄,惹來無窮的禍患!」
沈潛道:「江湖人終日在刀頭舐血,這些是免不了的,只要值得,那算得了什麼?只不知何以要以『金槍行』名義行走江湖?這個行名,兄弟感到有點古怪!」
戰飛羽道:「兄弟本意,正是如此!」
沈潛道:「戰大俠可是以此為餌!」
沈潛不愧為一幫之首,一點就透。
戰飛羽反問道:「沈兄可曾聽說過飛燕金槍夫婦雙俠之名?」
沈潛瞪大眼睛,驚異的望向戰飛羽,長吁一口氣緩緩的道:「戰大俠,是雙俠夫婦東山再起?還是昔年傳言不實?還是傳言是真,戰大俠要為雙俠復仇?」
戰飛羽道:「雙俠後人要為金槍俠復仇,飛燕俠撫孤有成!」
沈潛道:「飛燕俠楊華英她仍在人世?」
戰飛羽道:「明日為沈把頭引見!」
一放酒杯,沈潛道:「如果方便,戰大俠何不現在?」
戰飛羽凝視沈潛許久,看到那一雙目中那種清澈的渴慕之容,驀地長身而起道:「走!」
沈潛向熊大春道:「熊老大,你在這兒等我吧!」
相繼出得屋來,戰飛羽在前,沈潛在後,向四周業已寂靜的黑夜,打量一眼,飄然而起,倏忽間,兩條快得如魅影般的二條灰色長影,消失於夜暗之中。
輕飄飄的,如幽靈般的,閃落余老太所居的籬笆天井之內!
戰飛羽輕聲道:「大龍弟開門!」
房中有了應聲!驀然!
戰飛羽身形如離弦之矢,倏忽彈射而起,晃眼落於院西竹籬下雞籠之旁。
一條黑影,猛然自雞籠之後,彈射翻出籬外。
戰飛羽身形如鬼魅般一飄而至,只手劃處,啦啦兩聲輕響,緊接著一聲悶哼,戰飛羽自籬處騰身躍落院中,單臂一鬆,一個拳曲的身形,擲落地面。
戰飛羽輕語一句:「交給你了,沈兄!」
聲尚在空際滑落,人已如流星趕月,飆然是一支怒矢,射向籬笆,迅捷的向死角處搜索,不停的飄閃,剎時已將半圈,行動之快,直如一道閃光。
「吱嘎」聲中,余大龍業已將屋門開啟。
沈潛正挾著戰飛羽擄來的黑影站在門外。
余大龍朦朧的問道:「戰大哥,怎地去而……啊……」
沈潛單臂揚處,倏忽抓向余大龍的面門。
驚啊聲中,余大龍雙臂倏抬,頭仰身斜,閃過來抓。
左臂戮向沈潛右肋,右掌迎來掌,甫至半途,驀地曲指一彈,「叮」聲中,中指如戟刺戮沈潛掌心。
「好招式!」
沈潛大喝聲中,挾著擄來黑影,撤掌旋身,閃過余大龍兩招,倏忽間,雙腿起處,踢向余大龍腿胯之間。
滴溜溜全身暴旋,讓過雙腳,返身對正沈潛,余大龍雙掌下沉,砍向踢來的膝節迎面骨處!
怒嘿一聲,借勢仰身,挾持之人置地,單臂一撐,全身滾翻,迅捷的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立起。
余大龍挺立當門,沉聲道:「閣下深夜至此,冒名叫門,突然偷襲,為的是什麼?說個明白,余大龍無不接著!」
戰飛羽已如一蓬灰雲,無聲無息的落於院中,沈潛身後。
沈潛渾如未覺,沉聲道:「飛燕金槍的後人,的是不弱,無怪熊大春會裁在你手,看來不鬥上個千百招,沈潛也討不了好去!」
余大龍怒聲道:「原來閣下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只不知何以……」
大龍身後,傳來了余老大聲音,道:「大龍,還不滾開,讓沈把頭屋裡說話!」
大龍一側身,戒備的道:「娘——」
余老太道:「大龍,假如娘老眼不花,門外的沈把頭,可是故人。」
沈潛扶起身旁俘虜,大步進得屋來。
余老大已將油燈點起,立於桌旁。
一摔手中所扶俘虜,趨前一步,沈潛撲身拜倒,話語喜悅中帶著淒切,道:「不想沈潛尚有拜見恩人之日,真正是蒼天有眼,只不知夫人可還記得河中船上的被冤人沈潛不?」
余老大急道:「沈把頭快別如此,大龍待為娘請起沈把義!」
沈潛立起,唏噓道:「十餘年前,自聞恩公夫婦為宵小所害,即欲找尋仇人,為恩公報仇,只可惜敵人狡猾,竟然毫無痕跡遺留,我只道今生已無圖報之日,不想皇天有眼,使沈潛能再見夫人……真是天祐善人!」
沈潛喜歡得有點顛三倒四的囉嗦了,然而這種心情之下的人,卻往往是如此的。
戰飛羽進得屋來,聞得話聲,見到沈潛所行,已將沈潛極欲一見余老大的原因找出,解了心中之惑。
此時,沈潛卻向大龍仔仔細細的望去,從頭到腳,一絲兒不漏,就如同他要選女婿那種目光,直看得大龍全身有點不自在,拉過一把凳子,道:「沈把頭請坐!」
沈潛笑笑謝坐,向余老太道:「少君的藝業,似已盡得真傳,可喜可賀,江湖中即將又見一顆少年彗星!」
余老太道:「大把頭別太誇獎他了,使得他不知天高地厚,那可就有苦頭吃了!」
戰飛羽,腳尖一踢地上的俘虜,沉聲道:「閣下,說說你來此的目的……」
那人翻身坐起,打量了屋中四人一眼,沉哼一聲,扭頭不語。
余老太道:「戰大哥,解了這位朋友的穴道吧!既然來此,即是客人,我們如此,似非待客之道!」
戰飛羽聞聲,遙向那人點去一指。那人應聲躍起。
一身黑衣勁裝,緊裹著一個修長的身軀,勻停結棍,腰中懸著一黑皮鏢囊,肩背一支輪形兵刃,白淨無須,顴骨高聳,薄薄的嘴唇,一雙骨轆轆的眼珠,正輪番向屋中四人觀察,對於余老太這種不問情由,即放人的作法,大生戒心,看得出他滿提功力,隨時戒備。
余老太沉聲道:「朋友來此,定有目的,以你行動來看,並非前來行刺,除此外,別無其他理由好說,當系來探查我母子底細而來,其實我母子並無不可告人之事,朋友想知道些什麼,盡可當面詢問,老身定當奉告。」
詫異的,黑衣人望著余老太道:「昔年飛燕金槍楊大俠夫婦,行道江湖,即以話講當面,事無不可對人言,在江湖上排難解紛,贏得了『信義豪俠江湖無兩』的令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想來老大即系當年的飛燕俠楊華英了,在下今晚來此,即在證明飛燕俠是真是假,他的後人有何企圖,憑老太此種行事言談,在下相信是真非假,至於企圖如何,事關私人意願,在下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余老太道:「先夫遭人暗算,未亡人遭喪夫毀家之恨,十餘年後,企圖如何,朋友不問可知,老身如此答覆,朋友可還滿意?」
黑衣人道:「對敵友不明之人,老大如此坦然相告,江湖中恐不做第二人想,在下實是欽佩之至,只是在下在有備之下,全力隱遁而未能逃脫這位之手,倒想請教!」
冷冰冰的,眸瞳中自來綠楊村後,初次射出了那麼寂寥而森寒的煞光,戰飛羽道:「戰飛羽!」
急愣愣在心底打個冷顫,那一個心就如同被一股冰雹擊中,被冰凌浸泡,自心底冒起一股寒意,白淨的面皮,剎時變得青紫,顫抖的道:「神手無相戰飛羽,真是萬幸!」
余老太道:「朋友如果再無其他需要知道的,那就請吧!」
大感意外,一雙驚震得失色的眼神,頓時又變成了無比的疑惑,期期的,黑衣人道:「老太竟然不問問我為何來此探查?抑或是受何人主使?還是……」
溫和的笑笑,余老大道:「不錯,我問這些對我甚是有利,可是對朋友方便嗎?老身既然向武林中公開了身份,又何必為難朋友呢?你我本無糾葛,你當然是為朋友而來,陷朋友於不義,非武林人所願為,亦不當為,我問豈非白問?」
黑衣人可真是初次碰到了這種為敵人設想得如此周到,對事情看得如此透徹,而不願浪費一點心力與時間的人物,不由得雙拳互擊,自語道:「嘿,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老太昔日令名,實非幸致,聞君一席語,勝讀十年書,謝謝老大了!」
黑衣人抱拳一揖,轉身向外走去,到得門口,突地又停步回首道:「老大連我是什麼人也不問一聲,可有原因?」
余老太笑道:「這倒是老身失禮之處,倘若朋友願意賜告,老身非常願意知道俠名!」
黑衣人方待啟口。
一旁的戰飛羽突地開口,沉聲道:「閣下腰中革囊,肩上兵刃,業已告訴我們你乃是『翼輪陽之秋』了!」
一怔,翼輪陽之秋向戰飛羽道:「戰大俠的神手無相,神眼也厲害得很!」
余老太望著邁步走出的翼輪陽之秋道:「朋友慢走,老身不送!」
遙遙中傳來陽之秋的聲音道:「不敢,陽之秋會記得老大的教訓!」
戰飛羽望著陽之秋逸去的夜空出神,暗自忖道:大龍在擊敗熊大春後,以准許「保風險」在綠楊村建立碼頭,贏得了熊大春的助力,大娘對陽之秋的處置,與之如同一轍,此種處理事情的方式,大違武林常規,然而卻能在無形中,化敵為友,他們母子的行事方法,看來似是吃虧,骨子裡卻是大佔便宜,而他們又不是存心佔便宜,這真是一種微妙的道理……
「戰大哥,坐啊!」
余老大的話聲,將戰飛羽從心思中拉回現實,轉身來桌前坐下。
沈潛突向余老太道:「自那年聞道恩公遭人暗算,而且又遭到焚莊之後,我即急馳恩公故里暗中查探,想從火後的頹垣敗瓦中,得點線索,但除了灰燼之外,竟然一無所得,也
未見有什麼可疑之人,我在那兒住了十天,就在我走的那天,在灰燼裡,無意中揀到了一件東西,其實是在『留紀念』的心理下,揀起來的,但後來,我突然想起了,恩公家中似不應有此東西,所以我就更為寶貴的將它收起來了!」
余老大道:「但不知是件什麼東西?」
沈潛自懷中裡衣內陶出一個小包裹,小心的,輕輕的,放在桌上。
小包裹本是一塊紅綾子,四四方方的紅綾子,那紅綾子上的紅顏色,這時卻已斑斑剝剝的變成了黃色斑點,汗漬成的斑點,顯然這塊紅綾子,藏在懷裡的時間大久。
本是赤紅的綾子,已經變成了黃紅的斑點綾子,而且都起了毛,發了霉,霉得都經不起重手動它一動。
所以沈潛揭開它的時候是極端的小心,動作是特別的緩慢,生怕將它撕破了!
余大龍在一旁想著,都快破了的布,何不換一塊?
就在沈潛那緩緩的動作中,漬斑紅綾,終於鋪展在桌子的中央,方桌的中央,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小不及寸半的鐵葫蘆,烏黑的放著暗光,顯見這東西經常被人摩擦,連一絲銹痕都沒有。小鐵葫蘆的椏腰上,纏著一根銀絲錢,亮晶晶的發光,在燈影下格外黑白分明。
沈潛道:「廢墟中的殘垣頹瓦中,灰燼沙礫裡,我仔細的尋覓察看了三天,惹起了鄰居的懷疑,驚懼,卻沒有一個人敢接近我,我想同他們交談,也沒有人願開口,得到的是歎息與搖頭,最後只有一個半聾的老人,告訴我除了一夜之間毀了余家以外,在當天晚上火起後不久,他們只聽到余家人的慘呼,同時,在火起的時候,有人在街道上大聲威嚇的呼喊,任何人不得出門,出門就砍下他的腦袋,所以余家被燒得一乾二淨的第二天中午以後,才有人敢出來,然後將骨灰一個個揀起來斂起埋在一起。」
歇一歇,沈潛又道:「除此之外,那半聾老人,只告訴我說,半年來到這兒探看的,我已是第五位了,在他指引下,我上了一次墳我就走了,走前,我去做最後一次的尋覓,當然想找出點線索來,可是已然沒有,後來我想,就隨便帶件東西,留著紀念恩公吧!這條白線在一陣微風中,自地上躍進我的眼簾,拾起了它,放進懷裡,離開了那使我悲傷而又失望的地方!」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悲淒與憤怒的混合,尤其是大龍,更是咬得上下牙齒,吱吱作響,那一對大眼睛中蓄滿的眼淚,晶瑩中射出一股狠毒的煞光。
那煞光就如同一個盤踞的毒蛇對準了目的物一樣的凶狠毒厲。
只有戰飛羽,他的兩眼卻是緊盯著那銀絲環繞的小鐵葫蘆,呈現一種迷茫,遙遠的濛濛霧茫,遮蓋著那一雙本是寂寥而森寒的眸瞳。
沈潛幽幽的繼續道:「起初,我對這小鐵葫蘆,每日都摩擦,摩擦著它,就如可看到了恩公,看到了恩公在那隻小船上,將水狼廢了的情景,日子久了,這鐵葫蘆在我心目中,代替了恩公,但是,有一點,我突然間望著這鐵葫蘆出神,對這
鐵葫蘆有一種無比的恨意,因為我想到,以恩公的家庭狀況來說,不該有這麼一個鐵葫蘆,就是有它也不該是在那種地方讓我發現!」
余老太道:「你在什麼地方發現的?」
沈潛道:「在大門口,進門約五六步的地方!」
余老太道:「沒有,我從沒有見過這東西,可是下人中是否有呢?我就不敢確定了!」
沈潛道:「老大,下人中有會武的嗎?有用這個東西當暗器的嗎?」
余老太驀地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小鐵葫蘆,詫聲道:「暗器?」
沈潛指指那小鐵葫蘆的底部,那圓圓大大的底部中央,然後拿了起來,兩個手指捏著葫蘆的小頭,圓底向上,中指在葫蘆尖頭用力一頂道:「看!這底部中央有個小孔,不細看是看不出的……」
這時那底部小孔中,突然冒出一支細芒,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巨毒,沈潛繼道:「我是在無意中發現的,差點被它刺著,我曾用這東西刺了一隻老鼠,只那麼眨眨眼的工夫,那只被刺的老鼠就變了顏色,連一點掙扎都沒有就死去了,從那次後,我更確定恩公家不會有這種惡毒的暗器,這與仇人,一定有關,但我卻孤陋寡聞得很,向未聽說過,江湖中誰用過這種暗器?」
戰飛羽茫色的目光,突現寒芒,沉聲道:「沈兄,在你之前,去過大娘故居的人,你可曾訪察過是誰?」
沈潛點點頭!
余老大急聲道:「是誰?」
皺皺眉,沈潛道:「我只知道四位,還有一位,就怎麼也查不出來,其實這四位卻是無意中得知的!」
戰飛羽道:「沈兄說說看!」
沈潛道:「四人中一位是我,其他三位,是我保風險的三位把頭……」
大感意外,余老太道:「你們幾位把頭都是誰?」
沈潛道:「老太都認識的,我們五位把頭,老二是吹箭馬郎,老太您還記得他嗎?」
余老太道:「怎麼,這小苗子也到中原來了?怎麼會在一起的呢?」
沈潛道:「他還不是同我一樣,為了報恩而來的?老三是那邪拐邊方。」
余老大道:「好!好!一西一北,都雖是邊疆人,卻都也是講義氣的漢子!」
沈潛道:「再一位是我們老五平楚!」
余老太驚詫的道:「什麼?你是說那個沉默寡言,一槓子打不出個屁的小伙子?是你們的五把頭?」
沈潛苦笑笑道:「老太,還小伙子呢?都快四十歲的人了,他那個不說話的個性,更厲害了,有時候三天我聽不到他吭一聲,同他在一塊兒,真可以悶死人!說來也巧,他那手下的一幫子,一個個都似嘴巴上貼著封條!嘿……真真是怎麼湊合著來的!」
戰飛羽道:「他可是人稱金口豹子的,你們老四是誰?」
沈潛道:「金豹子正是他,老四是幻孤裴方文噗,老大恐怕不認識了,他是我們五人中,唯一與老太未見過面的,也是唯一沒去過老太故居的。」
余老大道:「裴把頭,我倒是緣俚一面,這樣說來,還有一人,就不知是誰了?」
沈潛道:「到現在為止,是不知道,我想也該在最近知道了!戰大俠你說是不?」
戰飛羽道:「是敵是友,他總該露面了,是友我們知道的會快一點,不過十餘來年,沈兄竟毫無辦法知道他是誰,恐怕就是敵非友了!」
沈潛道:「為什麼?」
沉聲幽幽的戰飛羽道:「要是朋友,他能放棄尋找敵人嗎?要是他常打聽余大俠的事,想來你沈兄不會不知道吧!」
沈潛道:「對!對!我同老二老三老五!就因為尋仇人探消息而攪在一起的,保風險這一行業也多半為此事方便探查而有的組合,甚至我們有時來個霸王硬上弓的迫使他們讓我們承包,也多數是因為有可疑線索而使的絕招。」
戰飛羽道:「對這鐵葫蘆,沈兄至今亦未有眉目嗎?」
沈潛道:「難就難在我不能老拿著這東西問人,況且那不是明著告訴人,我在查這事情嗎?豈不是更糟,要知道,他要是承認此物是他的,那不啻是惹上了整個武林正道之士,戰大俠可知道,近十年來,江湖上除了我是明目張膽的查過此事以外,雖然再沒人明面訪察,但私底下,暗地裡卻也有不少人關心此事呢。」
戰飛羽同意的點頭道:「這點我絕對相信,但壞也就壞在這裡,這種整個正道人士暗裡查訪的這股力量,不啻是一值堅硬的銅牆鐵壁似的監牢,硬生生的將昔年焚莊的賊子給縮在一個無形的網裡,再也敢衝出來,只有躲在裡面隱伏不動,那才最為安全,所以才給我們增加了無比的困難。」
沈潛略為想了想戰飛羽的話中含意,突地一拍雙掌,交擊道:「對,無怪這十多年來,竟連蛛絲馬跡,都一絲兒不現紋痕,這些武林朋友的仗義言行,倒真是幫了我們不少的倒忙,既然如此,戰大俠如今打出了恩公的旗號,不是也一樣的白費嗎?仇人就是知道,不是更不敢露頭了嗎?這豈不更難找了?」
戰飛羽道:「沈兄,假若你在知道仇人業已死亡,有人在替你仇人打抱不平,你會挺身而出與他明面決鬥嗎?」
沈潛道:「當然不會,我何必自樹強敵?」
戰飛羽道:「但你若突然間知道仇人並未死去,那麼即將如何,是龜縮?是出面復仇?抑是暗中下手?」
沈潛道:「這要看自身勢力……呵……戰大俠我明白了!你這種放餌釣魚的方法,明裡看去似是毫不合情合理,骨子裡卻真正的厲害,一個人若知道仇人的行跡,不管如何,在心理上總是不會甘心的,在這種心理之下,不管如何,他都會衡量自己的能力,或明或暗的有所舉動的!」
戰飛羽道:「不但如此,我還想請沈兄,以你『保風險』的力量,設法將他誘使得快一點出來!」
沈潛莊容道:「戰大俠,怎麼個做法,您儘管吩咐,沈潛同『保風險』的所有弟兄,水裡火裡,就憑您一句話了!」
突地莊容凝視沈潛,戰飛羽道:「冒昧請教大把頭一句無理的話,尚請包涵!」
沈潛激動的道:「戰大俠,我說句不知輕重的話,以您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沈潛實在不配與您在此平起平坐的侃侃而談,但沈潛因恩公之事,可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您若認為沈潛還夠料子,就……」
戰飛羽凝重的擺擺手道:「好!沈兄戰飛羽就不再客氣,我想知道,貴行的其餘四位把頭的功力與沈兄比起來如何?
十位鋒將與熊老大又如何?」
沈潛雖有詫色,但卻甚是乾脆的道:「我們五人各有不同的絕活與缺憾,嚴格的說是半斤八兩,不分軒輕,十鋒將恰恰是依序而排列的,頭鋒將的鐵胎弓二郎,僅只比我們老五差了一籌!」
戰飛羽道:「既如此,保風險的平常買賣就請沈兄暫交鐵胎弓二郎主持,五位把頭就請騰身出來,專為老太保幾趟風險,如何?」
沈潛道:「目的何處?貨物在哪裡?十天之內我招集他們來,可行?」
戰飛羽道:「好!目的,貨物,人齊後即告訴您。」
沈潛望望屋外,道:「天已大亮,我這就去交待一下熊老大,馬上我就起身去招他們,老太,我告辭了!」
老太道:「時間不急,事情不但不急,沈大俠就在這兒嘗嘗老身的粗餚淡酒,住兩天也不遲!」
沈潛道:「老太,我是個急性子,回來時再叨擾您了,戰大俠怎麼樣,是去是留!」
戰飛羽道:「我們一同到飛燕居去吧,我還有事呢。」
二人辭出後,在綠楊村的街道上,尚無人跡之時,已來至飛燕居前,方待叫門,突然一陣得得蹄聲,自遠處傳來,二人同時互望一眼,心中都有一個疑問:什麼人竟然趕夜路,來到這綠楊村?飛燕金槍的招牌打出來不久,難道就引來了對此有興趣的人?
不約而同的,二人雙雙轉身,向蹄聲傳來之處望去。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晨曦中,出現在十字路口,馬上人將馬勒住,向綠楊村的街道望去,馬是自西邊進村的,他當然已看清楚東街的情形,所以現在他是在向北望。
從背影中,戰飛羽對馬上人第一個印象,那是位苗條的女郎,身影使戰飛羽感到似甚熟悉。
當女郎轉過來時,戰飛羽的雙目一亮,那神色是詫異中帶著一抹驚喜,但卻旋即消失,只因戰飛羽是個不太喜怒形之於色的人,但雖然如此,他的心中,還是一陣激盪,他臉上亦感到有一股熱辣辣的滋味。
幸好沈潛亦正注意那女郎,未曾覺察戰飛羽的那蒼白的面容上,正迎著朝陽抹上了一層紅暈。
但戰飛羽畢竟還是忍不住的自然而然的衝口而出。
「會是她?」
沈潛扭頭望向戰飛羽,啟口欲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9:01
五十二、天外、飛來、玉人兒
那是一匹千中挑一的駿馬,全身沒一根雜毛——純白。
要說有一點別的顏色,就該是那一對通紅的馬眼。
白馬,白鞍,白韁繩。無一處不是白。
就連騎在馬上的人兒,除掉那一顆烏黑澄澈的點漆似的眸瞳,與嬌艷的紅唇,桃色紅暈的雙腮外,也是全身上下一身白,就連腳下馬橙上的那一雙皮靴,也是漆得雪白油亮。
自馬揚鬃,刨蹄聲聲裡。
那純白的人兒,目光從北街轉到了南街,看樣子,她對北街上的那座大車門似是甚感興趣。
因為她的點漆雙眸,停在那兒的時間最久,就連馬頭也被她在有意無意間,拉得偏向北街。
當她轉向南街,自遠而近,只那麼輕輕的一掠,就待拉馬向北街走去。
驀地——
掠過南街時,雙目的餘光,似掃中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倏然間那如水似的雙眸,迅快的轉向目的物。
這白衣姑娘那如花似玉的面上,突然現出了一股嬌媚,本已艷麗無比的面容上更增加了一股歡愉後的紅暈,襯托得她那玉骨冰肌,在這秋之晨的清涼露氣中,更顯得美艷絕倫!
白韁繩一抖,馬頭轉向甫街,白漆小蠻靴在雙腿緊夾之下,白馬突地揚蹄如風般疾馳!
剎時間,馬兒到了飛燕居前!
韁繩一勒,馬兒如急驟中負痛,唏哩哩一聲長嘶,前蹄人立而起!
就在馬兒立蹄時,一蓬白色旋風,如天鶴下降般,白馬上人兒躍落戰飛羽前!
手上的白色鞭兒,在另一隻玉掌上輕輕敲擊。
白衣姑娘那點漆似的眸瞳,盯著戰飛羽,一瞬不瞬,千言萬語,自那雙妙目中傳送到戰飛羽心中。
戰飛羽輕輕的道:「媚媚你好!」
幽幽的聲音,含著一股喜悅,一分哀怨,媚媚道:「戰大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歉意的,戰飛羽道:「怎麼會?」
媚媚的聲音,似蚊鳴,卻極清晰,望望一旁的沈潛,似鼓足了勇氣,道:「兩年了吧,戰大哥?」
點點頭,戰飛羽指著沈潛道:「來,葉媚,我替你介紹,這位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
媚媚點點頭,向沈潛春花般的一笑道:「大把頭,久仰了!」
沈潛滿面詫異的道:「姑娘,您說久仰這可是損我,說句不太應該在第一次見面就說的話,假若您就是江湖中『代執役』那一行中的葉媚姑娘,我沈潛可得誠誠懇懇,實實在在的說一句久仰,可是我怎麼也感覺到不像!所以我還是不說吧!」
詫異的面露微笑,葉媚道:「大把頭,為什麼!我很想知道理由!」
沈潛道:「以江湖傳言來推測,姑娘該是個妖媚中帶著狠戾之氣的女煞星才對!這理由您可滿意,姑娘?」
嬌笑連連,葉媚笑得春花般的道:「兩年前大把頭碰到我葉媚,您這幾句話,可真正是一點也沒有說錯!大把頭,我就是您所說的那種女人,如假包換!」
戰飛羽道:「媚媚!你來這兒可是有事?」
點點頭,葉媚道:「嗯!很重要的事,但既然碰見戰大哥,我就得同你商議商議,再定行止了!」
戰飛羽道:「那麼,我們進客棧再說吧!你可是連夜趕來此處的?休息一會再說!」
那種關切命令式口吻,聽在葉媚耳中,舒暢無比,女人就是那麼怪!假若她的心中對你毫無意思,就是相處得再久,你若有一點點,一絲兒口頭上的不小心,那她就認為你是無禮之極,反過來,你越來硬的,她越覺舒暢,越會溫柔得如同一隻小羊。
所以女人有兩個極端的稱號——母老虎與小綿羊。
門於此時開了!那時話聲驚動了夥計。
以江湖經驗那麼豐富的大把頭沈潛,怎會看不出葉媚對戰飛羽的那份情意?他哪能推測不出,這江湖中,代執後這一行中,出名的蛇蠍美人葉媚,何以會改變氣質,令人在初次相見之時,感覺到她不但沒有江湖中傳言的那種妖媚,那股狠戾,代之的卻是一股清晰,一種幽蘭似的淡淡馨香。
戰飛羽告訴夥計,將馬牽到後槽,加料照顧。率先走進客棧!
客棧中,已為戰飛羽準備了一間精舍,那是在後院的一個角落裡的一間獨院三間乎屋,一明兩暗,既不華麗,也不堂皇,唯一的特點,就是清靜。
戰飛羽引二人進入房中,在明間坐下,陶二特意的派他的兄弟陶三來照顧,這陶三生得甚是精明,在這一行中可說是「看眼色」行事的利落熟手。
他送上洗漱用具後,緊接著送來了早點,準備好茶水即告了出去,使人感到他既順手承意,又不囉嗦,更無諂媚的那股子店家的痼習。
三碗豆汁上灑的麻油香,與綠綠的蔥花混合著特製的原汁牛肉湯泡的豆汁,沒上口已使人胃口大開。
羹匙調合著碗中的豆汁,油酥的燒餅燙燙的,夾著兩片滷牛肉,與半根油炸鬼,咬在口裡,既酥又脆,又香又熱火。
媚媚咬了一口,不由得輕呼:「好香,難得吃到的點心!」
戰飛羽道:「這是綠楊村獨一無二的,想吃就在這兒多住幾天吧!可以管夠!」
笑笑,媚媚道:「想倒是想,可不知道能不能夠?」
詫異的,戰飛羽道:「沒人能擋住你吧,媚媚?」
深意的看一眼戰飛羽,輕聲道:「有!」
不相信的,漫應道:「誰有那麼大的權力?那倒是新鮮事!」
滿是情感的,媚媚道:「你,戰大哥!」
大感意外,戰飛羽道:「難懂!」
似難為情的,媚媚道:「戰大哥,你還記得我在戈涼那兒,曾經對你講過的一句話嗎?」
戰飛羽緩緩的道:「何止是一句話,起碼有一籮筐,你得從那裡頭揀出來才行!」
白了戰飛羽一眼,媚媚道:「我說過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干『代執後』這一行了,不是嗎?」
戰飛羽點點頭道:「有這麼回事,可是你已實行了你的諾言了!」
媚媚道:「戰大哥,你可知道,我到這綠楊村來幹什麼?」
戰飛羽喝了勺子豆汁,咂咂嘴道:「固所願聞,無暇請耳!」
笑得花枝招展般,差點將剛咬進口裡的燒餅噴了出來,趕緊掩口,媚媚道:「呵!戰大哥,什麼時候您也到醋店裡去逛了一趟,怎麼這麼酸啊?」
許久不開口,一直在聽的大把頭沈潛,也湊趣的道:「我好像是到了元宵燈節的廟會上了,兩位的啞謎,可快把我憋得喘不過氣來了!」
媚媚坐正嬌軀,一本正經的道:「我這次到綠楊村來,是做一票買賣,有人出一萬兩銀子,要我來找一個貨色,死活不論!」
戰飛羽滿有興趣的道:「不管你是破誓也好,不得已也好,我倒是想請教這目標是誰?」
媚媚道:「綠楊村的一個混混,姓廖,叫廖胖子!」
戰飛羽眸瞳中倏射寒芒,道:「是他?他竟值一萬兩銀子?」
媚媚望著戰飛羽詫異的道:「怎麼?戰大哥,難道有什麼不對?」
戰飛羽略略調整一下胸腔中的那股因奇怪而突聚的一口氣,舒緩的道:「我是奇怪,誰會對他有那麼大的興趣,竟然是不論死活,都值一萬兩銀子,以他的身價,一個當地的混混,暴發戶,怎會值得那樣多的價錢?」
媚媚道:「戰大哥,這個問題先不談,我本是不答應這趟買賣的,我也曾告訴那位專程到石敷巖請我做這一票生意的主顧說我洗手了,但他卻苦苦的求我幫忙,我向他推薦戈涼同凌剛,他說他去找過,都未能找到他倆人,聽說他倆已去做了一票大買賣了!」
稍停,媚媚道:「我和他說我已發誓不再干代執役這一行了,並且告訴他是在戰大哥面前發的誓,他一聽這話,就說我絕對可以破誓做此一趟買賣!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為他做這一趟買賣,戰大哥知道了原因,也定然會贊同!」
戰飛羽奇道:「咦?你這主顧是誰?這雖然是我不贊同的,可是他既然這麼說,我就極想知道,當然你有不便,也不要太勉強!」
媚媚道:「怪就怪在這裡,這位主顧怎麼也不願告訴我他的名號,他說假若大哥因我替他做了這一票買賣生氣,責我破誓的話,他願意向您解釋,若不獲諒解,他願以生命做償,絕不使我為難!」
戰飛羽道:「此人對我竟然似是瞭解極深,敢以生命做保,看來你這票買賣是可以做了!」
媚媚道:「大哥是准我破誓了?」
戰飛羽道:「其實這算不了什麼破誓,只不過是對你自己的限制,假若能力武林正義盡力,你又何必不幹,戈涼不是一個很好的榜樣嗎?」
眼睛一亮,媚媚道:「對啊!看來我的腦筋是太笨了!怎的想不到這一層呢?」
戰飛羽望著媚媚,深情的注視一眼,心忖:你是被你自己的心迷住了眼啊!媚媚!
他知道,但可不能說出來!就因為他知道,所以他的心裡甜甜的,戰飛羽已是三十歲的人了,他能不為自己打算嗎?只是身為武林人,很難有自己的時間,尤其是他對朋友的負托,未能完成之前,他不敢向這方面做,在戈涼那兒養傷時,他同媚媚,即已有了這種感覺,人雖是江湖兒女,本可直率的表達出來,然而雙方瞭解越深,越不敢提出此一問題,只有存在心裡,這是一種默契,戰飛羽與葉媚就是如此。
戰飛羽道:「媚媚,你這一票買賣,可能是最好做的一次,等會請熊老二將對方的情形,詳細的同你講一講,你再斟酌情形吧!」
幽幽的,葉媚道:「如此一來,在這兒吃個夠這種香脆味美的早點,恐怕就不可能了!」
戰飛羽一怔道:「怎麼,還有限期?」
媚媚道:「我既然將他弄到手,不趕快送去,難道還留在你這兒供養他啊?」
略一沉吟,戰飛羽道:「你真想在這兒嘗嘗地道的口味,倒有兩個方法可以達成你的願望!」
媚媚道:「戰大哥你快說,第一個方法是……」
戰飛羽道:「住夠了,嘗遍了,再去做!」
媚媚嬌羞不勝的道:「戰大哥,我這不成了饞嘴婆了嗎?
傳出去這多不好聽?這第二呢?」
戰飛羽笑指著大把頭沈潛道:「這兒不是有位現成的代勞人嗎?替你代執役保保風險,有何不可?」
沈潛接口道:「只要葉姑娘願意,我這兒絕沒問題,只要將時間,地點,對像講明,一定準時保到!」
媚媚猶豫的道:「這——」
戰飛羽笑道:「別這啦!就這樣決定,價錢你們雙方自個談,媚媚你就留在這兒,幫我個忙吧!晚些,我替你引見位你想見的人!」
媚媚道:「誰?」
故做神秘,戰飛羽道:「到時自知,現在你就悶一會兒,你一夜趕來,我們也是一夜未睡,就略為休息一下吧!」
媚媚詫異的道:「我是因為錯過宿頭,才趕夜路的!你們又是為什麼?難道此處還有扎手人物,讓你們這兩位江湖霸主,英豪,也需要費點手腳?我又能幫什麼忙?」
戰飛羽道:「扎手人物倒是沒有,扎手的事情可才開始,反正你的事情已經決定,慢慢再告訴你,如何幫忙,到時再說,你就在左間休息吧!」
媚媚累了,沈潛亦連續一天一夜未睡,告辭出來,到他的房間——那原先戰飛羽的房裡去了。
午間,在熊大春的房間,一桌豐盛的酒席,圍坐著綠楊村內,頂尖的人物。
戰飛羽居中而坐,左右是葉媚與沈潛,熊大春及熊大年兄弟分坐兩旁,對面的余大龍,他左右是楊孤與車篤。
余大龍此刻已是用楊大龍的名字了,他不大喜歡講話,車篤與楊孤則更是只有聽的份兒。
講話最多的,是那混混頭兒,如今的金槍車行的總管熊大年。
他將那北街的大車門,綠楊村的暴發戶,原先是他的主人廖胖子的一切,正向葉媚詳說。
廖胖子在發跡前,在這綠楊村是個混混,出名的無賴,他在平時靠護送棉花,送布匹,賺幾個錢花銷,有一年,他出外一段時間,突然自外地販來了好多的物品,其中除沒有棉花,布匹外倒有甚多綠楊村需要而貨不多的日用品和紡織布的機器,這一次,他發了!
現今他住的那個大車門內的大院落,就是那時置下的產業。
平日裡,那股子暴發戶的味道,加上混混的流氣,綠楊村的人是不屑與他為伍的,熊大年這一群,卻常靠他的接濟。
廖胖子是橫了點,但對混混們可真還不錯,只是十多年來,廖胖子那後院裡,他家眷住的地方,熊大年他們是不能越雷池一步,有一次一個弟兄不小心,走到後院門口,即被廖胖子狠狠的修理了一頓。
熊大年只能供給這麼多的消息了。
熊大春卻講了一句話,說是那個廖胖子看來是個混混,然而據他的推測,觀察,並不那麼簡單,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他疑惑他乃是江湖人物。
葉媚靜靜的聽完他們兄弟二人的描述,對廖胖子她似是不甚注意,對他不准任何人進後院,倒發生了無比的興趣。
側臉望向戰飛羽,戰飛羽正沉思呢!葉媚柔聲道:「戰大哥,廖家後院,是不是要先探一探!」
戰飛羽突向楊大龍道:「大龍,在這兒除了熊老二以外,你和其他人可還結過樑子?」
大龍搖搖頭。
楊孤卻道:「我們看不慣廖胖子的跋扈,他卻也不敢與我們敵對,熊二哥最近同我們明著對上,就是他主使的!」
熊老二解嘲的道:「嗨!小老弟,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麼哪一壺不開,你專提哪一壺,若不是現在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你這麼一說,我可就又要同你沒完了!」
車篤插嘴道:「熊二哥,說實在的,同你弄成一家人,可真是不合算!」
眾人對車篤這話,卻感覺不太對勁,熊老二瞪眼道:「車老弟,你這是什麼話?」
車篤反而笑道:「同你變成一家人,手癢了沒得對像解饞啊!」
熊老二白眼一翻,刀疤裂到耳上,吼道:「好啊!小子,原來你是想拿我當靶子,行!雖不能玩命,哪天只要你手癢,我當二哥的,定然奉陪,同你玩個痛快!」
大龍驀地向車篤一瞪眼道:「車篤!這是什麼場合,你還說笑!」
同時也瞪了楊孤一眼,車篤與楊孤,頓時低下頭去喝酒吃菜,再也不敢吭聲,看來大龍在他們小弟兄面前,硬是有一把刷子!
葉媚笑了,向沈潛道:「昨夜那位翼輪陽之秋也在此處嗎?」
戰飛羽扭頭道:「怎麼,媚媚,聽您的口氣,這陽之秋可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媚媚道:「最近江湖上,新興的一種行業,叫『包打聽』的,戰大哥你可聽說過?這翼輪陽之秋,就是其中的一員。」
戰飛羽驀地笑道:「好!好!江湖人越來越有出息!代執役,保風險,包打聽,真是……唉!」
看看左右的葉媚與沈潛,同時臉一紅,葉媚卻甚不服氣,但語帶撒嬌的道:「戰大哥,我知道你是瞧不起這些行道,其實,人總是要生存的,假若一個練武的人不能同你一樣在江湖中,被尊為豪雄,能自成一霸,他們又不願打家劫舍,作些下九流的事,那麼以他們自己的能力,創一種生存的方式,也實在無可厚非,只不過競爭過於激烈,就變了質,那就不可原有,你說是不?」
戰飛羽歉然的點點頭,道:「兩位別多心,我只是覺得,如今的江湖人物,已失去了武人的本份,假若人人能像戈涼那種代執役,多一些豈不是武林之福,好了,我們不談這些,我想……」
看一看所有的人,眸瞳中放出煞光,戰飛羽繼續道:「媚媚,你的這一趟買賣,沒時間限制吧!」
搖搖頭,葉媚道:「我們這一行,向不接受時限。」
戰飛羽沉聲道:「那麼,你的事,就暫時擱一段時間,到時,或許我也幫你客串一次代執役,可好?」
葉媚柔聲道:「大哥決定怎麼樣就怎麼樣嘛!」
那真是一句標準的少女對情人的話語,使人聽來甜甜的,舒舒暢暢的,心魂會因之飄蕩。
戰飛羽深情的迅速的遞給葉媚極需要的一瞥,然後望向沈潛道:「沈兄準備幾時上路,去招集另幾位把頭?」
沈潛道:「飯後就走!」
戰飛羽道:「我這兒有五封拜帖!就勞沈兄同另幾位把頭,按地址跑一趟吧!送到就好,反應如何,可以不管,快去快回,最為主要!」
沈潛接過五封大紅拜帖看都不看,揣於懷中道:「放心吧!戰大俠,絕不辱命!」
戰飛羽道:「去時以保風險身份,勿用金槍行名義,規費照算,……你莫瞪眼,保風險這一行,這是最後一票買賣,以後就是金槍行的名義對外了,規費用來做你對弟兄們的最後一次酬勞!也不在他們跟你辛苦了這些年,尤其是你更不能因報恩而強行逼迫所有人也參加金槍行,這次規費,也可以做為資遣不願參加金槍行的弟兄,這些都要等你返來時再談!你說對不?」
沈潛想想不好再說什麼,沉默就是應允,戰飛羽看看他,然後向熊大春道:「熊老大,沈頭不在,召集十鋒將的事,恐怕就得請您辛苦一趟了!還有,順便請你去趟石敷巖……」
葉媚道:「去石敷巖幹什麼?」
戰飛羽道:「我忘了,得先請您同意才行,媚媚,能否調幾位你得意的姊妹來這兒!」
葉媚一聽道:「幾位?」
戰飛羽道:「五到十位,大概足夠了!」
葉媚道:「你到底是想幹什麼?真要悶死人!」
戰飛羽道:「你只說行不行吧!」
葉媚道:「我說不行,能嗎?我的哥!」
戰飛羽道:「那麼就來十位吧!要最拔尖的!」
葉媚道:「怎麼,你想做媒?」
戰飛羽道:「我要有那種機會,絕不放過就是!」
葉媚道:「我還沒頭呢,她們休想!」
沈潛笑著道:「葉姑娘,我給你做個媒可好?」
嬌羞滿面,葉媚道:「去你的,沈老大……」
哈哈大笑聲中,沈潛起身道:「這兒的事,我沒份了,趁早我先走了,好早點回來做個現成的媒,喝個痛快,各位!再見了!」
長笑聲中,對葉媚的那聲:「死相!」的嬌羞中的罵語,根本就沒有聽到耳裡,沈潛揚長出棧而去。
戰飛羽對熊大春道:「熊老大請先到石敷巖,再召集十鋒將,熊老二將車輛馬匹都買齊,在最忙時間內,建好車廠與馬壕,我們要開始行動了!這一切都拜託您了!」
熊氏兄弟點點頭。
葉媚自懷中摸出了她的信物,交給熊大春道:「老大請用這調十二金釵來吧!辛苦您了!」
熊老大接過信物,弟兄倆同時告辭,戰飛羽也不留他們,二人出去後,戰飛羽向大龍道:「從現在開始,你三人每日隨大姑在家,不得出來,一月之內,我要驗你們武功進境!」大龍同車篤楊孤,都恭聲應「是」,然後亦向戰飛羽與葉媚告辭回家而去。
房中只剩下戰飛羽與葉媚,也就起身向後院專為戰飛羽準備的院中走去。
路上,葉媚低聲,但卻聽得出來甚是歡愉的道:「沈潛那老不羞,真是滿嘴胡柴,討厭死了!」
戰飛羽輕柔的道:「我倒不覺得!」
葉媚遞過一抹深情的柔光,嬌嗔道:「你也是個討厭鬼!」
戰飛羽道:「是嗎?」
無言勝有聲,尤其是在男女兩悅之時。
回到居處,戰飛羽道:「我們今晚,去廖家後院看看……」
驀地,戰飛羽話聲突停,驟然外望,一個小二慌慌張張急步跑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9:18
五十三、誠心、惹事、生是非
小二那種面無人色,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如同碰到了鬼般的蠟黃臉色,與踉蹌步履,使葉媚突地站了起來。
戰飛羽卻好整以暇的道:「莫急,媚媚;買賣這麼快就送上門,雖出乎我的意外,可是想像中,不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就是天塌下來,也有地頂著,先聽聽小二的危急訊號再說!」
媚媚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戰飛羽面前就失去了往日的鎮定與處事的冷靜,不由羞紅上臉望著戰飛羽,郝然的笑笑,解嘲的道:「還是戰大哥經過大風大浪的沖激,我在這個節骨眼上,可就姓主的碰到了姓王的差那麼一點了。」
戰飛羽道:「這小二哥的那副形象,可真也是算命先生過陽溝——瞎(嚇)人一跳!」
媚媚感激的,嫵媚的道:「得啦,戰大哥,您就別往我臉上貼金啦!誰不知道我是個觸火就響的爆仗——急信(性)!」
此時小二業已邁進屋來,只見他氣喘吁吁的望著戰飛羽,話說不出來是因為上氣不接下氣跑得太急了,手急得直往外指,口裡期期的道:「大……大爺……出……出事了……店裡來了個……人找……麻煩來了……」
戰飛羽沉穩地道:「你先喘口氣,別急,慢慢的說。」
那是一個無比的力量,戰飛羽的話聲自語氣中,顯現出一種使店小二鎮定心理的作用,他不再有大難臨頭,禍患迫在眉睫的感覺,大大的喘一口氣,定定神,然後才斷斷續續,微帶喘息的道:「少東家出去不久,來了個客官,雞蛋裡挑骨頭,將桌子翻了,大叫大罵的在廳堂裡鬧事,將所有客人都給嚇跑啦!」
葉媚道:「他可曾來過店裡?是本地人還是……」
喘口氣搖搖頭,小二道:「外戶子,沒見過這人,好大的勁,好凶好凶;簡直就是個猩猩!」
戰飛羽沉靜的道:「你是說他長得像個猩猩?」
點點頭,同時臉上露出驚震之容,店小二餘悸猶存的肯定地道:「是!是!長得就像個猩猩!又大又黑又粗又壯,滿臉的黑毛!」
葉媚向戰飛羽疑惑的瞟視一眼,詫異的道:「難道是他?
……」
戰飛羽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邁出的步,突地一停,戰飛羽向小二道:「你先去吧!躲著點,和陶先生講,不要理他,我馬上就來,無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要出面;你跑來送信太好啦!」
小二是因這句稱讚,盡掃驚容而浮上臉來一層得意之色,連聲稱是的出屋而去。
戰飛羽突自懷中掏出兩個薄於蟬翼的人皮面具,遞了一張給媚媚道:「媚媚,戴上這個,咱倆都不太適合同這個人熊以真面目相見,這是當年的一對俠義夫婦行道江湖常用的面具,我也是昨晚才拿到手!」
葉媚突地似想起什麼的道:「大哥,你說要替我引見位想見的人可是這一對夫婦?還有,你在這一天中,向我打了好幾個悶葫蘆,就連那大龍也是只含糊的介紹一下,你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真真急死人!」
戰飛羽輕柔的,一邊戴面具,一邊向外走,口中道:「到時自知,現在我們還是去耍耍狗熊玩吧!」
葉媚戴好了面具,隨在身後,急聲道:「這件事大哥將他讓給我,你可別搶我的生意,好久好久沒動手腳,我也有點心癢癢的呢!」
話聲出口,想到話中有疵,雖然不是誠心,卻也不由得羞得低下頭去,不敢看戰飛羽,然而卻又心懷忐忑的,趕前一步,偷瞧戰飛羽一眼,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倏然想兩人都是戴上面具,這才稍為定心。
戰飛羽此時,卻是一個看上去約有四十歲年紀的紫膛臉漢子,濃眉,微髭,看上去威武得很。
葉媚突地道:「戰大哥,我現在像什麼?」
戰飛羽突地一怔,回頭向葉媚問道:「你像什麼?」
及時看到此時的葉媚,乃是一個蠟黃的瘦婆子面容突然會過意來,邊走邊笑道:「噢,你嘛,像個黃臉婆!」
葉媚一聽,突地揚掌打了一下戰飛羽道:「去你的……」
這種舉動,未免過於親熱,這種話聲,也顯得親呢,葉媚突然感到自己有點輕浮,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默不出聲,伍促的兩手捏著,揉來搓去。
戰飛羽倒未覺得什麼,猶自笑道:「我們倆這副長相,只不知那頭人熊見了,有什麼感觸,是個什麼反應。」
葉媚抬頭,見戰飛羽無甚異樣,這才略略回復不平靜的心湖。
女人總是對男女之間的反應敏感的,也正因為如此,在男女之間的事兒上,男人顯得呆頭呆鳥的,不是嗎?什麼呆鳥,笨蛋,呆頭鵝,不解風情,這些名詞,總是按在男人頭上,向來沒聽說過哪一個女人有這種頭銜。
戰飛羽與葉媚,尚未走到客棧大廳,就已經聽到一個沙啞的粗濁吼聲傳來:「你們這些囚囊的,一個個都變成了縮頭烏龜,就以為老子沒辦法啦!娘的皮,若再不出來個人種,看老子不一把火燒了你們這個鳥店……」
「我們這個鳥店,竟然有畜類來照顧,唔?」
戰飛羽與葉媚似鬼魅般,出現在廳中。
葉媚柔聲的,嬌俏的道:「唉,這味道,就像是個狗熊身上的臭味!」
廳中居中的一張桌面上,杯盤狼藉,碗碟翻落一地,碎瓷與菜湯殘餚,散落桌上地面,活像是個討水桶倒在地上,桌後,正有一個腰粗膀闊,滿面黃毛與胡茬分不清的毛臉上,只露著兩隻細眼,一個酒糟鼻子,一張厚得同豬一樣的毛嘴的大漢,驚奇的瞪著那一雙細目,張著那一張闊厚的大嘴,露著滿口整齊的白牙,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兩人——戰飛羽與葉媚。
驀地,只聽他沙沙的宏聲笑道:「哈哈!這鳥店還有這麼一位俏娘們?嘿!人見人愛的花不溜丟的妙人兒?來來來,聽你的口氣,倒還是個知情趣的,正好,趕快讓那些不敢見人的兔崽子給老子整頓出一桌上好的酒席來,讓老子同你喝個痛快,吃個樂和,然後老子就同你快……」
葉媚突地戟指大漢叱道:「住嘴,秦厲,你這個人熊,在武林中那些九流九等的角色的眼中你雖是個人物,可是在這飛燕居裡來,你可曾三兩棉花二兩紗的紡紡(訪訪)看,這是什麼地界?憑你這種『扁擔插到肚臍眼兒——一來當不起,二來不敢當的貨色!』也敢到這兒來發橫?」
人熊秦厲,驀地啞著嗓子沙聲道:「呵!呵!看不出你這個臭娘們,倒生得一張好嘴,只不知你知不知道,你對老子說這些,是在屁股裡頭夾紙錢——在招神惹鬼?」
葉媚叱道:「秦厲,說出你到這兒來的目的,我總會叫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頭頂上生瘡,腳底下流膿——壞透了的死種,嘗嘗惹是生非的滋味就是。」
邁前一步,雙手一拍,人熊秦厲吼道:「老子就是看到了你們這『飛燕居』三個字來的,你他奶奶的通個名,報個姓,讓老子聽聽,看是夠不夠資格同老子蛇吃蛇——比比長短。」
葉媚笑了,嘻的一聲道:「狗熊;你找對了,你想找的是誰?誰就在在面前,要怎樣比長短?說個理由,說個方式,總叫你滿意!」
細眼一瞪,人熊秦厲道:「你他奶奶的這個臭娘們在胡扯些什麼?就憑兩位這副揍像,會是我要找的飛燕金槍姓楊的那一對老烏龜,哼,你也不照照鏡子,你給他們當兒子閨女還差不多!充他們的名號,唬不了人,也嫌嫩了點!」
戰飛羽怒哼一聲,葉媚怒道:「秦厲,你究竟想怎樣?就劃個道出來,如果是怕了,我不難為你,雞蛋不生腳——你就給我滾!」
秦厲怒吼道:「你他媽的臭婊子,爛污貨,越說越不像話,我他媽的滾你娘的蛋——你倒是滾給我看看,你……」
驀地裡紫影飆射,如一道紫電,倏忽間到了秦厲面前,「啪」的一聲,紫電倏然返回,戰飛羽怒聲道:「你嘴裡放乾淨點,這是輕罰,警告!」
手撫著腫起的半邊臉,抹了一把自嘴角流出的牙血,秦厲怒瞪著如鬼魅般快速來回的戰飛羽道:「臭小子,看不出你偷襲的本事,還算有兩下子,衝著這點,老子今天要讓你嘗嘗秦老子的厲害,狗操的雜種,有種你就放馬過來,咱們來個石頭上剁雞巴——硬碰硬,放冷箭,施邪法的不是人養的!」
葉媚怒道:「你這個滿嘴噴糞的狗熊——秦厲,讓我來叫你知道——蚊子遭打,只為嘴傷人的道理,你準備了!」
秦厲怒吼,大跨一步,嘶叫道:「臭小子,臭婊子一起來,老子今天要不讓你兩個王八啃西瓜——滾的滾爬的爬,老子就不是人!」
戰飛羽冷咧的道:「秦厲,你還不夠資格說這話,你能不能架住一個人的一隻手,就看你王八過門檻兒這一翻了!」
葉媚白衫飄飄,倏忽問已到了秦厲身前,一指點去,口中道:「狗掀門簾子,我看你這全仗一張嘴的畜生,還有什麼紮實的話兒沒有!」
指風銳嘯,相隔不及丈許,疾如無形的箭矢,戳向人熊秦厲。
黑影一晃,好輕靈的身法,嗯?身體似猝然疾閃的流星,一閃閃了開去,秦厲卻未還手,只是怒吼道:「臭婊子,果然有一手,是不是飛燕,我雖不敢確定,可也夠火候了,乾脆點,喂!小子,你也別閒著,一塊兒過來,陪老子動動胳臂伸伸腿活動筋骨,看看你們這塊招牌夠不夠格掛,還是要砸!」
驀地「嘻」的一聲不怒反笑,葉媚回頭望向戰飛羽,連珠似的道:「大哥,你聽聽,這世界上還真有自大得不知自己是老幾的呢,竟然一個人,就憑他人熊秦厲那份九等九流的身手,也敢向你神……氣……」
葉媚差點說溜了嘴將神手無相之名報出,待看到了那面前的戰飛羽的紫膛臉色,這才記起已改容顏,臨時改了語氣!
秦厲冷笑道:「神氣;你大自以為是個人物了,就憑你剛剛那一手,還不放在老子眼中,我要叫你嘗嘗這九等九流的人物的九等九流手法!」
戰飛羽看看大門口那些又想看熱鬧,又不大敢近前的人群沉聲道:「秦厲,你是想砸『飛燕居』的招牌是不?」
胸脯一挺,揚頭挺肚,秦厲沙聲道:「你該看得出來小子!老子不用口,你就該知道。」
似笑非笑的,牽動一下磁面具,而看不出表情,但聲音卻是冷冽至極的,從那雙森寒的眸瞳中,想像得出那面容絕對是凜然的,秦厲被他森寒的目光,懾窒得膽戰心驚,自來飛燕居後,他首次感到心悸,尤其是戰飛羽那語聲:「秦厲,假若二十年前你與『飛燕金槍』大俠夫婦無甚糾葛,你還是置身事外的好,為了逞英雄淌這趟混水,對你沒什麼意思!」
秦厲雖心顫惶悸,但卻怎麼也不能憑對面這漢子的幾句話就退縮,而且,他確也另有目的,是以,他驀地大怒道:「小子,你算什麼東西,聽你的口氣,像是在教訓老子,你他媽的簡夫婦無甚糾葛,你還是置身事外的好,為了逞英雄趟這道混水,對你沒什麼意思!」
秦厲雖心顫惶悸,但卻怎麼也不能憑對面這漢子的幾句話就退縮,而且,他確也另有目的,是以,他驀地大怒道:「小子,你算什麼東西,聽你的口氣,像是在教訓老子,你他媽的簡直就是在放十八連環狗臭屁!你管我有沒有糾葛?凡是想用飛燕金槍的名義的,老子不管他是誰,就得問問他憑什麼?有沒有資格?」
葉媚道:「你這個耳聾眼瞎記性不好忘性強的畜牲,你沒聽到嗎?你要找的人,就在當面,你要問憑什麼,夠不夠資格,那還不簡單?試試就行!」
戰飛羽接道:「你該知道:飛燕金槍楊大俠的後人,就是這店的主人吧!要不,你來幹什麼?秦厲;你說可對?」
秦厲怒吼道:「小子,你這句話講到節骨眼上啦;老子就是為了那什麼楊大龍來的,找他出來,讓我稱量稱量他夠不夠份量用『飛燕金槍』的名義?」
戰飛羽道:「秦厲你早該說了!告訴你想見敝少東容易,你就先過過我們倆這一關!」
人熊秦厲怒道:「小子!老子早就讓你兩個一齊上了!」
冷冽的戰飛羽道:「現在你選個地方吧!這兒剛置的家俱,要你賠不好意思!」
暴烈的,人熊秦厲道:「哪裡都是一樣!」
葉媚看了一眼門口的人群道:「人熊秦厲的大名,江湖上誰不知道?綠楊村的父老定要開開眼界,咱們就到街上去活動活動吧!」
莽撞的,又意氣飛揚的秦厲大步走向棧外,口中大吼一聲道:「既然如此,你們這兩塊臭料,還等什麼?」
葉媚向戰飛羽道:「大哥,可不能忘了諾言,搶我的生意。」
戰飛羽深意的道:「人熊的皮堅肉厚,不太怕打呢!」
一愣,葉媚會意地,感激地,道:「謝啦!戰大哥!任何畜生的七竅都不太硬朗的。」
二人邊談邊走,這時門口之人,業已退到街的兩旁,遠遠的站在簷下,人熊秦厲,早已站在路中,一見葉媚與戰飛羽走出棧門口,當即罵咧咧的道:「來啊!買鹵魚放生,你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讓老子活剝了你們;零割了你們,你們才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戰飛羽站在門口,宏聲而酷烈的道:「秦厲,你將為你那不知輕重的說話,付出相當的代價!血的代價!」
又是一次心悸,人熊秦厲奇怪自己為何一與那小子的那雙眼睛接觸,就會感到不由自主的心生忐忑,但嘴裡卻是硬梆梆的道:「老子要付個屁的代價!付代價的是你們!你們必得要將這個招牌砸了,然後給老子叩上三十三個響頭,老子才罷手!」
葉媚此時,業已與秦厲站個對面,在戰鬥起時,習慣的笑了!只可惜那副面具遮掩了她柔婉的笑容,否則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人熊秦厲定然被她薰得暈頭轉向了,就只她那甜膩膩的聲音,也就夠人熊秦厲受的了,只聽她道:「這可是你說的秦厲;要砸招牌,要磕三十三個響頭,我答應你,只要你贏了我,條件絕對遵守,只不知你敗了,如何?」
嘿嘿冷笑,強悍的,秦厲道:「我熊敗給你?我看你還差了一截?」
依舊是甜膩膩地,葉媚道:「人有失算,馬有失蹄,萬一你敗了怎麼說?」
滿有把握,人熊秦厲道:「萬一?哼!不會,絕對不會!」
如波的眼光一轉,葉媚輕軟的道:「秦厲!也太自恃了,我不是說萬一嘛;你就不妨說出個方式來,也總算是有個交待!」
不耐煩的,人熊秦厲道:「我要是敗在你這臭娘們手中,那可真是笑話,好,就給你個希望,如果敗了,我扭頭就走!」
嬌笑連連,葉媚道:「秦厲!你想得太美吧!也太便宜了吧!扭頭就走,同砸招牌,磕三十三個響頭,成比例嗎?哼!
你也不想想,你敗了,你能走嗎?走得了嗎?」
最後的那聲音之冷,之煞,與那嬌笑簡直就不像是出自一人之口,一熱一冷,就如夏天的太陽與冬天的冰寒,聽在人熊秦厲耳中,真不是滋味,一緊一縮得如同遭到椎刺,槌擊般的刺心,他這時才真正的注意到了臉面前這個身材若火,容貌醜陋的娘們,看來實在扎手。
人熊秦厲暮然冷凜而嚴肅地道:「臭娘們!你到底是誰?
你說該怎辦!」
冷冽地陰陰地,葉媚道:「我嗎?是飛燕居的女總管,依我說,你敗了,人熊的招牌自然砸了,沒話可說,也照樣給姑奶奶磕上三十三個響頭!」
暴然大喊,秦厲道:「就是這麼辦!我看你還差上一截!」
突又轉為幽怨,葉媚道:「秦厲,你未免說得太篤定了,我真為你擔心!」
大怒,秦厲道:「你這個臭娘們,少在我面前賣風騷,說那些貓哭老鼠假慈悲的鬼話,你那份娘娘腔,在老子面前用不上。」
戰飛羽驀地道:「我說過秦厲,你要以血補償你的口孽,三十三個響頭可免,割下你那個造孽的舌頭,或敲下你的狗牙,都可以!」
一瞪瞇縫的細眼,滿臉黑毛聳動,秦厲不屑的道:「小子!站在那兒裝佯!你何不妨來試試?」
葉媚突道:「夠了,秦厲,我已經夠了!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對我,你有八分希望,對他嗎?你只有一分;你就撿個便宜吧!別在那兒叫化子做春夢,窮當你的一時豪傑。」
勃然大怒,人熊秦厲道:「臭婊子,老子不要佔這個便宜,要來,就連那小子一起來,他行,老子不信邪!」
葉媚突地在瞬間,雪白的身影飛翻,飆掠,帶著兩團流燦如星的光點,倏忽間砸向秦厲,口中嬌叱:「你先嘗嘗你姑奶奶的『錐子套』。」
大喝如雷,秦厲身形飛旋,抖臂問,二支「短命拐」左右分出,驀然擋向飛來的「錐子套」。
「鏗」聲中,人熊秦厲的身形,如暴旋的黑風,折向葉媚的懷中,「短命拐」一翻手間,齊齊點向葉媚的雙乳之間!
厲然暴怒,狠哼一聲,白色身影如蝴蝶翻飛,翩躚飛舞,疾掠而過秦厲頭上。
秦厲揚臂出拐,仰面追蹤,倏忽間,光點暴射如礫石疾墜,點向秦厲雙目!
猛然大驚失色,怒吼一聲,身形猛旋,大頭疾搖,口中怒罵:「好狡猾的狐狸精!嘿!」
嘿聲中,那溜似幻的「錐子套」一閃甫過,旋又隨勢拉回,「哧」的一聲,劃開了秦厲的背脊,頓時裂開一條又一條縱橫交織的血痕!
倏忽間,白影怒矢般激飛而去,安然美妙的已落在了戰飛羽身前!
扭回身,輕柔地道:「秦厲;怎麼說!」
人熊秦厲那一塊門板似的軀體,簌簌直抖,顯見那是氣的,而非痛的,雙目中直噴出火來,望著葉媚道:「葉媚!我該想到是你,當你那對特殊的兵刃『錐子套』出現時,我就該想到是你,你這個要錢不要命的代執役中的唯一臭婊子!」
葉媚怒道:「秦厲;你再在口齒上不乾淨,莫說我不會給你留面子,再不知好歹,我將你那對照子給你摘下來!」
無賴地,秦厲道:「臭婊子,來啊!老子還要整你這不要臉的騷貨,不放倒當地,我就不是人!」
葉媚突地冷聲道:「你是人嗎?你這個熊,耍賴的狗熊,秦厲;給我磕三十三個響頭,讓你走路,否則,你就留在這兒!」
大聲叱呼秦厲道:「老子的頭豈是給你這臭婊子磕的,男子漢大丈夫的頭會給你磕!你他媽的偷機取巧,算什麼東西?」
冷凜至極,戰飛羽邁前一步道:「秦厲,練武人的那一份骨氣,都讓你這無賴給丟盡了!江湖人的那一份一諾千金的信義,也讓你給活生生的丟到了你那人熊腦瓜後,你是個道道地地的無信無義毫無骨氣的懦種,壞坯,你不配在武林中混,你只配同那些九等九的痞子在一起,你要想稱得起男子漢大丈夫,就磕三十三個響頭,要不,你就同你自己說的一樣,你是個畜生,不是人養的。」
氣結的怒瞪著戰飛羽,人熊秦厲色厲內在的怒吼:「你是個什麼東西?臭小子!老子活劈了你!」
古井不波,再進一步,戰飛羽道:「秦厲,你能不能夠,你是瞎子數銅板心裡有數,磕頭蟲不太好干,我可以放你一馬,但你必須說出誰主使你來的,憑你還沒這份膽量,敢來找飛燕金槍的麻煩,要是不說,也可以,自廢一條右臂,你就走路!」
驚震中猶自撐持著大吼,秦厲道:「臭小子;你想的怪美;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個人工?還是個梟霸?老子會憑你那麼一句話就……呸……你在做你春秋大夢!放你娘的狗臭屁……」
「他沒有做夢!他正是個人王,梟霸,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神手無相戰飛羽』!」
驀地一愣,人熊秦厲驚凜的急呼:「是你?戰飛羽!」
扭頭望向聲發之處,戰飛羽緩緩揭下了面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9:34
五十四、無意、出頭、勢迫眉
冷凜森寒的眸瞳,似兩道電閃,疾射向一個自人叢中緩緩走出的長髯清瘦矍爍的老者身上,老者年已過甲子,長髯白髮使他顯得飄逸如仙,然然而那一副清秀的容貌,卻讓他的一雙鷹目,與額頭上的一道三寸長一寸寬的明疤,為之破壞殆盡,那條明疤,活脫脫似一隻眼睛,再配上他那種鷹視狼步的冷冰冰樣子,使人有一種邪氣的感覺。
戰飛羽冷漠地道:「三眼鷹荊豪,你早該出來了!」
腳步一停,鷹目倏射鷙光,歪頭持鬢,故作灑脫的三眼鷹荊豪道:「是嗎,戰大俠,武林中當今的人王,梟霸?」
戰飛羽凜凜然的,道:「不錯,當你知道葉媚的身份時,就該出頭了!」
不以為色地,三眼鷹荊豪道:「為什麼?我的大俠!豪雄!」
譏誚地戰飛羽道:「當人主子就該給人消災,明知人熊不敵,看著他出醜,哪還像個主子!」
哈哈大笑,笑得那明疤一閃閃的,也露出笑意,三眼鷹荊豪道:「不錯,我早該出頭,那對葉媚可以,但對你還不算晚!」
葉媚笑道:「當主子的眼光畢竟高一籌,心計也重一層,去個把部下,算得了什麼?」
冷冷地,三眼鷹荊豪道:「不用逞口舌之利,我是不怕挑撥離間的,每多一個人有多一個人應作的事,對你這種蛇蠍美人,我並不感興趣,那是我不早出面的原因。」
柔媚的,葉媚軟軟的道:「是嗎?荊豪,果真如此,可是我的悲哀,不過我對你卻有興趣!」
冷冷的,荊豪道:「你是向我挑戰,小姑娘?」
甜膩地,葉媚道:「我可沒那麼說,假若你認為如此,我甚感榮幸,能領教領教你這統帥一方的黑道之梟,那成名的『鷹躍功』的威力。」
沉雄的,荊豪道:「有機會的,小姑娘,看在你這個年齡的人中,向我明面挑戰的,你是第一個的份上,我會讓你如願以償的,不過,那不是現在!」
葉媚道:「那多掃興!」
不予理會,荊豪向戰飛羽冷凜的道:「戰飛羽,我們談談買賣?」
冷漠地,戰飛羽道:「無此興趣!」
那種不將他荊豪放在眼裡的情景,頓時將他惹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肚子裡的一股怒火,衝上腦門,昏昏的,咧嘴大罵:「戰飛羽,你這個臭頭,不要以為任何人都怕你,我老人家可沒把你放在眼裡,你他娘的別自以為是小蝦米熬菠菜,要多帥就有多帥的了不起,惹火了我老人家,照樣給你難受!」
戰飛羽道:「我正在想——」
一股怒氣,又往上衝,三眼鷹強行壓住自己,咬著牙,自齒縫裡蹦出字來,狠狠的道:「娘的!你橫——如若不是我有事在身上,……」
戰飛羽道:「我不想知道,用不著同我報告,我也不受恫嚇!」
鷹眼放光,尤其是那個明疤,擠上擠下的,活脫脫似一隻毒光閃閃的眼睛,露著無比的恨意,三眼鷹道:「呸!你配?
向你報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算是什麼東西,我還用得著向你恫嚇,我現在正正經經的告訴你,我沒有時間,人熊秦厲同我,現在要離開這兒,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沉穩地,戰飛羽道:「你是在向誰下命令?」
大聲怒吼,三眼鷹荊豪道:「你——戰飛羽,就是向你!」
戰飛羽道:「你是什麼人!」
愣了一下,荊豪吼了起來!
「戰飛羽,你少同我老人家來這一套……」
戰飛羽森寒冷漠的眸瞳中,倏放寒光——那是兩股令人冷徹心脾的銳利目光!
口中冷森的,戰飛羽道:「你這句話,正是我要同你說的!」
荊豪大聲道:「他媽的戰飛羽,你究竟想怎樣?」
厭惡的,戰飛羽道:「該滾的滾,該留的留!」
荊豪強硬的道:「呸!你是什麼東西,配用這種話對我講!」
批判的,戰飛羽道:「荊豪,你能帥領一股黑道勢力,該是個沉穩,狡獪,心計威嚴兩重的人物,誰知你卻是個狂妄、衝動、不自量力、毫無頭腦的老混蛋!」
荊豪大吼:「戰飛羽,老子拼著耽擱事情,也要教訓教訓你這個不懂尊老敬賢,信口雌黃的下流畜生,讓你知道隨便批判一個長者,是應得什麼樣的罪受!」
毫無感情的,戰飛羽道:「就憑你配稱為賢者,那麼我養任何一條狗一頭豬也有那個資格,能不能讓我受罪,那要看你的本領了!」
悍然的荊豪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你要受什麼罪,戰飛羽,你這個狗操的。」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咬人的狗,向來不叫。」
踏前一步,荊豪瞪著三隻眼,怒吼:「戰飛羽,娘的皮,來,讓我老人家來教訓教訓你,你準備了!」
雙臂環抱,雙手籠袖,挺立街中,如一座山似的戰飛羽那身上發出了一股窒人的威煞,冷凜地道:「不勞費心,隨時候教!」
人熊秦厲,突地在旁大吼:「頭兒,讓我來,我不管他是什麼人王,我照樣要擰下他的人頭當夜壺用!」
同戰飛羽同時摘下面具的葉媚,此時突然一轉身,與戰飛羽站了個並肩,臉上閃射著嬌艷如花的媚笑,輕柔地向人熊秦厲道:「我說喂!大狗熊,你沒有資格同他較量,要耍,還是讓我來耍你吧!」
驀地大吼大叫,暴跳如雷,秦厲戟指破口大罵:「我把你這個千人騎萬人日的騷臭狐狸精,你他娘的佔了便宜賣乖!
來,來,看老子能不能照樣整你!」
剎時間,如春花綻放的玉面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葉媚的柳眉倒豎,嬌叱道:「人熊秦厲,你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來的下流種子,姑奶奶今天要不留下你這條狗命,我葉媚從此就不在江湖上走動!」
暴跳如雷,依然不知死活的大吼!
「臭婊子,臭娘們,你吹什麼大氣,老子……」
白影倏閃,精光耀眼,「錐子套」在一聲嬌叱之中,隨著飆起的葉媚如疾風似的身形,倏忽如夭矯的出雲雷電,射向人熊秦厲。
「錐子套」宛若一抹流星電閃,在光影裡彈跳,人熊秦厲,猛然退躍,「短命拐」倏揚疾挑,將那似鬼影般凝射而至的「錐子套」的一溜寒光,擋咽喉之前。
大翻身,門板似的身影,在怒眥如裂,怒吼如雷中,疾然暴旋,「短命拐」於青瑩光華裡,急速穿掠,翻挑葉媚飆然而至的左肋。
葉媚陀螺般的白色身影旋動間,「錐子套」如風也似的旋起,佈滿著青瑩光華將如牛般的秦厲圈住,光華突然恍花了人眼,當人們的眸瞳中,全被那旋流的「錐子套」所映炫昏之時,一塊塊大小不同,形狀各解異的肉團,便血淋淋的,雨似的往四面八方蓬拋而起!
「錐子套」的套筒倏開,錐尖齊放,數十支帶刃的彎鉤,剜下秦厲本已翻裂的脊背上的血肉紫塊,傾斜的同時,右手的「短命拐」,卻也猛然砸中了旋飛中的白影,無巧不巧的,正砸在葉媚的玉臂上。
一陣痛徹心肺的巨刺般疼痛,激發了葉媚的怒意,雙手倏揚,本已前傾的秦厲那粗壯的身軀後背,又同時中了「錐子套」。
「啊!」的一聲淒厲與殺豬似的慘呼,遮掩了葉媚的痛哼與怒叱,秦厲尖嗥著,卻悍不畏死的,以兩支短命拐支地,身軀貼地飛旋,雙腿如同車葉,疾掃葉媚雙腿。
同時,秦大身軀疾轉的瞬間,「錐子套」又拋射出第二次血肉混合的一蓬血雨,一股巨痛使秦厲疾旋輪轉的身軀一滯。
就這一滯的瞬間,僅僅差那麼三寸,就被掃中的葉媚雙腿,突地挺飛而起,向前射落,雙腳腳尖,猛然如千斤重石般,踏上了人熊秦厲的雙肩。
「噗哧」,撐持身形的雙臂曲彎之下,重力壓下的人熊軀體肩胛處,穿閃出兩支短命拐的半截拐尖,差那麼一點點,雙拐就頂在葉媚的足心。
「錐子套」倏忽翻落,「嗨」聲中,將人熊秦厲那-顆毛茸茸的頭顱,穿成十六八個洞孔。
血漬隨圓錐尖外流,人熊秦厲連吭也沒吭的死在血泊之中,他那六陽魁首已成了一灘血的稀泥,一聲虎吼,荊豪身形如一陣風般衝到,他雙臂倏揚,揮砸向葉媚!
葉媚聞聲身動,飄前疾閃。
就在荊豪揮砸的同時,紫雲電飄,葉媚空出的地方,戰飛羽已填補了上去。
揮砸而下的雙臂,頓失敵蹤,倏忽間收勢後躍,荊豪怒道:「戰飛羽,你們太狠!」
笑了笑,戰飛羽道:「我倒不覺得,假若躺下的不是秦厲,你可會這麼說,嗯?」
一怔,荊豪望著戰飛羽,對於他這種特殊的笑容與語氣,忖道:這不是昔日的戰飛羽,冷凜森寒酷厲的戰飛羽,甚少表現這種笑意,這是一種使人看來心顫的笑意,與使人聽來心悸的語氣,雖然表面上與實質的感覺是不同的,看來戰飛羽成熟了,不只是一個以深厚功力服人的人,現在看來,他對處理事情的方法也不一樣了,以往那種唯我獨尊,毫無回圜的霸氣,雖然減少,那種深沉的冷漠,雖亦少見,但自這種笑語中,使人有一種更加「難測」的感覺,這是一種改變,一個武人最難以改變的改變,而這種改變卻是一個武人進入一種『神』境的表現,今天,我得慎重才行。
江湖經驗與閱歷是一個武林人以血與汗所換取的,有些人雖在生命結束之時,亦無這種進境,這就是一個「粗豪的武人」,嚴格的說,是一個不入流的武人。
有些人卻是流一次汗有一次進益,淌一滴血,有一次收穫,這是那些被稱為「練武的料子」的武人,不是有句老古語嗎?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就是那種人了。
荊豪知道,自己是屬於這種人,因為他能有今天,就是憑著經驗,然而他知道,以他與戰飛羽比,在年齡上,二人相差幾近十年,然而以武功來衡量,他自認不能與年齡一樣的比較,他們相差不會大多,而自己不如人,看來那是一定了,每一個人都有「不服輸」的勁,尤其是武林人,刀架在脖了上,嘴巴也不會輸一分,除非你是個沒有骨氣的人,荊豪的暗自認輸,那是他的經驗的累積,他知道有一種武人,不但是天生的練武胚子,而且亦是天生的智者,以別人的教訓,做為自己的經驗,以自己的智慧攫取別人的智慧,而加以融合,無論在武功智慧兩方面而自然超人一等,戰飛羽,就是這種人。
這種人,是超人一等的,所謂入於神化之境的,就是如此了,荊豪能不驚慎。
這是荊豪,快捷的思索,使他有了戒心,態度亦隨之一變,突地面色和緩,輕輕的道:「不錯,我不會那麼說,好了,我們不談這些,我有幾件事情,請教你戰大俠,不知可否賜告?」
戰飛羽心中一凜,暗呼一聲:「老狐狸!」
但面上卻不露聲色的將笑容收斂,莊嚴地道:「說來聽聽!」
三眼鷹荊豪沉雄的道:「只不知戰大俠與『飛燕金槍』楊氏夫婦,有何關係?肯為他兒子撐腰?」
戰飛羽心忖:那話兒來了,真想不到他會正面談!
口中卻漫應道:「沒有關係,要有,就算是僱傭關係吧!」
疑惑的,荊豪道:「戰大俠說笑了,憑你會受雇於人?」
戰飛羽一指葉媚道:「她就是最好的證明!」
荊豪道:「這使人難以相信!」
戰飛羽道:「我既不能偷,又不願搶,荊豪,我不能喝西北風吧!這理由如何?」
荊豪道:「江湖中誰不知道你戰大俠擁有一批無盡的財富?」
一怔,戰飛羽旋即會意過來,暢笑一聲道:「你說是我故人辛長定為他兒子遺留下的那份財產?不要說並沒謠傳的那麼多是大批財富,就是無盡的寶藏,荊豪,你認為我戰某人會不會據為己有?」
毫不考慮的,荊豪宏聲道:「這我倒絕對相信,你戰飛羽還不會那麼下流,不過臨時挪用一部分,孩子長大了再還,有何不可?」
戰飛羽道:「在我認為挪用一時,就是不管多寡,也是侵佔!」
老臉一紅,這句話不啻是打了荊豪一記耳光,而且是對他人格的審判,他的面容頓時又變顏變色。戰飛羽卻繼續道:「在代執投這一行,我本認為是不顧道義,只論代價,不管目的、動機是非,只論酬庸的一群唯利是圖的武林敗類所幹的,但當我認識了其中的一人後,這觀念我改變了,雖未正式下海,但有人願顧我,只要不背道義,目標正確,我是不管報酬多寡,也願答應的,我與『飛燕居,金槍行』的少東家就在這種情況下成交。」
荊豪疑惑的道:「你是說你認識了葉媚之後——」
戰飛羽道:「不是。」
急接,荊豪道:「那——是誰?」
緩緩地,戰飛羽道:「代執役中有一個大紅雲——」
不屑地,荊豪道:「凌剛?那狂妄、狠辣、衝動、貪婪的東西?」
戰飛羽笑笑道:「不,我是說大紅雲凌剛的搭檔——」
不以為然,三眼鷹荊豪道:「龍頭不見蛇尾,就憑凌剛這塊料,他的搭檔又能夠好到哪裡?」
戰飛羽道:「戈涼這個名字聽說過嗎?」
微微一怔,大感意外的,荊豪極慢極慢的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聲音微帶震動:「鬼刺客?」
戰飛羽沉穩的道:「正是!」
荊豪沉默片刻,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較為複雜的表情,望望戰飛羽道:「你吃定了『代執役』這一行飯?」
戰飛羽低沉的道:「荊豪,你錯了,我不會幹代執役的,因為我戰某人向來就不會去主動殺人,除非他有必死之道,戰某人再不屑,也不會為錢去殺人。」
荊豪大惑不解的道:「那麼你現在——」
戰飛羽道:「戈涼既然能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可以做『代執役』,我戰飛羽為何不能在有條件的合約下,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何況,尚且有報酬?可以解決我的生活問題?」
搖搖頭,荊豪歎息的道:「想不到,想不到,憑神手無相戰飛羽,亦為人做這種類似看家護院,保鏢護宅的事情。」
戰飛羽道:「人活著是為了一張口,我也是人,豈能免俗!」
葉媚在旁道:「這叫做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不屑的,荊豪道:「憑你葉媚這個代執役中『紅漆馬桶掛屋簷,臭名聲在外』的角色,也配說這句話。」
幽幽的,語帶諷刺,葉媚道:「畫匠不給神作揖——誰知道你是哪個坑裡的泥?我看咱倆個是『合嘴吃肉』——肥(誰)也別說(肥)。」
狠暴的荊豪道:「葉媚,你是個壽星公吊頸,活得不耐煩了!」
葉媚道:「我倒不覺得,只可惜你要曹公打豆腐一揀軟的下手,那你是打錯了主意,姑奶奶不在乎!」
荊豪怒吼道:「利嘴的丫頭片子,你等著,我總要讓你如原!」
葉媚道:「不會讓你失望的,老不死的。」
怒瞪葉媚一眼,強抑怒氣,轉向戰飛羽,荊豪道:「戰飛羽,看來我們是兔不掉動手了,是現在,還是約期?」
戰飛羽道:「隨你——但得說個理由!」
嘿嘿一笑,荊豪道:「人熊秦厲來這兒,就是要想挑了這飛燕居,他沒完成死了活該,只好由我來辦!」
戰飛羽道:「你還是沒說出為什麼。」
荊豪道:「沒有那個必要。」
戰飛羽道:「你既想約期,大概是想找幫手,我答應你,扛著人熊的屍體——滾!」
最後那個滾字,就如同一把火,猛的點起了三眼鷹胸中的油源,熊熊烈烈的爆炸開來,氣得全身發抖狠厲的高叫,荊豪暴吼:「戰飛羽,你太高估自己的份量,我現在就宰你!」
輕鬆的,戰飛羽依舊是老樣子,雙臂環胸,雙手籠袖,淵停嶽峙,立於當地道:「隨你;只是要看你有沒有那份力量!」
「哦呸!」
一聲怒叱,三眼鷹荊豪,猛然飄起丈許,倏忽間掉頭而下,三隻眼如三盞明燈巨燭,毒射戰飛羽,二隻手爪,彎曲如鉤,藏於胸前,疾衝而下,在丈許的高空向下俯衝,那一股勢威,那種快捷,就如鷲鷹,攫捉幼兔,在離戰飛羽頭上尺許之時,那屈曲的雙手,突然伸縮,如同一團掠空的烏雲中,倏然閃射兩道電光,戮向戰飛羽的兩邊太陽穴。同時,那「鷹躍功」的特異之處突現,荊豪那瘦削的身軀,倏忽問成平飛,臉上長髯,猛然掃向戰飛羽的雙眼,「蒼鷹攫兔」「怒龍觸雷」絕招並出。
疾似電掣般地暴旋,戰飛羽倏忽間,已閃到了荊豪的身後,那是一式大迴旋,快得如同旋風暴捲,雷電疾捲,葉媚的雙目,為這兩人的快速,威烈,震窒得愣得一愣,暗自驚歎!
疾然落地,猛扭身,荊豪面對著戰飛羽,吼道:「大名鼎鼎的神手無相戰飛羽,難道只會躲閃?」
徐徐地,戰飛羽道:「貓捉到耗子,都是如此!」
面孔浮起儲赤,荊豪憤怒的道:「戰飛羽,你是個孬種,是個徒逞口舌的匹夫!」
似笑非笑,戰飛羽道:「再說一次,那正是我要對你說的。」
荊豪的額頭一擠,疤眼放光,驀地雙掌灑起一片光幕,抖向戰飛羽的咽喉,身形斜出兩步,一隻手爪,突自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抓向戰飛羽的肋側。
戰飛羽挺立不動,光影臨身不及一寸,突地袍袖齊飛,掌蘊無形,勁氣如嘯中,他的一雙手似乎已囊括了天地,在那縱橫流電的力道中閃滾穿走,洩去了荊豪的攻勢,荊豪詭異的「鷹躍功」旋閃揮霍,剎時只見人掌指爪,同時隱入戰飛羽蒼白的掌刀芒采之中。戰飛羽乃是江湖上盛名渲赫的高手,尤其他掌上功夫更已到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境界,在道上闖蕩了幾近二十年了,也會盡了天下奇才,但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這「三眼鷹」荊豪,實是一個罕見的勁敵。
而三眼鷹的驚恐憂慮,卻在對手之上,他在所容身的圈子裡,未遇敵手,對戰飛羽,他雖自承略差一籌,但如今他知道他錯了,他感到掣時而對手卻是自如得很。
戰飛羽的雙掌,時隱時現,千變萬化,狂猛的罡力,突現浮沉,虛無飄涉的奇功,突出殺手,荊豪感到窮於應付了,那掌力的浪濤,浩蕩洶湧,每一寸時光,他都似在支撐著一座泰山萬鈞的擠迫。四十招……五十招了。
紫衣飛揚,白芒閃削,荊豪的雙爪,突自掌刃中劃過,一股錐刺,兩縷血絲,猛然錐心;突然噴射,一聲厲吼,隨著一蓬烏影,衝向天空,如怒矢般射落五丈遠的街中,剎時間,遙洩遠揚。荊豪負傷逃了。
葉媚驚望著仁立人群的戰飛羽道:「戰大哥,你的功夫又大進了!」
輕柔地,戰飛羽道:「除了是我在死之邊緣經過兩次的賜予以外,最得益的,是我在聽了我將為你引見的人的一席話後,在這兩日來有些領悟而得到的進境。」
並肩邁步向客棧走去,葉媚柔聲道:「你是說飛燕女俠?」
笑笑,望著葉媚道:「你好機靈,媚媚。」
葉媚道:「我再想不到,那就變成笨鵝了。」
進得棧門,戰飛羽對小二向街上人熊秦厲的屍體指指,小二點點頭,招呼一聲,出棧而去。
媚媚同戰飛羽走向後院時,問道:「何時為我引見,我有點迫不及待呢!」
戰飛羽道:「今晚!」
媚媚道:「那我的事呢?」
戰飛羽道:「今晚!」
葉媚滿意地笑了,與戰飛羽那眸瞳相觸時,不由得心神一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39:51
五十五、偵敵、參商、拆情牆
夜深人靜,夜幕低垂得使人似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萬籟俱寂,天昏地黑得如同地獄裡的煉魂牢。
正是夜行人行動的良辰。
黑夜往往是罪孽的淵蔽,惡行的掩幕。
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有正有反的。
黑夜也可能是正義伸張的時候,尤其是對於武林人物,白晝與黑夜,是相同的。
戰飛羽與葉媚,開始行動,他們的目的地,是綠楊村北街的黑漆大車門,他們的目標是暴發戶廖胖子。
這次的行動,僅止於探察,而不想將廖胖子弄走向葉媚的主顧交差。
這當然是戰飛羽的意思,因為弄來廖胖子,反而成了累贅,沒辦法處理,因為戰飛羽要借重葉媚同他的十二金釵,在飛燕居中,擺出另一個形態來。
就因為不是執行,二人的行動,甚是隱密。
黑暗是隱密行蹤的最好外衣。
戰飛羽與葉媚,藉著夜幕的掩護,已輕靈的進入了廖胖子的大車門之內的院落。
奇怪的很,廖家竟然毫無動靜。
按理這是一種反常的現象,因為自飛燕居金槍行的招牌一起,綠楊村的人,沒有不知道,第一個受影響的是廖胖子,他的那一批混混,都在此時,改邪歸正,投向了楊大龍那一邊,平時,那本是他廖胖子想獨霸鄉里的死對頭。
如今怎會如此沉寂。
戰飛羽疑念頓起,略一示意,與葉媚雙雙向後壁溜進,黑壓壓的天幕下後院中的左角落裡,一縷燈影,明滅隱晦,時現時沒。
戰飛羽與葉媚,頓運起以無上輕功。
如幻影浮雲,似霧移煙飛,輕靈恍恍,疾如迅電般,敏捷的撲移至燈影之處。
此處乃是一座精巧的台榭,四周環繞綠樹雜花,台高三尺,樹如亭狀剛剛所見,正因樹影遮掩,燈現明滅,近得前來,始見榭乃長窗及地,花欞精巧,三面窗,一面敞門亦與窗欞花式相同。
樹中紅燭高燒,經敞門縫中,窺見正中一張八仙桌上,四人各據一方而坐。
迎門面坐著,正是日間負傷而逃的三眼鷹荊豪,左側者,乃翼輪陽之秋,右側則系一未見面的一個五短漢子,背面而坐著,為一肥胖之人,全身橫佔整個桌面,若非自上方左右窺伺,又加距離稍遠,則其身軀是可將桌後之人擋住,視線將為其遮斷。
顯然此人即是居屋主人廖胖子。
戰飛羽與葉媚互視一眼,在夜暗中,以武林人特有的技能,察看接近路線。
戰飛羽略一掃瞄,即微握葉媚柔美,輕附其身:「等我,勿動!」
話落人動,如一抹流星般,射落榭頂,俯身其上,貼身細聽:三眼鷹荊豪的聲音:「最扎手是的飛燕居由神手無相戰飛羽與代執役中的葉媚坐鎮,此二人的功夫,我方竟然無一可敵,除非那主兒親自出手,或有希望。」
翼輪陽之秋的語聲,略帶頹喪:「在下業已失手,無顏再與敵方對面,聽荊老講,今日未見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那就很使人奇怪了,難道他們會是不合作?可是他又去飛燕楊華英那兒,昨晚作甚?」
另一個粗厲的聲音:「管他呢?俗語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我三人之力,偷襲那老虎婆母子,當不成問題,不行,就讓他嘗嘗我的滋味!」
三眼鷹荊豪道:「在沒有弄清對方實底以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魯莽從事,若那主兒下同意,豈不糟糕,何況你那玩意兒,不能隨便亮相,一旦因此壞了事,那可就更不妙了!」
粗厲的聲音道:「以荊老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辦?」
沉寂一會,三眼鷹沉聲道:「陽老弟現已不方便在此,明天不妨返回你們的總會去換人,廖老弟可不動聲色,照舊該做什麼做什麼,我去同那主兒商討一下,看是採取什麼方式對付飛燕居與金槍行,尤其是證求那主兒的意見,願不願為此事而惹上戰飛羽這個勁敵!」
粗厲的聲音道:「那麼我呢?」
三眼鷹荊豪道:「你留此注意他們的行動,千萬莫衝動逞能,你向未露面,以旅客身份到他們那兒去臥底,也未嘗不可,這件事你可以自行斟酌!」
突地另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微帶喘息地道:「狗尾巴胡敬,本與熊大年都是在一起的,我們可否運用他一下?」
一陣沉寂後,三眼鷹荊豪道:「那小子我看他是個見風使舵的人,雖然這次他沒同他們一起投靠對方,但你能保險他不是來臥底的?不過,你若有把握,當然又當別論!」
顯然那細聲細氣微帶喘息的是廖胖子,那粗厲的聲音是那五短身材的漢子。
戰飛羽對這五短漢子,甚為陌生,也更懷疑他說的嘗嘗他的厲害,是指什麼?三眼鷹講他那東西又不方便亮相,是何意思?聽他口氣,他那東西似甚為厲害,又是怎麼個玩意兒,極想從他們口中,得點消息。
然而,下面卻只聞欽啜之聲,久久不聞話聲。
戰飛羽本待走了!
突地——
是廖胖子那細聲細氣的喘聲道:「荊老,到底是為什麼!
那主兒在一聽到飛燕金槍的事,就如此的火急,要探察個明白,甚至還勞動荊老您的大駕,督促秦兄來此試探?」
這正是戰飛羽想知道的,不由得又停止待起的身形,俯耳靜聽下去!
三眼鷹荊豪卻道:「廖老弟,你自那主兒傳藝後,回到這綠楊村,可曾露出過你已非吳下阿蒙的混混角色,而是身有武功的武林人物?」
似是廖胖子搖搖頭,未出聲作答,荊豪繼道:「是了,你不能隨便炫露,正與此事真象,不能隨便說出一樣,是那主兒的一貫作風,何況,此事若一傳出,讓飛燕楊華英知曉,那可就大為麻煩!」
五短漢子粗厲地道:「其實,以我們蛇幫現在的情形,是可以與任何一門大派相抵抗,又何必如此的藏頭露尾的,好像見不得人似的,真他媽的憋氣透了!」
三眼鷹沉聲道:「奚彭,十餘年來,憑你的身手,與你所擁有的獨門玩意兒,在幫中歷次行動中,所立的汗馬功勞,本應高居要津,然而到如今卻依舊是個幫中二三流的地位,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聽來三眼鷹甚是生氣,語聲酷寒無情之極。
奚彭道:「什麼原因,還不是他媽的我姓奚的不喜歡吹牛拍馬,獻小慇勤!」
三眼鷹荊豪,更為憤怒的哼道:「如此下去,你想在幫中,出人頭地,恐怕是不可能了!想想看,衝動好勇鬥狠,逞強好勝,不知收斂,自以為是,剛愎自用,都是因為你那不動腦筋,一味蠻幹的個性,所以,你只是個行動頂尖人物,卻不是個領袖人物,老弟,十多年了,我這話說的最不好聽,可是你想想看,是不是事實?」
似是猛然驚醒,奚彭惶聲道:「謝謝荊老的指點,我……
我,唉!好吧,自今而後,您看我的就是了,絕不辜負今晚您這番心意!」
哈哈暢笑,荊豪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與飲啜之聲,戰飛羽雖然心有疑竇,然看著下面的葉媚,估計天已不早,長身而起,如一抹幻影般,輕靈的,似鬼魅般出現在葉媚身旁,略一招手,當先向院外,抄捷徑越牆而出。
然而,甫一出牆,戰飛羽即與葉媚同時隱身牆外,停留須臾,旋即長長而起,緩緩伸頭閃望,見無些微異狀,隨即返身越牆而進,重又回至原處,見台榭內四人,依舊飲宴,這才迅捷的翻身出來,雙雙借街簷掩護,走過北街,轉向東街,直向村外馳去。
戰飛羽同葉媚悶聲不吭的疾馳至大龍家剛進得籬笆,即見屋門開啟,燈光外洩,聲亦起!
「是戰大哥同葉姑娘嗎?」
葉媚詫異的望望戰飛羽,意思是主人已先知道了?
戰飛羽笑笑,雙雙現身於門前,戰飛羽道:「大龍弟多嘴了吧!」
余老太起身道:「哪有兒子不向娘報信之理?葉姑娘快請進,您這可是稀客!」
戰飛羽道:「這位大娘,就是飛燕金槍中的飛燕俠楊華英,余大娘!」
葉媚進得門來,趨前一步,向余老大一禮道:「葉媚拜見大娘!」
笑嘻嘻地余老太道:「以武林人來講,葉姑娘這樣稱呼,老身可不敢當,但經戰大哥那兒論起來,老身可就斗膽承受了!」
葉媚忖道:好厲害的老太,大軸套小軸,這書(話)中有畫(話),又叫人不好接口!
戰飛羽一旁道:「我與媚媚曾經共過生死,同過患難,這稱呼實在應該,大娘不必同她客氣了!」
葉媚一聽雙頰更是紅上加紅,忖道:你這不成了白字是黑字,越描越醜啦嗎?
心裡雖這麼想,但卻感受到甜滋滋的。
余大娘笑笑,道:「快請坐!我們就來個秉燭夜談吧!我這裡做了兩樣鄉野小點心,兩位將就著吃點!墊墊饑困!」
戰飛羽與葉媚告了坐,只見桌中央放了兩個瓷盆,正熱騰騰的冒著氣,一盆是花生仁煮紅豆,一盆是綠豆粉絲,桌周圍擺了大副碗筷,大龍同車篤、楊孤,正笑瞇瞇的分別給余老太、戰飛羽、葉媚在盛花生紅豆粥呢!
葉媚笑道:「聞著這股清香,就知道這兩樣點心一定好吃,有空大娘教教我做法!」
余老太笑道:「成!成!老身可不是耗子上稱鉤——自稱自,從小可也學了不少;只要葉姑娘不嫌棄,老身定然傾囊相授!」
葉媚笑道:「我先謝了,只怕學不好!拿刀動槍慣了,這細活兒也生分得多了:還真怕到時候繡花針比槍刀重,讓大娘笑話!」
余老太道:「以葉姑娘這般水晶心肝般的聰明玲瓏人兒,哪裡會呢!來,來,我們娘倆別盡著說話,耽擱了他們弟兄吃,動筷子吧!」
戰飛羽首先領頭嘗了一口,讚道:「好香,好滑!——大娘有個三眼鷹荊豪,您認識?」
余老大放了碗,搖搖頭,嚥下口中粥,道:「不認識,但聽說過江湖中有這麼個人物!也知道他有一幫人,在黑道上很行得通,似乎是叫什麼蛇幫吧,怎麼,戰大哥提他,可是有什麼消息?」
戰飛羽道:「我同媚媚剛從廖胖子那兒來……」
眾人齊齊停著,葉媚道:「上午,大龍弟剛走了不久,人熊秦厲,來找碴要砸飛燕居的招牌!」
大龍車篤同楊孤三人面上,頓時露出怒色!
余老太只輕淡的「噢」了一聲!
戰飛羽淡淡的道:「這傢伙嘴巴不乾不淨,讓媚媚給作了!」
大龍三人頓露歡容,更向葉媚投出敬佩的一瞥!
葉媚淡淡一笑,道:「三眼鷹荊豪是人熊的主子,本是想救人熊的,人沒救成,戰大哥傷了他一雙爪子逃啦!」
略一沉思,余老太道:「難道兩位在廖胖子那兒又見到了?」
點點頭,戰飛羽道:「除了他還有昨晚的那位不速之客!」
大龍接口道:「翼輪陽之秋?」
稱讚的目光,望向大龍,戰飛羽繼道:「還有一個五短漢子,叫奚彭的!」
余老太道:「似未曾聽說過!」
戰飛羽道:「此人在蛇幫中似是功力不錯,據荊豪說,他是個行動的頂尖人物,他也對他自己的一種特殊玩意兒,甚為自恃,但我卻對此人,不但生疏得很,簡直就是一無所知,可是他那特殊玩意,卻非常值得注意,因為他要來偷襲老太,荊豪阻止他說,他那物事,不宜顯現!」
余老太道:「越是這樣的人,越使人頭疼!」
戰飛羽道:「或許我們有機會摸他的底,他想來飛燕居呢!」
余老太道:「那倒是個機會,還有其他消息?」
戰飛羽道:「三眼鷹荊豪背後,似尚有更為厲害的人物,聽其口氣,這個被他們稱為『那個主兒的人物』,對大娘甚是熟悉,只不知大娘是否能想出昔年有無此類神秘仇家?」
余老太沉思有頃,搖搖頭,似無記憶,緩緩的道:「既稱『那個主兒,定然神秘得很!部下連名字都不敢提,當然是個厲害角色!他們來綠楊村,定然是為了『飛燕居』與『金槍行』,而衝著我們寡婦孤兒來的?」
戰飛羽道:「怕是如此了!荊豪馬上回去要同那主兒商議,包打聽中,也要換人了!陽之秋今天也走!此處只餘下那個奚彭,可能要平靜一時!啊!對了,廖胖子是會武功的傢伙,而且是那主兒傳的,有機會可以逗逗他,從武功上摸摸他的底!」
大龍、車篤、楊孤三個人,瞪大了六隻眼,張著嘴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余老太望望他們道:「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江湖人物這個情形,可多得很!你們若是如此的大驚小怪,那可有得瞧了!」
三人不好意思的低頭喝粥,葉媚卻道:「假若那奚彭到飛燕居來,讓我來鬥鬥他,看能不能藉機會從他那兒得點,或者乾脆除掉他!」
余老太道:「小心點,葉姑娘見機行事吧!」
戰飛羽道:「大娘,他們曾有偷襲之意,是不是乾脆搬到棧裡去住算了?」
余老太道:「不用啦!我們是白天休息,夜間練,就不怕了,一個月後,他們三人的武功差不多的時候,再搬吧!」
戰飛羽道:「這兩天進境如此何,大龍?」
大龍道:「金槍已學完,還沒得心應手!」
戰飛羽道:「那麼快,已是不錯了!如果你們三人不是天生練武的料子,你又有了底子,這件事,可不能這麼早的打出招牌去!」
戰飛羽又詢問了一下車篤與楊孤練功情形,經兩人將感覺,心得說出後,戰飛羽大為驚異,驚異於兩小子功力與進境,實在非常人所能及,據其所判斷,二人怕不與武林中三流高手相等。
戰飛羽略一沉吟,向葉媚道:「趁十二金釵未到之前,你何不留此處,將你那錐子套絕技傳給楊孤?」
楊孤一聽,希冀的望著葉媚。
葉媚笑笑道:「這恐怕是你想叫我跟大娘學點絕活吧!」
戰飛羽道:「不管你怎麼說是答應了?」
葉媚道:「我不答應行嗎、我的哥!」
余老太笑道:「好!好!我這些活兒,可算不得什麼!孤兒,還不趕快拜師?」
楊孤喜滋滋的起身就待下拜!
葉媚趕緊躲開道:「我可承受不起,拜師不敢,就算姐弟研究吧!」
余老太道:「那也得拜一拜啊!雖然不用行大禮!」
楊孤一聽,抱拳一揖道:「孤兒謝謝師姐成全!」
葉媚受了一禮道:「這倒好!大娘不搬過去,我倒反而留下了!」
戰飛羽又盛了一碗綠豆粉絲吃,嚷道:「晦!這簡直是西天王母娘娘的瓏林宴上的東西嘛!大娘,您是怎麼做的?」
余老大道:「好吃是不?沒關係,我絕對將我所會的,都傳給葉姑娘!絕不藏私!到時候,你叫她多做幾次給你吃不就是了?」
這話一說,說得兩人大為尷尬!尤其是葉媚,在看了戰飛羽深情的一眼後,忸怩的向余老太道:「大娘!不來了,您怎麼拿我們開起玩笑來了!」
余老太笑嘻嘻地,然而卻甚為感情的道:「葉姑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人之常情,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咱們都是武林兒女,何必效世俗那些禮法?男女之間,只要兩情相悅,兩心相許,敬愛二字把持得緊,老身認為,不需避什麼嫌疑!何況,武林兒女本就在世俗人眼中,超越了禮法了呢,你說是不?」
話雖然是這麼說,事也可以這麼做,但要當事人當面說出,甚至於承認,那可就難於啟齒了!武林兒女,再怎麼不受禮法約束,然在男女之間,總是還有著那麼點避忌與礙口的。
戰飛羽與葉媚,自從因梁宏川的事而相遇,為敵為友,同甘共苦,相處時日之中,早已愛苗滋生,然而卻從未表現出來,就是在兩人的好友,曲少英與戈涼之間,亦未曾稍有露骨的表現;雖然曲戈兩人業已看出,但總給二人留點面子!
現在,在余老太面前,卻因二人些微的表現,被看了出來,余老太即步步緊逼的,使兩人自然之間,所存留的間隙,距離,逐漸拉緊,這有個原因,曲少英與戈涼,都是獨身,也是男人,對男女間事,本就隔膜,且對葉媚,亦不宜多說,而余老太卻大不相同,一者是過來人,瞭解深切,二者是長者,又是女人,那就事事方便多了!
說笑之間,戰飛羽與葉媚之間,無形中拆除了最後的那堵紙牆。
吃喝間,對今後大計,亦有了決定!
戰飛羽於黎明時辭出歸店!
綠楊村在沉靜中,默默的醞釀著一種看不見的氣氛,那是自「飛燕居」中多了位特殊的客人開始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0:11
五十六、有始、有終、醫者心
飛燕居,多出來的客人,正是戰飛羽早已知道要來臥底,葉媚想趁機逗逗他要反摸他的底的奚彭。
他是在三天後,才以行旅的身份,住進飛燕居的。
他尚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個性,本難隱藏些什麼的,所以他毫不掩飾,他是個武林人物。
如此一來,小二在戰飛羽的示意之下,對他的招待格外周到。
而他對店中夥計,並不發橫,相反的卻大哥二哥麻子哥的,相處的很好。
尤其是與「金槍行」中的夥計,尖辣子畢慶,更是抹得來,也不知是他有意,抑是大辣子畢慶有心,兩個人是在一次喝酒時,很自然的湊合在一塊兒的。
酒本來是人際間最好的媒介,二人相識的情形,真可以「一拍即合」或「臭味相投」來形容。
自認識後,二人是無日不在一起喝上一次,每喝卻都是歡歡喜喜,痛痛快快的不醉不休,向未見兩人鬧過不愉快的,變臉之事倒有,只是那是因為酒使他們的臉變得赤紅,可不是爭吵得面紅耳赤。
喝酒臉紅的人,按說是最為心誠,交朋友這種人準沒錯,在惺惺相惜?還是所好相同的心情下呢?兩人常常以這個理由,這個事實,做為套近乎的口實。
奚彭除了每日在綠楊村晃蕩以外,就是趁尖辣子畢慶車行的事情做完後,與他大喝大談了。
車行在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情形之下,幾乎將綠楊村所有能請到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為建造車門,車棚,與油漆車輪,粉飾裝磺而經常動員百八十人。
熊大年一脫昔日混混頭的習氣,親自指揮監工,在不到十天的工夫,造起了一座寬敞的車柵,足足可容下近五十輛大車,單套的,雙套的,四套的,分別排列敞柵之中,敞車,棚車,貨車,還有華麗的轎車。
熊大年總算沒在綠楊村中白混,他將那因開渠道後,被水上快船奪去了買賣,而歇業的幾家車行的車子,都統統以高價收了進來,甚至於連趕車的,和差點被賣為耕地的馬兒也一併都收買過來,無形中使他在綠楊村這「車行」一門中,都對他刮目相看,因為他不但未曾「殺價」,在這種「無法生存」「毫無買賣」的歇業狀況下,他本可以做的,但他卻返其道而行,這怎不使人大生好感,而刮目相看,是以,熊大年在綠楊村,再也不似以前那種讓人認為「敬鬼神而遠之」的「暗裡呸」的人物了。
「金槍行」的金字招牌豎起來了,金槍行的大車門黑漆油亮,銅環瑩燦耀目,夥計們一個個精神飽滿,無論穿的吃的都是既樸實清爽,又照顧周到,對東家,一個個自心底裡生出效力的願望,那十餘個混混,也都一改往昔游手好閒,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樣子,一變而為「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就在金槍行一切都準備齊全,人馬精神,車輛鮮明的時候,熊大年最後向戰飛羽交差了!
飛燕居中,也來了五個奇特的人物!
那是保風險的五個把頭。
大把頭沈潛。
二把頭吹箭馬郎,一個三十來歲的苗子,深陷的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高聳的顴骨,與黑黑的帶著棕色的皮膚,身體就同一頭健壯的小牛,個兒不高,卻是堅實得很,那厚嘴唇讓人一見就感到他忠厚。
三把頭邪拐邊方,卻是一個高大得超出常人的一條雄猛漢子,走起路來,拄著一根鐵拐,一瘸一瘸的,連聲叮咚作響,拐是鐵的,連一條左腿也是鐵的,若是站在那兒不動,別人還真以為他是天神下凡,濃黑黑的頭髮下,覆蓋著的是同刺謂發怒時的一張黃短鬚,圈滿的一張粗糙圓臉,一對大眼,懸膽鼻,闊嘴扇風耳,一一望而知是來自邊塞的豪雄。
四把頭卻是一個又瘦又矮,又乾又黃的鼠鬚漢子,一對人紅的小眼,兩撇鼠鬚,在顯示他的精明與狡黠,無怪有幻狐之號,斐文璞的輕功智計,是保風險中沒有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
平楚是五把頭,在這五個人中,他的身材,體魄,卻顯得英挺勻停,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長的臉兒,耳眼口鼻無一處不生得齊整適所,若非那一臉的大麻子,大白麻子太過顯眼,誰不認為他是個標準美男子?他的外號叫金錢豹子,大概主要是由此而來!但沈潛卻知道,這個外號有一半是為了他那火暴的脾氣而賺的,這是個血性的人物,發起怒來就似一頭金錢豹子那般的凶悍。
無巧不巧,五人從五個地方返來,卻同時到達綠楊村,先後也差不了一頓飯工夫,這是他們約定的時間,一個個都如約而至。
戰飛羽就如同老朋友似的,與他們哥五個在他那特辟的屋子裡,痛飲三杯接風酒後,暢談了起來。
不需要介紹,戰飛羽一個個自他們的特徵中,點名敬酒,認得毫無差錯。
三杯酒後落坐,戰飛羽掃視五人一眼,目光停在幻狐斐文噗臉上道:「我想聽聽斐老三,四把頭的高見。」
一怔,五個人同樣的表情顯現在一個時間裡。
微咳一聲,沈潛道:「戰飛羽好厲害,一眼就看出了我們這五塊料之中的軍師斐老四!」
戰飛羽淡淡一笑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誰叫他四把頭的名字中有個狐字來?」
明損實捧,人就是那樣,誰不好名,斐文璞雖然是賺了個「狐狸」「畜生」的明罵,卻對戰飛羽骨子裡是說他智計多而高興。
下意識的,也似是他的一種習慣,摸了摸那兩撇鼠鬚,一左一右的各持一次,最後拇指與食指,捻著右邊的那撇鼠鬚最長的一根的尖尖,輕揉著輕聲道:「戰大俠既然問到在下,咱可就沒的話說,除了大哥告訴過我的以外,我尚不太瞭解別的,只就我去送的這一處,約略有個瞭解!」
戰飛羽道:「四當家是送的哪一處?」
幻狐斐文璞道:「銀槍霸攸通。」
戰飛羽道:「攸老兒怎麼說?」
幻狐道:「甚感榮幸,一生憾事可補!」
意外的,戰飛羽道:「憾事?」
點點關,幻狐道:「若想找仇家,此人可列名於外了!」
同意的,戰飛羽道:「看來是如此了,這老兒出名的火爆,當不會做作,那麼三把頭呢?有何……」
如雷似的聲音,邪拐邊方道:「他媽拉巴子的,我殘廢人最倒霉,到了那鐵葫蘆晁百戶家裡,那小子癱啦!」
猛然立起,戰飛羽與沈潛同時急呼:「你說什麼?」
瞪大雙眼,粗豪地邪拐邊方道:「怎麼?兩位?我說那老上子癱啦!」
戰飛羽與沈潛互望一眼,突地雙雙啞然失笑,緩緩地都坐了下去,沈潛道:「老三,我們是說你叫晁百戶什麼?」
邪拐邊方道:「鐵葫蘆啊!嗅!原來你們不知道他在早年是叫這個名字的?你們只知他叫火栗子不是?」
戰飛羽淡淡的道:「這要請教!」
邪拐邊方道:「戰大俠,俺姓邊的,可是個直筒子,您要是同俺文縐縐的,俺他奶奶的可受不了!」
沈潛道:「你他媽的囉嗦什麼,問什麼說什麼,哪這多的零碎!」
邪拐道:「晁百戶在俺關外,原本是個馬賊,以鐵葫蘆做暗器,橫行鄉里,後來惹上了黑山的寨子王,出動了他手下一百單八名的好手,追殺姓晁的,他沒法存身,這才來到關內,找了個地方窩了起來,後來寨子王死了,各寨也散了,但他卻不敢回關外,就在關內以制栗子供應江湖人物,所以才有火栗子名號!怎麼,我叫錯了?」
戰飛羽道:「你不但沒叫惜,你還真叫著了,只不知你以前怎不叫?我是說在沈老大面前!」
嘿嘿一笑,邪拐邊方道:「這有啥稀奇,以前俺不曉得火栗子就是鐵葫蘆,這次去了,俺才知道什麼晁百戶原來就是關外的晁大牛。」
幻狐斐文噗道:「你見過他在關外用的暗器嗎?」
搖搖頭,邊方道:「俺同他那時差了一大截年紀,哪裡會見過他的暗器!他那玩意扔出來就爆開,他不給看誰又知道是個啥樣的傢伙!」
戰飛羽道:「那三把頭又怎知道火栗子就是鐵葫蘆?」
邊方道:「俺這次到了他那兒,在門上遇到了熟人,替他管事的,就是俺在關外時的夥計。」
幻狐道:「什麼夥計?」
邊方突地惱火了,吼道:「斐老四,你們這是幹什麼?他媽拉巴子的好像問案似的,一個字眼也不放過!夥計俺還有什麼夥計,俺家的一個長工,你還有什麼問的?」
戰飛羽笑笑道:「四把頭的意思是以為他是你的搭檔,要是長工,就沒的說了!」
雙眼一瞪,邪拐邊方道:「這就奇了,是俺的搭檔,難道就有的說了?」
沈潛道:「可不?要是您的搭檔,就得請你再跑一趟,打聽打聽看,昔年楊大俠遭難,姓晁的是否有份?」
邊方一拍腦袋道:「噢!還有這麼個說法?沒關係,雖不是搭擋,老劉可是看著我長大的,我這就再去問問他不就結了!」
這邪拐邊方,真可是名副其實的是個直腸子。
戰飛羽道:「以一個不是道上的人,又怎能知道他主人在江湖上的一切所作所為呢?」
一歪頭,邪拐邊方道:「那不管他,那老小子為什麼癱了,老劉該會曉得的,這還不是條線索嗎?」
戰飛羽突地注視著邪拐邊方,道:「四把頭是個活張飛,粗中有細呢!看來真的得再勞你駕跑一趟了!只是不要那麼急,休息一天再走不遲!」
不好意思的,拍拍腦袋,邊方嘿嘿道:「俺姓邊的在江湖上能混到現在,就常常是憑著什麼……什麼感應來著,他媽的,俺不知道怎麼說,總說就是我覺得該做就做,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卻常常給蒙對!」
一直沒開口的吹箭馬郎道:「什麼感應,那你不成了神,你們漢人叫什麼預兆的,就是你那個樣子啦!」
邪拐邊方,一拍大腦袋,吼道:「對!對!我一感到有什麼預兆,做就做不做就不做,該說就說,百不失一,嘿嘿!還是我們苗二哥,比我聰明!」
沈潛道:「看你那份德性,說你胖你就喘,說你白你就沒洗臉,滋潤的那份熊勁兒?」
大毛臉一低,不好意思的偷偷望望戰飛羽,拿起桌上酒杯,一仰臉邊方干一個滿杯,遮掩自己的窘態。
戰飛羽道:「楚老五,怎麼樣?」
金錢豹子楚平道:「彩花扈三娘準時赴約!」
戰飛羽向吹箭馬郎望去,馬郎道:「看來,我這處有問題,那鐵鞭牛剛,在五日前被人宰了,聽說是被蛇幫下的手!」
「噢!」
戰飛羽輕噢一聲道:「是有問題,我們也碰到過蛇幫三眼鷹荊豪的面,同時還宰了他個不算差的手下——人熊秦厲。」
沈潛望望四個詫異滿面的弟兄,沉聲道:「我去的多臂梢公潘龍,亦準時赴約,這樣子是五家三家來,兩處有問題!
我們還得下番功夫!」
戰飛羽沉思一會道:「我想請三把頭同四把頭去晁百戶那兒套套底,大把頭去一趟鐵鞭牛剛那兒,摸摸底,二當家同五當家的,在這兩天就跑兩趟金槍行的買賣!」
沈潛道:「怎麼這麼快就有生意上門?」
戰飛羽道:「不!還是你們老辦法,硬給壓了來的!」
邪拐邊方道:「不行!我不幹!同老四在一塊,我總得受他的閒氣,再說我這次回去,一個人還有理由說是要回去看老劉的,如今帶了個人去,就是有體己話,也不方便!」
戰飛羽一聽笑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四把頭去趟鐵鞭那兒吧!大把頭就留在這兒,等十鋒將到齊,也好分派分派他們以後的差事!」
邪拐邊方喳喳道:「人都講戰大俠,冷森酷厲,不好講話,我他媽的倒沒這個感覺,這要同我們老大商議准許得受頓排喧!」
沈潛怒吼哼一聲道:「好啊!老三,這才來了不到二個時辰,你就對我不滿,拿著我墊活底了!」
惶急的搖手,邪拐邊方道:「嗨!嗨!老大,我可不是這意思!你是我們的大把頭,最最信服的大把頭,我只不過……只不過……他媽拉巴子的,這得怎麼說來著?……」
戰飛羽道:「只不過只覺著我不那麼不通人性就是了。」
一拍大腦袋,邊方道:「對!對!不通人性!不通人性!」
幻狐斐文璞道:「那麼你是說原先你認為戰大俠是個不通人性的人了?唔!」
一怔,突地大怒,吼道:「老四,你他奶奶的,怎麼淨揪我的小辮子?我雖然嘴巴不如你激靈,可是心眼可不比你壞!」
吹箭馬郎道:「算啦!你兩個見面就吵!你不正正經經的喝點吃點,聽聽戰大俠將他今後的打算和這兒的情形,給咱們講講,那不比閒磕牙好!」
戰飛羽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哥兒在一塊兒,這樣才顯得不外,同時也熱鬧些!」
沈潛長歎一聲道:「他們要是有戰大俠說的那樣就好了!」
戰飛羽笑笑,就將此處狀況約略講了一遍,並將飛燕居金槍行開業目的,是為了招搖,引出昔日楊大俠仇家上門之事告訴了他們。
待到酒醉飯飽,戰飛羽這方一一送他們到下處休息,第二天,邪拐邊方與幻狐斐文噗,在拜見過余老大,謝過昔日援手之德,暢敘一番之後,即迫不及待的走了。
馬郎與楚平,卻到金槍行挑選人車去了。
戰飛羽與沈潛,回到客棧,商討行止,並陸續接見了已得通知趕來的三個十鋒將與他們的屬下。
沈潛當時即令其中的二位,與馬郎楚平配合,準備送貨出發之事,另一位十鋒將,則暫時主持金槍行的事情。
在忙了二天之後,馬郎與楚平,看著手下,將布匹裝好,每人帶著一輛雙套棚車,浩浩蕩蕩,在貨主派的兩個人押車之下,出綠楊村而去。
貨主就是那綠楊村暴發戶廖胖子。
綠楊村的人轟動了,對金槍行能在這短短的時間中,擺出了如許大的場面,派頭,都嘖嘖的讚羨,龍幫昔日餘大龍的一夥弟兄們,都眉飛色舞的,臉上有著無比的光彩,這畢竟是他們龍頭大哥的事業,他們能不高興?
這兩天,十鋒將又來了兩位,金槍行的人手更齊全了!
也更顯得熱鬧了!
綠楊村也在突然間多了這多生面孔,而有了不同的感受,生意買賣,也似乎好了許多,因為凡是新來的,雖然一個個行動粗野,說話豪放,然而卻從不給人麻煩,顯得這村裡有生氣多了!
楊大龍的那個籬笆門內的家中,大白天關著門,正睡覺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當大龍開開屋門望天,只看到籬門外一個青色衣衫的身影,就聞到一個溫和的聲音道:「大龍,怎麼大白天裡關著門!我還以為你出田去了呢,出什麼神?還不給我開門?」
一聲歡呼!大龍不但未曾來開門,反而返身回頭向他老娘房門衝去,口中大叫:「娘!炔來!曲大哥來了!」
到得房門口,突然想到娘房中多了個葉媚,猛然停身,止住推門的健臂大叫道:「是曲少英油大哥為了,我去給他開門!」
一回頭衝向門外,身形尚未出屋,猛然抬頭,怔了!
門前站著一身葛布長衫,容貌清奇,足踏雲履的曲少英,正緩緩的道:「個頭不小了,怎麼還同個小孩一樣大吼大叫大跳大鬧的,哪有讓遠道來的人吃閉門羹的道理?等著你開門,我可就得在外面多喝幾口西北風了!」
房中突然傳出了嬌媚的聲音道:「咦!真的是活神仙到了!這是哪陣風吹的!」
大龍望著曲少英,正歡然的讓他屋裡坐呢,曲少英聞聽到這嬌媚的聲音,突然神色一怔,但旋即應聲道:「這是哪家的新娘子的聲音,我沒跑錯了門吧?」
門內出現了嬌媚如花的葉媚,聞聲望著曲少英嬌嗔著笑叱道:「好啊!還沒進門呢,就在爛嚼舌根了——」
倏然停口,葉媚的臉上,突然赤紅如夕陽晚霞般地,察覺自己的話裡語病太重而害臊了!
曲少英邁步進屋,邊走邊道:「怎麼?冬天還沒到,大娘這屋裡就生了火盆?」
葉媚輕哼一聲,白了曲少英一眼,臉上羞得更紅,火辣辣的不知說什麼是好,那副尷尬的樣兒,又羞又喜的神態,直看得剛出房門的余老太,也不禁笑出聲來。
「啊!沒有啊,才秋天嗎,曲大哥。」
一旁的大龍卻蒙然不覺的答應著。
曲少英笑道:「沒有?怎麼有人燒盤呢?」
余老太忙打圓場地道:「啊!真是難得,曲先生快請坐,媚媚,去剛剛做的那花生蓮子羹端出來待客吧!讓曲大哥好好嘗嘗你做的手藝如何。」
葉媚一歪頭,一斜身,俏皮地道:「才不呢!等回別燙破了他的嘴,那更要嚼了!」
曲少英施禮坐下,道:「恐怕不是給我吃的吧?老太!」
大龍業已看到葉媚尚未退紅的玉面,笑道「葉姐姐不好意思!我去端!」
葉媚未再吭聲,僅只白了曲少英一眼,余老太道:「曲先生怎麼有興趣到寒舍來?可真是稀客!老身想請都請不到!
自上次見面,怕不又是五六年了!」
曲少英笑道:「正因為五年了,我才來呢!」
余老大詫異地道:「難道這年頭還有個說的?」
曲少英道:「老太服了我三次藥,如今情況如何?我是特地來看看這藥效,也正好來給老太問安!」
葉媚道:「恐怕藥效比問安重要點!」
曲少英笑道:「這倒是實話,我可不用撒謊!」
葉媚怒道:「你——」
余老太搖手道:「好啦姑娘!曲先生是逗著你玩的,咦!
車篤同楊孤怎沒起來?」
突聽楊孤揚聲道:「大娘,我們早起來了!這回不知來人方不方便見,所以不敢出去!」
余老太笑道:「傻孩子,能到咱屋來坐的,哪有不能見之理,還不快出來見見天下聞名的再世華佗摯友,九天回命曲少英曲先生!」
車篤與楊孤,同時閃身而出,同時曲少英躬身為禮,口中道:「拜見曲先生!」
曲少英站起還禮,細細打量二人一陣,隨後向余老太詫異的道:「這二位兄弟,好一副骨格!老太太,是您的什麼人?
看來我們是有緣!」
余老太道:「高的叫車篤,小的叫楊孤,都是大龍的結拜兄弟,怎麼,曲先生,你大軸套小軸的,可是話裡有話?」
曲少英笑道:「實不瞞老太講,給你看病,看藥效都是假,我知道大龍好早就從戰飛羽那兒習了童子功!您知道習了童子功的人是不適宜結婚成家的,可是您又只他這麼一個兒子!」
此時大龍已提了個食盒出來,裡面放了六碗羹湯,末端碗,曲少英已急聲道:「咦,好香!鮮而不油,清香遠播,這是什麼,我可等不得呢!」
說著話故意猴急似的伸手自食盒中端了一碗,就口就喝,一口下肚,咂咂嘴道:「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妙啊!妙啊!口福不淺!只是這似乎是專為新……」
葉媚本是甜甜的望著他笑,一聽即揚掌道:「你再嚼舌根,可別怪我不客氣……」
曲少英趕緊一手掩碗,一邊道:「好!好!大妹子!不說……不說……」
葉媚這才嬌聲道:「這才像話……」
余老太看著曲少英又喝了一口,道:「曲先生來此,難道還有別的事?是與大龍習童子功有關嗎?」
曲少英嚥下去,將碗放下,大龍給余老太與葉媚捧上一碗,自己與車篤亦各端一碗,一聞曲少英來此與他習功有關,一雙大眼瞧著曲少英,瞬也不瞬的等聽下文。
曲少英道:「我回去就翻查藥典醫書,費了我幾年的功夫,年前才得到結果,煉了一種固元丹,可使練童子功之人服後,不再因成親而功力大減!」
余老太極端莊容的起身為禮道:「老身母子,真是不知如何感激先生,老身解毒存功恩德未報,如今龍兒又勞費心費神,煉此神藥,請受老身一拜!」
曲少英閃身搖手道:「老大如此就見外了!」
余老太道:「曲先生恩德,豈是言詞與這一禮可以報答的,再說也就顯得我太俗了!咱就心照不宣,那曲先生剛剛對他們倆所說的……」
曲少英道:「在煉這藥時,同時還有餘藥,提煉一付增強武林人功力的藥!我也將他煉成丸,也帶在身邊!」
葉媚一聽道:「拿來!」
曲少英道:「什麼呀?」
葉媚道:「增強功力的藥丸呀!」
曲少英道:「你要它做什麼?」
葉媚道:「你裝什麼傻?你說,你是給也不給?」
曲少英道:「藥在我身上,給不給那得看你怎麼對待我了!」
葉媚道:「給我謝謝,不給嘛……」
曲少英道:「怎麼,你還要搶?」
葉媚道:「不!我只要你還我就行啦!」
曲少英說道:「還你什麼?我幾時該你了?」
葉媚笑道:「就是剛才!把花生蓮子羹還我!」
曲少英一怔,突地自袋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四粒丸藥,紅赤赤的小丸,一粒遞給葉媚道:「誰叫我好吃?吐出來又不行,只好認啦!以後可得小心!這種虧本的事,萬不能再做!」
嘴裡說著,又給車篤楊孤每人一粒道:「這是綠份,兩位兄弟,快就著蓮子羹服下,進去運一會功力就行啦!大概增個十年功力沒問題!」
車篤與楊孤大喜,雙雙恭敬的接過,連稱謝謝,遵命服下,即施禮退回房中而去。
剩下一粒,曲少英遞給余老太道:「老太也服一粒吧!」
余老太道:「我看不需要了吧!」
葉媚伸手接過,端碗強余老太服下道:「怎不需要!他這東西送的正是時候!」
曲少英道:「喂,大妹子!你話裡可清楚點,怎麼東西東西的搞不清人和物?」
葉媚笑道:「這是你自己想的,也叫做一報還一報!」
曲少英搖搖頭,沒奈何的,又掏出一個紅包來,拿出了三包藥來遞給大龍道:「這包中每包有三粒藥,飯前服下,效力大點,你就拿去試試看吧!」
大龍敬謝接過。
突地,門口射落一人,大白天毫無徵兆,頓使屋中之人,大吃一驚!齊齊轉身回頭,提功戒備,八道眼光,向外倏射!
來人入眼,余老太猛然長身而起,驚呼一聲道:「咦……」
來人亦同時驚「咦!」出聲。
曲少英卻突地站了起來,剎時間,臉上佈滿了笑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0:26
五十七、真真、假假、兩欲為
來人乃是戰飛羽。
余老太驚咦的是何以沉穩如山的戰飛羽,會突然於大白天毫無朕兆的疾馳而至。
戰飛羽驚咦的卻是突見曲少英在此。
戰飛羽來得慌急,然而此時卻突地面現歡容,輕快的邁步進屋,向余老大為禮後,即向曲少英道:「少英,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難道又有了新的發明,來求證了?」
長歎一聲,曲少英道:「交友貴相知,子真余之鐘子期也。」
余老太道:「戰大哥有事……」
笑笑,戰飛羽道:「事雖有,可沒有我表現的那麼急,我是看到門開著,所以……」
葉媚笑道:「原來你也是個急性子?雖然我們晝夜顛倒,然而放眼武林,能讓我們門開著而毫無動靜,那可真也不多!」
戰飛羽道:「雖然是我心急了點,可是暗箭難防!」
余老太道:「難道戰大哥白天來此,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深沉地,戰飛羽道:「飛燕居中,有一對方臥底之人……」
葉媚道:「啊!你是說那奚彭?我還沒去逗逗他呢,再住三天,我就可以有時間了!」
戰飛羽沉重的道:「有時間也來不及了!」
葉媚驚道:「怎麼,難道你來此,就是因為他發生了意外?」
點點頭,戰飛羽道:「昨夜他同我派去同他套近乎,已有眉目的尖辣子畢慶,雙雙陳屍在店中。」
一陣沉默,連聲音都一絲兒聽不到,似乎幾個人的呼吸都已停止。
這在表面上,雖然是僅僅死了兩個人,然而,在骨子裡,卻顯示了一件最大的危機,這證明對方已有人在綠楊村潛蹤,而且時時在注意雙方人物的動態。
奚彭的死,證明了畢慶的成功,畢慶的死證明了對方的狠毒,機警,在畢慶尚未將情形說出以前,及時殺人滅口。
最大的損失,乃是丟失了一條最有力的線索,奚彭具有一種特殊的玩意,不宜於讓余老太見到,如今,這條線索煙滅了,而且是煙滅得無影無蹤,毫無痕跡。
因為戰飛羽在得到通知後,即曾迅速的到達二人死的房間,詳細的搜查了二人的一切,包括屍身與遺物,但,戰飛羽卻是一無所得。
然而他卻斷定二人死在午夜過後不久,殺人時毫無響動,整個客棧中,竟然毫無所覺,直至今晨,才由小二發現,足見此人不但手法利落,而且是陰毒狠辣,老謀深算,他不知已注意二人多少時間了。
曲少英緩緩的道:「飛羽,殺兩個人還用得著那麼多詞兒來形容,什麼手法利落,陰毒狠辣,老謀深算啦,江湖上配我這神仙境界的人物,恐不多見,就算你吧,也不見得如此啊?」
戰飛羽深注老友,一字字地道:「就因為我自覺不及,才有此說。」
曲少英一怔,道:「咦!甚少妄自菲薄的你,也如此說,我倒聽聽你的理由,有機會倒真願會會此等人物!」
戰飛羽內心一緊,神色卻依然誠懇的道:「理由很簡單,此人乃是化裝成小二,給二人送了一壺毒酒,這豈不是陰毒狠辣,而又老謀深算?」
曲少英不以為然的道:「化裝成小二送壺毒酒,只是方便行事而已,怎配稱為老謀深算?」
戰飛羽道:「怎地不算老謀深算?毒酒中放的是最最普通的毒藥,但卻激烈無比,入口不需多時,即可將人弄倒,而且是毫無響動,如此則較動手要露出武功手法,豈不是乾淨利落,而使人無法推知其身份,何況他還在二人死後,從從容容的為之移屍床上,熄燈而去,即令店中小二查夜,或來收碗盤,亦不至於到房中查看早點發覺,巧的是,昨夜廚下就未收碗盤,因為這二人要的酒菜,足足可以來個通宵拇戟,而且二人也曾有過這個記錄,是以雖未吩咐來收,店小二都自動改為今晨再收,他們是在此時,被店小二發現的,你說是不是老謀深算?你這個再世華佗,能想到他用的是什麼普通毒藥嗎?」
曲少英沉思有頃,搖搖頭道:「這倒難住我了,既稱普通毒藥,又是烈藥,而能不被發現酒中有毒,這可就叫我說不出了,因為任何一種藥都有一種特殊味道,嗜酒之人,對酒的異樣是最易感觸得出的,所以這可就真難住我了!」
戰飛羽道:「連你都想不出,那他們怎能想得到,其實……好了,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你倒是有了什麼新發現!」
曲少英道:「哪有什麼新發現,還不是因為大龍你傳了他童子功,我想到老太就他這麼一個獨子,練童子功的人,又不適於成親結婚,所以我在三年前,就開始為他配藥,如今配成了,特意送來的,順便也看看老大的毒傷如何了!」
戰飛羽突地神色一變,但瞬即恢復,有興趣的道:「你倒是有心人,三年前就開始了,我怎地未曾聽你說過?」
曲少英笑笑,泰然地道:「這——事尚未成,何必同你講呢?」
葉媚突地道:「曲大哥還每一個人給了我們一粒,增強功力的藥呢,是煉大龍的藥剩下物質,據說可以增強十年功力!」
戰飛羽道:「噢!老友,你有點偏心吧?」
曲少英道:「你意何指?」
戰飛羽一伸手道:「咦!增強功力的藥,誰不想要,我也是個練武的人,豈能例外?」
曲少革道:「算啦!你開什麼玩笑,以你戰飛羽在武林中,被尊為泰斗的人物,江湖黑道,哪個不稱你為人王,梟雄,霸天?何況你的功力已是出神入化,百毒不侵,豈需此種藥物,不過……」
戰飛羽手不縮回道:「不過怎麼?」
曲少英道:「多年老友,手都伸出來了,我能打回票嗎?
這多沒面子,不夠意思。」
戰飛羽道:「說的是嗎!伸出的手,我是不好縮回的,對你,我也向不縮回,可也向未失望過!」
曲少英自懷中掏出小瓶來,倒出來三粒粟米大藥丸,遞至戰飛羽手中道:「你自己不用,就送給你綠的……啊……」
驀地——
驚呼聲中,戰飛羽那只天下間聞名的「神手」,突地靈巧的一翻,緊扣著曲少英的脈門,藥粒依舊為戰飛羽掌心吸牢。
戰飛羽長身而起,左手一連在曲少英已癱瘓的全身,連點數處大穴,右手一放,將手中藥放於身上,迅速的雙手一動,兩手捏緊曲少英腮膀子一壓,「卡嚓」一聲微響,曲少英下巴業已掉下來了。
曲少英目眥如裂的狠瞪著戰飛羽。
余老太與葉媚雖對戰飛羽的動作,與對曲少英的態度,大為驚異,然而相信戰飛羽絕不是莽撞之輩,故而坐於原處,僅是詫異的冷眼旁觀,他倆是一聲也不吭,一動也不動。
戰飛羽將曲少英下巴卸下,突地近前,俯視曲少英嘴中,然後伸指一戳,迅捷地自曲少英口內提出一顆牙來,然後順手一托,曲少英大叫一聲,疼得臉上見汗,突地大吼罵道:「戰飛羽,你這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冷冷地道:「什麼意思,稍停你自會明白……」
扭頭,戰飛羽向余老太與葉媚道:「大娘,媚媚,運功試試看。」
余老太接口道:「你動手時,我已運功試了,有散功的現象!」
葉媚聞聲一試,突地,柳眉倒豎,嬌叱一聲:「曲少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早若發現你的腦袋……」
戰飛羽道:「他不是曲少英!」
「是誰?」
這是余老大同葉媚的同聲急呼,詫異之色,甚是特異。
戰飛羽道:「暫時還不敢確定,不過很快就會知道的!」
曲少英這時怒聲道:「戰飛羽,你憑什麼說我不是曲少英,你這……」
冷漠至極的,戰飛羽道:「不說明白,你不會相信的,曲少英現在飛燕居!」
此話一出,不但面前這假曲少英為之呵然若喪,即連余老太與葉媚也大感意外,葉媚道:「你一來,即知道他是冒牌貨?」
戰飛羽點點頭道:「我那聲驚咦,他就應該有所警惕!」
余老太道:「他的狡猾沉穩因不知曲少英在此,冀圖騙過你,尚有理由可說,你既已知道,都如此的沉著,鎮定,那真是非常人能及!」
戰飛羽道:「大娘誇獎了,我同少英分手後,是安步當車來的,當我一看到他時,確實並未想到他是冒牌的,我還以為是少英抄捷徑來此,特意同我開玩笑呢?」
葉媚道:「那你是怎麼知道他是假的?」
戰飛羽道:「從他的話中!」
假曲少英此時突似認命,反而沉穩地道:「我話中有何不對?」
戰飛羽道:「你可知道,真曲少英絕不會不知道,奚彭同畢慶乃是中了砒霜的毒!」
假曲少英道:「哼!我難道不能繼續同你開玩笑嗎?為什麼?」
戰飛羽道:「不錯,就因為我怕你如此,我才再試驗你啊?至於為什麼嗎,你就暫時悶著吧!」
假曲少英道:「哼!說說看!」
戰飛羽道:「你說你三年前就給大龍煉藥是不?」
假曲少英道:「這有什麼不對?」
戰飛羽道:「你可知道,兩年前我們在哪兒,曲少英在哪兒?」
假曲少英道:「你們在戈涼那兒,曲少英也在!」
戰飛羽道:「你對我知道的不少,這我可沒告訴過畢慶!」
葉媚道:「你是說他是從畢慶那兒知道我們的一切?」
戰飛羽道:「沒有真的事實,如何能騙得奚彭對畢慶的信任?」
假曲少英道:「只怪你戰飛羽名氣太大,葉媚的名氣也不小。」
葉媚道:「謝謝你的誇獎,只可惜是出在狗嘴裡!」
假曲少英怒瞪葉媚一眼!
戰飛羽道:「你也只好怪你對我同曲少英的感情的瞭解程度,我倆是無話不談的,再有即是曲少英為大龍煉藥,乃是我的請求,卻不是他所起意,他是熱心去做,而且藥也實在煉成,這次來這兒,就是為此,還有,曲少英有增強功力的藥不假,可並不是此次所煉,他本已就有,還有,我百毒不侵,乃是近年之事,他來此處,我尚未告訴他;怎麼……這些破綻還不夠嗎?不夠,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曲少英的醫道通神,被許為當世華佗,那是因為他自身的病疼而激發的!」
屋中之人,都瞪大眼睛,望著戰飛羽,顯然對於這一代神醫的秘密,都想知道。
戰飛羽回憶似的道:「少英自小被牙病所苦,全嘴裡沒有一顆完整的牙,稍長即發誓要為醫者,他如今這醫道,是自苦痛中得來的,我卸下你的下巴,可不是為了除掉你嘴中假牙中的自絕毒藥,你知道嗎?」
假曲少英吼道:「戰飛羽,你實在才真真正正的是個陰毒狠辣,老謀深算的狐狸!」
戰飛羽道:「假若你認為如此,我絕不辯白,我就是如此,也是為了自衛,為了正義,我並沒有亂用我的智慧,亂施我的聰明,你要認為我那些理由還不充足的話,那就是你太過自信,太輕視我戰飛羽了!」
假曲少英道:「是的,我太輕視你了,把你看成了個誠信的人物,豈不是自找麻煩,我只恨我瞭解你尚不夠深!」
戰飛羽感慨的道:「這倒是實話,我本不想炫耀,但你既如此講,我再告訴你個秘密,我對於醫道,雖然不精,然而卻並非外行,這裡大娘與媚媚,都可以做為證明,是以,就憑媚媚說的那句能增強功力的藥是為大龍煉藥的剩餘物質所提煉這句話,我就敢斷定你非曲少英,雖然余藥有效,但絕對不能夠增強十年功力!」
假曲少英在此,已是無話可說,怒道:「算你行,戰飛羽,你要怎樣處置我!」
戰飛羽道:「我戰飛羽向不虐待俘虜,可也決不在縱敵人,這要看你自己了,現在我還沒有想到處理你,我倒想處理處理大龍他們了,媚媚!你雖有點散功,但相信不會太快,足有力量看管他這穴道被制之人,就交給你了,大娘同我去看看大龍弟他們吧!」
俗話說的好,兒女心上肉,余老太早已心急不耐,但還能沉得住氣的原因,那是她的修為,禮數,如今一聽戰飛羽之話,當先衝向大龍等所居房內。
戰飛羽與余老太入室急放眼望去,不由得大驚,余老太急衝而去。
戰飛羽迅即伸手抓住余老太肩部,輕聲道:「大娘勿動,可惡這假貨,給大龍弟的乃是尖奮心神的藥物,大龍弟現在正以本身功力與之抵抗,看來定已有成,若能渡過,則對大龍弟有益無害,日後若再遇此類藥物,則毫無作用,你不見他那頂門上,已有些微氣體外冒,正是快竟全功的狀況,想不到大龍弟有此進境,這倒是那假貨想不到的後果,但此時你若驚動於他,則將使他前功盡棄,而且又能引導假貨之藥,危害大龍弟,您放心,他雖然全身抖顫,但卻無關緊要,面紅耳赤,乃是將藥攻入頭頂,即將盡排而出的現象!」
戰飛羽低柔急驟的說至此處,余老太才算定下心來,二人同時望向車篤與楊孤,只見二人跌坐床上,全身萎靡不振,軟不拉嘰的,似是被酒所醉,低首閉目,毫無生氣可言。
戰飛羽一見,心中大驚,但卻從容的道:「大娘請為我護法!」
邁前兩步,一手一人,掌接頭頂,剎時間內力洶湧透入車篤與楊孤體內,二人一顫頓時清醒,戰飛羽道:「勿在動,隨著我的勁流,慢慢導息,謹記方向路線,日後每日如此行動。」
一陣沉默,戰飛羽只覺自己體內,一股靜於山水的心湖,絲絲隨心意自雙掌透入二人體內。
車篤與楊孤,卻正相反,只感到頂門如開了堤的缺口,怒潮澎湃,洶湧衝撞而至,只震得二人先是頭暈眼花,耳鳴心跳,繼而心胸顫動,一股逆流,與澎湃而下的怒澎,在各處要衝搏鬥,漸漸敗北,但卻退一步守一步,退一關比一關抵抗力強,而戰飛羽透入的力道,亦隨之加強,排擠而下,二人只感到一股股刺心激動,繼續不止。
二人強忍痛疼,遵囑牢記路線,極力撐持,就在內力衝至足底心之時,兩股正反力道,似在做最好的決鬥,戰飛羽驀地加強內力攻入。同時,外間傳來葉媚的一聲怒吼,戰飛羽心神略滯,內力倏停即起,口中道:「大娘勿動,小心戒備大龍!」
身形已轉的余老太,突感老臉一熱,輕身轉至大龍身後,大龍此時突地睜開雙目,頭上已無微微的蒸氣外冒,看到戰飛羽的情形,啟口道:「戰大哥……」
戰飛羽輕聲道:「勿講話,再運行一周,即出屋去助葉姐姐!」
雙目神光十足,大龍卻點點頭,遵囑運行。
余老大心中大定,雙目注視戰飛羽,翼身大龍,面露笑容。
戰飛羽驀然輕「嘿」一聲,車篤與楊孤二人,突感一陣巨痛,自腳底傳入,身體猛顫一陣,即聞戰飛羽道:「循剛才路線,導相自身氣息運行十二次。」
車篤與楊孤,剎時進入忘我之境。
戰飛羽似無事人般地輕輕轉身至門口,向外窺視一眼,即轉身道:「大娘請在此為三人護法,我去接應媚媚,大龍醒來,讓他到外面歷練歷練吧,房中有二個敵人呢!」
說罷,即穿身自後窗出屋而去。
屋中外間,葉媚正注視著那假曲少英時,突見他眼露異色,葉媚驚覺的以眼睛餘光,向屋外望去,心中不由的暗哼一聲。
只見有兩個勁裝人,一人手提單刀,一人空手,正輕靈的,鬼鬼祟祟的躡手躡腳的自他身後,潛入屋中。
驀的,執刀人掄刀躍去,斬向葉媚。
另一勁裝人卻一躍,躥躍疾撲假曲少英。
葉媚嬌叱一聲,閃身攔截,剎時將那人阻於屋中央,執刀之人一見自己落空,躍身撲向假曲少英。
葉媚又是一蕩,適時阻出,立身假曲少英身前,怒目瞪著二人。
三人似都存了不願驚動屋中戰飛羽的心理,仁立對峙須臾,二勁裝人,倏然同時進擊,葉媚雙掌翻飛,雙臂掄起,剎時間掌影飄忽,如天女散花,身形靈動如狸鼠騰起,將二人阻於身前。
二人似是極為憤怒,猛然間執刀之人,捨身向葉媚不顧命的撲擊,葉媚一閃,另一人適時攻向葉媚,一掄急攻,將葉媚纏住,執刀人卻一豎單刀,堪堪刺向假曲少英,刀尖,差那麼一寸,陰陰的挑過,急匆匆的,單手向假曲少英身上,一掌拍下。
假曲少英驀地身軀顫顫,急呼道:「住手,這是戰飛羽的獨門手法,你解不開,背我出去!」
葉媚一聽本是大為急躁的心情突然一鬆,掙不脫另一勁裝人的纏鬥的局面,頓時改觀,揮灑自如的兩掌,將勁裝人逼退,飄身來至執刀人身前,一掌削向敵手肩胛。
執刀人順手一挫身,猛然一刀掃向葉媚下三路。
如此迫近,葉媚倏然縱身後躍。
就只此一空隙,空身勁裝人,飆前雙手掄起假曲少英,背負著衝向屋外,葉媚嬌叱疾截,然卻為執刀人適時迎上,一連即是十八刀拚命的招數,逼得葉媚,無法截擊,葉媚心中大急,柳眉一豎,本待拚命,立施殺手的,但倏然見門口光線一暗,黑影倏現,擋在門中央,葉媚頓時精神大振,嬌叱一聲,殺手連施,直逼得執刀人怒吼連連,而又不得不退。
戰飛羽冷冷地道:「閣下是要我動手,還是自動投降!」
假曲少英道:「將我放下,設法衝出去!」
勁裝漢將假曲少英,放於地下,挺身吼道:「戰飛羽,你不要認為不錯,別人怕你,我翻天掌勤雙可不在乎!」
戰飛羽冷凜地道:「有種,你手上的活兒,不知比口上的如何!」
突地,大龍自旁房中走出,道:「馬上就可以曉得了!」
翻天掌勤雙回瞪大龍一眼道:「小子,你還不夠資格說這句話!」
戰飛羽道:「你們來此不就是對付他嗎?你能動了他,不正是大功一件?他豈僅是有資格呢?」
翻天掌勤雙道:「你就是楊大龍,飛燕金槍的後人?」
楊大龍道:「不錯!」
翻天掌勤雙扭頭向戰飛羽道:「我提你個醒兒,戰飛羽,你不會成功的,我這就先解決了這小子,你就等著吧!」
戰飛羽驀地後退一步,俯身在門房拖過兩人道:「你是指這兩位貴同行嗎?成不成功,這就是證明,我也提個醒兒,並且讓你撿個便宜,你若能將大龍贏了,放倒了他,那位冒牌貨的曲少英,同你,還有其他人,都可以走,安然無損地走,否則,你們就通通留下!」
面色一變,翻天掌勤雙道:「你有這個把握,你未免大……」
戰飛羽道:「我戰某人向不說空話,看!那就是證明!」
「啊!」一聲淒厲的慘吼,執刀勁裝人歪身倒地,一條右臂,齊肩脫下,刀扔得遠遠的,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如高山上的流泉,那歪曲的面容,煞白透青,已不像個人了!
翻天掌勤雙面色不由大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0:56
五十八、昆弟、自殘、狐鬩牆
葉媚突地冷哼一聲,以不屑的眼光,望向翻天掌勤雙的臉上,那是一雙點漂的眸瞳,但自那眸瞳中,露出的是一股極度輕蔑的神色,飽含著鄙夷與譏誚,這種眼光,比眼前的情勢,使翻天掌勤雙感到尤為難以接受,那種神色較犀利的兵刃,尤為刺心。
雙目一瞪,翻天掌勤雙朝葉媚怒聲暴叫:「葉媚,你不用瞪你那對桃花眼,待會,我要把你那對蛇眼給挖出來!嚼成糜醬,再給你塞進去,叫你那對毒珠子,再也不能和現在一樣的看你大爺!」
葉媚冷冷地,鄙夷地,嬌叱:「你現在動手也是一樣!」
驀地虎撲,揚掌揮向葉媚,翻天掌勤雙吼道:「臭婊子,你以為我不敢!」
適時,大龍大步一跨,揚掌迎向勤雙,「膨」的一聲暴響,翻天掌勤雙,被震得暴退三步,抬頭驚異的望向大龍。他可沒有想到大龍的掌勁,竟然是如此的沉雄。
大龍怒哼道:「翻天掌你口裡乾淨點!」
這是一種教訓的口吻,翻天掌勤雙突似被點燃的爆仗般,怒火沖天,暴烈的道:「他娘的我不乾淨,你又怎樣?」
大龍沉聲道:「禍從口出,病從口入,你就是那種料子!」
突地大笑,勤雙道:「小子,你在教訓我?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他娘的怕福怕病?你小子是失心瘋?還是個白癡?」
大龍道:「人總有個人樣子!像你這種狗沒急就跳牆的貨色,實在不配在江湖上混!」
神色一怔,勤雙道:「怎麼才配在江湖上混?就如同你們現在的樣子,三個人堵我一個?」
笑了,大龍道:「放心,你的對手只是我一個,我再給你一次保證,只要你不腳上抹油,他們不會動你一根毫毛!」
勤雙道:「在這種情況下,你的保證和放屁差不多,我走?我走得了嗎?」
大龍點點頭道:「看來你是走不了,除非你贏了我!」
勤雙冷哼道:「贏了你?怎麼樣才算贏?哼!」
眼珠一轉,大龍道:「勤雙,你不用想在嘴皮子上玩花樣,你們的目標是我,將我放倒,你就可以走了!沒人攔你!」
一怔,翻天掌勤雙道:「這可是你說的!」
大龍不耐煩的叱道:「廢話!」
翻天掌勤雙道:「有種!小子,你確實像個闖江湖的漢子……」
大龍怒吼:「勤雙,你是靠嘴混的!」
怒吼著,勤雙突然猛撲大龍,口中吼喊:「小雜種,你嘗嘗翻天掌的滋味!」
掌風呼呼,身影矯騰,排山倒海的勁氣怒嘯中,身形與掌影,混合成一股衝力,疾撲大龍。
大龍一個跟斗翻起,雙掌如兩把利劍,在他的身軀躍臨勤雙頭頂的同時,直直的插向翻天掌的雙肩。
飛燕金槍的後人,畢竟不同凡響,「燕剪掠空」的姿勢,美妙已極,「雙龍出水」的槍招,更配合的奇妙!
大龍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竟然能將兩種功力,合而為一的密接運用,看在戰飛羽眼中,大為讚賞,也為他對將要來臨的難關的衝破,具有了充分的信心。
翻天掌勤雙的感受,卻恰恰相反,剛剛對了一掌,被大龍震退三步,在他以為不過是這小子取巧,是以他套住了大龍的話頭,單打獨鬥,自以為憑你翻天掌在江湖上的磨煉,與掙得的名聲,本身具備的功力,對一個在江湖上藉藉無名的半大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誰知,身形甫動,眨眼間失去了敵人的蹤影,心驚挫勢的剎那,頭頂上突然疾刺上兩股犀利如刀的勁風,不由得大驚失色,不逞多想,扭身反掌,猛旋疾迎,打眼望去,只見敵人如天神下降般,倏然反彈而起、迅疾落地,那兩股疾風,猶在雙肩上留下隱隱的微痛,敵人那反彈落地的身法,美妙飄忽至極,使他大為驚凜。
翻天掌勤雙,頓收輕敵之心,不敢莽撞輕率,雙目如隼般,盯視大龍,瞬也不瞬。
一招甫過,大龍信心頓增,凝視勤雙,緩緩的邁步,輕輕的落足,口中輕聲道:「勤雙,這才像條漢子!是個江湖人物!」
勤雙狠毒的道:「小子,不要認為你那一手就配說這句話,你越如此,越表現出你嫩,你生,我不會含糊你,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人物。」
大龍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正等著。」
牙齒挫得「咯崩」響,勤雙的面孔扭曲著,那是氣急的憋扭像,口中拼出來的語聲尖冷如箭:「小子,你等著了!」
猛一挺身,勤雙形容獰厲如鬼,雙掌一前一後,幻化著,不帶一絲兒風聲勁氣,出乎武術常理之外的前後倒蹬著直插向大龍。
就在人影快就撲到的剎那,突然合掌猛翻,「吱」的一聲,一股奇異的力道,自雙掌揉搓的剎那出現,直衝大龍前胸。
勤雙的雙掌,便同兩道鋼箍,左右斜砍向大龍腰際,怪異力道似流瀑倒瀉冷電倏射,勁力勝雙掌,這是翻天掌勤雙的獨門絕學——凝掌力,形成了三面環攻。
微微偏身,閃過勤雙的右掌與凝力,雙掌翻飛處,大龍疾迎以勤雙左掌。猝斬如電,往下橫切。
凝掌行功,猝然暴旋,勤雙的身體如旋轉的陀螺,雙臂如怒飆中的風車雙翼,切向大龍的脖頸。
突地蹲身,雙掌晃動,左摟右削,「卡嚓」聲中,大龍的招式,就像田裡的農夫,割麥子的形狀,疾似閃電般,切削向勤雙的雙腿。
莊稼漢的莊稼把式;真正的運用成武術絕招,直看得葉媚嬌聲叫好!
恍如電碩般,那突來的刺心痛楚,讓翻天掌勤雙僵窒了,他就像泥塑木雕也似的呆呆的,仍然延續著尚未中掌前姿勢,右手高,左手低的停在身前。
腿頸如火燒針刺,動也不能動,豆大的冷汗,自臉上涔涔滑落,風蒼的肌肉腮幫子;抽搐著,扭扯得眼歪嘴斜,勤雙的肉體刺痛抵不住精神的崩潰,折斷的腿骨撐不住身軀的重量,在驚駭、驚悸、惶恐又激動的錯縱複雜的表情下,頹然跌翻,那微微的,但卻清脆的骨折聲,緊接著逼出了勤雙的慘痛淒吼!
那是一種無助的,悲憤的,而又洩氣的慘吼!
「噗嗤!」
「噗嗤!」
「噗嗤!」
慘吼後,緊跟著三聲肉碰肉,骨碰骨的聲音。
戰飛羽的臉色變了!
葉媚的臉色也變了!
大龍不禁驚咦出聲!
假曲少英、斷臂勁裝人、與翻天掌勤雙,竟然在眨眼間,幾乎是同時,自碎天靈,血肉模糊,腦漿迸流的自殺而死。
戰飛羽俯身挾起門旁的兩個俘虜,進得屋來!
「防備著的點,戰大哥,莫再讓這兩個自盡!」
內室走出的余老太,恰恰望見剛才的一幕。特意的提醒戰飛羽。
戰飛羽將二人放在地上,點了兩個人的軟麻穴,然後將二人拍醒。
那是兩個中年勁裝漢子,清醒後,轉眼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景,互望一眼,頹喪的俯首無言。
戰飛羽沉聲道:「朋友,戰某人請教兩個問題,望兩位合作,免得皮肉受苦!」
久久不見回音。
戰飛羽面色一變,俯身將其中之一的頭搬了起來,只見那人的唇角,紫血滋滋外流。眼中流露出一股狠毒的煞光,那是一種極度的怨恨神色,猶如噬人的困獸猙獰之目,令人望之心悸神顫,戰飛羽無須扳開兩人的牙齒口唇,就知兩人是將預置口中的毒藥弄碎,而嚼舌自盡,紫血是最好證明,懊惱萬分,滿臉羞怒,在余老太警告之後,未能防止,心中那份難受,實是難以形容,狠狠的將二人摔倒地上,戰飛羽怒嘿一聲,長身而起。
余老大道:「人有失神,馬有失蹄,吃飯還有不掉飯粒?
吃燒餅還有不掉芝麻粒的?偶一失算,誰也免不了,否則豈不成了神仙啦!戰大哥,這沒什麼值得懊惱的!」
不甘心地,戰飛羽道:「除了曉得一個翻天掌勤雙外,其餘的竟然一個也未能落實認出,尤其是這個假扮曲少英的,我至今未想出江湖中有同他那種形象類似的人物。」
余老大一笑無語。
葉媚深意的道:「江湖之大,武林之廣,豈是我們能夠全都瞭解的,你所想的,思索的,不外一些有名有姓,曾在江湖上有過蹤跡的,一些隱逸山林,或暗中行動的鬼崇人物,不是你這樣的人能夠知道的,不過……」
戰飛羽道:「不過什麼?」
沉思的,但卻甚為斬絕的葉媚道:「謎就將揭開了……」
戰飛羽心思一轉,恍然道:「是的,謎就將揭開,有頭就有尾!不怕他不來!」
車篤與楊孤,此時亦已出來,精神熠熠的,容光煥發,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上去雖不相稱,但卻毫無高下之分,楊孤的精神頭,並不輸車篤。
大龍招呼他倆人,動手要將五具血淋淋的屍身搬走。
戰飛羽道:「且慢!大龍!我看搬到那裡去住吧!」
余老太點點頭。
戰飛羽道:「將需要的東西帶走,餘下的,就放把火燒了算啦!弄些屍身出去,也不好處理。」
余老太點頭道:「就這麼著吧!二十年的時光倒有點捨不得這些破爛,這就是人!」
大龍同車篤楊孤在余老大的指點下,把東西整成了幾個包裹,葉媚幫著余老太收拾她自己的東西,人多手快,不多時已準備完備,在楊孤與車篤的點燃下,首先將存的食油,潑灑屍身之上燒起,逐漸的蔓延開來,三間茅屋,很快的衝起濃煙旺火,引得田裡的農夫,都急急的跑來,經大龍的解釋,一個個都又回到田裡,樸質的農夫,守望相助的傳統,實在顯示了大龍母子為人的成功!
望著沖天的火焰,余老太歎息著,臉現依依之情。
大龍點點頭,一行人,走向綠楊村。
曲少英真的在等待著,在戰飛羽的居處。
他也真正的為余老大帶來了藥,那是他特意煉製的。不是余渣的提煉物,巧得很,他真的同假曲少英一樣的為大龍冶煉出一種增強功力的藥,完成了戰飛羽的囑托。真正的醫者,是不尚吹噓的,他保留的說,藥效能增強功力,但絕非假曲少英說的那麼神。
戰飛羽將經過情形,略向曲少英說過後,笑道:「起初我還真為那傢伙唬住了,我以為是你抄捷徑,走近路去給我特意地開玩笑呢!」
曲少英笑道:「飛羽,玩笑我們倒是常開,類似的情形,還沒有過,你說是嗎?媚媚!」
葉媚道:「我不管你們那筆陳年老帳,倒是我讓那假貨騙得好苦,實在不甘心,損失要從你這兒補償才行!」
曲少英一怔,詫道:「你不管我們的陳年老帳,可是你這又是哪一門子帳?這個帳又怎麼可以算在我頭上?」
余老大一旁笑道:「我看曲先生就將你那瓶兒裡的藥,給粒葉媚吧!要不,豈非大不公平?我們娘兒倆都有,就只……」
曲少英哈哈一笑,慷慨的道:「哈哈,原來老太也幫著她在算計我?好!好!留著也沒大用,就給你一粒!乾脆,剩餘的兩粒,也找個主人,算我給車楊二位老弟的見面禮吧!」
葉媚玉手一伸,嬌笑道:「這才像話,才像個醫者!」
曲少英將一玉瓶放在她手中,她竟自倒出一粒服下,順手遞給楊孤道:「楊兄弟,快謝謝這位神醫大俠!」
嬌笑著自進屋裡去了!
車篤與楊孤,謝過曲少英後,亦同已服藥的大龍退至另一間中,自去調息運功。
余老太站起笑道:「曲先生的厚意,老身不多謝了,打鐵趁熱,我也去運一回功,折騰了半天,似乎有點乏了,兩位多談談!」
在戰飛羽與曲少英的目送下,余老大進入葉媚的屋中,戰飛羽轉身道:「少英,我有一事,甚感疑惑!」
曲少英坐下,道:「什麼事?」
坐在對面,戰飛羽道:「我托你煉藥,似無人知,何以那假貨會知這事,如此巧合?還有,他又是誰呢?」
沉思一會,曲少英道:「幻狐斐文璞,你知道這人嗎?」
倏然驚震,戰飛羽急聲道:「你說那假貨是他?」
戰飛羽的表情,大出曲少英的意外,因為數十年相交,他深深的知道,戰飛羽不是個毛包,相反的,他卻是個極端深沉的人,任何事情,即或是生死關頭,在他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依舊是與平時一樣的沉著,鎮靜,如今,戰飛羽的表情是惶急的,這使曲少英大感疑惑。
悠悠的,答非所問的,曲少英道:「飛羽,你變了……」
倏然一怔,戰飛羽望著目前的老友,他說不上話來,沉思,是戰飛羽的常態,似乎這種獨自的活動,是他的代表性的形態,再加上那種拒人於千里的冷漠,森寒才是真正的戰飛羽!其實,曲少英知道,真正的戰飛羽,還有一顆摯烈而熱誠的心,與判別是非明斷黑白的智慧。
然而外表,他卻是冷漠,森寒,酷厲而又寂寥的,剛剛的表情,是他內心的外現,只是與以往不同罷了!但這個轉變,卻使習於他的原有的篤定穩重的性格的曲少英感到不習慣!
戰飛羽終於抬起了頭,緩緩地,流露出一股更趨老辣的成熟,向曲少英笑笑道:「真想不到,我的些微的改變,會引起你如此深切的關懷,老友,不是我變了,不過是我在近幾天來,無形中受到了大姑娘的感染,把我自己的本來,宣露了一點,這也因為是你,所以才……」
笑笑,曲少英道:「才不太做假是嗎?」
搖搖頭,戰飛羽嚴肅的否認:「不是做假,只是習性,改了點習性而已!」
曲少英道:「難道說幻狐斐文璞,會使你心起波濤?」
戰飛羽道:「前幾日他還在這兒。」
曲少英大感驚震的道:「怎麼?會有這回事?」
戰飛羽道:「沈潛你見過了,斐文璞是他的四把頭!」
曲少英詫異的道:「你的意思是送信的人,會遭他的暗算?」
戰飛羽道:「假若冒你名的幻狐,就是這個幻狐,他們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話,你說的就會變成事實,而非我粑人憂天,亦不是我含沙射影,但願不是,因為身材不像!」
曲少英道:「那不會錯了,斐文璞是同我本人不一樣,要矮的多,你莫忘了,他叫幻狐,他不但在輕功,與小巧的功夫上稱得起幻狐,在化妝術方面,更是此中翹楚,較之無恥公子猶有過之,固為他有一種奇術,可以增長身軀。」
戰飛羽道:「難道他是鬼域的黨羽?」
曲少英深沉的道:「豈僅是黨羽,根本就是他的徒弟!」
戰飛羽肅容道:「少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曲少英道:「講個理由!」
戰飛羽冷凜地道:「你既知他是鬼蜮那魔頭的徒弟,怎不早下手將他除去!」
曲少英道:「你讓我對一個從無劣跡的人下手?何況,我知道他是鬼蜮之徒,也是前幾個月不久的事!」
戰飛羽道:「怎麼講?」
曲少英道:「斐文璞,除在江湖上以輕功與一身小巧功夫,加上智計過人,而贏得幻狐之名以外,他可從未有絲毫劣跡為江湖人所不能容忍,五年前,他開始同我研究醫道中的針灸之術,在江湖中也救了不少人,每天到我那兒,都有進境,在無意中,他露了一手長臂奇術,自動的向我解釋,他乃鬼蜮之徒,然而卻與鬼蜮已有十餘年未曾見面,言下對黑白善惡,分之甚清,若非他此次冒我身份,我也不敢相信他會是個壞種!你顧慮的,恐怕要真的成為事實。」
戰飛羽道:「但願其餘幾人能夠自保,奇怪的是金槍夫婦怎會與這魔頭結下樑子?」
曲少英道:「你的意思,此處所發生之事,都是他的主使?」
戰飛羽道:「蛇幫幫主三眼鷹荊豪,指的那個主兒,我判斷就是鬼域,也只有他,才會與蛇鼠混在一起!」
曲少英點點頭,沉思道:「這恐怕是……楊大俠在為官時,得罪了他,鬼蜮有斷袖之癖,經常在身邊豢養著幾個俊秀之童。」
同意地,戰飛羽道:「這很有可能,他的那一群鼠輩,是經常欺壓善良的,江湖人中人不屑一顧,官署可就不能袖手,看來此一成份甚大,真沒想到他被各派人士逼得走投無路之下,還敢在暗中幹出這種事來!」
曲少英道:「原因不要推測了,是否就以他為假想對手,預做安排?」
戰飛羽道:「不是假想,決定不會錯了!你的意思怎樣?」
曲少英道:「鬼蜮以暗算而得名,如何應付,你比我強。」
戰飛羽道:「沈潛是條漢子,假若我們顧慮的成為事實,他折了四個臂膀,而且是折在自己之手,定然暴怒,若是蠻幹起來,將會吃虧,我還是去請他來……」
戰飛羽驀地停住話聲,望向院中,低低的道:「不用找了,看來我們想的是沒錯了!」
院中,沈潛怒形於色,悲憤至極的,急步走來,那種形象,就如同一隻受傷的猛獸,威凜獰惡,似欲攫人而噬,那種恨意,怨毒,從他的雙目中,透射而出,他冷凜蒼白的面上,就如同多了兩把明晃晃的刀子。
沈潛走近了,戰飛羽深深的注視著他,進得屋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憤怒、痛楚使他無言。
曲少英緩緩的道:「大頭領,可是有貴兄弟的壞消息?」
怨毒至極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崩出來,澀澀的,沈潛道:「三個慘死……一個失蹤……我若查出兇手,我要一寸寸,一分分零割了他,要不我姓沈的就不是人,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牲……」
戰飛羽深沉的道:「兇手已死,失蹤的人就是。」
猛的跳了起來,沈潛急的怒的大吼:「你說什麼?」
戰飛羽回頭望望曲少英。
曲少英輕輕地道:「大龍頭,你可知道幻狐斐文璞的來歷?」
急躁的,沈潛道:「曲先生,你有什麼話,就爽快的說吧!
我沈潛還挺得住,不管你講什麼!快!」
「什麼事?大頭領這急?」
余老大自房中走出,後面跟著葉媚。
對面室中,大龍同車篤、楊孤也相繼走了出來,驚異的望著沈潛。
曲少英道:「事已至此,大頭領,我們慢慢談,你坐下,先靜一靜,如何?」
沈潛廢然一歎,坐在椅上。
眾人落坐後,余老太道:「可是有變?」
沈潛沉痛至極地,臉上怨毒之色又起,恨恨的道:「保風險的四路人馬,除了斐老四失蹤以外,其餘的弟兄,都被原車裝了回來,一個個都被砍得體無完膚,躺在血泊裡。」
「什麼?」
幾乎是異口同聲,只有戰飛羽與曲少英沒有吭聲。
沈潛向曲少英道:「曲先生,你……」
擺擺手,曲少英道:「大頭領,今早有人假扮我的身份要毒殺老大同他們幾位!」
伸手指指葉媚,大龍三人,然後道:「這人就是幻狐斐文噗!」
又是同聲驚呼,連老大同葉媚等也不例外:「什麼?」
戰飛羽道:「幻狐乃是鬼蜮的徒弟!」
這一句話,就如同一個焦雷,擊在余老大、沈潛與葉媚的身上,然而他們都出乎意外的,並無驚震之色,反而一個個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人在極度的震動之時,反而是鎮靜的,這雖然似是違背常理,不合道理,然而卻是實情。
極度的沉默,最後,沈潛似經過一場猛然無比的掙扎,人似虛脫了般的,有氣無力的道「現在他人在哪裡?」
戰飛羽道:「已成了灰,埋了!」
葉媚道:「戰大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對手是鬼蜮?」
戰飛羽道:「恐怕是了!」
葉媚道:「這個魔鬼是專門在暗中實施他的暗算伎倆的,鬼蜮之名,就是由此而來,我們怎樣對付他?」
不答葉媚,戰飛羽向余老大道:「大娘同鬼蜮結過樑子?」
搖搖頭,余老太道:「據我記憶,我夫婦行道江湖之時,鬼蜮已被逼得銷聲匿跡,似未曾有甚糾葛。」
戰飛羽口張了張,欲言又止的望望曲少英。
曲少英眼光掃視一下余老大同葉媚,搖搖頭!
戰飛羽同曲少英的動作,激起眾人疑惑,沈潛道:「戰大俠,你有話就說,別……」
戰飛羽心忖:鬼蜮有斷袖之痺,這話怎可問余老太太?
再說,就是知道鬼蜮同余老太結過樑子的原因,也無關重要了,故而不願在女人面前提出,是以他搖搖頭道:「其實沒什麼,我在想如何對付鬼蜮!」
適時,院中進來了熊大春,身後跟著男男女女,大群的人!
戰飛羽一見,突地斬釘截鐵的道:「有了,就這麼辦!」
眾人異口同聲的道:「怎樣辦?」
戰飛羽的眸瞳中,森寒凜厲的煞光,室中人都感受到一陣陣雞栗,自心底暴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1:14
五十九、金釵、玉女、引蛇鼠
綠楊村有三樁異於往常的情況——
金槍行,一口氣出葬了四十餘人,喪事辦得超乎尋常,是綠楊村向未見過的,最好的棺木,最大的排場,然而在時間上,卻是最倉促的,收殮、出喪、埋葬在一日之間完成,奇異地是凡參加送喪行列的人,個個都收到了一份重禮,禮是當場由金槍行夥計給的,更奇異的是,死者沒有一個穿麻帶教的人,這也是綠楊村稀奇的。
飛燕居誰都知道同金槍行是一個掌櫃的,但在金槍行出喪的當天,卻未歇業,這已經引起了村民的竊竊私議,特殊得扎眼的情形,更增加了村中人的疑惑——
飛燕行的店小二換了,換上六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個個生得干嬌百媚,體態啊娜,對客人未語先笑,既開口更是如黃鶯出巢,嬌脆甜膩,悅耳已極,那一步三擺,搖曳生姿的體態,更是每一個到過飛燕居的客人忘不了的,那種風情,就如同圍繞村外的綠楊,在風中俯仰。
最奇異的,乃是綠楊村中車船店腳,四種行業,同時歇業,車棧與客店,是以裝修內部做理由,船腳卻是以修理為借口,實際上,除了客店是真正的在裝修外,其餘的行,根木就未見有什麼行動,尤其是那些跑近處的腳夫,一個個乾脆就將牲口拴在港邊柳樹上,放好飼料,任它逍遙自在,主人卻一窩蜂的跑到飛燕居來,吃酒談笑,似是專門來看那六個大姑娘,那股扭捏的走路的勁兒!
使這些腳夫更為樂意將一天的時光,打發在飛燕居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飛燕居的六個大姑娘以外,從廚房向外端菜,川流不息的是六個生得俊秀的小夥計,一個個生得猶似天上的金童,紅紅的面龐,大大的眼睛,一色的白衣白圍裙,黑緞綢褲,看上去瀟灑飄逸,與那紅衣綠裙的六個大姑娘,穿梭在店中,煞是好看。
六個大姑娘,是未語先笑,嬌俏嫵媚,脆聲滴滴悅耳之極,但那六個小小子,卻恰恰相反,似是生來就是啞巴,除了端菜上酒,撤碗換盞以外,他們生似木頭人一般,一句話不吭,臉上也似布上了一層寒霜,不言不語的,與那六個大姑娘的鶯聲燕語,恰恰成為鮮明的對比。
人就是個奇異的動物,對於容易得到的,永不發生興趣,而對於難以得到的,卻極端的有企圖,六個小小子,越不講話,越引起客人們的興趣,你越是看來似拒人如千里之外,越發的有人想接近你!
六個小小子,變成了每一個來飛燕居的客人,逗弄的對象,尤其那些腳夫,格外的喜歡逗他們。
不管如何,那六個小小子,就是不言不語,不笑不吭,這使客人的心裡,更是心癢難抓。
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飛燕居的店門剛剛卸下一扇門板,就已經有人等不及得擠進來了!
喝早酒傷身,似乎對這些人並沒有嚇阻力,不到辰時,店中已上了八成座!
頭回生,二回熟,六個大姑娘,對這些昨日來的「老」客人,都笑盈盈的招呼,侍候!
六個小小子,可就是怪,一點辭色,都不稍假,這使那心急的客人,毛手毛腳了!
可是,就那麼怪,每次若是那位毛手毛腳,必定回受到點不大不小的懲罰,而這種懲罰,卻使受的人,不能變臉,也不能嚷,因為,他不好意思。
每當客人剛想向某一個小小子動手時,適時會有一個嬌甜的聲音,起在客人的耳邊道:「客官,筷子在桌上,您的手方向錯了!」
同時,一隻雪白如玉的柔荑,巧巧的伸出那水蔥似的纖纖玉指,輕輕的戳在腕脈處,一股麻軟,使那不老實的爪,停了下來!
一個人的能如此並不奇異,當第二個毛毛手伸到半途時,那小小子自然的扭閃開去,也有句嬌音道:「爺!您的酒杯在桌上!」
同時,肩胛上穿來一股電流,使那毛毛手停止運動,變得傻傻的。
每一個不老實的毛腳,得到的是類同的待遇時,這綠楊村裡,在第二天,就已經傳開了,飛燕居的那十二個金童玉女,不是好惹地消息,已傳了開來,甚至於有人打賭,誰要能將飛燕居的六個「金童」逗笑,或者是動手摸上那麼一下,他願意「請客」!
即或如此,也有人願試試。
因為他們都已試過了——不成,而且是屢試不爽,沒有一個例外!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了五天!
當金槍行,派人拉著整車的賠償銀子,送到保風險沒成功的廖胖子那兒,正碰到廖胖子來了客人,這些客人來得突兀,但在領頭去賠償的沈潛眼中,卻在意中。
廖胖子的客人,身份與氣度顯然不同,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形象。
一種讓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物;一個個都似凶神惡煞般,威凜嚇人。
另一種人,卻都是俊美姣好如女子的公子哥兒;說句難聽的話,女人味道較男人氣息還重二分。
可是,飛燕居的「金童玉女」的那種不言不笑的態度,在這些公子哥兒似的人物來過以後,有了例外。
正是中午的時候!
飛燕居上了八成座。
偌大的門口突然一黯,店中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門口,俯身進來的是一個高過門媚,幾有丈許的長人。
頭如芭斗,眼若銅鈴,滿腮于思,兩膀寬過常人一半,腿臂均粗如水桶,腰臀同粗如油碾滾子般,真真正正的是獅鼻闊口,掃帚眉下的銅鈴眼一掃店中,聲如破鑼般的吼呼呼的道:「那兒,兩桌並一桌,正夠我們的!」
隨著他身後,一連進來了七人
四個俊美年輕人,姣好如女子,走起路來,略帶搖曳之姿,其中一個最為小巧玲瓏,只手牽著大漢的褲胯之處,頭與大漢腰齊,輕聲道:「你說那兒好,咱就到那邊去吧!」
那股勁兒,嘿!簡直就不像是個男人,尤其是走起路來那種扭扭捏捏的勁兒,直看得店中每一個人的雙瞳都露出邪邪的目光,口涎也都就哈巴狗兒見到了餚肉似的,順嘴流淌。
四條大漢,各自傍著四個俊美年輕人,齊齊走向長人所指之處,那是這廳中靠後進的門口左邊,長廊窗下,光線甚是明亮,角度正可盡覽全廳。
這時,店廳五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早已由一個迎賓引路,四人合力將二張長桌,並在一起變成方桌。
引導的姑娘,笑容可掬的賠禮道:「真對不起各位客官,委屈您了,桌子不夠用,請多包涵!」
八人聞聲,個個心底舒坦,長人咧嘴一笑,一把將身旁少年拉著並肩雙雙落座,面向外道:「小姑娘好乖巧的嘴!」
其餘六人,亦各自落座。
坐在長人對面的兩人,面向內,從長窗縫隙,可約略窺見院內部分角落,俊美少年,面白清瘦,眉目姣好,但雙峰緊蹙,有一抹抑鬱,籠於眉尖,他身旁乃是一個虎背熊腰,精明外露的高胖中年漢子。
右首一對,少年人臉色蒼白,略現豐闊,卻毫無血色,大漢乃是一個精瘦的徽置長面人。
左首,俊美少年,清瘦的面容,顯得甚是文弱,他身旁卻是個極矮又胖的肥碩壯漢。
導引的姑娘,留在旁邊,伺候八人,似看出了長人乃是一夥人之首,笑著道:「謝謝客官的誇獎,不知爺是要吃些什麼?」
長人道:「聽說你們飛燕居,酒餚兩佳,就給我們來一席貴店最為上等的菜,最好的酒先抬一壇來吧!」
那姑娘恭應一聲去吩咐,適時,另四位姑娘,卻端了茶水,一一為之斟上,這才去照顧其餘生意。
上菜了!
飛燕居的「金童」的態度有了例外。
第一個,端一盤滷味拼盤,置於桌上,回身同另兩個將抬來的酒罈封泥拍開,用鏇子一提提將酒灌於壺中,在每人面前生起了「酒火爐子」來燎酒。
當他們在忙著的時候,那瘦小的俊美少年,對端菜來的「金童」道:「這位哥哥,您叫什麼?」
端菜「金童」冷峻的面上,如綻開的春花道:「你就叫我小五吧!您呢?」
扭捏的,姣小俊美的少年道:「我叫花十一郎,我們……
我們可不可以交個朋友?」
小五笑道:「我配嗎?十一郎?」
十一郎還沒講話,在一個角落裡,曾經毛手毛腳遭到懲罰的環眼粗壯腳夫,突地一拍桌子罵道:「他奶奶的,我還認為啞巴呢?原來你是瞧不上大爺這副長相?真他媽的不是玩意,見了長得漂亮的小伙子,就有說有笑,對大爺卻捏著一半裝緊的——」
這種髒話,出在個腳夫之口,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那十一郎卻受不了的惱了,扭頭向長人道:「景大哥,你聽到了,還不去教訓教訓那個夯貨!」
長人如奉綸音似的,怒目長身而起,直向那腳夫走去,小五卻附身向十一郎低語兩句,十一郎點點頭,揚聲脆叫道:「景大哥,我們不能給店裡惹麻煩,不准見血,也不要斷胳膊折腿的!」
長人一怔,回頭看著花十一郎道:「還有這多規矩?」
十一郎膩聲道:「你就依我嘛!……」
長人點點頭,大步走在腳夫桌前,嘿聲道:「剛才是你在不長眼睛的亂吠亂咬對嗎?」
那腳夫一見,頓時臉露驚慌畏縮的神情,囁嚅道:「我……
我……」
長人環眼一瞪,長腰倏伸,似捉小雞似的,只手將那腳夫捏著頸子,抓了起來,離地尺許,摔倒在地上。
直跌得腳夫眥牙咧嘴,手腳亂舞,口中嘶叫道:「大爺,饒我這遭,下次不敢了!」
長人的腳一伸,腳尖伸在腳夫頸下一抬,腳夫被踢得直立而起。長人迅捷的伸手接住,擰著腳夫的脖子,另一隻手,左右開工,在腳夫臉上,一連十掌,然後一丟手,將腳夫摔在地上,這才拍拍手吼道:「下次?你還想有下次,現在給我滾!
滾!滾!」
連看也不看腳夫一眼,大步回到桌上。
「通臂狷猴景風人,真是名不虛傳;隔桌抓人,可謂一絕!」
這是左首那矮胖粗短漢的嘲笑話語,那副嘴臉,通臂猖猴景風人看了就噁心,不期然的反唇相激:「比你朱壽那兩隻短爪子,長一點是事實,不服你也來演一手試試!」
右首的長面人,呵的一聲道:「老朱要能照方捉藥來那麼一手,今天的澆裹我桑凡請了!」
朱長壽的肥臉一擺,瞇眼道:「喪門神您少在我面前說風涼話,你敢同我賭個東道,也能照我做的來一手嗎?」
喪門神桑凡雙手連搖道:「不行!不行!你那一套混身暴煙花的玩意,我姓桑的可不敢領教!」
朱長壽道:「既然如此,你就給我閉上你的鳥嘴!」
桑凡一瞪眼道:「說話客氣點,玩笑歸玩笑,可別窗欞子裡瞧人,給看扁了!」
「怎麼,背綁於尿尿——不服是不?」
對面的精明漢子,輕輕一敲桌子,止住了桑凡的話聲,輕輕的道:「三位,別忘了出來幹什麼來著,還是兩個王八拉兩個車——規規矩矩(龜龜車車)的好!」
這時,那腳夫,挨挨蹭蹭的走了,雖非滾出去的,但那副腫臉歪嘴的形象,卻夠窩囊的,全廳的客人,被這情況震住了,有的已經在藉機會打退堂鼓了!
這時,菜已上得差不多,酒也溫了,他們這一桌的四周,各站了一個「金童」,在為他們分別斟酒。
小五同花十一,已經談得甚熱絡。
景風人突地張開破鑼似的聲口,吼唬唬的道:「五兒,來,給我介紹介紹他們叫什麼。」
五兒俏皮的道:「景爺從我的名字上,猜猜看?」
景風人一怔,旋即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是按數排名?」
五兒點點頭,「景爺真是心思靈巧,對面的是四兒,左面是小三子,右面的叫小二哥……」
哈哈一笑,景風人一指在其他桌面問端菜的「金童」嚷道:「難不成,他會叫老大!」
五兒一笑,道:「他嗎?他是妻妾不分——兩頭大,人小卻排在前面,他叫老!」沉重的語聲,含著一股特有的味道。
對面漢子道:「這可巧,我們來的四位,恰恰從十一向後數,你們正配四位!」
小五無緣無由的臉一紅,笑道:「這是我們掌櫃的為了好叫,才如此稱呼,爺您取笑了,我們怎配與各位公子相提並論。」
朱長壽端起面前酒杯,一仰而盡,咂咂嘴道:「您聽聽黎明,這小子這一張嘴;嘿!」
黎明道:「我看這位哥兒,恐怕不是狗挑門簾子,全仗一張嘴呢!」
朱長壽道:「你狗頭軍師又有什麼新發現?」
黎明道:「這哥兒手底下,恐怕也乾淨利落得很!」
朱長壽夾一塊菜,放在嘴裡道:「他媽的,你們這些念過書的人說話就是這麼不爽快,讓人家聽了總是磚頭下井,不懂,不懂的!」
黎明道:「等您懂時,那就變成,腦袋掉到糞坑裡;懂!
懂!的了!」
朱長壽一瞪眼道:「老子就不信邪,讓我來試試看他們這幾塊料子,誰道還真他媽的能夠吃了我不成!」
話落,人就轉身望著身旁小三子!
突然,余大龍出現在後進門口他們的身旁,威凜凜的,沉聲道:「剛才哪位客官,在本店動手打人?」
景風人一聽,猛的長身而起,吼道:「我!怎麼,不行?」
大龍沉聲道:「行!不過你得同他的主人去商量商量!」
景風人道:「你是什麼人?」
大龍道:「本店主人!」
景風人道:「你就是飛燕金槍的後人楊大龍?」
大龍道:「正是。」
景風人上下仔細的打量大龍一番,沉聲道:「那傢伙的主人是誰?你叫他來,他要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解決!」
大龍道:「客官……」
驀地一聲怒吼,出自後院道:「敢惹禍就莫作縮頭烏龜,有種的出來,讓老子也打你幾個嘴巴!嘗嘗滋味!」
黎明瞇眼自長廊窗隙中,望向內院,面色一變道:「是沈潛?
老景,看來是行動的時候了!」
那粗短矮胖的朱長壽似較粗暴,猛然長身而起道:「正好去問問他老斐他們的下落……」
一聲沉喝,起自黎明口中道:「閉上你的鳥嘴,你不說話沒人認為你是啞巴……」
一怔,朱長壽突地驚覺自己失言,怒吼道:「他奶奶的什麼玩意,來這兒找碴,出去看看他是個什麼揍像!」
景風人亦是推著而起。
大龍深意的望了這相繼起身的四人一眼,冷冷自心底哼了聲,黎明與景風人走在前面,道:「請主人領路!」
大龍道:「請!」
黎明扭頭向花十一郎道:「小郎,不要亂跑,在這兒等我們,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動,好好照顧你們自己!」
一旁五兒,突地接口道:「黎明大爺放心,我們會好好的照顧各位公子的!」
黎明深意的道:「但願如此,我先謝謝你們了!」
大龍自先出屋,在前似讓客,不似引路。
景風人等四人相繼出得門來,只見院中,一排站了三人,正安詳的等在那兒,那是沈潛,車篤與楊孤。
景風人四人走至三人對面立定,一聲不吭的打量三人,沈潛煞聲道:「是哪位將我的腳夫給打了?」
景風人道:「那是便宜了他!」
沈潛目注景風人道:「這麼說就是閣下你動的手了?」
一旁的朱長壽道:「誰動手都是一樣,你要怎麼樣,乾脆點!」
沈潛沉聲道:「沒什麼,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如何對待別人,我也就如何對待你。」
喪門神長臉一拉道:「就憑剛剛在外面猴叫,和現在的這副德行?」
沈潛道:「不錯!」
朱長壽猛咳一聲,突地吐一口濃痰:「呸,憑你也配。」
車篤突然大吼:「配不配你何不試試?」
朱長壽肥頭一歪,瞇縫著雙眼,瞧著車篤道:「小子,你是在向我挑戰嗎?」
車篤撇嘴道:「稀罕!」
暴然的大吼,朱長壽道:「小子,報個名出來,讓朱大爺他奶奶的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應該怎麼個敬老尊賢!」
楊孤突地道:「會的,你不用急,教訓你這個『橫」物,小爺最有辦法,你不用咋呼,等會叫你也叫不出來!」
黎明突地轉向大龍道:「姓楊的,你怎麼說,你們對客人還有兩種待遇?」
大龍道:「閣下什麼意思?」
黎明道:「客人鬧事,你店裡的人幫著另一方,找我們的碴,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沈潛突地接道:「你不要轉彎抹角,只怪你揍錯了人,那人乃是我沈潛的手下!」
黎明道:「只聽說過你閣下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怎麼又變成腳夫頭兒了。」
沈潛道:「腳夫正是我保風險的最基本夥計!」
景風人道:「那是說你是來找面子了!」
沈潛道:「討還公道!」
喪門神道:「那是他自討的!」
沈潛道:「你們也是自找的!」
朱長壽道:「乾脆點,你要怎樣,說!」
沈潛道:「我已說過了!」
景風人怒道:「你要打我的耳光嗎?哼!」
楊孤道:「怎麼,是因為你長的高,打不著?」
景風人道:「你這小兔崽,算什麼東西,滾開!」
一隻長臂,隨著話聲,倏忽伸展至楊孤頭上,來的無聲無息,詭異迅捷。
猝旋如輪,長臂落空,楊孤的輪轉身形中,倏忽射出一抹烏光,如箭矢般曳尾向景風人戳去!那是「錐子套」。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景風人在未虞有此的不備狀況之下頓被逼退三步,剎時間環眼怒睜,虯鬚暴張,邁前一步,就待出手。
楊孤迅捷的收回「錐子套」的同時,突聞一陣嬌呼叫好之聲傳來!
緊接著一句:「小師弟不賴!」
景風人等四人,倏然驚異的回頭望去,只見廳門口,一排站了十五人,為首的乃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年輕麗人,五個「玉女」
與五個「金童」,分別挾持著一個俊秀的少年,顯然,那花十一郎四人是被「金童玉女」給制住了。
年輕麗人,正是葉媚!
黎明的面色,不由大變,輕呼一聲道:「葉媚?十敷巖的十二金釵?」
大龍在一旁接口道:「閣下閱歷不錯!」
黎明突地向葉媚道:「葉媚!你我無甚糾葛,為什麼劫持我們的人?」
葉媚嬌笑道:「閣下是明知故問,凡是我動手的人,哪一個與我有過糾葛?難道你忘了我是代執役?」
黎明道:「什麼人出價?我同樣以雙倍價錢,贖他們五人,同時以雙倍價錢,要對方的人!你說個數目吧!」
嬌笑一聲,葉媚道:「贖他們四人嗎?我們無法成交,我們這一行只要定約,就不可反悔,要不還有什麼信用?誰還敢再找我們?至於說你要對方的人嗎?倒可以談談,你能出多少價錢,讓我先掂掂份量,夠不夠我定約的條件!」
黎明道:「只要你說得出的數目,都不成問題,但必須要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先贖了眼前我這四人才行!」
葉媚斬釘截鐵的道:「不成!我不能破壞規矩,砸我們的招牌!」
黎明道:「這樣說你是誠心與我們作對了?你可曾想到後果?
何不再想想!」
葉媚道:「廢活!十多年來,我自知我該怎麼做!」
黎明驀地轉身向大龍道:「在你店中,出了這種事,你姓楊的怎麼說?」
大龍驀地沉聲肅容,冷凜地凝視著黎明四人。掃視一遍後,冷冷地道:「黎明,你來我飛燕居是幹什麼的?」
黎明驀地大笑道:「客店主人間顧客來幹什麼?有這種道理?」
大龍道:「不錯,對別的客人,我們不會問,但閣下幾人來此,為什麼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閣下還裝作些什麼?
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黎明一聽,臉色一正,向景風人道:「哥們,聽到了,人家已經知道我們的來意,那麼咱們就各憑所學,領教領教飛燕金槍後人的絕學,可不能讓人家失笑!」顯然他乃四人之首,到這時不得不出頭。他繼向大龍道:「楊大龍,你既然講得如此露骨,我們是有所謂而來,但他們四個人,卻與此行目的無關,而且他們非我武林中人物,你們先放了他們,如何?」
大龍沉聲道:「你在騙誰,沒有武功在身,我倒相信,若說是與此事無關,那你是在掩耳盜鈴,難道說你身為蛇幫副幫主,頭號軍師,鬼頭子黎明不明白他們是鬼蜮之人,其實你們師徒挾持荊豪蛇幫,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明眼人!」
心神大震,黎明驚怔的望著大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1:28
六十、蛇毀、龍騰、蛇授首
黎明驚震大龍對他的瞭解大深,而自己如今卻剛剛進入探查的階段。
眼珠一轉,黎明道:「你知道這麼多?」
大龍道:「在你們那一畝三分地裡,我無此能力,你莫忘了,現在是你來到我的『勢力』範圍以內,敵暗我明,正是你現在的情況。」
黎明沉聲道:「不錯,你劃下道來!」
大龍道:「盡你的力量,能走就走,否則就留!」
黎明道:「這倒是事實,我若能走,你能保證什麼?」
大龍尚未意會到他的言外之意,那旁的葉媚業已嬌笑著開口道:「黎明,你那些鬼點子,不用在這裡施展,你有能力走,只要不是逃,喏,喏,那旁有一間明廳,我們在那邊喝茶等著你的好消息,你贏了,我自會讓他們跟你走!」
黎明心下一緊,他緊的是葉媚乃代執役中的硬扎貨色,竟敢以輸贏作賭,這顯示著對方有必勝的把握。腦筋一轉,他的眼光,望向了沈潛。
沈潛酷厲的道:「對,黎明,你選對了,我是最弱的一環,是你所深知,來吧!想來我那冤死的三位兄弟,正等待著我去向他們作伴,你打發了我,卻也正好贏了東道,帶著你們主子的禁臠,可以回去覆命了!」
那種酷厲,沉痛,怨毒的語聲,猶似冰害裡的寒蜂穿刺入身,那種狠辣,凜冽的神情,直欲噬人,兩眼中有一股火焰噴射似的,直刺得黎明心顫不已。
黎明號稱鬼點子,他深知在這個時候最弱的一環已變成了最強的一環,世人都認為女子軟弱,但在護持她的愛子時,卻是最強,「為母最強」正是沈潛痛心於他弟兄的慘死,而生出拚命之心,自己若無超過他一倍的實力,則會為其纏挾,而至兩敗俱傷,形成了拚命,處此情況之下,他卻不敢硬攫其鋒。
喪門神突地道:「大統領,你敢莫是失心瘋了,你找錯人了吧!你那三個寶貝兄弟中,除了銀狠狸的人,是他自己下手後,更截擊了小苗子馬郎,剩下的拐子邊方,同麻子楚平,可都是在我喪門神手下斃命,你就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首,面目模糊,傷痕中總有個特徵?你他奶奶的栽在我們副座,就證明你不夠資格當大統領,你在江湖上也白混了這久,我真替你害臊!」
兩道箭似的目光,突然射向喪門神桑凡,漸漸的變成一股茫然,沈潛兩腳緩緩移轉,面對桑凡,調息一下心中的波動心弦,慢慢平靜下來,沉鬱地道:「是你嗎?……」
桑凡道:「你的耳朵釘蒼蠅不成?」
極慢極慢的,沈潛雙目瞪著桑凡,雙臂下伸,在靴統中,唰的一聲微響,抽出了一對精光閃閃的蛾眉刺,直起身來,踏前一步,面對著喪門神桑凡。
吊眉一揚,長臉一沉,桑凡道:「潛龍沈潛,在水裡的功夫,人人敬服,只不知你陸上技術如何?」
沈潛道:「我會讓你滿意的,桑凡!」
這種定力,實不愧一方領袖人物,看在黎明眼中,不由得大是為桑凡擔心,就在此時——
驀地裡,沈潛雙臂掄動,身形飆然而起,雙刺挾著兩縷精光,如劃天長虹,流燦成弧,光華暴漲,人刺合而為一的滾閃向喪門神桑凡。
陡然間,喪門神桑凡,一個橫裡倒翻,避過了沈潛的蛾眉刺,一腳為軸,倒旋砸向沈潛,手裡倏忽多出一支長幡,明晃晃的幡尖,直刺沈潛咽喉。
一旁的大龍,看出桑凡的長幡桿乃三截,圈套一起,出手時突然加長脫出,挺刺來人,那飄飄的長貼幡桿,猝然逼進,左刺如蛟龍出水,直戳桑凡氣海要穴,右刺一翻之間,將桑凡長幡壓下,生生挾於臂彎。
甫對手即為敵人挾住兵刃,喪門神桑凡,大感丟人,蠻橫的,扭轉腰肢,閃過左刺,雙手直壓幡桿,怒哼一聲,森寒地道:「你大瞧不起人,王人羔子!」
沈潛驀地虎吼,右臂倏揚,長幡隨桑凡雙手猛壓之勢挑彈而起,沈潛的雙手雙刺,卻適時的猛刺而至,暴閃光燦,桑凡急忙仰身,卻也免不了腰肋被劃一刺,皮開肉綻,鮮血飛灑。
這時,朱長壽嗆嘟手勢雙環,狠撲猛切,對準沈潛背脊擊削。
車篤大吼一聲,棍戳掣射,伸展雙環進勢之中,硬擋硬架,鄙夷的罵叱!
「豪豬,別不要臉,想以多為勝嗎?小爺戳你兩棍。」
朱長壽大吼一聲,雙環如弧,換轉目標,粘向長棍,滾圓粗短的體形,如油碾滾子,骨轆轆滾貼長棍。
嗆咖嘟磕擊雙環,和身衝進,雙環倏削車篤腰腹。
人影猝彈暴旋,長棍倒抽,一記猛插,戳向滾進的朱長壽麵門。
長影暴撲,「通臂猿猴」景風人騰身而起,長臂如刺,十指併攏,齊齊猛插沈潛背脊。
「刷」的一聲輕響,「錐子套」烏光滴溜溜長截騰空的通臂猿景風人面門。
口中輕喝:「大個子,別急,咱倆還沒玩完!」
猝然倒翻,景風人長臂迴環,十指齊張,凌空抓向「錐子套」。
一抹鄙夷的冷笑,出自楊孤之口,單手一帶,「錐子套」環旋,弧光掠影,哧的插進了景風人的手背,帶旋飛舞,血碴飛灑,騰射空際。
慘厲的怒吼,景風人悍不畏死,血手如鬼魅般,合身翻沖楊孤。
騰挪如輪,楊孤滴溜溜暴旋,「錐子套」如臂使指,旋環中劃起一道魅影,纏同景風人的雙臂!
景風人倒翻急撲,落地貼背,鯉魚打挺,躲過「錐子套」的連環攻勢,滾向楊孤面前,一抹陰酷的獰笑,浮現景風人面上,猝然像對蝦般地圈曲雙腿雙臂,借臂時對點之力,貼地蹬騰,臂卻同時圈截楊孤。
滿心惱火,楊孤驀地騰空而起,「錐子套」猛帶,「哧」聲中烏光溜射,猛穿進景風人的肚腹。
楊孤騰空的身形,猛然斜墜,「錐子套」反帶腸腹,血糊糊地拖地而出。
慘厲的怒吼中,圈曲的腳臂同時內收,雙手握住「錐子套」繩索,緊緊下扯,楊孤的身形,凌空為其扯落。
憤怒的慘嚎中央腳,身形踉蹌後退,手中撤繩,繩握景風人手中,生生將其拖走三尺,楊孤如「蓬」然倒跌。
景風人雙手握繩處,血糊糊的與肚腸,血水泥上,混成一堆濃漬,地上拖留一道血痕,長臂鬆弛,雙腿蹬了兩蹬,仰面八叉的死去。
楊孤被那雙腳蹬得臀骨如折,坐在地上側身呼痛。
黎明身形,在景風人受傷之時,甫一挪動,瞬即被大龍攔住,冷冷的,大龍道:「黎明,我們才是一對!」
怒眥如裂,陰吼著黎明道:「楊大龍,你莫得意,我要活剝了你,再找那些小子算帳,一個個的,零剮碎割才解我心頭之恨!」
毫不為意,大龍道:「狗挑簾子,黎明,你就是一張嘴嗎?」
黎明激動的尖吼:「我這就宰你!」
尖吼中,兩柄短短的「劍刺」,冷芒映日,又快又準的飛刺大龍雙肩。
大龍冷哼一聲,身軀微仰猝射,雙臂倏揚,輪轉穿射,在「劍刺」的光映流燦中,電射如虹,鬼魅似的切向黎明執刀的雙腕。
猛然翻轉雙腕,「劍刺」倒輪,倏忽扎向大龍雙臂,鋒刃輪閃中,大龍雙臂如肋曲樹身的蛇頭舌信,甫出即撤,准利無匹,變幻莫測的,借猝旋的身形,瞬間點向黎明暴露的背脊,轉身變招之速,大為驚震了黎明,猛然俯身,兩縷冷勁的指風,貼脊飛掠而過,猛然間大翻身,黎明頓時與大龍又成對面。
一口氣,劍刺如旭日光燦,倏然遞出九十九招,招招狠厲的扎向大龍要害。
初經陣仗,大龍尚感生疏,招記腦中,手不及思的,每每在拆解時,勉強險險拆過,十招一過,漸入佳境,見招拆招,如入萬花筒中,但耀眼的光華卻閃不了他的雙眼雙手,從容的化解了九十九招。
正自領著十女五男,走向約定房間的葉媚,突見楊孤遇險,身尚未動,身旁的未挾持人的兩女,業已飛身變色口呼。
「小師弟,你怎麼樣!」
口中說著,兩人已是俯身將楊孤架起。
楊孤難為情的,強忍著牽動後臀骨如裂的疼痛,扭嘴皺眉的道:「這長子的兩腳,怕不有千斤重,比我手上的臂力還大,咦!好疼!」
葉媚在一旁道:「扶你們小師弟到房裡去,給他敷上藥!」
楊孤頓時,臉紅脖子粗的急叫:「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找曲先生……」
葉媚一怒,笑道:「也好,你兩就扶他到精舍去吧!」
葉媚回頭向其餘八女道:「你們將他們四個帶到房裡,我在這裡掠陣!」
眾女挾持著四人進屋而去,葉媚抬頭望向鬥場。
只見沈潛如同瘋虎般,蛾眉刺狠辣毒損,光芒猝映中,根本不計較自身的安危,一味的狂攻猛刺,身上雖為喪門神的長幡,刮得衣袂飄飛,隱隱現出幾道血痕,然而在他這種不要命的拚死情況之下,喪門神桑凡,已是招架無功,漸入危境,桑凡身上,已為蛾眉刺劃出兩道血槽,皮肉翻裂,血水汩汩,人也有點把持不住,只是時間的掙扎,撐持,沈潛雖傷,贏是沒甚問題!
大龍與黎明,正是棋逢對手,正殺得難分難解,顯見得黎明業已黔驢技窮,表面上雖然依舊是生龍活虎般,然而看得出,大龍的雙拳,遠較他的劍刺,來得得心應手,尤其大龍那股忘我的神情,漸入佳境的瀟灑招式,顯然黎明成了他的靶子。
車篤與豪豬朱長壽,一高一矮,葉媚看得不由得大驚擔心,終究車篤乃是初經陣仗,經驗毫無,雖然有無窮的妙招可用,就是欠那麼一點火候,每次都在敵手堪堪傷了他的時候,險險避過,恰恰化解,只氣得豪豬朱長壽,怒吼連連,更加勁狂攻猛斬,使得車篤手忙腳亂,眼看就要傷在眼下。
葉媚倏然飆進,站在二人最近的地方,準備出手接應。就在這時,驀地裡一聲淒厲的長吼,一聲沉重的悶哼,那是沈潛與喪門神桑凡。
蛾眉刺的光燦猝閃,猛然如長虹般彈挑,長幡應聲而起,敞門大露中,沈潛怒吼一聲,合身撲進,蛾眉刺如閃電下擊,「噗哧」扎進桑凡小腹,淒厲的長嚎,正是桑凡此時發出。
然而桑凡的長幡,已適時下砸,「砰」的砸中沈潛右肩,悶哼一聲,沈潛抬腿一腳,將桑凡踢倒,蛾眉刺上黏連著肚腸,血淋淋的,沈潛忘記了自己肩上碎骨的疼痛,左手高舉蛾眉刺,如鬼嚎般地嘶叫:「二弟,三弟,五弟,我給你們報仇啦!」
人在呼喊聲中,嘶吼著,肩痛與心痛,身傷與神傷雙重的折磨下,急暈了過去,突地萎癱地上。
眨眼間,葉媚突然大為驚怒,怒吼一聲,手中「錐子套」突然如蛟龍出押,猛然射向豪豬朱長壽。人也怒叱著騰身而起,飆射鬥場,一把扶住,搖搖欲倒,滿身都是「刺釘」的車篤。
原來,在這一瞬間,豪豬朱長壽,受了桑凡的驚呼厲嚎的影響,略一瞻顧間,身上被車篤狠狠的砸了一棍,右臂頓時被卸了下來,傷痛之下,雙環頓失其一,跌落地上,急怒中,「豪豬」絕活驟出,身前突然射出一蓬「刺釘」,距離近,經驗少的車篤,被釘得滿身都是刺釘,頓時搖搖欲跌,豪豬朱長壽,怒嘿連連的道:「小子,要你嘗嘗人變刺蝟的滋味!」
話尚未完,葉媚的錐子套,已穿心而過,「咕通」一聲,連人帶環,跌落塵埃!
肥臉扭曲,手指飛騰而至的葉媚,狠毒的道:「你……你這個婊子,暗……暗算大……爺……」
葉媚杏眼一瞪,叱道:「朱長壽,你的蝟釘,也不是什麼光明的玩意!」
扭歪了的雙唇,再也說不出話來,惡毒至極的眸瞳瞪了葉媚最後一眼,朱長壽撒手蹬腿了結他醜惡的一生。
葉媚扶著奄奄一息的車篤,半擁著想扶他進屋,只疼得車篤,汗珠如豆般向下滾淌,葉媚見狀,輕輕將他扶躺地上,方欲喊人前來抬他進去,適見曲少英自後進出來,迅速的來至近前,略一張望,雙手齊揮,連點車篤五處穴道,雙手起落間,將車篤身上,不緊要之蝟釘取出,血流順傷口外流,車篤剎時間成了血人,曲少英獨獨的未動車篤近心房的兩顆蝟釘。
一起身,向後招手,二個人抬著一扇門板如飛而至,小心翼翼的,將車篤搭上門板,在曲少英護持下,向後進而去。
曲少英臨走道:「媚媚,小心棧門方向!」
葉媚會意的點點頭,道:「楊孤怎樣?」
曲少英笑道:「孤兒太瘦了,那兩腳將他的右胯骨給踢碎了!」
葉媚與楊孤姐弟相稱,然而卻有授藝之恩,兩人是最為親近的,聞言急道:「要不要緊,可能接上?」
曲少英笑道:「你說呢?」
葉媚驀感臉上一熱,道:「那就拜託曲大哥了!」
曲少英笑笑,急急而去!
葉媚突然大驚失色,急急的尖叫:「沈兄不可!」
然而晚了,那本已暈倒的沈潛,突然醒轉,長身而起,雙目一轉,雙手揮舞著,衝向大龍纏鬥的黎明。
本已為大龍雙掌圈於勁風掌勁中的黎明,右衝右突,極欲衝出重圍,怎奈大龍的綿密雙掌,如同一股股旋螺般的狂飆,緊緊將他束在中間,毫無輾轉的餘地,奮起全力,雙刺不顧自身重創的猛扎大龍,大龍為其拚命之勢,略退一步。
恰於此時,沈潛自黎明身後,猛然衝到,黎明聞聲大為震驚,本能的轉身揮刺,就在他甫自轉過身來,蛾眉刺已生生插進他的胸肋。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恰正噴在沈潛臉上,勢血腥顫燙人,頓將沈潛臉上燙得火辣生痛,兩眼模糊,忘了反噬的黎明尚在眼前,兩支「劍刺」左右插進沈潛肩背之上。
兩人互持著,側臥地上。
大龍來不及救援,踏步向前,搬開沈潛背上黎明雙手,扶起沈潛,只見他雙眼緊閉,又已痛昏過去。
黎明胸腹中的兩柄蛾眉刺,僅餘雙柄在外,至此,來的四人,均已解決,然而,沈潛、車篤、楊孤卻無一完整。尤其沈潛,先後兩次受傷,更為嚴重。
葉媚與大龍,方待合力抬起沈潛,倏然一股沙啞的陰陰冷語聲傳來,道:「小子,殺人償命,你是楊家那個雜種嗎?不用為別人忙活,留下你的狗命來!」
大龍倏然站起,只見棧門方向,一排站了六人,四人一色的勁裝,身背寶劍,緊隨一個清懼老者身後,與老者並排站著兩人,左邊的乃是蛇幫幫主荊豪,右邊的乃是包打聽中的陽之秋。
戰飛羽的聲音,來自身後,冷冷地道:「鬼蜮秦奇客你才來嗎?只可惜晚了一步!」
晶芒倏射,雙目中閃的出兩股寒光,凝向甫自十女所居客房中出來的戰飛羽與余老太道:「怪道飛燕楊華英敢如此對待老夫派出之人,果真是你戰飛羽撐腰!」
余老太沉聲道:「鬼蜮!老身問你一句,何以專與我母子作對?」
冷冷一笑,鬼蜮道:「想當年你那死鬼丈夫居官之時,杖斃我的手下十人於公堂之上,十餘年前,我只道你也隨著余之凡去了,不想近日來,傳來飛燕金槍重出綠楊村,數次派人,均遭毒手,若非戰飛羽橫插一手,還值不得老夫出馬!」
余老太怒眥如裂,恨聲道:「你這萬惡賊子,昔日我夫乃是為公,你竟暗算我夫婦,今天老婆子要親手宰了你……」
冷冽的,鬼蜮秦奇客道:「你不配,你母子兩人也不成,今天我的目標乃是戰飛羽,你母子想報仇也可以,待我打發了戰飛羽之後,再慢慢消遣你母子倆,我不會留禍根的!」余老大方待開口,大龍已是搶先而出道:「老鬼,你過來,讓小爺活撕了你這個下九流的老烏龜,活王八羔子。」戰飛羽趁機向余老太低語兩句後,喝道:「大龍站開,江湖有江湖規矩,他既然挑上我,你就等一會兒,還怕沒有機會嗎?」
大龍極端不願的方待回嘴,余老大向他施了個眼色,這才忍聲退後一步。
鬼蜮秦奇客道:「對,我收拾了戰飛羽,就是你的機會了!」
戰飛羽業已走到院中央,冷冷地道:「鬼蜮,我在等你!」
眸瞳中的森寒,毒射鬼蜮面上。
鬼蜮依樣還敬,緩緩的步至戰飛羽面前道:「來吧,姓戰的!」
冷冷的看著對方,戰飛羽道:「我向不佔先!」
點點頭,鬼蜮秦奇客道:「好!」
語音尚在牙縫裡打顫,秦奇客的右掌,己如一片烏雲翻滾,身形側躍而起,右手猛揮,神鬼莫測的削敵人胸膛,勁勢之疾,無與倫比!
戰飛羽突然迴旋,明明向左,卻一下到了秦奇客右邊,袍袖飛舞,雙手倏忽出現一縷閃電似的烏光暴閃在鬼蜮秦奇客的頸項之間,一股鮮血,沖天而起,鬼蜮秦奇客的頭顱如一顆西瓜,生生被切離原處,滾落地上。
戰飛羽卻如沒事一般,退回原處,隱於袍袖之中的雙手,業已環抱臉前,冷冷地,卻真摯的,向荊豪道:「荊幫主,我們打個商量,陽兄,你也一樣!」
驚震莫名的荊豪,惶聲道:「什麼……事……」
戰飛羽道:「此處可否請你倆同沈潛兄合力主持?」
惶急的帶著疑問,荊豪詫道:「你是說我們是友非敵,這飛燕居同……」
戰飛羽道:「正是這樣,如何?」
荊豪笨拙的道:「這……為什麼?」
戰飛羽道:「因為你也是受挾持,而此處卻極需人手主持!」
荊豪驀地點點頭,陽之秋卻道:「好!我答應了,只是戰大俠呢?你……」
戰飛羽道:「拿了廖胖子後,與余老大同返故里,重整家園……」
余老大接道:「不!我們祭過亡夫後,將移親十敷宕,同葉姑娘一起住,媚姑娘是吧?」
葉媚道:「早說好了的,大娘何用再問?」
突然,曲少英的話聲,出自眾人身後道:「不知道歡不歡迎我去作幾天客?」
葉媚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曲少英道:「恐怕還需要我拉個人去吧,媚媚?」
瞥了戰飛羽一眼,葉媚羞怯怯的道:「那是你的自由!」
戰飛羽道:「這裡的事,就勞荊兄同陽兄了!媚媚,打鐵趁熱,我們去找廖胖子!」
不管眾人,雙雙出店而去!
三天後,一輛大車,幾匹駿馬,迤邐出綠楊村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1:44
六十一、神手、遭截、武林牢
殘陽夕照,蒼涼的古道上,一條瘦瘦長長的身形,正自向前移動。
那是戰飛羽,影雖孤單,人卻英挺依舊,瀟灑飄逸。
森寒,酷厲,寂寥的湛然眸瞳中,流露出一股英氣,就在那唇角邊的一絲兒牽動裡,映現出一絲笑意!
他那被夕陽照射得略現紅暈的面龐,不再有慣常的蒼白,就如同染上了一層胭脂。
笑,醞藉在那一雙神目中的卻是冷漠的鄙夷之笑,赤寒冷凜,無意間,微掃一下道旁的荊棘,荊棘順路蜿蜒向一道深溝後面的土阜小崗。
戰飛羽的目光,最後落在土埠下的深溝上的兩棵高突的荊棘之上。
土阜在這荒涼的原野,本已顯得孤突突的刺眼,那一叢叢的荊棘,更是特殊,雖然已有蔓延四散生長的趨勢,可是依稀看得出這是特意栽植的一道籬牆似的荊棘,那道深溝,寬約丈五,點滴水兒都不見蹤跡,溝底已散散落落的生長了這荒野中唯一的高及尺許的荊棘。
顯然的,土阜昔日乃是一處人工造成的堡壘,只因年代久遠,瓦礫都已少見,何況城堡?那土阜上的雜草叢生,但卻仍然能顯出城堡的輪廓,此處連一棵小樹的影子都看不到,卻甚是奇怪。
戰飛羽走近那兩棵較為高突的荊棘處時,驀然——荊刺離地而起,倏然翻落,卻顯出了兩個半身猶在坑中的勁裝漢子!
戰飛羽視若無睛的,依然前行,那兩人的舉動,似並未引起他的注意似的。
「呃!你敢情是瞎子?」
兩人中,一個疤面漢子的吼聲!
戰飛羽停了下來,歪頭凝視二人,緩緩的道:「你是在同我說話?」
疤面漢子怒道:「廢話,這兒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緩緩地戰飛羽道:「是沒有人了!」
疤面漢子道:「反穿皮襖,你裝什麼羊,既然知道沒別人,我不是和你講話是和哪個雜種?」
戰飛羽不以為杵的,點手一指疤面人旁邊的矮子,輕柔的道:「這位不是人嗎?……」
疤面人頓然色變,憤怒的大吼一聲翻上地面,矮子卻也驀地如油簍般的倒翻出了土坑,伸著短手,怒瞪著一雙死魚眼,向戰飛羽大刺刺的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憑著你那張嘴皮子耍巧,我看你不但是耳聾,恐怕連眼也瞎了,最低限度,你是個睜眼瞎子,要不你怎麼連地界都不選,就想找死,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界,打量打量站在你面前的是哪個廟裡的神佛?」
戰飛羽灑脫的道:「正想請教!」
疤面人驀地跳騰如雷,吼道:「請教!請教個屁!看你也不像個傻子,既然敢獨身走這條荒涼大道,就該知道這是什麼地界,豬嘴子裡插蔥——你裝的什麼象,乾脆點,相好的,別走了,來吧!」
戰飛羽道:「哪裡去?」
矮子奇道:「咦!你哥們是真裝啊?哪裡去,地獄裡去!」
戰飛羽內心一緊,驀地詫異的望向二人,緩緩道:「地獄?此處是武林地牢的地面嗎?」
疤面人嘿嘿連聲,冷冷地道:「看不出你倒是還夠機靈,一點就透,不錯,夥計,此處正是武林地牢,既然知道,想來對規矩也不陌生,怎麼樣,是自己來,還是要我們哥倆伺候你一段?」
矮子突地一咧嘴,怪叫:「吆!瞧不出你哥們還真行,要稱量稱量我們哥倆是不?行,你就畫個道兒吧!文的武的都行,哥倆絕對不讓貴客掃興就是了!」
戰飛羽道:「客隨主便!」
一怔,矮子突轉臉向疤面人道:「夥計!看來,客人胃口不小,你我就合力伺候一段如何?」
疤面人驀地大笑一聲道:「滾地葫蘆,你他媽的是怎麼啦!失心瘋,還是真的失了眼,就憑他那塊熊樣子,夠我倆合力的料子?」
「滾地葫蘆」翁桐,武林中的萬兒響噹噹的,戰飛羽曾聽說過,專攻下三路的滾堂刀法,乃武林一絕!如今他竟然是武林地牢的哨探,實在大出意外。
滾地葫蘆翁桐,咧嘴道:「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憑這位哥們剛剛說話的那份豪氣,我們哥倆也不能使人家失望!何況人家講的是想稱量稱量你我的份量,又不是不去地牢!」
疤面人突地咂咂嘴,嘖嘖稱奇地道:「怪哉!怪哉!剛剛這傢伙還罵你不是人,你也橫眉豎目,吹鬍子瞪眼睛的叱呼一頓,嘿!真他媽的歪嘴子吹嗩吶——你邪氣得很,這時候又不願使人家失望了,我看你簡直是打架拿塊紅著薯——」
不是傢伙。」
嘿嘿一笑,「滾地葫蘆」翁桐道:「怎麼,三眼鷂,合力弱了你的名頭是不?那你就上吧!我等著瞧呢!看你是什麼傢伙!」
三眼鷂踏前一步,道:「你不止瞧過一次了!再瞧一次有何不可!」
冷冷的,矮子「滾地葫蘆」翁桐道:「這次恐怕不像前幾次那麼順手!」
怒哼一聲,三眼鷂疤拉眼一瞪,道:「唉!小子!不用陰陽怪氣,死眉賴臉的裝假正經,他奶奶的你裝出那種熊樣子,就以為了不起了?沒人敢動你了?你打錯了算盤,楊大爺不信邪,偏要看看你這個被矮子看中的人物,到底有多少份量!先報個字號,讓大爺聽聽!」
戰飛羽平靜卻陰毒的道:「無此必要!楊鴻!」
怒吼,三眼鷂楊鴻道:「放你媽的狗臭屁!你知道大爺的名字,大爺不知道你的,豈不是吃子大虧!怎麼無此必要!」
古並不波,不以為忤的戰飛羽道:「你告訴過我的嗎?」
一怔,三眼鷂楊鴻道:「我沒告訴你,可是你從大爺這副馬像,夢點,也能認出……」、戰飛羽接口截道:「閣下也可以從我的馬像上,認出我是誰!」
暴怒的,虎吼,楊鴻道:「你他媽的有什麼特點,站在那兒,就像是個木撅子,陰陰的好像誰該你二百五似的……」
冷凜的,威嚴至極,如一股冰裂的語聲,戰飛羽道:「廢知!」
虎撲怒吼,楊鴻的身影如一道冷電,倏然飆起,雙拳似拳非拳,似鉤非鉤,恍忽間已遞至戰飛羽面門!口中卻怒吼如雷的叱道:「老子要不能讓你現出原形來,就不是人!」
鎮定如山,飄閃眼前的拳影,戰飛羽似如未見,就在那似拳非拳,似鉤非鉤的雙拳招式用盡,堪堪戳上面門之時戰飛羽雙臂倏翻,兩道瞬間即熄的光弧一劃而過,口中卻道:「你本就講過你不是人!」
戰飛羽的話聲,竟然不及他展出的那道光弧來得快捷!
「滾地葫蘆」翁桐尚未能調整好眼中的適應光度時,「三眼鷂」楊鴻業已雙手扼腕彎下腰去!
那塊顯明的照牌——透明的疤,顯出血紫的亮,與他的那一雙驚悸的眸瞳,配在一起,活脫脫的是三隻眼,無怪他的外號叫「三眼鷂」了!可是,楊鴻此時的那一雙眼,卻不是個鷂子的眼,像極了被獵鷹攫傷的兔子眼,驚悸,怵懍的混合神色,顯示他內心的感受!連話也講不出,只是驚視著猶如天神般站在他面前的戰飛羽。
戰飛羽話聲甫落,掃視了他一眼後,冷冷地道:「起來,楊鴻!」
如中了魔魔般,楊鴻的身子,緩緩的抬起!
沒有望到楊鴻面上的表情,「滾地葫蘆」翁桐卻看到了「三眼鷂」楊鴻緩緩立起的動作,與戰飛羽那種幻影般的克敵手法,他比楊鴻更為震懾,人像窒息般的掉進冰室裡去,冷顫與瑟縮,自心底蔓延……
人在寒冷的狀況下,總是較為清醒的——人在旁觀的情形下,也是比較清醒的——「滾地葫蘆」翁桐的心在收縮,驚震,腦子卻並未曾停止思索!突然間,靈光一閃,翁桐的雙眼中,亦隨即露出了一股驚悸之容,但語氣卻是試探地,期期的道:「神手無……相!
是你……嗎!戰……戰……戰飛羽!」
咕咚咚!聲如風擂鼓般,剛剛直起身來的三眼鷂楊鴻猛然的疾退三步,驚震莫名的惶聲道:「矮子!你說什麼?他……他是戰……戰飛羽?」
「滾地葫蘆」翁桐沒好氣的道:「你說呢?」
一挺身子,三眼鷂楊鴻,突地一掃滿臉驚容,向戰飛羽道:「你是戰飛羽?」
戰飛羽點點頭,道:「不錯,閣下有何指教?」
驀地敞聲大笑,三眼鷂楊鴻,笑得突兀,笑得暢意,只笑得「滾地葫蘆」翁桐大皺眉頭,沉聲吼道:「住口!你敢是被嚇昏了頭!」
笑聲倏止,三眼鷂楊鴻道:「我嚇昏了頭,我看你才是真的嚇昏了頭!夥計,在武林中混的人,早晚不是死在刀口上,也得毀在槍尖下,至於勝敗,那更是稀鬆平常,說句不好聽的話,眼睛亮,心眼多的嗎,為了『名』聲,多數是揀著軟的吃,三眼鷂子楊鴻,雖然也甚是惜『名』,可從來也沒為了『保名』而挑挑揀揀的揀對象鬥,幾十年來,運氣好,敗仗卻還未曾吃過!說句不中聽的,那是我這塊料,值不得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照顧!今天我敗了!敗得糊里糊塗,夥計,不怕你洩氣,也不怕我丟人!連人家是怎麼出手的,俺可是一點也沒能看出來!不錯,在那一剎那間,我心裡確定是窩囊,現在嗎,沒啦!誰叫我碰到的對手是戰飛羽來著,敗在姓戰的手裡,我自知己很幸運!幸運我能保住我拿傢伙的這一雙手,和吃東西的這個無底葫蘆瓢!所以我不但不窩囊,還覺得怪高興,我能在神手無相手下動爪子而毫無所傷,你說!夥計,我是昏了頭,還是清醒得很,你說,你說,叫你碰到這碼子事,你是高興,還是硬充殼子,再上去給他鬥一鬥」
皺皺眉,「滾地葫蘆」翁桐道:「高興完了嗎?」
點點頭,三眼鷂嘴雖硬語氣卻消沉的道:「完了!」
冷冷地,翁桐道:「下面,怎麼辦?」
一怔,楊鴻道:「什麼下面怎麼辦?」
翁桐撇撇嘴,道:「人家還站在那兒沒走呢!楊大爺!」
恍然,嘴一咧,三眼鷂楊鴻道:「這個啊,還不簡單,要走要留,聽客人的!」
翁桐沒好氣的伸手彎腰,作勢道:「那麼你請!」
三眼鷂楊鴻,望望伸著一隻手,彎著腰作勢的翁桐,聳聳肩道:「人家講矮子的心眼多,矮子更厲害,看來是不錯了,我向來都是打頭陣,如今,這丟人現眼的事,可也跑不脫啦!」
原來是自言自語的三眼鷂楊鴻,突地一抱拳,向戰飛羽道:「戰大俠,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大人不怪小人罪,就算我楊鴻,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謝過您不殺不傷的大恩大德,如今麼,您是要走,要留,悉聽尊便,您就吩咐啦!」
戰飛羽輕輕的道:「想不到三鷂楊鴻的嘴上功夫,與手上玩意,一樣的出色,領教!領教!只不知閣下認為我是該走,該留呢,唔?」
一怔,三眼鷂楊鴻可真沒想到,戰飛羽會給他一記回馬槍,眼珠兒一轉,道:「假若戰大俠能體念我們這些給人家看門的困難,那就請您留下,到裡面走走!」
戰飛羽道:「武林地牢中,可已為我準備下房間?」
楊鴻道:「說句老實話,房間倒是很多,是不是給您準備了,恕我不知,不過,按照常理,凡從此經過的,任何人都會到裡面走走……」
戰飛羽道:「走走!你的意思是說人留在裡面不出來?」
尷尬的笑笑,楊鴻道:「戰大俠明白人,確實有人留在裡面不出來,一種是那些自恃武功,而其實是紙老虎的傢伙,雞蛋碰上了石頭,自己找死!一種是那些石葫蘆腦子,一竅不通的,咬著個王八不鬆口的守財奴,只可惜都是些廢物……」
戰飛羽驀地雙目倏瞪道:「武林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勒索不遂,就實施撕票?」
翁桐接口道:「那是一些貪官污吏,土豪劣紳!」
戰飛羽凝視翁桐道:「你是說凡是進入武林牢的,你們事先都已知道底細,才對他們那些貪官污吏,土豪劣紳下手?」
翁桐道:「差不多如此,戰大俠,我們既不在江湖上行動,又要維持這個局面,當然要設法找點來源,要不,怎能支撐下去!」
戰飛羽道:「那麼兩位攔截戰某人,也是預謀了?」
翁桐慌急的道:「這……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們確實不知……」
說到此處,突地住口不說。
戰飛羽冷哼道:「怎麼不說了?哼!差不多都是事先知道,哼!過路客商,難道你每一個人都能預先知道底細?凡經過此地的人都要進入裡面走走,那豈不是勒索?勒索後,殺人滅口,武林地牢能夠存在江湖,就是靠著這一點,封鎖的消息嚴密與挑揀對象下手,吃得著的就吃,吃不著的就不敢動手,是嗎?兩位!」
三眼鷂與滾地葫蘆互望一眼,不答對方的話。
戰飛羽卻冷凜地道:「兩位,不用喝戰了,說出你們的真正意思!」
翁桐突地挺身道:「姓戰的,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不錯,我們早已知道你要來此,特地是等著你的,我們頭兒想請你到敝牢去商議件事情,怎麼樣,痛快點,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戰飛羽雙目驟寒道:「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翁桐道:「答應就請,不答應嗎……」
戰飛羽雙目有如寒星,注視著翁桐。
翁桐不由得心內一緊,暴提功力,沉聲道:「不答應也得答應!」
戰飛羽嚴酷的道:「你憑仗的那份勢力,讓戰某人見識見識!」
翁桐強悍的道:「你立身之處,周圍地面上每一株荊棘之下,都埋藏著火藥,你不想活,或許自認炸不死,那就不答應!」
戰飛羽神色立變,厲聲道:「兩位想不想活?」
翁桐道:「既然敢面對著你武林梟雄,黑道殺星,江湖上的霸天,一尊王,我們就沒有那個想法!」
戰飛羽道:「那麼兩位是陪葬的了!」
三眼鷂楊鴻道:「不錯,那是我哥倆久已挑選的任務!」
戰飛羽道:「兩位對你們主兒倒是很忠心!」
楊鴻一臉肅容道:「那還用說,不用談是死,就是死不了受活罪,也是心甘情願!」
戰飛羽嘉許的點點頭,道:「很好,有兩位這麼一對忠肝義膽之人陪葬,戰飛羽覺著非常榮幸!只是有個不甘心的問題,兩位不知願否回答?」
翁桐道:「死都不怕,還有什麼不能回答的問題?」
戰飛羽道:「武林地牢的主人,可是那自稱武林閻王的殺手金錯刀危烽煙?」
楊鴻正容道:「不錯!閣下不愧是神手無相,無所不知!」
戰飛羽道:「走吧!我答應了!」
翁桐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倏忽即逝,身一側,揚手躬身道:「請!」
戰飛羽挺立不動,沉聲道:「在未進地牢以前,我有一事,必得聲明,答應你進入地牢,為的是想見見殺手金錯刀危烽煙,絕不是為你倆的那一套子虛烏有的周圍荊棘下的火藥所威脅!」
楊鴻突地大聲道:「什麼?戰飛羽,你是說我們恐嚇你?」
嚴肅的沉聲,戰飛羽道:「不錯!」
楊鴻大聲道:「要不要試試!」
戰飛羽道:「正有這個意思!」
楊鴻道:「姓戰的!那可是火藥,是些能夠炸得人粉身碎骨的火藥啊!你……」
冷冷地,戰飛羽道:「不勞費神!」
翁桐突地接口道:「姓戰的,我們甘願死,你又是憑什麼死都不怕,我矮於倒想請教!」
冷冷地,戰飛羽道:「憑事理!」
一怔,詫異地,翁桐道:「事理?」
點點頭,一字字清晰地,戰飛羽道:「翁桐,不要說你周圍沒有火藥,就是有,戰某人自信在火藥爆炸以前,能夠脫身!」
翁桐道:「可否說明白點?」
戰飛羽道:「翁桐,你們的火藥,可是能夠說炸就炸,不需要點火?不需要引信?」
恍然大悟,翁桐道:「姓戰的,有一種擲炸的玩意,你聽說過嗎?」
戰飛羽點點頭道:「聽說過,那火葫蘆!噢,滾地葫蘆,原來與雷家有淵源,真是失敬!可是,翁桐,你別忘了,當你擲火葫蘆之時,我能截接,也能遠避,在沒有觸發第二枚爆炸之前,我有信心,使兩位定身原地不動,你相信嗎?」
翁桐沉默不語!
三眼鷂卻暴烈的道:「好了,戰霸天,你行,現在你想怎樣?」
戰飛羽瞪了楊鴻一眼,沉聲道:「楊鴻,我現在要進地牢去見見危烽煙,不過我得說明白,就憑你兩個這種反反覆覆,陰陽怪氣,自以為聰明的作法,是不值得我費這多的唇舌,只因為我要證明我另一個想法,所以才同你們耗了這麼久,本來,憑你們這種行徑,姓戰的早該走了!」
三眼鷂一咧嘴,張口欲言。
戰飛羽眸瞳寒光陡盛,沉聲道:「楊鴻,你肩上的吃飯傢伙,暫且寄在那兒,就怪你剛剛明知是我,還裝瘋賣傻的來這一套做作,本就該摘了你的瓢兒,你再囉嗦,就莫怪我魯莽!」
三眼鷂虎吼:「你魯莽個鳥……」
似鬼魅般地一道弧光,旋繞一過,三眼鷂虎吼立止,瞪怔著三隻眼,怒、恨、驚怕的臉上就好像個大染缸,青、白、紅、紫,瞬息萬變,人卻如木樁子般,立在地上,張著口說不出話來,動不得身!
戰飛羽卻在那弧光繞旋後,瀟灑立在他的身邊,輕柔地道:「楊鴻,你還能說話,何不試試看?」
鼓瞪著兩隻黑白眼球,眨閃兩下,張口結舌的「啊!啊」
兩聲,壓抑不住心中的驚震,消除不了臉上的畏懼,三眼鷂楊鴻,「嘿」聲中,頹然低下頭去。
一旁的「滾地葫蘆」突地諂媚的道:「戰大俠,您請高抬貴手……」
戰飛羽永見不得這種貨色,冷笑一聲,只手揚處,一股柔和的軟風,輕拂楊鴻週身,頓時間,本是一種緊縮的狀況,變為鬆弛,楊鴻抬頭望望戰飛羽。
戰飛羽自牙縫中,冷冷的擠出了兩個字:「前進!」
無可奈何的,又極度順從的,楊鴻首先邁步前行,緊跟著的是「滾地葫蘆」翁桐,向那一道乾涸的溝渠,躍了下去!
戰飛羽待二人落地,亦飄身而下。
疾步向左方走去的楊鴻,悶不吭聲,行約三十丈,突地折向右方,翁桐緊跟上去,戰飛羽行到轉彎處,只見楊鴻站在一處凹進去的岸崖下,一見戰飛羽到達,突地向那處好似無門可入的土牆上擠去,擠上去的身體,隨即隱沒不見。
「滾地葫蘆」翁桐,方待照樣前行,戰飛羽突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停身。然後,先一步,同「三眼鷂」楊鴻一般,挨身擠向土牆。
戰飛羽身觸土牆,突地微露笑容,只覺土牆微微向內斜動,身體也隨之進入裡面,原來,這土牆竟然是一道活動的軸心轉門。
進得裡面,只見一道深邃的地道,隱隱約約的,在一盞盞如鬼火般閃爍的牆燈下,直向內延伸。
光亮閃處,鬼火燈盞,微微搖晃,光亮一閃而止,「滾地葫蘆」業已隨後進得地道!
戰飛羽沉聲道:「翁桐,楊鴻已去報告情況,你就領路吧!」
翁桐在臉上,抹過一道好笑,邁步向內走去。
戰飛羽悄無聲息的,緊貼在翁桐身後,前進約莫五丈,右首突現相同的一道地道,面前,卻已無去路,但見鬼火熒熒,對面影影綽綽的在燈影下,亦站著兩條人影,戰飛羽不由地冷笑一聲道:「畢竟是邪魔歪道,一個鋼鏡,增加不了地道的長度!」
翁桐道:「但卻有神秘感與擾亂初來此地人的神智的雙重用途!」
戰飛羽道:「若是一道假門,倒是一處好埋伏!」
翁桐身形不停,迅速的擠向銅鏡,剎時隱沒鏡後。
身甫站定,身後傳來戰飛羽的冷語:「翁桐,你的行動太慢了!」
翁桐道:「戰大俠心機靈巧,行動太炔!」
戰飛羽道:「我隨時會跟在你身邊的!」
翁桐無語,邁步向裡走去,這是一條較為狹窄的地道,兩旁牆上,仍然飄閃著熒熒鬼火似的燈盞,只是較前段路稍長,約長丈,盡止之處,亦設有銅鏡,卻成八字形的分岔,向裡伸展,八字形的兩條地道,黑漆漆的,再不見燈盞搖晃,使人真正的感覺到,那才是幽冥之路。
進約丈計,翁桐突地挨身滾翻,口中急呼:「小心!」
哧哧之聲,起自燈影搖晃之處,同時——在「滾地葫蘆」翁桐,滾翻的右方,微微的一聲「卡嚓」,挾在「哧哧」聲中,一道門板似的石牆,突然砸向戰飛羽。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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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1 23:41:58
六十二、抽絲、剝繭、了玄機
那石牆乃是一扇機關門,中央似轆轤般的旋下,牆角處,露出縫隙「滾地葫蘆」翁桐的肉球般身體,疾然滾了進去。
戰飛羽身如魅影,自那石牆上方的空隙中,躍穿而進,石牆關閉,「滾地葫蘆」猶未起身,業已被戰飛羽一把提著衣領,抓了起來,呆在半空。
另只手將他頭髮一握,將臉仰起,戰飛羽冷聲道:「翁桐,你該知道逃不脫的!就在你的右腳踏向地上的那一個洞漩時,我本該一掌了結你,我為了要看看你們的機關埋伏,到底有些什麼鬼明堂,所以才手下留情,僅只是那麼一些煨過毒的破洞爛鐵似的牛毛細針,對戰某人起不了什麼作用!」
戰飛羽驀地停聲,用力的將「滾地葫蘆」翁桐的腦袋掀扭向地面,正對著自己的兩腿,然後冷冷的道:「看清楚,翁桐,我褲腳上的那些藍旺旺的牛毛細針,並不是閻王貼子!
不要說沒有射進體內,就是射進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現在你乖乖的在前領路,再有壞主意,只有你自己吃苦,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
手一放,呆在半空的「滾地葫蘆」翁桐,跌落地上,慢慢的爬了起來。
這是一間不及丈方的石室,室中除中央頂的一顆昏黃的珠光以外,僅只有一具石床,上面鋪著被褥,顯然是一個牢中人的住處!
戰飛羽道:「這樣的石室,武林地牢中,有多少?」
翁桐道:「不多,百十間!」
戰飛羽道:「給我準備的,可是同這個一樣?」
淒厲的長笑一聲,「滾地葫蘆」翁桐獰惡的道:「戰飛羽,你畢竟還是聰明的,這個問題問得極為聰明,只可惜你聰明太過,藝業太強,因而犯了藝高人膽大的通病,你要知道你的聰明與聰明反被聰明誤是什麼嗎?你想知道你現在所處的情況嗎?」
戰飛羽安詳地道:「說說看!」
翁桐一挺胸,壯烈的道:「你該還記得,我們去迎截你,是我們倆自選的任務,而且也告訴過你,對我們頭兒,我們是不惜犧牲,不怕死亡的吧?」
戰飛羽道:「記得清楚得很!」
翁桐道:「那時候,你該殺了我們,走你的路的,可惜你自恃大過,放棄了逃命的機會!」
戰飛羽道:「那是你的看法!」
翁桐鄙夷的道:「不錯,是我的看法,當時你不受炸藥的恫嚇,確時顯露出你高人一等的才智,判斷事理的正確,然而你不該放了我們,還跟進地牢中來!」
戰飛羽道:「你認為我出不了地牢?」
翁桐斬釘截鐵地道:「不錯,尤其是你進到這間石室來以後!」
戰飛羽沉靜地道:「又是恫嚇?」
翁桐嘿嘿一笑,臉上露出剛剛那種獰容,沉聲道:「戰飛羽,你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地方,就在這兒,假若你不曾跟我一同進到這間石室來,你還有機會見到我們主人,在你能躲過機關的暗襲以後,相信餘下的那些機關也擋不住你,攔阻你,試驗你的一切安排,你也能夠闖得過,但在見到我們主人後,你也可以自行選擇生死之道,然而如今,你自恃藝高,跟進這間石室之內來,你就沒有機會了!」
戰飛羽悠悠的,好整以暇地道:「你是說,你想陪我一同在此?此室亦沒有出路?」
翁桐道:「我剛說過,你很聰明,我也說過,死對我並不重要,而且是我自己選擇的!」
戰飛羽道:「翁桐,你我怎麼進來的?」
翁桐眼珠兒一轉,突地仰天大笑道:「你是說能進來就能出去?從哪兒進,也從哪兒能夠出去嗎?」
戰飛羽道:「這是理!」
翁桐莊重的道:「可惜這個機關是在外面,裡面的人,沒有辦法,告訴你,這乃是個牢中牢!」
戰飛羽道:「照你這樣說來,我們倆人定要餓死在這兒了?」
翁桐道:「看來是如此了!」
戰飛羽笑笑道:「我現在還不想死!」
翁桐道:「那由不得你!」
戰飛羽道:「你剛才不是說我要是見到你主子,生死由我選擇嗎?難道我現在就不可以選擇嗎?」
翁桐瞪大眼睛道:「你是說你願意終身為武林地牢中的不二之臣?」
戰飛羽不置可否的道:「你說呢?」
翁桐道:「只要你准我將你全身穴道制住,我就可以向外通消息,讓人放我們出去,我扶你去見主人!」
戰飛羽道:「你不怕我移穴過氣,出去後倒過來制住你?」
一怔,翁桐道:「你為什麼告訴我?」
戰飛羽道:「我向來不騙人!」
翁桐詫異的望望戰飛羽。
戰飛羽笑笑道:「你既然能向外通消息,我若制住你,相信我有這個能力,使你不死不活的受罪,那時你怎麼辦?是通消息給外面,還是硬挺著受罪?」
翁桐毫不遲疑地道:「我會自了的!」
戰飛羽道:「我說過,不死不活!」
翁桐激憤地道:「死都不怕,受點罪又有什麼大不了?」
戰飛羽道:「死,痛快,不死不活,難受!」
翁桐道:「先死後死同樣是弟子!」
戰飛羽點點頭道:「看來我這一招是沒有辦法使你就範了!」
翁桐斬絕的道:「大概如此!」
戰飛羽望望翁桐那種視死如歸的湛然神色,由衷地讚道:「武林閻王危烽煙能有你這種不二之臣,實在難得,不用說,昔年你這條命是他救過的!」
翁桐感激地道:「五次!五次活命之恩,只報效一條命,戰大俠,是不是還欠四次!」
戰飛羽點點頭道:「難怪!難怪!但是我戰某人,向來就不願人扶著去見人,那這條路是絕定了!」
翁桐道:「人各有志,在這種情況之下,恕我翁桐愚笨,想不出兩全的法子!」
戰飛羽慢步走至室中那獨一的床上,仰身倒下,眼望室頂,雙手抱於後腦,悠悠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休息休息,餓死的滋味,我倒想試試,這是一個人難得的經驗,不過,我警告你,你若想對我有什麼不利之處,可要先斟酌斟酌的,莫要逼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來挨日子!」
翁桐急愣愣打了一個寒顫,期期地道:「我倒沒想到,但願在我俄得沒有力氣的時候,你留點情,讓我絲毫不傷的死去,以後的事,我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戰飛羽悠悠地道:「說不定那時候我的理智或許不能抵擋求生的慾望,喝點你的血,趁外面來人察看時衝出去,將這個地牢給鬧個天翻地覆也不一定!」
翁桐道:「那時我已無能為力了!唉……」
寂靜,僅只是一會兒!
戰飛羽突地道:「既然我們要死了,總算有緣,但我有一個疑問,其實該說是一個判斷不知對是不對,你可願意答覆我?」
翁桐道:「除了死,人還有什麼事這麼重要?」
戰飛羽道:「好了!既然如此說,那麼是願意答覆了!其實這個問題間了也是多餘,人都要死了,又何必弄些問題到陰間去呢?不問也罷!」
人就是這樣,當你要問他問題時,他會拿矯,極度的不願答覆,但你越是不問他,他反而想告訴你。
翁桐此時正是如此,一聽戰飛羽有問題問他,本不是太願意地,然而至戰飛羽說不問也罷之後,他反而有了極想告訴他的衝動。
急急的,翁桐道:「反正沒事,我們就算是聊天解悶吧!
你有什麼疑問?什麼判斷?」
戰飛羽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稍現即逝,緩緩的道:「其實沒什麼!我奇怪你們怎麼知道,我要在這條路上出現?」
翁桐蹲下身去,依靠在牆上,道:「武林地牢在江湖上,雖然有不少對頭冤家,然而卻都是些不足道的腳色,不要說與你戰大俠這樣的霸主般的人物,我們沒有結過任何一位的梁子,就是比您聲望與勢力差一級的梟雄,我們也未曾生過糾葛,起過嫌隙。」
戰飛羽道:「這樣說了,你們這次是受人之托了?」
翁桐道:「可以這樣說,也可以不這樣說!」
戰飛羽道:「什麼意思!」
翁桐道:「本來是受人之托的,而且我們主人也並未曾全答應!」
戰飛羽道:「看來變化很微妙!」
翁桐道:「嘿,微妙到極點,一夜之間,不但全答應,我們主人下達的命令,你簡直就是我們武林地牢的不共戴天的仇人,非置之死地不可,唉!」
戰飛羽在翁桐話落後,那一聲長長的歎息停歇了一段時間,有頃,這才悠悠地道:「托你們的人,可是個女的?」
翁桐道:「要不怎能在一夜之間變了卦?」
戰飛羽道:「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呢?現在可已成階下囚?」
翁桐道:「囚倒沒有,只是他看不慣,受不了,已經同半聾子一樣的跑了!」
戰飛羽道:「報應!」
翁桐道:「你認識他們?」
戰飛羽長身坐起,道:「我不認識他們,危烽煙為什麼在一夜之間,將我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又為什麼要截擊我?」
翁桐道:「你知道他是誰了?」
戰飛羽道:「難道你不知道?」
翁桐搖搖頭,道:「不知道!」
大出意外,戰飛羽道:「不知道?那你怎知是一男一女?」
翁桐道:「在那男的半聾著衝出去的時候,口中大叫著,女人,女人,不要臉的女人,所以我們才知道,我們主人領回來的是一男一女,並不是兩個男人!」
戰飛羽道:「噢,來時是兩個男人!一個是女扮男裝!」
翁桐道:「我們主人向來不近女色,自那以後,甚少離開他住的地方,離開時,就是下達截擊你的命令!」
戰飛羽道:「看來,你們對我已注意了不少時候了?」
翁桐道:「在你陪著那運棺材的人去十敷巖的半路上,就已經開始了!」
戰飛羽道:「現在你們還沒見過那女人?」
翁桐搖搖頭。
戰飛羽想一想,繞著石室轉了一圈,突然停身在那一堵機關石門之下,向翁桐道:「翁桐,憑你在江湖的萬兒,似不該在武林地牢中做這一份差使!」
翁桐道:「戰大俠,人各有志,您要是想遊說我改變初衷,恐怕是豆腐的外號——白肺『費』了!」
戰飛羽道:「我向來不聽人遊說,同樣的我也不遊說人!」
翁桐道:「這話,我相信!只是您說我不該在此是什麼意思,又有何指?」
戰飛羽道:「我覺奇怪,你曾說過我若衝得過機關埋伏,各種攔阻,見到了你們主人後,生死經要我選擇,聽你的話中之意,是說我想生就只有為武林地牢不二之臣這一條路,否則就只有死?對嗎?」
翁桐道:「不錯!」
戰飛羽道:「你的意思是我闖不過武林閻王金錯刀危烽煙這一關是嗎?」
翁桐道:「不錯!」
戰飛羽道:「憑什麼?」
翁桐道:「信心!」
戰飛羽道:「迷信?還是……」
翁桐接道:「理智!」
戰飛羽道:「你是指我的功力不及他?」
翁桐道:「不錯!」
戰飛羽道:「能不能說個譬喻!」
翁桐沉思一會,道:「就拿目前的事來說吧,這個石室,關不住他!」
戰飛羽道:「他知道此地的機關而我不知,這不公平!」
翁桐道:「此一石室,乃一牢中牢,實無其他機關!」
戰飛羽道:「那麼他憑什麼能出去?」
翁桐道:「你忘了他的外號?」
戰飛羽恍然道:「你是親眼見他可以用金錯刀將石牆挖開?」
翁桐道:「不錯!」
戰飛羽道:「我有金錯刀那種利器,也照樣可以,所以我認為你講的還是不公平!」
翁桐道:「武林人的武器,同生命合而為一,我以為這沒有什麼不公平!」
戰飛羽道:「假若危烽湮沒有金錯刀,你認為他能不能出去?」
翁桐沉吟一會道:「恐怕不能!」
戰飛羽道:「你敢確定?」
翁桐道:「大概!」
戰飛羽微微一笑,道:「翁桐,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見了他的面,生死之事由我決定,而非他!」
翁桐似是不懂,歪頭想了想後,突地大笑道:「戰飛羽,你是不是在說笑話?你的意思,可是說你能夠出得這石室去?」
戰飛羽道:「你不相信?」
翁桐笑得在地上打滾,連眼淚都流了出來,道:「相信!相信!戰大夾,我絕對相信,相信你得在這石室中,陪我死!」
戰飛羽望著翁桐在地上翻滾的身形,唇角微露笑意的注視著他。
「滾地葫蘆」的翻滾,確實與人不同,連笑滾的姿勢都有著功力上的表現,久久,翻滾在地的翁桐,再未聽到戰飛羽的話聲,這才停止翻滾,自地上,慢慢爬了起來,當他看到戰飛羽那雙眸瞳中的精芒,正凝視著他,唇角的那一抹笑意,透露出了無比的信心時,他怔立當場。
戰飛羽此時卻輕柔地道:「翁桐,你是不是武林人?」
翁桐一頭霧水,疑惑地道:「戰飛羽,你這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武林人講信用,我想同你賭個東道!」
翁桐道:「什麼東道?」
戰飛羽道:「我賭危烽煙勝不過我!」
翁桐道:「行行,勝不過你!不用賭,我相信就是了!」
戰飛羽拉下臉來,嚴肅的道:「我是正經的!」
翁桐一怔,突地道:「是!是!我也是正經的!」
戰飛羽道:「那麼我們就賭!」
翁桐無可奈何的道:「怎麼賭?你說吧!」
戰飛羽道:「假若我能勝過危烽煙,你必得永遠追蹤著那個女人,將她的行蹤告訴我,我若勝不過危烽煙,那麼在我們兩人餓得快死的時候,我不喝你的血!」
翁桐道:「看來你講得那麼正經,那麼我們就一言為定,只是我看你是只好認輸吧!」
戰飛羽道:「為什麼?」
翁桐道:「不能分勝負,你只好在這兒陪我等死!」
戰飛羽笑笑,道:「翁桐,你也忘了我的外號!」
翁桐眼睛突然瞪得似銅鈴,驚悼的凝視著戰飛羽道:「神手無相,你是說你的雙手,能夠同金錯刀一樣的將石牆挖個洞?」
戰飛羽斬絕的點點頭,道:「用不著費那麼大的勁!」
翁桐突地大笑道:「行啦,戰大俠,別吹啦……」
戰飛羽沉聲道:「翁桐,別忘了東道,你也別忘了這石牆的機關,僅僅是一根鐵柱在這中央支撐著,否則石牆不會轉動!」
人談著話,身一側,右手突似利劍般,削向石牆縫隙的痕跡之處!
「哧!哧!」聲中,石牆如同被火炙肌,一股石粉簌簌落下!只看得「滾地葫蘆」翁桐瞪大雙眼,張口結舌的愣立石室之中。
一邊停止,戰飛羽邊換掌,盞茶工夫,均已完成,石粉落地,不再飛揚之時,戰飛羽雙掌齊推,「砰」的一聲大震,石牆倒塌之聲,震得地牢「嗡嗡」作響,久久始停。
迴響未停,戰飛羽甩手點中翁桐肩井大穴宏聲道:「翁桐,你在這兒站一會!」
緊接著又輕聲道:「莫忘東道!」
倏忽間,穿射而出,進入地牢通道,剎時沒入了八字形右邊岔道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2:15
六十三、捉放、雙魔、節外枝
戰飛羽從武林牢派遣迎截他的兩個對手之中,深深的感覺到地牢中人物的奸詐陰險,反覆無常,更察覺出武林地牢的主宰者——自稱為武林閻王,昔日武林中盛名赫赫的金錯刀危烽煙,確有一套御下之術。
以「滾地葫蘆」翁桐,與三眼鷂楊鴻,這兩個曾是黑道中巨孽的人物,竟然甘願為其奴僕,為其效命的表現上,可知武林地牢,豈僅是機關埋伏厲害而已,人心的陰詐,才是武林地牢的最厲害的武器。
是以,戰飛羽在石室中,自翁桐口中,瞭解了武林地牢主人金錯刀危烽煙對他的行蹤何以如此注意的原因後,他已知道,這一段樑子,不能隨便解決,非得經一番艱苦的爭鬥不可,他始終就沒有將翁桐的那一句:「就是你能闖過機關埋伏與把守之人,也闖不過我們主人那一關」的警告,當作耳邊風,相反地,戰飛羽更加重視他這話的意義。
所以,當他在毀掉石門鐵柱,衝入地牢之後,戰飛羽即履行他自己的決定——給對方一個迅雷不及掩耳,採取速戰速決的方式。
戰飛羽的決定,表面上,他那如行雲流水的身形,衝入地道八字形岔路中,毫未遇到阻攔,似是地牢中的防守,並不如翁桐所講的那麼厲害。
然而實際上,就在戰飛羽進入岔道不久,武林地牢內部業已起了翻江倒海般的波動。
當戰飛羽被「滾地葫蘆」翁桐,誘入牢中的石室以後,地室中總司發動機關埋伏之人與把守要道的人,都有唯一的看法,那就是戰飛羽已進入牢籠,無所作為,已成為武林地牢的階下囚,俎上肉,任他們宰割了。
但,石室門的顛震,驚震了他們鬆弛的神經、戰飛羽那如電光石火,行雲流水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使他們措手不及!
機關埋伏失效,守關之人沒有了對手,晃眼間,戰飛羽已進入了腹地。
「刷」的一聲大震,八字形岔道的接壤分岔處,一道大鐵柵將地牢隔離成二截。
戰飛羽正行之間,迎面一道強光,突然射出,八字形的岔道不見了。
現在戰飛羽面前的,是一個方圓有十丈的闊大石室,鐘乳錯落的吊掛室頂,四壁犬牙錯般的牆壁,顯然是未經人工的天然形態,戰飛羽正立在石室右側,偌大的石室中央,平滑如鏡,黑漆如墨,顯然那是分隔岔道的兩扇鐵牆,如今倒翻地上,使兩條岔道,變成了一座龐大的石室,八字口中的鐵柵,正是石室的出口,對正石室,一座緊閉的鐵門,黑黝黝的,闃無聲息!
然而,在石室左右,卻有八道小門,業已開啟,每一個小門後面,都是如他剛剛進入的那問牢中牢一樣的佈置,他可以一覽無餘,每一個門前,站著一個勁裝人物。
八個人,八個形狀,八種表情!這其中,有戰飛羽認識的,也有戰飛羽不認得的,但,每個人的表情雖然不同,可是那臉上的怒色,卻如出自一人!
正中黑漆大門頂上的那一盞氣死風燈,碩大無朋,照射在偌大的石室中,猶如白晝。
戰飛羽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人物,瀟灑地走向側傾的鐵牆之上,立於石室中央。
環掃一眼,沉靜的,雙臂抱胸,雙手籠袖,瀟灑的望向石室頂上那錯落的鐘乳。
眼光中央,慢慢向前移動,似在數鐘乳的數目,對於那八個怒形於色的人物,理也不理,這是戰飛羽的特性。
然而,在周圍的八個人的心中,這行動不啻是一顆炸藥,一顆卑視的炸藥!
一種挑釁的行為!
八個人的憤怒,剎時達了頂點!
這正是戰飛羽所期求的效果。
首先——
右首,靠鐵柵的石室門口,一個魁偉的壯漢,絡腮鬍如同刺蝟般地,怒吼一聲:「報名!」
在戰飛羽頭上,一處鐘乳裡,在這一聲怒吼後,傳出了一個柔和姣婉的聲音道:「神手無相戰飛羽,不屬武林任何門派,獨來獨往,疾惡如仇,無相神功,已至八成,神手如鬼魅,快捷迅速,掌刃利如寶刀寶劍,在江湖上,雖受過傷,而卻未曾吃過敗仗,武功來源不詳!」
脆聲一停,戰飛羽在心中吃驚,口中卻柔聲道:「謝謝誇獎,要不要我補充一下祖宗三代?」
絡腮壯漢,怒叫:「補充個鳥,戰飛羽,老子好久就想找你,無奈沒這個機會,如今是人送上門來,嘿嘿,頭關,就讓老子發利市,準備了!」
戰飛羽,扭頭望望絡腮大漢,極端鄙夷的,自鼻孔中微微哼了一聲,雙眼中射出的那兩道電也似的光弧,似同利箭般射中大漢的眼睛,使他驀地眨眨眼,甩甩頭。
在感覺上他似被蜂叮蠍螫般,下意識的眨眼甩頭,才擺脫了這種叮螫。
終腮壯漢怒火陡升,怒吼道:「戰飛羽,在這個地界,你他奶奶的還擺出那一套不知死活的,賣不著的熊樣子來給老子看,也沒有辦法改變你的命運,我告訴你,你死定了!」
戰飛羽望著他一步步踏在鐵板上發出「咚咚」暗啞響聲的雙腿下的腳步,配合著他的步聲,一步步,一字字的冷聲道:「是——嗎?莽牛!」
突地哈哈大笑,笑聲沉雄猶如鐘鳴般的,絡腮大漢道:「莽牛?以貌取人的武林梟雄,讓你開開眼界!」
驀然之間,停步宏聲,絡腮大漢道:「報名!」
那石室頂中央的鐘乳裡,頓時又傳出了姣婉的語聲:「心魔令狐雕,塞外雙魔之一,與獨孤客座的神魔功,同出『塞外獨夫』門下,甚少涉足中原武林,塞外盛名,不作第三人想,今為武林地牢客座級傳功室主,為閻君特請貴賓,心魔功已至十成,功顯時,外觀如莽夫,功出柔如韌帶,滯人心魂。」
姣聲落後,石室中寂靜得落針可聞!
戰飛羽驀地一指左手邊第一個瘦削漢子道:「報告!」
姣聲又起:「神魔獨孤明,塞外雙魔之一,與令狐雕的心魔功,同出『塞外獨夫』之門,甚少涉足中原武林,塞外盛名,不作第三人想,今為武林地牢客座級傳功室主,為閻君特請貴賓,心魔功力已至十成,功顯時,外觀如病夫,功出柔如針絲,穿人心魂。」
聲落,戰飛羽的心裡不由一緊,他知道今天碰到了扎手人物,從這兩人的來路上,他對其餘不識者,都存了戒心,嬌聲又趁此時響起,道:「神手無相戰飛羽,武林中號稱人王,中原頂尖人物,梟雄霸天之流,兩位客座,可做聯手試功對手!」
絡腮大漢令狐雕,突地仰天長嘯道:「聯手?他配嗎?
哼!」
嬌聲突變冷凜,道:「令狐室主,中原武林第一號人物之前,如果驕敵,有害無益,必須謹慎行事!」
心魔令狐雕血脈責張,狂狂的道:「謹慎,謹慎不是對他這號人的,在得虛名的傢伙,何用尊者煩心,令狐雕願以項上人頭,賭這小子不配稱尊武林!」
戰飛羽冷凜地道:「戰某人並不認為我是武林至尊,可是戰某人有個信心,對於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蠻之物,足可教訓教訓,我不需要你項上人頭,你那顆腦袋,也不過像個葫蘆瓢,給我做夜壺,還嫌沒有把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要讓你自己練的那種邪門武功心魔功回逆,做一個瘋狂的禽獸!」
令狐雕怒吼:「戰飛羽,你在信口雌黃,你不但是個浪得虛名的無知無識的狂徒,你根本就是個不知死活的,不知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的瘋子,癡人……」
戰飛羽沉穩而冰冷的自齒縫裡,崩出了話來,道:「令狐雕,小心你腋下的那一處竅門,莫讓我的掌力切上!」
驀地張口結舌,臉上神色倏然大變,驚瞪著一雙震懍的傻乎乎的眼睛,雙手抖顫,右臂抬起,顫微微的,指著戰飛羽期期的道:「你……你……你如何……」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我如何曉得你練功的竅門是不?
我不但知道你的,而且我也知道神魔獨狐明的,乾脆點告訴你,就連老獨夫的竅門,我也同樣的知道,他不就是被人點了竅門,而廢了一身獨夫功的嗎?」
如鬼魅般走至石室中央,與令狐雕成左右挾持形勢的獨狐明,突地冷哼一聲道:「戰飛羽,我師兄弟兩人,自塞外來中原,會過不少武林高手,可是並未曾被人嚇到過!」
戰飛羽道:「沒被人嚇到,可是被人擊敗過,對不?」
瘦臉一紅、獨狐明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獨狐明並不以為那是恥辱,何況那是敗在中原武林泰斗,少林碩果僅存的前輩大師之手,但是你想在此用那麼兩句不著邊際的鬼話,就想唬住了我師兄弟,那你是打錯了算盤,到時候鬼點戳穿,你死得更快!」
戰飛羽鄙夷的道:「是這樣麼?我曾說過不讓你動手的話嗎?我只不過是提醒你,小心你那練不到的竅門罷了,聽不聽在你,我本用不著擔心!」
獨孤明突地冷凜的道:「不錯,你擔心你自己就行了,我師兄弟的事,自己知道,你就準備吧!」
戰飛羽悠閒的道:「不勞提醒,我早已準備好了,只是你小心著你臀下的部位,莫以為我不會向那些地方下手,我這無相神功,可並不忌諱這些!」
剎時間,瘦臉上露出了無比的驚震,獨狐明道:「戰飛羽,明人不做暗事,你是如何曉得本門武功的練功禁忌,你
戰飛羽依舊神態悠然的道:「獨狐明,你相信我不是唬人了,你以為你把咽喉竅門,改為臀下,我就不知道了,其實這是你對於魔功瞭解不夠,換句話說,你練的還不到家,告訴你也不妨,凡練魔功之人,總有竅門的,而且竅門所在,可以自練功火候上表現出來!」
令狐雕驚震莫名的顫聲道:「你如何曉得我們的獨門秘密?」
驀地一聲長嘯,戰飛羽道:「獨門秘密?令狐雕,你大自信,你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以為塞外獨夫,是發明魔功的人嗎?」
令狐雕道:「難道不是?」
戰飛羽沉聲道:「豈止不是!塞外獨夫乃是一叛師之徒,只是我未曾想到,他竟然以廢功之身,調弄出二位如此英雄角色般的徒弟,你們可曾聽說過江湖上有一位血魔的,那就是你們的師姐!」
齊齊驚啊出聲,令狐雕與獨孤明互望一眼,怒吼道:「戰飛羽,你也算得是一條漢子,為什麼如此捏造事實,誣賴好人,你豈不怕江湖道聞之齒冷!」
戰飛羽突地詫異地道:「怕『江湖道聞之齒冷,這句話,出自你口,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戰飛羽向不打誑語,既是從我口中說出,就敢負一切責任,至於信不信那就由你了,假若你們能夠活著回到塞外,不妨問問塞外獨夫闞不敵!」
令狐雕突然怒髮衝冠般地大吼:「戰飛羽,你越說越不像人話了,我們活著回去塞外都不能夠,你有這麼大的把握?來!來!讓我教訓教訓你這個耍嘴皮子的小子!」
獨狐明道:「不知你戰飛羽手上的玩意,是不是同嘴上的玩意,一般的厲害!」
戰飛羽輕柔的道:「何不試試?」
令狐雕暴烈的道:「正該如此!」
倏忽間,一般陰柔的勁力,似一道軟綿的巨網,隱隱的罩向戰飛羽全身,緊緊的箍扎,收縮,使周圍的氣流,在無形中有一股壓迫力。
心魔令狐雕,面如巽血,兩隻眼睛似欲噴出火來,滿臉如戟豎的絡腮鬍子,根根蝟張,口張似盆,鼻翁如牛喘,活臉似一個被困在獸檻裡的猛虎,極欲擇人而噬。
心魔功行功的狀況,看在其餘站在各個石室門口,一直未有任何表示的人眼中,似並無何奇異,然而戰飛羽卻是首次見到,而尤其是在他的感受上,與以往同人交手的狀況,截然不同。
心魔功發,那股柔韌之勁,不僅如一張絲網收縮,且有無數如利刃般勁氣,向中央集刺,這是心魔功練至十成後的特有成就,此功一發,被攻擊之人的感受,就如同落在一個網獸的帶刺網中,有無法活動的心身感應。
戰飛羽卻依舊泰然的立於當地,僅僅是轉過半面,面向著如怒獸般的心魔令狐雕,冷凜的以寒泉似的雙眸,凝視著他。
令狐雕心魔功運至戰飛羽身前尺許,似利刃般的勁氣,前進之中,突然似投入茫茫大海之中,一觸而沒。
驀然——
戰飛羽突感腳下,貼地竄來十數道似電蛇般的柔勁,到處疾鑽,與那一道回形的心魔功,上下交攻。
戰飛羽緩緩轉側身軀,寒泉似的雙眸,突然凝視向神魔獨狐明。
只見獨狐明雙臂下垂,肩塌腰坐,背彎頭歪,臉色略黃,全身如發虐子般的篩抖不止,雙腿如同立於冰尖,顫抖得全身搖搖擺擺。直似個癲病患者。
戰飛羽冷凜地道:「兩位心神魔功交攻,甚俱火候,何不再加點功力?戰飛羽尚有餘力!」
令狐雕雙眼瞪得滾圓。
獨明雙腿顫得機織。
兩人就是說不出話來!
功力高下,業已顯出,戰飛羽迎戰二人,尚有餘力,尚能談笑自然,而心神兩魔卻只有瞪眼的份兒,這種情況看在觀戰的人的眼中,豈有不知之理。
就在此時,戰飛羽環抱胸前,手籠雙袖的手臂,如大鵬展翅般,左右手分自身前中央,向外分射,一手左上,一手右下,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動作停止,始傳出一聲如裂帛般的聲響,「嘶——」
響聲甫起,場中情況,發生巨變。
戰飛羽矗立如山,神態飄逸,剛剛的動作,似不是在他身上發動,雙臂環胸,依然如故。
心魔令狐雕,臉色如血,眼瞪如鈴,「匍然」聲中,跌落鋼板之上,直挺挺的,如同一具殭屍。
神魔獨狐明,精神萎靡,軀體軟綿,緩緩癱瘓地上,堆在了起,如一灘破衣,覆蓋著一泥鑄的神像。
這是使人心顫的場面,塞外雙魔雙雙在一舉之下,癱瘓跌地,毫無迴旋的餘地。
偌大的石室中,空氣如同凝窒,連一絲兒呼吸都聽不見,落針都可清晰的聞見。
凝滯,緊縮,一股壓迫感,擠上向每一個人的心頭,每一個人的心裡,如同上緊弦的弓,繃緊了皮的鼓,只要有一絲兒動彈,敲擊,都會射矢如電疾,鼓響如雷鳴般驚天動地。
輕柔地,戰飛羽一字字的敲在每個人緊張的心坎上,清晰而有震力的道:「令狐雕,很可惜,沒讓你施展漠雕手而散功,實是遺憾,這要怪你自己,太過相信心魔功了,其實任何一門功力,都能通向極點,達到大成,但仍需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正確的修行,只可惜你學的心魔功,乃是走的蹊徑,最易導入魔境,也最易成功,這是長處,也正是短處,經不起考驗,今天你找錯了對象,我的神手無相功,本就與你兩人的心神魔功同源殊途,也正是你的剋星,如今你倆人的魔已散,我並未傷你兩人性命,休息一段時間,你們倆還是有能力回返塞外的,闞不敵假若沒死,請代我致意,就說神手無相戰飛羽希望他能保持晚節,莫為師門遺羞,為武林遺害!」
令狐雕此時血紅似的面色,業已褪落,變得蒼黃,精神頹喪的起身,踏前數步,吃力的扶起獨狐明,望了一眼戰飛羽,似是「敗將豈敢言勇」的無可奈何的,一聲不響,兩相扶持,退回右首石室之中。
這種結局,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這不像是傳言中的戰飛羽的作風,戰飛羽在江湖傳言中,是一個殺人不眨眼,從不留活口,酷厲,狠辣,惡毒如梟的狠貨,而今,他竟然手下留情,毀功留人,放走塞外雙魔,這舉動,這行事,使其餘六人大惑不解。
其實,他們誰又知道戰飛羽此時心中,有著無比的感慨,亦有著無比的輕鬆!
塞外獨夫闌不敵,是心神魔功的傳人,如今他從他的弟子身上,推究出了闞不敵,就是他行道江湖以來,所極想找的人,一個背叛師門的武林敗類,說是找他,倒也並不大對,實際上,是想看他有沒有將遺留武林的「心神魔功」傳留人世,現在,他知道傳是傳了,但今日一戰,心神魔功將絕跡江湖,因為「心神魔功」只要經過點散竅門以後,學功之人,即會忘記其中一節重要訣竅,而再也不能有所成就,——這是他戰飛羽所深知的事。
戰飛羽行道江湖的心願之一已了,大為舒暢,如今他從只剩下亡友遺孤待持的一件事了!
戰飛羽環掃一下石室中其餘的六人,最後,目光停留在右側最靠裡面的一間石室門前的一位紅衣紅顏,長鬚禿頂的老者臉上。
沉聲如喝,戰飛羽道:「游雲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江湖中盛名如日中天,想不到今天會在武林地牢中相見,真是幸會,戰某人早想拜見老人,請教敝友幸長定何以會在赴游雲莊之宴後,即遭到了厭世自殺,妻離子散的惡運?」
哈哈笑聲中,渾飩老人江可元道:「戰大俠何時也學會了含血噴人的絕招?聽你的意思老朽請他夫婦來敝莊做客,倒成了罪人!」
戰飛羽道:「那倒不是,只是那無恥好夫『鐵書生』倪世鴻,也出現的大過突兀!」
赤紅的臉色倏寒,渾沌老人江可元道:「戰飛羽,我宴請我的朋友,介紹我朋友相互認識,假若是也算過錯的話,那讓你想像中的情景,我都願承擔,一切都願大包大攬在我江某人身上!」
戰飛羽雙眸中突現得酷厲無比,沉聲道:「在此時以前,你說這話或許有人認為宴會中好友相識,乃是既平常而且應該的,我想早日拜訪的,也正是為此,本是想請你勸勸夏婷安份點,勿再追我太甚,只量你不該在此時此地見我!」
望著戰飛羽那酷厲的眼神,江可元不由自心中微生寒意,但卻仍然不解的「此時此地?難道說我不能來武林地牢?」
戰飛羽道:「你能來,但來的時機太過湊巧!」
江可元詫異的道:「我不該在你戰大俠來此時來?」
戰飛羽道:「我沒那麼跋扈,天下路天下人走,江湖地江湖人居,我指的不是這個!」
江可元道:「那你的意思是……」
戰飛羽冷凜地道:「江可元,你還要裝嗎?你自己做的事,還要我說嗎?」
江可元怒聲道:「戰飛羽,你要知道,老朽對你尊敢,那是看在亡友辛長定與你有八拜之交的份上,我可不是怕了你,你自己該尊重點!」
戰飛羽酷厲地道:「對你,我已夠尊重了,江可元,你不用擺出那份假道學的樣子來,就憑你能夠進入武林地牢,就夠了!就夠證明你平日的仁義道德,俠德義名都是沽名釣譽而來,沒有一件不是假的!」
嘿嘿冷冷,江可元道:「戰飛羽,你太武斷,也大愚蠢了!
江可元知交滿江湖,黑白兩道,都有朋友,武林地牢乃江可元常游之地,武林閻王危烽煙與我相交數十年,難道我來此竟然有什麼不對?武林中難道有什麼規矩,不准人交朋友,白道必定交白道,黑道必定交黑道,我若是黑白兩道都有朋友,就是個黑白不分的,是嗎?」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江湖既無此規矩,戰飛羽亦不是那個意思!」
怒不可遏的,江可元沉喝道:「戰飛羽,既然如此,為什麼老朽不能來武林地牢,此時此地又是如何?你若不能還老朽一個公道,今天就是你我死拼之時!」
戰飛羽冷冷地,輕哼一聲,酷厲地道:「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的,不過,你實在應該知道,不該問的!」
江可元恕叱道:「老朽沒有你那麼聰明!」
戰飛羽道:「你真的不知道?」
怒吼,江可元道:「廢話!」
戰飛羽驀地沉剎冷聲道:「你不該在『鐵書生』倪世鴻氣走之後,還留在地牢的!」
神色倏變,但驀地卻仰天大笑,江可元道:「戰飛羽,這與我有關嗎?」
即或是他應變迅速,但倏變的神色,卻逃不過戰飛羽的眼睛,冷酷的,戰飛羽道:「夏婷如何來武林地牢的,誰介紹的,江可元你敢發誓嗎?」
神色無比的驚震,惶急的,江可元突地轉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2:31
六十四、疾雷、無意、毀機關
驀然間——
戰飛羽如同鬼魅也似的身形,眨眼間,電閃挪移至渾沌老人江可元的身後三尺之處!
渾沌老人江可元,前進的身形,突地一滯,只覺得一般無比巨大的浪潮,在身前洶湧翻騰,身軀被阻止得欲進不得。
同時,一把利刺般似的無影利錐,悄無聲響的戮在背脊大穴之上,使渾沌老人灌可元,連連施展移宮換穴之法,企圖脫過被制的危局,但,那利刺般無形的利錐,直使他無計可施,任你如何的運轉迅速,均不能擺脫,最後,終於被釘在原處,動都不敢再動!
渾沌老人江可元,心中的震驚,是無與倫比的。
戰飛羽卻於此時,冷凜的道:「憑大名鼎鼎的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的名號,不至於見了我戰飛羽就想逃吧!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不遲!」
渾沌老人,突地仰天長笑,笑聲雄勁悠長,久久始才停止。
戰飛羽冷冷的道:「沒有用的,姓江的,你不用想用你那份渾沌氣功脫出我的指法點穴,要是那麼容易,就憑武林地牢的名義,我戰飛羽就不配進來,既然進來,在任何情形之下,我戰飛羽也不會含乎了!你就認命吧!」
渾沌老人江可元道:「戰飛羽,你講完了嗎?」
戰飛羽道:「沒有!但聽你的口氣,你似是有話說?」
渾沌老人道:「不錯,我有話說,但我願先聽完你的話後再說!」
戰飛羽道:「還是你先說吧!聽完我的話,你就沒機會了!」
冷哼一聲,江可元道:「戰飛羽,你太張狂!」
戰飛羽道:「是嗎?假若你要說的就是這一類話,那你就不用說了!是不是張狂!事實是最好的證明!」
江可元道:「你認為我是逃走?你聽說過我在哪一位面前逃走過?」
戰飛羽道:「在我面前的行動,我親眼看到的事實,不比我聽說的更可以做證明?」
冷哼一聲,江可元道:「我要進去找一找鐵書生,要他來做當面對質!」
戰飛羽道:「我講過了,鐵書生已不在武林地牢!」
怒哼一聲,暴叱的,江可元道:「戰飛羽,你有把握嗎?這也是你親眼看到的事實?你可敢同我賭個東道?」
一怔,戰飛羽道:「你有把握將鐵書生找來此地?」
不耐地,江可元道:「廢話!」
戰飛羽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何用勞你的大駕,這麼靈巧的傳聲設備,何不運用一下!」
江可元沒好氣地道:「能用我還不會用嗎?現在,你何不試試?」
戰飛羽道:「說個理由聽聽!」
江可元怒道:「這還不簡單嗎,那傳聲只是和這大廳交談,與其他地方是隔絕的!」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江可元,戰飛羽不是三歲孩子,也不是初出道的雛兒!你這一套少在我面前耍,任誰也不會相信,傳聲設備只可以兩地交談,就算是如你所說,那對方總可以派人替你傳話!」
驀地——室中央傳出了那嬌脆的聲音道:「戰飛羽,他說的不錯,我老婆子可不是傳信人!」
戰飛羽在「老婆子」三字入耳後,驀地神情一震,忖道:「難道是她?」
就在他神情一震之時,江可元抓住機會,倏然轉身,拍出一掌將制住他穴道的戰飛羽的那一縷指風,撞得一歪,大斜身連旋三旋,江可元始脫出了指風的追襲,站在石室中央,喘吁吁地道:「無相神功,的確不凡,老朽領教了,戰飛羽現在你想怎樣?老朽願意領教領教。」
戰飛羽道:「會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到此處,驀地仰首揚聲道:「傳聲者,可是百靈仙子?」
傳聲道:「戰飛羽,你不愧是武林梟雄!」
戰飛羽道:「那名字不好聽,但我無所謂!您對武林掌故,門派,人物,各種功夫的瞭解,是武林人都深知沒人敢比,也萬分欽佩的,無怪對剛剛的『塞外雙魔』那麼清楚了!」
傳聲中傳來一陣嬌脆如銀鈴的笑聲,百靈仙子道:「我已知道了戰飛羽你的另一樁長處!」
戰飛羽道:「何不說來聽聽,讓我這自以為無甚長處的人,也有個高興的機會,能夠在武林春秋論者百靈仙子的口中,得一字的褒乏,無論好壞,那都是榮幸萬分!」
傳聲中的百靈仙子,又是一陣嬌笑,然後道:「又多知道一件長處了!真想不全,以酷厲、冷笑、狠毒、無情聞名於武林的梟雄、人王的神手無相戰飛羽,竟然是一個極會講話,非常得體,而又甚為謙虛,風趣的人!」
戰飛羽道:「我沒想到在江湖中是如此的惡名在外,更想不到仙子對我的評價是如此的令我汗顏!」
百靈仙子道:「戰飛羽,老婆子謝謝您啦!」
戰飛羽詫異地道:「仙子此話是指哪一方面?」
百靈仙子悠悠的道:「我與危烽煙賭東道輸了,來此為他做些年輕奴僕們做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們有一約定,雙方不得暴露我的身份,若我身份暴露,此約即取消,而我個人當然不能自己暴露,必得第三者才行,所以你聽得出來,我是以地牢中人的身份講話的,若非你指出我的身份,我是不能如此為所欲言,更不要想自由了!」
戰飛羽道:「那是說仙子現在可以離開地牢了?恭喜你啦!」
百靈仙子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人無論做什麼,總要有始有終,不可半途而廢,此處之事雖然我不願做,但我可願意在你解決了石廳中事以後,再離開此處!」
戰飛羽道:「人各有志,戰飛羽不方便對仙子說什麼,只不知仙子願否替戰飛羽服務一次?」
百靈仙子傳聲道:「可是要我介紹石廳中的人?」
戰飛羽道:「除掉凶神厲康,長拳疾雷招倚和一條鞭曹長寶以外的兩位卻甚少謀面!」
百靈仙子傳聲道:「假若我只告訴你,這兩位是武林地牢的黑白二判,你恐怕並不曉得,若果我問你,江湖上有一對兄弟善於隱人之短,揚人之長的雙劍雙壁,你不會不知道吧!」
戰飛羽不由得驚咦出聲,道:「你是說這兩位就是以知人短而不揚,暗中要挾,揚人長而佯為好人,因而有雙劍雙壁之稱的陰氏兄弟,陰顯跟陰頤?」
戰飛羽的話,使立在中門的一對,閃過一層怒色,但旋即隱沒。那是形象並不相同的一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任何人都不會在看到兩人後,認為是一對兄弟。
百靈仙子卻嬌笑道:「你也不怕他們兄弟惱羞成怒,同你拼?」
戰飛羽冷冷道:「他們能同我拚命,就不配稱雙劍雙壁陰氏兄弟!」
百靈仙子道:「戰飛羽,石廳中我已沒有事情可做,看你的了!」
戰飛羽道:「假若仙子在此地事完,有興到十敷巖一遊,戰飛羽願恭候芳駕,並報今日之德!」
驀地,一陣沉默,江可元方待講話,百靈仙子突地悠悠地道:「十敷巖的什媚,你同他是什麼關係?她可好?」
語氣中有股急切的關心,與無奈的歉意。
戰飛羽緩緩的道:「朋友關係,曾在死亡邊緣上掙命過的朋友,她如今好得很!仙子去嗎?」
百靈仙子突已恢復正常的嬌笑聲道:「一言為定!」
戰飛羽驀地揚聲道:「好!屆時敬候芳駕!」
突地打眼望向江可元,冷冷地道:「江莊主,輪到你啦!」
江可元怒道:「戰飛羽,城門樓上搭牌坊,你好大的架子,吐口唾沫起雲雨,好大的口氣!」
戰飛羽一歪頭,微微笑道:「怎麼!嫌冷落了你?還是因我只與百靈仙子談話,而有點吃味!」
江可元冷哼一聲,未及回答,戰飛羽接口冷冷道:「戰飛羽自行道江湖以來,自信所作所為,無愧於心,敬的是忠臣孝子,仁俠義士,即是對江湖同道,亦未曾恃強凌弱,蠻橫無理,但對那些江湖宵小,自以為武技勝人,橫行霸道,聚徒結黨,自成惡勢力者,卻向不假以顏色,尤其對外貌仁慈,心懷叵測的假善士,更是深惡痛決,至於個人的毀譽更是在所不惜,不管閣下如何的想,那是你的事。」
冷凜的,江可元極端不屑的譏笑道:「戰飛羽,你不覺得你太自恃?」
戰飛羽道:「戰飛羽就憑這份自恃,行道江湖!」
倏然之間,江可元怔瞪一旁,對於戰飛羽這種率意而行,不計一切的答覆,使這老江湖大是震驚,要知道江湖人物沒有不惜羽毛的,尤其對於言語之間,更是注意,自恃並不是個好字眼,可是戰飛羽卻承認他是憑此而行江湖,江可元怎的聽不出來,這是一種悶棍式的反擊,將壞變好的使敵人無計措辭的語言反擊。
江可元在一怔震之後,勃然大怒,暴烈的道:「戰飛羽,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老夫如此講話?」
戰飛羽安詳的省:「江莊主!我要怎樣對你講話,咽?」
這種陰裡陰氣,不加可否的反問式話語,最易調侃得對方怒火上衝,江可元此時即是如此,恨得咬牙切齒的忘記了自恃的身份,暴露了人性的本原,惡狠狠的,自牙縫裡崩擠出一個個冷冷的字來,道:「我要撕了你——」
戰飛羽古並不波的道:「我在等著!」
江可元雙目一瞪,怒哼道:「戰飛羽,你的報應到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了過去,掌勢洶湧渾厚,勁力特強,渾沌老人含怒出手,畢竟不凡。
戰飛羽雙腳不動,冷寞的雙目直視江可元,身軀一倒,雙肩微圍,便把渾沌老人江可元的一記掌風讓了過去。
江可元一掌落空,突然大喝一聲,踏前一步,雙掌倏翻,近身向戰飛羽當胸劈去。
戰飛羽冷冷一笑,環胸雙臂一動,籠袖雙手倏揚,兩道白光,如雷電乍閃,倏現即隱,一股潛力,將江可元的掌勢,劈裂成隙,勁力成束,擊向渾沌老人前胸。
江可元雖在江湖上號稱雄霸一方的游雲莊主,縱然久經大敵,會過無數高手,但對戰飛羽這種手法,還是第一次遇上,不覺大吃一驚,雙肩晃動,被迫趕緊的躲閃,斜退了出去。
他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有過一招之下,就被人家逼得閃躲不迭,更何況一招之下,失手被制,已是兩次丟人現眼,一日之間,連連失措,心頭不由得又驚又怒,又急又躁,暴喝一聲,突然欺身而上,雙掌攻敵之前,先求自保,攻守並重,攻即是守,守即是攻,一圈圈掌影,一股股掌風,直向戰飛羽罩去。
這是江可元含憤出手,掌上威勢極強,如波濤洶湧,怒浪排空的擠壓向戰飛羽。
在場之人看得不禁都悚然動容,暗讚道:「游雲莊主渾飩老人江可元果然名不虛傳!」
就在大家念頭尚未轉完之時,只見那洶湧的拳風呼嘯之中的戰飛羽,突地雙臂揮動,雙掌倏揚,左手平展而出,緩緩的,一剎時已變得虛無飄涉,一晃之下,飛速的抓向了江可元的頭頂穴——宛如九天之上,罩落了一雙神手。
江可元的那滾滾拳勁,在戰飛羽的臂揮掌揚的同時,如同滾湯遇上了冷水,沸動立止。
戰飛羽的右掌,卻如一縷鬼魅似的,無聲無息,幾近無形無影的削向江可元的左肩頭。
這種無形解危,一舉破敵的虛門掌法,奇詭變異於光影晃動的一剎那之間,不由使觀戰之人,心神大震。
江可元雙腕猛起,雙拳吐吞,斜身大旋,猛然暴退。
戰飛羽呼的倒轉,早已截斷對方的退路,左手仍是原式不動的抓向江可元頭頂穴,右手卻在江可元雙拳吞吐格避之時,袍袖猛展,幻成一片黑影,右手自黑影中,筆直的插向江可元的胸口。
江可元撐搏的,雙掌揮勢擰砸,像是趕鬼一樣的向虛無中揮舞,而戰飛羽袍袖黑影中的右手,卻直與鬼魅般,玄異變化,以不可思議的方位與速度,仍舊直插江可元的胸口,攻勢似永無休止,亦無法陰滯。
江可元突然一哼,踉蹌後退——左臂上裂開一條整齊有如刃切的血槽,泅泅外冒,一片血紅。
剎時間風息雲停,右廳中寂靜得落針可聞。
江可元微微的喘息聲,是這石廳中,唯一的能夠聽到的聲息,其餘的人,似都憋住了氣,不敢出聲。
戰飛羽卓立不動,雙手業已籠於袍袖之中,雙臂亦習慣的環抱胸前!
他——戰飛羽,站在那兒,就如一尊神像,莊嚴威凜,神威自生,目光冰寒的望著江可元,唇角抽動了一下,陰沉地道:「江莊主,你還有話說嗎?」
神情激憤,雙肩聳動,左臂的疼痛,並未使渾沌老人氣沮,然而心裡的緊蹙,卻使他的面上鬆弛的肌肉抽搐,眼神狠酷的斷然道:「有朝一日,戰飛羽,我要剝了你的皮!」
不以為意,戰飛羽冷冷點頭道:「有那麼的一天,但不一定誰剝誰,狠話沒用,你不是要我找鐵書生倪世鴻嗎?莊主,記著,你若現在認為沒事幹了,那麼就請便吧!你本是來此作客的是吧?但我得囑咐你一事,三個月後,游雲莊上得有鐵書生倪世鴻的影子,到那時候,戰飛羽會去向你討還公道!今天,我們就到此為止!請!」
恨得牙癢癢的,游雲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的那個老臉上,閃過一抹心餘力絀,而又有希望的聲色,望望汩汩外流鮮血不止的左臂血槽,怒瞪戰飛羽一眼,頓一頓腳,向他原來的石室走去。
戰飛羽望著他的背影暗忖:「只要你能從此出去,相信也擋不住任何人從此走出。」
戰飛羽是個深沉的人,任何情形之下,決不露神色,任何人想在他的面上揣度他的心理,那是白費。
戰飛羽的雙眼,望著石廳的鐘乳,他的臉是平正的,頭並未仰向上方,僅只是用眼珠向上瞄,眼中是一片冷寞與僵木的寒光,他的眉心,因為眼珠的向上瞄,而變得成了山字形,投下一抹肅然的陰影於鼻唇之間,對於眼前的主人,視而不見的那股淡然神色,頓時惹起了一陣怒火中燒的騷動。
首先,是一個腰粗膀闊的大個兒紅鬍子大漢,隱忍不住,跨前一步,戟指戰飛羽道:「小子!你這副德行,向那位大爺充殼子!你他奶奶的算是哪一路的神聖?」
戰飛羽姿態不變,語言無情的道:「我知道必定是你先發難,凶神厲康,絕不會是他們陰兄弟,厲康,知道嗎,這就是人家兄弟比你高明的地方!」
凶神厲康怒吼道:「呸!你是什麼東西,也配用這種語氣來對我老厲講話?好像在他娘的教訓徒弟似的!」
點點頭,戰飛羽道:「我熟知你這種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衝動易怒,而又好勝心強,更是自以為了不起的天下無敵,說穿了只不過是天生幾許蠻力,毫無頭腦的一頭蠻牛罷了!」
暴烈的吼叫,凶神厲康道:「戰飛羽,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到死你還在耍嘴皮子!你旗桿頂上綁雞毛,好大的撣(膽)子!」
冷冷的,戰飛羽道:「不用雞毛子喊叫的窮咋呼,厲康,膽子大小,試一試就知,只怕你沒那個膽,不用害臊,我知道你沒有夥伴是不能掄動你那支笨傢伙——獨腳銅劉的,別客氣,來吧!同你的夥計,招倚,曹長寶一起來!」
驀地咧開大嘴,嘻嘻的笑了,紅鬍子一撅一撅的,兩道濃眉擠在一起,大環眼瞇縫成了扁扁的兩條小縫,望著左右的兩人,齜牙道:「嘻嘻!這小子倒是痛快,向來沒人敢答應咱爺倆一起耍的……」
瘦削的長拳疾雷招倚道:「呸!哥仁!」
驀然停笑大吼,凶神厲康道:「對!哥仁,上啊,夥計!」
中等身材,看來活像個趕腳的,一身短打扮,永遠長鞭不離手的一條鞭曹長寶道:「你他娘的還沒拿傢伙,用什麼招呼人家!」
一怔,突然地翻身奔人石室,剎那間疾衝而出,凶神厲康邊吼道:「等等,小子,我拿傢伙來再動手!」
一支半人高的獨腳熟銅劉,提在手中,怕不有五六十斤重,然而在他手中,卻輕似無物般揮舞而出。
這是一個標準粗人,然而戰飛羽並不能輕視他,只看他手中的那種兵刃,就知真正動起手來,這種人是最難對付的,要知道,越是頭腦簡單,越是心神專一,若果他在做某一件事,非至成功,是絕不休止的,他能在江湖上被稱做凶神,即是此一原因,動起手來,只知戰鬥,不知畏懼,只知攻擊,不知防禦,而此種人卻多數是天生的皮堅內厚,挨上兩下,並不在乎。
獨腳銅劉,乃是一種特殊的武器,江湖中甚少有人使用,一者此種兵刃沉重,無大氣力的人,是不方便用它,再者此種兵刃攜帶甚為不便,行走江湖,攜帶此物,無異是招搖。所以甚少人願意練它。
這是一種斧一類的兵刃,卻將刃桿合鑄而成,桿造成一具人形,頭為斧錐,卻將兩手合攏,變錐為斧刃,如此看來,就像是一個合十的獨腳童子,所以有獨腳銅劉的名號。
戰飛羽知道,近來武林中,只有凶神厲康,使用此種兵刃,而且純熟猛惡,凶神之名,即因其與敵手爭鬥,毫不畏死而得。
戰飛羽更知道,此人攻戰之時,定要與長拳疾雷招倚同時合擊,才有威力,一邊戰鬥,一邊要招倚在旁,提醒他的攻勢,否則即雜亂無章,威力大滅!
凶神厲康,兵刃在手,猛的一掄,呼的一聲,畫了個圓圈,吼道:「來啊!小子!」
一直未曾開口的一條鞭曹長寶,此時手揚處,長鞭「吧!」的一聲脆響,道:「急什麼!大個兒,人家倒沒有準備好呢!」
冷冷一哼,戰飛羽道:「曹長寶,你盡可以進招,我已準備好了!」
詫異的望望戰飛羽,曹長寶道:「你要憑你那一雙手,對付我們的長鞭銅劉與長拳疾雷,三樣兵器?」
戰飛羽道:「怎麼?不行嗎?」
凶神厲康道:「行!行!你要快死,那還不容易!」
嘩啦啦,一陣銅鐵交鳴,長拳疾雷招倚手中,多了一串銅球連在銀鞭上的外門兵刃,長拳疾雷,可能就是此物,招琦沒好氣的道:「大個子,你不講話,沒人會說你是啞巴!」
凶神厲康叫道:「我哪兒說錯啦!」
招倚道:「你憑什麼說他要快死!」
厲康道:「他憑赤手空拳,對我們三件長兵刃,不是想快死是什麼?」
冷哼一聲,招琦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厲康道:「嘻!嘻!原來你不知道他是神手無相戰飛羽!」
狠狠的怒呸一聲,招琦道:「你聰明,你知道,知道個屁!你幾時聽說過戰飛羽用武器動手過招來!那他還叫什麼神手無相!」
厲康道:「你是說他的手就是兵刃?」
招倚道:「你是瞎子?你沒看到渾飩老人的左臂流血?」
厲康不服氣的道:「可是他們是拳掌相對,我們可是長兵刃。」
沒好氣的,招倚道:「長兵刃怎麼樣!近身搏鬥你能如何?」
厲康道:「哼!近身?就憑他能近我的身!」
招琦道:「試試吧,我的凶神!」
嘩啦啦!一陣銅球滾動,節拍清脆,似是一種暗號,攻勢發動,厲康如同一隻猛虎,銅球如旋風,掃向戰飛羽腰際。
招琦手中疾雷滾動,暴捲戰飛羽下三路,口中呼道:「三星伴月!」
曹長寶的長鞭,在空中一連串脆響,驟然變勢,如一條蜿蜒的毒蛇,倏忽飛射向戰飛羽的頂門。
陡然間,袍袖飛揚,戰飛羽身形微側,右手如同一隻魅影,接住厲康橫掃而至,沉雄勁疾的銅劉頂端,厲康只覺一股粘力,俯貼銅劉連纏三匝。
銅劉上傳來的粘力,突然消失,變為推力,順著弧形旋轉,壓下。
「彭」的一聲,銅劉砸上了招倚的長拳疾雷。
長拳疾雷一出手,戰飛羽已瞄過,招琦的兵刃——長拳疾雷,說穿了,僅只是一隻鐵打的胳臂臨時接合,而「長拳疾雷」的名字,無異告訴敵人,那鐵拳中有機關,不是炸藥,也接著能夠脫離「鐵臂」,飛擊敵人的消息。
戰飛羽的主要目標指向了「鐵拳」。一招之間,同時連帶上長鞭。
就在「彭」的一聲、長拳疾雷與獨腳銅劉碰上之後,厲康驀怒,手上的銅劉,被一股猛大的震力,震得如同蹺蹺板一樣的,要將他掀拔而起,施力一壓,身形反而更被迅速的彈起,疾衝向石廳廳頂,不由得將銅劉撒手不管。
同時,銅劉纏繞的長鞭盡頭的一條鞭曹長寶,倏然之間,被長鞭帶起身形,飛向廳頂,堪堪與厲康直衝而上的身形,撞個正著,而兩人的頭,差那麼一絲也就撞上鐘乳。大吼之中,兩人急急伸掌,猛然相對一擊,翻滾而下,脫出了頭撞鐘乳的危機!
地上攻擊下三路的長拳疾雷招琦,在「彭」聲之同時,驀地撒手丟掉兵刃,滾翻而出,尖吼:「躲開!」
驀地,戰飛羽左手一揚,身軀倏轉,招奇丟棄的「長拳疾雷」,如一怒箭般,疾然射向擋住石廳進口的鐵柵而去。
「轟」然聲中,頓時石廳中,煙塵瀰漫,嗡嗡作聲,歷久不止。
煙霧稍薄,嗡聲停歇埋,傳來了百靈仙子的詭笑,笑聲停止,話聲在嬌喝中傳出:「戰大俠,你這一記疾雷,你使這石廳變成為永久的了!那麼多的鐵柱子,撐在洞中,誰能再將他抵起來?」
飛羽道:「機關倏復,豈不是一樣?」
嬌笑中,百靈仙子道:「只可惜巧手魯班龔天人已隨此牢之完,而逝於百年前,當今之世,還沒人能有能力!何況,你毀的乃是他的石廳總機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1 23:42:47
六十五、神手、有心、殺惡判
戰飛羽道:「如此說來,經此至他牢入口,已無機關了!」
百靈仙子道:「正是如此!」
戰飛羽:「剛剛有人經鐵柵去過了!」
百靈仙子道:「那是機關,若果是你,恐怕無此方便!」
戰飛羽心知這話是實情,因為,他對機關之學,雖非內行,然而理總是懂得點,尤其是在有人控制之下,機關常常使人發生錯覺,別人能走的地方,你不一定能走,道理就在機關是受人控制的,而且,誰知道機關消息,誰就能通行無阻,雖然他不一定要全部知道,只知道哪一處控制法就行,但不知道的人,卻是寸步難行。
戰飛羽心裡想著,眼中卻望著煙塵淡散中已露出的一處缺口道:「如今這大廳,只好變為敞廳了!」
靜靈仙子道:「不錯,剛才的爆炸聲音,恐怕已驚動了危烽煙,他知道情況後,我想他不會讓你深入了!」
戰飛羽方待啟口,突然間凶神厲康,哇呀哇的大叫大吼的道:「老婆子!你還有完沒完,他奶奶的戰飛羽將我們弄成這個樣子,你不但不幫忙,反而同他打得火熱,談得入港!你這算什麼仙子,簡直是吃裡扒外嘛!」
百靈仙子突地怒聲道:「厲康,你莫以為老身好講話,你再信口雌黃,口不擇言,小心我割你的舌頭!」
咂咂嘴,厲康道:「割了舌頭怎麼吃飯?怎麼說話?老太婆,商議商議!不割舌頭行不!」
百靈仙子道:「閉住你的嘴,就不割!」
厲康道:「我是說,我既要吃飯,又要說話,那怎麼能閉嘴,你不成打了巴掌算了,這樣我還是可以說話,本來嗎!哪有自己人同自己人為難的,何況你是同我們敵人戰飛羽在攪七捻三的弄不清楚!」
百靈仙子怒叱道:「厲康,你記下了,你的舌頭是割定了!」
勃然大怒,厲康道:「老太婆你講不講理,我說的本來是實情,你同敵人……」
招琦突地道:「大個子,你不說話,沒人會說你是啞巴!」
凶神厲康,倏然住口不語,似對招琦這句話甚是服帖,但當他望到戰飛羽時,驀地又忍不住的大叫:「這臭小子,用什麼鬼板眼,將我們的傢伙一下子都弄脫了手?難道說,就算了不行?」
招琦道:「不算了怎麼著?」
奇詫的表情,凶神厲康道:「瘦子,你是說我們認輸?」
招倚道:「依你呢?」
厲康振振有詞的道:「他根本就沒和我們動傢伙,一招就認輸,我不幹,這不能算的!」
招琦冷哼道:「你不算行嗎?那麼你自己去幹!」
一怔,凶神厲康道:「瘦子,你是說結束了,我們輸了,我們不幹了,按著老規矩,任人出題目?」
招琦不做聲,曹長寶罵咧咧的道:「大個子,你要不要臉,傢伙都讓人在一招之下弄脫了手,你還不認輸,那麼你試試看,能不能在一招之中,將我的傢伙弄脫手!」
兩手亂搖,厲康道:「好,好,認輸,免試了,喂!小子,你出題目吧,要我們幹什麼?」
戰飛羽一怔,他可真不知道,這三塊料,搞的是什麼名堂!
此時百靈仙子突然傳聲道:「他們三人,有一個老規矩,誰能獨立敗了他們,就聽命於誰,但只限一次,他們來地牢,亦是敗在危烽煙之手,如今他奉命守關,任務已完,業已恢復自由身,敗在你手,就得聽命於你了!」
戰飛羽道:「我若果沒有這個興趣呢!」
百靈仙子嬌笑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耐心了!」
戰飛羽緩緩地道:「仙子此話……」
百靈仙子道:「你一日不讓他們做一件事,那他們就跟你一日,永遠不讓他們做,他們就永遠跟定你!」
戰飛羽望望面前這三人道:「三位的規矩,實在特殊的很!」
招琦道:「沒辦法,這是誓言!」
戰飛羽道:「我的好奇心雖不重,可甚是喜聽密聞!」
招琦莊容道:「聽是可以,但需付出甚大的代價!」
戰飛羽笑笑道:「難道也是誓言?」
招琦道:「不是誓言,較誓言更重!」
戰飛羽道:「只不知想聽要付出什麼代價?」
招琦道:「那倒沒有!」
戰飛羽極為興趣的道:「何不說來聽聽?」
招倚道:「永遠為我們今後的行止負責!」
戰飛羽奇道:「什麼意思?」
招琦道:「今後我們為害為惡,負有道義上的責任,尤其是後果上。」
戰飛羽略一思索,緩緩道:「何不說明白點!」
招琦道:「今後我們為善,行走江湖可能得罪黑道人物,則解決不了的難題,得替我們解決,我們被豁,得替我們報仇,今後我們為惡,與這個條件相同。」
戰飛羽道:「你們可能為惡?還是為善?」
招琦突然神情一栗,道:「這個不能決定,亦可能為善又為惡,人又可能常受環境左右,更常受自己的性格左右……」
略作沉思,招琦道:「我有一事,要請問戰大俠,不知可以不?」
戰飛羽衷誠的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當然可以!」
招琦肅容道:「為什麼你不說,不管我們為善為惡,死後給不給我們報仇,我們也不曉得,我們有這種條件,那不是和沒有一樣的這類話?」
戰飛羽毫不思索的道:「我沒想到這種問題!」
曹長寶緊追著道:「為什麼?」
戰飛羽道:「不為什麼!只要答應了你們的條件,就該做到,這似乎不用講,凡是武林人,均應如此!」
招琦與曹長寶,互望一眼,會意的眼神,交換一瞥,招倚道:「戰大俠不想聽了呢!」
戰飛羽道:「我說過,我雖好奇心不重,卻甚願聽密聞!」
招琦道:「我們三人曾受一異人之恩,他臨死時遺命要我們如此做!」
戰飛羽道:「他是誰?」
招倚道:「不知道,你可相信?」
戰飛羽道:「相信,知道的話,我反而不信了!」
招琦大是奇怪!
戰飛羽笑笑,望著招琦道:「你奇怪嗎?說穿了沒有什麼,你們若知道他是誰,你們除了感激他的恩德之外,對他一定有所瞭解,那麼對他的遺言,就可能受到這種瞭解程度的影響,而有所抉擇,遵守或不遵守之間,定然有個決定,即或遵守,那遵守的程度之間,也有個差別,絕對不會有如此的堅定。」
招琦聽了,似懂非懂的搖搖頭!
戰飛羽笑笑道:「下一步,你們該怎麼做,是你們的事了!」
厲康突地道:「你的題目還沒出呢?」
戰飛羽輕輕的道:「我沒有題目!」
厲康驚詫的道:「沒有題目?」
戰飛羽點點頭。
招琦與曹長同時驚「咦」出聲道:「沒有題目,就是題目!」
凶神厲康卻大吼一聲歡呼叫道:「啊!我自由了!我……」
驀地看到了招琦與曹長寶的神情,停止了話聲,半晌,望望廳頂的石鐘乳道:「喂!小……子……你說的話算數?」
對於戰飛羽稱呼,他似乎是甚感為難,故而變得臉紅脖子粗的還是說出了那麼一句話。
戰飛羽卻不以為意,仍然誠懇的點點頭。
厲康變著嗓子眼,低低的,沙沙的,同時用手指指石鐘乳道:「那老婆子要割我的舌頭呢,咋辦?」
戰飛羽道:「不會的,他同你說著玩,嚇唬你的,只是今後你不要再亂說話就行了!」
厲康如同小孩子似的道:「真的,不騙我?」
戰飛羽依舊誠摯的點點頭!
厲康咧開大嘴笑了,就如伺嬰兒掙扎著費力的爬上了娘的懷裡的那種有安全感的笑一模一樣。
招琦此時突地用茫然的神色道:「說個會面的地方吧!戰大俠!」
戰飛羽甚感為難的道:「三位一定執意如此嗎?」
招琦點點頭。
戰飛羽道:「十敷巖!」
招倚一抱拳道:「後會!」
大步向外走去!
厲康一見,踏前兩步,俯身抓起獨腳銅劉,跟在後面大叫:「等等!到哪兒,可不能丟下我!」
曹長寶將銅劉上的長鞭解下,抱拳道:「戰大俠!十敷巖見!」
戰飛羽還禮,目注這三人自那炸毀的缺口中走出,轉面望向從他進來後,即未曾講過一句話的雙劍雙壁陰顯陰頤弟兄倆,心內忖道:「這兩位真正是陰賊陰狠到家,身為武林黑白雙判,竟然對發生的事,毫不關心似的,我得小心點!」
陰氏兄弟,乃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黑白分明的兄弟倆,黑臉的矮胖,卻穿了一身白衣,白臉的高瘦,倒穿了一身黑衣,是武林地牢的二判,說出去,真的會沒有人相信,然而,卻有人定然相信,他倆是地牢裡的黑白無常。
戰飛羽寂寥的目光,掃射二人一眼,道:「兩位判爺,如何?」
滿臉笑容,諂媚的雙劍雙壁的老大陰顯,那瘦長臉上的皺紋,堆了個滿臉,乾笑一聲道:「戰大俠,來到武林地牢,我兄弟未能遠迎,還請恕不知之罪!」
冷冷地,戰飛羽道:「戰飛羽來得魯莽,望請海涵!」
一派戲台上念白的腔調,聽得陰顯,眉頭一皺,但旋即展眉諂笑道:「哪裡!哪裡!愚兄弟不敢!」
戰飛羽突地冷聲道:「陰顯,我不是同你來配戲的!下面的事該怎麼做,你趕緊畫下道來,時已不早,戰某人還想早走呢!」
那種不假辭色的臉容,高不可攀的威態,與冷寞寒冽的眸中煞光,瞪得陰顯自心底裡發毛。
然而,陰顯卻踏前一步,依舊制媚的道:「哪裡話,戰大俠一代人傑,武林人誰不敬仰,既然來到敝處,怎能不多留一會,就要走呢,這不是敝上待客之道,還請……」
陰沉的,戰飛羽道:「貴上待客如何待?將刀架在脖子上不夠,是不是要下我的油鍋,上我的刀山!」
極端否認,陰顯又踏前一步,陰頤跟緊而上,陰顯打哈哈道:「說玩了,敝上絕無此意!」
戰飛羽接口道:「那他有什麼意思?唔——」
輕柔的語聲,調侃的意味,任何人都將火冒三丈,然而陰氏兄弟,卻反而笑在臉上,那股濃濃笑意,一改諂媚之容,真誠的令任何人看了都會感動,兄弟倆緊前一步,離戰飛羽只有五尺了,陰顯口中道:「我們敝上的意思,本想請戰大俠來牢中任副牢主的,所以……」
邊說兩人又湊前一步!
戰飛羽突然一改冷容,滿有興趣的,踏前一步,急聲道:「是嗎真的?」
黑判陰頤,突地踏前一步,道:「當然真的!」
驀地——
黑白二判,雙雙翻掌,伸縮之間,兩條毒蛇蛇信也似的匕首毒芒,冷電般飛戳戰飛羽腰腹,戰飛羽雙目倏瞪,寒眸如炬,昂然不動,袍袖左右分揮,倏忽間,電蛇似的雙手,抓住了陰氏兄弟的執匕雙腕,「卡嚓」聲響,陰氏兄弟,雙雙慘嗥出聲。
戰飛羽怒哼一聲,雙臂展動,陰氏兄弟執匕雙腕,驀然翻動,回射自己的雙口,「哧」的一聲,「嗥」聲頓止,一長一短,一自一黑的兩條身影,如遭雷轟般登登登連退三步,砰然跌落鐵板之上,紫血順著嘴角,吱吱外冒,在偷襲中,丟棄了性命。
雙劍雙壁兄弟二人,一生中以暗算對付人,亦死在自己暗算人的雙匕之下,真正是輪迴有常。
戰飛羽鄙夷的瞪了兩個屍身一眼。
轉身之後,驀然一怔,轉瞬間,突然冷笑道:「危烽煙,好大的架子!」
在石廳盡頭,石牆突然開了一道大門,門前站了一簇五人!
為首的,赫然是戰飛羽亡友幸長定的妻子,淫奔的妻子——夏婷。
這女人真是天生尤物,白衣,白裙,素自的臉蛋,毫然改變,連那一頭純黑的秀髮,都沒有染上一絲兒霜跡,仍然流水一樣披散在她那瘦怯怯的雙肩,懷中的白玉琵琶,只是換成一隻手抱著,另一隻手,卻挽在一個看上去同有三十歲的面如敷粉的書生身上。
書生白袍粉靴,雙目朗若寒星,薄薄的嘴唇,看上去較鐵書生倪世鴻更為風流,這就是風雲武林的武林牢主危烽煙。
他倆身後,是三個俊秀童子,其中之一,就抱著武林牢主危烽煙的成名武器「金錯刀」。
危烽煙望望地上的雙判屍體道:「戰飛羽你不該殺他們的!」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我該讓他們殺是嗎?」
夏婷怒聲尖吼:「你還不到死的時候,但快了!」
戰飛羽驀地目芒陡射,道:「危烽煙,你何時身旁也多了女人?而且是個……」
粉面一紅,危烽煙尤未簽話,夏婷尖吼:「戰飛羽,你說,你說我是什麼?沒有關係;你不好意思,我替你說,我是個臭女人?濫女人是不?告訴你丈夫死了,女人嫁人是天經地義,沒什麼丟人,丟人的應該是那些在外叫得震天價響的叮噹人物,在私底下,卻是個欺凌孤寡,圖謀財寶的不仁不義的禽獸!」
戰飛羽不屑理會,向危烽煙道:「危烽煙,你怎麼說?」
危烽煙道:「戰飛羽你還沒答覆她呢!」
戰飛羽道:「我不殺她已夠仁慈了,那不過是她沾了我亡友的光!」
危烽煙道:「這就是我的答覆!」
戰飛羽道:「你要趟混水?」
危烽煙道:「勿寧說是主持公道!」
驀地仰天長笑,戰飛羽的笑聲中,充滿了譏刺的味道,聽在危烽煙耳中,實在不是滋味。
怒叱一聲,打斷了戰飛羽的笑聲,危烽煙道:「戰飛羽,你笑什麼?」
態度嚴肅的,戰飛羽臉上凝重的道:「我笑你危烽煙,原來是個假面具的人物!」
危烽煙臉色一沉道:「戰飛羽你得為你的話負責!」
戰飛羽道:「姓戰的說話,向來是擲地有金石之聲!」
危烽煙怒氣不息地道:「擲出來聽聽!」
戰飛羽道:「難道你不知道,你這麼聰明?」
危烽煙道:「你不說出來,灰孫子才知道!」
「吱」的一聲,夏婷那蛇樣的柳腰扭了扭,差點纏上了危烽煙的身上。
戰飛羽連眼皮子都沒抬,冷聲道:「危烽煙,在嘴巴上,佔點便宜,在你我這種人的身上,並不見得是光彩,也不能以此顯示出高下!」
危烽煙怒哼一聲!
戰飛羽續道:「以金錯刀危烽煙的素行來說,江湖上沒有一個人不曉得,你視女人如蛇蠍,棄之如糞土,如今你竟然要為一個女人來主持公道,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危烽煙嗤之以鼻的道:「戰飛羽,我看你是中了嗜武的毒,有點沒有人味,變成了木頭!」戰飛羽道:「不錯,我嗜武,在有些人眼中,酷厲、狠毒、沒有人味可能給我加在頭上……」
夏婷突地尖聲道:「虧你還有自知之明,自己承認沒有人味!」
不予理會,戰飛羽道:「危烽煙,此處你是主人嗎?」
危烽煙道:「你以為是誰,是你?」
戰飛羽不屑的道:「最起碼,在我的印象中不是你!」
危烽煙道:「戰飛羽,你不用繞著圈子損人,我不吃這一套?」
戰飛羽道:「吃不吃是你的事,說不說卻是我的事!對嗎,危烽煙?」
危烽煙道:「戰飛羽你該認識清楚,這是誰的地界!」
冷冷一笑,戰飛羽道:「危烽煙,我認不清楚會來嗎?」
危烽煙道:「認識就該知道,這兒不是你逞能耍嘴的地方!」
極端不屑,戰飛羽道:「我本不願到這兒來,是誰派人請我來的?是誰先我逞能的?是誰要替破鞋打抱不平的?
突然間,危烽煙怒形於色,夏婷尖聲怒道:「戰飛羽,你是個無義的匹夫,貪得無厭的畜類!」
危烽煙更是沉聲怒喝:「戰飛羽,你說這話,有失身份,你得因此付出代價,武林地牢不是你張狂的地方!」
戰飛羽道:「我本不想張狂,只是我不得不張狂!已經到了張狂得殺人的地步!」
危烽煙道:「我說過你不該殺他們的,你會後悔,戰飛羽!」
戰飛羽道:「是嗎?只不知後悔是什麼滋味。」
危烽煙道:「你馬上就嘗到了!」
夏婷被留在當地,危烽煙已一步步向前踏出,身後跟著那個雙手托著「金錯刀」的童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6:50
六十六、縱敵、鼠遁、金錯刀
戰飛羽突地揚聲道:「請仙子報一報危烽煙的來歷如何?」
石鐘乳的室頂突然傳來百靈仙子的話聲:「武林地牢王危烽煙,以金錯刀成名武林,因當年受了紅蜂子紀艷娘的愛情打擊……」
危烽煙突地停步大吼道:「老太婆,你敢將本座一切報出,我就不饒你!」
一陣嬌笑後,百靈仙子道:「你不饒我?憑什麼?憑你那把破金錯刀的絕命三式嗎,唔?」
危烽煙怒道:「你莫忘了,你我的東道!」
又是一陣嬌笑,百靈仙子道:「你是說這個啊……」
危烽煙急接道:「不錯,否則我就對武林宣佈,你是個不守信義的人,使你不能在江湖立足!」
一陣沉默,似是百靈仙子在思索,危烽煙正自得計,方欲邁步,百靈仙子突地接聲道:「當年紅蜂子紀艷娘,拋棄他後,危烽煙即視女人為蛇蛇,在江湖中到處流浪,到處追殺紀艷娘,就在一次進入此處之後,被死在地上的陰氏兄弟,略微挑撥,他即將盤據此地的陰氏兄弟的盟兄,蠻刀蕭傑給宰了,他與陰氏兄弟,即建立了武林地牢,起初不過想借此安身,然而在陰氏兄弟的策劃下,他有了稱霸武林的雄心,是以在打基礎時,不惜向非武林人物斂財,甚且有害命之舉
危烽煙大吼,滿臉都是紫色,兇惡的道:「老虔婆,你背信負義,不怕武林人笑罵!也不怕……」
一陣嬌笑後,百靈仙子突然沉聲道:「也不怕你將我永遠禁閉在此一斗室之中是不?危烽煙,抬起你的狗眼看看鐵柵的破洞之處,是在什麼地方,你能禁得住我嗎?何況,你憑什麼不讓我說,我這也是在替你服務啊?」
危烽煙道:「根據我們的約言,你不可向敵人供應我的情報!」
百靈仙子道:「危烽煙,你記得不錯,只可惜你忘了一件!」
危烽煙道:「我忘了什麼?」
百靈仙子道:「你用一句話,猜測得出亡夫的姓名來使我上了你的當!但你難道忘了,我們的約定是有時間的?」
危烽煙道:「三年的時間,並沒有到!」
百靈仙子道:「三年的時間是沒到,我恢復自由必須的條件是什麼,大牢主,你還記得嗎?」
危烽煙道:「你恢復自由,必得第三者能知道你的身份?」
百靈仙子道:「你可記得剛剛戰大俠叫我什麼?」
危烽煙突地一怔,念頭一轉道:「這是你們串通了的!你莫要……」
百靈仙子怒道:「危烽煙,你自己污辱你自己的人格,不管我老婆子的事,你若污辱我老婆子的人格,可莫怪我對你不客氣!至於戰大俠,若為我背上黑鍋,我也不情願的!」
危烽煙強道:「有什麼證人?」
戰飛羽道:「危烽煙,就憑你這句問話,就自低人格,不要說就憑百靈仙子同我戰飛羽的話,就可做為『鐵卷』一樣的證據,你的客人中,渾飩老人同凶神三弟兄,都可以做證,你要不要問問他們?」
危烽煙道:「他們人呢?」
戰飛羽道:「走了,江湖上總可以問到他們的!」
危烽煙突地怒聲道:「百靈仙子,你既然恢復自由,你為什麼不離開此處?你賴在這兒幹什麼?」
百靈仙子道:「危烽煙,你精神是真的失常得離譜大遠了,你忘記了我的專長了嗎?我能夠曉得武林人物的一切秘密,所靠的就是見聞,戰飛羽進入武林地牢,在武林中這是多麼重大,多麼轟動的消息,不要說是我在場,就是不在場,我都要發掘其中經過情形,你想想看,我會走嗎?」
危烽煙氣呼呼的道:「你會得報應的!」
百靈仙子是何許人,她豈能在言語上輸入?果然只聽幽幽的道:「那是我的事,但不知我的罪有應得,是應在何時,但我可確定,我將看到一個受報應的人——就在眼前。」
危烽煙氣得全身發抖,撇了一撇嘴,支吾不出話來,頓時石廳中,顯得甚是沉靜!
百靈仙子突又開腔道:「戰大俠,再告訴件秘密,武林地牢,除了通道機關尚能自如運用之外,其他的凶險機關,業已失效!我倒是真正的佩服巧手魯班呢,他竟然在此石腹中,將總機關裝設在最不易破壞,最不秘密,卻又最穩當的石門鐵柵之下,長拳疾雷的那顆炸藥,可真炸的是地方!」
戰飛羽道:「這叫做無巧不成書!」
百靈仙子嬌笑道:「好個無巧不成書,我不打擾了,我等著結果的到來!」
戰飛羽道:「既然有暇,歡迎親臨!」
百靈仙子道:「不啦!我到場會影響別人的心理!」
危烽煙語聲狠毒的道:「戰飛羽,你們談夠了嗎?」
此時的危烽煙,外表似已恢復沉穩,然而在語聲中,卻能聽出他的激動,恨意。
戰飛羽輕鬆的,心不揚波的道:「大牢主,你派人請了我來,我能不隨時準備好嗎?你不用客氣,有道是客隨主便!有什麼指教,請!」
「戰飛羽,你是我一生中,最恨的人!」
戰飛羽輕鬆的道:「我瞭解你的心情!」
一怔,危烽煙道:「你一定不瞭解我的心情。」
戰飛羽愜意地道:「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若不聽床頭人的話,那能行嗎?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作為嗎?」
危烽煙道:「你說我聽老婆的話?」
戰飛羽道:「我沒有那麼說!」
危烽煙道:「但你的意思是如此!」
戰飛羽道:「是嗎,你有老婆?」
突然暴吼,危烽煙道:「戰飛羽,我已警告過你,此處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你要小心點!」
戰飛羽道:「不勞費心,我是非常的小心!我一向如此!」
危烽煙道:「那就好!你現在怎麼說?」
戰飛羽詫異地道:「怎麼,大牢主,你問我怎麼說?」
危烽煙斷然的道:「不錯!」
戰飛羽道:「你說我該怎麼說!」
危烽煙怒道:「戰飛羽,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豬犢子插蔥芽——裝象。」
戰飛羽不為所動的道:「我是真的井裡扔磚頭——不懂!不懂!」
危烽煙莊容的道:「辛長定的藏寶國,同他的孩子,你該還夏婷了!」
戰飛羽眉毛一揚,沉聲道:「這與你有何關係?」
一怔,危烽煙凶霸霸的道:「看不慣你這種欺壓孤寡的行為!」
戰飛羽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主持公道?」
危烽煙道:「不錯!」
戰飛羽突然正經的道:「危烽煙,世界上有一種病人膏育的人——自以為是的剛愎自用者,你就是個典型。」
危烽煙道:「我不管你怎麼說我,我只問你要怎樣!」
戰飛羽道:「我也不管你是怎樣,我還是老——樣——子!」
危烽煙突地極端不屑的道:「戰飛羽,原來你在江湖上的萬兄,只是靠一張嘴和欺壓婦孺孤寡而得來的?」
戰飛羽古並不波地道:「危烽煙,你對我瞭解實在不夠,告訴你,我向來對別人加諸於我身上的毀譽如何,是向不計較,說老實話,根本就是漠不關心!」
危烽煙譏刺的道:「所以你才做得出別人不敢做的欺凌孤寡的事!」
冷凜的,戰飛羽道:「我是否欺凌孤寡,我自己心中有數,假若你想為此而自以為是主持公道,那你不但是打錯了算盤,同時你也找錯了對象,你信不信?」
危烽煙道:「我信,我信公道必然伸張,邪魔必得覆滅!」
呸了一聲,戰飛羽道:「喊捉賊的就是賊,你就是了!危烽煙。」
雙目驟寒,危烽煙凜冽的道:「戰飛羽,你是不是想試一試我的金錯刀快不快,利不利?」
戰飛羽冷笑道:「正是!」
「咯登」一咬牙,危烽煙凶暴的道:「你當我『金錯刀』下,見不得你的血?」
瞇著眼笑了,笑得好有把握,戰飛羽道:「我只相信,你的金錯刀既快不過我的一雙手,更不及我的一雙手鋒利!」
突地長笑,危烽煙久久始停笑,挪揄的道:「戰飛羽,你實在是個徒有虛名的武林騙子!你也實在是個狂極得過了火的大言不慚之輩!你可知道我的『金錯刀』的來歷,它若快不過你的雙手,利不過你的掌緣,為什麼它叫刀,你叫掌?刀不如掌,這豈不是天下奇聞?金錯刀不及你的手快那只有笨蛋才說得出口。」
戰飛羽,笑意更濃,道:「要不要試試?」
危烽煙冰寒地道:「戰飛羽,要的,不過在沒試以前,我提你個醒兒,我這把金錯刀,就是當年漢帝賜馮昆征武陵蠻的那把刀,你度量度量看,你的那雙肉掌,會比得了我這把古色斑斕的御賜寶刀?」
嗤之以鼻,戰飛羽道:「危烽煙,我說你剛愎自用,你反而更加自以為是,你聽說過嗎,較你那把『金錯刀』朝代更久的干將莫邪,出現江湖時,哪一把是古色斑斕的?你以為皇帝老子賜的『金錯刀』就是寶刀?其實名字好聽罷了,也不過是凡鐵打造而成,皇帝老子用來去役使他那些臣子的用物,能算什麼寶刀?
凜冽的,危烽煙道:「這可是你說的,戰飛羽!」
點點頭,戰飛羽安如盤石的道:「不錯,是我說的!」
危烽煙手一伸,輕叱一聲:「刀來!」
亦步亦趨的童兒,此時突地上步,雙手捧上那把看來是把「寶刀」樣子,綠色魚皮鞘,斑斑駁駁,古色古香的綠穗飄灑的「金錯刀」,急步退回夏婷身後。
刀一入手,危烽煙灑脫的將綠穗翻揚甩灑,美妙的打了一轉,以左手托住刀鞘中央,右手珍愛無比的自刀把之處,慢慢向下滑摸撫拭,口中柔聲道:「寶刀啊,寶刀!有個不識貨的污蔑你了,奮起你的神威,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吧!」
冷笑一聲,戰飛羽道:「頑鐵有知,必然回答他負荷不了此種重任,亦必怨聲載道的大叫委屈,他無知的主人,硬加在他身上的擔子,大過壓力強大。」
危烽煙俯首望著「金錯刀」,深懷信心,口中愛憐而又感情的道:「寶刀啊,你聽到了,他又侮辱你了!你不能有損你的盛名!發威吧,寶刀!將那個自高自大的人宰掉!」
戰飛羽心中忖道:「危烽煙的是有點神志不清,勿怪百靈仙子此說,看他此時光景,哪有點正常人的一絲味道?」
口中,戰飛羽卻以可憐的語調道:「危烽煙,你何不跪下,禱告禱告上蒼?」
危烽煙猛抬頭,神情酷厲的道:「戰飛羽,你不用在那兒說風涼話,現在就是你死神降身的時刻!」
「刷」的一聲,一支斑駁的「金錯刀」,黯然無色卻氣勢洶洶的出了鞘。
戰飛羽冷厲的寒眸,似利刃般盯向「金錯刀」,那把「金錯刀」在他的目光下,似映上了一層淡淡的藍光,戰飛羽倏地心神一栗,頓然怒從膽邊生,沉哼一聲道:「危烽煙,你是個喪心病狂的毒夫,武林中,除掉以毒聞名的人物門派以外,從未見過半路將兵刃淬毒的,你竟然將成名兵刃『金錯刀』淬了巨毒,一種使人在光芒耀閃之下,看不出的巨毒,居心之險惡,狡毒狠辣,武林中恐不做第二人想,就憑此點,戰飛羽將盡全力,使你得到應得的懲罰!」
冷冷的,狠毒無比的自牙縫中,擠出聲音來,危烽煙惡狠狠的道:「戰飛羽,你的兩隻眼睛算是沒有白長在臉上,自我這把刀淬毒出鞘,這一次算上,也不過只有五次,前幾次就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得出淬了毒,卻在無形中,受了這刀上毒氣的損傷!你能看得出,不愧是我危烽煙心目中的勁敵,你不是要懲處我嗎?你猜我呢,我如何想法?告訴你,和你的心意正好相同。那就要看你承受得了,承受不了危某人這把寶刀上的巨毒之力了!」
戰飛羽冷冷一笑道:「那要看那金錯刀的『沾紅一滴』是否是真的能夠『半步亡魂』了!」
一怔,危烽煙道:「戰飛羽你莫不是失心瘋了吧!說的話怎會顛三倒四的不知死活?你戰飛羽的精明若是表現在這上面,那可就令危某人大失所望了!」
戰飛羽靜靜地道:「戰飛羽自出道以來,向未讓人失望過!」
危烽煙悻悻地道:「戰飛羽,你既知道我這『金錯刀』上淬的是『沾紅一滴』巨毒,有『半步亡魂』之毒,你憑仗什麼如此篤定?匹夫之勇的那股子草莽不怕死的壯志?」
戰飛羽安詳的道:「武人苦練終生,爭的是那麼一絲兒信心,你是內行,信心是由藝業的深淺而生,戰飛羽不是那種悍不畏死之徒,但也不是那種臨陣偷生,狂得不知死活之輩,你說,我在你的『沾紅一滴』的威脅之下,何以不怕『半步亡魂』?你既自以為聰明,何不代我答覆這個問題?」
危烽煙一怔之下,驀地一震,神情肅穆,卻滿懷狐疑,不敢置信的試探著道:「你是說你不怕毒?」
戰飛羽淡淡的道:「聰明!只是說對了一半!」
神情猛然大震,旋即凜冽的,危烽煙道:「不怕毒只是一半,那麼戰飛羽你憑什麼?說說可嚇唬不住人,等下總得現原形的!」
戰飛羽道:「信心,我靠的是對我藝業的深淺,有著無比的瞭解,對你的藝業,也有著無比的瞭解,故而使我產生了無比的信心,信心就是力量,你懂嗎?危烽煙!」
危烽煙驀地嗤之以鼻的道:「懂!懂!」
突地大吼,危烽煙緊接著道:「我懂你那顆狂極的信心,是癡人說夢,懂你那信心架不住一刀砍,一槍刺的,姓戰的,就試試你那一半信心,到底有多少用處,再看看你那一半不怕毒的狂話,能不能阻止我向你下手!」
冷冷地,戰飛羽道:「危烽煙,我退後一步過嗎?」
倏然——
危烽煙的刀豎在面前,刀刃向外,尖端直上,刀背幾乎貼上了鼻尖,兩支精光熠熠的眸瞳,自刀背左右,分射前方,凝注戰飛羽,左手的刀鞘,斜指左下方,邁前一步……
驀地——
夏婷突然尖叫:「留活口!我要藏寶圖和孩子!」
危烽煙一停,悠悠的,萬分迷惑的柔聲道:「寶貝,我會有分寸的,不會使你落空,你安心的在那兒等著,你要什麼,都會有人雙手捧著,跪在你面前,任你挑揀!」
夏婷滿面春花,滿臉媚意,膩聲道:「這惡徒可不是別人,他是戰飛羽,一個不顧廉恥的惡徒,你得小心啊!為我!」
危烽煙柔聲道:「我會的,謝謝你了!你安心等著吧!」
戰飛羽猛地吐了口痰,「呸」的一聲,道:「等著收屍!」
危烽煙怒道:「不會的!我還不想要你死!」
深沉的,戰飛羽緩緩的道:「我說不讓她來替你收屍,那還得看我的高興!」
危烽煙凶悍的道:「戰飛羽,我警告你,就憑這句話,我要加你一刀深的血槽!」
戰飛羽無奈的道:「好吧!我定然遵辦,給你加一道血槽!」
危烽煙驀地狠狠的道:「戰飛羽,試試看!」
戰飛羽道:「恭候多時!」
猝然——
危烽煙面前的「金錯刀」,如一條烏龍擺尾,倏忽間如一抹閃電,快和人眼看都沒看清,已砍近戰飛羽眉尖五寸之處!
戰飛羽移閃如魅,他像刀刃也似的一雙手掌,伸出半空,一挫「金錯刀」的側面,人如電掣般暴旋到了危烽煙的身側,右掌順「金錯刀」刀背滑下,驀地握緊刀把之處,倏忽下壓,「金錯刀」已到了戰飛羽手中,一沉之下,倏然順勢搗向危烽煙小腹!
悶吭一聲,危烽煙身子微挫,戰飛羽的左掌,大鵬展翅,危烽煙的身軀,如斷線風箏般,被推向夏婷直立之處,半路上,驀然「哇」的一聲,一口濃血,噴灑而出。
夏婷一甩玉琵琶,迅快的遞給身後童子,張雙臂將差點倒在地上的危烽煙,整個人抱個滿懷,「砰」然一聲,雙雙跌在地上!
夏婷急聲道:「怎樣?」
危烽煙此時腹中腸如斷裂,背側一刀血槽,鮮血汩汩外流,人更虛弱的,只微微的喊出了一句:「退進甬道!」
戰飛羽驀地揚聲道:「帶著你吃飯的傢伙!」
一縷烏光,「哧」的插在夏婷的左小腿上,一聲淒厲的尖吼,夏婷與危烽煙同時跌在甬道口。
三個童子,急匆匆的跟進,合力將二人擁起,夏婷惡狠狠的罵道:「戰飛羽,狗雜種,你進來,老娘跟你拼了!」
戰飛羽怒聲道:「夏婷,我說過,你不要再讓我碰到!你以為我對你下不得手嗎?」
潑婦式的叫罵,夏婷道:「有種你進來!」
戰飛羽道:「來了!」
驀地裡——
百靈仙子傳聲道:「留步,戰大俠!那是唯一存留的機關甬道,此處任何人都不能存留,你進入裡面,他們發動機關,將你困在裡面,他們卻從一處誰也不知的出口出去,你又何必上這大當。」
戰飛羽止步揚聲道:「謝謝你了,仙子!」
遙遙地,傳來百靈仙子的聲音道:「十敷巖,我等你了!」
戰飛羽望向危烽煙與夏婷進入的甬道,只見黑昏昏地,哪裡還有人影?
略作思索,展動身形,自鐵柵缺口,飛馳而出,走到甬道中,揚聲道:「翁桐,我們的約定作罷,但望你好自為之……」
余聲嗡嗡,翁桐在石廳中出現,四處望望,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武林生活不適合我了,走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7:20
六十七、武林、地牢、危烽煙
戰飛羽就電也似的疾馳武林地牢。
武林地牢的「牢中牢」中的「滾地萌蘆」翁桐,突地大喊道:「戰大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翁桐既然答應了的事絕不反悔,然而為了兩不失信,在完成咱們之約以後,翁桐會有法自處,可是現在,你不能丟下我在此處不管,你何不將我穴道解開?」
嗡嗡的傳來回音,哪裡還有其他的聲音,翁桐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牢中牢難道是我斃命之處?恩不能報,約不能踐,這實在使我心猶未甘!」
突地,嬌脆的聲音,傳人翁桐耳中道:「報什麼恩,踐什麼約,翁桐?」
翁桐倏地瞪眼望向敞開的石室門前,只見一個宮裝麗人,雍容華貴,端莊的站在通道中央,望去若三十許人,一身鵝黃綢衣飄灑秀逸,圖畫中的仙子般的,正微微的笑著看他。
翁桐一怔,旋即肅容道:「原來是仙子,我是說對危牢主的大恩,我翁桐尚未報答,對戰大俠的賭約,也未履行,如今嗎……」
百靈仙子道:「怎麼樣?」
喟歎一聲道:「戰大俠點了我的穴道,未曾解除,已走了……」
百靈仙子端詳的一陣翁桐,倏地笑道:「我看你是未曾被制的人一樣,怎說的穴道未解?你何不試試?」
翁桐搖頭道:「不必再試,我衝穴時,痛苦異常,不試還好受點,戰大俠這種獨門手法,實在厲害!」
百靈仙子溫和的道:「那你何妨試著動一動?」
一怔,滿面詫容的翁桐果然試著將手臂抬起,驀然特異的感覺,襲上心頭,他久衝不開的穴道,竟然不解自開,「滾地萌蘆」翁桐,不由得大喜過望,歡呼道:「穴道解了,穴道解了!我可以走了!」
說著話,人已神采飛揚的大步邁出了牢中牢的室門。
百靈仙子悠悠的道:「翁桐,你要到哪裡去?去報恩?」
倏然停步,茫然的望向百靈仙子,少頃,翁桐期期的道:「仙……子……難道地牢中……」
百靈仙子道:「不錯,戰大俠已離開地牢,是你知道的
勃然變色,翁桐急急的道:「牢主他……」
微微一笑,百靈仙子道:「看來你是性情中人,對危烽煙的情感,倒是真誠的很!危烽煙只是受了傷,被戰大俠在一拳之下,擊傷內腑,現在嘛——」
翁桐焦急的道:「怎樣?」
百靈仙子道:「退入中央通道,逃命去了!」
神情冷然,頹喪中又有點欽羨,敬畏,翁桐喃喃道:「一拳擊傷!一拳擊傷,那樣神鬼莫測的『三絕式』,竟然被一拳擊傷……」
百靈仙子道:「不但是一掌擊傷,而且是神手對無力,金刀傷金刀。」
猛然急愕愕一震,翁桐惶聲道:「仙子是說,金錯刀非但沒有傷了神手,反而神手把金刀錯傷?」
百靈仙子點點頭道:「正是!」
搖搖頭,翁桐道:「這太使人難以相信了!但這一定是真實的!」
百靈仙子道:「翁桐,你說了兩句話,卻是兩個疑竇,你可願意解釋解釋?」
翁桐道:「神手無相戰飛羽與金錯刀危烽煙,在武林中的地位,雖然不是半斤八兩,然而也僅僅是一線之差,在功力方面,在江湖人的印象中,也正如他倆的藝業一般,差得有限,但神手卻能在一擊之下,以金錯刀傷了危烽煙,尤其是在他的三絕招業已達至頂峰火候的時候,就以我來說,他的三絕招使出,我連看清都看不清楚,戰飛羽不但能接得下,反而進一步的奪刀傷主人,這叫我怎地相信!」
百靈仙子道:「既然你不相信,又沒親眼看到,怎地又認為定然是事實呢?」
翁桐肅容道:「仙子您說過謊話嗎?」
一愣,百靈仙子會過意來的嬌笑道:「想不到,你翁桐不只是滾堂刀施得出名,原來也在做武林生意。」
詫異的翁桐道:「仙子,我何時做生意了,我可真的糊塗了!」
百靈仙子嬌笑倏停,然而卻在面上,猶自現出那種和靄的笑容,公桐看得在心中打鼓,忖道:「算來百靈仙子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當面看來似是三十歲左右,容色是如此的嬌嫩,即連笑聲語聲也甜潤嬌脆如少女,真真是天下奇事大多,看來我翁桐實在知道得太少得可憐!」
百靈仙子此時卻突地脆聲道:「你若不是生意人,哪裡有那麼多的高帽子送人?豈不是你開了個『武林帽子店』呢!」
翁桐臉一紅,但卻甚是正經的道:「仙子說笑了!說實在的,仙子的話,我若不相信的話,那武林中人的話,可就沒幾人可信了!」
百靈仙子道:「看!看!聽吧!又是一頂,對不?」
翁桐急得臉紅脖子粗的道:「仙子……這我可是真心話!」
百靈仙子看他急得那樣,不由得嬌笑道:「好了!好了!我還有話問你,你到底是要去哪裡?是又找危烽煙,還是要踐戰飛羽的約?」
翁桐頹喪的雙手一擺道:「仙子你說呢?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一個武林人講出的話,豈可反悔,要報恩,要踐約,我都得去找我們主上,可是……」
百靈仙子道:「可是這兩個是甚難同時做的事是不?」
翁桐點點頭,滿臉沮喪的低下頭去!
百靈仙子見此光是,忖道:「此人倒是甚講義氣!」
猛抬頭,翁桐道:「仙子,我們主上他……」
百靈仙子道:「他負傷後,由夏婷扶持,進入中央通道,地牢中所有機關,除通行機關,尚能活動自如以外,其餘的總制已毀,業已失效!看來他是循那條通道,由另一出口逃走了!」
翁桐驀地變色道:「那麼仙子,我們快走,此處不宜久留!」
百靈仙子道:「為什麼?」
翁桐急道:「出去再說!」
話落,人當先已飛馳向出口而去!
百靈仙子邊走,邊在後面道:「到底是什麼原因?難道此處尚有凶險不成?」
一邊急馳,一邊揚聲回答,翁桐道:「總制毀壞後的情況,牢主甚是瞭解,故而已在總制下埋了大量炸藥,連全地牢都到處埋設連鎖一起,以便在不能控制總制時,做最壞的打算!」
百靈仙子道:「危烽煙實在夠狠!」
此時兩人業已走出地牢,翁桐當先飛躍至溝外,停步待百靈仙子飄上後道:「牢主對屬下,卻甚是有恩!」
百靈仙子怒哼一聲道:「哼!那不過收買人心,要人家替他賣命罷了!?
翁桐不響,抱拳道:「仙子,後會有期!」
百靈仙子突地道:「翁桐,你知道危烽煙出口之處嗎?」
翁桐雙手一斂,戒備的道:「仙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百靈仙子道:「沒什麼意思,很簡單,我要同你一起去!」
翁桐正容道:「希望仙子不要如此,陷我於不義,翁桐是不會幹的,即使將性命丟了,也在所不惜!」
百靈仙子莊容道:「沒得你同意前,我不會跟你去的!」
翁桐斬絕的道:「我不會同意的,仙子!」
百靈仙子道:「為什麼?」
翁桐道:「這還要我說嗎?」
百靈仙子道:「你不說誰知道?」
翁桐道:「仙子要跟我去找我們牢主,幹什麼?」
百靈仙子道:「你說呢?」
翁桐正容道:「我說也可以,仙子在武林中,以搜集武林秘聞聞名,此次戰大俠與敝牢主之戰,可說是足以轟動武林的大秘密,大消息,仙子已適逢其會,戰大俠未曾追蹤敝上,若果敝上發動炸藥,那麼,唯一的理由,就是對付仙子,想將他的秘密同您一起埋葬於此,若果我領仙子去了,在敝上負傷之後,豈非太過不利!」
百靈仙子道:「你說在他負傷之後,對他不利?即或他不負傷,又怎樣?」
翁桐道:「總較負傷好點?」
百靈仙子道:「好點與差點的結果是一樣的!」
翁桐一拍手道:「照啊!那我怎能領仙子去,不義之事,翁桐向不屑為!」
百靈仙子道:「對那些武林人的勒索,你沒替危烽煙做過?」
翁桐挺胸道:「沒有!」
百靈仙子點點頭,略作沉吟道:「假若我不讓你為難呢?」
翁桐道:「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不使我為難,只要仙子跟我去,不管是明裡暗裡,都會陷我翁桐不義,仙子若執意要去,我翁桐只好進入地牢了!」
百靈仙子道:「你這是威脅我?」
翁桐雙目倏瞪,神光湛然的道:「應該說仙子逼我!」
百靈仙子冷哼一聲道:「我陷你於不義,你不肯,你自己已經準備不義,那怎地又肯了?」
翁桐倏的洩氣地道:「翁桐會自己處理自己的!」
百靈仙子冷哼道:「我倒想不出你如何處理自己,現在不死,難道在做了不義之事後再死,就算處理自己!」
公桐滿面愧容,艱辛的道:「然而翁桐不能只報恩,不守信!」
百靈仙子道:「你本可以不必踐戰飛羽的約,因為對方已取消了,我看你是食古不化,剛愎自用,自以為是,與危烽煙是一丘之貉!」
翁桐道:「仙子如何講都可以,但翁桐有一定之規,絕不會更改的!」
百靈仙子略一沉吟,突地道:「翁桐,你要報恩怎樣報法?」
翁桐道:「替我們主上死!」
百靈仙子道:「假若你救他一次命,可不可以算是報恩?」
略作沉吟,翁桐道:「救兩次才可以!」
百靈仙子仰臉望向天空,久久始道:「好吧!我答應你救他兩次,你可不能再以報恩為理由來挾制我以後對他的行動!」
翁桐道:「仙子先說說看!」
百靈仙子道:「戰大俠將危烽煙擊成重傷,如不能及早醫治,就有惡化之虞,惡化後,當然有性命不保的危險!我送你一粒丹藥,可以治好他的傷!」
公桐道:「一次了!」
百靈仙子道:「你帶我去,我不向他出手,下次再說!」
翁桐截然道:「不行!」
百靈仙子怒道:「為什麼?」
翁桐道:「這次不出手,同下次出手,該是一件事,人只能死一次!」
百靈仙子怒哼一聲,冷冷地道:「翁桐,你的意思是說,除非我答應永遠不向他出手,那才算數?」
翁桐毅然地點點頭道:「正是!」
百靈仙子道:「翁桐,你不以為你將你的條件認為價值太大?要知道我若同你分手後,任何時間,都可以由你帶我找到危烽煙的!」
翁桐道:「仙子不該問我們牢主去的出口的!」
百靈仙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麼?」
翁桐道:「仙子過問以後,翁桐就沒想離開武林地牢!」
百靈仙子藉著夜暗微弱的光線,仔細的端詳著公桐那矮胖的軀體,望到他那湛然的目光時,突地心念一決,甚是愛憐的道:「好吧,看在你這份固執的愚忠上,和在你這份不變的性格上,老婆子答應你了!」
「老婆子」三個字,出自百靈仙子之口,使翁桐聽來真是不倫不類,然而他可不能說出口來,而更使他感到意外的,卻是百靈仙子,竟然答應了他的條件,久久,使他不知說什麼是好,那種傻不愣登的表情,現在圓臉上挺絕的,百靈仙子微笑著:「走啊!難道你想反悔?」
「滾地萌蘆」翁桐,突地挪動滾圓的身體,尷尬的一笑,道:「不,不,我為仙子領路!」
疾快的,一先一後,馳出武林地牢,這個已毀機關阻擋的地牢,此時真如一座廢墟,然而在他們二人眼中,卻真正的似座地獄了,裡面隨時會爆發出一種無比強烈的凶險,埋葬任何人!
滾地萌蘆翁桐,畢竟生活於斯,是以出得地牢,投入了貪戀的,愛惜的一瞥,自言自語地說:「雖然名字聽來叫牢,對我來說,卻也是半生中的一個窩,如今我又沒窩了!」
百靈仙子聽到滾地萌蘆翁桐的自言自語,在雍容高貴的臉上,顯現出一股「悵然」神色,夜暗中雖不能見,然而在心理上,百靈仙子卻有著很多感觸,她,一個武林中著名的女俠,本有著美滿的家庭,美滿的人生,然而卻在那維護她美滿人生的支柱——他那敬愛的丈夫,離他去後,使她如一顆無根的大海飄蓬,到處流蕩,武林中,誰不知道百靈仙子,然而又有幾人能知道她內心的煎熬,痛楚!
一聲任何人都不能聽到的心底歎息,在百靈仙子的耳旁悠長的如遠山古寺的晨鐘暮鼓,震盪了她本是平靜無波的心湖,激盪、翻湧的心潮,如浪濤在飆風中湧起,使她不能即時截止,一連串的問題,叢生腦海,百靈仙子,倏然停步不前!
緩緩地,百靈仙子自衣裡掏出一物,遞給「滾地萌蘆」翁桐道:「翁桐,這是一顆治傷聖藥,你追上危烽煙後,給他服下,定可痊癒他的傷勢!」
「滾地萌蘆」翁桐,停步轉身,茫然的道:「仙子不是要我……」
將藥遞於翁桐之手,百靈仙子,雖目中展露一股湛然神光,智慧而又以響往的目注翁桐道:「再見了,今後的江湖中,或許將不見我的行蹤,但你若想見我,可到十敷巖來問問,我甚願再見你,你是個我人生中,比較不同的人!」
夜暗中,一縷淡淡的身影,隨著「滾地萌蘆」的目光,漸遠漸淡,終至消失無形,百靈仙子的形蹤動跡,在翁桐的心中,留下了一團謎。
他如何能知道,是他那一句感慨的歎息的無心話語,激盪了百靈仙子的心湖,改變了她行動的計劃!
百靈仙子最後的那句「你是武林中比較不同的人」的話,卻也使「滾地萌蘆」公桐,大大的傷了一會兒腦筋,拔開腳步,疾向地道出口奔去的翁桐,一路上,思索不出百靈仙子此話的含意!思想飛揚時,路途與時間,都會在意想中縮短,不知不覺中,翁桐業已馳至地道口附近五里左右,隱隱傳來嘈雜聲!
「誰?停步!」
一聲粗嚎低沉的喊止,出自右方不遠的荊棘叢後,巧得很,會是翁桐的老搭檔三眼雕楊鴻。
滾地萌蘆翁桐,身形不停,直撲荊棘叢後,口中道:「主上呢,大個子?」
荊棘後,猛然長出了半截塔似的楊鴻,詭聲道:「是你?矮子!」
沒好氣的,翁桐道:「不是我,是誰?」
楊鴻道:「我還以為是戰飛羽那小子!」
翁桐叱道:「你他媽的昏了頭,戰飛羽有我這麼矮!」
楊鴻道:「百靈仙子說和你差不多吧!」
翁桐大怒,吼道:「屎殼螂子搬家——滾你的臭蛋——你他奶奶的公母不分,難道連胖瘦也搞不清楚,百靈仙子若和我這身排骨差不多,他還叫什麼仙子,那他媽的該叫夜叉,母豬!」
楊鴻突然似開了竅般地道:「既然不是母豬,來個公豬也一樣加菜!」
翁桐叱道:「大個子,別窮磨菇,主上在哪裡?」
楊鴻倏然頹喪的道:「他奶奶的,自從那臭娘們來後,我們就沒交過好運,好啦,看吧,主上我看都要死在他懷裡了!」
翁桐急道:「那你還囉嗦什麼?主上在哪裡?」
楊鴻詫異的道:「在哪裡不在哪裡,你急個什麼勁?你還能治傷不成?見鬼!」
翁桐怒吼:「我要不能治傷,我問你幹什麼?」
楊鴻驀地大驚,道:「真的,你能治傷?」
翁桐勃然大怒:
「你他娘的是怎麼啦,這是鬧著玩的嗎?」
一把拖起翁桐,邁開大步就走,邊走邊道:「你矮子,何不早說!」
楊鴻那股急勁兒,真與大旱之逢甘霖,孩兒見到了奶媽,猴急得較翁桐更甚。
驀地——
「轟隆!轟隆!」
一連串的暴震!
一股股的濃煙!
緊隨著一簇簇的火光,照射得夜暗,倏然大放光明。
馳名的武林地牢,那段周圍十餘里的隆起岡阜,整個的掀了起來!
翁桐邊走,邊自語道:「晚了,沒有用了!」
楊鴻道:「什麼晚了,沒有用了?矮子?」
翁桐不答所問道:「沒什麼,快走!」
影子在地上飛奔,火光映照下,長長的,如同兩個無常,不多時,翁桐與楊鴻投入一座地下洞口之中。
入口後,即聞到一股濃濃的炸藥引線味,直衝鼻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7:40
六十八、棧道、樹海、瀑布巖
這是一間甚不成格局的上洞,但仔細望去,卻是堅固無比,那是一塊天然地下石塊覆蓋下的縫隙處,外面的爆震,只是傳來了輕微的震動,與悶雷似的震耳暗響,些微的附著石上的泥土散落,是唯一不安全的來源。
危烽煙,仰躺在夏婷的懷中,面如淡金,人已昏了過去。
夏婷,左腿處血漬斑斑,已經凝結,顯然傷處已止住了血,人卻蒼白憔悴,再無容光煥發的那股嬌媚俏勁,然而眼梢眼角,猶有一股濃濃的媚意,自哀苦中顯露無遺,相當年西子捧心、顰眉的媚態,想必如此!
翁桐將百靈仙子所贈藥丸,塞進危烽煙口內。
危烽煙,強掙耷拉下來的眼皮,望望翁桐,滿意地,感激的投過一瞥。
漸漸地,危烽煙臉上的淡金色減退!代之而起的,是一抹紅潤,一絲兒汗漬。
緩緩的掙扎,危烽煙閉目挺身,坐直後,頭上已微微蒸騰出一股氣體。
久久,外面的爆震停息!
危烽煙悠然睜開雙目,神光熠熠地,向翁桐點點頭,道:「是戰飛羽給的?」
翁桐知道,他是問藥的來源,搖搖頭,作答覆。
詫異的,危烽煙道:「會是百靈仙子?她——」
翁桐道:「已去十敷巖,今後江湖再不見她的蹤跡!」
猛然抬頭,危烽煙道:「為什麼?」
翁桐搖頭道:「不知道!」
約略沉吟,危烽煙道:「你是以生命作代價換來的藥?」
翁桐道:「生命對我不值錢,主上的可就不同了!」
滿意於內心,不顯於表面,危烽煙深沉的道:「你不該為我受要挾的,那不是我救你的目的!」
既然不是,何必在此時特別提起,梟雄之心,總是別有所指的。
翁桐卻實心的激動的道:「我沒受要挾,只是略表心意而已!」
詫異的,危烽煙道:「那老虔婆會有那麼慈悲?」
翁桐道:「本來沒有,後來突然改變了!」
容色一整,威凜的,危烽煙望著翁桐,輕聲道:「說下去!」
那股子逼人氣勢,不因風聲而改變。翁桐只覺得心頭如遭重擊般的一緊,隨即慢慢地,將自己一切經過,與之說明。
翁桐說完後,危烽煙沉吟有頃,道:「戰飛羽有事待干,故急急走了,並解了你的穴,老虔婆何以會突然改變心意?你真的目送她走遠?」
翁桐誠摯的道:「在夜暗不見她的身影我才動身來此,一路上並且曾經繞路,窺探,未見有人追蹤!」
稍一沉思,危烽煙向夏婷道:「婷婷,你能走嗎?」
夏婷道:「去哪裡?」
危烽煙道:「游雲莊!」
夏婷道:「那是個狡猾的老狐狸,我們去投靠他……」
驀地一陣長笑,危烽煙意氣飛揚,而又狠毒的道:「我的小乖乖,你有財富而不能據為己有,有天才而不能運用,原因就是你沒有一股女人的長處——狠毒,而只具備了女人的缺點——溫柔。」
夏婷突地撤嬌著,軟綿綿的膩聲道:「那不好嗎?唔……」
危烽煙給她理理秀髮,撫愛的,愛極地,溫聲道:「當然好!唔,能走嗎?」
夏婷撒嬌的,扭扭身,投給他深情的一瞥,然後點點頭!
危烽煙溫和地,安慰道:「要走好幾十里,才能替你找到代步呢!」
夏婷道:「在你身邊,不會太苦的……」
笑笑,危烽煙驀地仰頭向翁桐:「傳下去,走!」
游雲莊在江湖上是出名的凶險,那是指它所處的地勢,到游雲莊必得要先行過許多人所想像不到的險要之處。
游雲莊在江湖上是出名的樂園,那不但是指它所處的地方,繁花盛草,山水奇佳,風光旖旎,尤其是人為的因素,更能吸引人,因為主人好客,對人慇勤,招待的周到,那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不但有口福的享受,更且有眼福,耳福,一切人生的享受,只要你做客人的想享受的,說得出名堂來,游雲莊,總能滿足你的慾望。
每一個去過游雲莊的人,都能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引為平生一大快事。
每一個到過游雲莊的人,都知道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的值得親近與尊敬。
游雲莊有無禁例?沒有,似乎是到過游雲莊的人,從未曾說過有何禁例,然而,在游雲莊中,所見到,享受到的,都可以宣揚,只是沒聽說過任何人被冷落,被禁止,要有,恐怕只有莊主自己居住的那一小樓,算是禁例,因為,那是唯一不招待人參觀,不招待人前往的一處地方,但游雲莊的理由,卻甚是充足,因為那是他們歷代莊主的靈骨安葬之處,所以不方便招待任何客人。
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哪一個客人,不在心裡肅然起敬,而不願去冒讀,是以,在任何人的心目中,那不算是禁區,亦不算禁例。
可是有一個頗為特殊的現象,凡是到過游雲莊的人,再也不想去第二次,雖然他的口裡說得如何的好玩,舒適,然而卻就是沒有人做第二次的遊玩。
要有,恐怕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夏婷。
夏婷正高踞一匹老馬的鞍上,容光煥發,不但已無受傷時的那副委頓樣子,反而是更增光彩?
在夏婷的前後,一列長長的人馬,一個接一個的向前走著,這是一條蜿蜒崎嶇的陡峭凶險的山壁懸崖小徑,左右,都是萬丈深淵,馬行處,只能容一馬立足,若果馬兒一步踏錯,人馬將跌落萬丈深淵之中,不論左右倒均會毫無生理。
這是一道天險似的羊腸徑道,除非老馬,豈能安穩的走這一條險路的,即是或身據武功的江湖人物,亦要小心行走!
在這群馬的一條行列中,前後如一字雁般,排了數十匹馬,每匹馬上,都高坐一人。
這是武林地牢的一群劫後人物!
夏婷後面的馬上,就是武林地牢牢主金錯刀危烽煙。
後面緊跟著的是滾地萌蘆翁桐,與三眼雕楊鴻等數十人,遠遠望去,迄通幾十丈,在一線天上,宛如一條隱約雲端的神龍。
只是這是一條被困淺水的龍,甚至於是即將被深鎖穴中的龍,因為他即將進入的地方,乃是武林馳名的游雲莊,一座進出雖是自如,然而在傳說中有許多神密感的地方。
馬上人,都一個個存著一種希冀,希冀的是游雲莊的招待馳名武林,有這一份希冀,使他們忘記了眼前的危難。
這種情形,不得不感激那位引路進莊的,前山總管游雲莊上第一位對外接待的人——臭腳大仙倪尚,在一見面時即對大眾宣佈了游雲莊使客人舒服的種種方法,請進莊時,先自計劃好,要接受哪一項招待。
在馬上坐得穩穩的武林地牢的人,一個個都自唇角眼梢流露出無比的歡快,腦海中盤旋著游雲莊招待的條件,無視於兩旁的危崖深淵!
這是人的一種精神昇華作用。
臭腳大仙倪尚,獨獨的,騎在一匹瘦骨嶙峋的黃膘馬上。在大隊人馬之前十丈左右,引導前行。
突然,前行的臭腳大仙倪尚不見了。
夏婷的馬兒,走至不見倪尚之處,心情不由一驚,原來此處是一陡坡,人工鑿磨得略現登道之勢,兩旁深淵,並未見改變,依然霧氣蒸騰難測深淺,如同一座冥府地獄,張著巨口,等待著自投的鬼犯。
倪尚勒馬登山,仰面回首道:「上山容易下山難,各位請攀住鞍靴,稍仰身體,順著馬走的腳步,略作迂迴,要較為穩妥!請傳傳吧!」
夏婷回頭向危烽煙重說一遍,如是一個個傳了下去,頓時,引起一陣此微的騷動。
倪尚大叫道:「請小心了!」
黃驃馬似聽得習慣了,倪尚話一出口,它已當先邁開腳步,登登向下走去。
一條人與馬組成的左歪右扭,前俯後仰,不時有驚呼出聲的行列,在緩緩的下移,那些馬兒,卻安靜的毫不受人驚呼的影響,步步穩穩當當。
老馬識途,路遠人近,陡坡終於走完了!
迎面,是一座危橋,在深淵中,吊上一道僅容一人一馬可渡的軟索吊橋。
倪尚道:「一次請走倆人二馬!」
其實,他不用吩咐,那些馬兒也不會搞錯,他將黃膘馬一帶,立在橋側!
夏婷的馬與危烽煙的馬,已經不待抖韁竟魚貫踏上吊橋。
倪尚向危烽煙道:「請危大俠原諒倪尚不周之處,倪尚只能引路到此,過橋後,自有人迎接!」
危烽煙瀟灑的道:「有勞,日後尚望多多親近,指點,幫忙!」
雙目中透射出一股誠摯無比的光芒,看在倪尚眼中,不由得一動,感情的,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激發道:「只要危大俠,有用我倪尚之處,願盡力而為!」
危烽煙,回身抱拳道:「一言為定,先謝了!」
一怔,臭腳大仙倪尚腦中,迴繞著自己剛剛不由自主的話語,奇異的思索:「我為什麼會這樣的同他答話?」
人馬在倪尚茫茫的思緒中前行,當最後二匹馬通過後,遠遠的在另一面的橋頭,尚自看到黃瞟馬停在原處不動,一直到所有人馬遠離吊橋,這才因山勢,而看不到倪尚與黃驃馬的影子。
夏婷一馬當先,走過吊橋後,一個虯髯大漢,矗立橋頭一側,抱拳道:「奉本莊莊主之命,郭宏迎接危牢主與娘子!」
刺耳的一句「娘子」,使夏婷臉上,閃射出一抹羞郝,她記起了自己前次來時,亦是與人做賓,也是如此稱呼,但前面的名字卻是「辛長定大俠」,而非危牢主。
她能說什麼呢?
她能表示什麼呢?
她只能在心底裡恨此人不修口德,但這能怪人嗎?
危烽煙似是對此聽著極為順耳,敞聲道:「你大名鼎鼎的郭宏兄,不仗無聲劍行道江湖,而在此游雲莊客串迎賓使者,實在使危某感到榮幸!」
郭宏道:「不敢當,能接到危牢主,如此的貴賓,那才是郭宏的光彩……」
危烽煙馬上抱拳道:「郭兄請勿過謙,我金錯刀與無聲劍可沒有分高下之心,這牢主二字,已是過去了,郭兄可否改口,直呼危某之名!」
一怔,郭宏心忖:「什麼使不可一世,雄心壯志的英雄人物金錯刀危烽煙如此的謙虛?奇怪啊,奇怪!難道神手無相戰飛羽真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使一個人的心理都挫折得無丈夫氣?」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那怎麼敢當,無聲劍微不足道的江湖名聲,怎可與正是日到中天的危牢主相比,這豈不是有意冒犯……」
危烽煙低頭一想,肅容道:「再如此說,危烽煙就要惱了,是不是郭兄瞧不起危某人……」
郭宏眼珠兒一轉,豪爽地道:「既然危大俠如此說,郭宏恭敬不如從命,那麼請,此處離莊尚有一段路程,我們趕緊點,尚可以來得及在日落前,赴敝莊主為危大俠等設的洗塵宴!」
危烽煙道:「來此已是打擾,怎可……」
豪情萬丈,無聲劍郭宏道:「危大俠何必客套,四海之內皆兄弟,就請換馬。」
一揮手,山側轉出一個,手牽一匹桃花馬,鞍轡鮮明,與現在危烽煙等一眾所騎的那些瘦骨嶙峋的老馬,真是不能相比。
一匹接一匹的壯馬,在山側向橋頭一處凹陷的場上集攏,一字兒排開。
未等危烽煙有所舉動,座下馬已經邁步,走向那排開的馬後,也一字兒排開,一馬跟一馬的立足不動,顯然這些馬,已是訓練有素,專為迎賓而用,已成了習慣。
壯馬與老馬均都停下排好後,壯馬竟然十匹匹退後,插於老馬之間,與老馬並排而立!
人在馬上,向左一跨,即已換上壯馬!
但一幅奇景,於此時出現眾人眼前,那鞍轡鮮明的壯馬,一個個都與者馬耳鬢廝磨,咻咻挨蹭,狀至親呢,看得夏婷心底裡,起了一股幽幽的歎息。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拋棄的兒子。
無聲劍郭宏道:「它們是母子會!」
任何人聽到此話,都會流露出一種極為欣賞的面容。獨獨夏婷臉色倏變,心中如遭錐擊般的刺痛,好在任何人都在望著馬兒,她的臉色僅僅是在剎那間,又恢復了原樣。
無聲劍郭宏;一馬當先,回身抱拳高呼:「在下領路!」
之後,一匹匹壯馬,隨在郭宏身後,齊整的,向山上走去。
上得山路,才知此處工程的浩大,是在森林中伐木開坡而成,道在林蔭覆蓋之下,根本就如同進入樹海隧洞,不見天日,僅是樹枝濃蔭中的些微天光照路而已。
人馬行入路中,只見影綽綽的光影如灑地銀蛇閃竄,馬行其上落葉沙沙如蟲蟻蛀木之聲,不絕於耳,使人猶如進入一道陰森的鬼影幢幢的地獄通道之中。
夏婷將馬緊緊與危烽煙靠在一起,幽幽的道:「我有點怕!」
危烽煙笑道:「走了那麼多的江湖道,你怎會怕,有這麼多人。」
夏婷道:「這多人對於我並不存在,若非你在身邊,我一定逃走!」
女人灌迷湯的技巧,時機,都是最巧妙的。
危烽煙心眼裡冒出一股濃烈的情焰,感情的道:「放一百萬個心,只要有我在,我不希望你受到半絲兒委屈,這次,戰飛羽的事,在我甚是懊惱,我不該大過低估了他的功力!」
喟歎一聲,夏婷道:「都是我不好!為了我使你剛有點基礎的地方,毀於一旦!」
危烽煙豪氣的,而又感情的道:「那點基礎算什麼?我能毀,我就能建,我得到你,那可算真正的幸福,你知道,我是在這方面受過創傷的,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對我的純情,使我有勇氣毀了武林地牢,也使我有勇氣,重建我們的事業,完成你的心願,讓戰飛羽得到應得的報酬,記住,現在是我們重新開始的起步,終有一天,我要讓你稱心如願的認到目的,成為武林之後。」
那不是隨便說說的樣子,夏婷看得出,危烽煙是真心誠意的,自他那森冷而又堅毅的目瞳中,露出的是一股熾熱的光芒。
夏婷回給危烽煙的,是相信的,信託的柔和目光。
夏婷知道,自己有兩次錯誤,那是甚難補償的,為了個人的慾望,她離棄了丈夫兒子,到頭來,本曾自己醉心的人,卻是一個僅能滿足肉慾,而不能滿足她精神的渴望,虛榮的廢物,水性揚花的她,還有一股虐待、報復的性格,使他毫不顧惜的將鐵書生拋棄而投入了危烽煙懷中,如今她知道,她不能再錯,否則,她在這世界上,將一無所有,現在,她如同海上漂流的溺者,抓到了一塊木板,她不能再放手,她必定要以之做為救命的菩薩,將來,這塊木板,就是她建立宮殿的主要原料。
危烽煙在夏婷心目中,何只是木板,簡直就如同一隻怒濤海中的碩大的安全船。
危烽煙心中的想法,是任何人都不能測度的,一個經歷精神與事業雙重挫折的梟雄人物,心理是與常人不同的,此時的他是一個深沉的,狡黠的,狠心的典型人物,從他那茫然的眼神中,是看不出的。
驀地——
領路的無聲劍郭宏;自馬上翻騰躍回,落於左邊一株古木之下,雙手抓住一個危烽煙的侍童,怒聲道:「小兄弟,你要到哪裡去?」
小童茫然的神色中,有點驚悸,也顯露出詫異,混合著不太好意思的眼神,望著郭宏,低聲道:「我想到樹後方便……方便!」
此時所有的人均稍立注目,三眼雕楊鴻,迅快的自馬上射落當地,立在無聲劍郭宏之後,洪聲道:「怎麼,郭大俠,連小孩子撒尿也不行啊!」
口氣甚是不滿,顯然楊鴻對於「游雲莊」的接待方式不太滿意。
本來嘛,以武林地牢之主金錯刀之尊,率領所有地牢人到游雲莊來,按理,游雲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應親自迎接才對,不論他在武林地牢時,對他的優待,即按江湖規矩,游雲莊對武林地牢,也不應僅是在每一段派個主持人迎接就算了的。
無聲劍郭宏,放手一歎,強忍胸中不悅,冷聲道:「小兄弟,你要忍不住用下就站在此地解決,至於楊大俠要是也要方便,自可進入林中。」
三眼雕楊鴻,驀地一瞪眼道:「怎麼,這種事還要分什麼身份不成!」
冷冷地,無聲劍郭宏道:「楊大俠客,你何不自己試試?」
三眼雕楊鴻怒聲道:「試試就試試,難到還會吃人不成?」
馬上的「滾地葫蘆」翁桐突然道:「吃人倒不會,傷人絕沒間題,你要是想被吊起來戳幾個窟窿,那你就去,大個子!」
抬起的腳步,突然停止,三眼雕楊鴻道:「矮子,你說的可是當真?」
滾地葫蘆翁桐道:「郭大俠不是剛說過嗎?不信你就試試!」
怒容滿面,楊鴻怒道:「奶奶的,游雲莊在這鬼氣森森的地方,安裝機關的消息,我們來此做客,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
危烽煙輕叱一聲道:「楊鴻,不得無禮,回來!」
悻悻的,咕噥著,楊鴻怒瞪郭宏一眼,轉身大步而回,飛躍上馬,怒容猶自不息!
危烽煙向翁桐使個眼色!
翁桐滾鞍下馬,似軸軼般的圓筒身軀,一晃到了郭宏面前。
郭宏不由得心神一緊,忖道:「看不出,滾地葫蘆翁桐,矮胖肥矮的身軀,看來笨重遲滯,卻有如此快捷的轉身功夫!」
只見翁桐滿臉堆笑,抱拳向郭宏一禮道:「多謝郭大俠救了這兄弟一命,我代我們牢主,向郭大俠謝謝了,楊大個子不會講話,心可是直得很,尚望郭大俠原諒他的魯莽,翁桐一併在此替他賠禮了!」
郭宏一抱拳道:「不是兄弟不預先聲明沿路林中沒有埋伏,乃是因為各位來此是客,不好意思露本莊的這些防止宵小的設施,而各位來此住久了,自然會知道的,至於說賠札,郭某人不敢當!」
口裡說的客氣,面上的表情,卻不怎樣歡娛,滾地葫蘆翁桐豈是省油之燈?只見他亦冷冷地道:「我們上路吧!郭大俠,今後日子還長呢!」
郭宏悻悻然道:「對!日子還長呢!」
邁開大步,走近馬匹,一躍上馬,當先行去。
不多會兒——
前路豁然開朗,只見一處平坦的峽谷地帶,方圓幾十丈,一條筆直的大道,兩旁田畝縱橫,花樹相問,一簇簇的,一方方的,分類栽種著各色花樹,五穀,果菜,凡農家的玩意,應有盡有,顯然這是游雲莊的規劃莊田。
危烽煙向四周望去,前方乃一座高插入雲的山峰,迎面懸崖,壁立於仞,懸崖上,紅牆綠瓦,相互輝映,掩映於綠樹繁花間,整個懸崖組成一個獨立的屋群,細望去,竟然看不到進入懸崖的道路與門戶。
懸崖下的那一道寬約五丈的瀑布,如飛珠濺玉般,一瀉至底,谷底形成一座深潭,潭水激起萬道水花,映射著陽光,五彩繽紛,形成一幅奇景,潭周圍一道道彎流,通向田畝之中,因勢灌注,實在是人工天然的奇妙配合。
左右乃是與立身之處的山勢連成一氣,將谷底形成一個沒有出路的盆地。出路,就只有這一條樹林中的樹蔭大道了,連綿無盡的樹海,橫壓在整個山上,實在壯觀已極。危烽煙自心底裡喜歡這一處地方。
山頂的游雲緩緩飄動下映日成輝,更增大自然的雄偉瑰麗,游雲莊的名稱,實是名副其實。
無聲劍郭宏,躍馬揚聲道:「危牢主看到前面谷地中的中央大道嗎?那是一條唯一通半山懸崖本莊的通道,我們從此處下山後,直到潭邊,有船渡各位至進入莊中的入口。」
危烽煙道:「那入口可是在瀑布後面?」
郭宏笑笑道:「牢主智慧實在是高人一等。」
又像是捧又像是損的話,聽在危烽煙耳中,甚為刺耳,心底裡對於無聲劍郭宏,存了一種惱怒,但卻是不現面上,反而微微一笑道:「郭兄誇獎了,請帶路吧!」
語雖輕微,「帶路」二字卻說得甚是清晰!這無疑是譏刺無聲劍郭宏的身份,僅是個帶路的。
無聲劍郭宏,如何聽不出來,冷哼一聲,打馬前行。
人馬魚貫下得山來,踏在谷地大道上,仰望游雲莊,正似在浮雲之中,虛無縹緲,若隱若現,令人有一股出塵之思。
潭邊近了,潭水澄澈碧綠幽深得不見潭底,凜冽之氣沁人肌膚。
無聲劍郭宏在馬上撮唇長嘯,悠長尖銳,山山迴響,久久不絕。
嘯聲中,拔水聲響,十餘隻小船,自瀑布後,循潭邊轉出,每隻船上,僅舟子一人操槳,吱呀吱呀的分兩路,循兩邊潭岸成八子形向對岸搖來。
最後右邊一隻船頭上,端立二人,長袍,五絡長髯,鶴髮童顏,自生威儀。
危烽煙望見此人,不由得心下一驚,暗忖:「江可元將無聲劍郭宏弄來管理入山莊道路,已大出我之意外,如今在潭上舟中的迎賓者,竟似是江湖中盛名久享的閒雲野鶴飛雲道長。看來此老兒實是大有神通,此次前來,難道是我失策?」
船兒近岸,一字兒排列,閒雲野鶴飛雲道長,躍身登岸抱拳道:「飛雲奉敝莊主之命,敬候危牢主大駕多時,請換為乘船,游雲莊尚遠,上廳已擺好筵席等待多時!」
翻身落馬,危烽煙道:「危烽煙怎敢勞動道長大駕,既然如此危某不敢拖延,就此請!」
回身向無聲劍郭宏抱拳道:「郭兄一同請!」
郭宏道:「不敢,危牢主先請!郭宏職責所在,稍待再來敬危牢主三大杯!」
危烽煙道:「危烽煙敬候大駕,稍待再謝領路指引之德!」
話落,向飛雲道長道:「道長請!」
飛雲道長笑道:「牢主請,每船可上四人,一次即可渡過此瀑布巖下的飛雲潭,只是請各位小心了,此潭水性至寒!」
滾地葫蘆翁桐,翻身落馬,待到飛雲道長與危烽煙夏婷落船後,即指揮其餘各人,仁人一組,各登一船,恰恰適合來船之數。
危烽煙看在眼中,存在心裡,對於游雲莊對自己前來的步步行動,大存戒心,連乘船人數,都搞得一清二楚,處處顯示了游雲莊對武林地牢來人的細心招待,然而骨子裡也存著一種示威性質,危烽煙如何不知?
只是,危烽煙來此,乃有企圖,表面上,既是投靠而來,牢主的架子,他可不能端出來,相反的,處處他所顯示的,是一弱者的姿態,故而,毫無一點不遜之色。
船甫轉過瀑布,即見半山峭壁上,掛下串串籐蔓,似珠簾般,遮掩在一處高有三丈左右,寬約丈許的石洞之前,瀑布噗噗之聲,水花飛濺之下,陽光映照成一串五彩相間的景色,美艷絢麗已極。
小舟傍靠小小碼頭,一字先排開,飛雲道長,率先落地,與危烽煙,夏婷,並肩向籐蔓後步去。
閃過籐蔓,只見寬敞的石洞中,燈光通明,迎面乃是一座與武林地牢中機關操縱的石廳彷彿大的石廳,廳後乃是一道螺旋形的石級,蜿蜒斜伸向山腹高處。
危烽煙打眼望去,只見石級最下五層,燈光通明中,照射著五排高矮不一,肥瘦各半,老少俱全的一群以游雲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為首的人物。
危烽煙不由得,急步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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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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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18:04
六十九、梟狐、暗鬥、游雲莊
金錯刀危烽煙急走十餘步,倏然停步不前!
臉上露出了詫異之色。
因為,遠望去,在燈光影掩之下,立於螺旋形的階梯最下一層的渾沌老人江可元,與他在武林地牢所見,並無差異,然而,如今在距離縮短之後,危烽煙對面前為首的游雲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有了異樣的感覺。
只是這種感覺,是來自氣質上的,在外形上,他沒有辦法分辨的出來!
金錯刀危烽煙的表情,看在游雲莊主江可元眼中,不禁點點頭,哈哈笑道:「危大俠可是對老朽有什麼懷疑?」
危烽煙細細端詳面前之人後,緩緩的道:「莊主似與前日晤面之時,略有不同!」
游雲莊主江可元突地敞笑道:「金錯刀危烽煙,能在江湖上組成武林地牢,到底比常人要高明得多,你竟然能在一見之下,感覺出老朽與你所見不同,這是老朽數十年來,第一個碰到的人!」
危烽煙道:「莊主此話,可否說詳細點?」
江可元道:「老朽倒想請問,你感觸不同之處何在?」
危烽煙斬絕的道:「氣質!氣質不同,外形一樣!」
江可元驀地敞聲一陣宏笑,笑聲如金鐘巨鳴,石室中四響已絕,久久,江可元始笑停肅容道:「你前日所見,乃是老朽一母同胞的三兄弟——江老三。」
危烽煙一怔,詫道:「莊主兄弟是同年同月同日的三兄弟?」
點點頭,江可元甚是得意的道:「不錯,我們是同胞三兄弟!比雙生還多一個的三兄弟。您見到的是江可利江老三,平日我兄弟仁人在江湖上均是用老朽名義行走,是以江湖上只知老夫之名,而不知我們是三位一體。」
危烽煙道:「只不知江二院主同三院主——」
江可元道:「老二出外未歸,老三被戰飛羽所傷,正養傷院中,不能來迎接閣下!」
危烽煙道:「我很抱歉,使客人為我而受辱受傷!沒照顧您!」
江可元道:「那沒什麼,因為他碰到的是武林中當今的梟雄,江湖中的人王——神手無相戰飛羽,何況他是以我的身份,我的名義與之對陣,那更不能怪戰飛羽向他施辣手!」
骨子裡的話,當然是非常明顯的說戰飛羽不敢輕視他游雲莊主江可元,是以他弟弟受傷了,那是因為戰飛羽對付他的力量用在江可元身上,應有的結果,危烽煙怎能聽不出江可元這種自負意味的話語。
笑笑,危烽煙道:「若當時大莊主親臨武林地牢,恐怕此時做客的不是我而是您呢!」
這是表面奉承,暗裡挖苦的話。
江可元一怔,驀地笑道:「那我得謝謝戰飛羽了!」
危烽煙一怔,旋即會意過來,江可元無疑的是指危烽煙敗在戰飛羽之手,才投到游雲莊來,這是事實,但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實,危烽煙臉色倏變,然而這不爭的事實,他能不承認嗎?有道是: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危烽煙是個經過大風大浪,心機深沉的人,臉色微變,倏又笑意滿臉的道:「這是天意,大莊主誰也不用謝!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大概你我有緣吧!」
哈哈大笑!江可元道:「好一個有緣來相會!也正是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最好註腳,來來來,危牢主,既然有緣,就讓老夫給你介紹幾個有緣的人!」
微回身,右手略抬,指向石級最低一層的中央一人,鄭重的道:「喏喏!這一位是本莊職司中院院主,人稱……」
那是位其貌不揚,矮小瘦干,黃蠟鼠鬚,眼掛線中墨晶鏡片的糟老頭子,只見他未語先咧嘴乾笑,道:「小老兒叫安瀾!人都叫俺冬烘先生,危牢主恐怕沒聽說過!」
危烽煙聞到後,心神大震,強忍著心中的震涼,不顯於臉面,舒口氣,緩緩的道:「武林怪傑冬烘先生,危烽煙雖緣俚一面,然而卻並不敢孤陋寡聞的連先生大名也未聽過!」
乾笑,武林冬烘先生安瀾道:「榮幸,榮幸!」
危烽煙口中連道:「不敢,不敢!」
心裡卻怔道:「江可元將這冬烘為名,骨子裡既好又詐,又陰損,又狡猾的老兒弄了來,真正是使人想不到!只不知其餘的是否都是如此的人物?」
江可元一手略抬,一指第二級中央的一位面團團的胖子,道:「此位是本莊職司前院的院主,人稱鐵勺子朱添財,今日的迎賓筵,乃是朱莊主親自掌廚!」
鐵勺子朱添財,乃是武林中出名的名廚,在他手底下,任何異味調理後,均使人有回味無窮,終生不忘的滿足感,而他那把終日不離身的鐵勺子,卻就是他的武器,與人交手,往往將對手當菜炒!所有招式,均是由鍋上化出來的炒煎等手法,乾淨利落,輕靈狠詐,兼而有之,武林中之均知此人甚是難纏,較之武林冬烘先生怪物之名,並不遜色,是以聽在危烽煙耳中,相當刺耳驚心。
危烽煙向鐵勺子朱添財一抱拳道:「危烽煙有此口福榮寵,均乃朱院主所賜,謝了!」
鐵勺子朱添財,滿臉堆笑,將兩條眼擠成了一條細縫,笑揖道:「我老朱職司迎賓,未能前山恭候牢主,甚是失禮,待會兒在桌上多敬牢主幾杯贖罪吧!」
危烽煙道:「豈敢,豈敢!先謝朱院主的盛情!待會定然多叨擾院主一番!」
此時江可元去向上一指道:「第三層中央的那一位,是本莊後院院主寒冰娘子玉冷翠玉院主。」
危烽煙打眼細細端詳,使他較前兩位震驚的人物——玉冷翠,江湖上以冷峻出名的寡情女魔頭——寒冰娘子乃是一位三十許的瘦美人,細高挑兒,望去似弱不經風,雙眉含煞而俏麗如語,眉梢眼角都有一股寒意,而在這寒意中卻散發著一絲兒誘人的媚意,使人在不知不覺中,既凜於她的冰寒,又媚於她的誘惑,極思一親芳澤,危烽煙就有一股衝動,甚想接近,尤其她那紅艷的小嘴,微翅,翅得俏皮極了!
危烽煙略一失神,寒冰娘子玉冷翠嬌聲道:「如歸院甚願接待危牢主夫婦……」
危烽煙,堆笑抱拳道:「如有此幸,危某當然打擾院主。」
江可元已一揚臂道:「第四層中央與第五層中央,乃是莊左右兩院院主,人稱武癡丁南,與音魔鐵錚夫婦!」
那是兩位望去極為相配的一對,男的英俊瀟浩,女的氣質高雅,一對壁人,前後立在上面,就如一對金童王女,危烽煙不由自己的感到有點自慚形穢!
武癡公子丁南,與音韻魔姑鐵掙,在江湖中,是年輕一代的伎佼者,近幾年來始嶄露頭腳,武癡公子丁南以武技博雜,精通各家技擊功夫,享名武林,天下武功,在他來說似是無有不知者,亦無有不精者,尤其是他癡迷於此道,使武林人大為驚震,最使武林人驚震的乃是他那種過目不忘的特強記憶力與事後的鑽研工夫,凡與他交手後,對方的招式精髓,即被他吸收。是武林中甚少有人願與之交手者。
音韻魔姑鐵錚的音魔之功,更系武林一絕,一曲掙音,可使人心醉神迷,乃至音傷內腑,這種異功,在江湖上可謂獨樹一幟,別走蹊徑!
危烽煙與倆人互道久仰聲中,江可元一指其餘各人,向危烽煙道:「各院的閣主,待會兒筵席上,再為牢主介紹,現在請!」
危烽煙一回身,向翁桐道:「讓王兄他們一同隨我來吧……」
江可元驀地道:「不用,他們都辛苦了,牢主夫婦隨我來,貴屬進入本莊,最起碼是本莊客人,而且他們長途跋涉,也都夠累了,前院早已準備了,一切都請放心!」
翁桐望望危烽煙,危烽煙點頭道:「既如此,那就照大莊主吩咐去做,早點休息!」
翁桐答應著,前院院主鐵勺子,早已轉了出來,向危烽煙道:「牢主放心,此時俺老朱乃是分內事,弟兄們也早已安排妥當,您就先請吧!」
危烽煙道聲:「有勞,即同夏婷,隨在渾沌老人身後,踏上眾人分列兩旁,讓出的石級,循著螺旋甬道,向上走去!
身後,每一院中,四位閣主,跟隨在各院院主之後,亦向上走,最後,鐵勺子朱添財與他的四位閣主,接著翁桐等一干人,順序魚貫而行。
甬道旋走十匝,豁然開朗——
出口乃在懸崖頂邊,眼前只見在一座巍峨高山的峭壁之下,十餘畝廣闊的懸崖上,一道道清流,自高山峭壁下瀉於寬闊平廣的懸崖之上後,分向兩旁,循著二道人工鑿成的渠道,彙集懸崖尖突之處,向崖下流去,形成懸崖下的瀑布。
就在這兩道渠道的中央,綠樹掩映,花木扶疏,依山傍水,一座鱗次櫛比的莊院,壯偉的,綺麗的,建在上面,迎面一座朱漆大門,樓上懸一匾,擘案書著四個大字「游雲山莊」,字走龍蛇,筆勁墨勻。
進得門來,迎面一肩高如門齊的屏風,色青如墨光可鑒人,轉過屏風,即見一條筆直的寬敞甬道,青石如滑,寬約丈許,直通一座大廳,廳門媚上,匾懸「迎賓閣」三字。兩旁廂房,依廳而築。
人未進廳,已聞到四溢的酒香,壓過花香,進門後,只見偌大廳中,僅擺了四桌酒筵,紅桌面上,碗盅齊整,酒味撲鼻,菜餚熱氣蒸騰,散發著一股引人饞涎的肉香,桌排菱形,前後左右各一。
前桌上,已有二人先已在座,此時其中一人業已站起,危烽煙望去,正是那曾去武林地牢作客,敗於戰飛羽手下,不辭而別的渾飩老人江可元的三弟江可利。
另一人卻端座不動,那是一位年約五十的老婦人。
江可元一指老婦人向危烽煙道:「此是舍妹江可貞!」
危烽煙抱拳一揖,道:「危烽煙見過江……」
下面的話,突地接不下去了!
那江可貞,突地道:「金錯刀危烽煙名滿武林,老婆子數十年來未人江湖,無怪危牢主似是難以稱呼,老身婆家姓姜,您怎麼稱呼都行,只是老身本不想出來的,但聽說危牢主近年研究出金錯刀的三絕式,威力甚是強大,是以特來開開眼界。也好……」
至此倏然不語,略微一頓,道:「只不知危牢主可肯賞這個臉?」
危烽煙道:「說來汗顏,若在下金錯刀三絕式,真正的稱得起威力強大,今天恐怕不會到貴莊來作客……」
江可貞一笑道:「危牢主莫忘記了,你碰到的對手,乃是武林英雄神手無相戰飛羽,不是老身小視在座的同道,說句不中聽的話,放眼武林,能在戰飛羽底下走十招的人,恐怕找不出十位,走三五招的,能不能有三五位,也在未定之天,不是老身洩氣,本莊能抵得住神手無相戰飛羽的,有沒有還真不敢說……」
江可元突地道:「四妹!你……」
江可貞道:「大哥,你不用急,你也不要認為我這做妹妹的在長他志氣,滅自己威風,就以大哥來講吧,雖然功力已是進入化境,然而是否能一對一敵得住戰飛羽,妹妹還是不敢說,好了,我不是來洩氣的,我不說就是了,免得惹大哥不高興,只是,我是來想瞻仰一下危牢主的絕招的,不知有沒有這眼福?」
危烽煙道:「只要老太喜歡,危烽煙不敢藏私……」
江可貞接道:「那就好,老身在這兒坐會,待牢主酒足飯飽之後,老身開開眼界,噢!我忘了說明,老身不能起身,這還請危牢主原諒我這老殘廢!」
一怔,危烽煙望向江可元,江可元道:「舍妹練功不慎,氣又汗脈,雙腿不良於行,這還請危牢主原諒,請!」
危烽煙道:「哪裡,哪裡!莊主請!」
江可元道:「遠來是客,我們就不客氣,大家坐!」
危烽煙在推辭不過之下,與夏婷坐了首位,江可元兄妹與五院主與之同席,其餘各院閣主,坐了二席,人剛坐完,即見廳後一連轉出十人,僧道俗均有,一言不響,走至空席坐下。
危烽煙打眼望去,心下的驚震,較之聞到五院院主之名時,猶有過之。
那十人之中,竟有大半他能認的出來,竟然一個個都是隱跡江湖多年的黑白兩道知名人物,甚至有少林武當等名門大派之人在內。
危烽煙對游雲莊網羅如此之多的高手,大是凜然,這與自己在武林地牢中,所網羅的高手相比,自己又差了一籌!
此時鐵勺子朱添財已率同他的四位閣主進廳人席,一拍掌,廳後轉出十餘男女童子,一桌四人,輪流將各桌酒斟上後,退立一旁侍候!
鐵勺子這才端起酒杯,向危烽煙道:「俺老朱司職迎賓,未能遠迎牢主,在此向牢主請罪,按本莊規矩,今日之筵,乃迎賓筵,我代表本院兄弟,歡迎危牢主,干!」
危烽煙對朱添財這一席話,大是詫異,他來此乃是投奔游雲莊,該是游雲莊的貴客,何以主人反倒變成了迎賓主?游雲莊主雖坐上席主位,倒似是陪客一般,然而心中之話,卻不方便講出,口中反而客套的道:「不敢當!危某有幸嘗到武林第一把聖手親自掌廚的筵席,實在是畢生之幸,我敬院主!」
仰首乾杯,鐵勺子朱添財道:「危牢主剛來敝莊對俺剛剛的話可能有些疑問,俺有義務,給您講說明白,本莊在江湖上,雖然是出了名的,可是江湖人物可也對我們甚感神秘,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這只是君子協定罷了,危牢主請先用菜,我們慢慢談!」
危烽煙道:「沒關係,我倒是願意聽聽這君子協定的內情!」
江可貞突地道:「本來我這個位置,今天該是朱院主坐的,如今他讓給我,隔著個桌子不方便,就由我來代說吧!你們各位可別忘了敬酒,反正我不吃酒,閒坐著也無聊,你們儘管吃,聽我說就是了!」
江可元道:「如此甚好,我們大家請!」
眾人頓時動情,飲酒的飲酒,吃菜的吃菜,一個個都咂嘴稱讚酒香菜美,盛道天下第一名廚鐵勺子「朱添財」的手藝,的是要得。
讚美之聲,使朱添財那胖胖的臉上,笑意更濃。
江可貞卻開言道:「本莊來客,共有兩類,一是慕名而來,一是如牢主一樣的同道,參加而來,對這兩類之人,我們也有兩種招待法,慕名而來者,由老二或老三出面接見,按來人在江湖中的身份,或由前院徑行招待,或由老二老三來接待,然而,卻有一項,即是在本莊所受任何情形的接待,都不得在本莊以外宣揚實情!」
危烽煙道:「這是為什麼?難道如此好的招待還不該宣揚嗎?」
江可利道:「如此的接待,不在協定之內!」
危烽煙以詢問的眼光,望向江可貞,只見她微微一笑,神秘的道:「本莊尚有些接待,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尊夫人可能略為曉得部分……」
剎時間,夏婷的臉上,布上了一層紅潤。
江可貞笑笑,適可而止的接道:「以後危牢主或許能盡知詳情也不一定!」
危烽煙道:「此話怎講?」
江可利道:「這就牽涉到本莊對危牢主的接待方式了!」
危烽煙道:「願聞其詳!」
江可利道:「在表面上,我們的接招,無甚差異,然而骨子裡卻有著甚大的不同。」
危烽煙與江可元對敬一杯,注目江可貞,靜聽他道:「牢主來此,是否想加入本莊?」
危烽煙點點頭。
江可貞道:「對危牢主的招待,本莊規定前五天由各院先行分別宴請,第六天,才由我大哥出面宴請,那是決定本莊在這前五天的接待中的結果的宣佈。」
危烽煙道:「前五天由各院接待,可是有條件?」
江可利點點頭道:「是的,條件很苛!」
危烽煙道:「前院條件?」
江可利道:「在未講條件前,我先介紹一下本莊各院職掌給牢主聽聽,前院職司迎賓,對賓客應該知道底細,按級接待,事先不知,就得在招待中探查,不過在飲食方面不能有些微令客人不滿,而自本莊前院成立以來,也未曾有過不知底細的來客,但在前院卻必須盤問多日,確實的查出來賓的勢力!」
危烽煙道:「武功的技藝嗎?」
江可貞點點頭!
危烽煙道:「但不知如何探查!」
江可利道:「一線天看膽量!」
危烽煙點點頭!
江可利又道:「林道較技!」
危烽煙道:「無怪無聲劍在路上那樣的態度!」
江可利道:「然而卻被牢主的『修養』給擊敗了!」
危烽煙笑笑道:「其實那僅是湊巧,我來是誠意的,怎可未到地頭,就先與人爭鬥,只不知還有什麼試驗?」
江可利道:「旋梯前對話時,也是找碴的時候!」
危烽煙會意的點頭!
江可利肅容道:「剛剛危牢主在對答時,又是以『修養』獲勝!」
危烽煙一仰臉,乾一杯酒,方要夾菜,江可貞突道:「現在牢主飲的酒,吃的菜,都是探查試驗!」
危烽煙奇道:「如此的美味?」
驀地心念一動,倏然變臉,猛然長身而起,怒容道:「難道酒菜中有……」說至此處,旋即頹然落座,解嘲的道:「不會,不會!我以誠心而來,豈有如此待我之理?絕對不會!」
江可貞出語驚人的道:「牢主若說的是酒菜中不會下毒,那就正錯了!」
聞言危烽悠然地變色而起,激動的吼道:「你說什麼?」
江可貞安詳的道:「我說酒菜中有毒,聞不見,看不出,試不出的慢性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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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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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18:29
七十、剛柔、兼濟、危機心
危烽煙臉色鐵青,怒目掃視全桌,雙目中似欲噴出火來。
那是種鷹鷲攫兔的眼神與威態。
但得到的反應,卻是特殊的,全桌上,沒有一個人的眼光與他相對,就連與他對話的江可貞,也是目注地下,似是和他毫無關連。
危烽煙的神色,極度的難看,雙臂緩緩抬起,這是風雨欲來,狂飆驟雨前的前奏,就在此時,夏婷的柔英輕舒,微微的,輕得危烽煙僅僅是感觸到有一隻跳蚤在他臂時上那麼一動的樣子,拉了他一下。
危烽煙雙目餘光,掠向了身旁的夏婷。
只見夏婷微微的搖頭,倏然間,在她臉上,綻出一朵如初春乍放的早桃般的笑,紅艷艷的,嬌麗美麗已極,櫻唇乍起,纖纖玉手,似水蔥般的捏起面前的小巧玉盞,儀態萬千的向江可元舉杯道:「小女子前次造訪寶莊,未能謁見大莊主,此次有幸,得見武林長者,借這一杯『毒』而無害的『毒』酒,敬大莊主一杯!」
猛抬頭,江可元雙目焰焰的注視著夏婷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夏女俠有如此的機巧,毒而無害的『毒』酒,是多麼的妙!好,好!老朽承請,干!」
仰首一飲而盡,江可元抬頭與夏婷照了照杯,然後,雙目注視向危烽煙。
危烽煙是何等人物,在夏婷的一扯,與「毒而無害」的示意之下,他已知道自己又失態失算了,霎時間,怒容倏收,威態盡斂,借勢將微微抬起的左手,扶住桌沿,右手抓起了面前酒杯。
在江可元照杯的同時,他開腔道:「危烽煙量小智短,有失儀態之處,尚請大莊主原諒,我自罰一杯!」
江可元望著危烽煙飲盡杯中之酒後,笑笑道:「危牢主,咱們坐下慢慢談!」
廳中情形,倏然一變,自心理上,感到似是和緩了許多,各桌上,已不是那麼沉悶了,獻起籌應,交錯往來。
江可元正容向危烽煙道:「我們都是武林人,那些繁文俗套的假客氣,就免了,好在牢主日後盡有時日同各位同道盤桓,我們就談牢主來此後的敝莊安排,與牢主之意吧!」
危烽煙道:「江湖上現已無我立足之地,來此投奔莊主,一切悉聽安排,我沒有意見!」
江可元道:「江湖已無牢主立足之地這句話,您可就大謙了,就憑您今天來此的人馬,在任何地方停留,都是一夥不可輕侮的力量!您自己走到哪裡,想要如何,相信無人敢講個不字!」
危烽煙道:「那是莊主抬舉我!」
江可元笑道:「我講過,我們不容套了,若如此下去,正事恐怕是無法談成,您說是不?」
危烽煙道:「那就請莊主多指教!」
江可貞接口道:「再指教,就指教到明天了,您兩個還有完沒完?還是我來說!」
輕咳一聲,江可貞道:「我首先要講,危牢主已通過了我們的三試,現在留下的,是要請危牢主自己決定,是來敝莊做客,抑是願意參加我們?嗅,我得先講明,危牢主剛剛著果不發威的話,那可就通不過三試了!」
危烽煙一怔,道:「這是為何?」
江可貞道:「誠與不誠而已!」
危烽煙眼珠兒一轉,笑道:「原來如此,想不到發脾氣還有這大好處!」
笑笑,江可貞道:「危牢主還沒答覆我的問題!」
嚴肅的,危烽煙道:「我已說過,我是來投奔貴莊的,但不知做客與參加可有什麼分別……」
江可元道:「做客,我們盡朋友之情,參加我們盡兄弟之義。」
危烽煙道:「朋友與兄弟,鮮明的分為內外,我願變成『內人』,不願站在外面!」
哈哈大笑,江可元道:「你這樣的內人,可是無人敢消受……」
眾人哄堂聲中,江可貞道:「那麼,就請危牢主露一手吧!」
詫異地,危烽煙道:「露一手沒問題,有道是『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早晚總得與各位研究,只是現在要露,江女俠可否給解說一下這其中的道理?」
江可貞道:「你不問,我也要說。」
至此一頓,略一正身,咳嗽一聲,清清喉龐,緩緩的漫聲道:「游雲莊在江湖上,能夠爭得今日的名聲,危牢主您以為是憑什麼?」
危烽煙道:「當然是貴莊人才鼎盛,與賢昆仲齊心協力的成就,這是擺在面前的事實!」
江可貞雙目神光倏現,掃掠全場一眼,得意的道:「我不敢妄自菲薄,但卻也不敢昧心,你說我們兄弟同心協力,我絕對承認,這是我不妄自菲薄之處!」
危烽煙道:「那不敢昧心之處,可有講究?」
江可貞鄭重的道:「正是大有講究!」
危烽煙迷惑興趣的道:「願聞其詳!」
江可貞一指全廳之人,道:「危牢主,您以為這些個武林怪傑,江湖異人,為何都甘願在我游雲莊?」
危烽煙望望眾人,搖搖頭,但旋又道:「志同道合,這可對?」
江可元興奮地一拍手道:「照啊!危牢主畢竟是與眾不同,一言中的,但你可知道,他們又為何甘願為游雲莊的『屬下』呢?」
危烽煙這次可是真正的搖搖頭,茫然不知為何!
江可貞正容道:「說穿了,簡單得很,因為他們不是游雲莊的屬下,而是兄弟。」
危烽煙詫異的望望江可貞,又掃視一遍廳中眾人,只見一個個都微微含笑,默默承認江可貞此話不假!
此情此景,使危烽煙大惑不解。
江可貞於此時,展露出一種甚是自負的表情,道:「這就是危牢主必得露一手的原因!」
危烽煙已領悟到其中的奧妙所在,試探道:「貴莊的莊主、院主,沒有上下之分?」
江可元道:「有的!」
更加疑惑,危烽煙道:「莊主可否說得詳細點?」
江可貞接道:「在行事上,我們有職務上的上下,在情份上與實質上我們是兄弟一樣,講實在話,游雲莊的人,私事是不分上下,公事才有職務的分別,而這職務,除掉大家公推的莊主不變以外,其餘職務是按期變換的,職務任期以半年為準,每半年更換一次,更換的方法是推選,可以連任,但在每一個人參與以前,必得先施展一下,以便為大家推選存個底兒,換句話說,武功是大家推選的重要依據。」
危烽煙恍然道:「只不知如何個露法,可有規矩?」
江可貞道:「危牢主與其他弟兄來此的時間、情勢,都不一樣,一者,此時非本莊任期改選之時,二者,危牢主來此也非本莊草創,需要眾弟兄憑全力各自展露的時期,三者危牢主在江湖上,也有身份地位,本已可為眾家弟兄的參考,更巧的是,本莊五院之外,最最重要的一位堂主,獨一的堂主出缺,無人願意擔任,經大家公議,欲想請危牢主屈就,但因為這是本莊最為重要的職位,莊主依存之所在,所以危牢主得請先露一手!」
危烽煙道:「如此重任,危某豈敢擔任,莊主還是另請德高望眾者,較為適宜,且危某剛至貴莊,一切皆不熟悉,怎可……」
江可元笑道:「危牢主講的雖是實情,然而卻並非不能克服的問題,況且,此乃公議危牢主就勉為其難吧!」
危烽煙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危某恭敬不如從命,只不知諸位要如何考較在下?」
江可貞笑笑道:「考較二字可說不上,我們只是想瞻仰一下金錯刀三絕招的威勢,假若危牢主能在手下留情,『修堂』的任一位長老,均可指名喂招!」
危烽煙雙目向那不屬五院,被稱為「游雲莊」最重要一堂——修堂的長者們所坐的一桌望去。
只見那僧道俗齊全的一桌上,一個個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除有少林,武當的名門正派以外,其餘的,一個個莫不是江湖隱逸,武林魔頭,任何一位在江湖上的名聲,與他危烽煙的名頭,都可說是難分軒輕,僅只是成名時間,行道地點,與門派不同,年齡不同的差異而已。
眼睛在看,危烽煙的心裡卻在不停的犯嘀咕,費思量,這是一個難題,不要說動手喂招,兵刃不長眼睛,即或是他危烽煙在江湖上,較任何人都高強,性格也都做上十倍,然而在這個情況之下,他可不能指名挑戰,一者他不是來此樹敵招怨,二者,說老實話他也沒有這份實力。
要知道,他如今來此,乃是先求一枝之棲,然後再看風使舵,或另謀他圖,或就此長住下去,甚或是……
故而,他這名義上讓人瞻仰瞻仰絕學的動作,骨子裡卻是對他的藝業的考較。
既然是莊中最最有潛勢力的一堂,薈萃全莊精英的所在,那麼要想當上這一堂的堂主,當然得有過人的智慧,服人的藝業,他危烽煙若是冒冒失失的來個指名喂招,雖然能勝但也就暴露他的雙重弱點。
一者證明他乃是一好高騖遠,剛愎自用的血氣之勇的莽夫,一者是證明了他乃是一個自視自高,目中無人的狂夫,這在對方,最易引起眾怒。
不管他有無挫敗對方之能,若他危烽煙敗了,那不用說,堂主給他做,他也無臉,恐怕游雲莊連一時也呆不下去,他只好打馬就走,假若他贏了對方,很可能引起另一人的繼續挑戰,這是很有可能的情況,因為武林人誰不好名?名總是引人垂涎的。
所以,危烽煙他要想在游雲莊立足,甚至於插上一腿後,進而擴充實力,鞏固勢力,則非運用高度的智慧,配合上精湛的藝業,使之能服眾不可。
於是,在心念轉動之下,在掃視群豪一周之後,他那白晰的玉面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以一種特有的情感流露的聲調,誠摯的道:「在座無一不是江湖中盛名久著的前輩人物,莊主若說是虛位以待在下,確實不敢擔當,至於說要看一下在下那見不得人的幾手功夫,更是簡單,任何時期,任何地點,都可以的,可是……」
略作停頓,望了望眾人那種摸不清他說這一些客套話的原因的表情,微微一笑,正容續道:「危烽煙此次既然到此,即是懷著一股誠意,參與游雲莊,哪敢不掬誠以對諸位?既然諸位叫在下獻醜,那麼我也就顧不得初來乍到的禮貌,傾箱底的讓各位指教一番,只是在此『盛筵』之上,動刀動槍的拚搏,恐有傷大雅,是以,我的意思是換個方式,既可讓諸位指出在下藝業不到之處,亦可滿足諸位想看一看我三腳貓的刀法,不知大莊主與諸位意下如何?」
一席話,既軟又硬,語氣詞句,充分表現了危烽煙的謙和,但話裡卻也顯出了不願傷人的意味,但你卻不能直指他有這股傲氣,因為也可以說他不願被人所傷,這種兩面都是理的話,任何人聽來,略加思索,即知危烽煙並非是一勇之夫!
頭一著,危烽煙即顯露了智慧,讓在座的每一個人,自心底裡暗暗叫好!
這種聰明,不是學得來的,廳中人,一個個暗自點頭,本是注目凝視,大有人人躍躍欲試的情勢,頓然變作沉思,剎時間,均自斟自飲,借作思考,重新在心裡估計危烽煙的份量!
大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道:「危烽煙之意是……」
危烽煙掃視廳中情景,暗自得計聞聲接著:「我們可否換個比較別緻的方式?」
渾沌老人道:「如何個換法,危兄可否明示?」
危烽煙笑笑,心想:口氣變得好快,老狐狸!
口裡卻道:「在座的諸位,都是藝業高強,久走江湖的武林豪客,黑白兩道的霸主,說得實在點,在各位面前,是揉不進一粒沙子的,各位可知道,危某此次敗在戰飛羽之手,甚至於甘願讓他在未得手之前,我就放棄了我苦心經營的基業,而來游雲莊,是為了什麼?」
這是個任何人都想問,都想知道,而不方便出口的問題,如今經當事人,自己提出,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全廳中,每一個人都停著注目,凝神,望向危烽煙。
危烽煙在動用心計,逐漸轉移不利的形勢。
江可元亦為他的話所吸引,未能注視廳中狀況。
然而,江可貞卻在掃視一周廳中情形後,暗自皺眉。
危烽煙整容道:「諸位都知道,一個武人,在終生的苦練中,所企求的即是能夠在與敵動手時的搶制先機,而搶制先機的最大秘訣,就是一個快字——」
在眾人同意的眼色裡,危烽煙沉重的繼續道:「而一個武人數十年苦練,所爭的就是令名與美譽,所保的就是生命,最忌的就是料敵錯誤,估計高低相差懸殊的驕敵行動——危某人就犯了這個錯誤,失了先機,也毀了基業。」
這是一種人人可能遭遇的情況,亦是眾多武人常犯的大忌,可也正是任何人都羞於出口的話語。
危烽煙鄭重的在這麼一個場合中提出來,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被他的「反常」行為所震撼——
要知道,要一個武林人物拚命流血容易,要一個武林成名人物,在大廳廣眾之下承認「錯誤」卻是甚難。
危烽煙的這種言行,大出武林常規,因為在任何人心目之中,這種事除了存在心底,腐蝕自己的心靈外,除非是對知己傾訴,才有可能,如今,危烽煙吐了出來,這豈不是最大的勇氣?這豈不是將在座的人,引為知己?是以,全廳的人,對危烽煙的看法,在逐漸改變,在心理上,已掃除了原本要出他的乖,露他的丑,與那種因他一舉敗在戰飛羽手下,而毀棄基業的輕視心理!
危烽煙當然看得出情況的變化,他更進一步的要把握這種有利的契機,於是一危烽煙調整一下姿勢,誠摯的道:「在我輕敵驕傲的舉動下,被戰飛羽搶到先機而將我殺傷的剎那,我已知辛苦經營的基業已毀在戰飛羽的那一雙鋒利較實際兵刃猶為快捷狠毒的雙手下,同時,機關總制被毀失靈,我變成了受敵攻擊,受機關限制的局面,當時,我若一味的蠻幹,只有多死傷一些兄弟,所以,我決定放棄基業,保存實力,在那痛苦的決定之時,首先想到投奔的地方,就是游雲莊,因為我同三莊主的交情,畢竟是與眾不同的,況且,憑我之力,想與戰飛羽拚搏,必得要經過一段較長的休息鍛煉,而貴莊正是最好依靠的地方,因為這樣,我想,我不方便在諸位面前動刀動槍的,所以,我想,在既能達成諸位考較危某人藝業的目的,也不傷和氣的情形下,展現我那略有虛名的金錯刀招式!」
無言就是默認。
廳中人都注視著危烽煙,等待著他說出考較的方式。
危烽煙微微一笑,跨步離座而出,在酒席桌子的中央空隙一站,向送酒菜的侍者道:「請借把刀一用!」
侍者迅捷的取來一把鋼刀,危烽煙掂了掂,輕緩的撫摸一遍刀鞘,暗自調勻呼吸,左手執鞘,右手執刀,抬頭向那特殊的一桌上對著一個滿面虯髯的赤紅臉環眼人輕輕點頭道:「談大俠號稱江湖三絕響,可否助危某人三招!」
虯髯環眼人,長身起立,豪壯的道:「談北有幸能與危牢主玩玩,真是妙極,只不知你這三絕招,需要我三絕響怎麼個玩法?」
豪語中有一股憤意,危烽煙請他助三招的事,顯然引起了談北的不滿,在眾多豪雄之中,似是不滿危烽煙的獨挑自己。
危烽煙急急的道:「我請談大俠『助』我三招!」
那個助字,特意的加重了語氣。
未待回答,繼續又道:「談大俠在武林中以暗器久享盛譽,就以暗器助我三招,讓危某人獻獻醜,只是尚請手下留情!」
語聲的誠摯,使談北邁出的步伐,突的一停,瞪目宏聲道:「就是如此?」
顯然話中是問:「沒有輕視我談某人的意思?」
危烽煙如何聽不出,滿面誠懇地點點頭。
談北微露笑意,驀然大喝道:「好!」
倏忽之間!
一絲蠅鳴,起自談北喝好的同時——
談北大喝之時,右手一甩,「嗡」的一聲長嘯,一絲藍光,射向地面,一彈之間,倏分兩道細絲,挾著「嗡」聲由下而上斜射向危烽煙雙目。
刀光倏閃,危烽煙「鋼刀」出鞘如怒龍騰空,閃電飛射,「當當」聲中,兩支形如蠅蛾,大如寂豆的藍色淬毒「蠅鳴鏢」落於地面。
驀然——
談北倏喝一聲,雙手齊揚,一蓬晶光閃閃,密如珠網的「蚊蚋鏢」,似滿天花雨般,疾然騰空而起,形成奇觀,倏忽下落,罩向危烽煙頭頂。
這是一種棚端難以處理的狀況,當然,危烽煙可以輕功迅捷的閃躍開去,即可解除了危機罩襲,然而他不能,因為這是在看他的三絕招,「躲閃」若是一絕招,那他危烽煙可就笑話大了。
晶光閃閃罩向危烽煙頭上尺許,危烽煙出鞘的鋼刀,倏然如電閃般,穿進花雨晶光之中,鋼刀就如同是一條帶有磁性的吸鐵,在晶光中倏然翻攪一圈,晶光疾落的蚊蚋鏢,竟然如同群蠅逐臭般,齊齊投向刀身,粘附兩旁。
剎時間,廳中暴出了一陣叫好聲,歡呼雷動!
內力吸物的絕招,使得群豪由衷的稱賞。
就在此時——
談北又是一聲大喝,一支「鳴蟬鏢」大如鵝卵,展翅鼓翼,筆直的射向危烽煙面門!
距離近,手勁足,談北的喝聲未落,鏢已臨近,若非談北這一聲震喝,危烽煙在眾人歡呼聲中,恐也無法逃過最後這一響。
危烽煙暗自叫一聲慚愧,「鋼刀」倏翻,閃電飄經疾射,刀刃迎向只有那麼寸許近的「鳴蟬鏢」。
「當嘟」一聲!
鋼刀與蟬鏢齊飛,倏忽問騰躍而上,「叮」的一聲,同時釘在大廳頂梁之上,鋼刀刀靶,猶自微微顫動不已。
一陣沉寂!
一陣轟雷!
這是一種內力與眼力,手勁的混合表現,那麼近的距離,能在千鈞一髮之間,以力。頂上蟬鏢,同時以內力,配合巧妙的手勁,將「鋼刀」與「鳴蟬鏢」同時送上高有丈五的大廳頂梁,頂於其上,實是不易。
危烽煙的三絕招,使游雲莊的群豪震凜,信服!
危烽煙贏得了喝彩,也奠定了在游雲的地位!
江可元笑容可掬的,長身而起,握著危烽煙的雙手,猛一陣搖撼,道:「休息半月,我們再為危兄慶賀就任『修堂堂主』。」
危烽煙雙目注視著江可元,腦中卻在思索著:「修堂堂主!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8:51
七十一、夜宿、牢店、醉神仙
戰飛羽離武林地牢後,即展動身形,順大道飛馳,行不到三里,突聞身後傳來連串的暴震,轟隆之聲,不絕於耳,戰飛羽倏然停步身凝視,見那武林地牢的方向,一陣陣濃煙,夾雜著赤紅的火舌,如火蛇煙龍直衝夜空,半邊天都被染得通紅。
戰飛羽有一種疾馳而回的衝動,然而他並沒有實際行動,他的衝動,乃是因為「百靈仙子」的狀況不明,但當他想到了百靈仙子曾勸他離開武林地牢的話時,他打消了他自己的行動意志。
但隨之而起的,卻是一股他尚未曾有過的感觸——他對於那被自己定時封穴,滯於牢中牢的「滾地葫蘆翁桐」有一股歉意。
但當他想到「滾地葫蘆翁桐」並不是個笨傢伙,相反的卻是個聰明人時,即消除了這一種不安。
他奇異自己的這種從所未有的心念,以往,他是不會產生的,如今會有這種心念產生,他自認是受余大媽的影響,慈祥使他心裡略有改變,同樣的,使他對人生更有了進一步的體驗,對人性也深一層的瞭解。
畢竟人是活的,是有性靈的,因此他的手底下,較以往的狠辣,略有了分寸,但他體驗得出,他在化敵為友這方面,得了不少的經驗實例,他也知道,對某些劣根性重的人,卻不能如此,武林地牢牢主,金錯刀危烽煙的暴震武林地牢,就是面前的例子。
戰飛羽推測得出,危烽煙此舉,包藏著兩個惡毒的希望,一是將他戰飛羽,埋葬在地牢之中,危烽煙的希望,寄托在他戰飛羽對武林地牢中地道情形不熟悉,而又想追殺他危烽煙的舉動上,可惜危烽煙估計錯了。
但戰飛羽卻慶幸,武林地牢中碰到了百靈仙子,若非百靈仙子的警告,現在的暴震中,或許有他戰飛羽的灰飛骨揚。
危烽煙的第二個惡毒希望,是將知曉他一切惡行的武林秘辛瞭解最多的百靈仙子,也一併毀在地牢之中。
他想至此處,即有一種馳返地牢,截殺危烽煙的念頭興起,但轉而一想,既然放了他一馬,只要他作惡多端,終有一天會倒霉的,就是不要他戰飛羽懲治他,也自有人懲罰他。
思念及此,戰飛羽望望那震聲稀落,煙突火閃依舊的武林地牢方向,扭轉身,藉著火光閃爍的明度,循著大道,展動身形,向前飛馳。
天色入夜不久,在這茫茫的黑夜中,筆直的大道上,毫無阻攔,戰飛羽的飛行速度,提升到極限,就如一道閃電,疾向前衝,怒馬,恐也無此速度。
數十里的路程,個把時辰的消失,戰飛羽的前方,隱約出現了點點燈火。他知道,那本是他趕路的中繼站,本該早點到達,休息的地方,也耽擱了他的行程。
終於,他進入了這個不算太大,也不算小的鎮甸,這是近百里內,唯一的,純粹以商旅為對象的市集。
戰飛羽進入鎮店的獨一大街以後,頓時察覺出,情況如他以前來時,截然不同。
以往,此處是商旅歇腳之處,入得鎮街,你就會染上一股喧鬧的勁力,有一股投入烘爐的感觸。
如今,那本是每家熱哄哄的店面,都寂靜無聲,昔日在這個時辰,正是四方雇集的客商,大肆活動,交易頻繁,酒筵盛開,人群熙來攘往的穿梭不停,酒館旅棧,猜拳喝枚之聲不絕於耳的時辰,但,現在展現在戰飛羽眼前的,幾乎是可以用「肅靜無嘩」來形容了。
整條大街,一望到底,只有幾家店面,透出微強的燈光,戰飛羽,略一轉念,想到了此中的原委,這是因為武林地牢,採用不擇手段的擴充,以致傷了「窩邊草」。所以這兒沒落了!
戰飛羽邊走邊打遺整個的市街,在這一條筆直的大街上,兩旁的店面,雖然寂靜,然而在每一家店面的後面,卻都隱隱的傳來了騷動聲,輕微得使人不易察覺。
在整個大街上,稀落的透出微強燈光的幾處店中,最居中央的路左那一家,卻有著奇形的狀況,喧囂的聲浪較大。他離那兒尚有百餘步,業已聞到吵鬧的聲浪。
近了!戰飛羽離那最中央的那家店面尚有二十武,突然清晰的傳來了一陣聲浪:「不行!人家塞北那兩個魔頭的功力,竟然談虎色變的大搖其頭,而且勸我們早作打算!我們這一號的,還有什麼說的?以我來看,我們還是各自主張,較為適合,要不,到時候那話兒來了,你們這一群之中,有哪一個自認為比塞北那兩個魔頭硬扎?」
戰飛羽聽到此處,倏然一閃步,輕如狸貓般,射貼門旁,停立不動。
一個粗豪的聲音:「老狗操的,你安心在那兒打你的算盤,我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就算是我鐵胳膊弄的胳臂斷了,頭折了,也用不到你這個見錢眼開的守財奴,老混蛋來替我打算,你認為你那份狗心思,我們不知道?你他媽的還不是想混水摸魚,趁亂弄一票?想將你經營的獨吞?我告訴你,老狗操的,有我鐵胳膊倪淖在,沒有牢主的話,此處就得撐下去,你休想!你他媽的如意算盤倒是打的怪精!」
原先的聲音道:「我冉長壽可是一番好意,倪爺你怎麼可以冤枉人?我哪一點得罪了你?平日裡雖然咱們在表面上是掌櫃的與夥計,我冉長壽可沒敢以上司自居,那不過是做給人家看的,你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報復?……」
鐵胳膊倪倬,似是驀然大怒道:「放你媽的那個連環九天狗臭屁,我報復?你值得我報復?他娘的一根指頭都受不了,值得我報復,講話憑證據不是嗎?你平日裡,將店中的銀子,珠寶明裡撈,暗裡摸的動手腳,放到你褲腰帶上的那個扎包裹,你道我不知道!你把我們都看成孫女!瞎子!哼!他媽的,越說我越有氣,等這事過了,咱倆去牢主那兒評評理!」
戰飛羽瞭解了他們鬧「窩裡反」的原因,心裡暗笑,想得到,小辮子讓人抓到,人軟口也會軟的,果然,那掌櫃的冉長壽,似是嬉皮笑臉的道:「我的這點小毛病,小手腳,怎能瞞得過倪爺同各位?只不過我是個小人物,在各位爺兄面前討飯吃罷了,各位爺兄都是大度大量,大手大腳的,睜一眼閉一眼的放我一馬,我老頭兒哪有不知道的?倪爺平日就已多包涵了,何必為了我多嘴多舌的那麼兩句話,就生這麼大的氣,大人不見小人怪!何況我也是一番好意——」
重重的一聲怒哼,鐵胳膊倪淖道:「好意?你他媽的這是好意?你知不知道這是叛逆的行為?你要我們自作打算,算是好意,那麼什麼樣子的話,才算是惡意!」
另一個聲音,尖聲尖氣的圓場道:「好了,好了!一晚上,就只聽到吵!連一點正經的都沒商量到,還是那句老話,不管如何,我們該派個人回去看看!到底情況如何,再作決定也不遲,就這樣的吵下去,又有什麼用?」
一陣沉默!
這中間,戰飛羽當然曉得其中的道理,是沒有一個有種的,願意回去,走向危險之處!
戰飛羽一閃身,推開了僅露一絲縫隙的店門,邁步走了進去。
剎時!
店中的人,一個個都似受到了驚嚇般的,怔在當地。
戰飛羽打量全店一遍,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店面,店中一連三排方桌,長條凳圍在四周,通後進的左首,一到櫃台後面,燈影下,一個委瑣的白鬍子老頭,爬伏在那兒,正瞪著一雙鼠眼,自吊在耳輪後的一根線牽著的鼻子上架著的那副鏡片裡,望著戰飛羽!
櫃台前,一個粗豪的,胳膊特別健壯的漢子,一身店小二的打扮,也正詫異的望著他。
在店中央的一張方桌四周,散落的歪著幾個店小二打扮的傢伙,其中有三個腰上圍著圍裙,顯然是廚房裡的夥計,也正都瞪著眼看他,眼神中一股驚異的表情!
悄聲無息,是店中的景況,也正是戰飛羽進來的行動的寫照。更是引起店中人驚異的原因。
空氣似乎凝結了!凝結在戰飛羽那冷凜的,寒酷的面上,與雙目中。
輕微的騷動。
圍圍裙的仁人,悄沒聲的,進入了通後進的廚房的門裡!
中央桌上,站起了一個尖頭縮腮的漢子,瘦削的身材,奇短的雙臂,特長的腿,這副長像,實在奇異古怪,臉上堆著一臉的制笑,走向戰飛羽道:「客爺!才來!」
戰飛羽凝注一瞥,使那長腿短臂傢伙,在心底裡打哆嗦!
戰飛羽輕邁步伐,走到右首靠牆,中間一排的座位上坐下,背對牆,向跟在他後面的瘦削傢伙道:「有吃的,給弄點「來!」
滿口應是,然後那傢伙道:「爺是不是先喝點酒?」
點點頭,戰飛羽道:「來二斤燒酒,配幾樣下酒菜,快!」
起身與櫃台前的那個粗胳膊漢子,遞了個眼色,他進入廚房點酒菜去了。
歪著的幾個人,一剎時,走了個精光。
戰飛羽,抬頭望望,向粗胳膊漢子道:「你是這店裡的夥計?」
鐵胳膊倪淖道:「是!」
戰飛羽冷冷的道:「茶!」
鐵胳膊倪倬,愣了一下!
戰飛羽道:「怎麼!茶也不招待?這是你們這兒的規矩嗎?」
突地鐵胳膊似是豁出去了似的,停身注視著戰飛羽,雙手插腰,吼道:「客官,你雖是花錢吃飯,可也不要太吃定了!茶來得晚一點,難道就不成?我們並沒有不動,我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比誰也矮不了半截!」
戰飛羽道:「你動了!茶呢?」
鐵胳膊大吼:「我不管茶!」
戰飛羽道:「是嗎?你管什麼?」
鐵胳膊倪淖道:「我什麼也不管!」
戰飛羽道:「你是管同客人吵嘴,同掌櫃的發威的罷?」
一句話,使鐵胳膊的怒火更熾,驀地踏前一步,指著戰飛羽吼道:「你說!你說!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咱們明人眼裡揉不進沙子!你悄悄的進到店裡來,我們連一點兒腳步聲也沒有聽到,那就證明你是個道上的,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要幹什麼!說!」
戰飛羽沉穩的,冷笑一聲,道:「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是嗎?告訴你,我是來吃飯的,我悄悄的進到店裡來,你沒聽到腳步聲,那或許是你聾了!你說的道上,那倒是實在話,我確實是趕了不少路,走的都是荒涼大道,當然我是道上來的,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究竟是幹什麼?我要吃飯,在吃飯前嗎?先來壺茶,潤潤趕路燥渴的喉嚨,然後吃幾蠱酒,打打肚內的饞蟲,再下去就是吃飯後,找個舒服的地方,睡一大覺,解解趕路的疲乏!怎麼?滿意嗎,夥計!什麼也不管的店小二,可是來管吵架閒事的鐵胳膊倪淖?」
驚震莫名,怒容變作驚色,鐵胳膊倪悼逞聲道:「你是誰?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悠悠的,戰飛羽道:「我是誰?你不知道嗎?我知道你的名字,有什麼奇怪!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恰恰如此時,門口又悄沒聲息的進來了三個人!
戰飛羽早已知道有人自他來的相對方向,走向此處,但當他看到進來的為首之人時,心下不由的一震。因為赫然那人乃是游雲莊老莊主,渾飩老人江可元!
奇怪的是江可元,在進店後,掃了一眼戰飛羽後,竟然毫無表情,毫無反應的回身向身後進來的二人道:「芮兄,塗兄,別家都關門了,我們就在此對付一宿,明天再走,好在離此不遠,你們以為如何?」
後跟的一個五十歲的粗胖老者,道:「只好如此,江兄做主就是!」
游雲莊老莊主江可元,率先走至店中央桌上坐下,然後向那強忍驚異之心走過來伺候的鐵胳膊倪淖道:「夥計!先給我們來壺茶,然後來十斤白干,切點鹵得久的肝腸一類的則更佳!最後在我們吃完酒時,一人給我們來一碗羊肉泡饃!」
鐵胳膊倪倬心想:今天真他媽的邪門,兩撥人,都先要茶!」
臉上卻堆笑應著道:「是!是!馬上來!」
此時,那個進到廚房去的尖頭縮腮的短臂長腿夥計,手上托著一個茶盤,裡面放著一把茶壺,一個茶碗,走到戰飛羽桌前,放好,斟上一杯茶,小心的道:「真對不起大爺,讓您久等,這是小的專為您特別泡的!您請用,也請多包涵!」
戰飛羽道:「是專為我泡的嗎?謝謝你了!」
抬手,將面前茶杯就口一飲而盡,口中道:「好茶!好茶!」
那長腿夥計,臉上抹過一層異色,笑滋滋的又斟上一杯道:「不客氣!您請多用,不夠我再來斟!」
戰飛羽意味深長的道:「夠了!夠了!我一個人哪用得了這一壺?三個人也夠了!」
長腿夥計,彎身退後道:「大爺的酒菜,馬上就來!」
戰飛羽道:「最好快點,我有點等不及呢!」
長腿傢伙邊走邊道:「快!快!馬上就來!」
戰飛羽冷冷地輕哼一聲,又將杯中之茶喝下,然後,自斟上一杯,端在手中,緩慢皆就唇,手隨著臉面轉動,眼睛又望向中央桌上的渾沌老人江可元。
恰好,江可元也正好望向戰飛羽!
戰飛羽自江可元臉上,看不出一絲兒認得他的模樣,相反的卻看出了渾沌老人江可元對他戰飛羽有著一股狐疑。這給戰飛羽一個警惕!
顯然的,這個渾淹老人江可元,與在武林地牢敗在他手下,受傷而逃的江可元不是一人,因為二個交過手的人,不可能忘的那麼快,何況,江可元在他手底下受到了過重的刺激,更有一項證明,這個江可元,不是武林地牢中的那個渾飩老人,是因為此人根本就沒有一丁點兒受過重傷的樣子!
戰飛羽確定了這一點之後,緊跟著,在他的思緒裡,也確定了一件事,游雲莊,真實的是武林中,一個使人不能深知,而又似是甚為熟悉的地方,游雲莊,初次使戰飛羽生出了神秘感。
也使戰飛羽有一探究竟的心願,目前,這個同游雲莊莊主江可元同相貌,同打扮,同聲音的「渾沌老人江可元」,正是他的試驗對象!
當長腿夥計,將酒菜送到時,戰飛羽道:「夥計,你到那邊向游雲莊江老莊主講,他們這一席酒,由我請了!」
長腿夥計道:「大爺,江老莊主若問我您的大名……」
戰飛羽道:「恐怕不是江老莊主要問,是夥計你想知道吧!」
長腿夥計尷尬的一笑,道:「小的知道了,當然也好稱呼,這也……」
戰飛羽道:「那江老莊主他該認識我的!」
疑惑的,長腿夥計走到了中央桌上,俯身恭謹的向江可元道:「啟稟老莊主,你的席,那邊的客官請了!」
一愣,江可元打眼望向戰飛羽,戰飛羽正舉杯向他一照!
渾沌老人江可元,怔忡間,握起剛剛由鐵胳膊倪倬送來的酒壺,自斟一杯,長身而起,面向戰飛羽道:「這位兄台,素未謀面,老朽等何敢叨擾,只不知兄台貴姓大名?老朽江可元與兩位生死弟兄芮守愚,塗淋,極願結識兄台!」
笑笑,戰飛羽立起道:「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果然名不虛傳,好客尚義,『不哼先生芮守愚』和『奔雷手塗淋』在武林中,更是大名鼎鼎,今日一會,果然名不虛傳,真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
高帽子戴了半天,戰飛羽就是未曾將自己的姓名說出,渾沌老人江可元,大為不悸!
冷冷地道:「兄台尚未賜告大名!」
戰飛羽道:「名字,不過是個人的代表,老莊主的人品德業的好壞,可不能從名字上看出來,相反的,你的名字,卻是由於你的人品藝業的好壞而出名,我們初見,能否免了這個俗套?我並不是怕將我的名字說出來,而是不願說出來,因為說出來以後,我們這個朋友能否交成,大成問題,從人品德業評判一個人,當然在我們之間來說,恐不可能,我們何不從行為舉止上,來看看能否交成朋友,老莊主意之如何?」
不哼先生點點頭,意甚贊同,那粗短的奔雷手塗淋,豪雄的道:「莊主,不哼贊成了,你呢?」
游雲莊主渾飩老人江可元沉吟道:「我在想,何以這位兄台把名字說出來,我們之間反而交不成朋友了?」
奔雷手塗淋,直爽的向戰飛羽道:「朋友,你就解釋解釋吧!」
戰飛羽略作沉吟,然後道:「老莊主三位同這店主認識嗎?」
江可元搖搖頭!
戰飛羽道:「這店主老莊主可知道是誰?」
江可元搖搖頭!
豪壯的奔雷手塗淋卻在一旁大皺眉頭,原因是戰飛羽問的問題,既無關係,也不客氣,簡直是浪費時間。
戰飛羽話題一轉,正容道:「老莊主可願告訴區區,經過此地欲往何處?」
江可元深意地道:「老朽向無不可告人之事,經此地往武林地牢,拜訪金錯刀危烽煙危牢主!」
向無不可告人之事,當然是有所指,指的是戰飛羽既然以人品德業論人,而自己所行,若是有不可告人之事,有欠光明正大。
這就是江湖人物的不輸口的習性,這習性往往會引起一件漫長而慘烈的紛爭。
戰飛羽笑笑道:「老莊主可知此地主人,正就是金錯刀危烽煙?而此店之中,除了那位櫃台後面的掌櫃先生以外,哪一個不是身懷絕藝,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
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打眼望向站在桌旁的小二,戰飛羽道:「他就是鐵胳膊倪倬,江莊主認得嗎?」
江可元道:「倪大俠何以會甘心屈就此一賤位?」
鐵胳膊倪悼道:「牢主委任,迎迓貴賓,職責甚重。」
江可元向那長腿夥計望去,深聲道:「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是甚少分開,想來這位是銅腿詹沖了!」
長腿夥計欠身道:「老莊主好厲害的江湖閱歷,詹沖重新見禮了!」
江可元道:「此處尚有哪幾位英雄在,可否為老朽介紹介紹,免得失禮!」
詹沖道:「是那位朋友誇獎的太高,已無甚人物能邀老莊主青睞,更談不上說老莊主失禮!您請安坐!」
戰飛羽道:「我想,最起碼江老莊主該認識裡面一位掌『壺』的英雄,『壺裡乾坤』崔太平。」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驀地轉身,齊齊向戰飛羽怒聲道:「朋友,既然點明了,你也該露出你的原形了吧!」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只怕那時你會屁滾尿流!」
江可元接口道:「這是不是兄台不肯對我們見告大名的原因?」
戰飛羽略作沉思,道:「江莊主是拾人話把吧?抑是另有所指?」
戰飛羽的答話技巧,使江可元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態度。因為顯明的,拾人話把,就是嫌戰飛羽瞧他們不起,認為他們仁人也是在聽到戰飛羽的大名後會屁滾尿流,無疑問的,這是他江可元的不光明處,就是戰飛羽有此意而沒有明說,他以「游雲莊莊主」的身份,可不興拾罵來挨。
是以,江可元道:「當然另有所指!」
戰飛羽道:「不錯,我正是怕說出來,他們會開溜,我們這頓飯就得自己動手了!」
江可元道:「兄台何以知廚下尚有一位是壺裡乾坤崔太平?」
戰飛羽道:「江莊主既喝過了茶,又喝過了酒,難道毫無所覺?」
江可元道:「毫無異處!」
戰飛羽道:「那是因為他們曉得你是游雲莊主,他們牢主的上賓,他們不敢動手腳!可是我相信對我絕不是如此。」
江可元道:「難道他們對兄台動了手腳?」
戰飛羽道:「茶裡放的是『七步斷魂散』!酒裡放的是『入喉升天』兩種毒中至毒!」
江可元調侃的道:「兄台越說越玄,『七步斷魂散』之下,向未得命之鬼,『入喉升天』更未見復活之人,難道兄台你不怕?還是兄台已成仙!」
戰飛羽不以為杵的道:「雖未成仙,卻真是不怕!」
塗淋吼道:「你不怕?不怕七步斷魂散與入喉升天雙重毒藥的人,還沒曾聞聽到過,就是那毒中王,見了這兩種奇毒,也得預服解藥,兄台吹的太玄了!」
戰飛羽道:「沒什麼玄的,兩位不信,可問他們,我的茶和酒裡是否有這兩種毒藥,我既喝了茶,也飲了酒,但卻活生生的站在兩位面前,這就是證明我不需要吹的!」
江可元向倪淖道:「此事可真?」
倪倬點點頭!
戰飛羽道:「壺裡乾坤崔太平既然在此,定然對區區的的不怕毒,有些不信,何不出來,索性再請他弄樣毒物來吃吃?」
廚下倏忽出現了個眼睛紅爛得同柿子般的廚子,搓搓手道:「二十年來,今天我崔太平碰到了『神』,遇到了『仙』,心裡怪不服的,這位兄台的話,正搔到癢處,假若您真的能夠再敢吃下『醉神仙』去,那麼我崔太平今天就認栽,任憑處置!」
戰飛羽道:「你還等什麼?」
崔太平一怔道:「你真想吃?」
戰飛羽道:「難道我是哄著你玩的!」
崔太平扭身回到廚房,剎時間手上提了一隻玲瓏小巧的瓷酒壺來,遞給戰飛羽道:「請吧!」
戰飛羽伸手接過,揭開蓋,仰頭將酒倒入口中,一飲而下,那種舉動,顯明的是做給他們看的,那毫無取巧,貨真價實的飲盡毒酒,甚至於連從壺嘴裡慢慢的飲啜都嫌慢了似的,也似極了活得不耐煩了。
店中的氣氛,卻似凝結了似的!
一個個的而上,顯出了各種不同的神色!
崔太平是一臉的頹喪!
江可元、江淋,不哼先生芮守愚卻是驚震多於詫異。
最最難堪的是鐵胳膊與銅腿二人,他們的希望破滅了,一股寒意自心底泛生。
戰飛羽緩緩地道:「醉神仙究竟名不虛傳,飲下去以後,真的同醉神仙般的縹緲虛無,飛揚如仙!」
突地——
鐵胳膊與銅腿,齊齊動作,口中大喝道:「真的嗎!」
凌厲勁疾的拳風,狠辣惡毒的雙腿,似二股飆狂的旋風般射向戰飛羽!
崔太平大喝:「不可,快停!」
然而晚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9:13
七十二、醉裡、乾坤、崔太平
「鐵胳膊」幻化成十七八條粗的臂網,狂搗狠捶,倪倬雙目中射閃著憤怒到頂點的火焰,口中怒吼道:「你就去到天圓佛祖那兒伺候去吧!」
銅腿輪成一蓬飆忽的扇形光孤,發出「絲」「絲」的做響,詹沖兩眼中,露出了那種僥倖成功,滿有把握的貪便宜神色,口裡也嘶吼著:「讓你多呆一會兒,長久的去享受享受那神仙的滋味!」
胳膊與腿,頓時將戰飛羽圍了個水洩不通,只聞到「哧」「哧」「啪」「啪」的連續一陣急響,崔太平的喝聲,未生效力。然而這一連串的動作與響聲,卻是在一剎那之間連成,也不過同他們仁人的話聲,略分了個先後,即分出了眉目。
「哇呀呀」的怪叫,首先是「鐵胳膊」倪倬連滾帶翻的在地上將桌椅撞倒了三張,才停了下來!齜牙咧嘴的望著戰飛羽。
詹沖的鐵腿,在飛踹掄踢七八下後的肩形光弧裡,突然合身飛了起來,砸落在一條方桌之上,連人帶桌子,齊齊爬跌地上,「吱吱」之聲,較倪倬的滾翻聲猶為猛烈。
奇怪的是他的跌落姿勢,生似個身無半點武功的人,被人掄上半空,摔跌下來似的,四腿朝天,臀部落實,桌子墊得屁股尖破成了四瓣般的生痛。
攢眉苦臉,張口咧唇的那份「德性」,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相信那是武林中的銅腿詹沖。
戰飛羽卻似沒事人般的仍然站在那兒,一隻手上,猶自端著那喝毒藥的小壺,絲毫無損的那副老樣子。
崔太平望望兩個夥伴,搖搖頭,低歎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冒失!冒失!『醉神仙,的名字好聽,喝下去可不是飄飄如仙……」
江可元卻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儘管鐵胳膊與銅腿的合擊之術,狠辣凌厲;猛惡凶厲,然而戰飛羽卻只是那麼輕描淡寫,揮灑了如用一隻手,那麼一劃,一擋,一掃了一招,即化解了所有攻勢,掃得「鐵胳膊」翻滾如葫蘆陀螺,踢得「銅腿」如死狗扔過土牆。
江可元未曾看出戰飛羽的手法,詫異的用徵詢的眼光,望向「奔雷手」塗淋!
塗淋搖搖頭,卻打眼望向不哼先生芮守愚。
不哼先生芮守愚緩緩的道:「我是猜想,站在我們面前的這位兄台,那手上的工夫,武林中,只該有一個人,有此威力,那就是神手無相戰飛羽。」
「戰飛羽?」
江可元懷疑的道:「他不畏巨毒?」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未聽說過,所以我說是猜想!」
戰飛羽卻於此時道:「不哼先生,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中的,不錯,區區正是戰飛羽,怎麼樣,老莊主,問問看,地上的兩位朋友,可願再招待你同我吃這一餐飯嗎?」
傻了!
愣了!
傻了那地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
只見他倆人,瞪著一雙驚悸的睡眼,似見到了鬼魅般地,望著戰飛羽,舌橋不下的,張口無聲。
愣了的「壺裡乾坤」崔太平,怔怔的一雙疑信參半的黑白眸子,緊盯著戰飛羽不放。
半晌——
「壺裡乾坤」崔太平嘶嘶的道:「你真正的是那個大斗武林地牢的神手無相戰飛羽,戰——大俠?」
戰飛羽冷凜的道:「冒戰飛羽之名,沒什麼好處,除了惹來一身麻煩以外,沒有一點點值得的!你說是不?」
崔太平點點頭!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就該是如假包不能換的戰飛羽!」
崔太平道:「如假包——不能換?」
戰飛羽道:「我要是假的,到哪兒可以換個真的?」
崔太平會意了,但卻遲疑的道:「你不畏劇毒,從未聽說付」
戰飛羽道:「那是因為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崔太平歎口氣道:「好吧!戰大俠,我任憑您吩咐!你準備怎麼樣處置我?」
戰飛羽道:「人是不能任人處置的,你要是堅持的話,就請阻止一下你的同伴,請他們按照平日的行事,招待一般客宿的方法,招待我們一天食宿吧!」
崔太平聞言,向四週一看,地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正爬著向門外悄悄走去,櫃台後面也不見了那個戴眼鏡的掌櫃老頭。
崔太平不由得冷笑一聲,怒聲而又陰冷的道:「你們三個都給我停住,假若不怕我向你們施毒,那就儘管正大光明的站起來走路,莫要他媽的學那些雞鳴狗盜,膽小如鼠之輩的鬼祟窩囊廢樣子!」
「毒」對戰飛羽不靈,然而對於「鐵胳膊」與「銅腿」可就靈得很!
倆人聞聲後,迅快的站了起來,尷尬的望望廳中眾人,銅腿詹沖嘶聲的道:「崔哥們!你!別忘了,牢主他……」
崔太平怒聲道:「現在我不管牢主如何,我已經話出如風,戰大俠既然真的被我連下三次重毒而不懼,那麼我就該任憑他吩咐,他的話,我就得做,沒什麼說的,咱們哥們就別閒著,乖乖的同平日一樣,弄酒菜來伺候各位貴客。」
鐵胳膊與銅腿,可真正是聽崔太平的,一聲不響的,同夾尾巴狗般的,走向廚房而去。
崔太平向戰飛羽道:「戰大俠尚有什麼吩咐?」
戰飛羽尚未回話,江可元已搶先陰陰的開口道:「老朽有一事想請教戰大俠!」
戰飛羽道:「儘管說!但,戰某人保留詢問的權力!」
語氣已無方纔的客氣,顯然戰飛羽已知道對方的問話,不可能同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那股的易如答覆,他更推測得出,演變下去的結果,很可能是一場搏鬥,是以他不需再如以前般的想法,能不生是非的擺脫他們,免得再耽擱他既定的行程。
江可元道:「戰大俠之意,可是一問還一問?」
戰飛羽道:「意思是有,可不一定是一對一。」
江可元道:「好!老朽想請教,戰大俠剛自武林地牢來?」
戰飛羽道:「不錯!」
江可元道:「可否告訴老朽,武林地牢的現況!」
戰飛羽冷冷的道:「一片瓦礫,一片灰燼!」
神色倏變!
江可元與不哼先生,奔雷手互望一眼後,齊齊暴提真力,緩緩前移。
江可元徐徐吸一口氣,壓伏激動的心情,緩緩道:「戰大俠在武林地牢中,見到過些什麼人物?可否告訴老朽?」
戰飛羽冷漠地望著緩緩前移的仁人,酷厲地道:「三位的態勢,使戰某人不愜意,閣下的口氣,使戰某人也不願回答!」
江可元陰冷地道:「戰大俠,為敵為友,就在你的回答了!」
戰飛羽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並不習慣問案式的話說,更不習慣威脅性的話語。」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有那麼嚴重嗎?戰大俠?」
戰飛羽道:「你這句話就沒那麼嚴重!」
奔雷手塗淋怒哼道:「戰飛羽,你太橫了!」
戰飛羽冷漠得如同冰封的語聲,絲絲透出,道:「你再走幾步後,我的行動會較話還要橫!」
塗淋驀然暴怒!虎吼道:「戰飛羽,你橫錯了對象!我
倏地,他停步不前了,前傾的身形,本是向前衝的,突然半彎了下去!
江可元與芮守愚,同時皺眉停步!
「醉裡乾坤」崔太平,卻於此時,悠悠的開口道:「塗大俠!你可能是動了真氣吧!」
歪嘴瞪眼,滿頭汗珠子的滾滿雙頰,塗淋道:「他媽的,崔太平,可是你在老子那酒裡動了手腳?你不怕老子活撕了你?」
崔太平穩妥地道:「塗大俠,你撕了我,沒什麼,我知道你絕對辦得到,可是你不覺得你的本錢太大了!太不划算?」
塗淋怒哼道:「一對一,有什麼不划算,他奶奶的,你這個昧心的狗雜種!」
冷哼一聲,崔太平冷硬地道:「一對三,姓塗的,你再口不乾淨,莫怪我不給你解藥!同時,我奉勸你,最好是不要妄動真氣,那對你的身體有損,倒是小事,對你的功力損耗,可就不是你所能想像得到的了!到時,可別怪我沒有事前警告!」
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塗淋這奔雷手,再怎麼厲害,在這種一對三的情況之下,卻不敢豁出去,果然,真力不再提,他已能順利的站直身子。
怒瞪了崔太平一眼,惡狠狠的塗淋道:「只要有那麼一天,崔太平你記著,我塗老子總要你嘗嘗奔雷手的滋味!」
崔太平以牙還牙的道:「我記住了,塗大俠,謝謝你提醒我,使我忘不了我在你的眼中,僅是個三流角色,不夠讓一隻手指頭撥弄的,我會為我的生命做萬分安全的打算的,從現在開始,我絕不能讓你出手讓我嘗奔雷手的滋味就是了!」
奔雷手弄巧成拙,大怒道:「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崔太平一撇嘴,道:「只恐怕老莊主同不哼先生不同意吧!」
怒哼一聲,奔雷手塗淋道:「老子就不相信,你下的毒沒有能解的人!」
崔太平道:「有,我可以告訴你,世上只有一個人能,那就是毒界的剋星武林人的救星——九天回命曲少英曲先生。只可惜,他住的地方,可不大好找!再說,你找到曲先生時,是不是你需要找另一個人,那就大成問題了!」
不哼先生道:「照你這樣說來,我們從現在起,就得聽你的了?」
那眼中露出的凶光,使崔太平心裡打顫,不哼先生芮守愚,畢竟是厲害,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是問題的「節骨眼」。
江可元即時也道:「另找一位,那是誰,較九天回命曲少英還行?」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知道,那是個能夠起死回生的華佗,只可惜你們永遠不會找到他了!」
戰飛羽向不打謊語是武林馳名,江可元相信了,冷冷地向崔太平道:「崔太平,我們不願一生受你挾制!你是要活,還是要同歸於盡,相信你能有所抉擇!」
崔太平冷酷地道:「同歸於盡!」
江可元仁人同時一愣,可真沒想到崔太平有這麼個想法,這麼份決心。
剎時間,將三個從未在人前不知所措的成名豪客,怔在當點!不知如何抉擇,因為他們實在想不透是何原因。
戰飛羽可知道何以崔太平有此決心,理由很簡單,崔太平既然身為武林地牢之人,如今聽他戰飛羽的,雖然是他自願遵守誓約,不是被逼,然而對武林牢主危烽煙卻實是難以交代,如今在仁人逼迫之下,能夠一抵三,豈不是解決了他的雙重難題?既可對得起武林牢主危烽煙,又不需要遵守誓約任憑他戰飛羽處置,而且,也掙得一個不受威脅的「硬」名。
僵局,僵局總要人打開的。
解鈴還需繫鈴人!
戰飛羽悠悠的開口了:「江莊主,我們的朋友,已給我們擺上酒菜了,這麼豐盛的筵席,我們不吃,豈不是浪費,事情總得有個解決,我們吃過後再談如何?」
塗淋怒道:「戰飛羽,你他媽的莫佔了便宜賣乖,你難道是個餓死鬼托生的嗎?就只知道吃?」
戰飛羽冷酷的道:「塗淋,這三個人中,數你是個膿包!匹夫!不通竅的莽牛!」
塗淋道:「老子一生如此,死也死得硬氣,不受你們這些心眼歪邪的傢伙的氣!」
戰飛羽同教訓小兒般地,細數道:「你一生是個聽命於人的料子!你是個『石頭』腦子,死得不但不英氣,簡直就是邪氣,莫忘了,崔太平與你們本是一路,你逼他,你瞧不起他,才使他如此,你說,你死得是不是邪氣,不但你死得邪氣,連你們的莊主也跟著賠上一條命,連你的老朋友也跟著賠上一條命,你說你是不是個膿包,匹夫,不通竅的莽牛
一席話,說得仁人暗自心服,尤其是那一向以寡言多計成名武林的不哼先生芮守愚,更是暗自責備自己,何以在一涉入自己生死之時,即閉塞了平日的思路,走向了殊途!
江可元更是暗悔自己有失一派領袖的處事沉靜之態,在一個武林三流腳色面前丟人現眼,出醜露乖。
想至此處,江可元首先落座。
不哼先生與奔雷手,亦無言的隨後坐下。
戰飛羽卻於此時,向崔太平道:「崔兄,你剛剛的話,可還算數?」
崔太平豪情的道:「粉身碎骨可以,話出如風,豈可失信!」
戰飛羽道:「那麼請即將解藥送給老莊主!」
崔太平毫不遲疑的,掏出一包粉末,撒勻在中央桌上的酒菜之中。
戰飛羽冷冷地道:「塗大俠,崔太平可並不是誠心毒你們的,在他的那種處境之下,在不知道你們是敵是友之前,對任何人,他都是同樣的對待,所以此事倒要請你放過才行!」
塗淋仰臉干了面前的酒杯,怒聲道:「頭可斷,血可流,這種窩囊氣,我姓塗的一輩子也沒受過,我忍不下去!請你戰大俠莫管好不?」
戰飛羽突地道:「我要是不管可以,只怕是塗兄完不了心願?」
塗淋剛烈的道:「戰飛羽,你大小視人!」
悠悠地,戰飛羽道:「塗淋,你相不相信,你現在又中了毒,我敢說這次中的毒是較剛才那種『七步斷魂』,更加厲害的一種無影之毒!」
塗淋哈哈大笑道:「戰飛羽,你在空言嚇人?我不是嚇得倒的!」
戰飛羽冷哼一聲不語。
崔太平卻道:「塗大俠,咱們雖然是無冤無仇,然而憑你的那種眥睚必報的性格,卻是久聞大名,所以,我不得不防著點,戰大俠說的是實話,我對你是動了手腳,不相信你可以提氣試試!不過要輕輕的才行!」
塗淋在崔太平的話落後,已是洩氣了,冷冷地道:「好!姓崔的,老子今天認栽,你說,你想怎麼樣?」
崔太平道:「只要你塗大俠一句話,這一生莫找我的麻煩!」
塗淋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道:「好小子!算你厲害!咱就聽你這一回!」
生命畢竟較面子重要!奔雷手塗淋遞了降表,豎了降旗,他身上的毒,在崔太平的揚手之下,又解了!
戰飛羽悶聲不吭的吃喝,崔太平一直侍立在他的桌旁,真似個跟班的,戰飛羽看看中央那三個無精打采的江湖豪雄,輕聲道:「崔兄,你我關係,到此為止,你可以請便!」
崔太平卻悄悄的道:「戰大俠,我不能!」
戰飛羽一皺眉,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眸瞳中閃射出一抹詢問的神色!
崔太平悄悄的道:「武林地牢,我想是完了,此處我既不能存身,江湖上我也防備不了游雲莊的人物,我更無臉去見危牢主——假若他還活在人世上的話,你憑何不收留我?」
戰飛羽道:「那麼你就到『十敷巖』去吧!就說我請你去的。」
崔太平不聲不響的退下,進入到廚房之中。
在沉默中,這一頓飯,直吃到天快亮了!
天亮前,總是有黑暗來臨的!
擦擦嘴,江可元提出了老問題:「戰大俠,老朽還是那一個老問題,不知可賜告否?」
戰飛羽道:「戰某人亦正有個問題請教?也正可回答老莊主的問題,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到底有幾位?」
江可元道:「您碰到的那位,如今怎樣?」
戰飛羽道:「老莊主,幾對一啦!」
江可元略一沉吟道:「我的意思是戰大俠,最好就知道這些算了,這已經是大多了!而且還要看您的答覆如何?」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說過,我不太喜歡這種語氣!」
江可元道:「那就不太好了!」
戰飛羽道:「世上的事,不太好的可多著,但也得怎麼個看法,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再說,最普通的一還一報,總算是不公平中的公平方式!」
江可元略作沉吟,似無可奈何的道:「好!你既不在乎,那我就實說!游雲莊莊主共有三位,我們是一胞胎的三兄弟!」
戰飛羽道:「請問大名?」
江可元道:「江可亨!」
戰飛羽道:「那麼該是二莊主了?但似應有四莊主才對?」
江可亨道:「多知道點同少知道點你不感覺到是一樣嗎?」
戰飛羽道:「在我未被三位擊倒以前,我還是好奇心重!」
江可亨道:「我們有位妹子!」
戰飛羽道:「武林牢中的那位是大莊主?抑是三莊主?」
江可亨道:「他叫江可判!」
戰飛羽道:「很抱歉,三莊主同戰某人交過手了!」
急急地,江可亨道:「你將他怎樣了!」
戰飛羽:「傷了點內臟!」
似是放下了心,但倏而又緊張的,江可亨道:「你說武林地牢已成灰燼!他人呢?」
戰飛羽道:「不知道!」
猛然站起,怒形如色,江可元厲聲喝道:「戰飛羽,你……」
戰飛羽好整以暇的道:「他早已逃出武林牢時,我還在牢中,我要怎樣回答你!二莊主!」
坐了下去,塗淋不信的道:「莊主!你相信嗎?」
江可亨未作聲,不哼先生芮守愚開口道:「戰飛羽,你知道游雲莊太多,是參與我們,還是不參與我們?」
戰飛羽道:「我向不知什麼叫參與!」
不哼先生道:「那麼恐怕眼下就是個悲慘的局面?」
戰飛羽道:「我雖然早就知道,可是總覺著對我不像!」
塗淋暴烈烈的道:「戰飛羽,你是個大言不慚的狂徒!」
戰飛羽道:「那是有事實作後盾的,塗淋!」
塗淋怒叱:「吹牛!」
戰飛羽道:「我完整的在你面前,你那三莊主負了傷!那難道是假的!」
塗淋道:「我馬上就可以證明那是假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9:37
七十三、不哼、炸香、樂樂會
戰飛羽挪揄的,冷酷的,極端不屑的道:「塗淋,你是只會用嘴巴狂吠的嗎?」
忽的一聲,疾勁的拳風,如奔雷閃電,似怒濤排空,挾著澎湃的威勢,直搗向戰飛羽的胸前。
凜烈的虎吼道:「戰飛羽,你就嘗嘗滋味!」
倏然揮臂反掌,一溜蒼白精光,如同磁石引鐵,疾勁的狂飆,「奔雷拳風」勃然兜旋,滴溜溜的當地打了幾轉,消息無形。
戰飛羽冷嗤道:「滋味不過如此!軟綿綿的毫無氣勢!」
若說「奔雷拳」毫無氣勢,也只有戰飛羽能夠講這種話,換個人,定然被誤為是瘋子,是傻瓜,要不也一定被認為是「夢話」!
反掌之間解了攻勢,江可亨心底裡直犯嘀咕,以二人字出手之勢,他對「江可利」的受傷,認為是沒有問題了!如今,是怎樣處理眼前的局勢!
不哼先生芮守愚,低低的道:「莊主,不能講規矩了!」
戰飛羽斜凝著他,冷冷地道:「對!講規矩,只有吃虧,二位,還等什麼?」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戰飛羽,你是向我們倆挑戰嗎?」
戰飛羽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江可亨道:「戰飛羽,你橫得離了譜!」
酷毒的,戰飛羽道:「對你們算不是什麼!」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戰飛羽,你記住了!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冷烈,戰飛羽道:「不用找借口,假仁義了!戰某人在江湖上,還未曾讓人不稱心如意的!」
塗淋道:「莊主!你們聽聽,這小子狂到什麼程度,還有什麼可說的,還同他囉嗦什麼?做了他算了!」
嗤之以鼻,戰飛羽道:「塗淋,你是個地地道道的裝了一肚子青草的大草包,你也是個滿嘴胡柴,狗仗人勢的腿子貨色?」
江可亨一擺手,示意氣得吹鬍子瞪眼,臉紅脖子粗的塗淋,暫且稍安勿動。
塗淋的臉上,青筋暴露,眼珠子直勾勾的像要噴出火來,嘴唇牽動腮肉,顫微微的跳動不停,胸間起伏,強忍著怒氣,「咯崩」一聲,嚥下了一口濃痰粗氣,一跺腳,扭轉身,「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似才洩了氣般的邁前幾步與江可亨、芮守愚站在一排。
江可亨,強作平靜,道:「戰飛羽,我們知道你在江湖中的地位,當然也聽說過你的為人行事,獨來獨往慣了的人,一旦有了約束,其實也不算什麼約束,只不過是對一個組合信守一個誓約就是了!對你,初期可能不慣,然而,當你體會得到它的好處以後,你會認為那是值得信守的一點點約束,所以,我倒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一個人的力量,總是較一個組合的力量,要輕得多的!我們之間,既沒嫌隙,更無仇怨,你何不仔細衡量衡量,參與我們,與跟我們為敵這兩方面的利害關係,作一抉擇,然後再作決定?你的決定不是稍為倉促了點嗎?」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與貴組合沒有嫌隙,沒有怨,也沒有仇,二莊主你說的,對嗎?」
江可亨堅定的點點頭。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參不參與貴組合,這有什麼利害?可以值得我來衡量、決定的呢?」
江可亨一怔後,突然笑道:「但你可莫忘了!我們之間沒有嫌隙,沒有怨仇,那只是你個人同我們整個組合來講,你莫忘了你與我們老三,總還是有點兒過節的!」
戰飛羽,毫不為意的道:「那是我同他個人的事,隨時準備他討還去,二莊主就帶個信,約定一月後去貴莊拜訪的,他不向我討還過節,我也自動投上門去,你滿意嗎?」
江可亨沉沉的道:「戰飛羽,你難道忘了?我們是一母同胞,血肉相連的弟兄!」
戰飛羽笑道:「豈止沒忘,很知道這種情形下,是不得不向你二莊主有所交代,所以才作了決定,任由二莊主同二位有何指教,戰某人均一併接著,絕不使你失望就是了!」
江可亨道:「所以,我可要你仔細衡量衡量!」
戰飛羽道:「衡量什麼?二莊主,衡量三位攜手之下,我能否接住?抑是衡量我不敵三位聯手的後果?是降是逃?抑是敵得三位聯手後的是殺?是辱?」
強忍憤怒,江可亨道:「我是說你此舉不啻是與游雲莊為敵!」
戰飛羽點點頭道:「在我同貴兄弟江可利動手時,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那是因為他是以『莊主,的身份,同我對面的,我既然敢與他這『一莊之主』對上了手,你想,我會不會顧慮到與他動手,即是與全莊為敵的問題?」
江可亨一怔!心忖!這不是白費力氣,人家根本就是要與「游雲莊」為敵?自己的勸說,豈不是對牛彈琴?
倏而,江可亨想到了個問題!正容道:「戰朋友有些豪氣,使江某人甚為佩服,只是江某人自付,與朋友你向來是毫無瓜葛,何以朋友對我游雲莊如此的敵視?」
從戰大俠到戰飛羽,到戰朋友,稱呼隨語氣的變換而變換,戰飛羽對這位面前的二莊主江可亨,與他的三弟江可利一比,得到了一個認識,面前的老二,遠較那老三狡詐而陰狠的多,從他這種處事反覆無常,軟硬兼施,時拉時放,與對人的有威有情,用勢用理的方法上,可以看得出,他是個較為懂得「利害」注重現實的江湖人物。
戰飛羽一生行事,最是見不得這種人,打心底裡就有一股厭惡感!
冷凜地,豪不容情的,戰飛羽道:「你何不問問你們三莊主!」
江可亨道:「問他與問你是一遠一近,利弊自現!難道你還不敢告訴我?」
酷厲地,戰飛羽道:「你們是三兄弟,一母所生,對的,血肉相連的,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同你講也是一樣的,對嗎?江可亨,江二莊主?」
江可亨心底一緊,顏色倏變,斬絕的道:「戰飛羽,你說對了!有什麼話,說出來,老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輕蔑地,戰飛羽道:「假若你同你們三莊主一樣,那恐怕是要我失望了!」
不哼先生芮守愚,冷冷地道:「一直用嘴皮子當武器,戰飛羽,你該換個名字!將神手無相,改為『鐵口無稽』才對!」
略一轉念,戰飛羽道:「你記住,芮守愚,你雖然是以不哼之名,在江湖中久享盛譽,我可知道,你是個裝滿了一肚壞水的胚子,江可亨出來,有你一分,就認明瞭你倆人是沆澀一氣,狼狽為奸的一對,而那個性如奔雷,拳並不符實的奔雷手塗淋,受了你一輩子的支使,染滿了血腥,全身酷厲狠毒的窩囊腥氣,都是你暗中支點,竄弄出來的,就是今天碰不上你,終有一天,我也會碰碰你的,所以,你記住的是動了手,第一個倒霉的將是你這個永遠躲在暗裡的狐狸,而不是那一勇的匹夫!」
氣極的暴笑,不哼先生芮守愚道:「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己,戰飛羽,你真是我老人家肚子裡的酒蟲,來來來,我們乾脆點,何不現在就親近親近,何必等呢!」
戰飛羽狠厲的道:「是你們要等的,是你的主子要等的,是不?芮守愚?你雖然在暗中使壞,但我知道,輪不到你做決
江可亨,一擋前進的不哼先生道:「芮兄等一等,讓他說出理由來!」
不屑地,戰飛羽向不哼先生道:「如何?決定的不是你,對吧!」
江可亨突地道:「戰飛羽,希望你自尊你的令名,莫盡作些挑撥離間的卑鄙無恥之事。」
突地仰天大笑,笑聲中一股抑鬱甚久的狠毒恨意,突發而出,笑聲,如死了丈夫的孀婦孤兒,遭族人欺壓的那種不平主意!小兒遭不白之冤,無處申述的恨意,更像急了的獅虎將獵人圍圈的咆哮,幼猿喪母,老猴喪子的那種悲淒,直震得仁人心驚肉跳。
崔太平倏然出現了!站在廚房門口望著戰飛羽。面上一股特異神色,手藏在背後,緊握著,似有所待!
笑停,戰飛羽向江可亨道:「江可亨,游雲莊以招待江湖朋友進莊周到,而享盛名,可是去過游雲莊的人,雖人人稱羨,然而對你們的真實內情,卻都諱莫如深,相反地,那些進去不出來的,也大有人在,出來的,不是已變為你們游雲莊的一份子,就是遭到了他自己羞於啟齒的事,相信你不會不承認這是事實吧!」
江可亨怒道:「戰飛羽,你將江湖上對我游雲莊的惡意中傷之言,信以為真,已不似你這等身份之人所應說的話,何況,那都是江湖的誤會……」
冷冷一聲,戰飛羽道:「誤會?惡意中傷?江可亨,你可還記得幾天前貴莊,貴組合曾請過一對夫婦到你們貴莊的事嗎?」
江可亨道:「本莊請過的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夫婦,何止一對?你究竟指的是誰?」
狠毒的,戰飛羽道:「我指的是辛長定與夏婷那一對!」
驀地心情一緊,江可亨故作鎮定地道:「難道,我們請他們夫婦與你戰飛羽有什麼不對?」
冷凜地,戰飛羽道:「不用故作鎮定,也不用轉變話意,告訴你,正是與我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這倒是邪門!人家夫婦的事與你這個美男子有什麼關係?何來的不對勁,真令人費解!」
雙目中毒光火熾,戰飛羽猛射芮守愚,凝視道:「芮守愚,你是大框套小框一畫(話)中有畫(話),對戰飛羽不生效用,告訴你,辛長定死了!夏婷跟人跑了,正如你們貴組合的計劃符合。」
江可亨怒道:「戰飛羽,你說話客氣點,這種含血噴人、信口雌黃的話,說出來容易,收拾起後果,卻甚是費勁,況且,含沙射影的事,是做不得準的,你如此的侮辱我們,你得負這個責任的。」
冷冽的,戰飛羽道:「我豈止於負責任?我要討還公道,江可利的負傷,正是我負責任的表現!現在,就是我要向你討還公道的時候!」
江可亨道:「那麼你是將辛長定的死,和夏婷的不貞,同時架在我們的身上了,這個過鍺,你認定了是我們?」
戰飛羽道:「難道不是?」
冷漠的,江可亨道:「你想找碴,怎麼說都可以,游雲莊多你這麼個敵人,雖然麻煩,可還沒到什麼可怕的地步,只不過你這種毫無證據的片面認定,我甚為不齒!」
驀地,崔太平,緩緩走向戰飛羽身邊,戰飛羽渾如未覺,戰飛羽陰冷地,清晰地,一字字地,緩緩道:「江可利同夏婷默認,還不夠嗎?告訴你,鐵儒生倪世鴻,現在是否是你們組合的一份子,已經是大有問題了!貴組合如今在江湖上的令名美譽,是否是同以往一樣,那將是一個關鍵!想得到嗎?二莊主?」
戰飛羽的推測沒錯,江可亨的前來武林地牢,尋找江可利,正是為了倪世鴻在江湖上散播不利於「游雲莊」之論調而來!
戰飛羽繼續道:「我倒是甚為可憐鐵儒生倪世鴻,為人利用,做出了破壞人家家庭的惡行,為江湖人在心底裡厭惡,如今,又被一腳踢開了!其實,這是他『好色』的報應!最可惡的還是那個主使人!江二莊主,你說對不?」
江可亨的面容陰沉至極,雙目中,隱著無比的殺機,心中現怪著三弟的處事未能乾淨利落,以致讓倪世鴻在江湖中,到處散播不利於游雲莊的論調,自己趕到三弟巡遊之區,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沒想到倪世鴻的事,他解決了,現在又有一、個較倪世鴻更為厲害的角色,與他游雲莊正面為敵!如今,他必得衡量自己的力量!能否迅快的解決目前的事。
他瞬快的想到,以戰飛羽在江湖上的威烈,狠辣,酷厲的手法,與「神手無相」的神功風采,從江可利的負傷,可知他一個人不可能收拾得了,然而他想到了不哼先生芮守愚與奔雷手塗淋,以三合一,收拾戰飛羽,將是一個勝算較多的場面,當然他知道,那是一場非常艱苦的,險難的,需要耗盡心與血力量的拚搏。
但,他顧慮最大的,乃是現下立在戰飛羽身旁的「醉裡乾坤」崔太平,不錯,以崔太平的武功來論,在這五人之中,無疑是最弱的一環,假若分級的話,戰飛羽是一級,他們仁人是一級,崔太平能否列在下一級,尚成問題,甚至於更下。但,在崔太平的「毒」名之下,「毒」功之下,除了不畏巨毒的戰飛羽以外,他們仁人在崔太平眼中,也將是一個同武功一樣的等而下之。
這是一個需要智慧的場面,需要施用險詐的場面,他不期然的望向以陰險狠詐、狡猾多智聞名的不哼先生芮守愚,示意他探探「崔太平」的主場!
這種思改,與示意的動作,飛快的在暗中進行,時間並不多,江可亨對戰飛羽的問話,緩緩的道:「老朽向不以口舌,在江湖逞能!」
不哼先生芮守愚緊接著道:「游雲莊向不以毒威脅人!」
戰飛羽冷冷地道:「芮守愚,你不用害怕,崔太平雖然站在我身後,相信他是個守信的君子,我不請他幫忙,他不會向你下手的,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個定心丸吃,我永不會請他在你『不哼先生芮守愚,身上『動手腳』!你知道原因嗎?」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這倒很想請教!」
凜冽,酷毒的,戰飛羽道:「我要讓你嘗嘗我的『神手,滋味!」
塗淋驀地大吼:「戰飛羽,你是個不好種!是個不要臉的壞蛋!」
不哼先生芮守愚狠狠的,咬牙切齒的道:「戰飛羽,動上手,你再狠不遲,現在你說的早了點,告訴你!得罪過我的,還沒有一個討了好去!」
戰飛羽道:「你好好的禱告吧!禱告你達成願望,只可惜你今天碰到了我!你得多禱告一番!」
「奔雷手」塗淋吼道:「禱告的該是你!戰飛羽,我要撕了你!把你弄成瘸不瘸,拐不拐,人不人,獸不獸的個四不像樣子!」
戰飛羽道:「你亂叫什麼?來啊!」
崔太平道:「戰大俠,這個分給我罷!」
戰飛羽不回頭,雙目注視著江可亨,清晰的道:「崔太平,你對於群毆的事,有何意見?」
崔太平道:「那是和我這種不入流的角色的方法,不像是同戰大俠身份差不多的人用的方式!假若在這裡有人要用這種方式的話,我對他的看法,就不相同了!」
江可亨緩緩地,柔柔的道:「崔兄,老朽此次是來拜訪貴牢主的……」
崔太平道:「崔太平已經按禮接待,酒席業已擺好!」
戰飛羽道:「沒時間了!他們很可能得到閻王爺那兒去赴盛筵,我的朋友辛長定,已與我通知,說是閻王爺已擺好了筵,等著他們呢!」
江可亨知己無法善罷,崔太平似是幫定了戰飛羽,他尚存一絲兒希冀地道:「崔兄盛情可感,現已天色大亮,可否請送個信給貴主,就說我們到了!」
崔太平冷哼道:「二莊主,很不幸,武林牢已毀於戰大俠之手,我沒有辦法達到你的願望!」
江可亨道:「那麼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站在哪一邊?是你們敵人的一邊,抑是貴上朋友的一邊?」
崔太平道:「哪一邊我也不站!但我有誓約,聽戰大俠處置,如今他尚未處置,我只有待命!」
戰飛羽驀地不屑的望了望江可亨道:「大名鼎鼎的,游雲莊莊主,武林中甚負眾望,善名在外的『渾沌老人,竟然是個畏首畏尾,投機取巧,以多為勝的小人,真真讓我齒冷!江可亨,你放心,今天我們總得有個解決,我不會讓你太吃虧的,在你們沒來幫手之前,我不會請人幫忙,不過,有個條件!」
江可亨道:「有什麼條件?」
戰飛羽道:「我要先稱一稱不哼先生芮老兒的斤兩有多重!」
江可亨道:「你不會如意的!」
戰飛羽道:「除非姓芮的沒種?逃!否則,我定然如願以償!」
江可亨道:「我們是三個活人,戰飛羽!」
戰飛羽道:「我知道!本來你們就想聯手,游雲莊向來都是如此的,吃得定的狠吃,吃不定的暗吃,沒有辦法時就群吃!但,現在情形不同,誰阻擋我同芮老兒挑單個,崔太平就得負責擋一擋他!」
崔太平大聲道:「我記下了!也希望老莊主莫使我為難!」
不哼先生芮守愚,驀地長身而出,大咧咧的道:「戰飛羽,來啊!我稱量稱量你手上的功夫,與嘴上的功夫是哪一種強!」
戰飛羽稱許的道:「有種!這才像個人物,像塊料子!」
芮守愚哼道:「動手吧!嘴上的功夫,已領教過了!」
戰飛羽道:「我向不先動手!」
芮守愚道:「我習見你這種狂妄自大,自以為了不起的天下無敵人物,在任何時間,你都不會忘掉比人高一等的那種『沽名鉤譽』實則是『探人虛實』的臭架子!鬼心思!」
戰飛羽道:「我沒想到那麼多,若非你說出來,我真不曉得我這種習慣還有那多好處,你既然如此說,那麼這種好處,就讓給你!」
邊說,邊向前一步,雙目凝視著芮守愚,眼中就如一道天上的流星,倏忽閃入芮守愚目中,閃耀得他有點兒暈眩的感覺!猛搖頭,清醒一下,就在此時——
戰飛羽身形倏然飄閃,袍袖狂展,動作之快,匪夷所思,閃晃之下,一隻蒼白色如白玉,掌沿略帶青黃之色的手掌已到了「不哼先生芮守愚」喉頭。
不哼先生芮守愚的面色,倏然綻紫泛透肌膚,那種難堪,幾乎是被判了斬刑的死囚,只這一剎芮守愚已是汗透重衣了!冷冷地,濕濕地,沒有一絲兒熱氣。
「快!」快得令人不敢相信,「神手無相」的名號,第一次在他的心裡上,烙上了一條痕,深深的痕!
江可亨愣了!
奔雷手「塗淋」驚懍中,對於剛才自己的僅跌一跤,而毫無損傷,暗自慶幸不已!
喘一口大氣,冷颼颼的,不哼先生芮守愚,深怕呼吸重了,咽喉會碰上那冷冰冰的掌刀,硬撐著,小心的,自牙縫裡,唇角邊,吐出一句話,細微而又軟弱的道:「你何不動手?戰飛羽?」
戰飛羽冷冷的道:「我動手,你不會服氣的,是不?」
不哼先生芮守愚,不哼一聲!
戰飛羽繼道:「我只是告訴你,何以我不先動手的道理,就在此處,因為我先動手,能夠有還手機會的,雖然有人,但卻甚是少見,給人個施展的機會,是我的主張!我不動手的原因就在這裡,你已經探過我的虛實了,下次要小心點,那時我的掌刀就不會這麼有分寸,很可能會失去了準頭,深幾寸進去!」
倏然後退,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冷酷地道:「該你探一探我的虛實了,芮守愚!」
雙目中露出一股狡毒,不哼先生芮守愚,盯視著戰飛羽道:「戰飛羽,你不該放了我的,你會後悔的!」
戰飛羽搖搖頭,道:「不勞費心,戰某人一生行事,就未曾有過後悔的事,你盡可施為,將你的壓箱底本事拿出來保命,否則,你就沒機會了!」
驀地,芮守愚倏然揚掌,掌心中托著一粒烏黑的鵝卵大的橢圓球,向戰飛羽道:「你認識這個嗎?戰飛羽!」
端詳一下,心頭微緊,戰飛羽道:「你竟然是那一個組合的餘孽!那你算是找對了對象,你也算是找錯了人!從現在開始,你要小心了!只要你稍一失手,就是你橫屍的時候,我不會再留一絲兒機會給你!你得手,是你的幸運,不過以那組合的名譽來講,你將是江湖人物的眾矢之的,動手吧,芮守愚!」
卵形球出現,頓然將江可亨驚得心神劇顫,他沒有想到,不哼先生芮守愚,竟然是武林人聞之恨入骨髓,食之甘心殺之解憤的那個組合的餘孽。
那是二十餘年前的事了,那是一個專以「姦淫」為事的組合,以一種又名「聞香」彈,可以醉人至狂,又是爆炸暗器,可刺人如蝟的武器——炸香,橫行武林,肆虐武林短暫出現的組合——樂樂會,在武林中不到半年,即惹起了黑白道無間的合作,一舉而將此一組合擊潰,十年來,此組合己為武林人所遺忘,如今,他們游雲莊上竟然收留了他,而且,更使他驚異的是,不哼先生芮守愚,在江湖中,已是成名數十年,何以會是「樂樂會」的餘孽?他對於這個以狡詐聞名的「兄弟」,實在是諱莫如深。
「奔雷手」塗淋,驀地大怒,吼道:「老小子!你竟然是那個臭組合的份子,呸!我真想不到,這一輩子受你的支配,真他媽的丟人!呸!——從現在開始,咱倆是一刀兩段,他奶奶的——」
芮守愚,頭也不回地道:「塗淋,你說這話,是否是嫌太早了點!你那個毛躁脾氣,是壞事的根子,何不改改?我勸過你多少遍你偏不聽——」
塗淋暴咧咧的道:「去你媽的蛋!我聽你的,你配?」
沉聲怒叱,芮守愚道:「我憑什麼不配?」
塗淋道:「就憑你手上的那個臭玩意!」
芮守愚道:「這玩意怎樣?我不能拿?」
塗淋道:「能!能!只有你這種貨色能!呸!」
芮守愚不哼,凝神向戰飛羽道:「姓戰的!這東西是樂樂會的不錯,現在在我手上,他就是我對付你的利器,不客氣的說,也是我保命的法寶,它雖惡名昭著,然而,我知道,它對我有一個用處,那就是與敵同歸於盡,不過,在未使用它之前,我向你聲明一點,這是我在參加圍剿樂樂會時,得自該會一個小腳色之手,並非我的原有物,得到它後,未將它毀棄的原因,我就是想到了,『瓦罐不離井邊破』的那句老話,在我未死之前,用它來與敵同歸於盡,實在說,是一件甚為得用的物事。所以我保存了起來,我也很不願使用它,不過,使用在與你對敵的時候,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戰飛羽道:「你認為你能夠達成願望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19:59
七十四、神手、摘提、失心瘋
塗淋驀地歡叫:「老小子,你為什麼不早說!」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同你說嗎?」
塗淋道:「是啊!」
芮守愚道:「現在說晚了嗎?」
塗淋期期的道:「不晚,不晚!只是剛才惹的我對你……」
那一股扭捏勁兒,看在戰飛羽眼中,甚為愛憐,此人性躁如火,卻是對友甚是熱誠,只可惜是非不明,好壞不分,但這正是這類人的正反兩面,假如他能分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那份對人的熱誠就減少了。
戰飛羽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戰飛羽,只要我不出手,必要時,同你纏上,你說我能否成功?」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我不會讓你纏上的,這個你會相信,就憑這一點,你就失去了使用它的可能性!」
不哼先生道:「那也顯示出我有機會!」
戰飛羽道:「試試看吧!是你有機會逃走,還是有機會與我同歸於盡?」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逃走!老頭子至今還是聽你第一次說這兩字,那就不用說想了!你對老頭子知道的太少!要真說逃走,我現在就走你又能怎樣?」
戰飛羽笑笑,指一指身後!
不哼先生芮守愚,看到了崔太平,他可就知道連逃走他也沒有辦法做到,「醉裡乾坤」的毒,雖然是以「酒菜」中下毒出名,然而那種手法,卻是施毒人的「頂尖好手」,防不勝防,就是他的施毒手法的形容詞了。
芮守愚道:「不用說廢話,咱們就試試看!」
戰飛羽道:「早該如此!」
芮守愚的一雙手,右手握拳,左手探爪,齊齊揮向戰飛羽!
安詳的站立著,戰飛羽連動也不動,直到拳爪臨近,就差那麼一絲兒的時候——
陡然間,戰飛羽身形暴旋,神鬼莫測的來至對方後側,他的右手,在側轉的同時,掌緣劃向了芮守愚那握拳的右手手腕!
一陣刺痛,一陣酸麻,芮守愚只覺著右腕不似長在自己身上,不期然的鬆弛了,不聽指揮了,就在那注視這只右腕的同時,右手掌中,滑落下那個他以之為保命的法寶——炸禾
就在這同時,另一隻修長的,泛青的手掌,倏然間將那炸香,在落地時,接了過去。
動作在剎那間完成!
戰飛羽習慣的收回了雙手,攏於袖中,環抱胸前。
「霍」地迅轉,芮守愚面對著戰飛羽,剛剛消了冷汗,又自脊背中滲出,一剎時,又涼透了內衣。
冷冷地,戰飛羽道:「要看你的真本領了!姓芮的!」
一張臉孔頓泛紫黑,芮守愚惱羞成怒的:「戰飛羽,你不用得意,我老頭子拼著性命,也要與你周旋到底!」
陰沉地,戰飛羽道:「沒有人攔著你!」
驀然間!
店門口的簾子一掀,同時進來了三個中年漢子,一色的青衣勁裝,滿面的風塵之色,一眼望到「游雲莊」莊主江可亨,即打躬焦聲道:「莊主,那鐵儒生倪世鴻發瘋了……他們
喘息聲使話語不消,然而,卻在未聞回音的狀況下,驚異的抬起了頭!
首先人眼的,是「莊主」的那一副不滿的怒容。
緊接著,看到了不哼先生的紫漲面孔!
三個人愣在當地,不知所措!
戰飛羽,適時道:「崔太平,那三位仁兄,請你幫忙照顧了,這邊不論發生什麼狀況,你都不要管!」
江可亨道:「崔兄,請領他們至後進,並請給準備點吃食,田子方,吃完了就休息,休息以後,即速回莊,不用來見我了!」
田子方尚待有話講!
江可亨道:「不可自作主張,照話去行,崔兄請讓他們在休息後自側門去吧!」
戰飛羽道:「哪裡走都是一樣,江莊主,何必那麼嚴厲!」
三個中年漢子,在崔太平引道之下,進入後進。
江可亨與塗淋,使眼色,倆人雙雙採取行動,將戰飛羽圍了起來!
崔太平離此,此處事不讓他插手,對於江可亨與塗淋來說,無異是戰飛羽給他傳遞了個暗號!「來吧!你們可以群打群毆了!」
聰明人一點就透,何況是在這兩個老之又老的老江湖面前?在不哼先生芮守愚的保命法寶——炸香,在一出手之下,即被戰飛羽奪去的同時,塗淋已有豁出性命拚殺戰飛羽的心思,現在有了這個機會,他哪裡還用得著江可亨示意,早已虎吼一聲,奔雷手,業已遞向戰飛羽身後!
口中大叫道:「戰飛羽,我同你拼了!」
戰飛羽,連動也未動,理也不理,他就是那麼鎮靜,鎮靜得站在他面前的不哼先生芮守愚,差點兒忘了向他進招,以呼應「奔雷手塗淋」的攻勢!
當塗淋的「奔雷手」挾著無比的銳勢,即時遞到之時,芮守愚這才暗叫一聲:「糊塗」,突然正面衝來,雙手伸縮,一拳一爪,拳如搗蒜,連連衝擊,一連十八拳,招招狠辣,爪如猴手,倏忽啄刺,與拳風配合得嚴密凌厲,無可懈擊!
就在這時,戰飛羽目瞪如炬,倏忽一挺身軀半轉,同時閃開了前後的攻勢。
奔雷手與芮守愚的招勢,卻適時的堪補上目標失去的空隙,「砰!砰!」連聲中,緊對了五招,雙雙這才奮力停擊,停住招式!
江可亨沉聲道:「戰飛羽,你從今以後,同『游雲莊,結下了樑子,我發誓與你不並立於世!」
戰飛羽雙臂環胸,冷冷地道:「不用說,那是必然的!」
塗淋,一雙眼在噴火,吼叫:「姓戰的,有種你就別躲,同老子對上兩招!」
戰飛羽冷凜而不屑的:「你夠不夠一招的資格?」
塗淋道:「你何不試試!」
戰飛羽道:「早已試過了!」
紫漲的臉孔,更加紫漲,塗淋大吼!
「上啊!三個人一齊作了他這個野種!」
戰飛羽道:「塗淋,你這句話,就該廢掉你一根指頭!」
江可亨道:「姓戰的!今天我們是不能善罷,你準備了!「
戰飛羽以不奈的口吻道:「別只在那兒吼叫,擺你那莊主的譜兒!你不上,你的屬下也不會給你拚命的!」
塗淋大叫:「放你媽的狗臭屁!」
「呼」的一聲,當先出手,塗淋的攻勢,此次的犀利,猛惡,更勝過前幾次。
江可亨自左側,突地伸出了雙掌,狠狠的拍向了戰飛羽的肩頭,胯骨。
正面,悶不吭聲的衝上來不哼先生芮守愚,雙手利爪如鷹攫狡兔,齊齊點同戰飛羽的雙目。
戰飛羽倏然暴旋,雙袖展動,左右分揮,左拒「奔雷手」,微聞「砰!砰!」之聲,右擋江可亨的雙掌,暴響「啪啪」,身軀暴旋的同時,閃開啄面的雙爪!
然而,雙臂旋擋一圈,人卻倏然回轉原位,雙臂同時前伸合攏,「吭」的一聲崩上「不哼先生芮守愚」的手腕,將他震得一屁股坐倒地下。
從開始到如今,戰飛羽的攻拒進退,身騰旋回,都在眨眼間完成。那是一種極端瀟灑自如,從容不迫的舉動。
那一雙手,就真正似是一雙「神手」,出沒無常,快捷絕倫!靜時,一絲一毫看不出他的欲動之向,動時,看不出它來的角度,那是一雙既鋒利又快速如鬼魅的手。
游雲莊的仁人,在江湖上,可沒有一個不是頂尖高手,然而在群攻一招之下,雙雙被震退,一人被震跌,這是一種江湖罕有的局面!
「神手無相」戰飛羽,在仁人心目中,簡直是高不可攀。
戰飛羽自己知道,一年前,這仁人的攻勢,雖可應付,可不會如現在這般的自如,那時,將會是一場巨烈的,兇惡的,費力的,流血的拚搏。
如今的成就,是他一年來一連串的血汗所換來的,是他從死神、毒神之手中掙扎來的。
掙扎,如今掙扎的是那個不哼先生芮守愚,他掙扎看從地下站起來,忍受著浮腫的雙腕,那種火辣的痛苦,他憤急的吼叫:「姓戰的,你必須得為你的行為,付出雙倍的代價!」
戰飛羽道:「我說過,我要先讓你嘗嘗神手的滋味!」
一轉身,指著塗淋道:「現在輪到你折斷手指了!」
塗淋青臉漲赤的:「有本事你就試試!狗雜種!」
戰飛羽森厲的:「二根!塗淋,我要折斷你兩根手指!」
暴烈的,被侮辱後的不顧生命式的憤怒,塗淋的嗓門永遠粗大,現在更加怒不可遏的吼叫:「戰飛羽,你是個本事好,武功強的腳色,可也是個滿嘴胡柴,不夠資格的流坯!不辨香臭的混帳羔子!」
戰飛羽鄙薄的道:「說這些都沒用,塗淋,留著力氣,準備斷指,盡可能的將力量施出來,保護它,它是你的肉,你的骨頭,已經為你服務好幾十年了,你就要與它生離死別,你不珍惜這最後的短暫時光嗎?」
塗淋吹鬍子瞪眼,眼角幾乎滲出血來,紅綠漲滿地嘶叫道:「戰飛羽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子會自己保重,我也會將你一片片的零割了,他媽的!」
戰飛羽穩立如山,古並不波的道:「謝謝你給我這個啟示與機會,只怕是滿飯好吃,滿話可難說呢!」
怔了怔,塗淋道:「什麼什麼呀!你他奶奶的同老子這麼客氣,又這麼不客氣!你他娘的是什麼意思?」
不哼先生道:「塗淋,你不講話沒人說你是啞巴!」
塗琳不懂戰飛羽的話中之意,使不哼先生芮守愚有一種羞與為伍的感覺,忍不住的申斥出聲!
開著氣鼓鼓的雙唇,瞪著江可亨!塗淋的那股憤怒,江可亨看得出來!
江可亨突地一指地上已是橫七豎八的桌椅,道:「此地礙手礙腳,姓戰的,這兒後院不小,到那裡決個生死如何?」
戰飛羽點點頭,當先踏步而出!
後院中,四周都是高牆,右後一道大門通向外面,在後院與大廳之間,是一座四合院的客房。
後院的大門,顯然是通向馬房與車棚,那兒尚有車轍與馬蹄的痕跡。
經過四合院時,顯然的見崔太平站在一間門口,在像是招待那三個中年漢子,其實卻是在監視著他們,不得妄動!
戰飛羽向四周望望,立於院中央,雙臂抱胸,雙手籠袖,雙足挺立,雙目凝望蒼穹,根本是一副未把面前仁人瞧在眼內的神態。
在內心中,他知道這是一場酷烈的拚搏,面前仁人,都是武林中頂尖高手,無一不是難纏的角色。
江可亨突然揚起聲音,沉沉的道:「芮兄,塗兄,今天是我們的『生死關頭』,你我已無選擇餘地,拚命與殘廢,是差不多的結果,我願選擇前者。」
這是一種背城借一,破釜沉舟的戰法,戰飛羽的神色凝重了,收回做視蒼穹的雙目,凝注向江可亨。
江可亨獰笑道:「戰飛羽,衡量我仁人的力量,大概你心裡也有數,贏不了你,傷你個殘廢可能沒問題!你也有感覺,也知道天下人不是任你宰割的嗎!呵呵呵……」
鎮定的,戰飛羽道:「這本是一照面時,就該出現的形態,沒什麼可怕的,只是不知你自己動手時是避重就輕的伺機而『動』呢?還是心口如一的真想在此拚命?」
驀然暴怒,江可亨道:「戰飛羽,你到此時還侮辱我的人格?」
挪揄地,戰飛羽道:「人格?在你看來,又值幾個大子兒?」
江可亨嘴角抽搐著,陰寒地道:「縱使你舌利如劍,也一樣逃不過今天的劫數,厄運,戰飛羽,一時的嘴巴痛快,終要以肉體上的痛苦償還的,這償還來得非常之快,現在就要開始——」
額上青筋浮凸,塗淋的頰肉,一抽一抽的動個不停,滿面煞氣,咬著牙,怒瞪著戰飛羽,就像是獅子搏虎,畜盡了滿身的力氣,在江可亨的開始二字出口的同時,塗淋的身形,猶如凌空的鵬馬,「呼」然而起。
頃刻裡,江可亨的拳勢,帶著一片狂勁的罡力,有如石杵似兇猛的搗了過來!
不哼先生芮守愚,左手斜揚倏翻,劈向敵人面門,右手卻隱藏左手底,無形無影的削到戰飛羽的咽喉!
猛仰頭,戰飛羽雙手閃晃伸縮,「啪」的一聲,便崩開了芮守愚的雙掌,同時反拋,斬向芮守愚的手腕。
直拋著手,往後猛然躍退的芮守愚,又吃了暗虧,雙手火辣辣的生痛,瞑目大叫:「戰飛羽,你今天死定了!」
拳風如雷,「奔雷拳」已在一陣滾滾怒濤中,壓向戰飛羽的頭頂。
戰飛羽不避不讓,雙拳倏翻猛抬,「啪」的一聲,拳掌相交,由空中倒翻撲下的塗淋,雙時微彎,雙拳如中鐵砧,震得連翻三個觔斗,始拿樁站穩。
靜悄悄的,江可亨的雙拳,已搗至腰際。
就在這瞬息之間,戰飛羽身形,暴然後退,身軀疾旋,同時,右腿猛抬,右膝頂向江可亨的雙拳腕脈之處。
雙拳倏收,突然下壓,江可亨的雙手,猛然變拳為一掃戰飛羽迎面骨,一削戰飛羽旋回的腰際,前者為虛後者為實,狠辣可厲,迅快之至。
戰飛羽倏然一足點地,飄然而起,穿走飛挪,袍袖翻揚,震響連串。
江可亨一十六手削掌,在青芒流燦中,與戰飛羽的雙掌連連對掌,最後的一掌,火辣辣的滋味中,突然一絲兒涼意,透進心底。
猛然後退,江可亨低首一望,血濺肉綻,雙掌掌緣,均有一條細痕,深約半寸的血口子,濕淋淋的,傷口卻平齊如刀削刃割。
腳步一閃,芮守愚倏移五步,剛好來到身形的戰飛羽身左,動作怪異,斜身,一指戰飛羽的後腦。
就像後腦上生著眼睛,戰飛羽頭也不回,半寸未挪,右手猝而倒震!
「叭」的一聲,盪開芮守愚的偷襲,同一時間,他猛然旋身,與芮守愚站了個面對面,身貼身。
芮守愚外掌被震得仰向天空,胸前空門大露中,與戰飛羽來了胸貼胸,大驚失色,猛然施力後退。
然而晚了,胸前一股刺痛,戰飛羽那只磕開他偷襲的手掌,已驀然間,悄沒聲息的插向他的心窩。
大喝如雷,芮守愚,邊退邊疾收雙臂,猛掄雙掌,雙臂如鐵杵般,橫砸戰飛羽雙肩。
戰飛羽身形倏動,往後突仰,插向心窩的手掌,一回之間,芮守愚已經叫著,貼地滾出。
左胸上,一片血糊淋漓,又是芮守愚第一個負了皮肉上的重傷!
戰飛羽掌勢浮沉於炫閃之中,倏忽來去,掌影縱橫,交錯互織,微嘯響,微蕩氣,布成了面無形的卻又嚴密的羅網。
羅網之中,圈住了不哼先生芮守愚,時拳時掌的攻勢,只見他左衝右突,外觀似在攻擊戰飛羽的處處要害,實際上芮守愚感到自己進入了一處分不清敵我,找不中目標的青、白、黃三絕織成的光芒穿梭的天篷之中,只見拳如閃電,冷如冰霜,泛骨透寒,直使心底泛湧著一股冰霜,侵蝕著他的血脈,全身似如萎縮,收搐得喘不過氣來,遍體又滲透陣陣冷汗,人似進入冰窖,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成了醬紫,僵木,行動也越來越遲緩。
這是芮守愚闖蕩江湖數十年來,首次碰到的駭人情況,敵人的掌網,竟然似一道鐵牆,他越打越寒心,越打越洩氣,數次鼓起勇氣,奮起力量,就是無法衝破那一層三道交織的光網,掌影錯縱的線形牆。
掌影光網中,圈住的是另一個游雲莊的莊主江可亨。
江可亨的武學,在戰飛羽眼中,與在武林牢中的江可元,無甚差異,要有差異是使用出來的招式,江可亨比江可利要陰損,狠毒,狡猾的多!
江可亨一口氣,拍出了九十九掌,戰飛羽卻猝然全身螺旋般飛旋,只見他袍袖飛舞拂蕩,雙手出沒,青蒼的掌影,黃黃的掌沿,透著白白的一線,如席天幕地,開闔自如的流曳揮閃中,一一硬封住了他的九十九掌凌厲絕倫,陰損狠毒的狂攻。
九十九式一完,江可亨驀地心下一緊,只感到周圍的戰飛羽,本身似數十座山,紫緊的壓向自己,而那一種炫目的光影,如同蛛網纏身,緊緊的束縛著他的手腳,他出盡了吃奶的力氣,數十年的修為狠力上衝,只覺得那種束身的光芒流燦的網弧,如同一條韌勁的黏帶,隨著他的衝勢,擴張,擴張,當他的勁力遇上,而那股韌勁的網帶,似泰山壓頂般猛壓而下。
江可亨全身似從泰山懸崖上跌下,心下一陣猛顫、突地奮力一挺,直立於地,戛然停手,大驚失色的立在當地,驀感頸後一麻,全身筋脈,似被雷擊般一震,突然清醒,雙手揮動間,怒吼:「戰飛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戰飛羽的雙手,圈住江可亨與芮守愚的同時,更將那「奔雷手」塗淋,連連暴擊的雙拳,一一回震,每震一次,奔雷手塗淋即感到戰飛羽的勁力加重一次。
暴吼中,塗淋盡全力施襲,碩大的身形飛翻,帶著兩團流燦如星石的黑點,倏忽猛搗,疾擂。
戰飛羽驀然雙掌一合——
奔雷手塗淋「嘶吼」著,一陣滾翻,連串吼叫淒厲聲中,一蓬蓬鮮血,流灑滿地,滾翻停止,他也交出了他的生命!
鮮血自口中狂噴,雙手捂著胸口,一點痕傷沒有,但致命之處,卻源自那內臟的震碎。
同時——
正是芮守愚怒衝不出,江可亨受困怒叫的時候。
戰飛羽,掌切似刃,「削」聲劈落,掌如追越流光的快速,猛劈芮守愚的胸口。
石火一現,芮守愚的雙掌,與戰飛羽的削掌,「赫然」碰個正著,就那麼一抖,去勢快得人眼都似花了,一雙手掌齊腕斬落地上,這致命的一削,順勢一翻,芮守愚尚未及感到雙腕巨痛,頭皮已又去了一塊,整個的頭顱,就像是西瓜被斬的頭一刀,頂門上鮮血狂噴,腦漿迸射,無掌的雙臂,猶自猛砸,狠狠的擊中戰飛羽的胸口。
「哇」的一聲,戰飛羽吐出了一口濃痰,帶著淋淋的血漬。
腕斷處的血,在胸前留下了兩灘印痕!
芮守愚,「砰」然倒地,鮮血,腦漿染滿泥土。
戰飛羽面對著進似瘋狂的江可亨,冷冷地道:「死亡,就在這一剎時了,該到你了,江可亨——」
猛然停身,望著地上的芮守愚,臉形變得扭歪得如同個絞了勁的網繩,驚悸得心口填滿了石塊,江可亨收回目光望著戰飛羽,驚惶變為獰厲,惡毒的,自牙縫中迸出一個個冷顫的字:「戰飛羽,你是個狠毒,酷厲,毫無人性的禽獸,劊子中的劊子手,他們與你何仇何恨,你如此的對待他們,下這樣窮兇惡極的狠手……你……」
冷懍地,戰飛羽道:「他們與我無仇無恨,又為什麼仁人聯手對付我?假若現在躺在地上的是我而不是他們,江可亨,你怎麼說?可是一樣的話?」
江可亨似失了理性,大吼:「但躺下的不是你!」
古並不波的,戰飛羽道:「即將躺下的也不會是我!」
江可亨怒叱:「總有一天,你會的!」
戰飛羽道:「那不會是在你面前!」
江可亨道:「會的,我就要零剮你,為他們報仇!」
戰飛羽道:「試試看吧!你能否動手,還成問題,你不感到身上涼颼颼的不舒服?」
突地狂笑,狂叫,江可亨道:「涼颼颼?對!對!涼颼颼的好舒服!你要不要試試?這滋味,這滋味美極了!呃!呃!你是誰?你看著我幹什麼?你不知道我是天神下降?你,你敢對我不敬?」
江可亨瘋了!
只見他手舞足蹈,無視戰飛羽的存在,逕自從右後那通往後進的大門之處,一腳踢開半掩的門,衝了出去,狂笑!狂吼!聲音漸漸遠去。
戰飛羽望望地上的兩具屍身,凝神著蒼穹,心中一絲兒歉意,忖思著:「神手無相的制穴法中的『摘提』,竟然如此厲害的損傷人的心神?得戒用了,除非是巨奸大惡!」
收回了遙遠的目光,返身進入四合院中,正見崔太平領著三個中年勁裝漢子出來!
戰飛羽道:「崔兄!讓他們從後面,追他們莊主去吧!」
崔太平點點頭,領著仁人走向後院!
仨人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首,神色倏變,驚悸得說不出話來!
遙遠的,狂笑狂吼聲,隱隱的隨晨風傳來,其中之一,驀地急喊!
「那是莊主!追!」
三條身影,如同箭矢般衝出後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0:19
七十五、議定、突來、不速客
崔太平望著衝出去的三條身影,喟然長歎,歎息聲與遙遙傳來的隱隱狂笑,與淒厲狂吼,組成了一曲「慘然」的樂響!
一句驚凜的話語,飄然傳來!
「啊!」
倏回頭,粗豪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雙雙站在進門之處,驚懍得舌翹不下。
崔太平緩緩地道:「哥們,看到了吧!這就是武林中的梟雄,江湖上的霸主——神手無相戰飛羽的傑作,你們看與咱們那個頭兒的藝業如何?」
搖搖頭,吸一口長氣,鐵胳膊倪倬道:「奔雷手與金錯刀,可能手不敵刀,不哼與牢主,也可能差那麼一絲兒,然而,兩個人合力,恐怕金錯刀也得加上半把才行,至於說那隱隱傳來的狂笑,狂吼,武林中盛名不衰,正如日正中天的渾沌老人江老莊主,與牢主之間,恐怕是半斤八兩了,如今,咳!還有什麼可比的?一敵三,二死一逃,顯然是受了過重的刺激,而人家的神手依舊無相!我鐵胳膊在人家手下,恐怕連根禿枝子的硬度都沒有!」
尖頭縮腮的銅腿詹沖道:「崔兄,怎辦?」
崔太平凝視兩人,道:「戰大俠本已讓我到『十敷巖』去,是我自己留下來的,雖不需我幫忙,然而總算替他做了點事!」
銅腿詹沖道:「十敷巖不是那代執役中的狠娘們葉媚的地方?難道戰飛……大俠同她有什麼……」
不擇地,崔太平道:「詹沖,話得有憑有據,可不能瞎猜亂說?」
鐵胳膊倪淖,愁眉昔臉地道:「崔兄,你算是爬上高枝了,我們呢?戰大俠叫我們給得罪了,他既然能到這兒來,地牢恐怕是完了,牢主又下落不明,這裡,就我們三個,其他的都是些廢物,你說,我們該怎辦?難道還像以往一樣的,到江湖上去遊蕩,重闖自己的天下?可是看看這躺在地上的人,我對我自己第一次興起了悲哀,這世上似是沒有我們走的路呢!」
這一生中在武林裡小有名頭,以豪雄混得「鐵胳膊」名號的倪悼,會突然興起了行不得也的感覺,使崔太平也大為驚異,驚異於這向來是粗豪不有心思的倪淖,何以會有「心思」,這難道就是「粗中有細」?
銅腿詹沖,道:「崔兄,我們相處已是不少時日,我們的為人,你也知道,您有了存身之地,何不替我們講講?」
崔太平道:「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吧!」
仁人望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首,崔太平道:「讓雇來的那幾位,將他倆埋了吧!倪兄,我同詹兄去看看,先讓守財奴將最近沒交的所有財物拿出來,按他們幾個人頭平分了,咱們打發他們走,假若戰大俠走了,咱們也就不客氣,上十敷巖,沒走,咱們就去問問,我看戰大俠總有個指示。」
倪倬道:「好!可別溜!留下我一個,那可不對頭!」
詹沖道:「有什麼不對頭,你自己乾脆就在這兒干個黑店,我看也不錯!」
倪倬道:「再干,我這胳膊就要變成肉漿了!」
倪倬到廚房去叫人埋屍首去了!
詹沖自個兒去了帳房的屋中,那是崔太平的意思。
崔太平邁步進入大廳,戰飛羽笑笑,坐在桌上舉著酒杯望著他道:「崔兄,謝謝你留下來,幫了個大忙,要不,那三塊料子又要增加不少麻煩!」
「崔亢!」這稱呼,崔太平聽來,甚是受寵若驚,他自心底裡感到不配!然而他體會到,這是戰飛羽對他的好感,沒將他當外人看的一種自然稱呼,所以,他心裡又有一種既為感激的安全感。
崔太平道:「戰大俠,您太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
戰飛羽笑笑,突道:「請坐,我們談談!」
崔太平在對面坐下,戰飛羽道:「鐵胳膊倪倬同銅腿詹沖兩位,同您說什麼?」
技巧的,崔太平道:「他們想同我在一起!」
沉吟,戰飛羽稍嗔道:「鐵胳膊倪悼豪爽無心計,但銅腿詹沖此人,卻是心思大多,十敷巖現在已不是以前,那兒對他似不太適宜,他倆人又是搭檔慣了,也不能說分開,你去十敷巖,是因為小英在那兒,你同他正可以互相研究,以後在用毒治病之方面,我想你倆定然有大的成就,這對人來說,可就是個最為重要的貢獻,他們去了,可就不太相宜!」
戰飛羽陷於沉思中。
崔太平卻在暗自興奮不已,「九天回命」曲少英,醫名蓋武林,能同他一起研究醫道與「以毒治病」,他「醉裡乾坤」崔太平,豈非是夢裡想的事?但,現在他即將成為事實了!這種興奮,是掩飾不住的。
但,崔太平卻是個守信的人,他想到倪詹二人後,期期的道:「若十敷巖不適合,就讓他兩個同我在一起,平日裡需要採藥,購物的事,他們也可以幫忙,要不,這江湖上對他們,恐怕也不適合!」
戰飛羽點點頭,又搖搖頭,驀地,那眼中流露出一股神光,道:「有了……」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在找人去收屍,讓帳房老頭去分配財物後,已等不及的趕進來了!
戰飛羽望著倆人尷尬的神色,泰然的道:「來來!二位請坐!我們江湖上的老話說得好!不打不成相識,沒什麼難為情的!」
崔太平起身道:「你們陪戰大俠談談,我去弄點酒菜來,我們痛飲一番,慶祝我們的相遇,與戰大俠的不棄!」
這話早已明告二人,戰飛羽答應了!
鐵胳膊倪倬,豪興頓發,大踏步向前,一屁股坐下,大聲道:「我敬戰大俠一杯,謝謝你瞧得起!」
戰飛羽扭頭向崔太平道:「崔兄,酒菜裡面可少放一話,我受得了,倪簷哥倆可受不了呢!」
詹沖與倪倬聞言,藉機大笑道:「對!對!戰大俠說得對!我們可受不起!」
戰飛羽見倆人已各自斟上了酒,舉杯道:「請!」
仰臉幹盡,仁人一照杯!頓時間,酒將心裡上的芥蒂一掃而光。
戰飛羽吃了一塊滷味,然後,抬頭向二人道:「崔兄將二位的心意已同我說了!本來,我甚是歡迎二位到十敷巖,但二位知道,那是堂客的地方……」
前兩句話,鐵胳膊倪倬的面上,顯出希冀之色,後面的話,卻使他臉上頓時掛了一層霜。
戰飛羽望著他,故做不知,繼續道:「崔兄說,請您同他一起與曲少英曲先生一同去研究用毒治病的事……」
鐵胳膊欣然道:「好!好!謝謝戰大俠,我去後,我去後……」
去後怎樣,對醫,對用毒,他想到了自己一無所長,不知如何說下去好!
銅腿詹沖瞪他一眼,道:「你安靜點,聽戰大俠說好不?」
尷尬的飲一口酒,鐵胳膊倪淖,緊閉上嘴唇。
戰飛羽笑笑續道:「倪兄快人快語,正是他的長處!」
倪倬突感臉上增光,回了詹沖一眼,意思是說:「怎麼!你聽!」
戰飛羽續道:「可是我想,另一處地方,甚是適合兩位,但不知兩位意下如何?這必得兩位同意才行!」
此時,崔太平已提了一壺酒來,同時端了一盤熱騰騰的鹵牛羊,放在桌上。
接口問道:「什麼要他們同意?」
戰飛羽道:「天下第一名捕,你們聽說過吧!」
鐵胳膊倪倬道:「你是說比狗鼻子還靈的,那個以追蹤術享名武林,讓江湖黑道朋友聞之頭疼的郭大公老兒,怎麼沒聽說過,我還被他——唉喲,詹沖,你他媽的銅腿弄到……」
說到此處,突地感到一陣刺疼,瞪眼向詹沖就罵,但當他看到詹沖的眼色時,愣了,傻了,滿臉上佈滿了一層赤紫,不好意思的向戰飛羽齜一齜牙!
戰飛羽道:「詹兄不需攔阻他,我剛講過,這正是倪兄的長處呢!沒什麼關係!」
崔太平道:「在這兒沒關係,知道他的人也沒關係,若碰到別的場合裡,他這種多嘴多舌的毛病,可真是不太美!」
戰飛羽道:「倪兄記著,注意一下就行了!」
倪倬感激的點點頭。
戰飛羽道:「郭老哥與我乃是忘年交,他要退休了,接他事的是他的徒弟,那兒也需要人手,假若二位不嫌吃公事飯是武林人的忌諱的話,那就請兩位到郭老爺子那兒去幫幫忙,若果認為不適合,那我們再說!」
鐵胳膊倪倬,是個沒有主張的人,他的兩眼望向銅腿詹沖,詹沖沉思一會兒,突道:「請問戰大俠,危牢主他——」
戰飛羽道:「武林地牢,業已被他自行炸毀,想他定然離開了,至於到何處,我就不知了!」
崔太平道:「游雲莊!那騷娘們是游雲莊介紹的,他一定同她一塊投到那兒去!」
詹沖道:「如此一來,我們吃上公事飯,游雲莊的人對我們下手,甚是難防,我們對付他們也難下手呢!」
戰飛羽略作沉思道:「游雲莊對郭老爺子,或許不怕,然而武林中,任一門派,任一組合,可不太願意惹上公家,武林人勢力再大,同公家對上了,那可就是半步也不能行動!我想,這不是問題,何況,郭老爺子的地盤,乃是京師一帶,他游雲莊再大膽,也不會到那兒去惹是生非,何況,那時惹上兩位,也就是同郭老爺子遞了戰書,他們總得想想,劃不划得來吧!」
詹沖一想,似無可顧慮的地方,道:「那麼,就聽戰大俠安排了!」
戰飛羽道:「我們在這兒休息一天吧!明天,我們各自上路。」
崔太平道:「戰大俠,您要去哪兒?」
戰飛羽道:「我是去看我亡友的孤兒。」
驀地靈光在腦際一閃,戰飛羽沉聲道:「崔兄,你剛才講危烽煙,假若是投奔的話,可能是去游雲莊對不?」
崔太平道:「我是說,因為夏婷是游雲莊莊主介紹的,有這層關係,似乎游雲莊的可能性較大,再說危牢主自建立武林地牢以來,與同道之間,從無大隙,卻也沒什麼交往,要不就是同陰氏弟兄去……」
戰飛羽道:「陰氏兄弟已為我打發了,現在與武林地牢形同水火,這已是不可能了!」
崔太平道:「那麼那百靈仙子呢?」
戰飛羽道:「恐已到十敷巖去了!」
「啊!」
驚異地望著戰飛羽,他不知戰飛羽以什麼方法使百靈仙子脫離危烽煙。
戰飛羽笑笑道:「湊巧得很,我聽出了百靈仙子的身份,冒叫了他的名號,解了他們之間的誓約!同時,百靈前輩似與葉媚有著很深的淵源!」
崔太平知道內情後,道:「那危牢主要未曾自毀於地牢的話,去游雲莊的可能性就十分的大了,戰大俠的意思是——」
戰飛羽道:「游雲莊的三莊主江可利,在地牢中為我震傷逃逸,若二人會面後,對我是不會就此罷手的,以此地同游雲莊的距離算,他們在半月之中,即可到達,那麼,距我與游雲莊江可利的約定,也只有半月時間,這段時間,我必得趕路赴約,但若他們知道我的行蹤以後,定然在半路上施展攔截,我雖不怕,但討厭的是他們會以此為借口,使我誤了行程後,說我失信,那就不太好了!」
崔太平道:「那戰大俠的意思呢?」
戰飛羽陷於沉思之中。
崔太平一看,自知不宜打擾,即與鐵胳膊倪倬、銅腿詹沖,使個眼色,靜靜的飲酒,吃菜,隨時注視著戰飛羽的行動。
戰飛羽的思緒,迅快的飛揚,任何狀況,可能發生的情形,都在他的考慮中,一一展現,約有盞茶時間,戰飛羽驀地自雙目中,暴射出熠熠精光,湛然地,毅然道:「看來,我的行程,必得改變才行!」
戰飛羽望著面前仁人那種狐疑之色,知道他們的意思是:何以他要改變行程?又要怎樣改變?
戰飛羽啜了一口酒,緩緩的道:「我既不能失信於游雲莊,也不願受制於游雲莊,唯一的解決方法,即是我按時赴約,按時赴約,就不能先去我預定的地方,那會耽擱時日的,何況,在我來赴約前,尚有兩件事情,必得先瞭解一下!」
銅腿詹沖道:「可有讓我們效勞的地方?」
戰飛羽眼睛一亮,心忖:用他們的關係,去探探游雲莊的虛實,倒是再適合沒有!但旋而一想,這是陷人於不義的事,非他戰飛羽所能夠做的,故而笑笑道:「本來,這兩事之中,請三位幫忙,是甚為適合,然而,我們不屑如此作為,還是順乎自然的好!」鐵胳膊倪倬道:「既然適合,有什麼不能作的,戰大俠對我們是不是還不相信?」
戰飛羽神色一變!
崔太平與詹沖,都知道倪倬此話說重了,一見戰飛羽變色,均都心下一驚,同時瞪了鐵胳膊倪倬一眼,低叱道:「姓倪的,你不會說話,不講話能憋死人嗎?」
鐵胳膊倪淖,似也知道自己話重了,尷尬的望著戰飛羽傻笑。
戰飛羽笑笑,道:「我不是那意思,假若我請三位去游雲莊臥底,探聽他們的虛實,當然是甚為適合,然而,我們能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嗎?以三位與危烽煙的關係,你們說,那豈不是陷三位於不義?」
崔太平等仁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在心中對於戰飛羽的這個決定,甚是感激,真個的,戰飛羽若提出了這個條件,他們可不好不答應,如今戰飛羽不讓他們做此種事情,顯然這就是正邪之分!
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們都有著一種特異的感覺,人活在世界上,畢竟還是有所為與有所不為的。
他們對戰飛羽,本是威的向心,如今更進一步,產生了情的向心,這是一種心理的變化,戰飛羽不知,而他們仁人,也體會不到,只是覺著,戰飛羽行事,甚是合理,令人敬服。
戰飛羽見仁人的表情,知道誤會澄清了,即緩緩的,擔心的道:「還有一事,是我個人剛剛所作而引起的,對於江可亨,在動手之時,我使用了『無相』神功中最為厲害的制穴手法『摘提』,以致使江者兒變成了狂笑狂叫的失心瘋,我本認為他這種人,受點活罪,無甚可憐,也算是他的報應,然而,此一手法,乃是我最近才練成功的,也是初次施展,雖然師門說此時對人無害而有益,然而,這總是我第一次施展,對他的威力,是看到了,至於後果,卻甚為擔心,若果因我的功力有些微不到之處,使江老兒這個身負極高武功的人,在江湖中亂撞亂衝,在神志不清之下,造下無比殺孽,使武林人遭殃,甚至對於普通人也增加危害,那麼,我豈不是罪過萬分,此種罪愆,我不是始作誦者嗎?所以,我想我該尾隨江老兒,看看他的行動,觀察一下神功的功效,以防萬一。」
崔太平等於此事,又無法插口,是以只有靜聽的份兒,戰飛羽繼又道:「再者,我在追躡江老兒之時,也可能在他身上,探聽一些『游雲莊,的虛實,此事對我來講,可說是一舉兩得,是以這臥底的事,可更就不用各位做了!」
崔太平道:「那麼戰大俠何時動身?」
戰飛羽略作沉吟道:「江可亨所到之處,定然易於探聽,我們還是在此地休息一天,就各自上路,倪兄與詹兄,到了那兒,只要是提到我,郭老爺子決不會令二位受到半點委屈,若問起我來,就說我以後可能在十敷巖久住,並且歡迎他來,崔兄到十敷巖後,就將我需遲些時日回去的原因同柳姑娘說說就行了,你就可以同小英進行工作了,噢!對了,你將此物帶去!」
說著手上將不哼先生用來威脅他的炸香托在手上,又繼續道:「說不定江湖上還留有這種物品,你同小英就研究研究看,有無防止或破解之法?」
崔太平接過炸香。
突地,戰飛羽道:「有人來了!我們照常以待準備一下,要快!是直向我們這兒走來的,大概有五個人!」
仁人稍微一聽,並未聽到任何動器,早晨還是清靜得很,雖然如此,他們卻對戰飛羽甚是相信,仁人即刻動手,將廳中桌椅,端的迅快的搬走,然後將好的擺好,將中央那一桌酒菜,也搬了進去。
鐵胳膊與銅腿,又繫上了圍裙,肩上打了條手中,重拾小二舊調,崔太平將後面的掌櫃老頭,找來坐回原位,他即站在廚房門口!廳中,只有戰飛羽一人,坐在那兒自斟自飲,倒有四人伺候著他!
事剛弄舒妥,他們已聽到了腳步聲,仁人同時欽佩的望望戰飛羽。
戰飛羽沉穩的笑笑!
漸漸,腳步近了,人聲也徽微的傳來!
少頃!
門口出現了五人,為首之人,乃系一道者,身穿藍色道袍,足登雲履,三絡稀疏的鬍鬚,黃黃的,垂到下額,一雙三角眼,卻甚是精光,塌鼻,方口,尖削的雙顴,竟然露出一股狡詐之像,甚不適合他那一身道裝。
在他一進門時,望了戰飛羽一眼,眼中露出一股煙焰神光,注視一瞬,即轉面掃視全廳,然後,舉步走向中央桌前。
身後四人,一式的勁裝,帶著隨身的武器,年齡都在三十上下,顯然的,是同剛剛追來此處,又復去追游雲莊主江可亨的仁人一樣的打扮。
一個個都似趕了甚多的路。
戰飛羽雖未抬頭,然而,他卻以眼角餘光,將五人形象,瞄在眼中。
首先人目的老道,即使他大為興奮,因為他知道,留在這兒,他將有所收穫了!
老道,是游雲莊莊主的方外好友——閒鶴道人,武林中以「鶴爪流雲掃」成名多年,他的出身,始終是一個謎,既非武當青城等大門派的子弟,也無師承廟觀,終日雲遊,所行所為,多是任性而為,故為半正半邪的江湖人物。
銅腿詹沖,上前彎腰笑道:「道長!您用點什麼!」
閒鶴道人道:「茶!洗臉水!」
一愣,詹沖隨即陪笑道:「是!是!就來!就來!還要些……」
閒鶴道人道:「最好的酒菜!喂!夥計,你們這兒可來過游雲莊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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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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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21:09
七十六、爾虞、我詐、詭套詭
開門見山的問話,使銅腿詹沖怔得一怔!
藍袍道人閒鶴,突地大怒叱道:「說!」
銅腿詹沖,臉上頓時顯出一股店家慣有的諂媚神色,一迭連聲的道:「道爺,您老人家別生氣啊?您總要得讓我想想,老莊主他是不是來過麼?我們這兒夥計多,客人也不少,這兩天小的又生了場病,不大不小的折騰的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好難受,腦子裡好像都裝了一盆子的漿糊,什麼也得慢慢的才能記起來!道爺您說我們這種人多苦?您就多多包涵,多多原諒,有道是大人不見小人怪,我不知道的,還有我們別的夥計,我們掌櫃的,我再去替您問問,看看那個什麼來?什麼……您看我又忘了!道爺您是問什麼來著?」
銅腿詹沖的嘴巴,真似鐵嘴般,一口氣像是放響鞭一樣的滾個不停。
在說這種話時,他的眼角,可就瞟向戰飛羽那個方向,只瞥那麼一眼眼,就只這一眼眼,他就看到戰飛羽的手套在酒杯上,將剩下的點點酒兒,向地上一潑。
他會意了,那是讓他套,不成就決裂。
詹沖的這一番做做,可把藍袍道人閒鶴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角眼一瞪,瘦鼓鼓的腮幫子一鼓,狠狠的向詹沖「呸」了一聲,道:「你不知道,就別在我跟前現眼,找個知道的來,去!去!滾……」
最後一聲「滾」字未完,銅腿詹沖,已嚇得大叫一聲,向後猛然抱頭而逃,邊叫邊退的道:「啊呀!催命鬼啊!你快來啊……」
「醉眼乾坤」崔太平,應聲而出,爛眼一睜,叱道:「雞毛子喊叫的,他娘的這兩天燒的你發了昏,剛剛氣跑了四個像失心瘋的客人,現在你又在惹事了,快進去,酒我已經泡好了撂在爐子上,好好的看著!」
一瞪爛眼,又向站在一旁的鐵胳膊倪倬道:「老倪,你的胳膊又沒斷,水也快開了,你不快去沏一壺茶送來?去,去,葉子多放點!用磁罐裡那最上等的,唉!真他媽的倒霉,夥計學我一個人幹嗎?」
邊走邊到藍袍道人面前。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齊齊走向廚房!
崔太平小心的向閒鶴道人道:「請問老仙長,您有什麼吩咐?」
閒鶴道人三角眼,仔細的打量崔太平,從頭到腳一絲兒不露,看個沒完。
崔太平隨著他的眼光,詫異的上下看著自己全身,扭轉身望望身後,兩手拍拍屁股,似覺無甚不妥之處,這才轉正身軀,面對著閒鶴道人,搓著手道:「老仙長,您,您會看相?」
閒鶴道人突地好整以暇的,坐了下去,慢騰騰地,一字一字的道:「會!會!我看你是個頭小腦子精,手小而短,天生是個指揮人的料子,勿怪金錯刀危烽煙會派你到這兒來,夥計,不用裝作,我閒鶴來此,乃是追我們游雲莊莊主而來,也想拜望拜望貴組合的頭兒危牢主,你可曾見到過我們江莊主?」
崔太平道:「見過見過!他老人家剛走,在這兒我盡力的招待過他喝了一壺好茶,吃了一餐上席,他滿口的稱讚我的酒好呢!夥計們不知是閒鶴道長您者駕到,不恭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他們都是些粗胳膊粗腿慣了的人,老仙長在我們牢主面前,可得多多原諒,包涵才行!」
閒鶴道人急道:「江莊主幾時走的?可是到武林地牢去了?」
崔太平道:「是!是!剛走不多會,大約有一個時辰了,那時天剛亮,他們是昨夜來的,來時就很晚了,一直吃到天亮才走!是到地牢去了!」
閒鶴道人沉聲道:「他們是幾個人?」
崔太平心思一轉,道:「六個,是兩次來的!」
閒鶴道人點點頭,崔太平道:「後來的三位說鐵儒生逃了,說是可能隨道長來,怎麼沒見那個失心瘋子呢?」
這時,鐵胳膊倪倬已將茶水送來,另一個夥計也打來了淨面水,崔太平道:「道長,您先請潤潤喉,淨淨面,酒菜馬上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閒鶴吸了一口茶,驀地張口一噴,神色連變!
崔太平一見,神色一緊,全身暗捉真力,急急的道:「老仙長,您……」
神色緩緩平靜,閒鶴道:「好燙!」
崔太平暗暗舒一口大氣,道:「老仙長從外面來,清晨的時光涼一點,水就顯得燙了,冷一冷吧!」
閒鶴順手把杯子放好,順便在面盆中淨手洗面,低低的向崔太平道:「夥計,那一位可是貴組合的?」
一努嘴,指向戰飛羽。
崔太平回頭望了望道:「不!不是,是位過路客人!」
閒鶴道:「可知道他的底兒?」
崔太平搖搖頭道:「不知道!」
驀地三角眼一瞪,停手擦拭,閒鶴道:「這與貴組合的行事,聽來不太符合!」
崔太平道:「他是從我們那個方向來的!」
閒鶴道:「你的意思……」
崔太平道:「從那邊來,應由那邊的人摸底細!」
點點頭,閒鶴道:「沒有遞過來?」
崔太平道:「照理該來了,奇怪,怎會晚了?」
閒鶴道:「他什麼時候來的?」
崔太平道:「老莊主走後半個時辰。」
沉思有頃,閒鶴道:「到你們地牢,似乎是只有一條大道!」
崔太平道:「別無分岔!」
閒鶴道:「那麼他該碰到我們老莊主?」
崔太平道:「大概是吧!按理說該是如此!」
閒鶴道人道:「他說過?」
崔太平搖搖頭!
驀然!
戰飛羽似自語,又似與掌櫃的講話道:「後院中是什麼人,瘋瘋顛顛的亂跑亂跳,有胳膊有腿的走過去看看,別那麼擾得人不安靜!」
閒鶴道人聞言一愣,靜聽之下,後院傳來了微微的,極端飄浮的雜亂腳步聲!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也幫著夥計端菜,聞言後,互視一眼,雙雙道:「催命鬼,你照顧這兒,我倆到後面看看!」
話聲中,二人已搶出後門去。
藍袍閒鶴道人,向四個漢子一施眼色,其中倆人,不聲不響地,跟在倪詹二人之後,向後院而去。
屋中之人,此時都似有心看看後院到底是來了什麼樣的人物,故而再無人說話。
靜靜的,靜得落針可聞。
就連後院的響動,也清晰得很!
驀然,一聲怒叱,幾聲吆喝傳來,緊跟著即是一陣混亂的騰躍與重腳步聲!
此一陣過後,突然又不聞響聲!
藍袍閒鶴道人,眉頭微微一皺!
一陣雜亂的步聲,自後院傳來!
首先,是那兩個勁裝的漢子,神色凝重的,走到藍袍道人面前,低聲道:「道長,是鐵儒生倪世鴻跑了!」
三角眼一瞪,閒鶴道人怒道:「為什麼不迫?」
其中之一道:「外面巷道太多,追不見了影子,我們怕落單……」
閒鶴道人怒哼一聲,叱道:「吃吧!既然來到這兒,總是不遠,吃完了出去找!四人一起!」
那倆人聞聲,急忙坐下,低首悶吃。
銅腿詹衝進來了,一皺眉,向崔太平道:「催命鬼,後面來了個瘋子,是那個從咱這兒跑走的什麼鐵儒生!」
崔太平道:「怪可憐的,他要是要吃的,就給他吃加料的!」
驀地一驚,藍袍道人心下一震,三角眼向崔太平又是一陣細細的端詳,然後道:「夥計,沒請教您貴姓,這兒可是由您負責?」
崔太平道:「該死!該死!小的沒向仙長您稟報,小姓崔,所以他們哥倆,開玩笑叫我催命鬼慣了,道爺您可別見怪,我們是些粗人!」
閒鶴道人道:「要說粗人恐怕該是我了,粗心到了極點了呢!請問你剛剛同這位講,什麼『加料』?『加料』是什麼樣的招待?我們這個算不算是『加料』了呢?」
崔太平道:「當然,道長是來拜訪我們危牢主的,是牢主的貴賓,那是必得加料的!其實加料不過是豐盛一點罷了!」
閒鶴道人倏地一仰臉,三角眼中精光暴射,道:「沒請問這兩位胳膊粗壯,腿干特長的夥計貴姓?」
崔太平猶未開腔,鐵胳膊倪淖,似憋不住了般地道:「我老倪姓,那個長腿傢伙姓簷!怎麼,老道爺,您問我們可是想給我們相相面?」
閒鶴眼睛一亮,道:「我看兩位的面相,知道兩位近來要交好運!」
嘻嘻一笑,鐵胳膊道:「靈!靈!我老倪最近可不是要交好運?哈哈……」
他想到自己就要去天下第一名捕那兒的事直樂得大笑出聲,這直腸子傢伙還真以為這老道相法靈極了呢!
崔太平已感覺出閒鶴道人對他們仁人起了疑心,但他的心裡可篤定的很,只是提提真力,示意銅腿詹衝向後略退,謹防著點。
果然,閒鶴道人冷冷的道:「倪夥計,你交了什麼好運?可否說出來聽聽?」
鐵胳膊倪倬大環眼一瞪,粗中有細的道:「咦!你道爺不是算著我要交好運嗎?你這話神仙不講出來,我老倪怎麼知道?」
銅腿詹沖,自心底裡笑出聲來,他知道,這是倪倬經常有的現象,俗語不是說嗎,「福至心靈」,倪淖有時候就是如此,常在突然之間,來這麼一手絕活!
閒鶴道人想不到這粗漢子會有此一回馬槍,但卻井未將他心中所疑除去,反而更加注意了仁人,端詳一會兒,突地道:「聞說武林地牢危牢主手下,有兩位得力的弟兄,是常搭檔在一起,昔年在江湖上人稱鐵胳膊銅腿的,可就是兩位?」
鐵胳膊倪倬「嘿嘿」傻笑連聲道:「想不到老仙長,活神仙的盛名人物,對我們弟兄這種小貨色也注意!嘻嘻!真是增光不少!」
不用說崔太平與詹沖,就連戰飛羽,對鐵胳膊倪倬這種塊頭大的粗豪腳色,說出這種話來,也感到新奇,不由得望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種鼓勵讚賞的笑容。
戰飛羽的笑容,是鮮有的,就因為如此,接受的人所受的感應力,卻也就相對的增大!
鐵胳膊倪倬受的讚賞,心花怒放,口也沒遮攔了,突地向閒鶴道:「喂!老道長,你嘗我們的酒菜滋味如何?」
此話一出,閒鶴道人尚未想到其中有話,而銅腿詹沖與鐵胳膊倪倬是老搭檔了,可就心知要糟,他知道鐵胳膊倪倬跟下來的可能是「洩底」!
銅腿詹沖驀地假裝糊塗的叱罵道:「老倪,你他媽的是不是想要掌櫃的大師父給你一勺子,你又在客人面前講酒菜好壞了,你剛剛端菜時,想嘗先沒能嘗到,就巴不得客人講菜不好,你好損人是不?真他媽的見不得好臉色!」
鐵胳膊倪倬摸不清何以銅腿詹沖捏造事實,排宣他的不是,是什麼道理,瞪著個大環眼,望著銅腿詹沖,就待發火。
驀地,閒鶴道人突然轉了目標,向崔太平道:「夥計,你貴姓是崔?」
崔太平道:「是,道爺,小姓崔,沒錯!」
三角眼一翻,慢慢長身而起,怒視著崔太平道:「有一位『醉裡乾坤』崔太平,想來就是你了?」
崔太平淡淡的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愛,讓道爺見笑!」
驀然變色,閒鶴道:「你剛才講的加料,可是對我們動了手腳?」
鐵胳膊與銅腿,雙雙立在一起。
「醉裡乾坤」崔太平平靜的道:「這是到『武林地牢,每一位客人,都要受到的招待,老仙長自也不例外!」
怒容倏盛,瘦削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戟指崔太平,閒鶴道人叱道:「崔太平,你瞎了眼,對道長我也同普通人一樣的對待,就該割下你的一隻手來!」
滿不在乎的,崔太平道:「閒鶴!有道是人境問俗,你一進門時,假若割我一隻手,沒問題,現在嗎?恐怕由不得你!」
神情連變,閒鶴氣往上撞,叱道:「放肆,試試看!」
崔太平道:「對,試試看,先試試你的真氣運行如何?然後再向我動手!」
驀地一震,威態稍斂,閒鶴業已試出真氣不及以往那麼自如,但話可不能輸口,恨恨地道:「見了你們牢主,再同你算帳!」
崔太平道:「只要牢主他聽你的,那我自認倒霉,不過,他既然要我在此,照章行事,老道,你說能如何對待我?我倒想請你給我們牢主講講,如此下去,朋友可就先得罪了,若能免此一著,那麼我的寶貝也可以少消耗點,道爺,我先謝謝了!」
由老仙長而道長、道爺、老道,崔太平對閒鶴的稱呼是隨著情況在變化!「毒」對任何人都是個威脅,閒鶴明明聽得出來,面前的醉裡乾坤崔太平,實在是可惡到極點,然而受制於人,可不願就此失風,更不願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暗算,既要想掙回面子,又要想將面前這可惡的「醉裡乾坤」崔太平給懲治一頓,方解心頭之恨!
飛快的,在腦海中轉念,如何處理這當前的狀況,閒鶴道人在武林中是出名的怪癖,似正又邪,惹上了他,實在是件麻煩!這種睚眥必報的人,並無是非觀念,只是以個人好惡為準,是以,他對目前的情況,處心積慮,想及時解決。
驀地,他倏然展露出一股特有的和煦笑容,向崔太平道:「這樣說來,倒是老怪錯怪了崔大俠,但不知老道中的是什麼毒?」
崔太平道:「慢性的『截氣散』,只要不動氣,是沒什麼的,而且是個行消散,不需要解藥,也不會留下什麼壞的影響,對人是沒害處的!」
豪爽地一笑,閒鶴道:「如此老道就放心了!只不知我要是再回到此地時,崔大俠是否還要再如法炮製?」
崔太平搖搖頭道:「那不是我的職分!」
閒鶴心忖:就是要你這句話,回來時,老道給你個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要你死活不得!
閒鶴道:「只不知此毒,要多久才消解?」
崔太平道:「不一定,隨人而異,通常是一個時辰!」
眼睛一亮,閒鶴道:「那麼快?老道豈非是小題大作?剛才的事,崔大俠就原有吧!」
這與老道的平素行事,與傳聞實是不符,崔太平戒心的道:「哪裡敢!其實,道長只要肯原諒我,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了,為人之下,也實在難處啊!」
閒鶴的性格,實在與人大異,突然間,他靈光一閃,另有了計較,驀地低聲道:「崔兄,咱商量件事好不,誠心的?」
崔太平大為詫異,恭謹的,卻滿懷戒心的道:「道長,請儘管吩咐!」
聲音更低,低得只有崔太平能夠聽到,閒鶴道:「崔大俠若能離開武林地牢,游雲莊竭誠的歡迎!」
恍然大悟,崔太平在心裡不由得大為驚凜,這閒鶴實在是個厲害腳色,竟然在朋友的組合裡挖角,這是大背武林常規的!
沉思間,崔太平尚未置可否,閒鶴又道:「只要崔兄答應,老道絕對一力保薦,崔兄在游雲莊雖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定然是獨當一面,為莊主的依界重鎮!」
心念一轉,崔太平忖道:我們何不就此套套游雲莊虛實?
臉上露出一股欣喜之容,前進一步,低聲道:「只不知較我現在的職位如何?」
閒鶴道:「崔兄現職是……?」
崔太平道:「武林地牢接引堂堂主。」
閒鶴道:「武林地牢有幾堂?」
崔太平道:「五堂護法、行動、侍衛、計謀、接引。」
閒鶴道:「其餘四堂堂主是……」
崔太平搖搖頭道:「沒有,都是虛懸!」
奇異的,閒鶴道:「為什麼?」
崔太平道:「沒有適合的人,武林地牢是剛剛在江湖上創建不久的組合!」
閒鶴道:「這樣說來,崔兄在武林地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務了?」
崔太平道:「並不如此!牢主之下尚有左右丞,與一些客卿!可是,我是向牢主負責的。」
閒鶴道:「假若我能使崔兄在游雲莊居相等的職位,崔兄可有興趣?」
崔太平道:「那得看我值不值得!」
閒鶴道:「崔兄的意思是……」
崔太平道:「水向低處流,人往高處爬,武林地牢初創,我是元老之一,在這裡的地位,只要有成功的一天,那就是一項安慰,游雲莊已是江湖上的成名組合,我這種江湖三流角色,到了那兒,道長您想想,適合嗎?」
閒鶴道:「三流角色,你是不是以武功來講的?」
崔太平道:「武林人物不是以武功論人嗎?」
閒鶴道:「崔兄自以為與我的武功相比,我們倆人高下如何?是你?抑是我?」
崔太平此時卻是自心底發的誠摯活語,道:「崔太平再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在這方面我可有自知之明,明月與螢火相比,那就是道長與我了!」
面容一肅,閒鶴道:「但現在呢?崔兄,我可是受制於你啊!」
崔太平道:「那是在道長不察之下的暗算行為,毒終是不光明的,上不了台盤!」
大搖其頭,閒鶴不以為意的道:「老道可不是這種想法,世上事有千千萬萬種,所謂的行行出狀元,而且,在武林中,本就是強存弱亡,誰有本領誰施,毒,也是一門本領,任你大羅金仙,英雄好漢,只要你與我相對,那麼我們就得比個高下,為了保命,可不能說武功不行,也不可以用毒!」
崔太平道:「假若人人都有道長的見解,那麼我也就可以在江湖上吃碗飯了!」
閒鶴道:「吃一碗飯,要是那樣子不值,我何必請你去游雲莊?放心,有得干!崔兄只要你肯!」
崔太平道:「道長,此事容再商量,您不是還有事嗎?」
閒鶴道:「我還是那句老話,與這兒職位相同,只是游雲莊的身價,與武林地牢比,可能要勝一點。」
崔太平道:「假若我去,也是同在此一樣的聽莊主的,其他的人對我不管嗎?」
閒鶴沉吟有頃道:「按理是如此,但游雲莊同武林地牢組織不同,方式不同,一切職掌,都是公推的,私底下沒有什麼高下,只是職務不一樣,接待之事,是屬於前院的!」
崔太平一皺眉道:「前院,這名義與一般組合不一樣?」
閒鶴道:「只要崔兄答應,我負責保證,同現在比,只高不低,如何?」
崔太平道:「道長,容我考慮考慮……」
戰飛羽驀地道:「才來啊?」
崔太平一轉眼,只見門口站著個一身藍袍,業已泥污全身,粉靴也成灰色的俊俏書生打扮的人物,只是那一雙本該寒星似的雙目,變得虛幻無禪,嘴唇乾裂,皮膚風皺,將俊俏掩蓋成了枯瘦。
閒鶴一見,突地長身而起,沉喝道:「圈住他!」
四個勁裝漢子,聞言齊齊躍身,包圍住了來人!
閒鶴道:「死活不論,這次不能再讓他跑了!」
戰飛羽驀地起身道:「朋友,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閒鶴道:「你是同我講話嗎?」
戰飛羽道:「就算是吧!」
閒鶴怒道:「這是什麼話,你……」
戰飛羽道:「這是正經話,同你打個商量,不過是向你提個警告,我告訴你,我要同這位剛進來的朋友,面對面的談個問題,請你那四位同伴讓個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閒鶴怒髮衝冠,睚眥欲裂的道:「你算什麼東西,同道長講話用這種口吻!」
平靜地道:「不用這種口吻用什麼口吻?不要說對你,對江可元三兄弟也是如此!」
驀地一震,江家三兄弟江湖上知者甚少,戰飛羽一句話即點了出來,閒鶴驚震的道:「你是誰?」
冷冽的,戰飛羽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讓你的同伴讓開,否則的話,那就得罪了!」
話落,人已離坐而起,向來人走去!
來人茫然的瞪著一雙眸子,在這廳中轉來轉去,對眼前的人物,視若無睹,望望這,望望那,一切的動作,都似與這一些人毫無關係,僅只是在奇異的看著這間店舖的牆壁,屋頂,地面,對人,反而是毫無觸覺!
崔太平向閒鶴道人道:「道長,何不靜觀以待?」
憤怒的閒鶴道人,恨恨的,吐出一個字,道:「退!」
四個勁裝大漢,聞風動作,剎時退了回來!
戰飛羽,緩慢的到了那人面前,手自袖中伸出,倏忽之間點下!
那人應指而倒!
戰飛羽迅快的赴身將他半擁著坐在一個桌子旁,靠在牆上,即轉身回位上又自斟自飲起來!
原來閒鶴道人,未曾看清戰飛羽的出手,只見一條白光一閃,來人即應閃而倒,不由得更加震驚,心忖:這是誰?好快的動作!
一見來人被制,即沉喝道:「擒來!」
四勁裝漢子尚未動作!
戰飛羽已沉聲道:「閒鶴!最好你等一下,倪世鴻馬上就清醒了!需不需要你動手,還是等他醒了再說吧!」
閒鶴怒道:「朋友!你管的太多了吧!你知道他同我有什麼關係,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仗義援手,還是惹禍上身?」
冷冷的戰飛羽道:「仗義援手也好,惹禍上身也好,與你無關痛癢!他與你的關係,我自然知道一點,他不過是個被你們利用的可憐蟲,當知道被利用時,反擊到你們的要害上,使你們在江湖上丟臉,所以你才放不過他,只此而已,這又不是秘密!」
氣,驚,使閒鶴的臉色,難看得如同染缸裡的色彩,青紫與白黃,交替反射,沉哼一聲,低聲道:「崔兄,我現在還有妨礙嗎?」
戰飛羽道:「夥計,何不為這位道爺解了毒?」
一怔,崔太平在茶碗上一撒手,道:「道長,喝下去吧!」
詫異地,望望崔太平,崔太平向閒鶴點頭道:「解藥!」
閒鶴一飲而盡,崔太平藉機同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退到了廚房門口,明裡是不參加雙方糾葛,暗裡卻是站在戰飛羽這邊,隨時聽候吩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1:24
七十八、鷹鶴、撲攫、巧反拙
吃一餐飯的時間,是很快的,閒鶴道人,率領著他那四個勁裝漢子同伴,來到了客棧的後院。
是那個剛剛被戰飛羽將不哼先生芮守愚與奔雷手塗淋擊斃的地方,他又與鐵儒生倪世鴻對上陣。
一旁,紫黑的鮮血,模糊的尚有一滴滴,未能打掃清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崔太平首先開口道:「道長,地上的血跡,就是『不哼先生』同『奔雷手』的,你就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
憤怒的,閒鶴道:「崔太平,你不用說風涼話,有朝一日,我要收拾你,讓你的『毒』無所用其技的跪在我面前求饒命!」
與他對陣的是倪世鴻,倪世鴻後面站著的是戰飛羽,崔太平,跟鐵胳膊倪淖與銅腿詹沖。
鐵儒生倪世鴻道:「道長,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先上場!」
閒鶴道:「倪世鴻,你等不及了是不?」
鐵儒生道:「終歸要解決的,早晚都是一樣不是?」
閒鶴道:「好吧!倪世鴻,讓我真正的掂掂你的份量!」
以牙還牙,已無所懼,倪世鴻道:「半斤八兩,閒鶴,從現在起,你在我眼中,已沒有以往的那麼高不可攀,其實,我早該知道才是,你,不過是個較我成名早幾年而已,實際上,你並沒有我想的那麼有份量,有作為,就看你臨到生死關頭,蠍蠍螫螫的沒有一分江湖人視死如歸的氣勢,表現的儘是些畏首畏尾的貪生怕死窩囊像,我就知道你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
俗語有一句話不是說嗎,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如今,鐵儒生倪世鴻所講的,都是任何人都不願講的事實,閒鶴聽在耳裡,那一份刺激,可就不是說怒不可遏可以形容的了!
氣極反笑,閒鶴道:「我自己倒不知道我有如許的缺點,真謝謝你,倪世鴻,忠言逆耳,雖然不好聽,總可以讓老道我有個自知之明,從今後,我老道絕不欺軟怕硬,現在我就先來找你這種江湖上響噹噹的硬角色碰碰!滿意吧!姓倪的?」
鐵儒生倪世鴻道:「只要動手,自然知道軟硬!」
閒鶴三角眼一斜,道:「對!對!動手就知!」
最後的那個「知」字尚在牙縫裡滾轉,閒鶴的掌勢,帶著一片狂勁的罡力,有如鋼力似的兇猛的削了過來。
鐵儒生倪世鴻大喝一聲,左手斜揚,倏然一翻,進身穿射,削向敵人面門。
閒鶴的手,如靈蛇閃晃,伸縮問「啪」的一聲,倆人對了一掌,雙雙後退半步!
閒鶴道人眉稍上挑道:「有你的,倪世鴻,再試試!」
倪世鴻信心大增,對掌之下,半斤八兩,暴然道:「試就試,誰還怕你不成?」
語氣之中,雖微露怯意,然而行動上,卻甚是激烈剛強,瞬息間,倆人又糾纏在一起。
閒鶴的雙掌,閃電般虛實互含,隱現難測的猝然連擊,掌勢彷彿如漫天流影,自四面八方密密捲至。
倪世鴻雙掌如流燦倒轉,衣衫飄閃,袍袖飛舞,掌影連環,倏隱倏現,貶眼間,迴環反擊,直聞震響連串,雙方又猝然分開。
腳步一動,閒鶴倏至倪世鴻面前,雙掌突出,無聲無息的,削向倪世鴻的胸前。
倪世鴻突然身形暴旋,有如蒼鷹旋翅,力快勁疾,雙手在袍袖遮掩下,微伸驟出「啪!啪!」連聲,結結實實的又對了數掌。
怒叱著,閒鶴在屢攻不逞,倏然暴怒,施展出獨門絕藝,雙腿驟起,在近距離問,腿影連環暴然踢出,一足踢向倪世鴻的右胯,一足踢向倪世鴻的陰囊。
倪世鴻不意閒鶴有此一著,右胯首先著了一腳,陰囊處,因而亦免了巨禍。踉蹌間倪世鴻暴然大怒,不顧巨痛,滴溜溜的全身暴旋,雙掌如風車,輪轉向閒鶴的肩頭,「呼」的一聲,藍衫飄揚,血濺血綻,肩背處,閒鶴的鮮血,自兩道半寸深的口子中汩汩外冒。
閒鶴赫然震怒,顧不得肩頭傷痕的疼痛,怒叱一聲:「倪世鴻,你今天死定了!」
掌嘯暴吼,雙掌如漫天流燦,閒鶴奮力追擊,連環擊出九十九掌。
倪世鴻打得心中冒火,豁出性命似的,身旋拳揚,風嘯氣蕩,縱橫交錯的掌拳展處,一連反擊了九十九招,招招狠實,式式毒辣。
人影驟散,閒鶴一掌重擊倪世鴻的肩頭,倪世鴻怪叫著貼地滾翻,左肩上一片血糊淋漓。
閒鶴卻也搖搖欲倒,雙手捂著胸際,一彎腰,「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箭!
猛然挺起,倪世鴻展出一絲笑容,道:「閒鶴!如何?」
挺身瞪目,閒鶴道:「倪世鴻,些許微傷,擋不住道爺將你提回莊去的意願,也改變不了實際的行動!」
倪世鴻暴烈的道:「閒鶴,你是個大言不慚,自不量力的老傢伙,你試試看,你想想看,就憑現在的狀況,你有能力對我倪世鴻怎樣?提我回去,呸!」
閒鶴厲烈的道:「倪世鴻,你有種,你敢這樣對我,那就是我誓必要提你回莊的理由!」
倪世鴻譏俏的道:「老道,那不是理由不理由的事,經過兩次交手,您還自認有那分力量?我同你講守,我自詡我有力量自保,我已實現了我的自信,表現給你看了,你呢?」
閒鶴道:「不要得意,小子!我會做給你看!」
倪世鴻道:「來啊!大言不慚的野道!」
閒鶴沉喝:「倪世鴻,我要為你這句話,零碎的割了你!」
倪世鴻道:「我早準備了,否則,何必同你動手?可是能不能如你的願,那要看事實了!」
一聲虎吼,閒鶴道人的身體,如一陣風的衝到,他雙拳猛起,卻在揮砸的剎那,雙拳突然上揚,兩隻腳卻快不可言的疾踢倪世鴻的胸膛。
急速的倒退,倪世鴻又倏然在閒鶴雙腳踢空的剎那,斜身劈掌,倏然呼嘯的掌風,以排山倒海之勢,反削而至,力道之凌厲,犀利,猛惡,竟然較剛才更加凶狠。
神色大變中,閒鶴奮身打跌,一個倒反,退避三尺,卻在腳剛沾地之時,一跺腳身體如一縷青光,倏然衝向半空,快得就如同天際的一抹流星,雙手雙腳,圈曲著合身撲向倪世鴻。
這是閒鶴馳名武林的絕技——鷹鶴撲攫。
驀地——
倪世鴻知道閒鶴道人的這門絕技,那不是平常的招術,那是一種豁出全力,拚死對方的招術,只要你被他的四隻手腳抱住了,那就得在他的全身力道中掙扎,掙扎不開時,就是你死亡的來臨,而閒鶴卻在這時,用一種人們不敢相信的動作,來對待敵人,他如同禽獸一樣,將你的腦殼擊碎,用他的嘴,將你的腦髓吸光,這時,他已不像人,他像禽獸般的補足他用盡的力氣,敵人,會萎縮的死在他的懷中。
這是甚少人知道的秘密,倪世鴻在游雲莊時,曾見過一次,他閒鶴對付一個對他極端侮辱的成名人物。
驀然色變,倪世鴻突然間,萎縮於地,身軀就如同一個側卷一起的刺蝟,雙臂微露胸前,仰躺地上,雙腿圈縮,蓄力仰天,雙手中,不知何時,赫然握著兩柄至尖又利的藍汪汪的匕首,雙目瞪視著,業已撲至的閒鶴!
怒嘿出聲,雙腿倏然暴踢,雙掌上揚,堪堪下降的身形,在「嘿」聲中,倏忽借雙腳踢中倪世鴻仰舉的足尖而騰空衝起,閒鶴道人,在空中倒翻而下,立定身軀後,恨恨的道:「小子,算你知機!」
騰身而起,鐵儒生倪世鴻道:「野道,你沒想到吧!我這一生中,這是首次用我的保命利器,你想吸我的腦髓,我就讓你嘗嘗利刃穿心的滋味!」
閒鶴道:「是這樣子嗎?」
驀地——
閒鶴在鐵儒生倪世鴻將匕首藏於懷中的時候,猛然撲擊而至,掌影飛掠,變化萬千,眼看著掌影在左,實質卻已在右,就這一閃之間,斬絕的一掌如同長虹般斬落!
鐵儒生倪世鴻雙掌如數不清的光芒銳彩在四面八方流轉阻截,光影像箭那樣細窄的噴散,有的卻幻成了彎月般的光炫,有的扯長如一抹抹的虹帶,有的奇妙的圈成團團的圓,總之,那是一片密密將他全身周圍的空間窒滿的掌影,將閒鶴的攻勢,一一攔阻於身外!
但最後閒鶴那長虹般的一斬,卻似將這密密的掌影,斬削成一道空隙,倏忽而下!
倪世鴻突然一聲淒厲的長號,似瘋了般的,身軀暴然彈起,飛灑出一道血箭,噗地一聲,騰起跌落。
面色煞白的撫著右臂,渾身浴血的站在那兒,一雙目光,緩緩的睜向閒鶴道:「鶴撕爪?老道,果然厲害,但是你想將我放倒,還沒有那麼便宜!」
閒鶴也並未能佔了多少便宜,他的傷勢,不過輕了一點,那是他的那只業已受了傷的肩腫處,又加多了幾條裂痕,血流得更多了。
閒鶴似下定了決心般的,毫不顧及自身的傷痕,望著鐵儒生的身上鮮血,三角眼中露出一股甚為篤定的神色,堅毅地道:「不要得意,小子,我必得將你擄口去!」
「不用了,老道,你還是跟我走吧!」
一個雄渾而蒼勁的語聲,出自前進的入口之處!
戰飛羽微微在笑,他似乎對來人甚是熟悉,僅與來人點了點頭,並未答語。
崔太平一見來人,不由得一怔,向戰飛羽望去!
戰飛羽低低的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倪兄與詹兄未來的頂頭上司到了!」
崔太平與鐵胳膊倪倬,銅腿詹沖,低低的輕呼:「天下第一名捕,郭老爺子?」
可不是!追來的赫然就是郭大公。
以追蹤術聞名武林的郭大公,要閒鶴道人隨他去,使閒鶴在心裡涼了半截!
鐵儒生倪世鴻並不認識郭大公,更不知郭大公與閒鶴有何糾葛,但被郭大公那五絡長髯,飄灑飛揚,雄偉威猛的神態,就直覺得認為此人插手後,他沒有份了!
因而,倪世鴻道:「老道,咱們以後遇上再說,今天,看來我是沒份了,你來了朋友!」
倪世鴻並不管閒鶴有何反應,竟自退後,同戰飛羽站在一起。
閒鶴道人道:「郭大公,老道與你可沒什麼糾葛,你突然到這裡來插手我道爺的事,並要走,可得說個明白!」
郭大公哈哈笑道:「吃公事飯的人,不敢胡作非為的,道長,你自己做的事,還不明白嗎?」
閒鶴奇道:「我作了什麼事與你這老衙役纏上了關係?」
與郭大公一起來的,竟然不止一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英挺的年輕人,與那一雙艷名四播的姐妹花,青樓雙艷樸少姑與樸幼妮,他們身旁的那個英挺的年輕人,當然就是郭大公的唯一傳人,鐵捕凌子影。
郭大公頭一擺,道:「影兒,告訴他!」
凌子影挺身跳前,向戰飛羽的方向一抱拳,表示歉意,然後向閒鶴道:「道爺是閒鶴道長吧!」
閒鶴道:「你這問案的口吻,與別人不一樣,不錯!是我!」
凌子影道:「道爺,這是您的東西嗎?」
閒鶴瞪眼一看,一隻小巧的,精光閃閃的「天師玉像」托在凌子影手中,閒鶴不得心下一緊,道:「你這是從哪兒得到的?」
凌子影道:「從一個命婦的屍身上!」
頓時變得神情激動,閒鶴道:「你是說美珠她死了?怎麼死的?」
凌子影道:「被人用東西給勒死的!」
面現淒容,神情狠酷,焦急,促聲道:「兇手是誰?我……」
凌子影道:「兇手是誰?你……」
突然發覺自己話太急了,閒鶴急急道:「不是!誰說我是兇手?」
凌子影道:「這得要問道長你了?我們師徒幾人千里迢迢的,捕捉著您的影蹤,追蹤到這兒,為的就是這個。」
驀然抬頭,閒鶴道:「你是說我是兇手?」
凌子影道:「我沒那麼說!」
閒鶴道:「那是什麼意思?」
凌子影道:「得請您去對對,何以你的信物會留在一個命婦身上?變成了凶器,我們知道,這不可能是你所為,因為沒有人願意留下自己的信物,做為鐵證的,但是公門中人,卻並不知道這種道理,相反的,他們認為這就是兇手行兇的凶器,找到了凶器的主人,就找到了兇手,換句話講,你是被公門中人認為是兇手,但我師徒卻是武林人,知道此物是你的,所以就只好追蹤你,向你請教這個問題!」
閒鶴道:「這樣說來,我豈不是兇手了?」
凌子影道:「在辦案的手續上是如此假定的!」
閒鶴道:「但我最近兩個月,並未到京師去!」
凌子影道:「那得請道爺提出反證!」
閒鶴道:「我假若需要時日,證明不是我,而兇手另有其人,該怎辦?」
凌子影道:「那就請道爺告訴我們是誰?我們去找!」
閒鶴道:「可是我並不知道!」
凌子影道:「那就得請道爺暫時背上這個黑鍋,同我們去一趟衙門!」
突然怒發,閒鶴道:「你們這些鷹爪孫是這樣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拘捕善良人嗎?」
冷笑一聲,凌子影道:「道長,你說話得清楚一點,我們捕的是作好犯科的惡人,假若沒有證據,我們能隨便捕你?你是善良人民,請問道長,你的信物,怎地會到了一位命婦身上?出家人有這種行為是犯了什麼?我不說,道長該知道你留下了不少的面子!你如此的對我公門之人橫加侮辱,豈不是真正的皂白不分?」
搶白得閒鶴瘦臉陣青陣白,氣結得說不上話來,實地臉一橫,道:「我不能去!」
凌子影道:「那由不得你!道爺!」
閒鶴道:「你想怎樣?」
凌子影道:「本來是想請你去,既然不能,那就只有捕!」
閒鶴道:「憑你?」
凌子影道:「不錯,憑我!」
閒鶴道:「小子,你說個字號我聽聽,夠不夠資格?」
平靜地道:「鐵捕凌子影!」
閒鶴一望郭大公道:「你就是天下第一名捕郭老頭的徒弟?」
凌子影道:「慚愧得很,一切都是沾我師父的光,道爺你見笑了。」
閒鶴道:「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凌子影:「怎麼樣?」
閒鶴道:「我負責將兇手送到,今天能否賣個面子?」
郭大公揚聲道:「影兒,可以,閒鶴道人不是無情之人!」
凌子影道:「那麼道長講個期限吧!我們的上面限我們是一個月,多了我們可頂不住!」
閒鶴眉頭一皺,喟歎道:「好吧!」
驀地轉面道:「倪世鴻,我們還沒了結!」
鐵儒生倪世鴻,挺身而出道:「閒鶴,你的麻煩夠了,我們以後哪兒遇到哪兒算,如何?」
閒鶴凜冽的道:「不行,我們有了這檔子事,更沒時間同你耗。」
鐵儒生倪世鴻冷哼一聲道:「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對付我!」
閒鶴道:「我要你受盡背叛組合應得的懲罰!」
鐵儒生倪世鴻道:「那只是能夠在你口頭上說說!」
驀然!
閒鶴騰身而起,又是那「鷹鶴撲攫」的絕招,似如一陣風般撲向鐵儒生倪世鴻。
鐵儒生倪世鴻,神色倏變,驀然仰倒,雙腳一圈,雙手迅速的執出匕首,變成了「刺蝟」般的,猛然對準閒鶴衝落的雙足蹬出。
「噗」雙足一接,「啊哎」連聲,骨碎聲隨即傳出,倆人的身軀,剎時緊貼在一起,在地上翻滾!
慘號,從鐵儒生口中暴出,閒鶴的雙手,如同二隻錐子,插進了鐵儒生的眼中,鐵儒生的雙手匕首,穿進了閒鶴道人的胸前。
二三個滾轉即停歇了!
緩緩地,閒鶴自鐵儒生倪世鴻的身上,虛弱的滾下,胸前流淌著紫色的血漬!
虛弱地道:「郭老頭兒,你要找兇手,就得將我的毒傷治好!」
郭大公望望戰飛羽,他知道,戰飛羽的血,可以解毒,戰飛羽道:「老哥哥,用他銷案可以嗎!」
郭大公道:「死人可不行。」
戰飛羽道:「有活人可以證明?」
郭大公驀地抬眼,向那四個勁裝漢子望去,點點頭。
四個勁裝大漢,突然向四散奔逃!
嬌叱聲中,綠影飄灑,四個大漢起步不久,即已被樸家姐妹點倒地上!
戰飛羽道:「兩位姑娘的藝業,又進步了!」
樸氏姐姐雙雙檢托道:「多承戰大俠誇獎!」
驀地一怔,戰飛羽尷尬的道:「我這手令,嘿不過也好,以後說話小心點,老哥,我給你找兩個幫手如何?」
一指鐵胳膊倪倬同銅腿詹沖。
郭大公道:「鐵路膊銅腿,那豈不太委屈?呼!老弟,你總不能讓我們站在這兒喝風啊!進去慢慢談好不?」
戰飛羽拉著郭大公走向門內,哈哈大笑道:「崔兄,又得麻煩您了,這次大概我們可以安靜的敘一敘了,這兒還麻煩倪簷兩位,快點進來,我再為你們介紹吧!我這老哥哥想嘗嘗您的醉神仙呢!」
倏然停步,郭大公望向崔太平道:「什麼!那位是『醉裡乾坤崔太平,?」
戰飛羽道:「你以為他是誰?」
郭大公道:「勿怪閒鶴拚死受毒刃之傷了,原來他是想請崔老弟給他治毒的!」
戰飛羽道:「他這叫做弄巧反拙!」
郭大公向凌子影道:「影兒,將那四位送上車去!」
戰飛羽道:把車從後面趕進來,豈不更省事?」
凌子影,疾步走出,倪淖與詹沖,親自動手將鐵儒生跟閒鶴的屍體,拖出掩埋!
一剎時,前廳上,坐滿一桌和和氣氣,高高興興的武林大豪,笑聲洋溢出店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1:43
七十九、快刀、好手、千里盜
一輛奇特的馬車,轆轆行在荒涼的大道上。
車子較囚車的形狀,尤為惡劣,高大的車廂,四周都密不透風。
車轅上,一個英挺的人物,揚鞭驅車,逸與湍飛的正與車兩旁兩匹馬上的人談笑著。
這正是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愛徒,唯一的傳人——鐵捕凌子影駕著那被戰飛羽譽為有「警惕」之效的特雙套機關囚車,截著他的兩位愛妻,俠妓宓小小的傳人,樸幼妮,樸少姑姐妹趕路,方向是京師。
在車兩旁馬上的,正是戰飛羽介紹加入「捕頭」行列的「鐵路膊」倪倬與「銅腿」詹沖。
一行車,浩洽蕩蕩的,在歡愉中趕路,凌子影與倪倬,詹沖的笑聲裡,不時夾雜上樸氏姐妹的問話與笑聲,那似銀鈴般的笑聲,不止歡愉了人,也似歡愉了馬,車行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就如同一陣風。
荒涼的大道,漸漸被拋在背後,拖著一條長長的,無盡頭的尾巴,直向天邊。
突然,車行慢了下來,緩緩的!
終於,車停了!
人無聲,只有奔跑後,馬兒的鼻息咻咻聲!
灰土,自馬蹄下,車累後翻起又落下,茫茫的一片,又歸趨子寂靜。
灰塵落定,車前現出了兩個人,擋在路中央,阻止了車的去路。
那是兩個特殊的人物,這兩個人物,除了他們具有人的共同點——五官四肢齊全以外,任何一個組合,都是不相同。
他們的年齡差不多,都已可稱「老」,可是他們那份長像,卻是截然不同的。
一個是乾巴巴的風乾橘子似的面容的翹鬍子老頭,那副尊容既已不太受人欣賞,那面容上的表情,更是令人難以領教,他那面部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一個收債鬼,任何人都似該了他二百五,十年沒還了,那一雙眼睛,直似一對死羊眼。
另一位高大的身材,卻又長了一個活似馬猴的臉,簡直就不像人,活活的像是個馬猴,長腿長胳膊的大異於常人的長像。
倆人像是一路,又不像是一路!
因為他們倆雖然是並排站在中央,然而卻隔了一段距離,而倆人的那份表情,又透著一種漠不相關的形象。
「鐵捕」凌子影,踞於車轅之上,雙目中透著一股精明的神煞光芒,掃射二人一遍,啟口向左右馬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輕聲道:「倪兄同詹兄,可認得這兩位?」
倪倬與詹沖同時搖搖頭。
驀地!
車廂中傳來了樸幼妮的聲音道:「影,那是大名鼎鼎的快刀妙手南宮秋與千里盜東方俊人!」
「噢!」
凌子影輕嗅一聲,道:「我該從他們的長像上認得出來才對……可是他們倆人,怎會弄到一塊?況且,我們不找他們,已是有虧職守了,他倆怎會送上門來?」
樸幼妮又傳來聲音道:「不管怎樣,影哥,你總不能同他們耗在這兒啊!」
笑笑,凌子影道:「耗上也沒關係!比比耐心,也不錯呢!」
素來粗豪的鐵胳膊倪倬,也似乎是變了性情,自從這倆人擋路以來,他竟然未曾出過一聲,這倒真出乎凌子影的意料之外,鐵胳膊倪悼能忍得住,可得歸功於「醉裡乾坤」崔太平在那天一晚上臨分手的殷殷叮嚀,囑咐倪倬吃公事飯最忌心浮氣躁,不用腦筋,更不適於凡事多嘴任性,最好的是多用眼,多用耳朵,少有嘴,勤跑腿!
倪倬畢竟是個江湖上闖蕩過的人,如今他表現出了他應有的態度,在凌子影在場時,他是一句話也不吭,靜觀動靜,這給凌子影一個初步的好印象!
在這荒涼的大道上,這一簇人車的對峙局面中,還顯著特異的氣氛,是寧靜中的緊張氣氛,「耗時」並不是真正的「目的」,目的是在雙方窺伺,窺伺對方的弱點。
這種氣氛,是原自於凌子影這一方的「沉著」,按常理來講,路中阻擋已是明顯的找碴,凌子影是受挑釁者,在這種情勢之下,沒有人不詢問原因的,然而,凌子影在公門中深受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陶冶,調理,在逆境中,往往處之泰然,自「靜觀」中尋求原因。
為什麼這面前的兩個「不同道」的江湖人物,會同時在此時此地向他們遞上了戰書,是他第一件需要知道的事,然而他知道你對這種「怪裡怪氣」出名的江湖人物,以「常行」來對付,是不太收效的,是以他決定比比「耐心」,同他們對耗下去,只要你是來找「碴」的,自然要有個開始!
「開始」往往可以透露出一些「事件」的端倪,是以凌子影的「沉著」是一支無形的「攻心」武器。
氣氛由於他的「沉著」緊張了。
因為對方的倆人,無一不是「老江湖」,對於面前這個年輕人,知道的甚少!然而對於他駕的這輛車,卻是「早聞大名」,何況,他們有所為而來!
在他們以為,任何人碰到了他們的這種不大禮貌的阻擋,絕對會問個清楚,只要一開口,那麼結上個「口舌」梁子那真是容易極了!
但今天,他們碰到的對手,竟然大出他們的意料,「沉著」得使他們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年輕人應有的態度與修為!「沉默」是最好的防守,他們的第一步攻擊,竟然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響,使他們有一種「不知深淺」的感觸。
「不應戰」是一種對付敵人的策略,受「挑釁」而不應戰,更是逼迫敵人「攤牌」的高等策略。
「企圖」往往是在這種時候露出來的。
氣氛緊張,就在這種「節骨眼」上形成了!
路中央的兩位,一高一矮的人物,心情緊繃在弦上,不知面前坐在「車轅」上不吭聲而卻微笑的年輕人,何以會有那麼「沉著」!他所倚恃的是什麼?
是郭大公在車中?
抑或車中更有主持人?
僵局終需打開,比「忍耐」的功夫,不是挑釁者的本意,更不會想到敵人有這種想法。
首先,瘦高的千里盜東方俊人,沉不住氣了。
「喂!小伙子,怎不問話?你們鷹爪孫不是善於此道嗎?」
凌子影微笑的面容,拉了下來,冷聲道:「你是說犯了案,來自投的?」
這是多大的侮辱!
「哈哈……」
乾瘦的快刀妙手南宮秋的翹鬍子,隨著笑聲,翹得更高了,眼角上的乾巴巴的皺紋似都要掙裂,將臉裂成上下兩半。
東方俊人瞪南宮秋一眼,擺頭又怒向凌子影道:「年輕人!嘴巴很利可並不是福!」
冷冷的,凌子影道:「是你自己要問我的,嘴利嘴拙,都不能強過理去!你們阻路,當然有理由,我怎麼要問!你不是要說嗎?」
東方俊人怒哼道:「我是要說,可是現在不想說!」
凌子影道:「那是你的事!」
奇詫的,東方俊人道:「我阻你路,你不以為不太合理?你不是說嘴利嘴拙強不過理去嗎?我站在這兒擋你的路也合理嗎?」
凌子影道:「你認為合理,就合理了!」
乾巴老頭快刀妙手南宮秋的鬍子翹得更高了,驚詫的望著凌子影,咦了一聲道:「小伙子!我們有理,可不可以說說理在哪兒?」
凌子影道:「你已經說出來了!」
南宮秋道:「我卻認為沒理!」
凌子影道:「你說沒理,那就沒理!」
詫異至極,南宮秋道:「小伙子,你是郭大公的什麼人?」
凌子影道:「你不知道?」
南宮秋道:「你可是他徒兒?叫什麼『鐵捕凌子影,的?」
凌子影道:「多謝!多謝!」
南宮為道:「我看不像!」
凌子影道:「那我就愧對師父!」
南宮為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不像!」
凌子影道:「我想不想是我的事,但我不想說出來,說不說是你的事,我似乎是管不著!」
世上有種人,你若是想要他說出你想知道的話,他會拿翹,你越叫他說,他就越賣弄,但若他想說,而你不想聽,他卻非要你聽不可。
凌子影究是一個從事「辦案」的捕頭,更不愧是天下第一名捕調理出來的徒兒,在這種「揣摸心理」上的工夫,確是已到了家!明明知道,對方說出來的話,是有辱師門的,但,他卻知道,那是非說不可的,因為你擋不住他的嘴,所以,就不如叫他說出來。
可是你要真說想知道,他可能要拿捏一會,浪費時間,他不開腔,就是要逼他們真正說出目的來,不適於拖時間,在這些不緊要的關鍵話中,他知道也能得點「挫敵」的機會,是以他採取的「激將」法,還是讓他自動說出的好。
果然,南宮秋繼續開腔了:「那是因為你太窩囊了,大不像第一名捕郭大公的豪放,利落,有點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是個隨風倒的傢伙,看來毫無骨氣可言。」
凌子影輕描淡寫的道:「是嗎?」
南宮秋道:「一點不錯!」
凌子影道:「我師父向來沒講過!」
南宮秋道:「那是他老糊塗了!」
凌子影道:「我看你快刀妙手南宮秋年紀也不小了!」
一怔,南宮秋道:「小伙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凌子影道:「沒什麼意思,假如我師父同你說的那樣是個老糊塗的話,那麼你該是個老廢物了!」
勃然大怒,翹鬍子翹呀翹的,氣得指著凌子影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東方俊人卻不由得笑得打跌,邊笑邊道:「有趣,有趣……」
怒哼一聲,南宮秋叱道:「有趣個屁!」
東方俊人道:「他對我們倆人,各有一比,豈有有趣!唉,我說年輕人,你說我阻路有理?是嗎?」
凌子影道:「我說過!」
東方俊人道:「我自己還不知道理在哪兒,你能不能告訴我?」
凌子影道:「本來你不知道在那兒,就已經是理了,在我來說,道路不是我家的私產,任何人都可以走!你要站在那兒,你有那份權利,我管得著嗎?」
東方俊人怔了一會,突地道:「聽起來似乎有理,想一想大有問題,道路既然不是你家的私產,當然我有權站在這兒,你管不著是個理字,可是想想看,道路既然不是你家的私產,當然也不是我家的私產,你要走誰也管不著,對嗎?」
凌子影點點頭道:「千手盜東方俊人不愧是盜門頂尖人物!」
東方俊人搖搖頭,沉聲道:「年輕人,少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貧嘴,我不吃那一套,照這樣說來,你也有權衝過去了?」
凌子影道:「看來是如你所說的了!」
東方俊人道:「那麼你為什麼不沖?」
凌子影道:「因為我看你們兩位的年紀都不小了!」
倏然變色,東方俊人冷凜的道:「年輕人,你是說我們兩個老廢物,經不起你一衝?」
凌子影反而微微一笑道:「我沒有這麼說!」
東方俊人怒道:「你的意思是這樣!」
凌子影道:「我們吃公事飯的人是講究要真憑實據,勿在勿縱,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輕縱一個壞人的!」
怒叱一聲,呸道:「呸!年輕人,別往你們臉上貼金了!你們不冤枉好人,那你為什麼說我來自首?」
凌子影道:「那是因為你要我問話!」
怒容滿面,東方俊人道:「你配?」
凌子影依舊安逸的道:「配不配是另一回事,能不能才是真正的。」
東方俊人雙目倏睜,怒道:「你能?」
凌子影道:「我若不能,你會在這兒找我的『碴』嗎?」
東方俊人道:「正是這一句話,就是因為你不配,你不能,才在這兒找你的『碴』。」
哈哈一笑,凌子影道:「原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千里盜東方俊人,是專揀軟的吃的貨色啊!」
猛然一怔,東方俊人的話把讓人捉住了,氣得張口說不出話來,半晌方嘿聲道:「利口小子!」
快刀妙手南宮秋,卻鬍子一翹道:「不管你小子配不配,能不能,今天找你,雖然看來有點以大壓小,但是只要你合作,識相,咱們也不為己甚,小子你怎麼說?」
凌子影道:「合作,識相,在我來說是向來最喜歡的,也是會做的,那不過要看你找我究竟是為什麼了!」
南宮秋道:「只要這樣就好辦,簡單的很,小事一件!」
凌子影並不接口,南宮秋對於面前這年輕人的沉著,更進一步的有了認識,因為自他們停車以來,凌子影表現的是不溫不火的性格,無懈可擊的言行,南宮秋知道,他不能如此的隨凌子影耗下去,必得設法打開此一僵局。
眼珠一轉,南宮秋道:「你聽說過戰飛羽嗎?」
滿有興趣,凌子影道:「聽說過!」
南宮秋道:「他在哪裡?」
凌子影道:「奇怪!」
南宮秋道:「有什麼奇怪?」
凌子影道:「你憑什麼問我戰大俠的行蹤?」
南宮秋道:「那是因為你的師父同他的關係不同。」
凌子影道:「你找戰大俠幹什麼?」
沉吟一下,南宮秋道:「你只告訴我他的行蹤就行,為什麼似乎與你無甚關聯,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
凌子影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一怔,南宮秋冷冷地道:「就憑我老人家問!」
凌子影冷嘿一聲道:「我要是不高興呢?」
勃然變色,南宮秋道:「有種!不愧是天下第一名捕的徒弟,不過——」
冷然的,凌子影道:「不過什麼?」
一旁的東方俊人道:「不過你不怕麻煩,你就不說!」
腦筋一轉,凌子影內心忖道:麻煩?那是說他們要做案了?
輕念至此,凌子影道:「吃公門飯的人怕麻煩,可就沒辦法於了,是不,兩位?」
點點頭,東方俊人道:「不錯,憑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與鐵捕凌子影的名頭,怕麻煩豈不是笑話?假若如同白玉馬那種案件來上個三五件,甚至更多一點,雖然可能憑著郭大公的特殊技能終有破案的一日,也或許是交不了差的破案方式,譬如做案人同贓物同埋荒山一類的事,恐怕不如現在合作告訴一下戰飛羽的行蹤,就免除了這些無謂的麻煩,來得省事省力吧!」
凌子影道:「不錯,如此是省事省力多了,可是一者我不太喜歡在要挾之下,做這種事,二者,在我不知你們目的之前,也不太願意做這種事,所以,我為了免除麻煩,倒是想到了兩個辦法,一個是兩不傷和氣,皆大歡喜的方法,一個是兩不樂意的不得已方法,只不知兩位是選哪一個?」
東方俊人一歪頭,道:「怎麼,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好吧!樂意聽不樂意聽,似無選擇餘地,你就說出來聽聽,讓老夫來斟酌斟酌。」
凌子影道:「將你們找戰大俠的目的說出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告訴你的必要,這是兩不傷和氣的辦法。」
南宮秋道:「兩不樂意的方法是什麼?」
凌子影道:「這一條你接受的話,那一條就可以免了!」
南宮秋道:「老頭子就有這個脾氣,好奇得很,你一定說出來讓我聽聽看!」
凌子影一整面容,冷凜至極的道:「有道是治病除根,為了怕日後的麻煩,兩位就留在這兒算啦!」
驀地哈哈大笑,那乾巴巴的瘦臉上的肌肉,就像是雞屁股拉過了屎般的,一鬆一緊,人也笑得打跌,南宮秋擺頭向千里盜東方俊人道:「聽到了嗎?老偷兒,人家大捕頭要留下我們呢!」
東方俊人可並沒笑,板著馬猴臉,冷冷的道:「年輕人越來越比老一輩的張狂了,只是張狂得未免太過離了譜兒,我看不出他憑什麼在這荒野大道上,說這麼大的狂言狂語,而不怕野風閃了他的舌頭!」
冷冷地,一本正經的,凌子影道:「正如你所說,荒野大道,正是我說這話的理由!」
東方俊人沒會過意來,對凌子影的話不甚瞭解的道:「年輕人,你再說的詳細點,老夫不太懂!」
凌子影道:「我們雖身為公門中人,卻也身在江湖,有些時候也可以用用江湖上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的。」
南宮秋道:「你是說要將我們留在這兒,以免以後我們給你找些麻煩出來?」
凌子影肯定地點點頭。
南宮秋嗤之以鼻的道:「小伙子,你這話是嚇唬人?還是吹大氣?」
凌子影道:「兩者都不是!」
南宮秋道:「那你憑什麼?」
凌子影沉聲道:「就憑著這裡是荒野大路,我們作了你,不需要負什麼殺人償命的責任!」
嘿嘿一笑,東方俊人道:「你是說你是以江湖人身份同我們干了?」
凌子影點點頭。
東方俊人向車旁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望了一眼,竟似不屑的一指二人道:「就憑你們三個?」
凌子影方欲張口,突地身後車簾一掀,樸幼妮突然飄身而出,嬌聲道:「不夠嗎?還有兩個!」
樸氏姐妹的出現,可不在他們倆人的意料之中,鐵捕凌子影篤定定態度,使倆人本以為車中坐的可能是郭大公,如今一見乃是樸氏姐妹,二人都曾見過樸氏姐妹,心下當時大定,因為,他們認為樸氏姐妹總較郭大公好對付。
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看看眼前的情勢,一人要敵二個半可也有點傷腦筋,最使他們沒有把握的是「鐵捕凌子影」的真實功夫,他們絲毫不知,然而在江湖中的傳言,「鐵捕凌子影」似乎已可代替「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了,如此衡量,二人中就得有一人對付凌子影。
剩下的一人對付四人,那可就有點不太樂觀,是以樸氏姐妹的出現,雖比郭大公出現要使他們安心,但細細衡量,卻也並不是好局面。
但情勢演變到這個節骨眼上,就恐他們「俠刀妙手甫宮秋」與「千里盜東方俊人」在江湖上的名頭,不能在小輩面前輸口,見風轉舵?當然不能!因為他們丟不起這個人,是以,倆人互望一眼,準備硬著頭皮也要撐下去。
可是,鐵捕凌子影,卻甚想知道倆人何以要找戰飛羽,故而在這個時候,凌子影給了他們一個台階的借口,輕描淡寫的道:「數十年來,兩位行走江湖,可向來未曾與我師徒有過糾葛,我師父甚為欽佩,是以,今天兩位既然問到戰大俠的行蹤,我本應相告,只是在未明兩位意圖之前,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講,實在是不大方便!」
甫宮秋與東方俊人,聽了凌子影的這一番話,神色連變,相互望了一眼,心中卻大為驚懍,他們驚懍於凌子影的處事圓滑,穩健,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相配襯,看來,「鐵捕」凌子影的名聲,不只是「藝業超群」可以贏得來的,想見他這種「沉著的處事態度」與「穩健的辦事方法」要遠較藝業更為重要。
南宮秋鬍子翹啊翹的,突然「嘿」了一聲,喟歎道:「小哥兒,老朽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以你的年齡,為人處事竟然有如此老到的火候,看來郭大公是真正的老眼不花!好,老朽告訴你,我們找戰飛羽的原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2:19
八十、非囚、即殺、八極莊
東方俊人突地接口道:「且慢……」
滿面不快,炔刀妙手南宮秋道:「怎麼?你不同意?」
東方俊人面色亦甚為難看的道:「不同意又怎樣?」
突地大怒,鬍子一翹,猛然轉身,南宮秋面對著千里盜東方俊人道:「老偷兒,你少在我面前耍橫,咱們之間的梁子還沒結清,你若有意,就繼續剛剛未完的搏擊,看看到底是誰強誰弱!」
千里盜東方俊人吼道:「南宮秋,你不要以為你可以唬住我,要不是這小子駕車遠遠走來,現在躺在地上的,可真不一定是誰,你以為什麼?以為你是真正的武林霸主?江湖梟雄,哼!告訴你,還差得遠!你那個快刀妙手的稱呼在別人面前可以咋呼咋呼,在我老人家面前,少來這一套!」
突聚功力「呼」的一掌,擊向東方俊人,南宮秋的鬍子一撅,罵道:「你就嘗嘗老子的味道,究竟如何!」
「唰」的一聲,飆退三尺,千里盜東方俊人躲過了快刀妙手南宮秋的凌厲一擊,怒聲道:「南宮老兒,你是否要破壞約定?」
冷哼一聲,南宮秋轉身面對凌子影,不理東方俊人。
千里盜東方俊人,突地向凌子影道:「在我們說出找戰飛羽的目的以後,我要測驗測驗天下第一名捕的高足,到底有何驚人藝業。」
凌子影微微一笑道:「我也有此同感!」
南宮秋怒視東方俊人一眼,見他再無表示,乃向凌子影道:「我們找戰飛羽,是因為同他有點過節,要向他討個公道。」
凌子影道:「就這麼簡單?」
南宮秋怒道:「不這麼簡單,小子你說還要怎麼個麻煩法?」
凌子影道:「我以為你說的詳細,豈不更好?」
南宮秋怒道:「小子,你——」
樸幼妮突地接口道:「不好意思說是不?其實,不說我們也知道,還不是為了上次強搶金不換,兩位一傷一逃那一件事?」
乾巴巴的皺面,黃中變紫,愧容頓變惱怒!快刀妙手南宮秋戟指樸幼妮道:「利口丫頭,當日戰飛羽替你們消了災,今日沒有人再為你們撐腰,老夫要教訓教訓你這不知敬老尊賢的野丫頭!」
樸幼妮道:「敬老也得有個程度,對於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向不信口雌黃的長者,我姐妹可不敢有失禮數,但對於那些不修口德的老不修,我姐妹卻也不願受窩囊氣!你,快刀妙手南宮秋,就是這一號人物了!」
南宮秋哇哇大叫,鬍子翹得更高,兩隻無神的眼睛,突現煞光,吼道:「臭丫頭過來,要老頭子來替你家大人管教管教!嘿!」
樸幼妮漫步而出,悠悠的調侃道:「對,讓姑奶奶替戰大俠伸量伸量你有多重,也讓姑奶奶看看你逃跑了三個月後的玩意長進了沒有?看你是憑著什麼來找戰大俠的。」
樸幼妮的話,越說越難聽,鐵捕凌子影將「好人作足」了,樸幼妮卻把「狠話說盡」,逗得敵人,火冒三丈,恨不得就地處決了她,鐵捕凌子影看在眼裡,卻根本不加阻止,樸氏姐妹倆人,卻已同時走向了敵人。
站在車旁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卻也趁此時,雙雙大步邁開,緊隨在樸幼妮姐妹身後。
千里盜東方俊人,此時突的向旁一閃,袖手旁觀。
快刀妙手南宮秋驀然神色一變,狠狠的瞪了東方俊人一眼。
東方俊人揚聲道:「南宮老兒,你可不能怪我臨陣脫逃,我這一生中,卻凡是有『女子婦人,在場的『場合』,我是避得遠遠的,我可不能在這時候破例!」
樸少姑突地道:「你是說不屑與我們女人爭鬥!」
乾咳幾聲,東方俊人尷尬的道:「若說不屑,倒不如說實話是不敢!」
樸幼妮嬌艷的面上,突流綻露出一朵笑靨。
南宮秋卻怒哼一聲,未置可否。
全身暗提真力,那本是一雙無神的眼睛,突然放出了毫光,刺刺然欲擇人而噬的惡狼餓虎。
一對四的局面,剎時形成,快刀妙手南宮秋,陰測測的笑了:「來吧!娃兒們,四個太少了,一塊兒來更好,免得費時費事。」
終究忍不住了,鐵胳膊倪悼吼道:「老小子,真以為你那份「快刀妙手,的招牌,就能唬得了人,我老倪就打心眼兒裡不服氣,虧你不知羞,還要找戰大俠的晦氣,呸!憑你也配,以我老倪看,你就憑這份長像,德性,也不配給戰大俠提鞋的,來!來,不用四個五個,就讓我老倪一個人打發打發你算了!」
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南宮秋的眼裡可真沒有這個大塊頭的影子,現在居然被他們縫裡看人——瞧扁了,這份氣可真有點窩囊,而在他南宮秋的記憶裡,可就找不出這狂野的大塊頭到底是誰的印象,還真不敢小瞧了他,只是這種話,聽來實在不順耳,不由得盯了鐵胳膊倪倬兩眼,沒好氣的道:「你閣下怎麼個稱呼?個兒不小,話更狂,只不知你手底下如何,真敢同老子一個人較量較量嗎?」
鐵胳膊倪倬,一仰頭道:「你又沒生三頭六臂,我老倪有什麼不敢!他媽的,老倪不是早同你講我是誰了,你還問什麼?」
也不知鐵胳膊倪倬是真正的損人,單是誠心的調侃,竟然有點耍賴的口吻了!
驀地!
凌子影轉身緩聲道:「你們都退下來!」
話雖然轉緩,語氣卻甚為斬絕!
前行的男女四人,不期然的,同時停步轉身,一句話都未再講,迅捷的退回原位。
凌子影向南宮秋道:「在你們考較我之前,我先同你們講清楚戰大俠的行蹤,在今晨日出前,戰大俠同我們剛剛分手,他是向左方的大道走的,起站那是武林牢的招待客棧,你們要是抄近路的話,在入夜前,或許能截上他,我預先聲明,他的方向可是不敢一定,因為他是去追一個失心瘋的人。」
東方俊人與南宮秋,互望一眼,同時啟口道:「他追的可是游雲莊主?」
凌子影道:「這樣說來,你們是遇到游雲莊主了?」
南宮秋道:「不錯,游雲莊主,就在我們來的『八極莊』上,照你這麼說,戰飛羽豈不是背道而馳?」
凌子影道:「相信能找得到,只不過多走點路就是了。」
一怔,千里盜東方俊人道:「你是說你師父同他在一起?」
凌子影道:「閣下的腦筋反應夠快!」
東方俊人,怒哼一聲,未再表示什麼,然而顯然的他對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與戰飛羽在一起,甚是不大欣賞。
「鐵捕」凌子影可知道,東方俊人對他的師父郭大公,有著一種世俗的感觸,這有個原因,天下的偷兒,沒人願意同捕快打些交道的,千里盜東方俊人願意同他「鐵捕」在一起嗎?那只有天曉得,就以「快刀妙手」南宮秋來說,攔住他們的去路,也是逼得沒有法子,當然,他推測得出,他們是衝著這一輛物異的囚車,而來找郭大公的,找郭大公的主要目的,乃是為了找戰飛羽,既然知道了戰飛羽的行蹤,可就不太願意再同郭大公打交道。
這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關係,這關係,也只有從小從事辦案的捕快,可以因職業的習慣而推測得出。
南宮秋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到『八極莊』去等他們。」
東方俊人道:「年輕人,露一手給我們看看如何?」
凌子影略一思忖,道:「兩位要到八極莊,到那兒我再同兩位印證如何?」
同時一驚,南宮秋詫異的道:「你要去八極莊?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以你的身份,你可知道適宜不適宜?」
笑笑,凌子影道:「我師父能去的地方,兩位想,我能不能去?」
東方俊人道:「那可不一定!」
凌子影道:「願聽高見。」
東方俊人道:「假若令師沒有重大事情,我相信他不會去八極莊的,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並不是傻瓜。」
冷笑一聲,凌子影道:「傻瓜才去八極莊是嗎?你認為八極莊那一套對公門中人自立的戒律,有約束性是不?其實,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犯法,沒有惹上官家,假若是他犯了法,他們的那種戒律,就是白紙一張,毫無用處!」
東方俊人道:「年輕人,八極莊犯了法?」
凌子影搖搖頭。
東方俊人道:「照呀,既沒犯法,你去幹什麼?」
凌子影道:「我不能去?」
東方俊人道:「不能!」
凌子影道:「為什麼?」
南宮秋道:「明知故問!」
凌子影冷冷地道:「假如我非去不可呢?」
南宮秋道:「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緊叮一句,凌子影道:「不堪設想到什麼地步?」
南宮秋道:「你不知道?」
凌子影道:「你說出來提我個醒如何?」
南宮秋斬釘截鐵的,又幸災樂禍的道:「非囚即殺!」
凌子影道:「請問兩位,囚殺人犯不犯法?囚官差殺官差也不犯法?」
南宮秋張口結舌的道:「這——」
凌子影冷哼一聲。
東方俊人道:「年輕人,你這叫做引誘人犯罪。」
冷冷一聲,凌子影道:「八極莊揚言天下,公門中人,踏入他們的範圍之內,即非囚即殺,毫無疑問的,這已經是向在公門中討生活的武林人下了戰書,發出了引誘犯罪的通牒,這能怪誰?他能十年來沒有事故發生,那是因為公門中的武林人物多數都在為職責奔波忙碌,顧不得同他計較,也因為他沒有犯法,正面同公門中武林同道發生衝突,如今難得順道來此一趟,也難得有此閒工夫,我倒想試試看他對我路過的事,怎麼處置!」
千里盜東方俊,聽到此一段話後,心中不由得大為驚凜,驚懍於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豪氣,更驚懍於自己的「挑戰」過於莽撞,有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初生牛犢不畏虎」,顯然的,以「鐵捕」凌子影,同他倆照面後的處事態度與方式來判斷,面前的年輕人,已非「初生之犢」僅憑血氣之勇了,他敢以跡近於「無事生非」的向武林中,三莊之一的「八極莊」正面「挑釁」,若非有「兩把刷子」的把握,以「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的唯一傳人的身份,做出這「幼稚」的決定,可就非任一江湖人而所能相信的了。
是以,千里盜東方俊人,絕對相信,「鐵捕」凌子影的「藝業」,雖非「青出於藍」,也與郭大公差不了多少,才敢有此決定,才敢有此雄心豪情,就他所知,放眼武林,能敢單挑八極莊的人物,實在不多,尤其武林人物吃公門飯的,能夠與「八極莊」當面叫叫陣的,細細一數,也恐怕只有「郭大公」一人有此實力,如今他的唯一傳人,敢於在他倆面前,誤出了這種「大活」,他相信絕非「鐵捕」凌子影「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有所依恃而來。
而他能夠敢於如此大膽的決定,所憑仗的,絕非是公門中的勢力,因為,誰都知道,江湖中的「三大莊」,任何一莊,也向不把官家勢力放在眼裡,這倒不是說他們有足夠的力量與官兵抵抗,而主要的是「三大莊」向來不做為非做歹的事,所以,「八極莊」才敢拒公門中人於千里之外,明定公門中人,不得踏入他們的範圍。
東方俊人在心理上,對「鐵捕」凌子影,有了重新的估價。
同時,快刀妙手南宮秋,亦對「鐵捕」凌子影的看法改觀。
南宮秋的看法,卻是與千里盜東方俊人的心理,殊途同當的。
南宮秋眼神死沉沉的,冷聲道:「既然小子你作了這麼個決定,我想老偷兒該同意我的辦法——」
話是對「鐵捕」凌子影與千里盜東方俊人說的,但卻並不等他倆人回答,即接續的道:「到了八極莊,我們不愁看不到你小子的表演,那麼我們就兔了比試考較,以免耽擱時間,假若『郭老頭』的追蹤術,真的靈光,我想他們現在是該到了八極莊了!」
千里盜東方俊人一聽,根本就不管「鐵捕」凌子影的反應如何,轉身慢步,道:「那你老小子還等什麼?」
話落人已出去了三丈,當先向大路馳去。
微哼一聲,快刀妙手南宮秋,緊跟著千里盜東方俊人的身後,展開身形,飛馳而去。
望望絕塵而去的兩條身影,樸氏姐妹不屑的微哼一聲,閃身上車,進入車內去了。
銅腿詹沖卻在「鐵捕」揚鞭催動的同時,一勒馬頭,翻身上馬,傍著車輛前進,這時他冷然的道:「薑是老的辣,這兩個老狐狸,倒真會見風使舵,鬼精靈得很呢!」
微微一笑,在車聲轆轆,蹄聲得得之中,「鐵捕」凌子影道:「真正的較量起來,我們雖然不一定,然而耽擱更多的時間,可是一定的。」
銅腿詹沖道:「最可惡的是這兩個老傢伙的來意不明!」
點點頭,「鐵捕」凌子影道:「正是這句話,窮耗了這多時間,也未能掏出他們的真正意圖,我想他們是隱藏了什麼,真個的,就憑他們這兩塊料子,以江湖上的名聲地位,似乎找戰大俠還有理可說,但以真正的實力來講,他們不但不配,應該是不敢,而他們兩個不但『敢』,還更敢找上師父,我想他們找師父的原因,主要是想探聽戰大俠行蹤,所以我想他們的背後定然有著一段隱藏的秘密,難道說他們所倚恃的就是『八極莊』?」
車輛中傳來了樸幼妮的聲音:「游雲莊主既然在八極莊停留,那麼會不會這兩個老傢伙同他們有關係?」
驀地靈光一閃,凌子影道:「幼妹的想法,是很有可能……」
車輛將荒涼大道拋在後面,形成了一條長長的飆黃,日影也正照在車尾的腳底輪下。
是正午了!
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村落,疏落的幾家茅舍,散在道路兩旁,黃土大道,與荒涼的原野上,也點綴了部分綠的生意,那是幾十株高大的松柏楊柳,遮掩了茅舍所在的情景。
車馬在一個揚著門簾子的三間茅店前停下了!
樸氏姐妹下車後,同鐵捕凌子影同時進入店中。
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分別將車馬停在樹下,拴好馬匹,自車上搬下了帶來的草料,餵好馬匹,也進入店中。
這是一座三間簡陋的路店。
店中陳設除了竹木桌椅以外,就是爐灶了。
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與他照料店內的,是位婦人,顯然這是夫婦倆人。
此時,三間店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食客。
那是一位道爺,藍緞子道袍,雲履布抹,頭挽道譬,正自低首進食,面前除了酒壺酒杯等以外,僅是四盤野菜,花生米,豆腐,炒青豆與涼拌乾絲。
鐵捕凌子影夫婦仁人,進入店內的動作,並未驚動了飲酌的道爺。
然而「鐵胳膊」倪淖與「銅腿」詹衝進入店內時,道爺卻不期然的抬頭打量了二人一眼。
在能夠照看到外面車馬的一處迎門方桌上,凌子影率先落座。
婦人前來照應。
樸少姑道:「大嫂,給我們幾壺酒,配幾樣下酒菜,你們最順手的就行,葷素都可,貴賤不計。」
婦人笑笑道:「那麼,我們當家的,早上正在前面塘裡釣了兩條大鯉魚,就給客官做個『活水鯉魚湯』可好?」
樸少姑點頭笑道:「那真得謝謝大嫂了!那正是求之不得的呢!」
婦人笑笑,趕緊去張羅了。
一剎時,一罈子未開封的原裝酒已先到了,婦人又端了一壺茶來,給每個人面前斟上一碗,這才擺好酒杯,餚箸。
那是四色清淡的小菜,與一碟子薰雞,一碟子酥魚,酥魚中那股濃中帶著清香的味道,直引得鐵胳膊倪倬吞嚥下一口唾沫後,才上口就叫:「魚再來一份!再來一份!」
店婦笑笑道:「客官別生氣,我們可只能供應您兩份,多了可沒有了,一者是每桌我們只供兩份,是老例兒,為的是怕有的客人吃不到,說我們偏心,二者實在這是這一鍋的最後兩個,真的沒有了,我們可不是慢客,或者是弔客人的胃口,實在這鯽魚難得,做起來麻煩,熬一整夜,也不過只那麼一二十條!」
鐵胳膊倪倬道:「好!好!兩份也可!」
婦人笑笑走了!
迫不及待的,鐵胳膊倪倬,一掌撕開酒罈泥封,剎時間一股醇郁的酒香散佈出來。
一仰頭,「鐵捕」凌子影,首先干了面前的茶,伸出碗,就著壇口,接了一碗!
這種豪情,頓時引起了鐵胳膊銅腿的興趣,心中那一份上下之分的些微芥蒂,一掃而光。
這就是「鐵捕」凌子影的長處,一絲兒豪情,贏得了武林豪客的心,頓時將一個略現尷尬不自在的局面變成和祥一片。
「活水鮮鯉湯」也緊跟著來了!
路上的不愉快,悶心,在熱氣蒸騰,酒香菜香中擴散無餘,興高采烈的,凌子影同鐵路膊銅腿二人連乾三杯。
「翕——」
凌子影右手猛抬,一雙筷子閃電般的,停在那一活的鯉魚湯的蒸氣之中。
雙目中精光暴射,凝注著尖,滿面怒容,一閃即逝,旋即莞爾一笑,輕語道:「你這討厭的東西,也趁火打劫?自投羅網,如此一來,豈不是將一味美餚,破壞得使人嘔心?嘿,真正是不知死活!去吧!」
一甩手,竹著之間挾著的一個「綠頭蒼蠅」被甩於地下。
凌子影招呼道:「大嫂!請給換雙筷子來,你這店裡怎地這麼不乾淨,竟然有那人人見了就討厭的綠頭蒼蠅?」
婦人聞言,急了忙忙趕來,詫異的道:「怪了!我們這兒雖是鄉村野店,沒有城市裡的酒店排揚大,可是甚是乾淨,四周也沒有生蚊納的地方,這是怎麼說,真對不起!也不知這討厭的東西是哪裡來的?難道是田地裡在施肥?」
凌子影接過新筷,緩緩的道:「說不定這是個異鄉蒼蠅,路過此地,來此惹厭呢!不要緊大嫂,你忙你的,我們這些終日在外遊蕩的人,不大在乎這些麼麼小丑,就是吃下去,也沒甚關係,大不了噁心一陣子,也就完了!」
婦人急道:「客官雖不怪罪,我們做店東的可就更不心安了,我們夫婦,十幾年來,就是靠著誠實不欺,乾淨地道,使過路的客官,對我們有了信心,才有今天這個局面,如今若是傳出去,說是我們店裡有了綠頭蒼蠅,那不是砸我們的飯碗,毀我們的招牌?不行,我必得看看這厭惹的東西是從哪裡來的,非去掉他的老根不行!」
一聲輕微的冷哼,只有「鐵捕」凌子影聽到了,心中暗自「怒哼」一聲,容色不改,依舊笑道:「這種窩囔骯髒的東西,隨處可生,大嫂你到哪裡去找,你還是忙你的吧,我們小心點,莫讓他沾上邊,髒了我們的酒餚就是了!」
婦人千恩萬謝的走了,嘴裡還嘟囊著聽不清的咒罵。
凌子影心下暗笑。
樸氏姐妹似有所黨的提起了防備之心,趁不注意的時候,打量了店中一眼,在老道那一桌上,略微停住,面上顯出了一股狐疑之容。
只有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二人,似尚無所覺,鐵胳膊倪倬更大吼道:「一個蒼蠅,怪不得大驚小怪,來來來!干!」
一仰臉,突地——
「哇——」的一聲,急急扭頭,噴出了剛進喉嚨的一杯酒,手撫著下額,罵咧咧的道:「奶奶的什麼玩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叮了老倪一口?」
說著話,將撫在痛處的手一張,赫然又是一個「綠頭蒼蠅」。
「咦!」
鐵胳膊倪倬道:「這髒東西,竟然叮人?他媽的,老子真倒霉!呸!」
「鐵捕」凌子影的面色陰沉了!
銅腿詹沖似有所覺的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同他計較什麼,來,干!」
一仰臉,干了面前的酒杯!」
突地——
凌子影有意無意的,迅快的伸出酒杯去,遞到銅腿詹沖面前,一抬手,一照,道:「干!」
「翕——」
一聲悠長的翔飛聲,自凌子影的揚手時響出,射向店中那老道的桌上。
樸氏姐妹卻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一隻綠頭蒼蠅,叮向敬酒的銅腿手背之時,被自己的夫婿,以照杯喝「干」的同時,小指一彈,將綠頭蠅彈了回去!
「叮——」
老道面前的酒杯響了一聲,酒自杯中,緩緩滲出,杯邊一隻爛泥似的綠頭蠅屍體,赫然入目。
明眼人一看即知,這是「鐵捕」凌子影的傑作。
老道神色變青變白的幾度轉換,最後終於深深的吸了口氣,敝聲道:「店家,給貧道換個酒杯!」
店家婦人聞聲後,急急的走來,給換了個酒杯,當婦人將那桌上的酒杯拿起時,竟然變成了一堆瓷料,婦人尖叫一聲!如同碰到了鬼般的,臉色頓時青紫,牙齒也索索直抖,手一甩,瓷料灑了一地,口中期期地道:「道爺,這……」
老道神色倏然變得難看之極,強吸一口大氣,壓住胸中的震恐與惱怒,緩緩的吐出後,沉聲道:「沒什麼,我賠就是了!」
婦人蠍蠍螫螫的,連連點頭,踉蹌後退,邊走邊道:「是,是!」
退了三步,疾快的轉入爐灶之處,俯耳對掌勺的男掌櫃的嘰咕幾句。
男掌櫃的詫異的望了那老道一眼,低聲道:「莫管!凡事穩當點,小心伺候,反正我們這種人不妨礙人家的事,就不會有害處,前些日不是還因禍得福,賠的銀子比毀的家俱還多嗎?你這是怎麼啦!」
錢多能使鬼推磨,錢多照樣也可以壓驚,店家的婦人想到前些時打架的情形,害怕了,可是想到賠的銀子,多了好多倍,夫婦兩辛苦一年,也賺不了那多的時候,驚恐心理,剎時間到了九霄雲外,心底恨不得快有事情發生。
雙目緊緊的盯著道爺不放,滿臉奇異之色。
婦人的希望,並沒有落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2:43
八十一、鐵捕、威嚴、折僧遭
一陣急風,旋衝進店來,光影一暗,店內已站立一人,尚未站穩身形,已沙啞的大聲吼叫:「假牛鼻子,快走!那老狗的鼻子尖得很,已追來了,你去通知他們,準備阻截,我在這兒擋他一陣!」
來人乃是一個胖大的老和尚,禿頭放光,戒疤紫亮,濃眉大眼,闊口炸腮,張著大眼瞪著「鐵捕」凌子影一桌,面露狐疑之容。
老道長身而起,急步向後面走去。
飆影倏閃,老道驀地左晃右挪,連連躲閃,而面前的藍影卻左晃右閃的同時擋住去路。
驀地一聲怒叱!
雙臂倏抬,猛然反掌擊了出去。
「彭」的一聲,藍影晃動,略退半步!
老道卻連退兩步,始拿樁站穩。
樸氏姐妹,鐵胳膊銅腿,紛紛移動身形,頓時將甫進門口的胖大和尚,圍了起來!
老道退後的動作,使和尚驚「咦」一聲,就待前撲,倏忽間,自己前後左右已多出了四個人,使他睜大了眼睛,詫異而又惱怒的吼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樸少姑道:「聽聽你同伴的吧!」
胖大和尚望向老道。
老道此時正憤恨的怒瞪著面前的阻路者——「鐵捕」凌子影道:「閣下是何原因阻路?」
「鐵捕」凌子影道:「聽聽看……」
驀地——
店外傳來了一陣蒼勁的笑聲道:「戰老弟,怎麼樣,我說他走不遠吧!老遠我就知道影兒他們在這兒呢!」
戰飛羽的聲音道:「我又沒你的那種特殊功力,可是也得進去看看才能確定啊?」
蒼勁的笑聲道:「闖——」
聲未停,門口已站了倆人。
戰飛羽悠閒的攏著手,在打量著店中的情形。
郭大公哈哈長笑道:「如何?老禿賊再滑,也落得自投羅網!」
和尚怒目郭大公道:「郭大公,你少在佛爺面前放肆,別人對你天下第一名捕忌諱,我修緣可並不在乎!」
郭大公點點頭道:「當然!當然,酒肉修緣,已經是四大皆空的佛門高僧,對我這把老骨頭,有什麼畏懼可言?」
修緣怒吼:「你知道就好,佛爺是出了名的修身不修口的羅漢,你拿酒肉和尚來想羞辱我,激怒我,那你是打錯了算盤,動錯了腦筋!」
郭大公道:「我犯不著為你這麼個上不了台盤的禿子動腦筋!」
修緣怒吼:「那你同姓戰的為什麼和驅不走的蒼蠅似的,老跟著佛爺幹什麼?」
郭大公冷哼一聲道:「修緣,你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佯?」
狗肉和尚修緣道:「佛爺自己的事,都懶得管,哪知道你想幹什麼?」
郭大公道:「修緣,游雲莊的江可利,被你的同道架走時的情形你可還記得清楚?告訴你,他是被神功所震,若不早治,後果不堪設想,我勸你們還是交他出來,讓戰飛羽治好他,否則……」
修緣冷冽的道:「呸,黃鼠狼給雞拜年,你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還會安著好心?就憑佛爺並不怕你們兩個那種臭名,要不是佛爺……」
冷然的,戰飛羽道:「修緣,裝什麼灰孫子,戰飛羽閒著沒事幹,找你幹什麼?你難道是個反覆無常的孬種?吹大氣的草包!」
勃然暴怒,修緣道:「奶奶的戰飛羽,你神氣什麼?有種就到八極莊,咱們來個總解決!」
笑笑,安溫已極的戰飛羽道:「八極莊嚇不住我,修緣,那也不是你的庇護所,有種沒種都不大要緊,最要緊的是一切問題最好是現在解決,免得夜長夢多。你跑到這兒來,不是找幫手嗎?現在可以了,招呼你的同伴,一塊兒來吧!戰飛羽既不嫌你酒肉和尚修緣一個人大少,也不嫌加上個吹火道人道安二個人多,」
道人倏然扭頭道:「戰飛羽,你向我挑戰?」戰飛羽冷冷地道:「怎麼,不夠資格?」
道人道:「憑什麼?」
調侃地,戰飛羽道:「不憑什麼!」
勃然大怒,道人道:「戰飛羽,道爺可不是同你耍嘴,你不要自以為了不起,在我道安眼中,並不認為你夠資格橫行江湖,你惹上道爺,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戰飛羽道:「就因為沒好處才惹你,有好處我還不惹你呢!」
道人道:「你等著,等我弄清楚了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阻路小子的橫行意圖再同你算帳!」
哈哈一笑,戰飛羽意味深長的道:「道安,你假若真想同我算帳,就得現在,否則,你要是先同你面前的『小子』弄清楚的時候,恐怕——」
怒容滿面,沉聲暴叱,道安道:「恐怕什麼?」
戰飛羽輕鬆的語調,嚴肅的態度,凜聲道:「恐怕就沒機會了!」
一怔,旋即暴怒道:「戰飛羽,你是說這小子能將道爺宰了?」
搖搖頭,戰飛羽道:「不!沒那麼嚴重,你面前的『小子』據我所知,沒有『宰人』的習慣,你這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只是他有個抓人的毛病!」
怒嘿一聲,道安道:「道爺不信邪!」
戰飛羽道:「信不信由你!最好是試試!」
大吼,影動中道安道:「試試就試試!」
青光倏然在吼聲中奔雷掣電般攻向「鐵捕」凌子影。
「鐵捕」凌子影怒叱一聲,健腕倏揚,一縷晶芒起處,與青光「嗆」然相滑,以攻代守,毒辣中透著無比的勁道。
兩把刀,兩把馳名武林的鋼刀,一招之中連續顯出了雙方的精深造詣。
一觸再進,道安健腕一沉,刀尖疾撩敵臂,這一刀充滿了殺著,撩臂之後的一招,將是制敵於死的狠毒招式,連綿而至。
「鐵捕」凌子影,猶似未覺,懵憧的直向陷阱中落去,刀勢一縮,骼的架住了敵刀,腋下空門大露。
鐵胳膊銅腿雙雙驚呼一聲,奮身就待撲擊,驀地樸少姑輕輕一抖臂,止住了倆人。
眨眼之間——
「鐵捕」凌子影的腋下,青光一閃,「噗」的一聲,道安的鋼刀,如中敗革,心頭驀地一震,握刀的右手酸麻無比,一咬牙,狠力向回一拔。
那鐵捕凌子影腋下中刀的同時,舉刀的右臂,赴勢下擊,單刀翻背猛然砍中道安的左肩。
一個踉蹌,道安身向前衝,左掌握拳,順勢擊向鐵捕凌子影。
下擊的左臂,猛然將道安的鋼刀挾於腋下,右肩一晃,道安的身軀隨著鋼刀擺動,「鐵捕」凌子影,倏然抬臂旋身,趁放掉道安鋼刀的同時,錯身轉於前衝的道安身側,左掌起處,一掌印上了道安的腰間麻穴。
腿抬腳起,踢了道安一個狗吃屎!
鐵捕凌子影道:「詹兄,綁起來!」
銅腿旋風般衝出,用道安的絲絛,三把兩把的將道安捆起,就像個端午節的粽子。
怒吼一聲!
胖和尚修緣衝向道安。
驀然,紫影飄飄,嬌叱連連,樸氏姐妹,雙雙阻住了修緣去路。
修緣驀地停身,一雙賊目,骨碌碌在樸氏姐妹二人身上轉動,然後道:「兩位要阻止我?」
樸幼妮道:「我們已經阻止了!」修緣跨前一步道:「阻住阻不住,那要看你們的功力!接招!」
陡然雙掌一鍺,向前分劃而出,掌出仿如大鵬展翅,勁風凜凜,但卻甚是飄忽。
樸幼妮嬌軀往左一斜,右掌微吐,迎著對方來掌,虛空畫了一圈。
樸少妮現方抓藥,只是方向相反而已。
「波!波!」
幾乎是同時之間,二聲暴響,有如驚濤拍岸,剎那間勁風四溢,客棧中灰土飛揚,向四面排蕩的勁風,震得桌椅歪斜,爐火熄滅,店主夫婦不由得尖聲驚叫,踉蹌逃向棧外。
一伸手,郭大公將夫婦二人阻住,輕聲道:「莫怕,也不要走,走了可沒有人賠你們的損失。」
店主夫婦驚怔在當地,極捨不得走,又現出了極度的驚怕。
修緣和尚,一招被震得直向後退三步。
猛然長吸一口氣道:「好掌法!」
法字在舌尖上綻雷般響,人已前撲而至,掌分左右,宛如兩排鋼刀,向外飛削,分別攻向樸氏姐妹。
樸氏姐妹,四掌齊出,駢指如戟,逞向他的手腕脈門點去。
一聲冷哼,修緣掌式突變,雙掌一合,身軀倏旋,單獨的似旋風般,纏上樸少姑,單掌向樸少姑的右腰掌削而至。
樸少姑身形一擰,右掌陡沉,以削骨之式,猛然削向和尚的光頭。
樸幼妮一閃飄步,閃至和尚身側,一掌疾劈而出,嬌笑道:「你想單拼,沒那麼便宜!」
虎吼一聲,在雙雙夾擊之下,修緣倏然旋身挪步,躲開兩方來掌,一矮身,身軀又倏然旋轉一周,僧袍飛舞中,右手揚起,虛空劃了一個圈子,向外推去,喝道:「讓你們這兩個臭丫頭,嘗嘗佛爺的厲害!」
掌代劍離,神妙異常,凌厲之極的削砍樸氏姐妹,那胖大的軀體,卻輕如飄絮般的隨勢旋飛,輕靈利落至極。
樸氏姐妹身如飄風,勢如峽蝶翩翩飛舞於勁掌厲風之中,只聞風聲颯颯,連連「啪噗」,激鬥中的人已是招招實擊,堪堪狠攻的對了數十招。
驀地,「鐵捕」凌子影輕叱道:「幼妹你們退下!」
嬌叱聲中,樸氏姐妹,雙雙退出鬥場!
修緣滿臉怒容,喘息連連,望向凌子影道:「小子,你叫這兩個臭丫頭退下去,可真是時候。」
冷哼一聲,樸幼妮道:「和尚,你的話中可是說想贏我們?」
和尚道:「豈止贏你們,稍延一點時光,就讓你倆躺在就地不起!」
嗤之以鼻,樸幼妮道:「要不要再試試?」
和尚道:「你敢嗎,臭丫頭!」
怒聲叱吒,樸幼妮道:「臭和尚,禿驢,你口齒乾淨一點,姑奶奶火了,將你那嚼舌根的碎牙敲破,你莫以為口舌不乾淨有什麼便宜可賺!」
修緣道:「利口丫頭!何不再試試?」
凌子影道:「修緣,亮傢伙吧!他們不屑和你出手了!你自己心裡有數,我讓他們退出,只是不願意落個二敵一的名義,你該知道的!」
修緣驀地敝聲大笑……
郭大公道:「影兒,你忘了,酒肉和尚是以掌成名江湖的,他沒傢伙可亮!」
冷哼一哼,修緣道:「郭老頭,你不用明裡暗裡的唬我,沒有傢伙可亮,可也照樣會用傢伙,今天佛爺就用傢伙同這張狂的小子鬥鬥,讓他見識見識!」
戰飛羽驀地煞聲道:「修緣,你還是用掌吧,你能用傢伙沒人不信,可是不如你的掌厲害,你要知道,與你對面的,乃是『鐵捕』凌子影,他並不是省油燈,兵刃拳掌,可是樣樣都精,你若用傢伙,那是以己之短,對人之長,你不佔便宜,又該耍賴了!」
修緣怒道:「戰飛羽,我知道你是以那雙手馳名江湖的,你不用在那兒說些狗屁不通的風涼話給佛爺聽,我不聽你那一套,你簡直是個滿嘴胡柴的無賴,佛爺什麼時候耍賴了?你簡直是個大烏龍!」
戰飛羽冷凜地道:「你不耍賴?你為什麼不自己看看你的僧袖?剛剛若非兩位少奶奶手下留情,你那一雙爪子,早不是你的了,哼!還有臉在這兒吹大氣,也不害臊!」
又損又罵,又有證據的一頓話,將酒肉和尚罵得怔在當場,尷尬的舉著雙袖,雙眼中露出一種既感意外,又極震動的驚詫。
笑了笑,「鐵捕」凌子影道:「沒關係,大和尚,只要你有興趣,凌某人仍有興陪你走趟拳腳,只要你手底的功夫如你嘴上的功夫一樣的利落,還是有希望扳回面子去的。」
這是什麼話,當場諷刺,武林人的一口氣,是向不服輸的低頭,酒肉和尚再是這種人卻也不會低頭認輸,何況他正在找不到台階下台的時候?這正是最好的借口。
他可不曉得,這正是「鐵捕」凌子影給他的機會。
雙袖一甩,怒聲暴吼:「小子,你不用張狂,佛爺不小心,著了那兩個臭丫頭的鬼門道,對你,佛爺絕不留情!」
凌子影道:「對!將你的狗肉掌,施出來讓我評評看,究竟有多大的火候。」
「呸」的一聲,酒肉和尚接口道:「憑你也配?臭小子!」
喝聲雷響,震人心魄,想見和尚是惱羞成怒,喝聲未完,人已張臂掄掌,猛然切下。
「鐵捕」凌子影早有準備,和尚掌尚未到,他已「唰」的一聲,還刀入鞘,身子飛快的一記「倒身飛摔」手法一撈,五指箕張,抓向切來的右掌。
微哼一聲,酒肉和尚順勢一揚右掌,斜削「鐵捕」肩頭,左掌刀鬼魅般,倏忽由袖底翻出,如一枚匕首般,三指併攏,插向斜身的「鐵捕」左肋。
滴溜溜一轉,人如陀螺,旋繞著「酒肉」和尚轉了一圈,一圈之中,「鐵捕」,凌子影的雙掌翻飛,如電光石火般遞出了八十七掌。
虎吼聲中,身形如圓柱,在八十六掌圍擊中,酒肉和尚也雙掌交相揮舞,「啪啪」聲中,還了八十六掌,掌掌狠辣,招招惡毒。
剎時間,倆人如一團飛轉的「龍捲風」般,旋繞不已,只聞「啪啪」連聲,怒叱陣陣,武林中的一陣惡鬥,展開在這小小的野店之中。
激鬥中的倆人,施出了看家的本領,業已到了一舉即可判敵於死的關頭。
每個人都緊張的注意戰鬥圈,只有戰飛羽,輕鬆瀟灑的,漠不關心的,突然走到了「鐵捕」凌子影的酒席之前,自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干,又看了一眼,緩緩的坐下身去,挾了一塊滷味,驀地仰頭,拋上半空,張口接入嘴中,有味的咀嚼著,又一招手,挾了一筷子「活水鯉魚」,放入口中,魚方人口,驀地一聲大喝道:「好——」
「彭」的一聲,激鬥中的倆人,倏然分了開來。
「鐵捕」凌子影,心胸起伏,退後三步,挺立當地,雙目中露出一股寒煞,注視著胖和尚。
踉蹌的連退五步,胖和尚臉色紫漲,緊閉嘴唇,胸前起伏,如風籠鼓蕩,驀地,一俯身。
「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紫血的淤塊。
「鐵捕」凌子影道:「和尚,還有再戰之力嗎?」
突一挺身,長吸了口氣,和尚道:「小子,說什麼,再來一百回合!」
驀地戰飛羽道:「算了吧!酒肉和尚,你若想保住你那一身功力,就乖乖的賠償人家店中的傢具,等我們打打尖,就同你上八極莊,你要不想要那身功力呢!喏!我說凌世兄,用你的『一指禪』在他的『腎腰穴』上點一指,就可以了!」
酒肉和尚驀然神色陡變,顫聲道:「小子!你會一指禪!」
戰飛羽道:「那有什麼稀奇,他雖是郭大公的徒弟,但他卻也是一指禪的傳人,而且是家傳絕學。」
廢然喟歎一聲,酒肉和尚向戰飛羽道:「姓戰的,你說話算話?」
戰飛羽冷冷地道:「廢話!」
一點不錯,戰飛羽在江湖中,話比皇帝老子的詔書還有信用,酒肉和尚哪能不知?聞聲後,酒肉和尚如鬥敗的公雞,走向老道。
戰飛羽道:「詹兄,將道安的繩索解了,我們吃點就走!喂!我說掌櫃的,給我們把這酒菜,該溫的溫溫,要快啊!」
和尚一揚手,一錠黃澄澄的金子,丟在櫃上。
店主人驚容頓斂,忙忙的去生火,催著婦人作菜去了。
戰飛羽向郭大公道:「也沒有你這作師父的,凌世兄那大的人了,還用得著你關心的那樣忘我嗎?」
郭大公增大聲音道:「這叫做關心則亂嘛!我們沒你那份鎮定,尤其是在他們的生死關頭!」
戰飛羽笑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3:06
八十二、赤魅、黑魈、及人魃
店主人的精神頭十足,這也難怪,在這個鄉野之中,辛苦一輩子,恐怕也賺不了幾兩銀子!如今,人家只給毀壞了幾張幾錢銀子就買得到的破板凳破椅子,一賠就是幾兩金子,他們怎能不精神十足的伺候?
他本不敢要那麼多的,可是就那麼怪,你越不想發財,財神爺越找你,記得前次,有那麼位公子哥兒的人,在這裡懲了一位粗壯不講理的漢子,就是為了他無緣無故的發橫給壞了幾張桌椅,被那公子哥兒硬逼著賠了五兩銀子,他不敢要,惹得那粗壯漢子發了火,差點又向他動手,他這才知道,這些動刀拿槍的江湖人物,是不能同平常人一樣的對待的,最好的法子,是他們要怎樣,便怎樣,莫多言多語就行了。
酒菜重溫過以後,戰飛羽同郭大公師徒一桌,和尚與道士一桌。
戰飛羽這一桌可是有說有笑。
道士與和尚,可就大眼瞪小眼的,一臉的喪氣,哪有心情動筷子?
戰飛羽向郭大公道:「老哥哥,八極莊對你們吃公家飯的,可是進此一步,非囚即殺,我看你得準備準備,嘗嘗被囚的味道。」
豪情萬丈的,郭大公道:「本來,我已退休了!現在的差,影兒夫婦已能接手了,不怕你老弟見罪,八極莊來走一趟,是我的宿願,可真沒想到,在這退休的時候碰上了,這次若不是為了車裡的主兒,我可真犯不著出來,這樣也好,兩個心願了一個,豈不很美?」
詫異地,戰飛羽道:「兩個心願?……」
郭大公點點頭,仰臉乾了一杯,道:「另一個心願,我向未曾說過,只放在我心裡……」
說至此,努嘴向樸氏姐妹,隨即道:「這是兩個徒媳的事,一直埋在我心裡,近幾年來,連點影兒也沒有,他們不急,我可知道,這麼大把年紀了,我該在我入土之前,將他們的事料理個眉目出來,只是這種事卻不是心急的,只能碰運氣了!」
戰飛羽道:「兩位弟媳?」
郭大公道:「他們的藝業,是誰傳授,你是曉得了?其實,以他倆的家世,是不可能跟那位前輩學藝的,他們是不得已,這一番苦衷,也只有我們師徒瞭解。」
這一席話,說得戰飛羽如墜五里霧中。
郭大公望望另一桌上,張著耳朵傾聽的道士與和尚,緩緩地舉起杯來,向戰飛羽道:「來,老弟,我們吃了這杯,該上路了,以後有時間,慢慢同你談!」
會意的,戰飛羽爽快的仰頭乾杯,幾個人,頓時酒足飯飽,起身向店外走去。
和尚與道士也隨後而出。
車馬前進,執鞭者,依然是「鐵捕」凌子影,他的身旁,可多了個鐵胳膊倪悼。
樸少姑、樸幼妮姐妹,反而騎上了鐵胳膊銅腿的馬。
戰飛羽、郭大公、詹沖,與和尚道士,五個人都坐進了車裡。
戰飛羽在「鐵捕」凌子影揚鞭催車前進的轆轆聲中,低笑道:「真沒想到,我有幸坐在了老哥哥的車中。」
郭大公笑道:「我也很高興!」
戰飛羽望著郭大公。
郭大公道:「就憑我這輛專囚犯人的車,能囚到你這位江湖有名的煞星,『神手無相』戰飛羽,豈不是天下奇聞,江湖盛事?」
戰飛羽道:「老哥哥,你不怕別人笑話你為自己人吹噓得離了譜,使做兄弟的臉上,有點掛不住呢,江湖上的傳言,你也當了真,我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這『煞星』的名了!」
笑笑,郭大公道:「怎麼,嫌煞星不好?」
戰飛羽道:「好不好倒在其次,聽起來怪彆扭的!」
郭大公笑道:「有沒有人為了這句話而受過懲罰?」
戰飛羽道:「沒有,人口是沒遮攔的,假若為這種話鬥氣,那得氣死!不氣死也累死,哪有那多閒工夫?何況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的人只有三種!」
奇怪的,郭大公道:「還有那多講究?」
戰飛羽道:「說來可就簡單,一種就是同你我這種關係,在這種時機,一種是雖然面對著我而不認識我的人當面說我的壞話,你說這種人,值得同他生氣嗎?動手嗎?」
郭大公道:「當然,這種人不夠資格,還有一種呢?」
戰飛羽道:「還有一種人,是那種以為自己聰明,自己對天下所有武功,都瞭解得很透徹,認為人總是吃五穀長大的,人活在世界上就是憑著一口氣,在武功上,這一口氣正是控制全局,氣暴,氣弱,都會損傷武功的成就,所以每在對敵之時,罵一些敵人不愛聽的話,主要的目的,在激怒對方,影響敵人的功力及心理,他好從中取利,在這種節骨眼上,佔點便宜!」
郭大公道:「聽老弟的口氣,似乎是深不以為然,難道這種想法不對?」
戰飛羽道:「對!可惜他們弄錯了對象。」
郭大公奇詫的:「你的意思是——」
笑笑,戰飛羽道:「我練的是無相功,無相功的最主要功用在『無相』二字,神手無相的神手,那不過是神功的外延而非內涵,真正的無相功練至極致後,那是不分內外的。」
莊重的,郭大公道:「如此說來,我該向老弟恭喜!」
戰飛羽奇特的望向郭大公,眼神中露出悠閒的神色。
郭大公道:「老弟既然能說出『神功』的極致,當然已有此進境,若非如此,怎能夠有得於心,而宣之於口?」
笑一笑,戰飛羽道:「這不變成炫耀了嗎,老哥哥?」
郭大公道:「那也是你老哥哥的腦筋轉得快啊?」
自我標榜的話,往往是解嘲的最好台階。
戰飛羽笑了!
郭大公也笑了!
笑聲揚揚開去,響亮而豪壯,如千年古鐘,如碩大革鼓,震響天際。
戰飛羽停笑道:「這種人碰到我用這一招時,往往收到的是反效果,我知道,我的面容冷酷,但,越在這時,卻越發的心情平靜。」
郭大公道:「武功進至化境後,任何一門都應是如此才對!」
戰飛羽同意的點點頭!
突然,車外傳來了「鐵捕」凌子影的話聲:「師父,有人阻道!」
郭大公道:「你自行應付吧!」
鐵捕凌子影又道:「這個阻路的很奇特——是個『路倒』。」
一怔,郭大公與戰飛羽互望一眼後,同時又轉面向身側的道士與和尚望去。
道士與和尚雙雙低下頭去。
然而神色間,卻掠過了一抹幸災樂禍的神情。
戰飛羽與郭大公又互望一眼後,點點頭。
郭大公奇異的道:「如果八極莊真的網羅了這個凶人,可就是件辣手的事。」
戰飛羽不以為然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向來也是如此!」
郭大公突地揚聲道:「影兒,將車輪紮起!」
「啪」的一聲鞭響;車輛突地停下。
凌子影躍身下車,自車後拿出一包輪的皮革等物事,迅捷的,利落的,獨自放好,這時間,鐵胳膊與銅腿也同時下車,在旁略加幫手,也似有意在學習裝置此一套看來笨重,實際上卻甚是輕靈的裝備的裝置法。
不多時,車輛又開始前進,一點聲音也沒有,而卻更平穩輕快。
鐵胳膊倪悼與銅腿詹沖,與凌子影擠在車轅上未再進入車中。
車輛又走了一段路,突然漸漸慢了下來,終於停在路上。
鐵捕凌子影,望著路中央,久久不語。
一剎時,大道上的空氣,似被凝結了。
戰飛羽的雙目如鷹鷙般,凝注在路中的一灘仆臥的身影上。
那是個不見面目的人物,瘦瘦的,長長的,直挺挺的仆臥在地上,雙臂特長,也向前伸出,整個的人,將大道的車轍,都橫在身下,手指與腳尖,幾乎將道路,整卞阻住。
凌子影輕輕的,但卻甚是爽利的,一躍落地,距仆臥之人,尚有五尺,立於馬頭前。
向道路兩旁環視一周,只見此處,雖已近莊院,然而卻空蕩蕩的,處處田地中,有林木的影子,在大道的兩旁除了田地外,只有兩座孤零零的孤墳,分左右在這大道旁十餘尺處。
凌子影一皺眉頭,不禁多看了兩眼那路旁的每一座墳,似無甚岔眼之處。
然而,馬上的樸氏姐妹,卻一提韁繩,馬頭一帶,就待過去查看!
驀地!
戰飛羽自車中揚聲道:「兩位請暫且停步!」
聞聲止步,回頭望向車內,樸幼妮道:「戰大叔……」
戰飛羽道:「不用去看,那是二座假墳,是『赤魅毛烈』和『黑魈赫連溫』的棲身所,小心他的魅風與魈火,路上的那位就是『人魃杭漢』,對付他們,最好是遠攻,切忌近搏。」
仰躺地上的「人魃杭漢』一骨碌爬翻而起。
丈許高的身軀,細頸挑著個三角腦袋,滿頭刺蝟似的短髮,衝向天際,一雙三角眼白多黑少,骨碌碌的向著凌子影打量,兩顴骨就如同兩座小山,撐向兩旁,使他的臉孔,變成了個道道地地的上下尖中央寬的楔子,那小鼻子,闊口中的白毿毿大牙,更增加了他幾分惡像。
口齒翁合,陰陰的道:「是哪個小子,能一口道出杭爺的祖宗三代來?」
長臂一抬,五根手指上的指甲,怕不有尺許,伸縮間指著凌子影道:「臭小子,是你嗎?」
鐵捕凌子影怒哼一聲道:「江湖三凶,果然人如其名,毫無一點人味!」
齜牙怒罵,人魃杭漢道:「臭小了,你是不想活了?報個名來,讓杭老爺打發你去見閻王!」
凌子影道:「聽說旱魃山魈,都是閻王爺不收的孤魂野鬼,喂!你這個人魃說說看,是不是真的?」
杭漢露出來的門牙,咬得吱吱作響,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就似要突了出來,尺許長的指甲,一伸一縮的指著凌子影道:「臭小子,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放肆,要使出雙倍的代價,我要你跪在杭爺面前叩上一百個響頭以後,再慢慢的留下來零碎的剮你!」
凌子影反而笑道:「嘴是兩片皮,任憑你上下移動,好說壞說都隨你的意,可是後果,可不由得你!」
杭漢吼道:「奶奶個皮的後果,杭爺只知道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送你到姥姥家去,就是後果。」
凌子影道:「對!那就後果,可不一定發生在誰的身上,那要憑真功夫,實本領,憑著罵人的本領,我可知道那是一定不行!我的意思是說,如同你這種人物,就屬於這一類了!絕對沒錯,我可以打得贏的。」
勃然暴怒,杭漢大吼:「老小子們,出來,聽到這臭小子的話了嗎?」
倏忽間,從那墳墓中,鑽出了兩個人,一個活似個殭屍,一個活脫脫的是個妖怪,赤髮赤須,滿身赤毛,連眼睛鼻子,都似乎被血染了似的,那個殭屍型的人,卻是全身被一套長長的黑衣,緊裹著,看來那不是布料製成的衣服,箍在身上,一絲兒空隙也沒有,除了眼珠還有那麼一圈白色以外,渾身上下,都似是一支蘸飽了墨汁的筆尖,通體盡墨。
首先樸氏姐妹發出了驚「咦!」驚咦後緊跟著的卻是滿臉的不屑之容。
戰飛羽驀地揚手點了道安與酒肉和尚的穴道。
道安與和尚不由得同時怒目瞪向戰飛羽道:「你——」
搖搖手,戰飛羽道:「二位別急,我是怕兩位不知此車的厲害,在自動作,受傷送命,都是白搭,所以請兩位在此稍憩一會,你們的那三位同伴,可不能要他們向女娃子動手,那份長像已夠噁心了,怎可再勞動她們姐妹?所以,我們得出去看看,本來我沒這麼囉嗦,只不過兩位是出自自願,在道義上我不願兩位在沒有達到目的地前面受任何損傷!」
冷嗤一聲,道安道:「閣下恐怕不是這個意思吧!」
戰飛羽道:「你說呢?」
道安冷哼道:「我看是怕我們出去同外面的三位聯手吧!」
驀地揚掌,解了二人穴道,戰飛羽道:「倪詹二兄,請讓讓路,有人要下車!」
然後戰飛羽道:「二位請!」
道士與和尚大為詫異的互望一眼,似心意互通的搖搖頭道:「我們不出去了!」
戰飛羽笑笑道:「二位畢竟是聰明人,坐山觀虎鬥,總比參加打鬥好點,是不?那麼我敬告兩位,這是一輛特製的機關車,我們下車後,兩位最好不要亂動,出了岔子,可別說我們沒有事先說明。」
郭大公道:「戰大弟,你忘了,我們可以請兩位在裡面安安穩穩的坐觀,開開『封』點不就行了?」
突然醒悟似的,戰飛羽飄然而出,道:「老哥哥,看你的安排了!」
飄落車後與凌子影站了個並排的戰飛羽,出現得突然,話也說得有意思!
「兩位少奶奶,請高坐車處,看鬼魅表現『煉魂火舞」增加點『陰謀常識』吧!」
郭大公下車了,車簾倏然捲起,露出了一扇黑漆發亮的鐵門,只有二個小窗口,五寸大小,此時正有兩隻眼睛向外窺望。
同時,戰飛羽話聲一落,當面的人魅杭漢道:「你小子是什麼人?」
戰飛羽道:「我能知道你,你該知道我。」
一怔,杭漢道:「你知道我有什麼稀奇,那是杭爺的大名在江湖中傳揚的原因,你小子算是個什麼玩意?能和杭爺比?我知道你,哼!你配!」
「什麼樣人物才配你知道?」
郭大公突然接上了話,向杭漢繼道:「你又為什麼在路上躺著挺屍阻路?說說讓老夫聽聽,你人魃是主人?還是奴僕?」
杭漢大吼:「什麼主人?奴僕?你老小子說明白。」
郭大公道:「若是你自己找到了我們頭上,不管為什麼,就算是你無事生非也可以說是主人,假若在這兒攔路,不是你自己的意思,而是受人指示而來,那麼你就是奴僕!」
人魃杭漢道:「你這老小子胡說些什麼,就憑杭爺會是奴僕?你他娘的瞎了你的老狗眼!」
郭大公怒瞪人魃一眼。
鐵捕凌子影勃然大怒的吼道:「杭漢,你這個有眼無珠,滿口噴糞的傢伙,你得為你剛才的這些屁話,付出點代價,等一會少爺定然將你那十隻爪子,一根根的折斷,倒插追你的指頂尖裡!」
人魃杭漢一拉架子道:「來啊,小雜種!光說不練有什麼用,看是你能折斷我的指箭,還是我能零割你這小雜種!」
鐵捕凌子影,倏影邁前一步道:「不通人性,沒有人味的滿嘴胡柴,滿口放屁的丑驢,來,來,讓小爺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天下的路,是怎麼個走法!」
雙臂下垂,長指甲,幾乎劃到地上,人魃杭漢道:「小雜種,臭小子!有種!」
戰飛羽驀地道:「對,他有種,可不知你是什麼種?」
驀然大吼,暴烈的指著戰飛羽,杭漢道:「小子!你說什麼?來!來!讓老爺先來零割了你再說!他們這老小兩個留在後面!你!你這個說話不知好歹的小子,報個名來!」戰飛羽道:「拔甲神!聽說過嗎?」
人魃眼珠一轉,勃然震怒,道:「好啊!臭小子,你死在臨頭,還占老爺的便宜!」
戰飛羽道:「老爺?就憑你這個沒種的傢伙配稱老爺?那麼,站在你面前的這些老爺,該怎麼個稱呼?呸!」
「怎麼稱呼?稱呼你們一句『鍋裡的肉,碗裡的湯』,已經是抬舉你們了,實在說,你們除了血還可以當湯喝以外,那真是只有當野狗食的資格!啐……」
是那赤髮赤臉的赤魅毛烈的聲音。
戰飛羽扭頭望了赤魅一眼,嘴裡卻向郭大公,凌子影師徒道:「老哥哥,赤魅由你來對付,最好能憋住氣,莫讓他的魅風熏著,凌老弟就對副那個黑魈赫連濕,小心他心裡的魈火,佔上風頭,他們就無用其技了!」
赤魅毛烈突地道:「喂,小子,你到底是誰?對我們倒是挺瞭解的,說個名字如何?」
戰飛羽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們已落下風了!」
赤魅毛烈道:「屁的下風!我們這付長像,就是招牌,走到哪裡,也會讓人認出,這豈不是永不知彼?」
戰飛羽道:「可是你們的魅風魈火與指箭,可是甚少有人知道,對不?」
毛烈道:「就是因為你知道,所以才問你的名字!」
戰飛羽道:「我告訴你名字,豈不是供給你知彼的資料?」
黑魈道:「你能知道我們,我們不知道你,足證你高明,既是高明的武林人物,不該如此的不公平。」
笑笑,戰飛羽道:「聽說黑魈赫連溫,乃武林三凶中的智囊,看來果然不錯,既捧又損,可惜我不吃這一套。」
赫連溫道:「我們按照禮數,請問大名如何?」
戰飛羽道:「先說出你們阻路的目的!」
赫連溫道:「我們在截擊一個武林中的高手!」
戰飛羽道:「可是八極莊請你們來的?」
赫連溫道:「這不在我的答覆之內。」
戰飛羽道:「可是你已經答覆了!」
赫連溫道:「就算是你說的對,與你有什麼關係?」
戰飛羽道:「關係如何,等會兒你就明白,你們截擊的武林人物,是誰?」
赫連溫道:「你問的大多!」
戰飛羽道:「我倒不覺得!」
赫連溫道:「閣下,該報出你的名字來了!」
戰飛羽用手一指郭大公道:「你截擊的不是我同他?」
赫連溫奇特的道:「你是?——」
戰飛羽道:「戰飛羽。」
郭大公道:「郭大公。」
武林三凶同時驚呼:「就是你倆?」
戰飛羽道:「怎麼,不像?」
黑魁道:「那麼,他們——」
戰飛羽道:「郭大公的徒弟,『鐵捕』凌子影,同他的夫人,武林雙艷,聽說過嗎?」
黑魈大為驚凜的望了望『鐵捕』凌子影道:「沒想到是你?你曾經將白魑入獄,針刺穴竅散功廢人,對嗎?」
凌子影道:「那是兩年前的事了!」
黑魈道:「兩年後,找你算帳,不算晚吧!」
凌子影道:「不晚!」
黑魈道:「那麼!我們就先私後公——」
戰飛羽道:「且慢!」
黑魈道:「你還有什麼屁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3:27
八十三、武林、三凶、十指箭
戰飛羽道:「交上手後,我警告你們三位,莫拖時間,把壓箱底的本領拿出來,時間耽擱多了,以你們三位可就大為不利,對八極莊也沒什麼好處,我們也沒時間同你們蘑菇!」
黑魈道:「廢話!」
人已如一團黑氣,撲向凌子影,兩條臂膀,如同兩道黑流墨蛇一般,映人人眼,圈出了漫空飄忽的幻影,整個的將鐵捕凌子影,裹了個密緊。
凌子影猝然暴旋,斜移,身形移動的同時,一縷閃光的的暴揚,閃光透穿黑影,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那是凌子影的雪亮單刀的砍劈,勁疾的威勢,使黑影猛然的撲來,變成了匆促的躲閃。
倆人中間的空隙,使得斗勢緩得一致,迅疾的又互纏在一起。
黑魈的墨影,如一道道圓圈,快得如風車疾轉,風車墨影的圓圈中心,一支雪亮的鋼刀,隨著身形的旋轉,快得形成了一道中心鋼柱,分不出是人是刀。
中心的凌子影,以靜制動,全神貫注於黑魈的旋飛身影,絲毫不漏虛隙的抱刀凝視,隨勢而轉,全身肌肉鬆弛,兩臂微微內曲,形成一種既守又攻的最佳姿勢,看得出這位江湖黑道,齊拳「鐵捕」的年輕人,對敵之經驗實是豐富之極,未慮勝而先慮敗的採取了至佳的制敵之策,尤其是那突遭奇襲時的那凌厲的一刀,逼得對方不得不將「搶制先機」之勢放棄,而形成了平等的對峙,沉靜與機智,即給予敵人一種不敢輕視的感覺。
江湖三凶,豈是虛傳,在平等的對峙之下,黑魈赫連溫以其獨特的旋繞步法,使周圍的空氣,激成漩渦氣流,逐漸向內緊縮。
「鐵捕」凌子影,逐漸感到一種壓力,緊迫而來,機伶的一轉念,驀地大吼一聲,手中刀,閃翻劈斬,光華流織,交錯縱橫,猛烈的削砍,如狂風驟雨,灑向黑魈赫連溫的旋飛身形。
冷電墨蛇般的旋舞,突然在飛翻的刀刃猶在凝快的一抹寒光裡,卻猝然停止,「嗆」的一聲,腰間一抹烏光起處,一支烏黑的馬鞭,環環連瑣的回震來刀,又突的幻成一朵烏雲反罩過去。
戰飛羽看出黑魈赫連溫使用的傢伙,乃是一條三尺長的『鏈子槍』十餘節烏環扣連,與一般的『鏈於槍,不同,他的槍尖——特粗,粗得成一個扁筒,而不是普通的梭形,這槍的槍頭,唯一的解釋,便是其中有不同的構造,「魈火」的外號,使戰飛羽聯想到這「鏈子槍」的構造,正是他的用途。
凌子影在激鬥中,已見到了黑魈突然撒出的傢伙特異之處,已萬分的留上了心。
忽間,凌子影大吼如雷騰空而起,那種令人十分熟悉的雪銀色光芒,已冷電流蛇般的炫快入人的眼簾,激起了漫空飄忽的瑩亮幻影。
逐明、冷森、鋒利,那是一種要命的閃亮,使人有種感覺——鋒芒帶起的光芒將無堅不摧。
戰飛羽對「鐵捕」凌子影又有了新的認識,無怪郭大公能放心讓他接下「天下第一名捕」的重擔,這種藝業,加上他剛才的機智,沉著,已可說是後起之秀了。
閃亮的光輝,倏然與森森的烏芒,隱隱晶流,猛然交纏,一種暗極的交纏,相見雙方用的是內力,而非賣力。
騰空的身形,倏忽劈落,倒退五尺。
烏芒銀光,同時分散,黑魈赫連溫的烏色身形也同時後退五步!
赫連溫烏睛凝聚,全身貫注,卓立不動,呼吸急促,緊盯對方,雙手分握「鏈子槍」頭尾,似甚激動。
戰飛羽明白,他該激動,江湖三凶,是成名人物,以他的聲名,與一個後生,「鐵捕」凌子影激鬥後,非但沒有佔到上風,顯然的要想突破對方的防守,與凌厲的攻勢,得付出無比的代價。
站在那裡,凌子影紋風不動,臉色沉靜,甚至連視線的方向都不變,凝重的注視,表示凌子影並未輕視於面前的敵人,然而卻也並無半絲兒氣怯與不安,相反的有著一種篤定的,穩如泰山的氣勢,那是種懾人的氣勢,不敢的氣勢。
郭大公突然道:「赫連溫,說說你截擊我們的目的。」
赤魅毛烈吼道:「有什麼目的?找你伸量伸量!看看你天下第一名捕究竟憑什麼在江湖中立足數十年而沒有垮臺!也看看那江湖盛傳的人王神手無相戰飛羽,到底憑什麼在江湖中稱霸天下。」
戰飛羽道:「是你的本意嗎?」
毛烈赤髮飄飛,怒道:「戰飛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這還不簡單,我認為這不是你的本意。」
雙眉一揚,赤流聳動,毛烈道:「戰飛羽,第子不同你打啞謎!」
戰飛羽悠閒的道:「道理很簡單,你找郭大公,不該在這兒找,找我也不是在此時此地吧!何況,你我並不認識,你憑什麼在這兒攔截我?這其中就有個道理!這道理很簡單,你們不過是受人支使,讓人牽著鼻子走的奴隸,來為別人當探馬打頭陣,說穿了犧牲生命罷了!」
暴然震怒,毛烈吼道:「戰飛羽,你這個狗雜種,你狗嘴裡永遠吐不出象牙來,你簡直是『門縫兒看人』,把你老爺看扁了!」
喃喃的,戰飛羽道:「二流貨色,一流名聲,江湖傳言是不可以盡信的,就如同你們這三塊料!就是這樣!」
人魃杭漢吼了起來:「戰飛羽,娘的,你橫到我們頭上來,是瞎了你的狗眼!」
無聲的哼了哼,戰飛羽道:「我熟知你們這種人的習性,狂極、粗暴,聽不得一句真話。」
黑魈暴厲的道:「真話?放你媽的狗臭連環屁!你算什麼東西,竟來批評我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呸!」
古並不波,戰飛羽:「不用照,早將你們的筋骨稱量好了!就憑你剛剛的那點表現,你們這三塊料,還不夠揍的。」
突地狂笑,毛烈的紅髮,衝上了天,一指戰飛羽,向黑魈與人魃道:「聽到了夥計!這就是武林中傳說的人王,梟霸,『神手無相』戰飛羽,就憑他這句話,也配?」
挪揄的,人魃道:「我看倒很配到說書場裡去吹牛!」
黑魈道:「不!這是他的真本領,在江湖上能夠有這大的名頭,靠什麼?就是靠這一張嘴,你們沒聽他說嗎?找他不該在此時此地?你們猜我們該到哪裡去找?嗯?」
略微一頓道:「我們該到死了人,或是將娶媳婦的地方找——那個拿著大喇叭的吹得同驢叫的聲音的那個,就是他嗎?」
「哈哈……」
「哈哈……」
沒人再響應了,笑得沒了勁,三個人都面面相覷,也感到無味,話無味,人也無味。
戰飛羽緩緩地道:「笑夠了嗎?該哭了!」
面色一變,毛烈道:「戰飛羽,大話說了,你打算怎樣?是一對一?還是……」
擺擺手,戰飛羽道:「一對一?你們?你們這三塊二流貨色?」
喀崩一咬牙,人魈道:「戰飛羽,行了,別光吹不練,來,讓杭爺伸量伸量你,你這個無目的狂夫,看你有多大本事。」
戰飛羽道:「毛烈,你該有點腦筋,如果我這樣說,我會不具有這種本事嗎?」
怒極冷笑,毛烈道:「那得試試,老子不信邪!更不信吹!」
戰飛羽輕輕的道:「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你們現在就準備好……」
郭大公「咳」了一聲道:「老弟,那不公平吧!黑魈要為白魃找影兒算舊帳呢!何況,我們也是三個多些!」
戰飛羽道:「老哥哥!你已經看到了,憑他那二手三腳貓要找凌老弟算帳行嗎,我們沒時間同他蘑菇,打發了好辦正事!」
黑魈嗔目切齒的道:「娘的,戰飛羽,你等著,我收拾了這小子,我再找你!否則,我絕不與你交手!」
在話音未落時,赫連溫猝然斜移,身形移動的同時,一溜烏油黑亮的細長光彩暴空,尖端透空,發出一種刺耳的呼嘯,劈纏向「鐵捕」凌子影。
凌子影半步不退,手中刀揮捲開去,光輝燦爛,如冷電,如流蛇,激起了陣陣雪影,一種寒森森的,陰凜凜的真正殺人奪命的那種光芒,逐出酷厲的,懾魂裂膽的氣息,陣陣擴散。
戰飛羽輕輕的道:「殺人刀……」
凌子影的刀飛劈而下!
赫連溫猛一仰身,手中槍「唰」的直點敵人咽喉!
飛劈的刀刃,猶自凝快那一抹晶瑩隱流的寒光,卻已猝然回翻,「嗆」的一聲,震開了來槍,又突然的幻成一片光雨,反削過去。
赫連溫一手執槍,一手突握槍尖,迅快捷魈的閃晃,急抬速至,如電般攔截。
凌子影在第一波攻勢餘力未竭之際,已倏旋向右,連串的刀影流射,猛的彈躍而起,虛空一百零八刀斬劈而下,布成了漫天的刀芒,狂洩之下,阻住了對方的退路,更似凌空落下一片刀雨。
眨眼間,赫連溫,連揮九十八招,倏地貼翻滾,鏈子槍飛舞中,環響如注,不隨騎波紋,圈圈擴散,防身的擒旋,如同渦流,向中心收縮。
一時之間,但見銀雨烏光,交激閃耀,光輝流燦,黑白相映,連串激越,金鐵撞擊,聲溶火星,人影一上一下,倏然分耳
嘴角噙著一抹慘酷的笑容,凌子影斜睨著黑魈赫連溫,意味著:你還不夠資格為白魑復仇。
赫連溫左手緊握槍把,撐地而起,右手執著扁筒形的槍尖,遙指凌子影道:「臭小子!再來!」
大吼聲中,赫連溫驟然騰躍而起,「鏈子槍」倏閃已下,抖得筆直,對準凌子影天靈蓋,暴刺而下。
凌子影,鋼刀橫架,猝然帶起一條虹光似的匹練,當匹練映顯,他的身子已然一個倒翻,倏忽彈起,刀刃流射,宛如千百顆隕石,彗星的流洩,在尖銳的嘯聲裡,捲向了赫連溫!
「鏈子槍」急回快翻,細長的烏影,黑蛇,連連點戳,頻頻飛擊,在迷茫的烏光掠掣中,同流燦而來的銀電交觸,於是光影混亂,密響連串——
驀地一聲厲吼——
火光觸發如一蓬紅雲,驀然已裹向凌子影的光芒,赫連溫的黑花翻落,肉色赤紅,凌子影的身影如鬼魅般穿出火雲,身形如白影追魂似的緊追而下。
就在這時——
斜刺裡人影暴掠,兩溜冷芒,突刺向凌子影背脊!
倏忽間——
灰影飄閃,如飛鷹,如閃電,將斜刺裡的兩溜冷芒,捲入一陣紫霧之中。
那是戰飛羽的雙袖,隱約問,那一雙蒼白的手掌,將猝襲的赤魅毛烈,與人魃杭漢的飛刃,收進袖中。
「哇」的一聲厲叫——
赫連溫踉蹌的,跪地吐血!鏈子槍無力的倒拖地上,胸腹問,紅漬滿身,翻裂著二條長長的血痕,無力的,頹然倒地,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自黑衣裹頭裡,露出一種怨毒至極的寒芒,逐漸消散,消失!終於「彭」的一聲,倒地不起!
凌子影,抹一抹臉,眉毛燒得有點焦味,望著棄於地上的鏈子槍槍頭,道:「好狠毒的傢伙!」
眶眥欲裂,毛烈瞪著戰飛羽道:「戰飛羽,狗娘養的,你們二打一。」
戰飛羽眸瞳赤寒的射向毛烈,冷酷的道:「三打一怎麼不說?」
毛烈粗暴的:「這小子已傷了人,還要落井下石!」
戰飛羽道:「受傷反噬,用的是見不得人的魈火!你是對方,怎麼辦?」
杭漢道:「戰飛羽,來吧,該我們了!」
點點頭,戰飛羽道:「這還像句人話!只是不用客氣,你兩個一齊來吧!」
激動,狠厲地,赤魅毛烈道:「戰飛羽,你是個狂言的匹夫,說大活的狗屎,天下的好話叫你說盡,壞事讓你干遍!你不用害怕,武林三凶,向來不以多為勝!你安下心,不用跳動,宰你這種狂徒,還用不到費勁!」
冷靜的,戰飛羽道:「不錯,我說大話,你說的是實話,怎麼樣,毛烈,你先來?」
戰飛羽那種雙手籠袖,雙臂抱胸的挺立,猶如一座冰山,挺立天地之間,那股寒凜酷厲的眸瞳中的寒光,直射得毛烈自心底裡發毛,全身都起來了一層層的暴栗,一陣陣的寒意!
事到臨頭,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武林人也不會低頭,何況是出名的武林三凶?
毛烈由寒心轉為極端的憤怒,憤怒戰飛羽那種吃定了的態度,與挑釁式的挪揄說話,那是一種極端的,難以忍受的侮辱,這種侮辱比殺了他尤為難堪。
首先,寒慄變為繃緊的暴栗,毛烈的雙目,首先射激出一股怨毒的紅光,眉毛聳翻,兩耳扇風,耳窩中的兩撮紅毛,扭結成一把小小的扇子,兩耳一前一後的扇動,與那沖天而立的紅短頭髮,形成了一幅巡海夜叉的長像,顯見得他心中的怒意,到了極點,將怯意驅除淨盡。
只見他一步一腳印生生的踏向地面,走向戰飛羽。
距離五步,毛烈停身。
紅毛毿毿的長臂一指戰飛羽,毛烈道:「戰飛羽,你這三等豬狗,九等畜類,混世魔王,不世的妖孽,今天要你挺屍!」
點點頭,戰飛羽嘉許的道:「很好!毛烈,你罵得痛快,也希望你的手底下,能與你的嘴巴一樣的乾淨利落。」
毛烈振吭大吼:「你就要嘗到!」
到字猶在舌尖上打轉,毛烈的雙臂一伸,雙手中已多了兩柄金光燦爛,同他的膚色近似的匕首,匕芒金光交織成的線條,倏然映凝穿舞,宛如煙火銀花爆烈的剎那間的璀璨,飛掣流閃,形成了層層刀浪,疊疊光圈,圍刺削劈向戰飛羽的前身。
強勁的刃風光芒,破空透戳,但戰飛羽的身形,宛如失去了重量,彷彿飛絮一般,隨著對方的刃芒晃動,跌蕩,銀芒刃尖,急遽的刺進,卻就只差那麼一丁點兒的距離,夠不上部位。
使毛烈吃驚的,卻是戰飛羽那雙手籠袖,雙臂環胸的姿勢,卻一點也沒變,尤其是那雙寒凜的眸瞳,更加放射出暴凜的煞光,凝視著毛烈的赤目,瞬也不瞬,任你刃尖如何的急烈,快速,就是刺不上敵人的胸膛。
毛烈暗裡吃驚,越發的憤怒,長身而起,雙臂匕首陡然的揮動,一排半弧似的扇骨般直瀉而下。
戰飛羽突然挺立不動,右手猝翻,袍袖飛揚,沒見著他的任何招式,與右手掌指的動作,只見蒼白的光影一閃,就只那麼一閃,快,准,狠,穩,一連串的「嚓嚓」微響中,全部過去,融為一剎,半著不失的,通通將毛烈的招式阻了回去。
身形猛沉,毛烈的匕首,雙雙挺進,悍不畏死的飛刺向戰飛羽的咽喉。而行動的快速,逾電光石火。
戰飛羽突然迴旋——明明向左,卻一下子到了右邊,飛動的袍袖,神出鬼沒的臂掌,白芒一閃之間。
毛烈突地「吭」了一聲,一個跟斗翻了出去。
「哇」的噴灑出一口口鮮血。
恍如電碩般,那冰寒感觸又突然襲上心頭,毛烈恐懼中雜著僵意,神情木然,人就像泥塑,像木雕,口角的鮮血,汩汩外流與他的髮膚,無何大多的異樣,只是那雙呆滯的眼神,卻給人一種傻怔的感覺。
戰飛羽淡淡的注視著毛烈,他的雙手,又已隱於袍袖,雙臂環抱胸前。
面色冷森,毫無表情的,戰飛羽道:「毛烈,你還有話說嗎?」
毛烈的臉孔扭曲得紅毛翕張,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眼神突然由呆潰變為驚恐,由驚恐變為羞憤,胸腹間連連鼓盈,起伏不停,口齒問陣陣粗壯的喘息,夾帶著血沫,一進一出,雙臂顫微微的抬起,指著戰飛羽道:「你……你……」
「哇」的一聲狂噴出一大灘血塊!
「噗」的一聲,諾大的軀體,突然撲地不起!寂然不動!
人魃走了過去,將一赤魅」翻了個身,仰臉向上,只見本是紅色的面容,毛髮,此時已變紫漲!七竅流血,顯然是活不了!
人魈杭漢冷酷的向戰飛羽道:「戰飛羽,你的神手原來是毒手,無怪你是江湖上橫行,卻原來在交手之時,使著無比下流歹毒的散毒動作,你配在人前揚威,在武林行走的嗎?」
淡泊地,戰飛羽道:「杭漢,將你那一對狗眼,睜大一點,他死了,是我下的毒嗎?」
狠毒的,咬牙切齒,杭漢道:「你沒下毒,他為什麼七竅流血而死?」
戰飛羽冷冷地道:「因為他的心肺都已糜爛,而在戰前卻說了大話!當我問他『還有話說嗎』的時候,他氣怒攻心,催發了內傷,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他臉上是紫的,他的身上可沒有紫,這毒只攻他的臉,哼!」
郭大公道:「杭漢,你聽說過戰飛羽會用毒嗎?」
突然,一種揀軟的吃的意念浮起胸臆,杭漢驀地勃然暴怒道:「老狗,你不用在那兒狗仗人勢,有種出來,同杭爺對上一招!」
郭大公驀地上前一步,道:「固所願耳,不敢求也,一招,百招,都是一樣。」
杭漢驀然彈一彈雙手上的長指甲,道:「你能不能受得了我的指箭百招,那要看你這天下第一名捕的名頭是不是虛傳得了!」
郭大公道:「你倒是學乖了,不那麼猖狂,大言不慚!」
狠狠的,杭漢道:「郭大公,還沒有交手,不用那麼篤定!」
點點頭,郭大公道:「向來都不敢篤定,刀口上舔血的事,誰也沒那麼把握!」
這種話,出自郭大公口中,在武林三凶的人魈杭漢聽來,可就極為詫異,要知道,武林人物,可就是一口氣,不服輸、明明藝不如人,嘴巴上可向不服人!而郭大公竟然認為沒有把握,當然,他並不只是說他沒把握,而是包括了敵對的雙方,雖然這是事實,然而,杭漢聽來卻有些不入耳,甚至有點刺耳!
氣氛由血腥酷厲,頓時轉變為低沉!
戰飛羽暗暗的佩服郭大公不愧是公門的第一名捕,能在一兩句話中,就改變局勢,使敵人由狠毒的心情,轉變向「茫茫然不知所以」。
武林三凶,江湖中凶名久著,心理的影響只是暫時的,那日已積聚的乖戾之氣,與當前的仇恨,血淋淋的事實,使他在一時的低沉後,又轉向狠惡。
杭漢狠暴的道:「老小子!你少擺這些玄門道,咱們之間,明擺著的事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郭大公道:「我知道,只是你犯不著未交手而發怒,這樣會影響你的功力的!」
暴然震怒!杭漢道:「你他媽的假仁假義什麼?老子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兒!那豈不是正可讓你佔個便宜?」
郭大公道:「三死其二,我實不忍心賺你這個便宜!」
勃然震吼,杭漢道:「真在那兒一廂情願啦!老小子!你……」
「鐵捕」凌子影,突地虎吼道:「杭漢,你這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假若你再嘴巴裡不乾不淨,我就先割你的舌頭!」
杭漢道:「你算什麼東西……」
凌子影道:「不用管什麼東西,能宰了你就行!」
郭大公道:「大人不犯小人過,影兄,你退下去。」
杭漢道:「不用啦!我一人對你們師徒二人也是一樣,那樣會更乾脆點!」
郭大公突地冷哼一聲,擺擺手,示意凌子影出手,他轉身退到車前,理也不理杭漢,這是一種輕蔑的表現。
凌子影突地道:「說大話雖不費力氣,動上了可就不那麼容易,不用師徒倆人,你只要能將這個做徒弟的收拾了,自有我師父來陪你!」
杭漢道:「臭小子,你來正好,我給赫連弟兄復仇!」
陡然間,杭漢長指倏展,如同十指尖銳的利箭,分射向凌子影,灰中帶白,白中透亮,尖中帶削刃,刃利如劍,只這一剎,就如同十支鋒利的劍,刺戳向凌子影。
凌子影身形暴旋,神鬼莫測的突然旋到對方的後側,動作之快菲夷所思,閃晃之下,一把鋼刀,業已到了杭漢的頸頭。
倏忽前仆,躲過了鋼刀的臨頸之危,大轉身,雙臂驀然如同一排弧形的扇骨,如一排尖利的劍鋒,橫削向凌子影的胸腹。
略頃身,鋼刀一豎,刃面迎向十指,凌子影的動作乾淨利落之極。
堪堪十指指甲與刀刃接合的剎那,突然一個鯉魚打挺,雙臂後收倏揚,分指向凌子影的雙睛。
疾然地輕擺鋼刀,又是一式簡簡單單的「開門見山」,凌子影的鋼刀又迎向了十指了。
驀地一聲怒哼,冷冷地,杭漢道:「小子!讓你嘗嘗指箭的滋味!」
話未落,十指中的食中四指,一疊一彈,雙臂猛收的同時,杭漢的四指指尖,在一彈之後,如流星,如閃電,突然脫指飛射,指尖的寸許,齊齊折斷後,疾然彈向凌子影的面前,兩取雙眼,一取鼻下人中,一取咽喉。
晃閃的刀光,「叮,叮,叮」的連響中,震飛了雙眼與咽喉的指箭,一仰臉,凌子影張口硬接指箭,含在口中。
身形急偏,凌子影的「鋼刀」狂緊狠削,在旋回的冷電交織捲舞裡,在前式的光華照映中,刀刃晃飛,猛的砍向敵人頭頂。
十指箭,倏忽形成一面長扇的弧形,箭氣破空,發出「絲絲」徹響,冷芒精電,輝輝生璨,森寒的招式,立時將凌子影的攻勢封住。
凌子影,頓臂力揮,急驟的狂雨暴雪,十指箭已被阻在空中亂了條法,快速的擋削,鋒利箭刃,倏伸倏縮,始解了眼前的危機,杭漢已是被劈得心中發火!
驀地裡,一聲劈嘯,身形猛然騰空,杭漢如同一隻憤怒的鷹隼,倏上倏下,身子未落,十指暴彈,寸寸指甲,迸裂如箭雨,驟然罩向凌子影。
傲立不動,凌子影的鋼刀,揮舞成一片光幕,急光流燦中,「嚓嚓」之聲,不絕如縷,指尖被刀幕擋得落滿身前!
一聲怒嘿,十指並齊,杭漢頭上腳下的插向凌子影的面門!
倏然疾退,一仰頭,「呸!」的一聲,一指指尖,如流光音星的洩尾,倒射向人魃劈箭的面前!
「轟」的一聲,身形如一支竹竿,雙臂曲彎,十指齊根插於地中,頭觸地面,身折後仰,「叭噠」摔在當地,杭漢連「吭」一聲都沒有,即時斷了氣。
指箭自凌子影口中射出,無巧不巧的,正中杭漢的天門!穿腦入髓,一絲兒血漬都不現的將敵人殺死!
搖搖頭,戰飛羽道:「他想不到你口中的那截指箭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凌子影餘悸猶存的道:「這傢伙,是豁上了性命,想同歸於盡的,假若沒有那塊指尖,這時地上恐怕要多上我的一道屍身!」
笑笑,戰飛羽道:「沒那麼嚴重吧,你的絕活還沒露呢!」
郭大公道:「影兒,死者為上,入土為安,你同詹、倪兩位就把他們埋了吧!」
「不用的,姓郭的,有人會處理的!」
這是道士的聲音。
郭大公一聽,沉靜的道:「那麼我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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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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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23:52
八十四、人親、情絕、酒亦醇
戰飛羽墓地走近車門,將門打開,道:「兩位請出來吧!」
道安與酒肉和尚互望一眼,無言的下了車。
戰飛羽道:「既然有人可收拾他們三位的屍身,那兩位也定然有伴,可以回八極莊去,我們在那裡見吧!」
道安道:「何時?」
戰飛羽道:「最快今晚,最遲三天,有請兩位,向八極莊主代郭大公與戰飛羽遞上個拜莊的信息!」
酒肉和尚道:「不會虧待你的,姓戰的。」
戰飛羽道:「先謝謝了!」
回頭向郭大公道:「老哥哥,車裡怪悶的,我倆坐車轅駕車如何?」
豪壯的,郭大公道:「好啊!那麼,影兒,你們上車,請簷、倪二位還是騎馬吧!」
鞭聲「叭,叭」連響,車行了!
老遠老遠,還未見和尚與道士有何行動,直待轉了彎,只見他倆仍立原地。
當車甫轉彎,赤魅毛烈與黑魈赫連溫藏身處,突然掀了開來,那是二座油布帳幕,赫然地下覆蓋了不少物事,有人,有馬。
浩浩蕩蕩的,在裝好屍首後,一行人落荒走了!
戰飛羽與郭大公,坐在車轅上,有說有笑。
郭大公道:「老弟,看來你不想今天趕去八極莊!」
戰飛羽道:「算時間,江可利的傷,是好是壞,只有憑他的運氣了,我也無法查看『神功』的結果了,我們何必拚命的趕?就是趕到了,八極莊的人也不可能信任我們,將他交出來,要我查看!本來嘛,世上也從來沒讓敵人治傷的事,那我們又何必趕命!」
郭大公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早點歇下,我領你去個地方,介紹個人你認識如何!」
戰飛羽道:「是武林人?還是……」
郭大公道:「打個啞謎,見了面,由你自己來判斷如何?」
戰飛羽道:「咦,這麼神秘?」
郭大公道:「這倒不是神秘,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玩點小花樣,增添點生活情趣!」
戰飛羽頓被引起興趣,道:「先介紹介紹如何!」
郭大公道:「那不成,既然要你去觀察,我現在就介紹,那不是給你個底了場?」
戰飛羽道:「那也不見得,這要看你介紹什麼啦!譬如說,你們認識多久啦!多久沒見啦!不關緊要的什麼的!」
郭大公道:「不行,我不能上這個當,就是再怎麼小心,我也會洩漏一點資料,那就已夠你判斷了!」
戰飛羽笑道:「和你這干公事的人打交道,看來是一點便宜也佔不了呢?」
郭大公笑道:「佔我的便宜?那可不容易,沒要你送點孝敬,這已經是很夠朋友了,哈哈……」
戰飛羽道:「可也是啊!我實在該滿足了,同你交往這久,也沒費個一文半文的,若果真的同那些公門中人打上了交道,可就沒這麼輕鬆了,人說『當差三年,不貪也該斬』,你是不是躲死過十幾次了?」
郭大公喟然道:「這句話,雖然是一棍子打遍了所有的,可也有點道理,只是未免太損了!其實,公門中也有好人,不是有句話說『公門中好修行』嗎?真正在公門中修行的人,也實在不少呢!」
戰飛羽道:「說的也是,可是在人們的心目中,好的總不如壞的多!」
郭大公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就是這句話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口是難防的啊!老弟,你行道江湖殺的人可多?但,你卻是一個出名的殺人王!」
戰飛羽道:「這畢竟不同,我不管理人們的事啊!況且,我也只限於武林這一條路!」
郭大公道:「公門中人,也有苦處沒地方訴!說來徒亂人意,嗅伊——」
突地揚鞭,將馬車轉入一條鄉村大道,直向一座上阜門去!
戰飛羽道:「怎麼,到啦!」
郭大公道:「就是前面,那土阜下的幾處農家!你可別小瞧了這個荒野之處,吃喝起來,卻是別有風味,比通都大邑的那種油膩,與鄉村野店的那股淡而無味,卻另有一番滋味,是你喜歡的呢!」
嚥了一口唾沫,戰飛羽道:「清香二字,可以形容嗎?」
郭大公道:「清香,菠郁,兩者得兼,今晚你就會嘗到了!」
戰飛羽抬頭打量,前面那土阜下的幾戶農家,只見縷縷炊煙,已相繼升起,清楚的聽到雞嗚犬吠,羊叫牛嗥,與孩子的嬉笑。
綠樹尖上,掩映著光芒燦爛的夕陽餘輝,農戶前的一道淺淺溪流,似是這近百年來,他初次見到的風光!
散散落落的幾戶不規則的茅屋,使這土阜不疏林道,小溪旁,增加了幾分樸素,安寧,祥和的氣氛。
車停在一處四合院的門前!
村中的狗兒夾著尾巴,又害怕,又要盡職的,遠遠的在「汪汪」的叫!
嘻笑的孩子們,都停下來,一個個瞪著澄澈的眼神,自那古銅色的小臉蛋上,顯出好奇!疑惑的面容!
猶疑而又忍不住好奇,跟在車後面跑!然後在車停後,遠遠的望著,所求著心目中的答案——這是誰家的客人,這大的氣派?
四合院門前,恰恰出來了個白鬍子老頭,童顏鶴髮,一派莊農的打扮,精神矍爍的望了一眼郭大公,突地驚「咦」一聲,三步趕做兩步的,道:「是什麼風啊把郭老弟給刮來了!」
臉上的笑容,誠樸,歡愉,急回頭,揚聲叫道:「孩子他娘,你快來看,是誰來了啊?」
郭大公暢聲大笑,騰身下車,道:「老哥哥,今天可不是我一個人來的,到裡面去,我慢慢給你引介!」
俯首低低的對老者講了幾句話,老者點點頭,然後肅容道:「請,請,各位!鄉村野店,可是髒得很!」
轉頭又揚聲道:「老王,快來,把車趕到後院子裡,好好的喂喂牲口,多加點草料!」
應聲出來了個莊稼漢,接過了郭大公的鞭子!
凌子影與樸氏姐妹,剛好下車,門裡出來了個白髮皤皤的老婆婆,一見雙艷姐妹,突地道:「怎麼!老兄弟,這就是你那徒弟媳婦嗎?嗅!炔裡面去!你們可真想壞了我!好幾年了,也不來我們這兒,今日可好了!我總算見到了,來來!裡面去!裡面去!」
滿臉的笑容,似是在她眼前,只看到了樸氏姐妹倆人,其他人,一概晃如未見!
那種誠摯,那種親熱,不是城市中的虛假可以比的。
一手一個,嘴裡嚷著進去,她的腿可就是站在那兒不動,頭和貨浪鼓似的,左瞧瞧,右望望,咧著個沒牙的嘴,笑得合不攏來,又一迭連聲的直嚷:「真俊!真標緻!噫!噫!」
一旁的人望著她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直笑得見過大世面的樸氏姐妹,雙頰紅雲佈滿,忸促得如同小姑娘。
還是他的老伴,在一旁提醒道:「喂!我說孩子他娘,你這是怎麼啦,站在這兒讓客人喝西北風啊!」
老太婆突然笑道:「啊!你看我都喜得沖昏了頭,走!走!讓我們大嫂看看他這兩個新嫂子!」
郭大公突的一怔,向老人道:「咦,老哥哥,大嫂是誰?」
老人手捋白胡,笑容可掬的道:「說來話長,請進,請進,裡面談!」
老太婆已一手一個,拉著樸氏姐妹,走進院裡,邊走邊嚷嚷:「大嫂!快來看!新嫂子來了!」
樸氏姐妹,聽到「新嫂子」三字,不由得相視一笑,跟著老太,走近正中的那座三明三暗的正屋。
老人陪著郭大公,讓著戰飛羽等,已跟了進來,邊走卻也邊道:「大嫂是前年老伴她收的乾女兒!是個孤女!嘿,可真虧了她,解了我的不少寂寞!」
郭大公道:「寂寞!兒子媳婦,孫兒你都有了,還有寂寞?」
老人笑道:「兒子結了婚,同媳婦成天在一起,小孫子野得慌,哪裡及得上個女兒!一天價在身前身後,噓寒問暖,遞茶送煙捶背揉腿,逗笑引噱,來得親近啊!」
郭大公道:「我倒要看看這個女兒究竟如何!」
老人道:「保你滿意!樣樣都行!」
說著話人已進得屋裡。
戰飛羽已在進院後看出,這是個四合院,正屋五間,三明二暗,左右廂各三問,住的似是兒女,有莊稼漢同村童,自那兒出來,進院門後不遠就是個敞屋式的串堂,然而兩頭卻也有房間,那像是「長活」住的。
看來這是一家農村裡的住戶,且人丁甚是旺盛。
果然,進得屋來,在當中供神的八仙桌前落坐後,老人即嚷道:「老弟,為我介紹介紹!」
郭大公道:「好好!讓我先介紹你吧!這位是我自小的總角之交,挖淚巴的玩伴兒,姓鐘,鐘伯純老丈!」
然後一指戰飛羽道:「他就是我的忘年交,戰飛羽!」
鐘伯純突地熱情的走上前,握住戰飛羽的雙手道:「啊!我得謝謝你啊!戰老弟,你是我這老兄弟的救命恩人!我真是早想見你了!」
戰飛羽笑笑道:「哪裡!哪裡!我的事他都告訴了你,關於您的事,他卻向未對我提過,真真是不公平!」
鐘伯純道:「這不能怪他!這是我不准他在外面說有這麼一位人物!您可知道,同他這玩公事的弄上關係,麻煩可是大得很啊!」
郭大公突然道:「嘿!你們說夠了嗎?喏!喏!這位是鐵胳膊倪倬倪爺!這位是銅腿詹沖詹爺,旁邊那位,就是影兒!」
老人高高興興的同倪詹打個招呼,然後握著凌子影的手道:「你師父常在我面前講起你來,讚的不得了!今天一見,真是不錯,其實你早該來的!」
凌子影道:「就是沒時間,要有時間,我早來啦!」
鐘伯純道:「這話我相信,對!你媳婦叫什麼來著?聽說也是個練家子啊?」
凌子影道:「姓樸,一個叫少姑,一個叫幼妮!是練過幾天工夫!也是個好幫手!」
鐘伯純一回頭,向郭大公道:「看,看,如何,誰不稱讚自己的媳婦兒?這和兒女比起來,你想!怎樣?」
郭大公道:「看來我也得收養個女兒了!」
「哈哈……」
「哈哈……」
兩個老人都笑了!
鐘伯純此時,將自外進來的男男女女,一個個為眾人介紹!戰飛羽這才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老人有兩對兒子,媳婦,有六個孫子孫女兒。
在這個小農村裡,可就算是大戶了!
這時,老太婆也正為樸氏姐妹一一介紹,一群人中,除了樸氏姐妹,服飾,器度和儀態與人不同外,另有個二十許的村姑打扮的女郎,也似荷塘中的新蕾,樸質中有一股清新之氣。
戰飛羽知道,那就是那老夫婦的掌上明珠——乾女兒大嫂了。
老太婆催促著媳婦,去整治吃食了!
鐘伯純也一迭連聲的道:「把我那兩罈酒給開開,多弄幾個下酒的菜,我們今晚要不醉不休!」
郭大公道:「老哥哥,你只有兩罈子酒嗎?」
鐘伯純道:「怎麼!還不夠你喝的?」
郭大公笑道:「我一個?那是差不多了,可是你說要不醉不休,恐怕是……」
鐘伯純道:「好,好,我絕不小氣,老二,你去挖,將前年埋在地下的那幾壇,也一併挖出來!」
郭大公道:「幾壇?到底是幾壇?」
鐘伯純道:「十二壇,夠不夠?」
郭大公點點頭,道:「夠不夠,可就難說了!」
鐘伯純道:「好啊!老弟,你在調理我是不?你們要是用上功夫喝酒,莫說是十四罈子酒,就是百四十壇,我看也同水差不了多少,我話可說明白,誰也不准用功夫,得憑自己的真量!那要是不夠,咱就另開!」
郭大公道:「我就知道你還有存貨!」
鐘伯純道:「你知道,不稀罕,知道有多少存貨,那才稀罕呢!」
郭大公轉頭道:「咦!聽你這麼一說,在酒來說,你是個富家?」
鐘伯純道:「可以這麼說,猜猜看如何!」
郭大公閉上眼睛一眨笑道:「有百壇嗎?」
鐘伯純道:「差了個上下,也差不多了,我是在年前開始釀酒,到現在,能夠上口的,稱得起醇的,陳年的,也只有一百二十壇!」
郭大公道:「你釀這多酒幹什麼?」
鐘伯純道:「我算計著你該退休了!退休回來,咱老弟兄倆,總要喝上點吧!夠不夠還成問題呢!」
感激地,郭大公道:「老哥哥!你這份心意,我先謝了,只怕退休後,還得呆上一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回家來呢!」
鐘伯純道:「那沒關係,你越回來的遲,我的存貨越多,我越不愁不夠!」
戰飛羽道:「怎麼!老哥哥,你說『回家』?」
郭大公點點頭道:「此地就是我童年的家了,雖然,我不是這兒出生的,但,這兒卻是我的生長地!」
郭大公的神情業已陷入回憶之中,有什麼比得上童年值得回憶?
有人說「回憶」是最美的,而有話能說「童年」的回憶不是最美的?
戰飛羽打斷了郭大公的回憶道:「老哥哥,八極莊不准公門中人走近他們的範圍,這不是等於你的故鄉趕你嗎?」
郭大公激憤的道:「這就是我退休後的事了!」
戰飛羽道:「快了!這次我們就同他解決了吧!」
鐘伯純突地道:「怎麼!你們這次專門來為了解決八極莊的事?」
郭大公道:「本來不是,但現在卻變成是了!」
鐘伯純看著桌上已擺好了不少的菜餚,天色也晚了,就招呼眾人就座道:「我們邊吃邊談,她們娘們那兒,也有她們自己的體己話兒,我們不管!來吧!」
眾人沒有一個表示客氣。
紛紛落座,一股酒香,在「老二」的拍裂泥封後,突然散溢而出,郭大公不由得盡情的長長歎了一口道:「好醇!」
鐘伯純道:「算你識貨!」
郭大公道:「戰老弟,猜出來了嗎?」
鐘伯純道:「什麼猜出來了沒有?」
郭大公與戰飛羽相視一笑。
鐘伯純道:「你兩位老弟,究竟是在賣什麼關子,弄什麼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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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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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24:15
八十五、床邊、睡著、一神龍
戰飛羽道:「老哥哥要我猜猜您是武林人?還是……」
鐘伯純大笑道:「哈哈,我……」
郭大公急急擾亂道:「喂,喂!老哥哥,你可不能洩底!」
鐘伯純滿有興趣的道:「戰老弟,你看,我是不是武林人?」
戰飛羽道:「很難說!」
鐘伯純道:「怎麼,還很難說?」
深意的,戰飛羽點點頭:「是的!」
鐘伯純道:「老漢倒是甚有興趣,聽聽老弟的高論!」
戰飛羽道:「以老哥哥現下的身份來看,應當是個老實人,以老哥哥在這兒住的時間來說,應當不是武林人,但,由老哥哥同郭老哥的交往情形來看,又不可能不是武林人……」
郭大公插口道:「高山滾鼓——不通,不通。」
戰飛羽瞪他一眼,眼中微詢他的意見。
郭大公道:「難道說我交朋友還得非交武林人不行?」
戰飛羽笑,道:「我還沒說完,你就插上了嘴,更使我的判斷有了根據。」
郭大公道:「那麼,對於老哥哥的身份?是普通人?」
戰飛羽截然的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就可以判定老哥哥不但不是普通人,恐怕還是個相當有名的武林人,只不過現在是隱居在此罷了,當然,最有力的證據,不只是你的話……」
郭大公一怔道:「你是在使詐?還是在同老哥哥我開玩笑?你得說出理由來才行。」
笑笑,戰飛羽道:「賭東道的人,是想贏不想輸的,老哥哥,你說是不?」
郭大公豪笑道:「這倒是連三歲小孩都承認的道理,人誰不好勝?誰不好名?」
戰飛羽道「這就是了,在鐘老哥哥答我的話的時候,老哥哥你可是搶著說,不要他洩底?」
郭大公道:「這有什麼關係??
戰飛羽道:「在你想來,以現在鐘老哥哥的居處,行為,與習慣、言談,我當然會判斷老哥哥是個普通人的成份多些,可是,你不要他洩底,這就顯出了兩個疑點,一個,對老哥哥的為人,可能是在當年時,以豪放出名故而你怕他衝口而出,那豈不是讓你……嗯——第二,既然以現在的情況看,老哥哥應屬普通人無疑,那還有什麼可猜的?當然老哥哥的身份不同於現在表面上所見的,那才值得猜上一猜。」
鐘伯點頭挎須而笑,望著郭大公不語。
那意思中,顯然是說:老弟,我沒洩底,倒是你洩了呢!
郭大公卻大搖其頭道:「牽強,牽強!這不是有力證據!」
戰飛羽笑道:「辦案的人,是注重證據,不願隨便人人於罪的,這倒是你『名捕』的本色!其實不要說,你在半路那兩次插口,至於要我猜測老哥哥是武林人,用的是反激法,已經眷我開了一條明路,越發的要判定鐘老哥哥是武林人,讓你收不到預期的效果,可是,那正還是你所說的,那不是有力證據,但我卻有下決心的有力證據。」
郭大公道:「這次我可真正的是想聽聽你的有力證據是什麼,可別再是我插嘴的罪過吧!」
戰飛羽深意的,注視著鐘伯純,雙目中放射出二股精光,緩緩地道:「我猜鐘老哥哥你乃是一個隱跡的武林高人,當年的名望,恐怕不在九大門派掌門人之下,我有力的證據,乃是此處雖偏處一隅,荒涼曠遠,然而畢竟是在『八極莊』範圍以內,俗語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而鐘老哥哥能『酣睡』人側數十年而相安無事,唯一的原因就是『八極莊』無能為力除去他這臥榻旁的禍患。」
郭大公與鐘伯純相視一眼,鐘伯純微微笑道:「戰老弟,你不覺著你武斷了點兒??
戰飛羽怔一怔,但旋即斬絕的道:「不!我以為我相當客觀!」
鐘伯純歪頭道:「有說?」
戰飛羽道:「你同郭老哥哥的交往!」
郭大公道:「我說過,我難道不能交普通人做朋友?」
戰飛羽道:「八極莊敢放言江湖,公門中人不得踏入他的周圍範圍之內百里,他會允許一個『天下第一名捕』的朋友在他們的範圍之內安居樂業,不聞不問數十年?對付一個普通人,我想憑八極莊隨便派個九流角色來吆喝幾聲就夠了,你說是不?老哥哥。」
鐘怕純持須道:「神手無相戰飛羽豈僅是手不饒人,看來這份見識之廣,心念之密也是不饒人呢?」
戰飛羽道:「老哥哥可別誇獎的過了火,只不知肯不肯將您在昔年威震江湖的盛名賜告小弟??
鐘伯純望望郭大公,然後喟然歎息一聲,道:「老弟可聽說過易天虹這個人?」
戰飛羽目放精光,注視著鐘伯純道:「老哥哥說的是在江湖上曇花一現的神龍易天虹,您和他是……噢!神龍見首不見尾,您是……」
郭大公笑道:「怎麼,不大好稱呼是不?既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那麼名字當然就無所謂了,那不過是個代表的符號罷了,易天虹也好,鐘伯純也好!人就在你面前,八極莊臥榻之旁有人酣睡,不客氣說,那是睡了只蟄龍!」
戰飛羽道:「那麼倒想請教老哥哥,與八極莊可是有過接觸,或是君子協定?」
哈哈一笑,鐘伯純道:「接觸是有過那麼一次,老朽送了件東西給他,寫了張條子,以後也就沒甚交往了!」
戰飛羽眼珠一轉,道:「不用說東西是你的標記——霧裡神龍令,條子上又寫的是什麼?」
鐘伯純道:「四個字:我不惹人!」
戰飛羽道:「數十年竟相安無事?」
鐘伯純點點頭道:「連郭老弟來此,前後也不過三次,從沒給他們一點兒麻煩,他們又如何來找碴?」
搖搖頭,戰飛羽道:「這沒那麼簡單,但卻是個好消息!」
郭大公道:「說說看……」
戰飛羽道:「他們還沒有理由,說的再明白點,是他們還沒有力量來找你老哥哥的麻煩!」
點點頭,同意的,鐘伯純道:「不錯,他們是沒這個力量,他想動我們這個小村落,需要付出相當高的代價,因為我們不動手便罷,動上了手就是『除此而外,別無死所』,所以是雖無協定,卻也相安無事。」
戰飛羽道:「我看得出來,全村人雖然都是樸質無華,說句不好聽的話是沒見過世面,然而在底子上卻是個個足以當得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即是那些小不點的娃兒們,似也不是普通人動得了的,老哥哥這數十年來,恐怕是費了不少心血吧!」
鐘老伯目放精光,道:「老弟!你太厲害!」
戰飛羽道:「這是老哥哥自己的人露了底,那可不是老弟的本事強,眼光好,實在講,我很想從老哥哥這兒得點八極莊的底細,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今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除了八極莊乃武林三莊之一以外,一無所知,這一點可實在不美。」
鐘伯純道:「八極莊在江湖上除被列為三莊之一以外,就是披著一層神秘的外衣,任何消息均不洩於外,這一點,就是他們的厲害之處,令人有深不可測之感,然而最近幾天來,似乎該莊有了變動,向外活動的人增加了!」
聚精會神的,戰飛羽道:「老哥哥可是有所見?」
鐘伯純微一沉吟道:「近幾天來該莊出入之人,不似以往的正常,行動氣度不及以前莊重,甚為岔眼,可能不是他們莊中之人?而他們的人似乎甚少出現,卻連經常外出聯絡的總管金大瘤子,也未見出入,我想可能莊中已發生了事故。」
戰飛羽將游雲莊江可利重傷逃入八極莊,他與郭大公追蹤而至,所遇一切說給鐘怕純聽,只聽得鐘伯純頻頻點頭,陷於沉思之中。
飯後,用茶,幾人仍然圍坐而談。
鐘伯純捋鬚道:「如此看來,江可利進入八極莊,乃是游雲莊的臨時計劃,而游雲莊的人出現在八極莊附近,可能是預先即有的行動,江可利之事只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戰飛羽道:「老哥哥的意思——」
鐘伯純道:「游雲莊與八極莊,暗地裡有聯絡,這是老朽素所知道,金大瘤子的經常外出,即是與游雲莊的人,經常在府城見面,如今因江可利之突然遭此危難,他們已不必有所顧及的採取暗地聯絡,乾脆直接進入該莊,而傷江可利之人,是老弟你,他們可對你聞名甚久,不敢有所輕敵,故而派人截擊,卻又連番落敗,假若我忖度不錯,那麼我這地方恐怕不會平靜了!」
戰飛羽歉意地道:「老哥哥,這豈不是我們給你帶來了麻煩?」
敞聲大笑,豪放的,鐘伯純道:「老兄弟,這是早晚的事,我在人家地盤上,安安穩穩的住了數十年,你想,還能再住數十年嗎?你剛才不是說過嗎?他們是沒有力量,一旦有力量能動我的話,恐怕一天也等不及的將我這小村子給連根拔起,我想,那個時間不遠了,再碰到這件事,豈不是正好?」
戰飛羽道:「老哥哥既如此說,那我也就不說客套話,八極莊到底是個什麼路數,莊主是誰?您可願……」
擺擺手,鐘怕純道:「老兄弟,這可不是我願不願的問題,是我知不知的問題,你可別以為我對八極莊有什麼瞭解,其實我可是真慚愧,住在人家的地盤上數十年,安然無事的原因,現在想想既覺僥倖,更覺汗顏,除了我知道他們莊中的總管是金大瘤子以外,其他是一概不知。」
戰飛羽怔了!
郭大公可就毫不客氣的道:「老哥哥,你這豈不是變成了騎著瞎馬走山路?」
喟歎一聲,鐘伯純道:「不錯,細細一想,正是這樣,說得好聽點,不怕兩位笑話,我是靠著昔年的虛名在過日子,可是進一步想,這八極莊或許沒什麼,要不這多年來,他對一個武林的過氣人物如我者,竟然能容忍數十年,豈不是證明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
戰飛羽道:「這話有道理,只是說過氣人物嗎?那就大自謙了!武林中若過氣人物都能和老哥哥這樣子的活,武林也就不會這麼亂了,你這種過氣人物太少了!」
鐘伯純一瞪眼道:「老弟你是在罵我?還是捧我?」
戰飛羽笑笑道:「假若我到了你這個歲數,還能擁有這多佳子弟的真實力量,而嚇阻住一個江湖盛名不朽,神秘莫測的組合,不敢輕舉妄動,你就是當面損我,我也不在意!老哥哥你說是不?」
鐘伯純大笑道:「好!好!我又領教了你這位以沉默寡言,冷漠出名的老弟的厲害!我看天也不早了,既然到了我這兒,想走嗎,可不那麼容易,那就先歇息會兒,然後咱們再從從容容的計劃,該如何來應付即將來臨的事,靜兒和寧兒過來!」
聞聲自內室出來兩個十三四歲的雙胞胎兄弟,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大眼睛骨碌碌的,靈活聰明,惹人喜愛至極的,走向郭大公深施一禮,問了聲:「郭爺爺好!」然後瞅著戰飛羽同鐵捕凌子影,望來望去的不知如何見禮,那副淘氣的樣兒,直看得郭大公連聲道:「好!好!這兩個小傢伙,看來又有名堂。」
鐘伯純道:「先去辦事,然後爺爺再給你們引見,不准淘氣,靜兒去通知你爹,就說今夜可能有人來莊上『閒溜躂』,告訴上夜的伯叔兄弟,只要來人不找岔,過分的不像話,就『目迎目送』他們安然離去好了,寧兒去告訴你大姑丈,讓他給郭爺爺打點好宿處,稍停我就領他們去了!」
寧兒道:「大姑丈早就準備好了,在爺爺的書房和客廳裡呢,現在就可以過去了!茶也泡好了!點心也預備了!」
靜兒卻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邊走邊道:「爺爺可不能偏心!」
戰飛羽一聽,奇怪的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郭大公道:「他怕你的絕活只傳寧兒!」
戰飛羽一怔道:「我的絕活?」
突又恍悟道:「看樣子你的活兒曾經傳過他們?」
鐘伯純道:「老弟莫聽他的,他有什麼絕活傳人?他那只鼻子又不能割下來!除此之外,那兩手捕盜刀法,這兩個猴兒息子可不稀罕。」
郭大公嚷道:「不稀罕?不稀罕為什麼連我的刀譜也給留下?」
鉑伯純只是笑不做聲。
寧兒大眼一眨卻道:「郭爺爺,是您自己願意留給我倆的麼!」
郭大公突的喝道:「好!好!有其祖必有其孫,這麼小就會耍賴了,要不是你這兩個小猴兒息子夾纏著郭爺爺不休不止,哪有那麼容易?」
寧兒道:「那是平時我們弟兄倆伺候您周到,您自願傳給我們的,郭爺爺您說是不?」
郭大公笑道:「是!是!是郭爺爺受不了你們的蘑菇,甘願留下的!只不知你們對這位年紀輕,輩份高,名頭大的『神手無相』戰爺爺,如何的設法弄點壓箱底的玩意?呃?」
寧兒大眼一瞪,道:「郭爺爺,您說呢?」
郭大公裝佯道:「什麼我說?」
寧兒道:「我是說,您看我們得怎麼樣才能使戰爺爺教我們兩手絕活啊?」
郭大公搖頭道:「難!難!戰爺爺的玩意,是獨門絕活,可不像郭爺爺的那一趟『捕盜刀法』一樣的不值錢,怎麼能隨便教人?何況他那套絕活不是普通人能學得了的?」
寧兒一歪頭,不信的道:「那麼什麼人才能學?」
郭大公故作神秘的道:「這個麼?就很難說了!」
戰飛羽一見兩兄弟,卻甚為喜歡,此時見郭大公逗得差不多了,打圓場道:「別聽你郭爺爺說的那麼神秘,我這套東西難練是難練,只要肯下功夫,吃得苦,就有希望成功,你想學沒關係,只要有時間的話,我教你!」
寧兒歡呼道:「真的啊?您真好……」
突地門外沖了靜兒道:「我沒份啊?」
戰飛羽道:「有份,只是現在可不行。」
兩小突地大失所望的道:「為什麼?」
戰飛羽道:「因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沒時間留下教你們!…
靜兒道:「那可以把譜留下啊!」
戰飛羽驀地雙目寒光陡射,凝視著靜兒,只見靜兒被眼神嚇的神情略微一滯,但瞬即恢復,戰飛羽忖道:此子心思轉得好快,只是嫌貪了點,年輕時若不改正,大了就糟了!鐘老哥難道不知?
此時突見鐘伯純臉色一沉,喝道:「靜兒,小小年紀,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貪多務得,將來如何是好?」
兩小突地神色一暗,低頭不語,愧悔之情,溢於言表,只看得戰飛羽暗自點頭,乃威芒一斂,笑道:「戰爺爺托大,掏誠心的說兩位小哥一句,該得的得,不該得的不強求,這是練武人的本份,你們要記下了!我的功夫,沒有圖說譜記,因為若有的話,就會引起武林爭鬥,所以歷代都是親傳,我既然說你們可以,當然會傳給你們,那只是時間問題,學戰爺爺的工夫,可不能急功好進,那需要十多年才有成就,現在是不成了,我有一套向未施展過的手法,等明天我傳給你們!」
兩小同聲道:「謝謝戰爺爺!」
鐘伯純起身道:「好啦!你們兩個不要囉嗦啦!回後面去,老弟台,我們走啊!」
首先大步領前導引,走向西跨院去。
這是一座樸質的竹籬竹屋,黃土地甚少見的景色,現在夕陽餘輝下的綠竹搖曳,別有一番景象,使人有一種氣清而勁的挺拔感,油然浮現胸際。
鐘伯純肅容客竹屋,一排三明兩暗的竹屋,屋中一色的竹製品,台桌為竹,椅凳為竹,連地席都是竹製,竹窗竹門,竹簾,甚是古樸雅致。
叢叢幽篁,蕭蕭竹聲中,竹屋更加使人清爽!
戰飛羽不由得讚道:「好一個高風亮節的居處!老哥哥心直通天,由此也可測知一切了!」
鐘伯純讓坐道:「老弟要是如此說,豈不是更增我的汗顏,來,坐,坐,這地方是我平日一人獨居之處,今晚郭老弟還是在你住過的左問宿,右間就讓戰老弟住,屋後通向後院側門,他們定不放兩個賢侄媳的,呆會我同影兒一塊兒進去!」
戰飛羽道:「同來的詹倪二位……」
鐘怕純笑道:「吃過飯後,他倆出去一趟,恐怕遇到投契的朋友了,你就莫管了吧!」
戰飛羽眼中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鐘伯純道:「我們這兒還有幾個江湖道上的朋友,詹倪二位,看來是碰上素識了!」
郭大公見戰飛羽還不是太明瞭,即道:「戰老弟,你莫把這個小村子看的那麼單純,其實,這村裡除了他二子一女的親戚以外,還尚有他昔年的故舊,更有一批『半路出家為善』的三山五嶽人物,隨著他隱了這久,現在碰到了可以打聽江湖消息的人,還能不套點交情,摸點江湖情報嗎?」
戰飛羽恍然的笑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4:37
八十六、縱敵、擒友、引孝子
鐘伯純道:「今晚有事,兩位盡可不理,早點休息,說不完明天就得忙,有話咱們以後談,茶已泡好,我也不煩你們二位,影兒,我們也進去養養神!」
略一抱拳,即同鐵捕凌子影,向後院走去,剎時消失在竹影幽篁裡。
戰飛羽喝了口茶,道:「老哥哥,我們就別客氣,有人給守衛,守得舒舒服服,好好的養養神,準備著來日免不了的爭鬥吧!」
郭大公點點頭,進入了左房。
戰飛羽向室中望了望,舉目向外看看天色,業已暗了下來,亦就步入右室之中。
黑夜本就是容納污垢的最好外衣,寂寂靜夜中,傳來的先行訊號。
這一座佔地不大不小的村莊,在黑夜靜的卻常傳遞了輕微的訊息。
那是夜行人的訊息。
一個瘦小輕靈的人影,自村左迅速的穿入村中。
另一個高大捷速的人影,自村後走進。
村中似死的一樣,毫無人蹤,連一聲犬吠也沒有。
瘦小的人,機靈的停住了!
停在剛進村後的一棵柳樹底下。
瘦小人機敏的向樹上望了兩眼,似無岔眼之處,即貼身樹幹,緩緩的向四周打量,只見樹影婆姿於夜風之中,家家戶戶都緊閉柴扉,無一處有燈火處,偶而只聞到嬰兒的一兩聲啼哭,但旋即在喃喃的催眠哄睡聲中消失。
瘦小人略作沉思,迅捷的掃視一遍後,忖道:整個村子,無一絲燈光,無一聲狗叫,顯然的是有了準備!好厲害的易天虹,我來此探虛實,定不是白費工夫?就憑業已有備這一點,就可以做為最好的交代,何必多費功夫,在村人監視之下,盲目的偵察?還是回去的好!
思及此處,倏然脫線般向村外射去。
一會兒,瘦小身影,即離開村子百多步!
驀地,在此時,莊後突然傳出一聲狗吠!
緊跟著,全村中此起彼落的,響起十數隻狗叫!
一犬吠影,眾犬吠聲!
瘦小人猛衝的疾速身影,驟然急停而止。
啞然失笑,心底浮起了一股暖意,自思道:判斷錯誤,原來是大塊頭的輕功,不及我的,狗叫的聲音,在他進出的方向,時間又晚,快速與輕靈,他倆不及我,我得回去查探!
扭返身形又迅捷的回到了柳樹下。
突地一股水流自樹下「嘩嘩」洩下,淋了他一頭一臉,急一退步,仰頭望去,那股水流,突地射於他微張的口中,嗆的他急急伏著,躍身,抹去臉上水漬。
仰頭望去。
只聽一個小兒聲音道:「靜弟,你怎麼在這兒撤尿?」
另一個童音道:「我忍不住了嗎?」
原先開口的小兒又道:「不行,你一撒尿,要是把大黃給引了來,我們偷著出來玩的事,不就叫爸也知道了?那不是找生活吃嗎?」
靜弟道:「那怎辦,我不能忍著不尿啊?大黃的鼻子再靈,也不能離這麼遠就聞到!寧哥你不要嚇我,我們還是快練工夫吧!我從這兒,躍那棵老榕樹了!」
急急的,寧哥道:「不行,太遠了,你躍不到!」
嘻嘻一聲脆笑,一陣樹枝的騷動,一抹細小的身影,業已如燕子掠水般的一個弧度,輕靈美妙的射向對街的一棵碩大的榕樹上,伸手抓到了一根老榕枝,踏上了樹幹!
那種身法的利落,快捷與美妙,直看得樹下瘦小人影目瞪口呆,躍身干樹蔭之外,勿忘記了掩蔽。
突然,榕樹,落下來兩小身影,一指樹下瘦小人影,一本正經的叱道:「喂!你是什麼人?夜晚到我們這兒來幹什麼?」
瘦小人一怔,突地滿臉滿口騷味,提起了他的憤怒,邁前一步,沉聲道:「你這兩個小傢伙,原來是誠心同我老人家過不去,來,讓我替你家大人,管教管教你們這一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看還敢對人撒野不!」
寧哥突地道:「我弟弟沒撒野,只是撒尿!」
嘻的一聲,那靜弟道:「你說我們是一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那麼你不是東西?」
怒叱,瘦小人影道:「當然我不是東西……呸!可惡!」
咭咭,兩聲脆笑,緊隨著身形閃動,躲開了盛怒中那瘦小人影抓來的一掌。
驚「咦」一聲,瘦小人影怒道:「看不出你這兩個小雜種還挺滑溜的!」
小臉一整,靜兒道:「喂!你是不是武林人?」
問得突兀,瘦小人影,本能的停住欲動的身形。
寧哥亦緊接著叱道:「對呀,你算不算武林人物?」
瘦小人影道:「老夫乃是道道地地的武林人,你這兩個娃兒,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靜兒狠狠地呸了一聲道:「你不配!」
驀然大怒,瘦小人影,叱道:「小雜種……」
寧兒緊接著道:「就這句話你不配稱為武林人!」
突地一滯,瘦小人影臉上抹過一抹難堪的神色,倏而變為怒容道:「好利口的娃兒,我要試試你倆除了口舌之利以外,你家大人還教了你些什麼呢!」
寧兒道:「教的可多呢!比喻說!對人要有禮貌,對賊就不需要了!」
恨恨的,瘦小人影道:「沒人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提這個字,小雜種,你兩個得死!」
靜兒道:「那要看你這個者雜種的本事了!」
大吼一聲,驀地飄出一步,雙掌翻飛,掃向兩小,瘦小人影口中吼道:「氣煞我也!」人如狂風,掌似飆風,兩小倏忽並肩揚掌,就待硬碰,適時一句低沉而焦急的聲音傳來,道:「寧靜速退!」
斜刺裡,暗影中,倏忽刮來一點烏光,射向瘦小人影的翻飛雙掌。
雙掌一合,倏的將烏光挾住,瘦小人影,驀然轉面望向暗器來處。
雙小聞聲,雙雙攜手騰身而起,躍向暗影之中,齊怕顫微微的叫聲:「爸爸!他罵我們是小……」
「住口!」
一句感激的聲音後,緊跟著暗影中,走出了鐘伯純的長子,寧靜兩小的父親鐘雷。
一身莊稼人的打扮,然而在暗夜中那對精光熠熠的眸子,卻令瘦小人影心內一滯。
鐘雷道:「敢問閣下夜臨敝村,有何指教!」
冷嘿一聲,瘦小人影道:「不用那麼文縐縐的,我老人家向來不慣這一套,說明白點,本來我是想來暗探你們的虛實,誰知這兩個娃兒,對我……嘿嘿……」
鐘雷低音輕叱:「你倆又沒禮貌了?」
寧兒道:「沒有啊!弟弟在樹上撤尿……」
靜兒急急道:「不是!不!是撒尿在柳樹上,我們看到他問他是什麼人,他卻罵我們是個小雜種!」
瘦小人影道:「實話是不錯,這小娃兒的可惡是誠心找老夫的岔子,撒了我一頭一臉尿,還要逞口舌之利!」
靜兒又急急的道:「我們又沒惹你,你為什麼說我們得死?」
瘦小人影道:「凡在老夫面前說賊子的,都得死!」
鐘雷道:「這麼說來,閣下是江湖上稱『賊心賊面賊骨頭』的『濫污賊谷翼』了!」
怒叱一聲,戟指鐘雷,濫污賊谷翼道:「小子,報個名領死!」
鐘雷好整以暇的道:「閣下,你該打聽明白再來的!」
怒叱,谷翼道:「不用!你還是報名領死吧!」
鐘雷微哼一聲,正容道:「應該是我說,再饒你一次死罪!」
一怔,突地敞聲大笑,引起了全村的狗吠聲,久久,谷翼道:「憑你?憑你們這個村子裡的人?」
鐘雷不屑的道:「不用費那麼大勁,閣下,你該看看你剛剛接的那件物事!」
詫異地,舉手揚一揚,谷翼道:「就憑這!」
話尚未完,突然看到手中物事的圖像,臉色頓然一緊,舉近眼前一看,突然神色連變,一聲不吭,騰身而起,三兩個起落,即逸出莊外,消失於夜暗之中。
寧兒詫異地道:「爹,那是什麼?」
鐘雷道:「爺爺的標記!」
倏然一整臉色道:「不准出來,為什麼這麼大膽?還不回去,明天準備領罰!」
寧靜二小,聞爹數說,俯首不語,雙雙向村中跑去,驀然,一條龐大的人影,自暗影中衝出,一把將寧兒抓住,攬於懷中,立於當道,一手扣著靜兒右手脈門,哈哈笑著道:「來啊!暗算老子的小子!將你那些見不得人的玩意招呼我啊!你不招呼,我就將這兩個小傢伙帶走了!」
自碩大人影衝出的巷口暗影中,倏然冒出了一條人影,沉聲道:「大塊頭,你對於小孩子,施襲已然不該,對他們用這種態度,你也不怕弱了你的名頭?」
大塊頭道:「名頭?我有啥名頭好弱?名頭值幾個錢一斤?栽在你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地方,那才叫窩囊呢!老子自進入你們這個鬼地方,不是讓狗叫得心煩,就是要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東一塊磚頭,西一塊土塊偷襲得發火,若不用這方法,你會從你那老鼠洞裡露頭出來嗎?」
那人道:「我出來了,你想怎麼樣?」
大塊頭道:「老子本想來看看戰飛羽那小子,是不是在你們這兒,弄個明白就走的,誰知道你們竟然戲耍起我來……」
那人道:「閣下何不一進莊就說明白,那不就簡單是很,戰大俠是在我們村頭借宿,你還有什麼要知道的?」
大塊頭道:「那個老鷹犬郭大公,可也在這兒?」
那人道:「郭老爺子不但在此,連他那宵小聞之喪膽的囚車,也一併來了,車子的少主人鐵捕凌子影夫婦仁人,以及他的兩個幫手,也在本村,你還想知道什麼?」
大塊頭道:「那麼你就告訴郭大公,他們師徒得負荊請罪!否則就得死!」
那人道:「是你的意思嗎?」
大塊頭一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人道:「很簡單,假若是你的意思,那得看你閣下有沒有那份能力,使郭老爺子聽命,要是不是你的意思,那得請你說出來,是誰的意思!」
大塊頭道:「江湖上誰不知道,公門中人不准踏入八極莊百里範圍以內的規定?」
那人道:「那麼你是代表八極莊了?」
大塊頭道:「正是!」
那人道:「假若郭老爺子不聽這一套呢?」
大塊頭一怔,低首一看兩小,道:「我看他得聽才行,否則,我就將這兩個娃兒……」
話尚未完,怡恰是鐘雷在他說話分神之時,腳步如行雲流水,身形如飄絮般的貼向他的身後,右手微招,一支細細的,卻甚是明亮的,長有尺許的利刃,已橫在了大塊頭的脖頸前咽喉之處,左手食指點在大塊頭的腰際,輕輕地道:「閣下要對這兩小娃兒怎樣?嗯——」
全身起了一陣抖顫,大塊頭慌急的道:「這……這……你是人是鬼?」
鐘雷幽幽的道:「是人也是鬼——」
大塊頭臉色倏變,急聲道:「你要怎樣?」
鐘雷道:「把兩小放了,我就是人,否則我就是你的索命鬼!」
雙手一緊,兩小脫困而出,驀地雙雙轉身,寧兒道:「大塊頭!你趁我們不注意,心中有事失神的時候偷襲成功,算不得人,現在我弟兄倆想領教領教你偷襲以外,還有沒有絕活!」
大塊頭一怔,咽喉上的細絲利刃,業已抽回,腰中的穴道,也亦被放,尚未開口,靜兒卻又接口道:「就是你方才雖然看來將我們弟兄,掌握在手中,若我爹和二叔不出面你也沒法將我們帶走!」
大塊頭突然對這兩小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以為這兩小吹得太過火,宏聲道:「小兄弟,光說不行啊……」
寧兒一哼道:「你不相信?哼!想想看你將我攬在懷中,只閉了我右臂穴道,我左臂雙腿,任一方都可以動,我若在你會陰穴附近抓上一把,踢上一腳,或者頂上一頭,你受得了嗎?何況,你閉我的右臂穴道,並沒有閉在正穴上!」
靜兒道:「我若來個簡簡單單的毒蟒翻身,反噬一口,你的左臂就得鬆手受傷——」
怔怔的,大塊頭道:「你倆位移宮過穴?」
兩齊打著道:「怎麼你不信?」
大塊頭搖搖頭道:「不是信不信,乃是你兩說得使人半信半疑!」
突地暗影中冒出了鐵捕凌子影的聲音道:「這沒什麼半信半疑,試試就知道……」
大塊頭道:「閣下是……」
鐵捕凌子影道:「我替你介紹一下,以輕功成名黑道的大豪,你不知道別人,別人對你可甚為熟悉,你『波上萍李履冰』若是能在十招內將這兩小兄弟抓住,守著他們的父親,本村大莊主鐘雷,和他們的叔叔二莊主鐘雨面前,我鐵捕凌子影明天即代表我師父;負荊領『八極莊』的處分。」
波上萍李履冰道:「你就是鐵捕凌子影?」
凌子影道:「如假包換!」
李履冰道:「以大欺小,我不願幹,何況,你不覺得你太冒險了嗎?」
冷哼一聲道:「正好相反,我大有把握!」
突然憤急的,李履冰道:「鐵捕你大輕視人!」
凌子影道:「不是我輕視你,而是你過份看重了自己,也過份低估了這小小的村莊中人……」
波上萍李履冰道:「不管怎麼說,我不佔這個便宜!」
鐵捕凌子影道:「便宜?我倒不認為如此!」
李履冰吼道:「那是你的問題,要讓咱們換換對象!」
凌子影道:「也可以,只是我說完了條件以後,你再考慮!」
李履冰道:「什麼條件?」
凌子影道:「噢!你贏了,我去負荊,假若你輸了呢?」
李履冰詫異的道:「我會輸?……」
鐵捕凌子影道:「你不會輸,我豈不是瘋了?」
怒吼一聲,李履冰道:「凌子影,就憑你這種蔑視,我也得答應用這兩小傢伙玩一玩,你說,說出你的臭條件來!」
鐵捕凌子影笑笑,道:「簡單得很,將你知道的八極莊狀況說出來!」
傻了,李履冰注視著凌子影,久久不語,最後疑惑的道:「你有這把握?」
鐘雨突地接口道:「不敢!因為他輸了,就得說出八極莊的情況,這種背叛的事,在波上萍來說,是嚴重了,比殺了他還要嚴重,那怎麼敢賭?」
李履冰道:「好像是你們贏定了?」
鐘雨道:「差不多!」
李履冰道:「窩囊,窩囊,這種窩囊氣,我受不了,這可是你們自己願意的,到時候凌子影你可莫賴帳!」
凌子影道:「我還怕你要賴帳!」
李履冰道:「放心,姓李的還沒那麼賴皮,小傢伙準備了!」
寧兒道:「你小心……上……」
兩小身影,突地似穿花蝴蝶般,倏忽刮起,疾勁的射向李履冰,分向兩側,一擦而過,順勢遞出了一招,抓向李履冰的下三路!招術輕靈而又陰損!
李履冰雙掌一分,伸手抓向二人手腕!
倆人遞招時即異口同聲的數道:「一勢兩招!」
李履冰的雙掌一出,兩小倏忽刮閃,換了個方向同時數道:「三招,四招……」
猛然間,寧兒如同沖天起花,射向李履冰的上方、雙掌竟然帶著嘯風掌勁,齊壓而下,口中並大呼:「五招,六招……」
李履冰揚掌一記猛揮,「啪啪」兩聲對了個正著,地上的靜兒卻突地衝前,輕俏的在李履冰腋下遞一掌,口中道:「我這裡該是第九招!」
李履冰也倏然兩臂下挾,將靜兒的手掌,挾在腋下,哈哈一笑道:「姓凌的,明天你負荊去……」
話尚未完,突地「格格……」的變聲笑了起來。
雙臂一鬆,靜兒笑瞇瞇的抽掌後退,與自己破空落地的寧兒,並排站在當地,向格格笑聲停後的「波上萍」李履冰那頹喪的臉色一望道:「李大俠,假若我這一掌,不是用的『搔癢』,而是用的『點戳』,你說,如何?」
一個蒼勁的聲音,突地傳來道:「靜兒不可對你李叔叔無禮!履冰,你同鐘雷一同到我這兒來吧!雨兒同影兒帶兩小回去」
李履冰驀地一震,向鐘雷道:「你……那不是我尋遍江湖找不著的恩人,乃大俠嗎?他……他是……」
笑笑鐘雷道:「那是家父!」
李履冰道:「你姓鐘?」
鐘雷道:「若是家父出道江湖,用的是化名。」
「啊!」李履冰,衷心喜悅的向鐘雷一揖道:「鐘大哥,你就快點領我去吧!」
鐘雨與凌子影,帶著兩小,向李履冰一抱拳,瞬眼間,已隱於暗中。
鐘雷即前行道:「李大俠請跟兄弟來!」
李履冰道:「鐘大哥,你沒聽恩人說,要兩小叫我叔叔嗎?」
鐘雷道:「可是你還是恩人恩人的沒離口啊!」
突地一拍腦袋,李履冰道:「好!好!哦就叫伯伯吧!」
邊走,李履冰道:「我真該死,剛才兩小最後那一式,不就是鐘伯伯的『龍飛魚躍』嗎?怎地我想不到?」
鐘雷道:「人在氣頭上,哪會記得那麼多?到了,我們進去,請!」
李履冰進得院中,一向草屋中央,正坐著含笑望著他的鐘伯純,自椅上站起。
李履冰搶前一步,撲地跪下去,叩頭道:「冰兒叩見鐘伯伯!」
鐘伯純笑道:「起來!起來!雖然在黑道上混,你總還沒離了譜,不錯,不錯,起來說話!」
叩了三個頭,李履冰站起來,鐘伯純道:「你怎地進了八極莊?」
鐘伯純的兩隻精光的的的眸子,盯著波上萍李履冰的面上,猶如兩把利刃,要自他的面,戳穿他心底的秘密般,顯見對他的進入八極莊,極為重視,而略有不滿。
波上萍李履冰囁嚅的道:「是金大瘤子介紹我來的。」
鐘伯純道:「多久了?」
李履冰道:「十天!」
鐘伯純道:「你對他們莊上可瞭解?」
李履冰搖搖頭,道:「十天中我有八天在外,去了幾個地方收錢!昨天才返來,收的是他們在各地錢莊的錢!」
鐘伯純一聽,皺皺眉道:「令堂可還安康?」
神色一黯,李履冰道:「他老人家已棄我而去十多年了!是在伯伯離開我二年後得瘟疫去世的。」
鐘伯純喟歎一聲道:「是好人沒好報,你能改過向善,逆子變孝子且在武林中,掙得了薄薄的名聲,總算對得起你娘含辛茹苦拉拔你長大了,那總算是你對得起他,使他死得瞑目。」
李履冰道:「這都是伯伯的教誨!履冰在江湖上闖蕩,就是尋找伯伯,今天才得如願!」
鐘伯純道:「十年前我就聽說過你的名頭,不找你來,是因為你還不錯,年輕人磨練比在這兒憋著好!所以就沒引你來,你今晚一進村,我就判定是你,才找你三哥,用暗器逼你,看看你心性如何!還不錯,如何的逼迫,你都沒有表現出年輕時那股凶性來,足見是長進了!沒辜負我心!」
臉色表紫,汗如雨下,李履冰道:「侄兒不敢為非做了!」
鐘伯純道:「既然來了,就不要走啦!跟你大哥下去休息,慢慢的再熟悉家裡的人和村中的親朋,過些時日,你也該成家了,找你大哥在親朋中給你說個對象,就在這兒安身,看你的功夫,除掉輕功外,別的似還得再加點工夫!」
李履冰連忙應是,心中喜孜孜的,臉上卻紅燒燒的。
鐘雷道:「大弟,咱們走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5:02
八十七、神龍、八德、易天虹
八極莊神稱武林三莊之一,一層神秘的外衣,使他在三莊中,較游雲莊,為武林尤人視為「莫測」。
日正當中時,八極莊巍峨的莊門前,綠蔭大道上,來了五個人,二老三少,那是武林中昔手盛名不虛,人人敬畏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易天虹,如今在八極莊側山村隱逸的武林音宿鐘伯純。
另一老人即是武林宵小,聞之喪膽的公門第一名捕郭大公。
三少中,也都不算年輕了,一個是神手無相戰飛羽,一個是鐘伯純的二兒子鐘雨,另一個年紀最輕的,是鐵捕凌子影,公門第一名捕郭大公的唯一傳人。
這武林香宿父子,與公門名捕師徒,陪伴著如今江湖上的煞星,大豪神手無相戰飛羽,並排著,踏著安詳的步伐,緩緩的向八極莊門接近。
八極莊門大敞,碉摟上立著一個魁偉的漢子,門旁反而不見人影。
鐘伯純等五人,走近八極莊百步之處,停住身影,向碉樓上的人望了一眼,碉樓之人,除注視五人外,竟毫無反響。
郭大公揚聲道:「閣下通報一聲,郭大公拜莊!」
大漢聽得一怔,但旋即道:「莊門洞開,請自行進莊,能超過莊門附近陣勢,自有人接待。」
鐘伯純道:「莊號八德,奇門之學自在意中,此門向南開,屬丙丁火,當系火陣,看四周毫無岔眼之處,定然系以火藥暗器為主,待老夫察看一番!各位稍待!」
郭大公道:「老哥哥小心了!」
鐘伯純道:「這點東西,還難不倒我!」
話落人已脫前五丈,離門約五十步,仔細向地面望去,只見二道車轍,愣一看,並無何異狀,然而主尖那車轍壓上的溝旁,間距五步之處,土色均略呈異色,而路中央的牲畜走處,卻亦於間隔不用的蹄痕,每在三步之距處,即突然凹凸不平,一高一低的,從碉樓至莊門門洞之處,其凹凸之處,竟毫無蹄痕,可見平日進出之牲口,都是經過訓練的。
鐘伯純再見車轍兩旁路肩之處,鋪設了青青的草皮,每於尺許,即栽耘一蓬花叢,修整得甚是齊整,然而,在花叢的根部,周圍那一圈土埂上,卻寸草不生,黃黃的,格外扎眼。
抬起頭來,向兩旁的綠蔭覆地的一棵棵碩大的垂楊柳,細細的觀察,鐘伯純一眼望去,逐樹端視著,不禁微微的笑了;
倏然間,鐘伯純騰身而起,射向右側一棵垂楊柳樹,一把綽住了一根倒垂下的柳枝,就勢一蕩,飆向另一邊的斜對個的樹下,順手又同樣的綽著一根倒垂柳絲,三五個更換,已到了莊門前最近的一棵垂楊柳下,就勢騰身,突地飛躍而上,翻身落在莊門上之碉樓旁。
碉樓上的漢子,似是為鐘伯純的行動所驚呆,此時始回魂過來般的,翻身向碉樓衝去,卻被鐘伯純一指點戳在地,輕輕的道:「不勞閣下通報,我不會動手!」
到碉樓前,向碉內一望,微微一笑道:「此處安排,表面似是個敗筆,骨子裡卻陰險得很,這塊翻板,就是你們守望人的絕命之處!」
一腳,踏向碉門內一處微凸的方磚之處,方磚一翻,猛然從下面射出一股黑氣,黑氣突冒的同時,悄沒聲的,刺出五枝明晃晃的鋼刺,正是每一個人遇到這種狀況時,所必定騰閃的角度落點。
直看得被點在地的大漢,冷汗涔涔而下,臉上露出一股僥倖,感激,混合著憤怒的神色,望著地上的機關。
鐘伯純笑笑道:「路上那些下三濫的玩意,似是不值得再留,毀了算了!」
口中說著話,人卻踏進碉樓之中,向壁上一處安著大紅鐵把手之處,向下一拉,下方尺許之處,突然空出一道槽口,裡面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五種顏色的×形把手。
鐘伯純,首先向紅色把手一壓,猛然間,莊前路上,那馬兒走的道上,凸凹不平之處,騰飛而起,轟轟之聲不絕,陣陣爆響,使路上成了一條龍煙。
鐘伯純道:「好惡毒的地下爆雷。」
順手一壓黃色把手,猛地裡,車轍旁的土埂,倏忽反裂,同時穿出了無數的鋼刀,「咧」的一聲,齊齊旋轉,那距離,恰正是長腿與兩旁隨車人的腔骨之處。
鐘伯純怒哼一聲,將黃色把手用力一帶,拉出槽來,口中道:「留不得!」
「咧」的一聲,路上鋼刀,齊齊跌落地面,一動不動,顯然已是被毀,無法轉動。
鐘伯純移動三下,將藍色,白色,黑色把手,同時壓下。
只見路肩花叢根部土中,射出了無數的牛毛細葉,各自一個方向,佈滿了整個路面空間,每個柳樹的頂尖,落下了似天雨般的毒水,青青的草皮,剎時焦黃。
最厲害的,卻是那每棵花叢,突然射出了五枝弩箭,疾勁尖利,分不同的方向,左右前後,上方全路面被這弩箭織成了一道天羅地網,那弩箭能傷人,那弩箭後的網繩也看得出塗了一層毒劇,每枝弩箭,都射在一棵樹身之上,釘得緊緊的,整個路面被網了兩層。
此種變化,只看得戰飛羽臉色陰沉,蒼白中泛著淡青,鐵捕凌子影忍不住的道:「這種惡毒設計,就夠資格被武林視為公敵了!」
突地,所有弩箭,又「唰」的一聲,縮回了花叢,緊接著花叢突然翻倒,弩箭射出尺許,即「嗒」然落地。
郭大公道:「老哥哥已毀去了這惡毒的機關。」
戰飛羽向鐘雨道:「鐘兄對陣圖之學可曾涉獵?」
鐘雨道:「不敢說精,略知皮毛而已,戰大俠對此定然……」
戰飛羽道:「亦是略知一二,此莊莊前,乍一看,似是陣圖,而骨子裡卻是機關利器之學,此一用心,實是可誅!」
此時突聞碉樓上鐘伯純揚聲道:「各位可上來了!」
郭大公率先走身,飛馳而去。
剎時間,四人已騰身到了碉樓之上,只見地上散落著五種顏色的×形把手,當地仍然立著那獨一的守望大漢,被制穴道,挺立面前。
鐘伯純道:「這位朋友,真是合作,告訴我說,此莊除莊前是機關削器以外,莊內則系擺的奇門陣法,我已看出,乃是小極陣,所有旁屋設計,都系按照陣圖,為了省事,我們就只好走點近路了,經房屋上超過,直接進入陣中心,他們的莊中聚會之處。這位朋友的穴道,我不解了,或許有助於你,設辭脫罪!你莫忘了,我是同戰飛羽,郭大公一起來的。」
戰飛羽道:「你只要說你受制於神龍易天虹,大概不應有問題。」
大漢聞到「神龍易天虹」的名字,突地臉上露出了狐異之色。
鐵捕凌子影道:「怎麼?朋友不信這位老爺子是神龍易天虹?」
大漢道:「正是不信。」
五個人倏然齊齊望著大漢。
大漢道:「因為我們莊主就是神龍易天虹!」
郭大公突地望向鐘伯純。
鐘伯純道:「好!好!沒想到幾十年前的化名,還有人據為己有,走啊!老兄弟,你還認為我有分身術不成?我倒是來看了,我將看看這個易天虹到底是何許人!」
一個騰身,已於莊中房舍之上,大白天竟然毫不遮掩的,疾馳而行,竄房越脊如履平地,剎時間,即已出去了十餘丈。
郭大公,戰飛羽,凌子影,鐘雨,展動身形,緊跟而上。
鐘伯純,神龍之名,實非虛傳,身形之炔,猶如一道電光石火,真似神龍見首不見尾般的,剎時間,莊中最為高大的聚會之龐所,已在眼前。
鐘伯純身形毫不掩飾的,三五個起落,已躍落大廳房上,戰飛羽等四人,亦僅落後十餘步,跟著落在屋面上。
四個人落下,竟然毫無聲息,未曾驚動任何人。
倏然龐中傳出了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莊前來人是誰,為何竟動用了『地下爆雷』?卻毫無消息傳來,金總管,你查過沒有?」
另一個蒼勁的語聲道:「稟莊主,業已查過,莊前正門消息已斷,我已派人前去查了,尚未回轉!」
鐘伯純喃喃道:「會是他?」
郭大公道:「誰?」
同時,廳中一聲洪亮的蒼勁聲傳來道:「何方朋友,來得好快,何不下來一談?」
鐘伯純沉聲道:「天狗星,你接駕吧!」
突地一聲怒叱,道:「什麼人敢如此放肆?」
鐘伯純驀然落地,面向廳中洪聲道:「你看看,是什麼人?」
猛然起立,大廳中正中央的太師椅上,一身紅袍,滿臉驚容的立起了一個中等身材,但卻人向橫里長的胖老者,滿臉于思,一雙鷹眼中露出極端的詫異,聲帶抖顫的急聲道:「是你?」
鐘伯純含糊的道:「不錯,是我,易天虹。」
任何人都聽不出來,他是易天虹呢?抑是他在叫著易天虹的名字答易天虹的問話呢?
紅花胖老者道:「好!好!請進!」
鐘怕純道:「不請我也自會進來!」
大步邁進廳中。
戰飛羽,郭大公,凌子影,鐘雨,隨後跟進。
廳上,一個額上長著一個冬瓜大小肉瘤的五十開外壯偉老者,一揮手,立時有五位讓出了坐位。
鐘伯純、郭大公、戰飛羽、鐘雨、凌子影,依序毫不客套的坐下。
紅衣胖老者道:「為我介紹一下……」
鐘伯純道:「將你先自己介紹一下。」
紅衣胖老者,臉色略現羞赧,然卻一閃即逝,一挺胸宏聲道:「老夫八極莊主易天虹。」
鐘伯純道:「很好!很好!老朽乃耕田之人,鐘伯純!依序下去坐的是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神手無相戰飛羽,小兒鐘雨及鐵捕凌子影。」
八極莊主易天虹一指肉瘤老人道:「這位是本莊總管,金大瘤子,其餘的均為本莊管事弟兄,等會再為各位一一介紹,鐘兄既來本莊,你們之事總得解決,兄弟有一不情之請,不知鐘兄可否見允!」
鐘伯純道:「客隨主便!」
紅胖老者,八極莊主易天虹道:「那好!我先來請問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老兒,便到本莊可是領罰來了?」
郭大公毫不以為意的道:「大莊主準備怎麼個罰法?」
臉色一寒,易天虹道:「非死即囚!」
郭大公一揚眉道:「要我怎麼個死法?」
易天虹唇笑一聲道:「那還不簡單?你若有自知之明,自到如此,也就是了,我定然會用上好棺木,成殮你就是了!」
郭大公道:「我不想自刎,因為那種不夠種的事,我向未做過。」
易天虹沉聲道:「你是想叫本莊略費手腳?」
郭大公冷笑一聲道:「大莊主,用不著擺那種威風,我進你這莊來,也未曾勞動貴莊人多少手腳呢?」
這種當面損人的話,任誰也難以招架,易天虹倏然挺身道:「郭大公,你自己的力量嗎?進我這莊來,量你還無此能力,同樣的,你也出不去!」
郭大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道:「進我總是進來了,那就不勞你費心,是不是我自己的力量,就是靠朋友,我也不丟人,同樣的,我能進來,就有把握出去,放眼面前,似還沒人能攔得住!」
易天虹怒容滿面的道:「郭大公,睜開你那對狗力眼看看,是什麼地方?」
郭大公道:「早看清楚了,不過是個冒牌貨色暫擔一時的破洞莊主罷了!」
怒極反笑,易天虹道:「好!好!郭大公,算你有種,總管,派個人拿下這鷹爪孫!」
鐵捕凌子影,倏然起立,戟指易天虹道:「你作威作福,倚仗的是什麼?來來來,大莊主,讓我來領教領教你!」
只見那易天虹,怒聲道:「派兩個人,把這兩個老小鷹爪,一併拿下囚起來,快!」
金大瘤子聞聲起身!
戰飛羽倏然站起雙手抱拳環於袖中,掃視廳中一周,然後雙目凝神,兩道煞光如利刃般落於易天虹臉上。
只看得易天虹心下一緊。
戰飛羽冷凜至極地道:「我有一事,想請教莊主!」
木然的,不由自主的,易天虹道:「什麼事?」
沉穩已極的,掃視廳上一周,戰飛羽道:「莊主的大名易天虹,只不知是不是昔年武林中鼎鼎大名,黑白兩道同都敬仰的神龍易天虹!」
八極莊主怒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你不知道?」
八極莊主道:「你不說我怎知道?」
冷冷一聲道:「江湖上同名同姓的是多,但就那麼巧,今天這兒有兩個易天虹,一個是八極莊主易天虹,一個是昔年出道江湖,神龍見首不見尾。,化名為易天虹的神龍易天虹。」
淒厲地一聲長笑,八極莊主道:「戰飛羽,你來此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冷冷地,戰飛羽道:「不是!」
八極莊主道:「那麼談你的正事!」
戰飛羽道:「我這就是正事之一!」
八極莊主道:「你是說你要先弄清楚此事,再談其他?」
戰飛羽斬絕地道:「正是。」
八極莊主道:「老夫不願現在談!」
戰飛羽道:「你是怕你的部下,知道了你不是神龍易天虹以後,對你不利?」
八極莊主道:「不管你怎麼說,我不願現在談!」
戰飛羽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八極莊主激烈的道:「戰飛羽,你狂得不是地方!」
戰飛羽道:「我倒不認為如此!」
八極莊主氣凶凶的:「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的依不得我,又怎麼個狂法!」
一屁股坐了下去,直瞪著戰飛羽。
戰飛羽環視廳中八極莊之人一眼道:「各位,假若你是衝著『神龍易天虹』大俠的名頭,參加的八極莊,那麼,我來給諸位介紹一下,坐在第一位,自稱耕田人的鐘伯純老丈,即是昔年以『易天虹』化名被武林人譬之為『神龍』的人物。假若各位不信,可以當面對質。」
一陣騷動,廳中人都一個個望向鐘伯純與八極莊主。
鐘伯純一聲不哼。
八極莊主,憤怒的起立,一指戰飛羽道:「姓戰的小子!不錯,我不是神龍易天虹,但我是真真正正的八極莊主易天虹,你滿意嗎?」
「啊!」廳中一陣驚歎聲。
戰飛羽業已看到十餘張失望並已憤激的面孔。
回頭望望八極莊主易天虹道:「很滿意!」
怒髮衝冠,易天虹道:「那麼,現在講出你來的目的!」
輕巧的,毫不費力的,戰飛羽道:「第一,想看看江可利!」
口不擇言,易天虹道:「他被送回游雲莊去了!」
戰飛羽道:「那真是不幸,第二,想瞻仰一下武林中三莊之一的八極莊!」
易天虹道:「不歡迎!」
戰飛羽道:「那由不得你!」
破口大罵,易天虹道:「戰飛羽,你在江湖上,近年橫得過火,你今天找錯了門,識相的你給我滾——」
幽幽的,戰飛羽接口道:「自入江湖以來,還未曾知道武林人有此一招數,大莊主何不滾個樣子給我看看?」
一掌拍下,大師椅嘩啦垮在地上,易天虹怒指戰飛羽叱道:「無賴,匹夫,氣殺我也!」
只這一聲幽幽的,戰飛羽道:「那更好,武林少一害,也少費手腳!」
猛然長身而起,大踏步向前,易天虹戟指戰飛羽道:「小子,你過來,讓我數數你有幾根骨頭!」
戰飛羽道:「到外面去,你還可以佔點地利的便宜!」
氣怒洶洶,易天虹大踏步出外而去,八極莊人一個個也隨之而出。
戰飛羽卻低低向鐘伯純道:「老哥哥,留人不留?」
鐘伯純驀地抬頭,道:「者弟,你有把握?」
戰飛羽輕輕的道:「一對二。」
驀射精光,雙目凝視著戰飛羽,久久不瞬,鐘伯純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道:「老弟,你練成了?」
戰飛羽點點頭!
鐘伯純喟然一聲長歎道:「看在師門份上,老弟,給他留個全屍吧!」
戰飛羽驚喜地道:「什麼,他與老哥哥師門有關?」
鐘伯純道:「他是我唯一的同門師兄弟,只是因心術不正,被逐出門牆了!」
戰飛羽略作沉吟,道:「老哥哥,你那莊上,能夠騰出個地方來,養活一個永不能練武的人嗎?」
倏然抬頭,鐘伯純感激地道:「老弟,真想不到你已到了那種地步!」
戰飛羽道:「三十多年,能容老哥哥在他的臥榻之側酣睡,他總還是有點人情味,這是我想給他留點地步的理由!」
鐘伯純道:「謝謝你了老弟!你這煞星卻有個慈悲的心腸!」
戰飛羽道:「那得看對象了!老哥哥,今天本來我是抱著大開殺戒的心來的,那是因為莊中的設施!」
「戰飛羽,你小子,你怕了,縮著不出來,那你就滾,老夫照樣還放你一馬!」
戰飛羽猛然似脫韁的野馬,倏然飄落在易天虹眼前,易天虹只是感到眼前一花,不由得心中太凜。
戰飛羽向他冷冷的凝視著,直凝視得他渾身不自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5:24
八十八、神奸、皮康、罪應誓
戰飛羽的神情,冷漠、酷毒、狠厲,自然中帶著凶狠的威煞,直震得八極莊主易天虹心生震慄。
一股暴厲的本性,突自易天虹心中急劇升起,將那外來感染而刺激發生的震慄,驅散淨盡,心底沛然佈滿著一種被蔑視,侮辱的感觸,凶戾的本性,使他雙目發赤,雙手顫慄,臉色發青。
易天虹氣促的道:「戰飛羽,你那個熊樣子,對老夫沒什麼影響,你拿命來!」
「慢著!」
倏然回頭,易天虹突見自他央後走出一個睛突額陷,兩個鼻孔翻天的黃臉漢子,邊走邊道:「稟莊主,殺雞焉用牛刀?讓我吳友三代勞來收拾他算了!」
「試試也好!」易天虹心底裡的話,並未說出口來,倏退一步,道:「那麼有勞吳護法。」
雙睛一翻,活似金魚呷浪,吳友三道:「謝莊主!」
轉頭向戰飛羽道:「姓戰的,早就聽說你在江湖中橫得離了譜,今天一見,果然不錯,來,讓吳爺稱稱你的斤兩!」
戰飛羽冷冷地道:「縮頭甲魚吳友三,你敢是脫胎換骨了,今天竟然搶著佔先,不再縮頭等便宜撿了?」
縮頭甲魚吳友三,江湖中出名的詭詐,向不佔先,任何事都退後一步,在後面撿便宜,今天他搶先出戰江湖道盛名赫赫的煞星戰飛羽,豈止是出了戰飛羽的意外,即連同他同事的一干人,也大為驚異,真還以為他患了失心瘋了呢?
吳友三突地一挺胸道:「有道是女為悅已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我吳友三昔日在武林中,那是沒有碰到知已,今天在這個節骨眼上,正是我替朋友賣命的時候,何況,你這虛有其表,只倚仗著虛名在江湖上混的混混,能否奈何得了我,還在未定之天,你有把握,還是我有把握,哼!我自己知道,不知道我就不出來了,不是猛龍不過江,姓戰的,少擺你那副臭架子,靠著虛名過活沒用,拿點真實玩意出來保命,否則莫怪我手下太狠!」
冷酷的,戰飛羽道:「不錯,你說的正是我要告訴你的,拿點真本事出來保命——」
突眼一瞪,吳友三道:「戰飛羽,這時讓你說大話,等會兒就是你哭著叫爺爺的時候!」
酷厲的,戰飛羽道:「我一定叫你做到那個地步!」
吳友三雙掌一拍,暴烈的道:「姓戰的,莫光說不練,來啊!」
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戰飛羽一字字道:「讓你個先!」
一聲虎吼,身隨聲起,吳友三道:「那是你找死!」
人如脫弦之箭,倏然飆前,吳友三雙掌翻飛,如萬花飄散,靈蛇飛舞,狠毒凌厲的劈向戰飛羽面門。
戰飛羽雙臂環抱,雙掌籠袖,雙目的的的注視著吳友三的雙掌,就在那勁厲的掌招,繚繞散落,疾勁剛猛,堪堪削向面門的一剎那,倏忽間如電光打閃,戰飛羽的雙掌只是那麼一揚,一揮——
猛然間,一聲淒厲的長號,觀戰之人連看都沒有看清,吳友三已矮了半截,蹲在地上,殺豬似的,雙臂抱於胸前,鮮血滴滴淌向地面,灰上染紅大片,身形如同一個燒熟了的大對蝦般,縮成一團,口中哼哼號痛不已。
戰飛羽雙臂依然環抱胸前,雙手仍舊攏於袖中,右腿卻抬了起來,單腳立地,右腳踏在吳友三的左肩之上,雙目放射出兩股熠熠的煞光,口中微微的吐出了冷凜至極的話語道:「向戰爺爺叫饒命!」
吳友三在戰飛羽微微加力的右腳下,身形又矮一寸,口中倔強的強忍疼痛,暴咧咧的道:「王八蛋,休想!啊——」
戰飛羽一運勁,右足一踏,吳友三「噗」地跪了下去,口中又是一聲淒號。
戰飛羽道:「叫——?
吳友三悶聲不哼!
驀地一技明晃晃的梭子鏢,倏然射向戰飛羽面門。
青白光一停,一揚,戰飛羽的右臂,在剎那間完成兩個動作——接鏢,還鏢。
明晃晃的梭子鏢,猛然急促的戳進了八極莊人叢中的一個猥瑣的漢子胸前。
那漢子僅「呃」了一聲,頹然倒地。
戰飛羽冷烈的道:「暗襲的儆戒,有種的下場來!莫做下九流的事。」
掃視八極莊一眼,那冷酷的雙眸,直震得八極莊中人一個個俯首無語。
戰飛羽一蹬足道:「叫——」
吳友三淒厲的吼道:「姓戰的,你是英雄你就給老子個痛快,你……這不是人……啊……戰……爺爺……饒……命!」
戰飛羽的腳勁,吳友三的肩腫,承受不了,那不只是一種碎骨的徹心之疼,還有一種扭曲臉容,螞蟻穿心的酸麻與刺痛,終於忍不住的叫了出來!
腳緩緩的放下,不屑地,戰飛羽道:「總算你有保命的絕招,滾——」
生命是珍貴的,誰不願意活?吳友三不敢逞英雄,是必然的,顧不得斷了的雙臂,顧不得血滴肉翻,骨折的傷勢,連爬帶滾的退了回去。
八極莊主易天虹恨恨的道:「戰飛羽,你這個毫無人性的惡毒的禽獸,你把人命當作兒戲!只是要顯顯你的威風,滿足你的獸性,你是個可殺的壞胚!」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我用手殺一個武林敗類,那是替天行道,殺一儆百,比你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用惡毒的機關削器,不分善惡對付武林人的做法,要高上千百等,我若是禽獸,無人性,那麼你就是個獸性也沒有的畜牲中的畜牲。」
憤怒至極,易天虹道:「戰飛羽,你在江湖上橫行了這多年,今天到了八極莊,還是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你是瞎了狗眼,油蒙了心,疾迷了痰,你即將受到你應得的報應,來吧!有種你同老夫單挑,莫要裝壞種!」
冷冷地,戰飛羽道:「我本就是這個意思,戰飛羽自在江湖上行動以來,向來是只碰到群毆對付我,連我的朋友也還沒有一個用群毆對付別人的呢!」
易天虹吼道:「有種,但願你是個口舌與行動一致的。」
戰飛羽道:「放心,對付什麼人,我就用什麼方法……」
驀地一個尖銳而沙啞的嗓音,起自八極莊中一個猴頭孩兒臉的老者口中,大咧咧的道:「對,對付什麼人就用什麼方法,我看我們莊主今天是用錯了方法!」
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猴頭孩兒臉老者的身上。
鐘伯純驀地心下一動,在腦海中搜索此人的印象。
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卻驀地心下一緊,忖道:這老小子是什麼時候站到對方陣容裡去的?八極莊有這人在內,可是件麻煩事……
易天虹突地道:「皮兄何時返莊,你的意思是……」
姓皮的猴頭孩兒臉老者,道:「剛剛返回,剛剛這位年輕人說對付什麼人,就用什麼方法,這是最聰明的辦法,八極莊在江湖中,雖然是被人尊為武林三莊之一,然而,江湖中卻甚少知道本莊行事的規矩,那就是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方法,剛剛我自莊門進來時,即知來了扎手人物,老夫可真不知道本莊所有的人都是幹什麼的,難道是都練的一對一的功夫?都是江湖上盛名鼎鼎的俠客?還是些任人宰割的羔羊?難道我們不能以二對一?甚至三對一,四對一……眼睜睜的讓人闖進來挑我們的窩子,拔我們的旗號?還是說一對一死了是英雄,群打群毆勝了就是狗熊呢?」
略為一停,望了望周圍的同伴,又吼道:「各位,看看對面,那個享有天下第一名捕的名號的郭大公老兄,橫行江湖,甚少有人敢捋他的虎鬚,尤其是我們的同道,哪一個不是見了他就躲得遠遠的?為什麼?因為他後面有人撐腰,有無數的不會武功,然而人數眾多的兵丁給他做後盾,說穿了,他這個天下第一名捕的名號不過是仗著那些吃糧的人罷了,他一對一的來,在座的哪一個含糊他?我們為什麼不能學他們?何況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上混出了名的,我不相信他們這五塊料子能挑了我們的莊子!來啊!莊主請我們來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不是養老太爺,現在就是我們拚命的時候,找準了對象,干啊!弟兄們,還等什麼?」
剎時間,人群騷動了!
一個粗豪的吼聲:「對,先用暗青子,招呼他們!」
戰飛羽突地一個箭步,貼近了八極莊易天虹的身前,相距只有兩步,觸手可及,冷然的道:「易天虹,說完了再打!」
易天虹不期然的一舉手,止住了他的人,道:「怎麼!怕了?」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這種陣仗,我見的多了,怕?我們就不來了,想不到你們的行動,我們也不會來!群毆自在意料之中,只是我必得同你講明白,動上手非死即傷,要想在半路停止也沒那麼容易,江可利的傷病,延遲時間不能治療,那都要你負責任!」
突地哈哈大笑,易天虹道:「奇事!奇事,江湖中以『惡煞星』為同道盛傳的『神手無相』戰飛羽,竟然是慈悲為懷的來替敵人治傷來了,這豈不是天下奇聞?」
猴頭孩兒臉的皮姓老者,踏步一丈吼道:「呸!假仁假義的東西!你想趁機將江二莊主宰掉是不?休想,你還是準備挺屍當地吧!」
易天虹一擺手道:「皮兄莫急,我們也將話同他講明,第一,動上手不死即傷,這是練武人都知道的,既然練武就不怕這點,否則他當初就該窩在他老婆懷裡不要到江湖上來闖;第二,請你這位仁義大俠放心,就憑你姓戰的那點手法,一時之間得了手,傷了人,江湖中還不是沒人能治,也許待會兒你能在離開這個人世之間時,看得見完好如初的游雲莊主,站在你的面前向你冷笑!」
猴頭皮姓老者接道:「豈止是冷笑,那時的游雲莊主要對著他痛哭,痛哭說能夠親手宰了他!」
戰飛羽驀地雙眸似電閃般地冷射向猴頭皮姓老者,瞪視一眼,緩緩的,冷毒的道:「皮康,人都說你這個『神奸』是武林中的大害,今天一見,實在是名不虛傳,我現在告訴你,不動手便罷,一動上手,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你!我要看看你這個神好的狠毒,有多大的氣候:「
故作鎮靜的,神好皮康道:「戰飛羽,你說我是神奸皮康,恐怕你是瞎了狗眼吧?就憑我夠資格被你認為是皮康,我倒想到有點受寵若驚,只可惜,我沒見過,假著你認識他,我倒想請你給介紹介紹!」
冷冷一笑,戰飛羽道:「你可是真心想見他?」
神好皮康猴頭一仰道:「當然!」
戰飛羽沉聲道:「那好辦!」
神好皮康道:「只可惜你沒時間了!」
戰飛羽沉穩地道:「神好皮康,當年在武林中,不容於各大門派,被各派派出的第一高手,九人截擊得走投無路之時,最後與其中武功較弱的青城毒劍對上了手,在大戰一晝夜之後,青城毒劍被神好砍掉了一隻左臂,而神好皮康已中了青城毒劍一劍,支撐著在毒發前脫出了追蹤網,後來求得了當世神醫,將毒傷治好,隱於江湖,二十餘年來,未見蹤跡,這件事,江湖上人知道的不多!」
冷笑一聲,易天虹道:「很夠刺激,前半段誰都知道,後半段可是你假造的?」
戰飛羽道:「你以為是如此嗎?」
易天虹道:「別人不知而你獨知,除非你是神好皮康。」
神好皮康道:「不錯,這很有可能!」
冷冷地戰飛羽道:「為神好皮康釋治毒的人是當世的神醫,『九天回命』曲少英,皮康,這不會錯吧?」
戰飛羽看皮康露出了驚容,繼道:「九天回命曲少英,不是姓戰的朋友,他告訴我,神好皮康的劍創治好了,可是他不能將他的傷痕,同普通的傷痕一樣的治得不留痕跡——誰都知道,曲少英治傷是不留疤痕的,可是神好皮康的毒傷,因為毒烈時久,所以在治癒後在受傷的部位,留下了一個黑色突出的肉瘤形的明疤,那是毒積一處的結果。」
突地一指神好皮康道:「你敢將右肩下五寸之處,明示眾多朋友看看?」
神好皮康神色連變,倏地暴怒道:「憑什麼我要聽你小子的話?是不是我講一句就夠了,用不著你來出我的丑,小子,你居心可誅,我要斃了你這個信口雌黃的臭東西!」
戰飛羽道:「那是你怕惹起眾怒,你才不敢承認,這一點就看得出你是個道道地地的小人,奸邪,上不得台盤,過不得檔口的鼠竊狗盜之輩,你哪裡配稱江湖上論字號,在八極莊裡逞能?」
神好皮康道:「我不配,你更不配!你是個搬弄是非,挑撥離間的小人,王八兔蛋!」
酷烈的,戰飛羽道:「我要把你這個千人罵,萬人唾的狗東西扒出心來生吞爛嚼後再餵狗吃!」
戰飛羽步步踏實的面向神好皮康走去!
一聲大吼,皮康叫喊:「干啊!還等什麼?媽的皮,還讓這狗操的橫行嗎?」
首先他發出了藍光閃閃的一蓬毒砂!
緊接著人叢中飆出了五六個惡形惡狀,橫眉豎目的蠻橫傢伙,齊齊揚起手臂,剎時間,滿空的暗器,五顏六色在日光下,映射生輝。
鐵蒺藜、毒針、散釘、飛蝗石、暗鏢與梭子鑽,同時襲向戰飛羽。
奇景突現——
戰飛羽的身影,如同鬼魅,如同電閃,快速神秘的曲曲彎彎的在暗器陣中穿閃疾進,如電光石火般,眨眼間,在人們的眼睛注視下,就如同陀螺般的旋向皮康。
這是種使人眼花繚亂的陣仗,但施襲的人,卻驀然都被戰飛羽的這種神出鬼沒般的快捷身法,驚呆在當地,瞪著一雙雙凶睛,慄然的望著戰飛羽那一雙快速的雙掌,削向了「神好」皮康。
另一個奇景,是這些莽撞的傢伙所未曾想到的,易天虹與戰飛羽站在對面,不及兩丈之處,所有的暗器,在戰飛羽閃動的同時,都集中向易天虹的身上。
易天虹怒哼一聲,雙臂飛揚,袍袖暴厲,身形疾旋,擋掃躲閃,顯然的為自己手下的突然施襲而暴怒,而尷尬,勉強的躲過了暗器,雙目兇惡的瞪向「神好」皮康。
易天虹一望之下,心神大震,怔了!
「神好」皮康,此時的情況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戰飛羽的「神手無相」之名,亦大大的在他心湖中,激起了洶湧的波濤。
不願自己承認是「神好」皮康的人,在他的心目中,八極莊中,可並沒有幾個能與他相比,尤其是智巧與口舌之利,更是眾人之首,如今,他的那一位得力的幫手,卻已是狼狽不堪的成了戰飛羽的俎上之肉。
戰飛羽如天神似的,挺立在神好皮康面前,一隻蒼白的右掌,按在神好皮康的左肩,另一隻手中,提著一塊自神好皮康胸前扯下來的衣襟,雙目的的,正注視著神好皮康的右肩下,五寸處胸上那一粒黑中透亮的肉瘤,凸起有李子那麼大,黑紫得如同一粒碩大的熟葡萄。
神好皮康的孩兒臉扭曲得似抽手筋般的,嘴歪眼斜,那對小眼中,露出的神色,是驚悸、痛楚與憤恨的組合,那是一種世人甚少有的眼神。
臉上的青筋,似是憤怒的結果,但細細一瞧,才知是痛楚的扭曲,額際一粒粒汗珠,自青筋凸起邊上,向下簌簌的滾落,誰也瞧得出,那實在是汗和淚的混合。
易天虹的心底,又泛起了莫名的驚悸,是對戰飛羽身法手法快捷的驚悸,更厲害的是戰飛羽以神好皮康的處置——
只見戰飛羽冷毒的目光,凝視著神好皮康,口中凜凜的吐出清晰的字音,道:「皮康,你該實現你的諾言!」
強掙扎著,皮康道:「哼!什……麼諾……諾言!」
冷冷的,戰飛羽道:「你對曲少英立的諾言。」
皮康扭曲的面孔,突地抽搐了起來,幾乎將眼睛鼻子擠在了一起,唇齒打戰地道:「我沒有……諾……言……」
冷凜地,戰飛羽道:「曲少英卻告訴我說,在他給你治傷前,曾有個約定,如果為你醫好毒傷,你不得再為禍江湖,你滿口的答應,並發誓說,再為惡就讓九大門派初出道的雛兒給宰了!這不假吧!」
突地似有了生機,神好皮康道:「你神手無相是哪一大派的初出道人物?」
戰飛羽冷冷一笑,右掌一抬,迅捷的左手中的衣襟,在神奸皮康的胸前一拂,退後一步,冷然道:「戰某人不屬任何一派!」
意外的,神好皮康踉蹌的後退一步,望了戰飛羽狠毒的一眼,右手撫向左肩,揉了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淚,平復的孩兒臉上,露出一股獰容,向戰飛羽道:「姓戰的,你這是失著!」
突地左臂一揚,一蓬烏沙,射向戰飛羽。
冷哼一聲,戰飛羽左臂一抬,一股疾風,將一蓬烏沙壓向地面,連看也沒看一眼,扭身面對向易天虹。
驀地一陣急驟的顫抖,神好皮康淒厲的,然而卻極端微弱的,毫無勁氣的一聲慘吼,右手顫微微的指向戰飛羽,口中發出一種絕望而又狠毒的聲音,牙齒咬得「吱吱」作響的道:「戰……戰飛羽!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狠毒的……鬼……魔王,你……你……嘿!」
「嘿」聲中,揚掌向自己的天靈蓋拍下——
「啪」的一聲腕響,搖晃了兩下,神好皮康臉色比剛剛扭搐時尤為難看,然而卻未曾倒下。
皮康的臉色,任何人看了,都生心顫慄,那不是人的臉色,那是一種灰上土,青茫茫的死人臉色!
這種情景,在場的人,都體會得到發生了什麼!
那是任何一個在江湖中混過的武林人,最為害怕遇到的景象——武功被廢。
只要在江湖上混過幾天,不論黑白兩道,哪能不結下一二件或大或小的梁子?「拳頭大的是哥哥」這是武林人除了「俠義」二字之外的通例,只要人有本領,走到哪裡都可以,假如一旦你由武林人變成了毫無藝業在身的普通人,那你在江湖上,可能是一步也不能行走,「梁子」的任一主兒,任一對手,只要曉得了這個消息,都會想盡了方法來找你!不管你是如何的隱藏,如何的躲避,也沒法躲得過這最低限度的命運——被侮辱。
在這種情況之下,死,反而成了最好的解脫方法,侮辱,是最難受的,那種整日被迫,無時不在羞辱中過活的滋味,是任何人也受不了的。
神好皮康做夢也沒想到,他會達到了這種武林人任何人都生懼心的狀況。
一掌不能擊斃自己,生出了拚命的人,神好皮康,抬頭向戰飛羽吼道:「戰飛羽,你是個萬人操,千人養的,你不是人,你是個……」
狠酷的神色一顫,戰飛羽的右掌,猛然一揮,倏忽間在半途中,改掌為指,點中了神好皮康的「啞穴」。
罵聲戛然而止。
戰飛羽道:「皮康,武林人講求的是信義,你在當時,本來是賭的牙痛咒,以你的藝業成就,能夠被初出道雛兒宰掉嗎?曲少英那時,就曾對你講過,諾言往往是會應驗的,現在就是證明,其實,我這作法,是玉成你守信,說什麼不好的,你不該恨我,是不!你就認命吧!」
郭大公聽了戰飛羽這一席話,直在肚子裡笑得打跌,忖道:假若任何人都同你戰老弟這種『玉成』人的方法的話,那恐怕江湖中就要穩平和得多了,只可惜太損了!」
鐘伯純可有另一個看法,他在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正是懲惡勸善的良方,看來江湖中,該多有幾個戰飛羽這種霹靂手段才行。。」
易天虹卻急怒的,向總管金大瘤子吼道:「金總管,將皮兄搭下去!」
金大瘤於急應一聲,快步走向正在以頭碰地的神奸皮康身後,一把抓上肩頭,低聲道:「皮兄,莫忘了,還有人在莊中的『那個地方』。」
這一句話,似是萬寶靈丹,神好皮康倏然挺身而起,感激的望了一眼金大瘤子,擺擺手,張口「啊」了一聲,才想起自己已不能說話,迅即示意金大瘤子,不用麻煩,他自己去!
金大瘤子點點頭,退回原處。
神好皮康扭頭惡狠狠的望了戰飛羽一眼,神色中透出一股梟狠,意思是:姓戰的,咱們後會有期,我會報今日之仇!
戰飛羽冷冷地道:「告訴你去治的那位,啞穴解不了,可以來找我,我隨時奉陪!候教!」
易天虹道:「戰飛羽,夠了,你的狠毒,已是暴露無遺不需再炫耀你的絕藝,現在該輪到我們算算闖莊,毀莊,傷人的帳了!」
戰飛羽道:「早這樣就不用我多費手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5:44
八十九、迷睛、鎖神、重現威
勃然震怒,易天虹道:「他媽的,姓戰的你狂得太過火了!」
冷然的,戰飛羽道:「我倒不覺得!」
睚眥欲裂,易天虹道:「你以為你進得了莊,挫敗了我兩個手下,你就篤定能活著出去?」
凜烈的,戰飛羽道:「不敢掠美,進莊不是我一個人,可是那是事實!」
口沫橫飛,激烈而不屑的易天虹道:「你知道就好,進莊你不過是沾了人家的光,算我們倒霉,這毀莊的帳,解決了你,我總得算的!」
戰飛羽道:「解決我再說不遲!」
猛瞪雙目,易天虹道:「你以為我解決不了你?」
戰飛羽冷冷地道:「何止如此!」
歪頭,詢問地易天虹道:「不止此?怎麼,你想解決我?」
微微一笑,戰飛羽道:「你說呢?」
氣促的,大吼,易天虹道:「你在做夢!」
好整以暇,戰飛羽道:「夢會成真的!」
易天虹道:「你有這把握?」
戰飛羽道:「那我來這兒幹嗎?」
怒目橫眉,易天虹道:「你來找死!」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不是猛龍不過江!」
戟指戰飛羽,易天虹道:「小子!來,我看你是什麼龍?瞎龍?蹩龍?還是條混龍!」
戰飛羽道:「不管是什麼龍,只要能過江,總是條龍,絕對不會是條泥鰍!」
雙手一拍,易天虹道:「來呀!站在那兒幹嗎?」
戰飛羽道:「例不佔先!」
突地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易天虹道:「有種!姓戰的,你在我面前,敢這樣說話,夠狠,你不後悔?」
略現詫容,戰飛羽迅即會過意來,輕輕的道:「神龍易天虹,行道江湖,見首不見尾,相當的威名,想得到是行事快捷,手腳利落而得來,只可惜……」
怒形如色,易天虹道:「只可惜什麼?哼!」
莊重的,戰飛羽一字字的,刺入易天虹耳中,道:「可惜那不是你!」
猛然狂吼,易天虹道:「那麼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聲出,人動,猶如一條瘋狗,疾衝而出,手上一支又細又窄的淬毒「蜂針刺」飛刺戰飛羽的全身上下,一十二處要害。
戰飛羽的動作,更是快得無可言喻——就在易天虹的「蜂針刺」堪堪及上身軀之時,只那麼微微一閃,他的人已不在原地,易天虹的十二刺,抖幻成十二條光芒,倏忽落空,失了標的物,但卻已倏忽翻搜之下,倒捲向後,那正是戰飛羽微微一閃的立身之處。
「神手」猝然縱揮,似電掣光耀,青蒼白芒相映輝下,飛旋急瀉,易天虹的淬毒「蜂針刺」,又被一一的擋了回來。
戰飛羽不畏巨毒,易天虹可不知道:「蜂針刺」上淬的毒,卻使他滿懷信心,任何人沾上一點,只要沒有他的解藥,十二個時辰以內,閻王爺想赦他的罪,也無法返回陽問,更厲害的是一盞茶的時間之內,就會有力倦心促的感覺,不管你有再好的內功,亦將漸感力不從心。
戰飛羽雙手連擋「蜂針刺」數招,易天虹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得意,不由得就出了聲。
只聽易天虹冷笑一聲道:「戰飛羽,我等著收你的屍!」
「蜂針刺」同時一戳,戰飛羽突又微閃無蹤。
一聲冷笑,卻自易天虹身後傳來,戰飛羽的聲音道:「得意的大快了,大莊主!」
倏忽疾轉,「蜂針刺」突破空氣,倏刺而出,剛好迫上閃進的戰飛羽。易天虹雙目怒凸,面容扭曲,像瘋了一樣,暴起一片刺浪,狠劈戰飛羽。極欲使戰飛羽巨毒早些散發,而戰飛羽也不退反進,「神手」暴展之下,湧起千弧萬輪,回擋過去,刺刃巨毒,似對他毒無作用,「蜂針刺」就如同一根棍棒一樣的無刃可傷「神手」。
同時,那種暗異怪誕的青白光影,有如無數可怖的,奇形怪狀的精靈在跳躍幻閃,密集的,暗啞的手同蜂針刺的磨擦,撞擊聲,形成了一串串的震耳散響。
當一連串暗啞撞擊聲過後,倏忽間「神手」穿進了「蜂針刺」的絲絲密網,絞纏轉搏,神手的動作,宛若飛灑的流芒射向永恆,快得那麼非夷所思的,「蜂針刺」與「神手」同時一現而後——
蹌蹌踉踉往後倒退,易天虹那張臉頓時已不像一張人臉了,他鼓瞪著一雙眼珠,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可思議般的注視著戰飛羽的面前。
戰飛羽的面前地上尺許之處,那枝淬毒的「蜂針刺」正顫動著,插於地中,僅露出了一半。
易天虹倒的而沒有驚恐的表情,他只是那麼木然的看看,然後,他又將目光移注向站在前面三丈處,雙臂環我,雙手籠袖,與動手前的姿態毫無兩樣的戰飛羽的面龐上,易天虹以一種茫然的,卻又冷漠的神色:瞧著戰飛羽,他表現的是一種狂傲與冷酷,些微的帶有點兒疑惑。
戰飛羽還視向易天虹,展露出那一抹慣有的酷烈。
酷毒對酷毒——
猛一抽搐,易天虹吐出了一口氣。
戰飛羽冷酷地道:「你的蜂針刺沒能刺破我的手!」
酷毒的,悍不畏死的,易天虹道:「我照樣有一雙手!」
戰飛羽道:「可敢一試?」
大吼,易天虹道:「放你媽的狗臭屁!老子有什麼不敢!」
突然,郭大公道:「且慢!」
倏忽轉身,易天虹瞪目道:「怎麼,要車輪戰?」
擺擺手,郭大公道:「我沒那份心,也沒那份力,車輪戰在現在的情況下,該是你獨有的權利。」
冷哼一聲,易天虹道:「對你們用不著,你有什麼話要說?」
沉穩地,郭大公道:「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驀然不耐煩地,易天虹道:「有屁快放!」
鐵捕凌子影勃然大怒,吼道:「老狗,你說話放乾淨點!」
突地仰天大笑,易天虹道:「對你們這兩個鷹犬,我早就有規矩宣佈江湖道上,乾淨點講話,你們配嗎?」
凌子影方待講話,郭大公輕吼一聲,止住了徒弟,安詳的,向易天虹道:「我正是要請教你這個問題,為什麼有此一規矩,憑什麼?」
突變厲容,恨聲的,易天虹道:「為什麼?憑什麼?哈哈……」
那是一種刺心泣血的淒厲慘笑,就如同靜夜梟鳴,嫠婦夜哭,哪裡像個人在笑!
那面容,那已不是一個常人應有的面容,雙目直勾勾的勾向郭大公,鼻翅一掀一掀,嘴唇一翁一翁的輕抖,像是笑的顫動,又像是抽搐的牽掣,一個人臉,變成了鬼臉,青紫的扭顫。簡直就像廟裡的青面獠牙鬼。
易天虹的慘笑,停了,臉容逐漸的恢復了正常,只是那直勾勾的眼神,卻似將噴出一股恨火般的瞪視著郭大公,直欲噬人般惡狠毒視著郭大公。
場中偌多的人,此時靜得連一絲兒喘息,都似可以劃破長空般地,一點點兒都沒有,突然的靜謐,令人有一種無形的緊張。場中的人,除戰飛羽,鐘怕純,郭大公以外連凌子影都有種不舒泰的感覺。
以金大瘤子為首的那一批人,更是噤若寒蟬,一個個卻似驚弓之鳥般的鼓瞪著一雙眼睛,凜然的望著易天虹,那張星繃得似絲線的紫臉。
空氣越來似乎是越少了!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就如同靜夜中一道替星劃過,易天虹自齒縫中,擠出了生硬的語句:「姓郭的!我是個全家被砍腦袋的獨活者
搖搖頭,郭大公道:「我想要砍你全家腦袋的,不該是當差的問題。」
恨恨的,易天虹怒吼道:「不錯,要砍的不是你們鷹爪,可是使他們能夠砍我全家腦袋的,卻是同你一樣的狐假虎威的,賣主求榮的王八兔崽子!」
不以為件,郭大公道:「這不該是現在所有我的同道的過失吧!」
恨滿胸膛,易天虹吼:「雖不是現在於你們這一行的,但你總不能說那個賣主求榮的傢伙,不是你們一路人!」
略作思索,郭大公道:「你不嫌大過冤枉無辜?」
冷笑一聲,易天虹道:「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郭大公,你在人們的心目中,並不是個大聖大賢的人,而是個該殺的人,我只規定你們不在我莊圍裡內活動,已經是留了地步!」
凌子影怒道:「你不留地步又當如何?」
眼一瞪,易天虹怒叱道:「小子!不留地步我就會找上門去宰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傢伙!」
凌子影大怒道:「不用了!我現在已送上門來,大莊主你還客氣什麼?」
怒極反笑,易天虹冷聲道:「小子,你既然等不及了,那就準備著接受本莊的裁判!」
一扭頭,怒聲道:「金總管,令刑院執法!」
金大瘤子,轟應一聲,突自他身後,一個橫眉豎目的中年大漢道:「邢兄,動手!」
橫眉豎目漢子,低喝一聲:「上!」
剎時間,他身後魚貫走出來五條大漢,一個個都是一副劊子手的凶像,圍向了凌子影師徒!
郭大公與凌子影,站了個並排。
易天虹突道:「照規矩行事,不成也按莊規自刑!」
橫眉豎目漢子與五個大漢,倏地神色一凜,齊齊應一聲:「奉莊主諭令!」
橫眉豎目漢子向郭大公道:「郭大公,你是自己按本莊規矩呢?還是要我們弟兄動手!」
郭大公不怒反笑的,抱拳道:「敢問這個邢兄,可是在江湖上稱『千命一刀的邢昶』嗎?」
邢昶一怔,道:「不敢當天下第一名捕如此稱呼,在下正是邢昶!」
郭大公點點頭道:「那就好……」
邢昶橫眉一豎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大公道:「沒什麼,卅年前,你在京城地面,一刀殺了十家老幼,不在我的管轄之內,後來通緝你也找不到人,成了懸案,時間本來過了,案也不了了之,如果咱們碰在一起,我倒得聽你的,這不是很好嗎?」
邢昶道:「往日之事,早已忘了,你還記得,真不愧是辦案老手,十年風水輪流轉,這是由不得人的,你就認命吧!」
郭大公道:「老夫一生從不認命,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邢昶道:「識時務得為俊傑,你該衡量衡量現下的這個局面,不要說本莊的機關與奇門你無法越雷池一步,就憑現下的這些三江五嶽朋友,你也該有個自知之明!」
郭大公道:「真對不起你邢大主,郭某人逮人逮了數十年,就向不知什麼叫難!何況你們莊上這些玩意,根本就沒有擋住我們,想想看既然能進到貴莊的腹地,我們還怕出不去嗎?再說,就憑你為刑院之主說不,郭某人今天恐怕是吉多凶少!」
怒哼一聲,邢昶道:「姓郭的,你過於自信了!」
倏地大吼一聲:「拿下!」
剎時間,在一片刀劍出鞘的聲響中,緊接著耀起了一片耀眼的刀光劍影,自四面洩向郭大公師徒!
「嗆,嗆」輕響,郭大公師徒的鋼刀,同時出鞘,雙雙轉車,背對背,連連反擊,刀光閃劃,如兩道漩流,捲入亂石之中,師徒二人,以一敵三,剎那間,展開了一場生死拚搏。
戰飛羽冷眼旁觀,看得出,郭大公師徒二人,雖然對敵六人,然而卻大戰上風,但戰飛羽卻知道,師徒二人,要想將六人解決,也得費許多手腳,顯然的,八極莊的人物,個個均非庸手,竟然都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
鐘伯純突於此時向易天虹道:「都動手了,貴莊還有人,陪我玩玩吧!」
易天虹一怔,道:「你——」
鐘伯純道:「沒什麼你不你的,反正早晚要算帳,要算就趁早,當年我們的香火情,已兩相抵消,數十年來承你容我在你時腋之下,臥榻之旁,安然度過,我們本已無所謂『恩與仇』,然而今天我既然毀了你的陣勢與機關,這份帳豈能不算!你就別客氣了,我父子二人,很想看看如今在江湖上稱霸一方的這些豪雄們的嘴臉,試試他們的道行!」
惡狠狠的,易天虹道:「好!你既然如此說,我就達成你的願望——」
戰飛羽,突地冷笑,一聲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只可惜不能夠如願以償!」
驀地怒視戰飛羽,易天虹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似自言自語,又略帶諷刺,戰飛羽道:「大莊主本來是個英雄人物,不喜歡『群毆,的,可是你鐘伯純老兒,不知死活,硬要挑戰,豈不是正中孤意?我何不順水推舟的就來個以多勝少?這可是你們自我?怨不得我狠心……」
暴烈的大吼,易天虹道:「住口!你……」
冷酷的毒視,寒光如刺,戰飛羽道:「我怎麼?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是嗎,大莊主?」
突地長吸一口氣,壓制心中怒火,易天虹道:「姓戰的,不用說風涼話,我與他的帳,總要算的,但不是現在——」
戰飛羽道:「你改變了心意?」
易天虹惡毒的道:「不錯!我要在收拾了你之後,再同他們算帳!」
戰飛羽回頭向鐘伯純道:「聽到了嗎?老哥哥,債主已派定順序,現在還輪不到你,等會兒,我不行了,你再接吧!」
易天虹冷哼一聲道:「對!我不會群毆,你們用車輪戰,倒很合適!」
戰飛羽,輕輕的道:「大莊主?假神龍,你不用怕,只要你能放倒了我姓戰的,以我為人質,你就可以向他們任意勒索了,你還怕他們什麼車輪戰?你還需要用什麼群毆?」
嗤之以鼻,易天虹道:「你有那麼重的份量?」
莞爾一笑,戰飛羽道:「我不打誑語!不信你何不試試?」
在戰飛羽那宛若利刃也似的冷銳眼光下,易天虹輕輕的,自腰際掏出了一件物事——那是一雙露指的長臂手套,烏黑油亮。
易天虹低著頭,連看都不看一眼戰飛羽,自顧自的將手套慢騰騰的套在兩隻手上,抽出了一支三節鞭,將鞭的一頭,那一圈套環,扣在腕上,然後桶,向戰飛羽才冷冷地,說道:「來吧!姓戰的,在沒動手前,我警告你,你得拿出吃奶的本事來,否則……」
戰飛羽望望鬥場中,八條人影正團團旋轉,似藉機休息,又似藉機傷敵的郭大公師徒與刑院邢挺等,毫無即將結束的徽兆,這才搖手止住易天虹話音,戰飛羽道:「這倒不窮費心,不過,我有個問題,想證實一下,不知你願否回答?」
易天虹道:「說?」
戰飛羽道:「當年『神龍』在江湖出現之時,一南一北,同樣行事手法的有兩人,在北者,以鋤強扶弱,濟貧救難為志旨,而在南者,卻是以殺官劫富為對象,因而,在南者,曾遭到官家的圍捕,在北者,江湖人稱之為『神龍』,在南者,江湖人稱之為『官閻王』,這當然是因為神龍因行俠仗義鮮為人知,官閻玉卻是貪官污吏,上豪劣紳,為富不仁的剋星,而得的美稱,你現在自稱是『神龍易天虹』,恐怕要改一改吧!」
易天虹道:「改什麼?」
戰飛羽道:「官閻王易天虹!」
易天虹一怔道:「官閻王也叫易天虹?」
一笑,戰飛羽道:「官閻王本沒人知道他叫什麼,然而當我知道了『神龍』並不是易天虹時,我才知道『官閻王』應是易天虹。」
易天虹道:「總得有個理由!」
戰飛羽道:「理由很簡單,官閻王的殺官劫富,那是因為他的心裡埋著一顆仇視官府的種子,神龍的劫富濟貧,鋤強扶弱也是因為他心裡埋著一顆『俠義』的種子,至於說為什麼神龍的名字江湖人知道,行蹤卻從未見過,這就是從『神龍』的為人上去找見證,簡單點說,神龍所行為善,得到了人們的好感,官閻王雖為江湖同道所稱道,但卻不為官家所讚美,所以,神龍為了使官閻王在江湖上受人尊重,也脫出官家搜捕的厄運,在他知道官閻王的真實姓名,不為人知之時,他主動的透露出了『神龍易天虹』之名,好讓這不是神龍的易天虹,受『神龍,之名的庇護,脫卻官家的糾纏,這最大的原因,這出自一片愛心,一片親情,因為神龍同易天虹是師兄弟!」
易天虹道:「戰飛羽,你的確很聰明,一點都不錯,我正是『官閻王』,你是否要代郭大公逮捕我?」
搖搖頭,戰飛羽道:「不,我沒那個興趣,不過……」
怒瞪一眼,易天虹道:「不過什麼?」
戰飛羽道:「我要代真正的『神龍』整一整師門的規矩,讓『官閻王』改一改惡行!」
易天虹怒聲道:「我有什麼惡行?」
戰飛羽道:「八極莊的這份佈置的惡毒,行事的詭密,都在在證明你的惡行!」
易天虹道:「戰飛羽,你是否經常做夢?」
戰飛羽道:「是的,我經常做將成事實的夢!」
易天虹道:「來吧!做夢的小子,讓你嘗嘗好夢成空的滋味!」
戰飛羽道:「我等著你!」
易天虹道:「你不後悔?」
戰飛羽道:「放心吧!大莊主!閻王爺,姓戰的倒不先手,還沒有『成空』過!」
怒吼一聲,易天虹道:「大言不慚的臭小子!」
吼聲中,易天虹騰躍而起,一溜烏蛇電也似的流光,已猝然飛射向戰飛羽前面。
那是易天虹的奇門兵刃「烏三節」。
微微一笑,戰飛羽袍袖展處,一股狂飆,夾雜著一溜肉眼幾乎看不清楚的蒼白「手刀」,斜斜削向「烏三節」。而他的人,卻在這一削之下,貼地揚向對方,與騰躍而起的易天虹,倏然換了個方向。
冷叱一聲,易天虹道:「小子別躲!躲不掉的,有種就正面來!」
烏三節如同一支雨傘節蛇,更像一支緊跟人後追擊的線蛇,猛然螫向戰飛羽的面門,疾快的速度,無與倫比。戰飛羽的雙手,倏然暴展,不退反進,右手顯明的五指並龍成圈,不差分毫的,套上了烏三節的第一節,左手飄忽間閃進一尺,戳向易天虹執鞭的右腕脈。
電光石火間,易天虹的兵刃被握,要害被襲,驀見他臉現獰容道:「你這是找死!」
不顧被握的烏三節,右腕一挫,烏三節成了拐子形,一豎在握朝天,一橫在敵手橫列。
就在他右腕一挫的同時,橫套在戰飛羽手中的烏三節尖端,突地一聲暗「噌」啞聲,一節明光光的細針,倏忽自烏三節中心射出,直刺戰飛羽的咽喉。
戰飛羽在套上「烏三節」的同時,左手也戳向易天虹的右腕,因此身軀也隨時偏向左方,躍進一步,「烏三節」的前一節射出的明晃晃的細針,恰恰貼著戰飛羽的頸項左方,一穿而過。
戰飛羽神色一變,低叱一聲,目中射出一股煞光道:「居心可惡,饒你不得!」
套住「烏三節」的右手,猛然一壓,厲叱聲中,夾雜著一聲清脆的「卡嚓」,「烏三節」變成了二節,一節已到了戰飛羽手中。
一怔神之間,戰飛羽的左手倏忽之間又點上了易天虹的右腕。
一陣酸麻,佈滿易天虹的整條右臂,就在這酸麻的同時,易天虹突然右手一輕,掌握的「烏三節」的後兩節,也亦到了戰飛羽手中。
這是在電光石火間一剎那中,發生的事情,站在一旁的鐘伯純父子,那高的功力,也只看到了烏三節的出刺,突射戰飛羽的驚險招式,只感到眼睛在眨之間,戰飛羽不但已脫出了針刺咽喉之危,且已在雙手閃動,身形斜進的同時,奪過了烏三節。
易天虹一怔神之間,突地大吼一聲,猛然撲向戰飛羽,戰飛羽卻飄然飛身,退後五尺,躲過了易天虹的一撲,雙手一揚——
「撲,撲」兩聲,三節烏三節分二個地方,直被戰飛羽運真力拋插入地中,僅露著三寸那麼長的三節尾部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就在這同時。
赫然聞到兩聲震天的大驚。
那是出自郭大公師徒的口中。
只見郭大公同凌子影,兩把鋼刀,如出押之虎般,猛惡的,飄向「邢昶」等六人。
那是一種使人慘不忍睹的狀況——
邢昶六人就如同木頭一樣,舉著鋼刀,一動也不動的,任郭大公師徒那明晃晃的鋼刀刀背,砍在了執刀的右臂之上。
蹌蹌踉踉,一連串的鋼刀落地聲,似才驚醒了夢中人般地,邢昶六人大夢初醒般地,搖搖頭,清醒一下腦筋,望著郭大公師徒莊嚴中,帶著點驚容。
任何人都未曾看到激鬥中的六人,是如何的被郭大公師徒制住,反落得一個個被刀背砍中左臂這才清楚。而清楚後的那種表情,不是被砍的痛苦,而是一種迷惘。
易天虹,倏然忘記了自己的敗陣,為邢昶等六人的表情所激怒,大吼一聲叱道:「邢昶,你在幹什麼?」
震驚莫名的,邢昶滿面茫然,突現驚容後,倏忽間「啊」了一聲,道:「這……」
戰飛羽一旁,突地開口道:「大莊主,你想知道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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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26:08
九十、霹震、百靈、和合仙
易天虹雙目噴火,吼道:「戰飛羽,老夫不同你開玩笑。」
戰飛羽淡淡地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大莊主對嗎?」
易天虹沒好氣地道:「你知道就好!」
戰飛羽道:「你認為我是在同你開玩笑?在這個時候。錯了,大莊主,我是在告訴你,你那些江湖上稱得上一流高手的部屬,如掌刑院的千命一刀邢昶,同那以獸為號的五弟兄,曹家五霸天,劍狼曹仁,刀虎曹義,銅狐曹禮,鞭狽曹智與刺彪曹信。怎麼也不會敗在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師徒手中,江湖上的人,任何人都會相信,若在江湖道上,這六位仁兄,即或是不能合力傷官家之人,也不會傷在對方手中,最起碼在三十六計中,採取上上之計是絕對的有把握,如今在你們的勢力範圍之內,尤其是在你們的腹地之中,即佔地利,又佔人多勢眾之強,怎會被他們師徒二人,如同探囊取物般的那容易的解決了?這一個原因你不想知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你想不到的結果,當他們的右臂,那一條執兵刃的右臂,在郭家師徒的鋼刀刀背落下去,砍個切實的時候,你該捨命去阻擋才對!你沒有做,是一大失策!」
冷冷的,甚不以為然的,易天虹道:「危言聳聽?」
戰飛羽笑笑道:「危言聳聽?那你才是少見多怪!」
激烈的,易天虹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六人學藝不精,敗在人手,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再拿起兵刃,重新來過,姓郭的師徒,我相信不會再那麼輕鬆的贏得他們!」
戰飛羽道:「你那麼自信?」
斬絕的點點頭,易天虹道:「不錯!」
戰飛羽道:「你不試試?」
易天虹扭頭向邢昶道:「邢院主——」
話到此處,突地停住。
因為邢昶的表情,是一種苦痛的難以為力的神情,那是一種既慚愧,又羞郝的力不從心的神情。
戰飛羽冷冷地道:「現在,大莊主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易天虹扭頭怒瞪向戰飛羽,那神色中,現出著「你說」的無聲的語言。
戰飛羽冷凜地道:「先告訴你,他們以江湖中以一等好手的功力,何以為敗在僅比他們高上一等的師徒手中原因,你可聽說過江湖中有一種神功叫做『迷睛鎖神』的?」
神情大變,易天虹的臉容,如同被蠍於螫了一下的屁股,紅紫一塊,但在旋遺間,驀地仰天長笑,一指戰飛羽道:「戰飛羽,你是在表現你的見聞廣博,還是在掩耳盜鈴?」
戰飛羽道:「你以為我騙你?」
易天虹道:「你沒騙我,那就是我眼睛瞎了,分不清男女!亦或許是眼前有個人妖。」
笑笑——笑得相當的神秘,戰飛羽道:「大莊主,你的意思是說『迷睛鎖神,神功是女子練的對嗎?」
易天虹道:「你的腦筋似是沒有混亂!」
戰飛羽道:「相當清醒,請問大莊主,天下武功是誰限定了男女所練的各有一套?」
易天虹一怔,突道:「你又聽誰說過『迷睛鎖神』由男子練過?」
戰飛羽一指凌子影道:「我聽他說過,因為他練過,而且相當成功,你那六位部屬,就是被他『迷睛鎖神』功所制,同時——」
易天虹不信的道:「同時怎麼樣?」
戰飛羽道:「同時被他的『鎖穴銀芒』鎖住穴道。」
邢昶等六人,一聽到「鎖穴銀芒」的名字,突地個個臉現灰白,雙目中露出了驚恐與恨怒的神色,注視著郭大公師徒。
郭大公望著邢昶道:「邢大院主,沒什麼可怕的,我們最後那一刀,雖然砍掉了你的兵器,卻也同時為你們吸出『銀芒』,只是中過銀芒的人,在起出來以後,因為銀芒上被我的徒弟媳婦在上面加了點作料,所以一個月內,中芒人不能隨便動手動氣,否則那將後患無窮,所以我勸六位,安靜地呆一段時間,此處事情一過,就麻煩你老兄,隨老夫去一趟衙門,銷一銷己過時的度案。」
邢昶廢然一聲長歎,道:「姓郭的,你不如殺了我的好!」
郭大公道:「我沒權殺你,但從現在開始,你也無權殺自己,因為那種芒刺穿心的滋味不好受,我說的你不相信是不,不信你就試試看,只要你自己動手在你身上重力拍一下,你即會有一種螞蟻鑽心的麻癢,你動氣過大的時候,也是一樣!怎麼相信了?」
這真是一種絕毒的暗器,中過以後,那種後遺的威力,竟然可以使人有「動輒得咎」的感受,邢昶六人,在試引運氣後,已嘗到了滋味,那種酸麻無力,實在不是人受的滋味。
易天虹一見此情,不由氣得破口大罵道:「郭大公,你這個鷹犬,你用這種絕子絕孫的辦法對付武林同道,你簡直不是人,你是個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的老匹夫。」
郭大公道:「大莊主,我不過是同你一樣的,對什麼人,用什麼方法罷了!」
咬咬牙,驀地轉身,易天虹面向郭大公道:「姓郭的,我現在就叫你現世現報,我要不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將肉剁了包包子吃,我就不姓易!」
戰飛羽深沉地道:「還輪不到他們,大莊主!」
易天虹頭也不回的怒吼:「先從他們開始!」
陰冷地語聲,狠辣已極地戰飛羽道:「這由不得你!」
虎地轉身,怒視戰飛羽,牙齒咬得咯吱吱響,右手戟指著敵人,易天虹道:「戰飛羽,我告訴你,你說話得斟酌一下,不要以為我的兵刃失手被你拿去,你就可以在這兒唬爹唬兒的頤指指氣使的窮吆喝,要知道,這兒不是你的一畝三分地,這兒是八極莊,我是這兒的主人,莊主!」
戰飛羽冷然道:「不錯,你是莊主,可是你作不了主!關於爭鬥的對象。」
氣極反笑,易天虹道:「我作不了主,難道會是你作主?」
斬絕的,戰飛羽道:「正是!」
易天虹暴然的道:「戰飛羽,你大自視過高,你大自不量力,你也大自以為是個人物,我告訴你,你今天找錯了人,我不是任你胡行的人,我這一生也不向不信邪,我偏偏要從他先開始,你能如何?」
戰飛羽陰沉地道:「不怎麼著,只是你非得同我先解決了以後,才可以同別人動手!」
易天虹道:「我倒看不出不行的理由!」
戰飛羽道:「很簡單,你將永遠面對著我!」
易天虹道:「老子不信邪!」
邪子尚在齒縫中,人已飆向郭大公而去。身形之快,直如一道渾圓如斗的光流,宛如一顆流星曳尾橫過穹蒼,一剎那已到郭大公身旁!
但當他身形停住之時,面對的,卻並非是他所想的,眨眼之間,戰飛羽已擋在了郭大公身後,臉上顯現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冷凜中的挪揄笑意。
易天虹驀地狠毒地道:「戰飛羽,你是找死!」
郭大公卻於此時道:「戰老弟,就讓我來向莊主領教幾招吧!」
戰飛羽,不理易天虹的話,卻同郭大公回道:「不行,我已同鐘老哥約好,我得替他師門清理清理敗類,同時我也答應他,絕不傷他,你若同他對上手雙方一有閃失,我就不好交待了!」
易天虹驀地向鐘怕純道:「他說的可是實話?」
鐘伯純道:「沒有理由對面撒謊。」
易天虹道:「你認為他有那個能力?」
鐘伯純道:「最起碼比我的能力要高。」
易天虹道:「你是想借外人之力,消耗我的功力,然後——」
鐘伯純搖搖手道:「我沒那個意思!」
戰飛羽道:「是我自行請纓的。」
易天虹倏然轉面,惡毒的凝視著戰飛羽,眼中似要冒出火來,狠狠的道:「戰飛羽,你說不傷我?」
戰飛羽道:「不錯,你的耳朵沒聾,我的口齒也不模糊!」
易天虹道:「你不覺著你大狂妄!」
戰飛羽道:「有道是『女人要浪,男人要闖』,對你狂妄一點,不正是『闖』嗎?」
易天虹道:「你知道,闖不好後就饒上你的性命!」
戰飛羽道:「這我有把握!」
易天虹道:「你有把握『找死』!」
戰飛羽道:「正好相反!」
易天虹道:「戰飛羽,你是個大言不慚,不自量力的無知之徒,無知得可憐!狂妄得可恨!」
戰飛羽古並不波地道:「他們都這麼說……就是沒兌過現!」
易天虹大吼一聲,道:「今天就兌現給你看看?」
看字甫從口邊說出,人已宛若流光,狡然撲至,掌影有若一串流星般,撞向了戰飛羽。
更怪的事情跟著出現了,戰飛羽的身體,居然「呼」的飄浮起來,就像失去了重量似的,隨著易天虹的掌風勁道,轉動迴盪,易天虹的掌力,老是差上那麼半分,硬是沾不上戰飛羽的身體,易天虹的掌勁硬是吐不了實。
於是,掌掌落空,易天虹的神色隨著落空的掌招在變幻,狠厲,獰惡,剎那變做狂怒,激動,又轉變為震驚,恐懼。
一剎時,已由恐懼到驚震,而激動,狂怒,獰惡,狠厲,循環的變幻著。
掌勁力道,也隨著情緒的高低,神情的變幻,而變化。
易天虹驀地雙臂拋起,頭下腳上,閃電般倒仰著,彷彿怒矢離弦,猛射對方。
戰飛羽,「嘿」的吐氣開聲,飄浮的身體,立即下降,卻在下降的瞬間,硬生生的,完全運反力道運用慣性,往旁邊移出三寸,易天虹的倒仰腳嗽便跟著落了空。
身軀借蹬踢之勢,一翻之間,易天虹狂叫一聲,右臂倏揮,袖口中一抹細如針的銀絲,已激射而出——連破空聲也沒帶出一絲兒,即已到了戰飛羽胸前。
腳甫沾地的戰飛羽,姿勢尚未穩,目光一閃,冷冷一笑,他猛的縮肩吸腹,同時右手一揮,寬大的袍袖一揮,那抹銀絲即倏後又倏出的射向剛剛落地的易天虹側身。
強力的一扭,易天虹「吭」的一聲,並未能躲過那一抹銀絲的倒射——
「撲通」一聲,雙膝點地,易天虹竟然落地又起。
受自己暗器的襲擊,在諸多的手下之處,「神龍」易天虹,八極莊的莊主,只氣得臉色紫漲,猛然舉掌向天靈蓋拍去。
然而,他的手臂又不聽他的使喚了,用盡了力量,人反易被慣性作用,仰跌地面!
戰飛羽冷冷地道:「大莊主,被我點了穴道的人,得由我作主,別人是無能為力的,就是你自己也不行,我已遵約,達成了我的諾言,不傷你——」
驀地,一個蒼勁的老婦人之聲,傳了過來道:「是誰敢在這兒大言不慚,說是點了穴道,別人無能為力?皮康,你的穴道,可就是他點的?」
即時已傳來了皮康極端恭敬的聲音道:「是的,就是他!婆婆!」
自庭院北面的一扇大門中,此時突然出現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雞皮鶴髮,容顏憔悴,然而卻雙目烙烙有神的老婆婆,手扶一支短拐,身後跟著十餘個年齡大小不一的女人,環肥燕瘦妍媸不一,然而一眼望去,即知個個武功,不在皮康之下,即連最年輕的十餘歲的姑娘,也似是無一庸手。
戰飛羽一見,心下大凜,思索江湖人物,就是想不出這位老婆婆是誰,然而從她的氣度來看,她不該是江湖中沒名的人物。
瞬間,老婆婆已到易天虹身側,略一審視,臉現驚容,倏的抬頭,望向戰飛羽。
兩道冷電似的目光,由腳到頭,每一寸,每一分都不放過的審視戰飛羽一周,就如同丈母娘看女婿似的那麼仔細,直看得戰飛羽,怪不好意思的。
鐘伯純父子,郭大公師徒,此時已迅快的站到戰飛羽身後,老婆婆僅略微掃視他們一眼,即向戰飛羽道:「年輕人,剛才是你在誇海口,蔑視武林人?」
戰飛羽抱拳道:「不敢,那僅是對他個人而發!」
微「哼」一聲,老婆婆道:「見機得快!不老實!」
戰飛羽道:「事實擺在眼處,在下不願睜著眼說瞎話,不過——」
老婆婆道:「不過什麼?」
戰飛羽道:「能解在下所點穴道,放眼當今武林,只有老婆婆一人而已!」
老婆婆突地怒道:「你既知道,還要老身費手腳嗎?還不趕快解了虹兒的穴道,難道你要廢了他的武功?你要知道,一個時辰以後,你這摘葉飛花的點穴手法,就將廢了他的武功,當那時我就不會饒你。」
戰飛羽正容道:「在下正是要廢他的武功,只可惜他在被點上以後,妄動真氣,以致要自受一個時辰之活罪,否則早已廢除武功了,再說,這解穴之權不在在下!」
老婆婆怒道:「可惡!你憑什麼要廢他的武功?為什麼解穴之權不在你?」
戰飛羽道:「在下是受人之托,為師門清理門戶而廢他的武功,解穴之權,當然在他師門之人?」
老婆婆道:「他師門的人在哪裡?」
鐘伯純道:「是老朽……」
話尚未這,老婆婆怒道:「好啊!你就是虹兒說的那個莊外小村中隱居的鐘伯純了,他能容你,你竟然不容他,找外人來群毆……」
戰飛羽道:「老婆婆,群毆一詞,不能用到我們身上!」
鶴發直豎,老婆婆一頓枴杖,叱道:「不管群不群毆,你若不解他的穴道,待我自解之後,我就要看你們五人對我群毆的本領!」
倏然,一聲清脆的嬌聲,又起自第婆婆來時門中,道:「霹靂神婆的霹靂個性,霹靂手段,真真是越老越辣,戰大俠,你還不趕快解穴,難道要……」
話尚未定,戰飛羽在聽到來人聲音時,即已知道是百靈仙子到了,一聲叫出了霹靂神婆的名字,不由得心下大震,迅快的,走到易天虹身後,一腳踢在臂骨之上,將易天虹踢了三個滾,然後,邁步一丈,向霹靂神婆,面前一跪,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口中道:「無相門第三十六代弟子戰飛羽,叩見師母!」
老婆婆突地道:「什麼,你就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神手無相戰飛羽?」
戰飛羽道:「正是弟子!」
霹靂神婆,突地臉色一變,向易天虹道:「虹兒,你為什麼不向我講,他來到莊內?」
易天虹尚待支吾,老婆婆的枴杖已猛然舉起,杖下忽然飆來一條藍色身影,嬌脆的聲音道:「吆!老姐姐,怎麼又發霹靂了,可別打錯了人!」
老婆婆枴杖收得很快,笑向兩步外的百靈仙子道:「妹妹,你怎麼來啦!」
百靈仙子道:「我是碰到了戰大俠差回去的袖裡乾坤崔太平,才知道他走向這個方向,突地想到了老姐姐你在八極莊,如果我不來,你們可能錯過相見的機會,哪知我一來,卻差點看到師娘打徒弟,和乾娘打乾兒呢?」
霹靂神婆道:「都是虹兒他——」
百靈仙子道:「好啦!好啦,易莊主,你最好是把你莊中那些牛鬼蛇神轟走,尤其是游雲莊的,為什麼間問你師兄就知道了,現在就去辦,鐘老俠不妨幫幫你師弟的忙!」
易天虹向鐘伯純一揖,鐘伯純笑笑道:「辦事要緊,別客氣了!」
師兄弟倆同鐘雷招了招手,他同金大瘤子,齊齊向霹靂神婆,百靈仙子施一禮,向大廳中走去。
百靈仙子卻笑向霹靂神婆道:「悲劇變成喜劇收場,怎麼,老姐姐,捨不得招待招待我們到你那「霹靂居」去一趟啊!」
霹靂神婆笑道:「我敢嗎!老妹子,請,飛羽也起來,同你的朋友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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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23 01:26:24
九十一、荒村、野居、隱諸葛
「霹靂居」是一座雅致而清靜的建築,小橋流水,野花竹籬,綠草如茵,林木蔥鬱中,一座小小的亭閣,陳設簡單,的確是一處修心養性之所。
戰飛羽自懷中掏出了一封柬帖,紙色已被汗水漬成黃色,雙手恭恭敬敬的遞給霹靂神婆。
顫抖的雙手,微微的隱現出霹靂神婆的心境,似不在意的隨手掀開了,柬上字體入目,隨著上下移動的目光,霹靂神婆的眼色,由不屑,憤激,而悲傷、而憂歎,最後,在一聲長長的歎息中,將信遞給了百靈仙子。
百靈仙子調侃的戲謔心情,霹靂神婆的憂傷的點點頭,百靈仙子竟意外的訕訕的笑笑,雙目移向信札。
百靈仙子看完信後,突地向戰飛羽道:「我記得你似乎是說,有要事辦理,可就是信上所說之事?」
戰飛羽道:「信上如何說,弟子不知,然而我自踏入江湖那天起,就負了一個使命,那就是找師母返回師父新居之處!」
百靈仙子道:「信上即是此意,那麼你此事己辦完,往後的事,由我來辦,你呢,還有事嗎?」
戰飛羽道:「弟子尚需將亡友之子,安排妥當,與游雲莊之約履行之後,即返師門!」
百靈仙子道:「先赴約,抑是先安頓朋友之子?」
戰飛羽道:「時間關係,我決定先赴約!」
百靈仙子道:「你一個人?」
戰飛羽道:「比較方便點!」
霹靂神婆關心道:「雙拳難敵四手,你一個人不是太單薄了嗎?」
百靈仙子看了一眼霹靂神婆,笑一笑,意思是好關心徒弟啊,老姐姐!但卻並未說出口來,銀鈴般的聲音,說出來的卻是:「以他現在的武功,是可以去得,只是『游雲莊』卻比不得八極莊這麼簡單,你要知道,八極莊不過是游雲莊利用的一處地方,說得真切點,易天虹不過是被游雲莊利用的傀儡而已,換句話說,八極莊僅如游雲莊的一處分舵一般,你們五人今天能夠直入腹地,那不過是湊巧了,鐘大俠懂奇門陣法與機關之學,而入極莊也未料到你們竟然如此的大膽,五個人即向內直闖,才能夠使你們直入腹地,假若他們有備,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呢!」
戰飛羽點點頭道:「這是我們的運氣!」
霹靂神婆道:「運氣也罷,本事也罷,事情已過了,就不要再說了,什麼游雲莊竟然是這兒的後台老闆,你們說的,可就是被你無相神功制住穴道,成了瘋子的那塊料的莊主嗎?」
百靈仙子道:「正是他,不過他們是三胞胎弟兄,你治的那個就是他們的老三,說清楚點,莊主有三人,我江湖上卻只知一位,最厲害的倒是他們的胞妹,游雲莊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計劃,那是個心思細密又歹毒的女人!」
霹靂神婆道:「你是江湖的檔案,什麼秘密也瞞不了你!」
百靈仙子道:「有一件事,可就使我差點兒栽了筋頭!」
詫異的,霹靂神婆道:「什麼事?」
百靈仙子一指戰飛羽道:「他——」
戰飛羽惶惑的道:「我?……」
百靈仙子道:「對!你的師門!」
戰飛羽道:「仙子不是已知道了嗎?」
百靈仙子笑道:「那是我在知道了你已走向八極莊這個方向時,突然想到了老姐姐隱於此地時才聯想到你們之間的關係,始解開了這個謎!」
霹靂神婆道:「你說游雲莊那女人歹毒,難道她比『蛇蠍美人畢淑玉』還狠嗎?」
百靈仙子笑道:「老姐姐,你以為畢淑玉是她什麼人?」
霹靂神婆一震,道:「你如此問法,她倆可有關連?」
百靈仙子道:「豈止有關連,她們是師徒母女!」
霹靂神婆道:「不對啊?畢淑玉她並未嫁人!」
百靈仙子道:「這又是一件武林秘辛,畢淑玉雖未嫁人,你又不能說她不能養漢呀!游雲莊老莊主江漢與畢淑玉已曾有一段情,生下這女孩兒後,畢淑玉即帶著她離開了中原,一直到江漢死前三年,她們母女才又回到中原,到了游雲莊,那時江漢之妻已亡,畢淑玉在苗疆,染上了隱病,與江漢在同一年死去,以後,游雲莊在同胞三弟兄與這異母妹的合力經營下,和有如今的聲勢,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呢!老姐姐,你看如今的江湖情勢如何?」
霹靂神婆搖搖頭道:「我對江湖情勢陌生得很!」
百靈仙子道:「游雲莊本身勢力不談,凡江湖中武林人物,稍有名望,略成門派架子的,沒有哪一門派之中,沒有他們的人!三十年來,他們派在各處臥底的,那真是無不計數,這話你相信嗎?」
霹靂神婆未作聲,因為她知道百靈仙子從不同她打誑語,尤其在談到武林秘辛之時,可說是無根無據者,向不能在她那兒成立。
戰飛羽聽得心神大震,不由得想起自己近來的遭遇,似乎是處處碰到的,都似同一個故人,難道與自己為敵的是「游雲莊」人不成?
百靈仙子看了戰飛羽沉思的態度,不禁一笑道:「戰大俠,你又有所疑惑?」
戰飛羽道:「我在想,我近來的遭遇,似是同一個敵人,除了『代執役』的人以外!」
百靈仙子道:「代執役?你可碰到過『獨臂煞君』祝義全那一幫人來吧?「要不你不會同媚媚弄到一起!」
戰飛羽道:「你是說他們也是——」
點點頭,百靈仙子道:「我知道媚媚的,她不碰到使她寒心的事,不會改變的,她是個好女孩,只可惜太任性,也太自信了,你大概同她曾有過不太平凡的遭遇吧!」
戰飛羽點點頭道:「那麼骷髏幫的死灰復燃,金家園子臥底,關東十獸的狙擊,以及『保風險』的瓦解,武林地牢的找碴,都與游雲莊有關?」
百靈仙子道:「除武林地牢是在時機未成,雙方尚未合流的時候,就被你挑了以外,其餘的都是他們的外圍,讓你給忙了個不已樂乎?如今,你已走進了他們的大門,並且直接向他們投了戰書,你想想看,該怎麼辦?」
霹靂神婆道:「既然游雲莊有如此大的勢力,你怎他說飛羽一人可以去?」
百靈仙子道:「你可知道,你這個徒兒已是功入化境,百毒不侵,達於武功之極境了嗎?」
霹靂神婆道:「以他對游雲莊那小子的功力來判斷,你這話有點替他吹噓!」
百靈仙子道:「時日不少了,近幾日恐怕更有進境了,你不見他對你那寶貝乾兒子的情形?簡直就是要——」
霹靂神婆道:「這麼說你是贊成他一人去了?」
百靈仙子道:「他一人去雖然方便,可是游雲莊畢竟不同於其他地方——」
霹靂神婆急道:「別賣關子,你到底想怎麼?」
百靈仙子笑道:「你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這害你一輩子的脾氣?」
霹靂神婆與無相神君夫婦反目,即因她的霹靂個性,以致使一雙神仙眷屬,分別數十年,此次若非戰飛羽代師負荊,恐還難使霹靂神婆改變心意,好在她已甚悔自己的個性太暴,故而始有意返山,如今聽了百靈仙子半開玩笑半勸諫的話,不由得老臉一紅,歎道:「唉!有道是山難改性難易,你說,老妹子,你叫我怎麼辦?你明知我性急,偏偏的慢條斯理的賣關子,豈不是有意折磨我?」
百靈仙子道:「其實,你練一練無相功,也就行了!」
未等答話,百靈仙子道:「以我說,戰大俠乾脆就來個明著拜莊,使他們無法使用詭計,明挑了他們伎而較為便利!」
霹靂神婆道:「那不行,這豈不是讓他們有備了!」
百靈仙子道:「正是因為他們有備,才不至於有詭計。」
霹靂神婆疑惑的道:「你這話豈不是自相矛盾。」
百靈仙子道:「聽來是如此,實際卻不然!」
霹靂神婆道:「說個理由聽聽!」
這理由豈止她一人想聽,即連郭大公師徒,在一旁不開口的,也睜大了眼睛望著百靈仙子,想聽個明白。
百靈仙子望望眾人,只見戰飛羽卻在微微的笑著接口道:「我看戰大俠你自己說吧!」
霹靂神婆望向戰飛羽,道:「你懂她的意思就說出來。」
戰飛羽道:「因為這明明我一人拜莊,他們只要準備人將我收拾就行了。」
霹靂神婆道:「你是說他們不需動用詭計,只要合力將你擊敗就行是不?」
戰飛羽點點頭:「這叫做予敵以可乘之機,實際上是已有所乘。」
霹靂神婆道:「那麼,就乾脆一點向他們約期挑戰!可是你們確定飛羽一人就行?」
百靈仙子望向戰飛羽,戰飛羽道:「他們想傷我不大容易,最糟我也可以逃離他們的莊子。」
霹靂神婆道:「好!把游雲莊那小子找來,向他下戰書,定日期,解決算了!」
面靈仙子望著門外道:「恐怕這戰書得另行設法下了!」
霹靂神婆道:「為什麼?」
百靈仙子道:「你問你乾兒子吧!」
果然,此時那院門處,走進了鐘伯純父子,與易天虹三人,形色憤怒,匆忙!待得三人進屋後,尚未開口,霹靂神婆道:「虹兒,那游雲莊的小子呢?把他找來!」
易天虹氣憤的道:「江可利己逃走,並且將莊中大部分人都已帶走!」
霹靂神婆白髮齊豎,猛然立起,枴杖一頓,呼叱道:「有這等事?」
百靈仙子道:「坐,坐,老姐姐!這是常情,人家帶走的,是他們自己的人,叫誰誰也不會留著任敵人牽制,一個徒弟就已夠人受了,把人家各處的勢力,給弄得七零八落的,現在再加上個師母,他們不走,難道等著讓你們師徒宰?做你們母子的俘虜不成?」
一頓話說的霹靂神婆氣消人笑道:「好!好!老妹子,我說不過你,我這一生就在你面前吃癟,永遠抖不起來,現在下戰書是沒辦法了,下一步該如何?你倒是說說看?」
百靈仙子道:「老姐姐,你同你這個徒兒,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疼愛他,什麼事情都要想得周周到到的……」
話尚未完,霹靂神婆,搖手笑罵道:「好啊!又在轉彎抹角的罵我,損我是不是?好!好!我不管,一切由飛羽自己去做,行了吧!」
百靈仙子銀鈴似的笑聲,響在室中,扭頭向郭大公師徒望了望道:「你們師徒兩人的公事,可以說是完成了,私事還沒有眉目是不?」
郭大公疑惑的不知百靈仙子話中所指,而鐵捕凌子影眼珠兒一轉,突然意會到百靈仙子的話中之意,恭恭謹謹的,深深向百靈仙子,長施一禮,道:「老前輩,您可是指賤內師門之事?」
百靈仙子微笑著點頭稱讚的道:「還是凌少俠少年英雄,心思細密,老身正是講的俠妓宓小小之事。」
戰飛羽一旁道:「這是愛的力量!」
霹靂神婆笑叱道:「羽兒不可如此!」
頓時一室中,笑聲哄起,老一輩的直將這鐵捕凌子影笑得怪不好意思的,倏而間,腦際靈光一閃,微紅著臉,向戰飛羽道:「戰大俠是過來人吧!要不你怎麼知道這是愛的力量?嗯——」
又是一陣哄笑,戰飛羽的臉上也抹上了一陣紅雲,輕鬆的道:「厲害厲害,鐵捕快成了鐵嘴!」
百靈仙子向鐵捕凌子影道:「我看娃兒去將你那對媳婦請來,由我來她細細的研究研究,當日俠妓宓小小所遭之事,可與我所知道的相同?印證以後,我想追索起敵蹤來,恐怕會很容易!」
鐵捕凌子影一躬身,邁步就走!
突的鐘伯純道:「凌賢侄且慢,讓雨兒同你一起回去吧!莫讓莊中人老耽著心!」
易天虹道:「雨兒,將你娘接來住在這兒,不要在那裡了!」
鐘伯純道:「那恐怕辦不到,她那種個性,住到你這個不能亂動亂走的地方,豈不是如同殺了她?尤其是她的那些鄰居,她怎麼捨得下,我看,就讓昔年在道上的幾位朋友進莊來吧,其餘的人,都隨他們的意,誰願來誰來,不用勉強,堡中莊中還不都是一樣?」
易天虹胖臉一歪,道:「那怎麼成,師兄,你不來,那些朋友……」
鐘伯純道:「放心!堡中莊中一體,我兩面跑著,反而可以鬆散鬆散,這面仍然由你來主持,有事我們商議著辦,江可利帶走了他的爪牙,我們自己的人,我想還是能掙扎這個地方,你不用怕他們以你不瞭解,絕不會的!他們都是跟了我多年的朋友!」
易天虹道:「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難道說我們老弟兄還要分開,同以前一樣的如同陌路嗎?你還不瞭解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易天虹了?」
鐘伯純道:「師弟,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可從沒把你看作另外的人,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的師弟,就是今天以前也是這樣,你或許不知道吧!我不到這兒來,只不過是住慣了那個村子!你知道,我在任何地方,可都沒有住過十年以上,而那個小小的村子,我卻住了三十年,孩子們在那兒長大,孫兒們在那兒出生,朋友們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安閒度過那麼多的歲月,你想,我會捨得離開?何況,我已習慣了那種早出晚歸的老圃生活,也更享盡了那含怡弄孫的樂趣,而這兒的事,你可也是駕輕就熟,再說,村子裡,總有人要搬來的,因為不甘雌伏,不願隱沒一生,不甘寂寞的朋友,和急著要在江湖上闖的年輕一代,還是多得很,談句不好聽的話,即或是江可利沒把他的人從莊裡面帶走,我若是想進入八極莊,雖然不能說如履康莊,然而相信,最低也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這有一點你必得注意的,就是你們佔了機關削器的光!」
易天虹道:「我知道,三十年來,我不願與師兄為敵,除了師兄的恩德以外,這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我也知道,我想攻你的莊子,同樣的是困難重重,討不了好的!」
鐘伯純道:「所以,我不需要加入武林是非了,這兒有你主持,已足夠了,放眼武林,真能挑得了我們的,恐怕找不出幾家,你就仔細的計劃一下,我們今後的行事準則吧。」
易天虹道:「那麼師兄是放手不管了?」
鐘伯純道:「想想看,用得著我瞎操心嗎?我再給你一句話,你也只需聽聽報告,下下決心,而不需出主意呢?」
易天虹眼珠兒一翻,略加思索,點點頭道:「我懂了,師兄,我們就這麼辦吧!只怕金總管不能服眾呢?」
鐘伯純道:「金大瘤子雖不一定讓眾人敬服,可是總管這件事,可也非他莫屬,一則是他內外都熟,二者,我們可不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我們並沒有換朝代?所以說,總管由他繼續干,而對我們今後的對外行動的一切事情,倒是可以換個人,咱們將內外管家的事,歸於總管,將對外行動的事,劃出來總調,不就行了嗎?」
易天虹道:「師兄的意思是總調在總管之上?」
鐘伯純道:「行動在總管之上,其餘卻在總管之內。」
易天虹道:「這豈不成了兩不協調?」
鐘伯純道:「怎麼會?各有執掌,各盡本份,除非他們有鬼?」
易天虹道:「就怕如此!」
鐘伯純道:「用人得當,何事不可行?」
易天虹道:「難就難在這兒了!誰當總調呢?我這兒可沒有一人能夠使金瘤子相處不生問題的人!」
鐘伯純轉向鐘雨道:「雨兒,你同影兒去吧!回去向陳大爺說一聲,請他來這兒一趟!」
鐘雨同凌子影,施禮出寬,易天虹道:「師兄,你那兒有無此一人選?」
笑笑,鐘伯純道:「等會兒人來了,你看合適不合適?」
易天虹詫異的道:「你是說你剛剛叫雨兒請的那位陳大爺?」
鐘伯純道:「正是他!」
易天虹道:「他是幹什麼的?在江湖上姓陳的……」
鐘伯純截口道:「他是專門教書的,是雷兒雨兒的老師,也是孫輩們的老師。」
易天虹驚奇的道:「師兄是說要一個教書先生主持行動的事?」
鐘伯純故作神秘的道:「行不行你見過這個人才行,你現在可別早有成見,影響了你以後的決定!」
易天虹道:「我擔心金大瘤子!」
鐘伯純道:「先別擔心,人來了,你總會有個決定的,現在時候不早了,你何不找人弄點吃喝的來,我們慢慢的商談?」
易天虹道:「那還不簡單,要他們送來就是了,現成就有!」
郭大公突地道:「我有件事想請教兩位!」
易天虹道:「郭大哥,我可不是驕情,你這個稱呼法,那就使我無地自容了!」
郭大公道:「要這麼著你就受不了,以後我常來常往,甚或是來個常住不走,天天同你鬥嘴,你怎麼辦?」
一怔,旋即會意,易天虹咧開嘴,笑得肥腮亂顫道:「好,好!老哥哥,衝著你這句話,我再也不敢說什麼了,你沒把我看成外人,我怎能不知好歹,不過,以後看來,我得在嘴皮子上練練才行,否則恐怕要成了老哥哥取笑的對象了!」
郭大公道:「我雖沒把你看成外人,卻也不敢把你看成『內人』啊!那還得了!」
易天虹笑道:「來了,又來了,老哥哥你就口下留情,有啥說啥,別拐彎抹角的佔人便宜了,我講不過你,不就得了。」
郭大公道:「我看,這個問題還是不提的好,要是提出來,你又來個無地自容,甚或鑽到桌子底下去什麼的!」
易天虹雙手急搖道:「行了!行了!老哥哥,你有話就請說吧!我……」
郭大公望著易天虹急得肥臉變赤的樣子,正色道:「你真想知道?」
易天虹道:「是你要問我啊!可不是我問你呢!」
郭大公道:「你不怕無地自容了!」
易天虹道:「怕能免了嗎?」
郭大公笑道:「剛進莊,鐘老哥哥叫了你一句『天狗星』,我不知這是什麼來源。」
易天虹剎時變得尷尬萬分,但人卻毫無不滿之狀,嘿嘿的直笑,望著鐘伯純,不開口。
鐘伯純也只是微微的笑而不答。
郭大公看在眼裡,真是莫名其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6:40
九十二、諸葛、神算、定江山
良久!
郭大公道:「你們這兩個師兄弟可真正是心意相通啊!」
鐘伯純與易天虹聞到此話,齊聲爆出了一陣大笑!
「哈……」
「哈……」
聲音中竟然充滿了喜悅!
霹靂神婆似已忍耐不住的道:「天虹,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你倆如此好笑?」
易天虹停笑,恭敬的答道:「沒什麼,那是我同師兄年輕時,師兄對我的戲稱,是不值得一談的!」
百靈仙子笑道:「從心意相通這句話能夠引起你們大笑,可見此話與天狗星有關聯。」
鐘伯純與易天虹頓時都陷入了沉思,回憶之中,鐘伯純喃喃道:「天狗星,心意相通,是的,是同天狼星的心意相同,只不知這兒時的戲言,何時能……唉!」
顯然的,天狗星、天狼星乃是這一對師兄弟相互之間的戲語,如今勾起了暮年的回憶!
回憶是最美好的,美的可使人拉近距離,而不再有疑忌,而只有相契。
兄弟二人,相繼互望對方,眼神中傳出了多少憧憬中的回憶,也傳來了真誠的信任。
戰飛羽道:「有一事,甚願易兄相告!」
易天虹道:「只要戰兄可問,凡我所知,絕對不藏一點兒私,掬誠相告!」
戰飛羽道:「游雲莊的情形,易兄知道多少?」
此時,隨著送來的酒撰,且已擺設整齊,霹靂神婆笑讓道:「來吧!我們邊吃邊談,我還是想聽聽飛羽如何對付游雲莊的行動腹案,要不,實在是心悶得慌!」
百靈仙子一面就坐,一邊調侃的道:「這是師娘關心徒弟,說真的,我雖然贊成戰大俠獨身前往,卻也想知道如何個去法呢!」
眾人坐好後,易天虹舉杯道:「不成敬意,戰大俠、郭大俠,就算兄弟對兩位表示歉意,並謝謝助我從罪惡邊緣拉回善地,我敬兩位一杯,先乾為敬!」
說罷,一仰肥臉,一飲而盡。
戰飛羽同郭大公雙雙起立道:「不敢!不敢!易兄大客氣了!」
霹靂神婆道:「都坐下,我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還是聽聽飛羽對付游雲莊的腹案吧!」
戰飛羽坐下沉聲道:「這……」
霹靂神婆道:「怎麼啦……」
戰飛羽道:「我尚未想此一問呢!」
百靈仙子道:「那麼,我們慢慢的先吃著,你就慢慢的想吧!」
此時,凌子影同樸氏姐妹,隨著一個花白鬍鬚,一身儒衫的老人,走了進來。
鐘伯純起身,一指霹靂神婆向那人道:「陳兄,我來替你介紹,這位是武林同道敬仰的『和合雙仙』之一的『霹靂神婆』!」
陳姓儒衫老者,一抱拳莊容道:「老神仙,真是久仰了!晚輩陳大成,自幼即聞道您的俠行盛名,只是無緣,不想今日在此拜見仙顏!」
霹靂神婆雙目精光陡射道:「你就是陳大成,昔日人稱『神童賽諸葛』的陳大成嗎?」
陳大成道:「老神仙,那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神童之名聽起來,可真的是『老臉掛不住』呢!」
霹靂神婆道:「是啊,我的匪號裡也有個神字,不過你這神童可已經是過時了,該另有人亂法吧!」
鐘伯純道:「自他出道後,神童賽諸葛,已成了神機客了。」
百靈仙子剛要啟口,鐘伯純己介紹道:「陳兄,這位就是武林秘事,無不知曉的百靈仙子!」
陳大成更加詫異道:「不想今日在此能見到兩位絕世高人,真是有幸啊!仙子的大名,也是只有耳聞,未能識荊,晚輩在此向仙子請安了!」
百靈仙子道:「不敢!陳大俠,若是今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老婆子倒是甚願掬誠!」
鐘伯純又為郭大公,戰飛羽引見,即向易天虹詢問道:「師弟,你看陳兄如何?」
易天虹歡愉的道:「我可是沒想到師兄說的竟是陳兄,如此,還有什麼問題,有陳兄在此主理一切,我想,我可以同師兄也住到莊上去,鑽研鑽研師門藝業了呢!」
霹靂神婆道:「莫只站著講話,來,大家坐下,從長計議,過來,你們這兩個女娃兒,坐到旁邊來,讓我細細看,宓小小的衣缽傳人,怎的也是如此明艷照人!」
百靈仙子道:「對啊!他們的事由他們自商議,我看我們就到你屋裡去坐著說幾句娘們的體己話吧!」
霹靂神婆道:「說的也是,走!這兒讓他們喝著酒,我們另整一份到我房裡去!天虹,你就同廚下講一講吧!」
話說完,即拉著樸氏姐妹,同百靈仙子進內屋去了。
易天虹吩咐了廚下,再整治一份飲食,送入內室,即請眾人入座!
六個人,圍在一張桌上,首先是陳大成開了口!他向鐘伯純道:「鐘兄,雨兄叫我來,卻沒告訴我什麼,如今呢,您的意思是——」
鐘伯純道:「三十年來,你的腦力,恐怕也閒得夠了!想請你多費點心思!」
陳大成道:「鐘兄是說——」
鐘伯純道:「想請你將八極莊整頓一番!」
陳大成道:「這方便嗎?」
易天虹接口道:「這沒什麼不方便的,只要陳兄答應就行!」
陳大成道:「老哥哥要我做的事,我還沒說個不字!」
一拍掌,易天虹道:「成!就憑這一句話,從此刻起,您就是八極莊的新主人!」
鐘伯純皺皺眉道:「師弟,你——」
易天虹一搖手,莊容道:「師兄,您就別說了,我的心意已定,我也將我的意思告訴你,我要同你一起鑽研師門藝業,本來,我還放心不下,當我見到陳兄,我可就下了決心,改變了我昔日自負不凡的心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是該使自己長進一點了,陳兄主持此地,只比我強,絕不會差,有這種機會,師兄您還不給我嗎?」
歎息一聲,鐘怕純道:「好吧!你既已下決心,我也不便再說什麼!」
易天虹正式向陳大成道:「陳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八極莊莊主,一切由您來主理了!」
陳大成倏然站起,雙手齊搖道:「那怎麼成,這是你的基業,我可以當你的參謀,卻不能當莊主!這裡有的是人……」
易天虹打斷了他的話道:「陳大俠,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必得鑽研師門藝業,我若還主持此處之事豈不是分心?」
陳大成道:「易大俠,要我怎辦?」
易天虹道:「這兒事全權由你處理。」
陳大成道:「行嗎?」
易天虹道:「我看不出,有什麼不行的!」
陳大成道:「這似乎是決定了要我這隱了三十年的老驥再出?」
易天虹道:「龍是不能老困在淺灘,老虎也不願久處平地是嗎,神機客?」
「哈哈……」
鐘伯純道:「好吧!就如此決定,陳兄你準備怎麼辦?」
陳大成道:「我得先瞭解一下,此莊的一切過去!」
易天虹:「沒什麼,這兒是與游雲莊合作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敵對!」
陳大成道:「合作!抑是……」
易天虹:「那是好聽的說法,說穿了一個錢不值,還窩囊人!只不過是他們的一處分舵!」
陳大成沉穩地道:「是斂錢的嗎?」
易天虹道:「整座莊院都充滿了銅臭味!」
陳大成道:「慢著!你還沒有答我的問題!」
易天虹道:「我已回答了!」
陳大成道:「是否是獨一的游雲莊財源的集斂處?」
易夭虹道:「可以這麼說!」
陳大成道:「什麼意思?」
易天虹道:「你知道我們的總管金大瘤子的理財技術的!他能讓其他的兩家超越他的管理的嗎?」
陳大成道:「金大瘤子嗎?我有那份信心,他會將他的同行吃掉而不稍留痕跡的!」
易天虹道:「這就是的,陳大俠,你還有什麼問題?」
陳大成道:「你說我們現在同游雲莊變成了敵對?」
易天虹點點頭。
陳大成道:「可有原因?」
易天虹道:「就是你能來八極莊的原因了!」
陳大成道:「我久疏武林消息,可否詳細的說說?」
鐘伯純道:「那麼我們就邊吃邊談吧!」
陳大成入座,首先由鐘伯純向他解釋了一遍八極莊此次與游雲莊為敵是因江可利來此,被戰飛羽追蹤而至,而戰飛羽與霹靂神婆的關係,與易天行的關係,陳大成弄清楚以後,突地道:「戰大俠可願意將最近的遭遇講一下?」
戰飛羽點頭會意的道:「慢慢來吧!這該從我與『代執役,發生衝突說起……」
一眾人,都聽得入了迷,不知不覺夜已三更了!
當戰飛羽將一切情況請完之後,陳大成已陷入沉思之中,眾人望著他,他都不做聲。
良久:
陳大成抬頭向戰飛羽道:「戰大俠決定隻身赴約?」
戰飛羽道:「我曾同他們講過,一個月內造訪游雲莊!」
陳大成道:「那可是相當冒險!」
戰飛羽道:「不成,也不會對我有損!」
陳大成道:「對以後,卻是莫大的損失,因為他們若經你一鬥,定然會重新佈置,甚或更加對你處心積慮的施以暗傷,置之死地而後已。絕不會放鬆的。」
戰飛羽笑笑道:「陳大俠的意思呢?」
略作沉吟,陳大成道:「我們何不來個釜底抽薪,先使他們癱瘓一半?然後要他們不得不離巢而出,為找我們?我們可以以逸待勞的有備而戰?」
戰飛羽道:「願聞高見?」
陳大成道:「這得請金大瘤子來才行!」
易天虹道:「為什麼!」
陳大成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戰飛羽道:「陳大俠可是要瞭解一下,昔日本莊對游雲莊的錢糧供應情形!」
陳大成不由的望向戰飛羽,心中暗忖:久聞戰飛羽心汁武功兩皆勝人!從他這種反應,真正是頂尖人物,無怪他行道江湖甚少失手了!
心中想,口裡卻道:「正是如此!戰大俠好快的反應!」
易天虹早已令人請來了金大瘤子!
金大瘤子一進屋,眾人讓坐,並為他介紹了「神機客陳大成」!
金大瘤子一聽面前這位老學究,竟然是名震武林的「神機客」,不由得熱烈的說道:「真是幸會,陳大俠……」
陳大成對金大瘤子甚是瞭解的道:「金兄,慢慢來談吧,以後我們相處,可是有的是時日,並且還要請金兄一樣的幫易兄般幫我!」
金大瘤子一愣!
易天虹道:「噢,我忘了告訴你了金總管,從現在起,本莊莊主請陳兄來幹,我要同我師兄住到外面。」
金大瘤子,既婉借,又興奮的道:「在我來說,兩位可都是一樣……」
易天虹道:「我們可是相處數十年了,老朋友,不要說那些客套話,你還是聽聽陳大俠的問題吧!」
金大瘤子點點頭道:「陳大俠……噢!不!莊主,有話你就儘管請問,我是知無不言!」
陳大成肅容而誠懇的道:「金兄!從此刻起,在表面上,我們可以用這個稱呼,私底下,我們可是兄弟一樣,莫太生分,今天如此,以後也是如此,永遠不變!」
金大瘤子道:「這如何可以,這不是有失禮統嗎!」
陳大成正色道:「你要不答應,那麼,這個莊主就由你來幹,我可不是驕情,你……」
金大瘤子滿臉陪笑道:「好!好!陳兄,恭敬不如從命,您有什麼問題,請說吧!」
陳大成道:「其他的,戰大俠已告訴了我,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們以前供應游雲莊的情形!」
金大瘤子道:「游雲莊本有三處供應莊園,但最大的是我們這兒,每產年,我們要負責供應游雲莊的半年包一年的用度,那是五萬兩銀子,而其餘的半年,由其他兩處供應,現在近年來,本莊已到了七萬五千兩了!」
陳大成道:「這是個很龐大的數目嗎!金兄!」
金大瘤子道:「可不是!他們下一個月,就交遭受到拮据之困。」
陳大成向易天虹道:「易兄,您聽到嗎!戰兄你的意思如何!」
戰飛羽卻向金大瘤子道:「金兄,請問本莊有無存儲錢銀,有能支撐多久!」
金大瘤子道:「可以支撐兩年!」
戰飛羽道:「你知道游雲莊有支撐多久!」
金大瘤子道:「這就不敢確定了!誰能知道他們的存儲量呢!」
戰飛羽道:「金兄知道他們的人數嗎?」
金大瘤子道:「這更不知道了,只是我推斷他們每次催促很急,所以,他們的費用,一定不小,而且很可能是無多少存儲的,要不,怎地會催的那麼急!」
陳大成沉思一會道:「這裡並不負責供應他們的日常所需是不!那麼他們用此處供應金錢需要去購置日常所需和各處分舵的支使費,如此來論,他們就不是一個寬裕的集團,我們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的食糧同日常所需採購地位,與採購方法,運輸能量。」
在座的戰飛羽、鐘伯純、郭大公、易天行、凌子影,甚至金大瘤子,沒有一位不是經驗豐富,閱歷老到的大行家,但在聽了陳大成的這個問題後,都不由得打自內心裡起了一陣震顫,所謂中敵要害,料敵如神,竟然是如此的平常而微不足道,但卻向無人在這方面運心思,「控制敵人的肚子」,這在武林人眼中,是不屑一為的,然而陳大成卻能洞燭先機的提出了此一問題。想想看,若大的一個莊院,日常的用度,消耗,該是多麼驚人,假若本身不能自給自足,而需靠外運來支持,那麼一旦運輸線被截斷,那豈不是變成了任人宰割的局面?」
戰飛羽緩緩的道:「陳大俠的意思是想找出他們的採購路線,予以切斷?讓他們變成死莊子?」
陳大成道:「戰大俠隻身涉險,雖可自保,然卻給他們一個警惕,尤其在一舉未能盡殲之後,再想同他們決鬥,那就更難了!他們依憑游雲莊的天險地勢,對我們來說極為不利,也正因為他們有這些天險地勢,變成了他們不能防的致命傷,說不好聽的話,守是可以,久守就不能夠,所以我想用釜底抽薪之計,將他們逼出窩子來,那豈不是一次更為公平的決鬥?何必去隻身涉險?」
戰飛羽道:「可是如此一來,就已變成了敵我雙方的大規模巨戰,豈不連累了同道好友呢?」
陳大成笑笑不語。
這當然不是他可以答覆的問題,畢竟他同戰飛羽是只見過兩次面的朋友。
可是一旁的郭大公,卻毫不客氣開了口:「戰老弟!要朋友幹什麼?要朋友就是要在必要時拚命,何況,這是為了整個武林的命運,大局,凡武林同道,任何人均應負起這個責任,怎可由你一人來負!」
鐘伯純道:「我看此事,需得從長計議!就由陳兄向金兄商議個大要,以後我們再整體研究,決定行止,假若真的要採取逼出遊雲莊的方法,那麼我們又該如何對付?不採取逼出遊雲莊的方法,我們又該如何?此兩種方法哪一種對我們有利,利又有多少?利在哪裡?好處在何處?我們之利一定優先考慮到,憑我們現下的情況,人手物力,是否能夠與他們對敵的?要不要請武林同道共舉。」
陳大成道:「這當然得先考慮好?只不知戰大俠意下如何?」
戰飛羽道:「除了連累同道,心有不安外,各位老哥哥對我的關心,對我的這份心意,我實在感激!」
陳大成道:「那你是同意了?戰大俠!」
笑笑,戰飛羽道:「我要是不同意,那不是不知好歹了嗎?」
陳大成道:「既然如此,也不用我先同金兄商量,只要金兄告訴一下其餘的兩個供應地及那裡的情形,我有個腹案,說出來大家聽聽,就可以先採取行動了,至於以後的事,咱們定個原則,就可以見機行事了!」
金大瘤子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各位聽說過江湖上有一處以集武林人物於一處的龍蛇混雜之處?」
郭大公臉現驚容道:「金兄可是指的武林集?」
點點頭,金大瘤子道:「正是武林集!」
凌子影奇詫的道:「那裡是一點兒派別色彩也看不出啊!」
金大瘤子道:「若果武林集被分出派別色彩來,武林人,誰還願意去?那麼游雲莊又如何能從中取得供應?」
陳大成眉頭一皺道:「這倒是個難題,留在後面談這個問題,另一處呢?金兄可知是哪裡?」
金大瘤子道:「這一處,郭老捕頭應該很熟悉,那就是京師的『天漢』鏢局。」
心神一震,郭大公道:「竟然是那裡,勿怪乎任何鏢局,都有失手之事,而獨獨他們向來是安度風險了!」
陳大成道:「我們就讓他來一次紕漏如何?」
眾人聞到,不由的會心微笑,點頭同意。
陳大成見大家並無異議,接著掃視一眼眾人後道:「武林集中,定然有一處負責專門採購的商號什麼的,在那個地方,我們也該同他們爭一爭,一種方法,是毫無顧忌的,同他明干,來個摧毀,一個方法是避免打草驚蛇,同他來個暗鬥,明幹的好處,似乎不及暗鬥。」
郭大公道:「陳大俠之意是與他爭購物品?」
點點頭,陳大成道:「在武林集上購用品,任何人都有權利,也無人可以干涉,所以我們必然可以做,同時,也不會使他起疑心,這得借一借老捕頭的力量了,請官府派個人去主持此事,他們就更不會有疑心。」
郭大公沉吟道:「這——」
凌子影一旁笑道:「師父,這不成問題的,請卜大人給個採購軍用品的命令不就得了?」
郭大公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影兒,天明你就上道,並且可請卜大人指派你卞大叔來主持!」
戰飛羽道:「卜大人可是鎮三關的卜慶?」
郭大公道:「是他,年輕是也闖蕩過江湖!」
戰飛羽道:「卞大叔又是誰?」
郭大公笑而不答,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神秘的色彩!
戰飛羽道:「看來官家也有不少武林人物呢?」
郭大公道:「到時候,或許還出你意外的見到不少人呢!」
易天虹道:「陳大俠,這兩處如此對付,倒是辦法,剛好我們收來的銀兩,還沒向游雲莊運,我看就運向武林集,交給卜將軍了?」
郭大公道:「這事由我來辦,恐怕要比京裡的『天漢』鏢局還保險吧!」
鐘伯純哈哈大笑道:「游雲莊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的銀子,會到了你那個車子裡去呢!」
陳大成道:「我們就此決定,至於下一步嗎?我的意思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7:00
九十三、天漢、鏢局、來嬌客
帝王所居,乃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東長安大街上,一座巍峨的建築物前,豎立著兩枝大旗桿,黃底墨王的二面大旗,飄揚桿頭,「天漢鏢局」的招牌,在正門上橫嵌著,門前鏢伙正安閒的談笑著。
突然自王府井大街,轉來了一乘油壁車,絢爛奪目,四匹健馬,兩位戎裝車伕,高座車轅,正揚鞭驅馬,「噠噠」聲中,意氣飛揚,車子吸引了路人,也吸引了談笑中的「天漢」鏢局鏢伙!
車子近了,突地一聲吆喝,油壁車停在「天漢」鏢局門口,車伕下車來,手勒馬頭,定住車輛。
車簾起處,自車中,魚貫下來了四個宮裝打扮的使女,錦凳放好,兩人抱著一卷錦氈,「唰」的一聲,鋪開,另兩個人欲搭起簾子,輕語一聲,車中頓時現出了一顆珠光,翠搖的臻首,緊接著下來了一位錦衣麗人,明眸皓齒,配上一身錦衣,珠光寶氣,光芒四射,直使得本來談笑的鏢伙們,變得「目瞪口呆」,竟然不知如何應付這突來的耀眼事情,和照眼的客人?
一個艷麗的紫衣女婢,搶步上了台階,裊裊婷婷中,自有韻致,本是碎步俯身而行的,但到眾鏢伙前面,突然昂首,嬌聲道:「哪位大哥管事?請代我們通報一聲,我們是王府來的要求面見總鏢頭!」
銀鈴般的脆語,驚醒了如木雁似的鏢伙,一個個七嘴八舌的道:「啊!姑娘……」
「噢!是是……」
「咦!小姐……」
「唔……」
「……」
「……」
猛然一聲怒叱:「滾開!」
剎時眾鏢伙如老鼠聞貓般退落兩旁。
門內踏出了一位勁裝大漢,丈許高的身材,膀闊腰圓,眼見得是孔武有力,滿臉于思,銅鈴眼中放射精光,射向紫衣女婢,鼻翼一掀,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一翻動,開口露出滿嘴黃牙,道:「小姑娘有什麼事?」
紫衣女婢一縐眉道:「我們是王府來的,我人們要求見貴局主!」
來人笑道:「請進!」
紫衣女婢回首嬌聲道:「紅姐,請扶小姐來吧!」
紫衣女婢扶著錦衣麗人,漫步踏向紅氈,步上台階,另兩女婢一紅一綠,動作迅捷的將氈又鋪在台上,錦衣麗人略停的身形,這才又向前進。
紅氈換鋪三次,錦衣麗人已進入「天漢」鏢局。
天漢鏢局,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建築,高曠寬敞,並顯不出它的侷促來,進得門來,是一座敞廳,顯然的是很簡便的會客與鏢伙平日集聚之地。
在正廳前,站著三個鏢局主腦人物。
居中的,是天漢鏢局局主,「荊楚一條鞭」傅可威,兩旁的乃是天漢鏢局的首座鏢師,雙劍秦大海與秦大河弟兄。
荊楚一條鞭傅可威,初出道時,即在荊楚地面以一條長鞭,懾伏武林宵小,與名門正派已出名人物,相互抵抗,贏得武林人物的側目,原因是只求名而不分黑白正邪,行事之令人不敢領教,在武林中可真正極端有名了。
雙劍秦氏兄弟,在郝連山下,是一家牧場的雙胞兄弟,自小在大漠邊緣長大,與牛羊豪客為伍,生就一副鋼筋鐵骨的身子,練就了一身馬上功夫,自幼即跟一位大漠中的流浪客,學了一套雙劍連壁的劍術,在二十歲左右進入中原,沿大河南北,打遍了武林名家,竟然甚少敵手,三十年前也是風雲一時的人物。
錦衣麗人,裊裊婷婷的,在簇擁之下,走到了三人面前。
居中的荊楚一條鞭傅可威,面上流露出一股笑容,抱拳道:「請小姐客廳坐,傅可威未曾遠迎,尚請當面恕罪,請!」
錦衣麗人點首還禮,微微一笑,道:「有事拜託,未曾先容,尚請局主原有冒昧!」
銀鈴般的聲音,出語清脆如幽谷黃鶯,直使偌大年紀的傅可威與雙劍秦氏兄弟也不由渾身一酥。
傅可威哈哈一聲道:「哪裡!哪裡!」
伸手讓客,閃身讓路,緊隨錦衣麗人與四女婢之後,進得廳來。
大廳正中的方桌座椅上,主客落座,奉茶後,荊楚一條鞭傅可威客氣的道:「小姐來敝局,可有要事?」
錦衣麗人身後的紅衣女婢,啟口代答道:「我們小姐想麻煩貴局一下,代保一件東西到雲南將軍府!」
傅可威道:「物件大小,價值?可有期限?」
紅衣女婢道:「物件不大,可以隨身攜帶,價值嗎?那就難說了,因為這是一件首飾,雖還普通,卻關係著我們小姐同將軍府公子的終身大事,至於期限嗎?得先請問局主,若最快時間計算,由京到雲南要多久?最慢多久?」
傅可威道:「由京到雲南最快一月,最慢就無法講了!」
紅衣女婢見錦衣麗人點了點頭,就道:「那麼,我們的一個半月為期,物件送達將軍府,局主就請開價吧!不過我得先請局主考慮一件事情,此事辦成,只要你開出的價錢,不管多少,我們絕對不少分文,若是不成,路上出了差錯,或攜帶人不小心,有了毀損,你得準備將貴局的招牌摘下來,我們王爺那兒,可不會答應的呢?」
傅可威一愣,沉吟許久,突地抬頭道:「王爺知道此事?」
紅衣女婢格格笑道:「玉爺若不知此事,我們小姐敢到你們局裡來嗎?想想看,你們貴局在天下或許大名鼎鼎,然而以我們小姐的身份,可不能隨便踏入貴寶地一步吧!」
傅可威連連聲道:「是!是!小姐乃千金之體,怎好隨便到江湖是非之地,可是現在怎會勞動小姐親來,竟不派王爺府上哪一位管事來呢?」
紅衣女婢道:「這是因為我們小姐想看一看,到底武林人物是個什麼樣子!」
傅可威一怔,哈哈一笑道:「武林粗人,不知小姐見了我們有什麼感想?」
錦衣麗人笑一笑,笑的如同夏日的玫瑰,嬌艷中帶有一點刺,道:「局主爽朗,豪邁,只是長得不像我想像中的武林人,倒也是普通人的樣子!」
低聲忍笑,傅可威道:「小姐想像中的武林人,可是三頭六臂?」
小姐羞赧的道:「那倒沒有那麼難看,在我想像中嗎,武林人該都是膀闊腰圓的兇惡大漢!」
傅可威道:「這就是百聞不如一見,小姐見到過讀書人吧!看來文弱的很,其實說不定也是武林人物,所以,武林人並沒有特殊的地方呢!」
錦衣麗人詫異的道:「武林人也讀書?」
傅可威暢聲大笑,聲震屋瓦,直震得小姐雙手掩耳,花容失色,驚得站了起來!
紅衣女婢一臂扶住小姐,一邊卻嬌聲叱道:「住口——」
傅可威一見此情,不由的抱歉道:「老朽失態,尚請小姐原諒失禮!只是這位姑娘,卻怎麼地有如此鎮靜?聞她的喝聲,似是練過武功?」
錦衣麗人道:「她們四個都學過幾天,看樣子回去以後,我也得練練了!」
傅可威笑道:「小姐的身份,怎可練此事物!不需要的!」
紅衣女婢扶小姐坐下道:「傅局主,你的價錢,還沒開出呢?」
傅可威同秦氏兄弟,略作商議,低得使人對面都不得聽清,紅衣女婢,不由得眉頭一皺。
傅可威此時轉身道:「姑娘,你同小姐說,我們要這個數目!」
話怕中,雙手一翻一復。
紅衣女婢道:「那是多少?十兩,百兩,抑是千兩?」
傅可威道:「姑娘談笑了,本局還沒有少過萬兩一趟的買賣。」
紅衣女婢道:「那傅局主的意思是一萬了?」
傅可威道:「本局的招牌,怎只這個數字?」
紅衣女婢道:「十萬?」
傅可威道:「正是!」
紅衣女婢笑笑道:「傅局主,你們天漢鏢局的招牌只值十萬啊!」
傅可威面現不悅,拉長了臉,沉聲道:「姑娘,你雖是王府之人,也請尊重一下本局的令名,莫作無稽之談。」
紅衣女婢正容沉聲道:「傅局主,是你自己叫出來的價錢可並不是我出的數目。」
傅可威道:「那是看在上爺的份上,我們不願賺個獅子大開口的敲詐之名,純粹是服務性質!」
紅衣女婢道:「有道是幹哪一行,說哪一行,傅局主可不必送這種人情,我們王爺也不會領!」
一怔,傅可威心忖:好利口的丫頭!
抬眼望著紅衣女婢道:「聽姑娘的口氣,倒是說我們要的價錢太少!」
明眸一轉,紅衣女婢道:「我不敢再說,貴局只值十萬,但我可以說我們所托的這件貨色,可不只這個數目!」
傅可威沉吟一下道:「那是老朽斗膽,做一次反覆無常的事,加一倍!」
紅衣女婢微哈一聲道:「傅局主,東西在這裡了!」
人說著,伸手自錦衣麗人發譬上,舒下來一支翠色碧玉的金步搖,遞給傅可威,道:「我替我們小姐作主,待會我叫人送二十萬的全國通用的我銀票,東西送到雲南將軍府,我們姑爺自會再送三十萬兩銀票給貴局!」
傅可威雙手接過金步搖,瞪大了眼睛望著紅衣女婢,詫異萬分的道:「姑娘是說五十萬兩?」
紅衣女婢脆聲道:「這可是你們天漢鏢局頭次碰到的情形,顧客加價而不還價是不?告訴你!這僅僅是證明此物之重要性,假若你那一隻手的一翻一復,不是十萬,而是百萬的話……」
傅可威急聲道:「怎樣?」
紅衣女婢毫不在意的道:「我們並不認為你是敲竹竿,而是甚為合理!」
傅可威聽後,不但沒有後悔的表情,反而是臉上凝上了寒霜,沉重的道:「沒想到此事如此的重要,看來這趟鏢不大好走。」
紅衣女婢道:「怎麼,傅局主,後悔了?假若不是你們自開創以來,從未出過紕漏,我們不會找你們的,按理,我們是該找字號最老的另一家,你該知道是哪一家吧!」
傅可威點點頭,突地猛抬頭,咬牙道:「不管如何,為了我們『天漢鏢局』的令名,說不得計久沒走動的人,也得跑跑路了,這趟鏢由我們局裡的五位鏢師一同保了!」
錦衣麗人起身道:「就如此說定了,局主,請別忘了時限!」
同來時一樣,錦衣麗人,在簇擁之下,踏著錦氈上了油壁車,掉頭而去。
傅可威懷著「金步搖」返回內廳,招來了局中的十位鏢頭,沉重的道:「剛剛我同二位秦兄,接了一趟鏢,是一趟五十萬的酬勞鏢!」
一陣歡呼!
傅可威擺擺手道:「各位且莫高興,這不是一趟輕鬆的鏢!」
眾鏢師面面相覷,驚詫的互望一眼!
突地,鏢師中坐在中間的一位彪形大漢,約四十許的突睛闊嘴人物,猛然站了起來,吼道:「局主!難道比給皇帝老子保軍飽還要難不成?」
另一位禿頂老者,怒氣滿面的道:「我不相信,會比十年前我們保的『紅貨,還要困難,那時候,大河南北歷經十次大戰,血雖染了我們的鏢旗,卻也使我們的鏢旗更加飛揚的光輝!眾夥計干的也更加起勁,『天漢』鏢局的威名,也更加的震懾了武林,不是我們驕傲就憑我禿陳平,就不相信,這趟鏢會比那次還險,比那次還需要用心計!」
傅可威望望禿陳平道:「當然有各位在,我也是滿懷信心,所以才接下這趟鏢,尤其是有禿陳平曹一兄的萬無一失的計謀,我更有信心,現在我就是要向諸位將情形說一遍,你們看,這一趟鏢是不是較為困難?」
眾人齊都望著傅可威,投出了詢問的一瞥。
傅可威慢慢的,細細的,將王府小姐的女婢所說的話詳細的告訴了一遍!
那彪形壯漢聽完後道:「那有什麼困難,我虯虎盧大剛願以人頭來保這趟鏢,局主,你放心好了!」
傅可威笑笑,未做聲。
禿陳平曹一卻突地道:「盧老弟,你的腦袋,比『天漢』鏢局值錢?還是較為硬?」
虯虎盧大副猛可長身而起向禿陳平曹一吼道:「曹老禿,你……」
「咳!咳!」
兩怕輕微的咳嗽,起自傅可威之口。
虯虎盧大剛悶嘿一聲,坐了下去。
傅可威向禿陳平道:「曹兄看情形如何?」
禿陳平曹一,摸了摸禿腦袋,沉吟道:「對方竟然自動加了五倍的價錢,這是值得注意的一點。」
十個人,再沒一人吭聲,都點頭表示同意禿陳平的說法。
禿陳平曹一繼續道:「對方講此物關係著他們小姐同將軍公子的終身大事,以常理推斷,王府千金同將軍公子的婚事,用不著我們來涉足,而且這是一件大喜事,雙方的勢力,不會有任何困擾才對,而現在竟然到了秘密托人寄信物,而且有了期限,此中內情,一定不是那麼輕鬆!」
傅可威道:「曹兄的意思?」
沉思有頃,禿陳平曹一一拍禿頭道:「嘿,記得嗎?雲南將軍龍玉在二年前曾經有過的謠傳嗎?」
「啊!」
一語驚四座!
十個人中可沒有不知道兩年前雲南將軍龍玉有了叛跡之時,是如今的王爺親自掃平的。
傅可威道:「看來此一物件,關係著軍國大事,我們若有一點閃失,無怪對方說拆我們的招牌了!」
禿陳平道:「何只如此,恐怕下天牢,或亡命江湖,都有我們的份呢!」
傅可威道:「對!王爺不用公事,而以私物,且由其小姐出面來做此事,說不定雲南將軍又有了叛跡,王爺與他有約,而此一物事即是雙方的信物!」
禿陳平曹一道:「至於說這是好事,壞事,我們雖不明內情,不敢遽下決定,然而,這是一件極端重要的事,可是一定了!不管如何,我們必得謹慎小心才行!」
傅可威道:「曹兄可有腹案?」
禿陳平曹一道:「只不知局主的意思?」
傅可威道:「我原意是要同秦家一位老弟,親自去一趟,如今想來,亦覺不太穩當!還是曹兄出個主意吧!」
禿陳平曹一道:「不管如何,我們天漢鏢局,丟不起人,我想,我們得極端謹慎。」
雙劍秦氏老二道:「曹兄可已有完善計劃?」
曹一道:「我們來個雙料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傅可威道:「曹兄之意是我們明鏢向雲南暗保走近路?」
曹一道:「那是單料的。」
傅可威道:「怎麼說?」
曹一道:「明鏢該輪到誰走,就誰走,然後再加派下一次輪置之人,化裝暗保,但是,局主同秦家二位鏢師,於今晚即可化妝上路。」
傅可威道:「好!就是如此,下一次鏢是誰?請準備吧!」
盧大剛道:「是我同江傑兄!我們走啦!」
傅可威道:「那麼再一輪是田兄,任兄了?」
一個五短身材的五十多歲白鬍子老者,同一細高個兒的中年人,起立道:「正是!」
傅可威道:「請在明日下午,化妝出局!局裡的事就請曹兄多費神了!」
曹一道:「那是自然,局主何時起身?」
傅可威道:「起更就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7:17
九十四、明暗、暗明、螳後雀
虯虎盧大剛與江傑,一身利落的打扮,在日正當中的時候,威風凜凜的,押著一輛鏢車,帶著幾個鏢伙,如平日一般,高插著天漢鏢局的黃字紅底金邊風虎旗,揚長的出了鏢局,順大路出城門,直向正南大道行去。
就在他得意的出了鏢局之後,對街的綢緞莊中,走出了兩個清秀的公子哥兒,走到一條胡同口,向一個小廝打扮的清秀童兒道:「回去吧!就說我們出西城去溜溜就回來!」
那小廝點點頭一溜煙走了!
清秀的兩個哥兒,卻安步當車的緊隨著鏢車出城而去。
就在鏢車出城時——
天漢鏢局的後門走出了五短身材的白鬍子田姓老者,與細高挑的任姓中等人。
田姓老者二人,順著胡同,亦走向西城,但在他倆走出鏢局後門時,對門的一家人家門口,正有一個乞丐在討飯,有意無意間,瞟著二人去的方向,亦沿著田姓老者所走的胡同,一家家的乞討。
當田姓老者二人,走出胡同後乞丐竟然三步並做兩步的追到胡同口,向另一個,正自大街上轉來的乞丐,講了兩句話,二人即分道而行。
轉來的乞丐,有意無意的,尾隨著田姓老者二人,原自胡同中出來的乞丐,卻斜向對街的一條胡同中走去。
這是一條深長的胡同,胡同低向左右各有弄堂,乞丐熟悉的向左一轉,轉進弄堂後,走不多遠,在一處麇集乞丐的小關帝廟前一停。
突地道:「下面該是誰的班了,到天漢後門去!再下一班的去西城後,接著劉老二的班!繞道去,莫丟了梢,準備好衣服,出城就換!直到有人接班!」
麇集的花子群中,剎時站起了三人,一個瘦削的爛服老化子,一聲不吭的走了!
另兩個中年黃臉花子,同時進入了關帝廟中。
發話的乞丐,年約三十許,滿面灰垢掩不住兩眼精光,眼看著輪值的各自採取了行動,繼又向其餘的花子,沉聲道:「這次的事,各位記著要特別精細,可不能出一點漏子!該準備的,要先準備好,別到時丟人現眼,砸鍋的話,可就不是說說就算了的!」
此時廟中走出了剛進去的兩個中年花於,手上,各自挽了個破布包。
看了一眼發話的乞丐,雙雙向胡同走了出去。
突地,花子群中,一個愣頭愣腦的二十來歲的花子,粗狀的那種樣子,看來就不像個要飯的,粗聲粗氣的,嚷嚷道:「大爺,這次到底是啥事?那麼厲害?」
「叫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平大爺還會騙你二愣子不成?」
另一個花子,突地急急的接了口,一把將站起來的二愣子給拉了一把蹲了下去。
平大爺笑笑,向那拉二愣子的花子道:「丁老下,從你這話裡,可就看出你不老實了呢!其實二愣子沒錯,他問的是所有兄弟都想知道的問題。只是現在我還沒辦法講,不過在這一兩天內,大家不用我講,也會從行動中知道的,就請先悶一會兒吧!咱們的貴客,可在裡面?」
丁老十道:「大爺別開玩笑,誰不知道我丁老十是真真正正的頂老實?至於說這兩天的事,雖與往日不同,可是從我們那來的三位貴客看,可也知道非常重要呢!」
平大爺笑道:「貴客;實際只有兩位,另一位並不是客!」
丁老十驀地站起,瞪眼道:「不是客?難道會是咱們丐幫的?」
平大爺道:「雖然不是丐幫的,也差不了多少!是扯旗兒的!」
丁老十道:「啊……只不知他……」
平大爺道:「聽說過盜君子嗎?」
丁老十瞪大了眼睛,道:「那麼年輕?」
平大爺道:「有志不在年高!另一位鬼刺客也不大啊?大紅雲塊頭大,年齡也不見得比你長!」
丁老十舌橋不下,結結巴已的道:「代執役……役的獨行霸鬼刺客戈涼?乖乖!無怪您這家裡一條蛇平大爺都親自出馬了呢!沒……話說!您忙吧!大爺!」
平大爺笑罵道:「老實,你這貧嘴少在我面前耍,小心我拔你的狗牙!」
丁老十揚揚手道:「不敢不敢……大爺,您請進吧!」
平常笑著邁步了廟門!
小關帝廟後的一間斗室裡,圍著一號竹桌子,坐著三個人,正是鬼刺客戈涼、盜君子劉須鋒、大紅雲凌剛。
平常未進門,戈涼已站了起來道:「平舵主親自出馬,辛苦了,可是有消息?」
平常一抱拳,道:「戈大俠,請坐,平常可不敢當,辛苦更談不上,對方的金剛羅漢已化裝出西城而去,敝幫兄弟業已盯上了梢,後門仍然有人把守,看樣子,金剛羅漢是走的暗鏢!」
戈涼待京裡一條蛇平常,丐幫京城支舵舵主人坐後,方坐下道:「平兄是說那金剛拳王大可與羅漢拳海中英?」
平常道:「正是他倆!」
戈涼沉吟道:「以天漢鏢局鏢師來衡量,此二人還沒有資格保那趟紅貨!平兄你說可是?」
平常道:「戈大俠說的不錯!天漢鏢局,一共有十位鏢師,而真正扎手的,在道上可以叫得響的,卻只有五位!」
大紅雲凌剛道:「舵主說說看,是哪五位扯手?」
平常道:「當然?荊楚一條鞭傅可威,與雙劍秦大海兩兄弟,這三人是正副局主,確也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角色,除了這三位嘛……」
劉須鋒道:「據說禿陳平曹一,那狐狸在天漢?」
平常道:「是,可是在武功上前五位數不上他,論智謀,倒是沒人可以同他比!」
戈涼道:「如此說來,剩下的二位,定然不是泛泛之輩,平舵主可知道他們的底兒?」
平常心底裡暗自嘀咕道:人道鬼刺客戈涼,武功心計兩勝於人,果然不錯,他竟然知道我弦外之音。
心裡嘀咕臉上凝重的神色加重,道:「戈大俠,您可聽說過二十年前曾鬧過華山的那兩位嗎?」
戈涼雙目寒光一閃,道:「你是說那曾是武林人聞之不齒,恨之入骨,人人得而誅之的採花大盜,燕子雙飛,白玉同藍紅寥那一對淫賊嗎?」
平常道:「如今卻是天漢鏢局的鏢師,金鏢二郎白錦揚同花槍大保藍王呢!」
戈涼神目如電道:「您可確定?」
平常道:「戈大俠?您忘了我在沒到京城來的匪號!」
劉須鋒笑道:「不會的,戈兄怎會忘記平兄乃是天下第一位神目?人只要見一面,永不會忘,聽說鐵捕凌子影就曾經三番二次的奉天下第一名捕頭郭大公之命來敦請過您,可有此事?抑是虛傳?」
笑笑,神目平常道:「那是郭老捕頭,以長者胸懷,想提拔提拔我,只是我這份個性……」
戈涼笑道:「當然啦!富貴於我如浮雲,以平兄平日逍遙慣了的個性,怎願去受那個拘束,既然平兄確定是他倆,那就好辦了,此二人相信較他們的正副局主,更難鬥,那就由我們到先定一下吧……」
平常接口道:「紅貨假若要保的話,按理應該在這兩人身上!」
劉須鋒道:「平兄之意是說,他二人已走?」
平常道:「除了明的虛大明同江傑以外,他們竟然有三撥暗的,而白玉同藍紅寥,就是暗鏢中的第二撥。」
戈涼道:「第一撥是誰?」
平常道:「正副局主,一條鞭傅可威同雙劍兄弟!」
劉須鋒道:「何時走的?」
平常道:「昨夜入夜後!」
「噢!」
戈涼頗出意外的道:「平兄那時就注意上了?」
笑笑,平常道:「戈大俠莫忘了,丐幫是天生的包打聽啊!」
哈哈一笑,戈涼道:「那麼雙燕也已動身了?」
平常點點頭道:「天尚未明,城門初開之時,即已上道。」
戈涼道:「平兄怎麼不早說如今已是下午了!」
劉須鋒笑道:「戈兄,這怎可以怨平舵主不早說,是我們來的太晚了吧!」
平常道:「是我知道此事太晚,也未曾用心去將前後事實聯想一下的關係!」
大紅雲凌剛,驀地吼道:「他奶奶,你們別客套了好不?人既然走了,我們得趕緊去追啊……」
戈涼道:「你還坐這兒幹什麼?」
紅雲凌剛,長身而起,邁步道:「好!那麼,咱們走啊!」
劉須鋒一按凌剛肩膀,道:「凌兄,坐下,既然晚了,也不忙在這一時,依你我的腳程,我想也不會丟下多遠!我們還是先商量斟酌,安排一下步驟,總較盲目的追要好得多,何況那樣會打草驚蛇呢」
凌剛虎目一瞪,發急的吼道:「他奶奶的還商量斟酌個什麼?小劉,你就是同我們老大一樣的瘟!什麼事也不著急,既然知道他們走了,追上去,就乾脆作了他們不是截了?」
戈涼瞪他一眼道:「你作哪個,是傅可威?還是雙劍兄弟?抑是……」
凌剛吼道:「誰都可以,任何一個,我都包了!」
戈涼冷哼一聲道:「包一位剩下兩位給誰?」
凌剛道:「怎麼!你同小劉……」
戈涼道:「你耳朵里長了驢毛?你沒聽到我同劉兄定下那一以淫賊白玉同藍紅寥那一對燕子雙飛?」
凌剛道:「那怎麼成?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了他們三個人!」
憐哼一聲,戈涼沉聲道:「總算你還有自知之明,對付不了,就請少安勿躁,坐下來聽我們商量,斟酌!」
一聲不吭,凌剛坐了下去。
戈涼一抬眼向神目平常,京城一條蛇,丐幫的支舵主道:「平兄,王府可有消息來?」
平常搖搖頭!
戈涼眉頭一皺——
此時,突地一個小花子,在門口一閃,平常叱道:「小猴兔崽子,你幹什麼?」
小花子,邁步進屋,嘻嘻一笑道:「有個年輕小哥兒,長得同花兒似的,說要見大爺你吶?」
平常笑罵道:「兔崽子,你還不快請人家小哥進來?」
小花子一回頭,伸手向門外一拉,拉了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來道:「我領他來了,不用請啦,大爺!」
戈涼一見來人,道:「綠玉是你,怎麼,有消息了?」
來人竟是綠女會的行堂使雷綠玉所改扮,只是清秀掩不住那份嬌媚,得意的笑笑,先向神目平常,一抱拳道:「小女子綠女會雷綠玉,見過平舵主!」
神目平常,驀地離坐而起,忙不迭的還禮道:「不敢當,雷姑娘請坐!」
雷綠玉笑笑,又向盜君子劉須鋒一施禮。
劉須鋒驀地離桌起身,揚聲笑道:「雷姑娘!這個時候,可不需要多禮!有事你就快說吧!」
雷綠玉,打眼閃過戈涼,恭聲道:「大會姐要我向姐夫稟告,傅可威同雙劍,已於昨晚起身,敝會姐妹,業已盯牢,另一撥二人,我們會中,竟無人認識,但卻傳來消息,傅可威已與那兩人會合本來是兩撥出城的,卻在二十里外就同行了。那保明鏢的江傑同虯虎盧大剛,卻也與另一撥金剛羅漢二人,會合後,沿著前面傅可威的路線,向前急趕,大會姐判斷他們可能要在黃河渡口合流!計算時日不久,想請姐夫同劉凌兩位大俠,預先到黃河渡口去等他們!」
戈涼沉吟道:「黃河渡口,人多眼雜,在渡口前十里處,有一個啞口,那兒倒是個好地方!你回去就說,我們先他們二天在黃河渡口會面,然後,再回頭迎他們吧!」
雷綠玉略作沉吟道:「假若我們不能在黃河渡口預先會面,那麼也一定要在啞口碰面,我的意思是說行程趕不及的話,是不是可以這樣約定?」
戈涼略一揚眉道:「你是說,你們準備盯他們的梢?」
雷綠玉點點頭道:「是,這樣比較穩當!」
戈涼沉吟一人,叮嚀道:「但你們不可以先下手,必得我出現在他們正面後,你們才可以現身!」
雷綠玉笑道:「姐夫是怕我們收拾不了荊楚一條鞭同雙劍?」
戈涼道:「以你們的力量,對他們三人,當可擺平,但你們可知道那另兩人是誰?那是二十年前即已經大鬧華山的燕子雙飛白玉同藍紅蓼!」
面現驚容,雷綠玉道:「是那兩個剎胚!」
戈涼道:「正是,所以,你一定要同你大會姐講。必得等我,而且盯梢的人,也請退後一點,由丐幫兄弟在前,你們就同他們保持聯絡,要在未會合之前不要於二人面前現身,或者太過於接近就好,以免漏出破綻,徒增麻煩!」
雷綠玉哪會聽不出戈涼的話中之意,乃是怕他們盯梢之人,若果暴露了女兒身的身份在淫賊白玉同藍紅寥面前,會有不可收拾的場面?因此恭謹地道:「是!我會向大會姐稟告的!」
戈涼倏地又道:「京裡砸他們「天漢鏢局」招牌的事,可有安排?」
雷綠玉笑道:「還是由我們原來的二會姐出面,我想不會有問題吧!」
戈涼道:「砸招牌沒問題,解決留在鏢局裡的鏢師,恐怕有困難。」
雷綠玉道:「留置的是誰?」
戈涼道:「禿陳平曹一!」
雷綠玉道:「是他?奇怪,為什麼他不能同去?按理說,他的壞點子多,而且江湖經驗也是第一流的……」
戈涼道:「他們用這種明暗行程,定然是禿陳平出的主意,他一向自負,智計出眾,萬無一失,十個能頂大梁的鏢師,走了九個,留下他,也是很合理,很正常的!」
雷綠玉道:「那是個老狐狸,我們二會姐?」
神目平常,突地插口道:「看樣子,我們丐幫子弟,除了盯梢報信外,用不著動手了,我看,禿陳平就交給我,由我來鬥鬥他吧!」
戈涼一拱手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我先祝平兄成功!」
平常笑道:「若真成功了,不想別的,戈大俠同綠女會大會姐的喜事,我沒趕上,只希望此事了後,戈大俠同大會姐賞個臉,特意到京裡來,讓我們共賀兩位一杯!」
戈涼臉上一紅,笑道:「不敢,到時候,假若飛羽兄那兒,沒有重要差遺,我倆定然返京來,專程請貴幫兄弟,盡情的痛飲一番!」
平常突地抱拳道:「要飯的吃八方,是真正的窮人,戈大俠可別忘了你這份諾言!」
戈涼笑道:「一定!一定!」
雷綠玉道:「姐夫若沒事,我先回去了!」
劉須鋒突地向站在門口的小花子道:「小要飯的,看你瞪著那一對小史,目不假瞬的盯著雷姑娘,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小花子一笑,道:「乖乖,這位原來是位兩截穿衣的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小花子剛才不知,我這髒手,佔了他一手的灰,可真是不好意思呢?」
平常笑叱道:「小猴兒,沒大沒小的,在這胡說些什麼,還不快滾!」
雷綠玉,驀地一閃身,到了小花子面前,伸手拉起了他那一雙小黑手,兩隻玉蔥般的纖手,合著小髒手道:「小兄弟沒關係,你這雙手不會髒了我的,因為你的心地,我看得出是最純潔的!」
小花子只急得,小黑臉變得發紫脹的結結已巴的道:「吆……吆……大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您……快放手!」
咯咯嬌笑聲中,雷綠玉放手扭頭向戈涼道:「姐夫再見,劉大俠,平舵主,凌大俠再見!」
裊裊停嬌的,走出門去。
小花子,小舌頭一伸,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笑道:「好大的手勁!」
雷綠玉突地一閃身轉回,向小花子道:「對不起,小兄弟,還疼不?再見啊!」
一閃不見,小花子快速的閃至門口,伸頭向外一望,回頭向屋內作了個鬼臉,悄投聲的走了!
戈涼注視小花子的行動,一瞬不瞬,此時另向神目平常:「平兄,你這個小兄弟,假若有機會,希望能來桃園小築呆個二三天,如何?」
平常一抱拳道:「平常代小猴兒謝謝戈大俠,日後如有成就,當系戈大俠之賜,我丐幫永銘不忘!」
凌剛道:「文縐縐的,他奶奶的哪裡像要飯的說話!」
平常一怔,突地笑道:「凌兄快人快語,兄弟以後注意就是了!」
凌剛道:「注意個屁,痛快點就行了,說實話,我們到底要怎麼個走法?快走啊!難不成要我在這兒也吃一輩子的剩菜冷飯不成!」
劉須擇笑道:「凌兄若是在這裡能呆一輩子,那就有福了,相信不?我敢與你扛賭,你一天也呆不下去!」
凌剛瞪大了眼睛:「可不是,我連這半天都感到蹩得慌呢!」
劉須鋒道:「我不是那意思!」
凌剛一怔,道:「那是什麼意思?」
劉須鋒道:「我是說你沒法討得一碗殘飯冷羹,你相信不?」
凌剛服氣的點點頭道:「服氣!服氣!他奶奶的,假若到了人家門上,我可真開不了口!」
戈涼道:「這叫做『處處皆學問』。」
凌剛道:「這也算學問?」
戈涼道:「你不能做,而丐幫兄弟能做,你能做的而丐幫兄弟也能做!你說,這不是學問是什麼?」
凌剛道:「聽你說起來,好像有理,可就是不大對勁!」
平常笑笑道:「凌兄快人!卻也有些道理,行乞雖是微不足道,可是在本幫兄弟中,卻有些兒竅門;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只不知三位何時起程,飯後如何?嘗嘗我們丐幫的『花子雞』和『皇帝酒』然後再走如何?」
劉須擇道:「那真是有口福了,丐幫的花子雞,皇帝酒乃是兩絕,美食中的美食,戈兄凌兄,如何?我們酒足飯飽後,再上路如何?」
戈涼道:「那就有勞平兄,打擾了!」
凌剛道:「這倒是求之不得的,老平,那麼就請快一點吧!」
平常笑笑道:「馬上就來,三位請稍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7:35
九十五、男女、女男、雌伏雄
離黃河渡口十里的啞口,是通南必經之道,行旅客商,向稱險路,但卻安全無比,那是因為昇平日久,且又是官塘大道,當然無宵小在此惹事。
「天漢」鏢局的鏢車,行到此處,所有明暗鏢師,均已絡繹而至,行成了一條問隔的長陣,前後無形中成為呼應。
盧大剛江傑二人,後走的先到!
緊跟著的,距離大約百十步,乃是二個四十歲左右的英挺中年人;二十年前大為出名的淫賊自玉同藍紅寥,武林中恨之入骨,惡名照彰的燕子雙飛。
二百步後,「天漢」鏢局局主荊楚一條鞭傅可威同雙劍弟兄三人,迤邐而來。最後,僅距七八十步的,卻是那金剛拳王大可,與羅漢拳海中英。
在他們後面,已六十步的距離,二個中年人,風塵滿面的蹈蹈跟進,這正是花子幫的盯梢者。
離二人不遠;二個清秀少年,似是兩個大家公子,出來遊山玩水,亦正有說有笑的前進。
二人後面,一輛大車,華麗堂皇,十餘個年輕小伙子簇擁著,由一位嬌俏秀逸的年輕哥兒駕車,亦正穩穩的前進,車中,似是女眷,外觀卻看不出究是何許樣人。
啞口到了,天漢鏢車,已到了最為緊窄的啞口,兩旁山勢壁立三丈,坡路斜斜向上,驢馬正吃力的上爬;噗噗的大喘粗氣。
眼看即將爬上坡頂啞口中心處,向前就是下坡路了,驀地裡——
壁立的左方山崖上,似紅雲般的倏起飄落下了「大紅雲凌剛」距鏢車十步,擋住了去路。
鏢車在這個當口,可不能停,停了再起步,可就難了,盧大剛一勒坐騎,打馬向前,翻身落馬,抱拳向凌剛一揖道:「朋友……」
虎吼,凌剛道:「少套交情,留下車上的,你們走!」
面色一沉,盧大剛虯髯戟張,沉聲道:「朋友可看清楚了?」
凌剛怒聲道:「我又不瞎,怎會看不清!」
盧大剛道:「那朋友是專程向我們天漢鏢局找碴了?」
凌剛大聲道:「廢話!這還用你說嗎?」
江傑此時便趕了過來,鏢車亦紛紛爬了上坡,停了下來。
江傑打量一下凌剛道:「朋友可是代執役的獨行佼佼者,大紅雲凌剛?」
凌剛宏聲道:「不錯!算你沒有瞎眼!」
江傑怒道:「凌剛,是誰雇你來的,要什麼?又憑什麼?你講的話可客氣點!」
凌剛笑道:「你小子問話,簡直是狗屁不通,誰雇我我知道,用不著對你講要什麼,很簡單,除了你保的貨,我還要什麼?要你嗎?我可養不起,憑什麼嗎?你還不知道,就憑我!我講話就是這個調調兒,有什麼客氣不客氣?客氣也得留下鏢貨,不客氣也得留下鏢貨,我又不和你攀親論故,有什麼客氣的?」
此時燕子雙飛白玉與藍紅寥,聞驚已趕了上來,打眼向凌剛看了一眼,冷哼一聲,白玉尖聲如女人道:「不客氣又怎樣,就憑你這塊料子?」
凌剛一瞪道:「怎麼,你還嫌少?」
藍紅寥道:「是不多!」
凌剛道:「你何不試試?」
藍紅寥道:「你不配!」
凌剛吼道:「配不配動上手才知道,你他奶奶的說說就行了?」
藍紅寥道:「說我都懶得說,識相的快滾!」
突地,三丈高地壁上,傳來了話聲道:「藍紅寥你何不讓一讓我們見識見識!」
心頭一緊,藍紅寥仰面道:「閣下是誰?」
那是盜君子劉須鐸,驀然冷聲道:「我知道你是誰,而你不知道我,就有資格讓給我們看看了!」
冷峻的,不屑至極的,白玉道:「我們不認識的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子,有千千萬,照你這種說法,那你豈不是常在江湖上滾?」
劉須鋒道:「只要是我不能揭盤的,我就不會同他照面,這似乎已成了江湖律例,所以我用不著滾!而你白玉,卻是常常不能,當然得滾滾我們看看了。」
白玉冷叱道:「強辯利口之徒,有什麼本領,下來使!」
劉須鋒道:「不用啦!你會上來的,我等著你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淫賊!」
白玉抑面怒視劉須鋒道:「臭小子,你報個名,讓大爺稱稱你的份量,你難道是那凌剛的搭檔鬼刺客戈涼?」
「白玉,戈涼在這裡,你莫安錯了地方,那是盜君子劉須鋒,你稱稱看,他夠不夠份量?」
心下大緊,自玉與藍紅寥相視一眼,心意暗通的雙雙飛撲面前的凌剛。
凌剛突地紅雲倏起,拔高丈許,閃過二人落於車前,仍然阻住了鏢車進路。
崖壁上,適時卻撲下了戈涼與劉須鋒,飄然落在道上,阻住了雙撲的燕子雙飛去路。
戈涼冷聲道:「白玉,便宜事在二十年前撿的太多了!今天不行。」
白玉凝視戈涼道:「戈涼,你我向無過節,為什麼找上我?」
戈涼道:「我同沒過節的人打交道,可太多了,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
藍紅寥怒視盜君子劉須鋒道:「盜君子,怎麼你洗手不幹了?改行了?」
劉須鋒笑笑道:「不錯,客串!客串!」
白玉道:「在沒交手前,戈涼你說,你是受誰所雇?」
笑笑,戈涼道:「這次特別,是受我自己所雇?」
大出意外,白玉道:「戈涼,我與你有仇?」
搖搖頭,戈涼道:「沒有。」
白玉咬牙道:「那麼有恨?」
出人意外,戈涼道:「不錯!」
大是詫異,白玉恨聲道:「什麼恨?」
輕描淡寫,戈涼道:「我恨天下所有淫賊!」
大怒,藍紅寥道:「戈涼,你是在明著欺人!」
古並不波,戈涼道:「大概是吧!」
異常的憤怒,扭曲了那本是英俊的面孔,白玉道:「戈涼,鹿死誰手,尚還不知,莫盛氣凌人的太早。」
戈涼輕俏的道:「沒有,我向來如此!不打沒把握的仗!」
藍紅寥吼道:「戈涼你莫欺人太甚。」
戈涼道:「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今天兩位是不能走,除非你能放倒我們倆!」
白玉狠狠的切齒道:「你認為我不能?」
劉須鋒接口道:「閣下,你說對了!」
白玉道:「小子,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劉須鐸道:「我說話說的這麼清楚,怎會閃了舌頭!」
藍紅寥道:「戈涼,劉須鋒,莫大自信,有道是天外有天……」
戈涼道:「不錯,人外有人,這正是二位當年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時,早就該想到的。」
激烈的,白玉道:「戈涼,你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了不起的人熊,今天我要讓你知道,人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尤其是我倆!」
點點頭,戈涼道:「我正是這個意思,很想從兩位身上得點教訓。」
白玉恨聲道:「你會的!」
劉須鋒道:「你不現在就開始?」
藍紅寥道:「不用急,小子,馬上就來了!」
說話時,向後面張望一動,只見凌剛不言不動,似是同盧大剛較上了勁,對耗上了。
劉須鋒卻於此時道:「不用看了,藍紅寥,你們的局主,有人侍候,不會趕上坡來的,你可不能將紅貨交給他。」
藍紅寥驀地向腰上一按,道:「原來你倆是為了鏢貨而來?」
戈涼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白玉道:「戈涼,你是什麼意思?」
戈涼道:「我的話不是很明白嗎?」
藍紅寥呸的一聲,道:「明白個屁!」
笑笑劉須鋒道:「很簡單,藍紅寥,那紅貨,我們要也可,不要也可。」
藍紅寥道:「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依舊笑容可掬,劉須鋒道:「因為你懷裡的紅貨,本就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也不見得有什麼貴重的價值。」
藍紅寥道:「哼,鬼話,那你要它幹什麼?」
劉須鐸道:「我們可沒要,說穿了,那不過是塊魚餌,魚既然上了鉤,那餌還有啥用?」
眼珠兒一轉,白玉道:「你是說,你們同王爺府那妞兒……」
點點頭,劉須鋒道:「人說白玉聰明,果然不錯,聞絃歌而知雅意。」
心意一決,不理盜君子的譏刺,白玉道:「既然是如此,兩位還等什麼?」
戈涼道:「不等什麼,只是需要看你如何決定。」
白玉道:「什麼意思?」
戈涼道:「現下的結果是什麼樣子,你大概心裡有數,何不做的爽快點?」
白玉怒道:「戈涼,不用賣弄,有話就說明白,老子沒有閒工夫,閒心情,同你閒磕牙!」
戈涼道:「說你聰明吧!又不見得,既然知道結果,何必還要動手動腳的,你就自作了斷,不就成了!」
藍紅寥怒叱道:「戈涼,聽說你在道上,頗有獨特之處,也甚是堅持原則的一位人物,很贏得道上朋友欽敬,今日一見,原來你竟然是個大言不慚,狂妄至極的狂徒!真他娘的洩氣之極,你不覺著你大過將自己估高了?」
笑笑,戈涼道:「估高估低,即刻可以見效!」
藍紅寥厲色如縷,邁前一步道:「戈涼,讓我來試試你的手腳比你的嘴巴如何?」
戈涼道:「當得奉陪,只是你要小心了,一上手,我就不會留情,你最好把你師娘教的也一塊兒施出來才行。」
怒眥欲裂,藍紅寥道:「戈涼你是個利口的匹夫!」
戈涼道:「何止如此,利手利腳對上你也當知無愧!」
白玉驀然踏前一步,向劉須鋒道:「來吧!姓劉的,讓我來稱稱你的份量!」
劉須鋒道:「不錯,來的時候,我就定下了你,白玉,你可知道為什麼?」
白玉怒聲道:「因為你想找死!」
劉須鋒道:「對了,我想找死,可是我得先給你送終以後再找死!你相信不?」
白玉道:「姓劉的,你只會說?」
劉須鐸驀地一揚手,一股精絲,亮晶晶的倏忽射向白玉面門!
那種快速連人眼都飄閃不及。
何況白玉乃是在話聲未完之時,注意力尚未集中,話聲尚未說完,眼前已晶光一閃,連眼都來不及眨,一陣刺痛,徹人心肺,不由得驚叫一聲,頓時,眼前一黑,雙手捂向雙眼。
剎時間,那本是清秀的面上,順著凹凸,指縫流出了絲絲鮮血。
劉須鋒的手一勾,晶絲頭上,帶著兩個血球,飛回手中,顯然那是白玉的一雙照子。
驀然,白玉雙手一放,右手血糊淋漓的一指劉須鐸的方向道:「劉須鋒,你這個趁人不備而偷襲的無恥傢伙,狠毒惡毒至極的臭小子,今生我報不了仇,來生我也要將你剝皮抽筋,還我的血債!」
人說著話,猛然直撞向劉須鋒所立之處。
劉須鐸冷哼一聲,人影倏飄,閃至一旁,揚掌抬腿,掌擊白玉後心,腳踢白玉會陰,一聲悶哼,一陣翻滾,頭搶地後,腦漿迸裂,身軀連滾幾滾,白玉即了結他罪惡的一生,連吭也未吭一聲。
戈涼看在眼裡,心忖道:好利落的手法啊!
藍紅寥卻心裡驟緊,驚震於劉須鋒的手腳利落,然而搭檔一生老友慘死,所謂兔死狐悲,不由得惡向膽邊生,怒極而吼,戟指劉須鋒道:「劉須鐸你這個不配在江湖上混的王八羔子,下流的殺胚,留下你的命來!」
話聲中,人同藍鷂般,飄閃向劉須鋒而至。
劉須鐸驀然飄閃,倏忽問,閃至藍紅寥身後,順手一摸,一揚,手中舉著一個紅綢子小包,揚聲道:「姓藍的,莫找錯了目標,戈兄,看你的了!」
話落人已落在凌剛身旁。
劉須鐸舉起手中之物,三把二把將紅綢子解開,舉在前面,向盧大剛江傑一揚道:「兩位!你們傾全局之力,保的貨色業已到了我手,招牌是砸定了,如今,你倆想怎麼辦?」
翠色碧玉的金步搖,閃入盧大剛江傑二人眼中,不由得怔了。
戈涼卻在劉須鐸閃身脫過藍紅寥的同時,驀然如鬼魅似的纏向藍紅寥。
只見二人剎那間連轉數轉,驀然一聲悶哼,人影倏分,藍紅寥雙腿軟癱的委坐當地,神色沮喪,臉色剎白,顫微微的一隻手指向戈涼道:「你……你……」
頭一低,身一俯,突然倒地死去。
戈涼喃喃道:「色字頭上一把刀,看來是不錯了,燕子雙飛的藝業,竟然是如此的稀鬆平常,豈不是『色』字害了他們,將他們淘空了身子,竟然經不起十招對擊?」
轉身來到凌剛身旁!
看到了盧大剛與江傑的那種畏縮不前的樣子,不由得開口道:「戰又不敢,不戰又不甘心,兩位?」
劉須鐸道:「不!他們不是這個意思!」
戈涼道:「還另有說法?」
劉須鐸道:「凌兄同他們對耗而不動手,在凌兄已是憋的難受到了極點,然而在他們卻是正合心意!」
戈涼道:「二對一的便宜不佔,這倒是新鮮事。」
劉須鐸笑道:「哪裡是不佔,是想更多加幾個人,占更大的便宜。」
會意的,戈涼道:「原來如此,如今可是失望了?」
劉須鐸道:「豈只是失望,簡直是絕望:燕子雙飛,沒擋得住你我兄弟,他倆也對凌兄沒有把握。你再看看下面,嫂夫人的娘子軍,可也真的夠厲害呢!就憑『天漢』鏢局局主,荊楚一條鞭傅可威,同雙劍秦氏兄弟,加上了金剛羅漢雙拳,五人中,那一個不是響噹噹的人物,竟然衝不出宮行兩堂布下的『天女散花』陣。那豈不使待援的兩位想以多為勝的願望成了絕望?」
戈涼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做個人情?」
凌剛道:「老大,這是什麼話,兩陣相對,你要做人情?做什麼人情?」
戈涼道:「傅可威衝不出『天女散花』陣,加上兩位生力軍,豈不是就有希望了?」
大吼,凌剛道:「什麼!你要放了這兩個小子同一條鞭會合?不行!你們兩個都發了利市,要我蹩在這兒受窩囊氣,如今好用有個機會了,你卻反而要將煮熟的鴨子叫它飛走?」
人都有一口氣,何況武林人都爭的就是這一口氣,凌剛將虯虎盧大剛與江傑,簡直在話中就看成了牢裡的待宰之囚,不用說二對一的局面,就是一對一,甚至現下的三對二,明顯的有輸無贏,以武林人物的個性來講,也不會忍下這口氣,何況是早已在內心中就火冒三丈的暴烈性格的虯虎盧大剛?
一聞凌剛此言,虯虎盧大剛,蠻性一發,激厲的開口吼道:「凌剛,閉住你那烏嘴,你把盧大爺當成什麼?」
凌剛不屑的道:「當成什麼?當成夜壺!」
虯虎驀地大怒,叱道:「凌剛,你這個滿嘴胡柴,仗勢欺人的狗頭,有種同你盧大爺單挑,莫光靠著人多,耍嘴皮子!」
凌剛激厲的道:「小子,不用害怕,他們倆就是想幫我,我也不要,而你同江傑,卻可以一同來替我喂喂招,看我能不能把你的腦袋揪下來當夜壺!」
狠毒猛烈,盧大剛踏前一步道:「大紅雲,你這個大言不慚的傢伙,讓老子來教訓教訓你,看你身上究竟有多少塊骨頭!」
凌剛道:「臭小子,來啊!叫有啥用?」
「呼」的一聲,虯虎盧大剛,拳風凜冽,直搗凌剛,同樣的,一記硬拳,迎向虯虎。
一旁的江傑,悶不吭聲的,突出一掌,擊上凌剛的左臂。
凌剛閃身躲過,吼叫不停,拳風呼呼,剎時間與二人對了三掌,口中大叫道:「這才像話,老子一個月沒動手腳,正蹩得慌,就先陪你們這兩個三流貨色玩上百招過過癮再說。」
剎時間,三人戰作一團。
拳風呼呼,掌勁嗖嗖,吼聲連連。
不多時,連連對拳遞掌,一輪下來,二三十招眨眼即過。
凌剛越打越猛,愈戰愈歡,嘻嘻笑呼道:「過癮!過癮!他奶奶的,這兩個小子的拳風掌勁還真合胃口。」
一旁的戈涼,已看出不需百招,輸贏即現,然而凌剛若」想獨力將二人放倒,恐怕也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戈涼耳中聽到了凌剛的叫聲,驀地腦中靈光一閃,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劉須鋒卻並未注意場中的情景,卻反而遙遙向天女散花陣注視不瞬,遠遠望去,形勢依舊,似是傅可威既衝不出包圍,而綠女會也很難擒伏五人。
驀地,嬌叱連連,蝶影翩翩,「天女散花」陣,突似一顆盛開的花朵,猛然張開,頓時,奇景出現眼前。
「天漢」鏢局局主五人,忽地在天女散花陣的綻散的同時,一個個似醉酒般,歪歪斜斜的蹌踉顛撲,跌地許久,再也不起,而綠女會的大會姐的坐車,卻在眾女簇擁之下,向啞口行來。
戈涼卻如此時,猛然大喝:「住手!」
人影倏紛,凌剛詫異的望向戈涼。
戈涼毫不理會,反而滿面笑容,抱拳向虯虎盧大剛同江傑道:「二位兄台,戈涼有件事同二位商量可好?」
大感意外,戈涼竟如此恭敬,江傑忙不迭地抱拳道:「戈大俠有話,盡請吩咐!」
戈涼一指山下,道:「天漢鏢局業已解體,兩位現下有何打算!」
虯虎與江傑同時向山下望去,只見綠女會的油壁車正慢慢向啞口走來,顯然「天漢」鏢局局主傅可威等五人,業已落敗,結果如何雖尚不知詳情,「天漢鏢局」業已解體卻是實情,不由得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所對。
戈涼見狀道:「不打不相識,看兩位的藝業,與我這位兄弟,甚是相近,天漢解體,游雲莊也將在近期內分解,而我將從此少干代執役的事,凌剛一人無伴,戈涼斗膽,邀約二位入伙,今後你們三人一起……」
話尚未完,凌剛突地大聲道:「好啦!小子,我們老大這麼說了,你們還要推辭嗎?豈不是……」
戈涼叱道:「住嘴,凌剛你不說話,沒人說你是啞巴!」
劉須鋒卻適時向正不知如何回答的虯虎與江傑道:「二位就答應了吧!這也不能說二位是背叛了天漢鏢局,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游雲莊當年邀約二位,可不會是如此的推心置腹吧!」
江傑向盧大剛點點頭,抱拳道:「既然戈大俠看得起……」
戈涼一擺手道:「江兄,客套話不說,今後行事,就由你為首。他們兩位輔佐你,我們就交個生死與共的朋友吧!」
凌剛頓時走向前去,一手一個,拉起虯虎與盧大剛江傑的手,哈哈大笑,那份得意,簡直無法形容。
驀地——聲銀鈴般的脆聲道:「凌兄弟笑得那麼歡心,看樣子你們是打成了朋友,化干戈為玉帛了呢!恭喜,恭喜!」
劉須鐸笑道:「嫂夫人可是用了魔林的『藥』而奏大功?」
大會主笑道:「正是,五個對手,可真難對付,我也只好如此了!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就趕一下,莫讓戰大俠同軍師爺著急才好啊!」
劉須鋒道:「正是!我們的任務完成,只不知武林集狀況如何,我們就去湊個熱鬧如何?」
「啊!」
一聲嬌脆的聲音,一隊奇異的隊伍,向黃河渡口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7:53
九十六、財利、智戰、武林集
武林集,既非坐落通渠大道,亦非在窮鄉僻壤,但卻孤零零的在一處一望無涯的太平原上。
近百里內,只有疏疏落落的幾戶農家,散亂的坐落周圍。
綠樹成蔭,吁陌交錯,圍繞著一佔地約百畝四通八達的大村落。
進入集中,街道平廣,顯然是有計劃的建築,直直的街道,齊齊的房舍,一律都是靠街的店面,寬廣的後院,交錯的街道,自集中心的一處大圓上,向四方輻射。
方方正正的街道,整整齊齊的房舍,若非每一個街口,都以特性標出街道名稱,任何人走入其中,也將會分不清哪一街是哪一街。
經南口進入西向的街,左面的叫「米街」,右面的叫「油街」,一直向北走,圓環中心處,正是南北東西大街的分界線。
南北大街的東西向街道,都是日常生活的用品販賣處,什麼米,油,衣,皮,各色中樣的物件,應有盡有,每一條街,都有每一條街的特色。
但卻都離不開日常生活所需的日用品。
而東西大街的南北走向街,卻就風味泅別,竟然都是武林中必用的物品,街道也以此為名,如劍街,刀街,甚至藥街,毒街,那真是形形色色,集天一千奇百怪於一處。
北街口,突然浩浩蕩蕩的來了一批穿著與武林集平日人物不同的「客人」,竟然是「軍爺」到了。
車馬俱全,迤邐的擺了一條街。
一輛車二匹馬,二個人,足足有二十輛,最先的卻是十匹寨外良駒,為首的,赫然是一武將,膀闊腰圓,虎目獅鼻,英武至極。
一行人直向坐落東西大街,靠中央圓環處最近的西街上第一條南北向的「客街」走去。
顯然的,這些軍爺是來集上住,而不是來溜溜腿的。往昔,武林集也見過軍爺,可最多也不過五六人,來往個三兩天就走了。
如今怎麼多的軍爺,而且帶了車馬來,武林集哪有不轟動之理。
頓時,大街上圍滿了觀看的人。
武林集也傳遍了這獨特的消息。
武林集雖以「武林」為名,但卻有一人共同的信條,絕不允許動武,誰在此動武,那就是全集的「公敵」。
這個信條,百年來沒人敢打破,也沒人敢試試他的效用。
可是這次來的卻是些吃「官家」飯的「軍爺」,武林集所有的居民,都在心裡耽上了一份心事,不知這些軍爺是來「找碴」,還是來「採購」,百年來相安無事,純粹是武林人物買賣所在的集會地,不知是否要因此而變樣子呢!
每個人都瞪大了眼,注視著這一批奇特的「客人」。
「軍爺」選中了客街最大的「迎賓」客棧!
迎賓棧子店東至店伙上上下下,頓時忙了起來。
車馬安頓好了。
「軍爺們」也都有了安身之處。
一個似官兒的軍爺,突地在迎賓客門前,貼出了一張大佈告示。
「鎮西將軍府,軍品採購處」。
十人大字,在整張紅紙上閃耀。
另一個「軍爺」,卻真的貼出了一張「告示」,而不是「標示」。
告示上赫然有鎮西將軍府的大印。而署名的卻是都統卞正中。
「飛天鷂子卞正中」武林人莫不知曉,自脫離武林投效鎮西將軍後,屢建奇功,迭次陞遷,一直做到了都統,武林人哪一個不津津樂道。
如今,竟然到了「武林集」。
武林集的人,耽心的事沒有了,因為告示,明白的寫著要遵守武林集一切習俗,絕不擾民,公平的實施採購軍品。
武林集各商家高興極了,顯然的,這是一樁大買賣,就看那二十輛大車,也足夠商家高興了。
果然,第一撥高興的人,喜事臨頭了。
軍品採購處,首先貼出了第一日採購的物品名稱——藥材。
藥商們高興得紛紛打聽,需要些什麼藥材,需要多少,然而軍爺們,卻一個個,諱莫如深,三緘其口,使藥材商們,只有等待,等待著客人上門來。
除了幾個官兒,集體在街上溜躂,顯然是在熟悉地面外,沒有一個人肯隨便走出客棧閒逛。
紀律之嚴明,更使武林人放下了心。
這真是武林集奇特的一天。
就在軍爺們剛安頓好不久——
南街口突然來了一輛華麗的轎車,轎車一進街口,武林集的人,見到的都露出了驚奇,與笑容。
轎車尚未進店,消息就已傳開了:「金家園子來採購了!」
「好幾年沒來採購的武林第一富戶,金家園子的人來武林集了。」
更使武林集人驚奇的,是在轎車選中了「迎賓棧」隔壁的「高昇棧」,由轎車中走出了「金老太太」的時候。
金家園子的採購力,是武林集的首戶。
但歷來卻未曾見過老太太親征。
如今竟然是金太親身到了,想見這次購的物品,與數年前不大一樣。
有錢賺,總是商人喜歡的事,驚奇歸驚奇,但買賣可得做,一些金家園子的老主顧,一個個都眉開眼笑。
但,有一件奇怪的事,是武林集與眾不同的,來了二個大戶,竟然沒有一個商家去主動的聯繫,推銷,而只是派人問問,買些什麼,這又是武集的特色——絕不競爭銷售,以免強買強賣的形成。
武林集的奇事,連續發生,就在「金家園子」金老太打出了收購藥材的同時,原本是長期居住武林集,大量採辦貨物,為武林集近年來最大戶頭的游雲莊,也在他們所居住的客棧中,打出了收購藥材的告示。
武林集的藥材商笑了,因為,武林集中,雖然任何東西都有,然而藥材的供應,卻並不是最重要的,藥材到大西南去,蠻荒去採購來,需要很多時間與人力,武林集的藥材雖全,卻數量不多,原因是來此採購藥材的人,畢竟不多,除了自行煉製些要損傷的人,到此來採購外,其他的藥材,卻甚少有民間不是武林集人物的醫者前來照顧。
武林名醫;多數都不會到這裡來,因為這些人,多數是自——深山大澤,親採藥石,故而藥材商在武林集的家數最少,只有三家,顧客也只是賴經過此地的武林人物,與附近的開林人物照顧。
軍爺通知三家藥材商,凡他們所有的跌打損傷與傷寒科的藥材,一律盡其所有購買,請藥商開出價目數量,即至迎賓棧,先行算錢,然後裝車起運。
三家藥材商,忙得不亦樂乎,皆大歡喜的藥。
更絕的是金老太;他竟然通知三家藥材商,軍爺們不買的藥材,無論剩有多少,隨藥商開價,統統購買,連一月內即將進的貨也並在內,只要開出價錢數量,即可至高昇客棧兌取銀兩,藥材倒不急,先請存在店內,但不能再賣,為請三家講求信用,表示不混水摸魚,請他們暫時休息一個月,關上店門,不做買賣。
當三家店東,領取到軍部與金家的銀票以後,游雲莊的人,按照往常的採購方式來時,三家店門正在上板,準備暫時歇業。
游雲莊的人怔了!
氣急敗壞的跑了回去。
採購人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客棧踱來踱去。
因為,這種情狀,顯然對他們不利,這個月來採購量尚未接到通知需要多少,即是按照往例約計採購,也得等到昨日甫出的主持人返來,才能定案。
然而,上持人何時返來,他心裡明白,起碼也得明天晚間。
採購的人,明顯的看得出,金家園子的金老太,同軍爺的進入武林集採購,顯然是有所為而來。
而他們,幾年來平靜無波的在武林集採購,因為是大顧主的關係,有點兒對商家不利之處,如今有了這兩家勢力雄厚的採購對象,將使他們商家隱忍多年的怨恨,一股腦兒發洩出來。
更可怕的是,不知為何,這個月的採購銀票,竟然沒有開來,採購者手上,只有前兩個月的銀票,而這是需要還給商家的。
按照往常的狀況,他們可以先運貨,後付現,然而如今的情況,恐怕是行不通了。
更巧的是就在主持人親催銀票快將返來的時候,出現了這兩個勁敵。
採購人為難了,他不知所措。
高昇棧裡,最為寬敞的一座小院落中,正屋裡坐著金老太太,同他的那行走不離左右的護衛胖鷹肥鷂杜翱翔兄弟,老大對面坐著,赫然是榆柳此的老掌櫃,江湖中人聞之頭疼的鬼見愁柳遇春。
金老太向鬼見愁道:「柳大俠!藥材問題解決了!下一步是什麼呢!」
柳遇春道:「軍爺們可能是武器,我們向日用品下手吧!」
金老太道:「哪一類?」
柳遇春道:「鹽!」
金老太詫異的道:「鹽?」
鬼見愁點點頭道:「正是!」
金老太道:「為什麼先選它?」
鬼見愁柳遇春道:「老太平日都經歷此大事,對廚房中這些玩意兒,已是久違了,開門七件事中,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重要性,可能是鹽茶最次,豈不知,在某些地方,卻是最重要的,尤其是鹽,您可知道,人是不能離開鹽的?」
金老大道:「似乎不大對,吃鹽的很少呢!」
笑笑,鬼見愁道:「吃得少,用處可大,人多了,才顯得它重要。」
金老大道:「這話有意思啦!」
笑笑,鬼見愁道:「其實,還有個重要的理由,您不認為它重要,那是因為您不知道它的來處是多麼的困難。」
金老大道:「你是說鹽不是中原產?」
鬼見愁道:「中原雖是中原,只是產地在北海,在巴蜀。」
點點頭,金老太道:「如此的遙遠,就無怪你選中了它了!」
鬼見愁道:「正確的說點,別處都是官鹽,而且是有數量,有限制的買賣,獨有武林集是運用了關係,半官半商的,所以游雲莊的鹽,都是從此處採購!」
金老太道:「如此說來,我們能控制武林集的鹽商,就控制游雲莊的部分生命?」
鬼見愁道:「雖不是那麼嚴重,可是打擊定然不小。」
金老太道:「看來天下事,倒是到處有學問,我自小不喜下廚,故而對這些雞毛蒜皮小事不大注意,以後主持金家事,這種瑣事更不用我操心,誰能曉得此中央卻大有問題。看來我得從頭了!」
鬼見愁道:「這可不是什麼大學問,聽起來嚴重,說穿了一文不值,假若我不是這多年來與油鹽醬醋茶整日為伍,還不也是不懂其中奧妙?」
金老太道:「只有記得武林首鹽集一家,也是我們金家的老主顧了,只不知如今的掌櫃換了沒?」
鬼見愁道:「這簡單,問問小二即知!」
金老大當時叫杜翔去請小二。
小二進來,恭謹的施禮問安。
金老太道:「不敢動問小哥,武林集鹽商,可還是李掌櫃的?」
小二道:「是?是李金水,李老太爺!」
金老太道:「好多年不見,李老太爺可還健朗?」
小二道:「托您福,李老大爺健朗如昔,而且去年還被全集各行商家公推為總調呢!」
金老大詫異的道:「這是什麼官兒啊?以前怎沒聽說過。」
小二道:「這是因為各行商家中間,往往因小事而爭吵!所以大家商議,公推個全集德高望重的人出來,做大家的公眾總調解!」
金老太「噢!」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顢頂小哥,能否請李老太爺過來一敘契闊如何?」
小二滿臉堆笑道:「是!是!我這就去請!」
小二退出後,鬼見愁柳遇春道:「老太認識鹽商李大元?」
金老太笑道:「聽柳大俠口氣,似乎對這位李大元也不陌生了呢?」
鬼見愁柳遇春道:「鹽梟中的鹽梟,李大元在這行業中,是個人物!」
金老太道:「李大元,原本是我家的貴客。」
鬼見愁道:「此話怎講?」
金老太歎息一聲道:「我有位妹妹,就是嫁給了他,被他給氣死了!」
鬼見愁道:「有這等事?」
金老太道:「我們金家的女婿,以他最不爭氣。所以他不太上門走動!但,自從我當家的去世後,他才收斂了,是我勸他洗手,他這才在武林集幹上這一行,還總算是不錯,多少年來總算是創出了個局面。」
鬼見愁道:「人各有志,年輕時,總是狂傲點。」
金老太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原諒了他。」
不多時,小二領著一個瘦削的老人,來到後院。
老人老遠就向金老太拘拳道:「老嫂子,你怎地親自來了,你不招我,我可不敢來見你!」
金老太,待他進屋,道:「來,見過這位柳大俠!」
瘦老人正是鹽梟李大元,聞聲運目細一打量柳遇春,驀地歡容一展,撲地便拜道:「柳大哥,您可想煞小弟了……」
柳遇春趕緊上步扶志,緊握其手,道:「大元,你怎地如此模樣,豈不怕老太笑話?」
李大元道:「笑話,老嫂子要是知道,我這條老命是鬼見愁手下的遊魂復生,恐怕他還要感激呢!您不知道,我的後半生乃是你們兩個促成的!」
金老太聽出其中道理,道:「看來,當年我勸你洗手時,正是柳大俠,放你生時吧!」
李大元道:「要是放生,我的感激可能就小了,柳大哥是救生,從鬼卒那兒救我回陽世的。」
金老太道:「可是被人整了,柳大俠適逢其會?」
李太元道:「可不是,那群昧盡天良的私梟,既要我的錢,又要我的命,若非柳大哥,我哪還有命在?」
金老太道:「怪道當年你竟然以鹽梟之梟的身份,竟然身無分文。原來有這麼個插曲。」
李太元道:「是啊!嫂子出資助我在此成了個局面,那時,我可不好意思將那些丟人事說出來,如今人老了,臉皮也老了!」
金老太道:「好吧!你坐啊!我有事找你幫忙呢!」
李太元請柳遇春坐下,然後道:「老嫂子,你別折我的壽好不?什麼叫幫忙,有事你就交待吧!」
金老太道:「也好!你的鹽從現在起,不賣給游雲莊可成?」
李太元道:「成也成,不成也成,只是老嫂子可否告訴我原因呢?悶在心裡總是不好受!」
金老太道:「沒什麼,我們幾位道上的朋友,共同與游雲莊這武林敗類對上了!」
李大元道:「好,既然如此,我就進一步試試,看能不能使全集商家,都同他們斷絕往來!」
鬼見愁道:「那是最好!恐怕他們看在利的上面不太願意吧!而且你如此做,游雲莊對你會不利的!」
李太元道:「放心,柳大哥,游雲莊是大顧客,卻不太受歡迎呢,兄弟在這集上,這多年來,也混的小有局面,大半的商家都還賣我的面子!」
鬼見愁略作沉吟道:「假若你能影響他們在一個月之內,不同游雲莊來往,那就可以說有把握打贏這一場武林中有鮮的商戰了!」
李太元一聽道:「那還不簡單,我只同他們講從現在起,為了保障各行業的收益,一律銀貨雙割,就可以維持一個月不交往,而且一定能成。」
金老太道:「這是為什麼?」
李太元道:「游雲莊在這兒採購都是用寅吃卯糧的方法。」
鬼見愁道:「你可以向他們透露,現今武林局勢,游雲莊已成了公敵了,一個月後,是否還能存在這世上,可真成問題,因為他的對手,是神手無相戰飛羽的所有朋友。」
李太元道:「這麼一說,恐怕游雲莊採購人,那個鐵算盤朱大利,可就每日債主盈門了!哈哈……」
金老大道:「你也可以同他們保證,凡是現今游雲莊平日所採購的物品,自現在起,我金家園子同八極莊,共同各買一份,絕不使他們受到沒有主顧的威脅,直到了他們的生意恢復正常為止。」
李太元道:「這當然好啦!平白地他們可多做二倍的生意!只是老嫂子,你要那多東西,給誰用啊?」
金老太道:「你大小瞧了我金家園子,如今已不是昨日的隱晦了,我要趁我有生之年,干個樣子出來,重振金家園子在武林的聲威,何況,還有幾處地方,也需要我支援他們,他們呼應我。再不濟,我買個救濟人總行吧!」
李大元道:「行!行!只要老嫂子要大幹一番,我沒話說,假若就此定局,那我也不侍候您了,打鐵趁熱,我這就去召集他們!先啟開這一場,武林中罕見的序幕戰——奇特的商戰如何?」
金老太與柳遇春,同時站了身來送客。
李太元瘦挺的身形,滿身是勁,矯健的離開了高昇客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8:08
九十七、生死、關頭、挽瀾議
「去找修堂堂主來!」盛怒,嚴厲,氣憤至極時的厲聲,出自游雲莊莊主江可元的口中。
這是極為華麗的房間,奇怪的,竟然沒有一個窗子,四周是藍色的,屋頂中央,吊著一盞琉璃燈,四角也多有四盞吊燈,屋裡似不缺光亮,然而與藍色的牆壁一映,卻有一種慘淡的感觸。
顯然是一處秘室,有幾有椅,甚至於床,所有的陳設都極華麗。
與江可元隔桌對坐的是江可亨,在一張躺椅上的是江可利,床上,卻是江可貞,江氏四兄妹,都在場!
只有一個女婢,在門口站著伺候。
女婢聞聲,起身舉步!
突地江可貞道:「慢著!」
女婢聞聲停身,回首望去。
只見江可元道:「小妹,什麼事!」
江可貞道:「這地方危烽煙來合適嗎?」
江可元沉思一下,道:「那麼我們到前面去!」
江可貞道:「我看我們不需要將他找來!」
江可元道:「你的意思是?」
江可貞道:「我們決定了通知他就行了!」
江可元道:「這與以往行事不同,恐怕不便吧!」
江可貞道:「沒什麼不便的,如今我們遭到了從來沒有的困擾,就得改一改作風,往日不過是為了籠絡他們,才那樣做的,如今假若還是按照以往的行事方法,既費時又費事,我們幾十年的辛苦,也該按照原定的理想去作了,終不成老聽他們的話!」
江可亨突地立起道:「對!我贊同四妹的說法,不管鏢局的遭人算計,人亡鏢失,招牌被砸,鏢局被封,是不是戰飛羽那狗娘養的作的,也不管武林集的收購站,與我們作對的是不是戰飛羽一夥的,我們現在是該改變改變作風,不需要再作表面的事了,敞開門,用所有與我們為敵的,來個拚搏,才是天事,再這樣作下去,這窩囊氣,實在受過了!」
江可元驀然望著江可亨道:「老二,這不似你以前的行為與想法!」
江可亨道:「不錯,我變了,我自己也知道,但這原因,我卻不知道?」
江可貞突地道:「我知道!」
兄弟三人,同時望向他們的妹妹。
江可貞緩緩的道:「閒鶴死在鐵李生之手,他帶去的四人,曾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坐在郭大公那老鷹大的囚車上,他們瞭解了一些戰飛羽的小事情,然而,在我聽來,卻並不認為事情小,我反而覺得甚有價值。」
江可利道:「這與二哥的性情改變,也有關係嗎?」
江可貞道:「當然!」
江可元道:「說起此事,我尚想不透,郭大公將他們四個人囚在車上,為什麼又會放了呢?」
江可貞道:「那是因為他們認為閒鶴的案子,足可以銷了,帶著他們,反而累贅,同時,他們似乎也改變了計劃!」
江可利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說到與二哥……」
江可貞道:「你的性急,不知壞了多少事,現在還是這樣!」
江可利不好意思的聳肩推手道:「江山好改嘛!」
江可貞繼續道:「他們四個人說到李鐵生同閒鶴門前的對話,就會說,鐵李生的性情改變的太大,如同另一個人,對我們游雲莊可說是恨到極點,而且本來是不想同閒鶴斗的,是閒鶴逼他,他才不得已,後來這四人在囚車中,曾聽到郭大公問戰飛羽,為什麼鐵李生會變,戰飛羽又為什麼要追趕二哥?給他解穴,戰飛羽告訴郭大公,他替鐵李生解穴的手法,是無數神功中的指提手法,可以使人改變性情,他要給二哥解穴,意即在此,想從二哥身上,使點手法,要我們兄弟間,心意不一,可惜,陰錯陽差的,他的點穴是教那位古怪老婆婆給解的,大概,易天虹的那位乾娘的手法,是只能解穴,不能恢復原來個性,因而大受影響吧!」
江可元道:「四妹推測的甚合道理,我突然想起,八極莊的人我們都撤了,那東方俊人同南官秋,易天虹找他們,幹什麼去了?」
江可貞道:「那是一步狠棋,我在使郭大公,永遠法再干捕頭!叫他嘗一嘗公門的無情滋味。只不知易天虹,有沒有消息來?」
江可元道:「易天虹已經背叛了我們,怎人有消息來?」
江可貞道:「背叛,那麼容易!」
江可元道:「難道你……」
笑笑,江可貞道:「易天虹那種角色,我若控制不了,那我們豈非什麼也不要干了?」
江可元道:「四妹你有把握?」
江可貞道:「哼!他死,也會為我們死的,背叛嗎?永不會是他做的事,對我來說,可是極為有把握!」
江可利道:「我們暫不談這個,還是眼前的事要緊!」
江可貞道:「假若易天虹有消息來,對於鏢局被毀,武林集被阻的事,我們可能知道點。」
江可利道:「四妹也以為這與戰飛羽有關?」
江可貞道:「想想看!江湖上,有誰敢同我們正面為敵?就算上五大門派也沒有這個膽量,除了他!還有誰?」
江可利道:「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乾脆就宰了他!」
江江可貞道:「誰?你?還是我能夠?」
江可利道:「我們四個人不行?」
江可貞道:「四個人,八個也不行,要知道,戰飛羽不是傻瓜,他不會要我們四個人同他單獨相。」
江可利道:「那麼豈不是越多越好?」
江可貞道:「越多越好,三哥,你想到哪裡去了?就憑我們對游雲莊的控制尚未達到『令出必行』的程度嗎?你莫忘了,我們籠絡他們的方式,太『溫』,所以,到必要時,我們控制不住他們!」
江可利道:「你也莫忘了,我們後院那一步棋!」
江可貞沉吟道:「這得看看……易天虹的消息如何了!」
江可利道:「你有把握?」
驀地眼睛一亮,江可貞目注著門口,那個婢女肩上落下的信鴿,道:「正是時候,香兒,把腳環解下給我!」
婢女看見,聞聲將信鴿腿上的黃色腳環解下,捧給江可貞,江可貞仔細的將腳環扭轉,自環中倒出一個紙卷,展開後,紙質非薄,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字,幾乎難以辨認,然而,江可貞卻映著光影,仰首細瞧,邊看邊皺眉頭,看完後,怒形於色的道:「可惡,果然是戰飛羽這惡魔!」
江可元道:「是誰的?」
江可貞道:「易天虹!」
江可亨急聲道:「寫的什麼?」
江可貞道:「綠女會的人,為了報仇,運用在京師妾侍的力量,將我們的鏢局,給毀了,毀秦可威的,是代執役中的佼佼者鬼刺客戈涼,與大紅雲凌剛!加上盜君子劉須鐸。」
江可利道:「綠女會不是已經擺平了嗎?」
江可貞,怨懟的,怒哼一聲:「三哥!你實在不可如此健忘,綠女會的那一步棋,幾個月前就被戰飛羽,戈涼勾結了綠女會大會姐把無恥等解決後,也就廢了,二會姐不但換了人,那孩子活生生的被他們『挖苦得氣死』了!」
稍等,江可貞繼續道:「戈涼同綠女會結成一家,與大會姐成了夫妻,代執役與綠女會合流,我們鏢局那幾個人,會是戈涼劉須鋒,凌剛,與綠女會的對手?」
江可元恨恨的道:「是我們粗心,我們不該輕視他們!」
江可貞道:「不錯,我們就是這小地方砸了,知道那在武林集上同我們鬥法的是誰嗎?」
江可亨道:「是誰?」
江可貞幽幽的道:「金家園子的金老太,久已不聞消息的神仙愁,而出面的還有鎮三關卜將軍府的卞都統!」
剎時一陣風聲的驚呼:「啊……」
金家園子,誰不知道富可敵國,神仙愁武林人,誰不聞之驚魂?江可元大皺眉頭道:「易天虹如何得知?」
江可貞道:「因為他現在每天都在『盛延款待』他們!還有更壞的消息,知道一直在八極莊靜養的那怪老婆子是誰嗎?」
江可利道:「那是易天虹的乾娘啊!」
江可亨道:「唉!不錯,我的穴道,就是她為我所解的!她對點我的穴的人,甚是忌恨!」
江可貞道:「現在變了,她不但對點你穴的人不忌恨,而且愛護喜歡的不得了!」
江可亨疑惑的道:「為什麼?」
江可貞道:「因為她是霹靂神婆!」
「啊!是她?」
江可亨道:「會是他?那就無怪她能解戰飛羽的獨門點穴了!」
江可元道:「他們這些人,又為什麼突然在這個時候,到了八極莊?」
江可貞道:「這是我們最為頭疼的事,八極莊來了位智謀心思最為武林人物聞之頭疼的人,我們千方百計,想找都找不到的那位!給他們出主意!」
江可元廢然道:「是他!」
江可貞道:「正是他,他就一直隱在八極莊旁邊,神龍隱居的那個小村落裡!」
江可元道:「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遇到了厲害對手?唉!」
江可貞驀地柳眉倒豎,恨聲道:「得不到的就毀了他,毀不了他就鬥鬥他?大哥,沒什麼好歎息的,戰飛羽,雖然強,但與我們還沒分出高低來,如今既然有了更富心機的人,正好,我們就鬥鬥看,我不相信,我鬥不過他!」
江可元道:「我只是歎息,他不能為我所用而已,哪能就此擺休,就此退縮?四妹;我們得提前實施我們最後的計劃了!只不知戰飛羽同我們相約,一個月的期限,即將到了,他們如何表示?」
江可貞道:「一切都對我們不利,只有此點,確實是有利於我們,他們本是決定要戰飛羽一人赴約,但後來變了,改期的通知即將到來!」
江可利道:「戰飛羽一人赴約,正是除掉他的機會,改期怎會對我們有利?……」
江可貞嗤之以鼻道:「三哥,你以為戰飛羽一人來,能除掉他?」
江可利道:「怎麼,不成?」
江可貞道:「憑什麼?」
江可利道:「就憑游雲莊現有的實力……」
江可元截斷了他的話道:「老三,你省省吧!戰飛羽的機智武功,兩不可欺,以我們現有的實力,是沒有把握的,雖然他討不了好去,然而想除掉他,可沒那麼容易,最低限度,在我們現在的狀況之下,我們無法將他毀在此地,而他卻因為我們本身的未能「統一」而啼可全身而退!」
江可利不言語了,因為他聽得出來,江可元話中之意,如今的游雲莊,是在「尊重每一個組織份子」的先決條件一,才能得以鞏固,沒有一個真正的發號施令者,立莊以來,游雲莊都未曾像現在的強盛過,然而,也從未曾像現在的情況一樣,游雲莊主,幾乎是個對外的代表性傀儡,任何重大事情,都得取之於公決,莊主並不能決定,這就是他們的隱憂。」
江可亨道:「難道說,我們就罷了不成!四妹你說……」
江可貞道:「沒有的事,功敗垂成我不幹!也不甘心!」
江可亨道:「那該怎辦?你說對我們有利的是什麼?」
江可貞道:「一者運用易天虹這一著棋,知彼工作要做得徹底,一者要運用我們的最後一招,提前實行,將知己工作也做的鞏固,對我們有得的,就是他們將期限延長!戰飛羽不會在月內來?那麼,我們豈不是可以實行我們的計劃,將內部先整頓一番?」
江可亨道:「那麼就趁早實行!」
江可利道:「你急什麼,讓我先復了易天虹的信!我們就按計劃行事,香兒,傳下去,五院院主來密室聚會!」
香兒依話傳去!
江可貞就榻前几上,以針蘸墨,細細的描寫在一張特備的白綾上,始久始停,略為一吹,即捲成寸長一卷,插入信鴿腳環之中,交給香兒,香兒輕靈巧妙的將腳環仍然繫在肩上信鴿腳上,香兒削肩一抖,信鴿展翅出室而去。
不多時,五院院主,業已陸續來到。
首先進室的,是那位其貌不揚,矮小乾瘦,黃蠟鼠鬚,眼掛線吊墨晶鏡片的糟老頭子,人稱冬烘先生的武林怪傑,職司游雲莊中院院主的安瀾。
第二位進來的,卻是那位細高桃兒瘦美人,以冷峻寡情出名的女魔頭職司後院院主的寒冰娘子玉冷翠。」她一進室,從眉稍眼角中傳出了一股寒媚,既冷又媚的使室中人,一個個都各不自在。
緊接著玉冷翠身後,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執掌左右的武癡丁南與音韻魔姑鐵掙夫婦。
最後進來的是前院院主鐵勺子朱添財。
習慣性的笑容,擠在朱添財的胖臉上,兩個眼睛又自然的瞇成了一條縫,那把終日不離身的鐵勺子,插在腰身,一身油膩膩的衣服,油光發亮,尤其是前面那凸突的大肚子上的圍裙,更是光亮無比。一進門,朱添財就笑容可掬的向床上的江可貞道:「姑奶奶!找我們來這裡,可不大平常,可有什麼重大使命要我鐵勺子做?只要一句話,咱就拚命!」
江可貞也笑容嫵媚的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噢!到真的用得著你拚命的時候,恐怕不大能對現吧!」
面紅耳赤,青筋暴露,朱添財丑表功式的急聲辯道:「姑奶奶!你可莫冤枉人,我鐵勺子在別人面前耍賴,在你面前可是說一不二的啊!」
寒冰娘子玉冷翠,冷冷的脆聲道:「胖子,別丑表功好不?有正事談的時候,你那麼囉嗦幹什麼?」
兩眼擠成一條縫,向玉冷翠道:「是!大妹子,鐵勺子聽你的,我馬上閉嘴!」
冬烘先生安瀾,山羊鬍子一撅撅的道:「姑奶奶!有啥事把我們給找來,在這個時候,想來定不簡單,何不直說,讓大家好參詳參詳!」
江可貞道:「大家先請坐!事情雖然重要,可也不急在一時!」
幾人聞聲,各自在房中繡凳上坐下。
江可貞直挺身子,掃視室中一遍,然後沉聲緩緩的道:「游雲莊已面臨重大的生死存亡關頭,所以特地請五位來商酌!」
室中諸人,均未做聲,亦無特異神色。
輕歎一聲,江可貞續道:「戰飛羽在武林中,傷了我二哥,搗了危烽煙的巢穴,同時也與我們約定了日期,送下了戰書,我們的人,處處遭到他的殺害,前些日子,將『八極莊』也毀了,於今又傳來了消息,我們京師的『天漢』鏢局,也已砸了招牌,鏢師們全部遭害,武林集的採購站,也遇到了勁敵,有錢也買不到東西,本莊的供應,外來的即將斷絕!」
沉默,無人搭腔。
沉重的,江可貞接道:「戰飛羽的延期戰書,即將到來,而我們如何來對付這件事?要請各位出個主意!」
許久,許久!
山羊鬍子一翹,冬烘先生道:「鏢局,武林集,也是戰飛羽搞的鬼?」
江可貞道:「雖非戰飛羽本人,卻都是他的朋友,鏢局是綠女會同代執役的戈涼、凌剛、盜幫的盜眉子劉須鐸,而武林集是金家園子的金老大,日久未行走江湖的神仙愁柳遇春,加上鎮三關卜將軍府的卞都院。」
冬烘先生道:「如此一來,定不是他們聯成一氣,同我們作對了?」
鐵勺子道:「安老兒您這推斷可真是對極了!」
不溫不火,冬烘先生道:「朱老弟,你不用語帶譏刺,我再問你一句,既然他們聯成一氣,同我們作對,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一怔,朱胖子道:「吆!老兄,你說話都是這麼拐彎抹角的啊!那當然是我們只有一道路,同他們『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8:25
九十八、秘室、計謀、震江湖
玉冷翠冷聲道:「憑什麼?憑你?」
人冷,語冷,冷得鐵勺子一怔,急道:「大妹子,我可沒得罪你!」
更冷更峻,玉冷翠道:「不用客套!大妹子,親娘,都沒用,你已經得罪了所有的人!」
鐵勺子看看房中人,一個個都不做聲,急道:「好!好!我錯!我錯,待會請吃頓上等席向各位賠禮就是。」
江可貞道:「朱院主,你可曾想到,現在的情況,我們該怎麼同戰飛羽『拼』,而且用什麼拼?」
稍作沉思,鐵勺子道:「各位的意思,是說我們不能『一致對外』?」
玉冷翠道:「蜀地有句話,正合了你!」
鐵勺子道:「怎麼講!」
玉冷翠道:「生來豬頭相,心內怪嘹亮!」
屋中人笑了!
鐵勺子卻尷尬的摸摸自己的肥臉道:「大妹子,你,嗨!」
玉冷翠道:「既然你要同戰飛羽『干』一場!乾脆點,就請你先說!前院的牛鬼蛇神,你可有把握號令他們?」
鐵勺子道:「除掉二位,沒問題!」
玉冷翠道:「幹掉一二位可有把握?」
鐵勺子道:「大概沒太大問題!」
玉冷翠道:「那好!我想你該找機會下手了!我後院是沒問題,上下一心,隨時準備同姑奶奶,同生共死,共榮共辱!」
江可貞感情的道:「先謝謝大妹子了!」
武癡丁南與音韻魔菇鐵掙夫婦互望一眼,同聲道:「左右兩院,願自我夫婦二人起,與姑奶奶共患難,誓生死,永矢不渝!」
驚異的,感激的,激動的,神色連變,江可元突地立起身來道:「真想不到,各位如此忠誠的對待我兄妹!」
山羊鬍子一撅,冬烘先生安瀾道:「這是姑奶奶平日為人的感召,說句不好聽的話,您大莊主可別多心!而且那個身份地位,自然養成了大家的『敬而遠之,的心理與行動!」
玉冷翠道:「既然安老也如此說,那麼,我們還有什麼礙難?還有什麼顧慮的?只剩下修堂的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人物』,不怕他們不聽我們的!」
江可貞驚喜的道:「大妹子!你——難道——」
玉冷翠語冷卻也斬絕的接著江可貞沒問出的話道:「自危烽煙來的,接連發生了二當家三當家的敗於戰飛羽之手的事,使我覺察出遊雲莊已面臨到緊要關頭,加上您平日同我談話時,透露的隱擾,我以為『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該是我以行動來表明的時候了,所以,我發動如歸院的四閣閣主,率領部屬,向各院進攻!剛剛,左右中前各院院主,已經表明了他們的心意,剩下的只有修堂的十位了,但,經過探察後,您平日的隱擾,亦正是他們的隱擾,所以,我以為本莊大可以召開全莊閣主以上的會議,來公開的決定游雲莊今後的行動公約。」
江可貞倒沉靜了,心思略轉,緩緩道:「這道理我推測不出!」
玉冷翠道:「修堂的人,異口同聲認為本莊以『兄弟招待』之情平日相處則可,應付武林變局,想有作為則兼『人多嘴雜』『群龍無首』而有耽誤戒機之虞!」
江可貞道:「他們的最終心意是——」
玉冷翠道:「嚴規峻法齊一步伐之效,齊心合力創武林一家之業,無後,以『兄弟』之情,賞『功勞』之身,以享其成果,就如願以足了!」
江可貞道:「武林人多有獨霸之心,何以他們竟有功成身退之意;這不是有違常情嗎?」
玉冷翠道:「說穿了也沒什麼,危烽煙以武林地牢之眾,竟不能擋住戰飛羽的一雙神手,如此推求,則以他們個人的力量一人能比危烽煙的『武林地牢』強嗎?戰飛羽既敢向游雲莊下戰書,又能將八極莊毀於一旦,他們獨霸武林之心,又如何能償?游雲莊集黑白道之精英,若不能有番作為,他們又能怎樣?事情想通了,也就可以除私慾,化為公志了!那一兩位天性不同,也就不關重要了,您說是?」
江可貞道:「你認為可行?」
玉冷翠道:「遲恐生變!」
江可貞向安瀾道:「安老以為如何?」
冬烘先生道:「時機不再?」
江可貞向武癡音魔夫婦倆望去。
音魔道:「四姑娘知道我倆的心意的。」
朱添財未待詢問道:「大妹子講的,我認為沒錯!」
江可貞最後望向江可元。
肅穆的,沉重的,江可元道:「難得各位兄弟如此對待我兄妹!是時候了!」
江可貞環掃一下全室,正容道:「危烽煙的反應如何?」
玉冷翠道:「初時尚有野心,如今已知利害,我曾與他長談,已經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了!」
笑笑,江可貞道:「大妹子,我得謝謝您了!」
玉冷翠那未有笑容的臉上,突地以春花般綻開了笑容,嫵媚至極的道:「您這是什麼話?這不是太過份了嗎?」
歡喜的江可貞道:「事若大成,定不負各位同甘共苦之情意,我們明日就召集全莊弟兄議事,決定今後的行動如何?」
玉冷翠道:「打鐵趁熱,現在也離天明不遠,何不略作休慈,先傳令下去,讓他們準備?我們在天亮時,即時開始。」
江可貞道:「大妹子可從來沒有這麼性急這,看樣子您可真是鐵的心了!既然如此,香兒,傳令下去,閣主以上的弟兄,辰時集會迎賓閣!我們就在這兒坐息一陣,各位若想回院去也請自便,準時參加就行。」
辰時未到,游雲莊的迎賓閣中,業已座無虛席。
正中,渾沌老人江可元為首,兄妹四人,一前三後,江可元,江可亨,江可利,分坐三把紫玄色的大師椅上,他們前面,放置了一個可倚可躺的錦床,半倚半躺的正是江可貞。
向左右延伸,同樣的太師椅,圍置於廳牆邊。
聚靠江家兄弟左右的是修堂二位長老。、危烽煙。在向左,是中院院主冬烘先生及他院中的國位閣主。再下去是前院院主鐵勺子朱添財,同他的四位閣主。
右邊是左右兩院院主武癡丁南,與音韻魔菇夫婦及兩院的八位閣主。
奇特的,竟然是後院院主寒冰娘子玉冷翠,卻坐在大廳的中央,獨立成為一排,五把大師椅,面對著江可元。
更奇特的,玉冷翠竟然首先站起來,面對著廳中群豪開口道:「此次聚會,輪到我如歸院支持,主要的,是因為本莊遇到了自建莊以來的最大困擾,與最堅強,狡猾的敵人,必得由諸位兄弟,作一次萬全的準備。」
環掃一眼全廳。
鴉雀無聲,無一絲兒反應。
玉冷翠繼續冰冰的道:「我們在江湖上,有兩處供應總站,全莊日常用度,均由此兩處支援,一是八極莊,一是天漢鏢局,如今兩處均為敵人所摧毀。」
更加冷凜,稍停又道:「武林集有我們的總採購處,如今也遇到了對手,任何東西都買不到,如今我們將斷炊了。」
突地,坐在江可貞左首的一位白眉老僧宏聲道:「有」這麼嚴重?是誰?」
危烽煙坐在江可利的旁邊,慢慢地道:「想來定是那神手無相戰飛羽!」
他旁,正是那助他三招的三絕響談北,怒聲道:「什麼東西,戰飛羽竟敢與我們為敵,他一人嗎?」
玉冷翠道:「一人那是高抬了他!」
老僧旁的老道倏然開口:「說說看還有哪此有名有姓的助紂為虐者!」
江可貞道:「道長!可記得神仙愁柳遇春?」
長髯倏飄,站身而起,老道怒聲道:「這不敢見人的老狐狸,如今在哪裡?」
江可貞道:「武林集!」
老道猛然一擊座下的太師椅,「嘩啦」聲中,太師椅立時變為粉碎,一抱拳向江可元道:「莊主,恕貧道不能遵守與您約定,請准我即時趕到武林集!去了斷我與神仙愁的恩怨!」
言罷,掉頭起步,向廳外走去。
江可貞急聲道:「道長,何不等事情商妥後,再一起前去解決?」
老道竟似沖衛不聞,竟自出廳而去。
廳中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白眉老僧,宣一聲佛號道:「半劍道長,三十年積恨,一旦聽到使他變成『半劍』的神仙愁,如何能不急急前往了斷?莊主,好兒可有別的扎手人物?」
江可貞道:「鎮安將軍府的卞都統同金家園子的金老太,都在武林集,與我們爭購。」
長眉倏揚,白眉老僧道:「你是說昔年武林一怪卞正中,如今不在此地,而到了武林集?」
江可貞道:「正是他!」
白眉老僧道:「武林集可有個規矩,是不准私鬥,而可明挑,不准群毆,而可單戰?」
江可貞道:「正是有此規矩。」
白眉老僧,單掌問訊,道:「莊主,請准者僧同半劍道兄,前往武林集一趟,也好有個照應。」
僧袍擺動,又是一個直向外走的不回頭者。
江可元未吭一聲。
江可貞,面色鐵青。
玉冷翠冷聲道:「游雲莊碰到的真正敵人,並不是戰飛羽!」
危烽煙點點頭道:「不錯!真正的敵人,乃是我們沒有一個主其事者,一人無上權威的主事者!」
談北倏地起立,宏聲道:「從此刻起,我三絕響自願放棄一切自主權利,直至戰飛羽擒殺為止,絕對擁護江大莊主為我們的主事,哪一位若是不願意的,我奉勸他最好能在這個時候表明態度,不要變成游雲莊的沙子。」
玉冷翠接道:「我代表五院之主,鄭重宣誓,自今而後,五院所屬對江莊主唯命是從,絕無二心,效死到底。」
談北驀地道:「修堂的長者們,聽到了嗎?看我們的了,除危堂主以來,我們十人,本都是退休的五院院主,如今先後兩位中院院主,少林白眉與武當產劍,業已去找卞正中與鬼見愁去了!我談北也已表明心意,其餘的七位長老,就看在談北曾共事的份上,請各自說句話吧!」
「楚平贊同談北兄決定!」
「柴傑願意追隨江莊主。」
「古華修誓同生死!」
「郭良世同生同死!」
「畢泰順永為莊中人!」
稍作停頓,七人中尚有二人未開口。
全廳的目光,同向二人集中!
那是兩個同年兒的五十餘歲老者,顯是一對孿生弟兄,江湖中有名的「崑崙雙傑」戚同光,戚同華。
戚老大,慢騰騰的起立道:「不知我們可否現在就走?」
談北變色道:「戚兄之意?」
戚老大道:「我們兄弟去一趟金家園子,然後再去一趟京城!」
江可貞道:「金家園子,未能變成我們的人,如今金老太正在武林集與我們作對,戚兄之意,可是要同他了斷以前的過節後再去京師?只不知京師尚有何事?」
戚老大道:「去找找天下第一名捕!」
江可亨道:「戚兄忘了,郭大公同戰飛羽在一起!」
戚老大道:「只不知道現在哪兒?」
江可利道:「八極莊!」
戚老大道:「那我們就去八極莊!」
江可貞道:「戚兄若為此二人,倒不需要先走!」
戚老大道:「怎麼?他們要來?」
江可貞道:「雖然不一定要來,但我們也可能去啊!」
戚老大道:「那就何不讓我先討個令?」
江可貞道:「既然如此,那得先看看戚兄,如何個討法了?」
戚老大道:「此話怎講?」
江可貞道:「是以兄弟身份?還是以『屬下』之身份?」
一怔,勃然變色,戚老大道:「江可貞你要我兄弟做你們兄弟的屬下?」
鐵青著面孔,江可貞道:「怎麼?不成?」
氣極反笑,戚老大道:「成,成,絕對成!」
江可貞道:「那就好了!」
戚老二一扯戚老大,道:「就請莊主,派我們兄弟,去鬥鬥金老太與郭大公如何?」
江可貞道:「既然二位自稱屬下,那就莫怪老婆子托大,這斗金老太與郭大公的事,暫且擱在一邊,兩位稍停,尚另有更重要的任務!」
暴然震怒,戚老二道:「江可貞,你是莊主?」
江可元道:「她是我的代言人!」
戚老二道:「一切由坤角來決定,這就是游雲莊主?」
玉冷翠冷冷的道:「姓戚的,說話嘴裡放乾淨點!」
戚老二道:「事實也不能講嗎?游雲莊的莊規,難道已經不算數,作廢了嗎,是徵求我們意見呢?還是在強人所難?」
江可元道:「戚兄要走,就走,不用再講了!」
戚老大同戚老二,雙雙向廳外行去。
出得廳後,武癡丁南與音韻魔菇夫婦倆,雙雙起立,向江可元道:「莊主,要不要立威?」
江可元沉吟道:「謝謝兩位,我們就坐收漁人之利吧!」
坐收漁人之利,在座的人,可沒有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戚氏兄弟若真的去找金老大同郭大公,任何人都知道,結果究竟如何無法推測,然而雙方勝敗,卻無損於游雲莊,反而有利。
戚氏兄弟勝則代游雲莊除去敵人,戚氏兄弟敗,也將游雲莊眼中之刺拔出。
江可元繼續道:「自現在起,本莊組織仍舊,惟中院危堂主接長,修堂則改為『監行院』由冬烘先生接受。本莊一切號令,均由監行院發佈,由各院執行。」
稍停又道:「各位長者,分督各院,為監行使!現在就請監行院主持,決定今後的行動,如何來對付戰飛羽。」
冬烘先生道:「我看此事由姑奶奶主持,較為妥當。」
江可元道:「安兄不需客氣,冬烘先生安瀾,乃江湖『大智若愚』的智多星,定然能鬥得過我們的敵人!」
冬烘先生道:「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戰飛羽,武功智計不可欺不說,他現在那個軍師,也是武林中有名的狡狐!所以,得請姑奶奶來主持,我做個副手如何?」
江可元道:「游雲莊呆了這些年,難道將安兄的雄心壯志,奇計,奇謀也都呆得生了銹不成?怎地會有了退縮之意?」
安瀾驀地長歎一聲道:「不是如此說話,莊主,想想看,從我們在暗中與戰飛羽交上手後,哪一步棋不都是我的計劃,而哪一步棋不都是被他所破壞?」
江可元道:「安兄莫忘了!那些都是被他們無意中所破壞的,我們原先,卻沒有把他當作對象啊!」
安瀾道:「雖是如此,可也夠人洩氣的!」
談北突地吼道:「安老兄!你他奶奶的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推三阻四,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子漢來著?你要再這樣嘀嘀咕咕,可別說俺談北不顧老交情,俺可要開口罵人咧!」
苦笑一下,安瀾道:「兄弟,不管你怎麼說,如何罵,我還是要堅持,此時此事,應由姑奶奶來主持,我當副手,但我保證,我絕對盡我所有心力就是了!」
談北道:「那還不簡單,凡是你想出了點子,就同姑奶奶商量不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在名義上爭吶!」
危烽煙道:「我認為談北兄此話甚有道理,安兄何必推辭?」
冬烘先生安瀾苦笑笑!
江可貞道:「我看安兄也不要為難,各位也不要勸說,我們變換個方法,俗話說三個臭皮匹,勝似一個諸葛亮,一切計劃請冬烘先生,玉院主,危院主同我來共同商酌定謀,然後請大哥採行,怎麼樣?」
安瀾急應道:「如此最好!」
江可元道:「既然如此,那麼四位就到密室去商量,我們散去,各自做妥善準備,一切到時行動就是!」
人散後,江可貞等四人留在最後,江可貞恨聲道:「不同我們一道的,就是我們的敵人,我要將江湖攪得天翻地覆後,然後統一於我游雲莊下。」
安瀾道:「各個擊破,不擇手段,就是我們成功的原則,狠,辣,毒,無情,將是我們成功方法。」
危烽煙道:「對!無毒不丈夫!走吧!現在正是我們計劃萬全,實施攻擊的時候,先將呀飛羽的羽冀,幫手給剪除,剩下他一個獨夫,只要我們狠的下心,捨得犧牲,量他也無能飛上天去。」
玉冷翠一抬頭,向站立在江可貞榻後的香兒道:「香兒,將姑奶奶抬到後面去!」
江可貞一擺手道:「不用啦!我自己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8:42
九十九、風雲、狂飆、武林集
玉冷翠驀然驚喜的道:「什麼?你自己能走?」
淒涼中帶著一份驕傲,江可貞道:「幾十年來,我都躺在這架床上,原先,我確實不敢有奢想,但近年來,我的功力,卻在靜中慢慢恢復,由其中我悟出了好多道理,就連這不治之病,也是因有此悟,而慢慢使我恢復了信心,也使我恢復了健康,治癒了癱瘓!」
玉冷翠道:「這是多久的事?真該好好的恭喜你。」
江可貞道:「近幾天來,才可以說是痊癒了,病有起色,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玉冷翠道:「這麼大的喜事,你怎不早告訴我們?也好讓我們替你高興高興。」
江可貞道:「大妹子,說來您可別生我的氣,我本來是不想講出的,但在三位面前,我認為不該再隱忍下去了,你們對游雲莊,對我江家兄妹,可說已是仁至義盡,我可不能再同你們動心機,心機要同敵人動,而我的隱忍不講,也是想要在緊要關頭,作為有效的武器。」
玉冷翠道:「你可真是顧慮得太遠,沒成功先慮退路,必要時您是想用病來誘敵,而出奇不意的一擊,而挽回敗局?」
江可貞道:「雖然說不能一定挽回敗局,也是可以保命吧!」
玉冷翠道:「如今為什麼不隱藏了,那不也是很周全的一招嗎?」
江可貞道:「大妹子,我們的對手,已不能達到我的目的了,恐怕那時,只有與敵同歸於盡了!」
玉冷翠道:「我不明白!」
江可貞道:「大妹子,想想看,戰飛羽不是我一擊成功的對象,就算我能將戰飛羽傷了,斃了,而其餘的,他們哪一位又能放過我?霹靂神婆?百靈仙子?戈涼,抑是神仙愁?」
玉冷翠道:「你是說,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可以同我們為敵?」
江可貞道:「你說不是嗎?」
玉冷翠道:「依他們在江湖上的盛名論,該是可以,但以現在的狀況來衡量,恐怕不大可能?」
江可貞迫:「為什麼?」
玉冷翠道:「除了戈涼外,他們都是過去英雄!戈涼雖有盛名,卻無戰飛羽之號召力!」
江可貞道:「那大妹子是贊成我依舊隱忍了?」
玉冷翠道:「可能的話,既無害處,只有益處,我倒認為可以試試!」
江可貞道:「本來我是想走回去的,那麼就還是照舊躺著去密室吧!香兒,招呼他們來,抬我走!」
香兒出廳時江可貞道:「希望在十天之內,要江湖人看看我們游雲莊的大手筆、大作為!」
安瀾在旁道:「一定的,江湖會震驚的。」
半劍道人、白眉和尚進入武林集中,已是第三天了!
金老太、神仙愁,自鹽梟處得到了消息。
神仙愁向金老太道:「半劍來到這裡,證明了武林集被我們控制的事,已傳到了游雲莊,真沒想到,我這個久不蒞江湖的老朽,在武林集也未露鋒芒的人,游雲莊竟然也注意上了!」
金老大道:「注意您那不是應該的嗎?這叫做知己知彼啊!」
神仙愁道:「他知己知彼,我可麻煩大了!」
金老太略作沉吟道:「半劍,白眉同時來此,你不提白眉而講半劍,難道你同半劍還有過節,他是衝著你來的?」
神仙愁苦笑笑道:「說句往臉上搽粉的話,他這個『半劍』可是我送給他的!因為原來他的劍可是完完整整的一支呢!」
金老太笑道:「原來如此,既然昔年能送他個半劍的盛名,如今也照樣可以再封他個『半半劍,的外號啊!」
神仙愁道:「有道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他既敢只身前來,那就不是單下的阿蒙,我這不大喜歡惹麻煩的人,再惹這牛鼻子,實在是不太願意!」
金老太道:「他明明同白眉兩人!你怎麼說他是只身前來?」
神仙愁道:「白眉另有目標,不是找我!」
金老太詫異的道:「難道是找我?」
神仙愁道:「那要問你自己了!」
金老太道:「不對!我同他無過節,同他們少林也無交往!這不可能的!」
神仙愁道:「既不是找你,當然應該另有其人了?」
金老太道:「難道會是找卞都統?」
神仙愁道:「難道不可以?」
金老太奇道:「卞都統是軍爺啊!」
神仙愁道:「軍爺來武林集幹嗎?」
金老太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神仙愁道:「既明知,而又故問,這豈不是一定有原因?」
金老大道:「別拐彎抹角了,你乾脆就直說吧!」
神仙愁道:「奇哉怪也,以你金家園子金老大的閱歷,竟然不知此事?」
金老太道:「那真是既奇又怪,我怎會一定要知道?」
神仙愁道:「你對卞都統知道多少?」
金老太道:「說實在的,若非此事之事,我對他是一無所知。」
神仙愁道:「武林一怪斗白眉,你竟不知?」
金老大倏然驚呼道:「啊!武林一怪卞正中,就是他?卞正中,卞正中……真是笨,我怎麼想不到?」
神仙愁道:「不過,我知道,白眉這次來是白跑了!」
金老大道:「為什麼?」
神仙愁道:「很簡單,卞正中雖然是武林一怪,卻是軍營一傑,昔年武林一怪斗白眉,兩人都在年輕時候,如今各人的身份年歲都不同了,卞正中已非武林人,他大可不必遵照武林禮數,而白眉也不會因個人而為他們少林惹上官家,只要卞正中給他個不理不應,他白眉就無計可施,何況今日的卞正中,已非昔日的好勇鬥狠!」
金老太道:「不理是不可能,卞爺怎麼應付他呢?」
突地室外一聲暢笑,宏聲道:「那還不簡單,我認輸就是了!」
金老太與神仙愁,同時聞聲起立。
門簾一掀,進來了「武林一怪卞正中」。
神仙愁道:「我們幸好沒在背後說卞爺壞話,否則,豈不是不好意思?」
卞正中笑道:「前輩!你可別客氣,您就是說,我也不敢怎樣!何況我一進這院落,您就已經知道了呢?當然得給我留點面子啦,是不?」
金老大道:「卞爺坐,你說的話可是當真?」
卞正中落坐後,莊容道:「老大,不瞞您說,我確實如此,而且我也已經做了,剛剛我就是到白眉那兒向他認輸的。」
金老太道:「這是為什麼?」
卞正中道:「我同白眉所講的話,就可以說明為什麼了!」
金老太急聲道:「您如何說?」
卞正中道:「我同白眉說:「當年我們都是年輕氣盛,為了虛名而鬥了三天三夜,毫無結果,以武林人好名之心來說,我們本該多斗幾次,但自我從軍以來,為國家也盡了一份責任,從這中間,悟出了私鬥不及公斗的道理,尤其是與敵國鬥,那更不是私鬥可比,因此,白眉你若是還是有氣,那麼我情願認輸,假若還不可以,我也願意束手待斃,但只有一個條件,你得代我去為國家出力!』」
神仙愁道:「和尚當兵,這是新鮮事,他們這些四大皆空的人,當然不可能了。」
卞正中道:「不但不可能,而且是化干戈為玉帛,他已決定明白返回少林,自領久不返寺的責罰了!」
金老太道:「看來,你可真是功德無量。」
卞正中道:「這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我來這兒,是給柳前輩送信來的,半劍道人卻不肯化解與前輩之過節,而且游雲莊中今晚更趕來了五位扎手的助拳人物,實是一件討厭事。」
金老太道:「他們準備群毆?我們可也不是好鬥的,何況這兒是武林集?來了些什麼的牛鬼蛇神?」
卞正中心忖:這老太真正是急性人!
口中卻道:「群毆不群毆,現在還不知道,這得看當時勝敗而論,不過,他們既來了,就不會沒這個意思,來的是很有份量的幾個人呢。」
神仙愁道:「卞爺說說看,是些什麼人物?」
卞都統話尚未出口,門口使女突地傳話道:「戈涼、劉須鐸、凌剛三位大俠來拜見!」
金老太三人,同時起身道:「快請!」
一剎時,戈涼、劉須鋒、凌剛三人,魚貫而入。
戈涼首先抱拳道:「戈涼拜見老太,柳前輩……」
抬眼看到卞都統一身戒裝,不由的道:「這位可是威震邊疆的卞都統?」
卞正中忙抱拳道:「久聞鬼刺客戈涼大俠之名,卞天中今日有幸一見。」
戈涼道:「大俠可不簡單,只要卞爺以後不要當欽犯拿我就行了!」
卞正中一怔道:「戈大俠此話怎講?」
戈涼笑道:「我是刺客呀!」
卞天中暢聲大笑道:「那時候,我恐怕不敢拿了呢?你也刺我一下,我豈不是去見鬼了?」
哈哈大笑聲中,神仙愁為劉須鋒、凌剛與卞都統引見,又是一番寒暄,這才落座。
神仙愁道:「三位既到了武林集,想來天漢鏢局是挑了?」
凌剛宏聲道:「有姑奶奶們的胭脂粉,天漢鏢局那幾塊料子,還不都化成了一灘黃水!」
金老太一聽,歎息一聲道:「毒這種東西,真是可怕!」
劉須鐸接口道:「老太最慈悲為懷,其實,毒用在骨眼上,倒真正是功法無量,就拿我來說吧!我這雙手,要是伸錯了地方,相信會給武林製造些風暴,若是反過來,伸對了地方,那可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譬如說,剛剛我在路上,就手發癢,伸對了地方,你們看……」
嘩啦啦,桌子上突然多了幾樣特殊的暗器。
一支中空三角的金錢鏢,一支風鈴,一支金筆,一串珠串,—副小弓箭。
神仙愁一見,不禁大皺眉頭道:「會是他?」
金老太向卞都統道:「卞爺,游雲莊的來人,可就是這五種東西的主兒?」
卞正中點點頭道:「正是!劉大俠可真不愧是『盜君子』啊!」
金老太道:「這五件東西中,我對那空心三角金錢鏢的主人熟悉,他是以輕功著稱的『平步登雲』楚平。他能平步登雲,所靠的是三角金錢鏢的功力,其實,他這三角金錢鏢的狠毒卻也不比他的輕功差。」
神仙愁道:「金筆古華修也被游雲莊網羅?倒出乎意外!」
戈涼道:「袖箭奪命郎柴節的看家傢伙讓劉兄給俘了來,你這不等於剁了他一隻手臂?」
金老太道:「只不知這是哪只手上的?」
劉須鋒笑道:「不是手上的,是他脖子後面的那支!」
神仙愁道:「好,這豈不是剁了手,根本就是砍了他的頭來要他的命!這是他對敵時,保命的玩意兒呢!」
凌剛道:「那個風鈴可就是江湖上人稱假瞎子郭良的嗎?」
劉須鋒道:「正是風鈴瞎郭良,這老小於眼瞎是假,心瞎可是真的。」
金老太道:「那串珠凡是誰的?難道是個女娃兒?」
劉須鐸道:「此人最面生,男不男女不女的,我本不想下手,可是看到他那德性,心裡就生氣,我就毫不客氣的順手牽羊給他摘下來了,本來,我一直想不出他是誰,如今聽老大這麼一講,我突然想起這個妖怪來了!」
敢情屋中人對此一珠串之主人,竟然無一人認識,所以每個人都得注意的在聽盜君子劉須鋒在講,他稍一停頓,凌剛已是忍不住的道:「這妖怪究竟是何來路?哪座廟裡的鬼神?」
劉須鋒一指桌上珠串道:「哪個廟的鬼神?哼!他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要,道道地地的妖怪!你們細看那串珠子就知道了!」
眾人向桌上望去。戈涼將珠串提在手中,仔細端詳。
卞正中,一臉疑惑。
金老太滿臉迷惘。
神仙愁也是不知何方神聖的表情。
戈涼的臉色,突地一變道:「原來是他?」
凌剛道:「我的好哥哥,你別賣關子好不?他!他是誰?」
戈涼道:「人妖華泰順!」
卞正中怒哼一聲道:「我雖被影兒代戰大俠說項,來到此處,可是沒想涉身武林集宿怨,只想按正常軍隊需求採購,暗扯一下游雲莊的腿,但,人妖既來此地,我也顧不得很多,明天讓我來宰他!為那些不是武林人的女孩子們報仇。」
戈涼道:「不甲啦!卞爺!您還是以不涉武林為上策,這由綠女會自己來宰他吧!」
金老太道:「綠女會的人也來了?」
劉須鋒道:「公不離婆,秤不離銘,鬼刺客到武林集,大會姐能不『夫唱婦隨』嗎?」
卞都統一聽,拱手道:「原來如此,卞正中在這兒恭喜戈大俠!」
戈涼道:「不敢,卞爺,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哪還值得您這樣的鄭重其事的道賀,那不是叫我不好意思嗎?」
劉須鋒道:「要是不好意思,就在這兒請桌酒席,補補禮如何?我們也跟著沾沾光!」
金老太驀地笑叱道:「好傢伙!劉大俠你這是說我老婆子不懂禮,沒替你們接風是不?來啊,丫頭們!去弄一桌上等酒席,越快越好!把咱們自己帶的那幾罈子酒也給開開!讓爺們好好的喝個痛快!」
神仙愁道:「完了,完了!就那麼幾壇,這不一下子就給報銷了,這以後的日子,叫我怎麼過?」
金老太道:「你自己的足夠了,別打我的主意,我本來就沒給你帶下!」
卞正中道:「聞說柳老前輩柳眼兒媚別有風味,只不知我有沒有口福?前輩願不……」
「願,願!我開,我開!」
忙不迭的趕緊答應,柳遇春搖搖頭,意思是愉雞不著失把米!
劉須鐸一旁道:「老爺子!心疼是不?」
神仙愁道:「心疼嘛,倒是有點,那是因為帶的不多!」
戈涼道:「前輩可別準備在這兒過年啊!」
神仙愁道:「事辦不妥,能走嗎?」
戈涼道:「快了,這幾天,該有眉目了!」
神仙愁道:「怎麼說?」
戈涼道:「你不見游雲莊的人,已經趕來此地?」
神仙愁略一沉吟笑道:「一言提醒夢中人!好!老弟,有你的!我們今晚來個不醉無歸。」
酒是美酒,餚是佳餚。人得心歡,杯觥交錯。
夜深入已靜!
驀地!
使女遞來了一張大的帖子。金老太抽出一張白箋,箋上兩行影子,頓時顯入眼瞼,金老太推向神仙愁面前道:「生意上門了!」
神仙愁略一打眼道:「他想要我的命,已不是一天了,狂雖狂了點,但也值得原諒,只是不知他那半把劍是否鋒利了點?」
戈涼道:「戰書可共賞嗎,前輩?」
神仙愁念道:「明夜夜半紫竹林,半劍劍召神仙愁!柳遇春天芽不發,劍光絛照九州。」
戈涼道:「半條劍劍光能那麼盛?真是大言不慚!」
劉須鋒道:「老爺子準備如何赴約?」
神仙愁道:「你的話裡有話。」
劉須鋒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道是刀快不怕脖子粗,雖然是半劍牛鼻子一人的戰書,我們可不能不準備他們來個暗襲群毆!游雲莊最近的遭遇,是該不擇手段的時候了,我們不得不有準備!」
金老太道:「劉大俠的意思,我認為對!不管如何!我們明晚都去,這裡卞爺照顧,也就行了!」
神仙愁啟齒欲言。
戈涼道:「前輩,我們絕不落人口實,更不會讓前輩在口齒上受人奚落,何況,紫竹林人人可去,不會有問題嗎?」
這已是甚為明白,既然紫竹林人人可去,那半劍道人也不能說什麼的。
當然,神仙愁豈有不知之理,所以也就只好不講話了。
紫竹林,坐落於武林集的南面,是一座觀音庵的產業,庵中由一老尼主持,有十餘人,平日與人無爭,在紫竹林中央的空地,乃是武林集經常解決「單挑」糾紛的所在地。
神仙愁自北進入紫竹林,人影綽綽,何止一二十人。
神仙愁走到半劍道人面前十步。
半劍冷聲道:「神仙愁,是我們了結的時候了!」
神仙愁點點頭,半劍道人道:「怎麼?往側?」
神仙愁道:「隨意!」
半劍道人道:「那就亮你那些破銅爛鐵!」
神仙愁柳遇春冷冷地道:「老規矩!」
暴怒,半劍道:「在我面前,用不著擺你那份臭架子,接劍!」
剎時!一支半劍,自道人手中飛刺而出,看似直直的毫無變化,射向神仙愁的面門,而實際上卻是罩住了神仙愁所有能夠運用應敵的空門。
神仙愁眉頭微皺,手上頓時多了一支柳葉飛刀,薄薄窄窄的刀身,長不半尺,半劍直直的飛射過來,神仙愁卻直直的向後退走,快至紫竹林盡頭,突地斜身橫飄,手揚處,一支飛刀射向半劍道人的咽喉。
猝然間——
半劍一揚,柳葉飛刀,叮的一聲,折了回去。
倏忽間——
柳葉飛刀落於神仙愁之手,半劍道人身形半轉,仍是那一老式,半劍指向神仙愁。
白光一閃,柳葉飛刀,映月如一匹絕細的白線,飆射向半劍道人的中部,絲絲白線,連連穿射,一連三把飛刀,分上中下射至。
半劍環轉,飛刀騰空。
唰!唰!又是三隻飛刀,直線射向肚腹,疾狠快准,手法利落,後發者先至,先發者轉折,削向雙足。
騰空抬腿,踢落抑轉飛刀,半劍微撥,挑開後至的飛刀,借勢騰壓,半劍直向神仙愁面門,半劍道人就如同一隻攫兔的鷂鷹。
唰!唰!三支柳葉飛刀,倏然成弧形,自下向上飛起,又是分上中下路削向騰空平飛的半劍道人。
驀地!
身軀橫滾!射開飛刀,半劍不變,又是一股衝刺猛勁,直刺神仙愁的咽喉。
口中不由得吼道:「飛刀竟然由下向上射,老狐狸,你沒白活!」
橫飄一丈!神仙愁閃開了半劍口中道:「半劍騰空,彼此彼此,你也不見退步!」
驀然間;半劍道人,剛剛落地的身形,倏忽彈射而出,口中微嘯,半劍與道人,成一條旋風的滾轉,如流星,似閃電,方向不定,翻轉滾旋中,驀地裡合身撲向了神仙愁柳遇春。快!快捷如經天長虹,閃電流蛇。
神仙愁似都無法躲開,白光倏射,柳葉飛刀,連成一條白線,驀然迎向半劍。
叮叮聲中,半劍微哼一聲,驀地落後,一個踉蹌,跌地不起,半劍落地,猶帶著一支「半臂」——血淋淋的手臂。半劍道人身上,一連整齊的插了五把飛刀,鼻子,咽喉,心窩,下襠,有腳半劍道人,瞪著眼,狠毒的望著柳遇春道:「好!好!六刀追命!果然我不敵你這六刀追……命……」
話落,頭一歪,人已死去。神仙愁,方待舉步,自西方紫竹林中,驀地射出了五種暗器,那是風鈴,金錢鏢,袖箭,珠串與金筆。神仙愁,挺身而起,飆然上舉一丈,腳踢又蹬,射落向紫竹林左方,人未到,刀先飛,唰唰唰,五把飛刀,射向暗器來處!
人未落,突地自左邊竹林中,飄出了清脆的嬌音,輕靈地道:「老爺子!好準的刀法;只是削了些死人腦袋!」
話落人出,綠女會的大會姐,在家姐妹簇擁下,步出紫竹林來。
神仙愁,倏地落,詫道:「是你們,暗器不對啊!」
大會姐斂襖欲言神仙愁背後戈涼的聲音自紫竹林右方發出道:「老爺子,風鈴,金錢鏢,珠串,金筆,神箭的人,違背武林集的規矩,群襲群毆,業已遭到報應!」
神仙愁道:「綠女會……」
凌剛道:「鬥不過他們是不?老爺子!可是他們也承受不起我這新嫂子新近得自秘林的胭脂粉啊!你進林裡看看!只有黃水幾灘罷了!」
右邊竹林裡出來的正是金老大,戈涼,劉須鋒與凌剛。
金老太道:「回去吧!看來武林集的事,是該結束的時候了,不知戰大俠進行的情況如何,我們該去接接頭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3-23 01:29:02
一○○、武林、盛傳、生死約
游雲莊的秘室中,江可貞與玉冷翠相對而坐,面現歡容的正看著手上的一卷鴿信。
喜滋滋的,江可貞道:「大妹子!好啦!雖然武林集上,我們全軍覆沒,可是八極莊中,我們可又伏兵突起,這一著棋,恐怕任何人也沒想到會狠到這種地步!」
詫異的,但卻喜形於色,玉冷翠道:「姑奶奶,究竟是什麼狠棋啊!看你喜成這個樣子,竟然說的那麼厲害,卻又叫人不懂!」
收起鴿信,江可貞帶激動的道:「大妹子你當然不懂啦!我可也是出乎意料啊!」
玉冷翠道:「這就奇了,到底是什麼事?」
江可貞道:「你可知道這是誰來的傳票?」
玉冷翠搖搖頭。
江可貞道:「這是八極莊易天虹來的。」
奇詫至極,驚問,玉冷翠道:「易天虹,他不是?……」
笑笑,擺擺手,江可貞道:「那不是事實,易天虹是我埋伏的一個狠著,如今發揮了力量,知道嗎?八極莊裡凡是戰飛羽的朋友,現在都已變成了他的階下囚!」
高興的,玉冷翠道:「你是說,戰飛羽的一夥,已一網成擒?」
汪可貞笑道:「大妹子!你比我還祈求的大,易天虹能做到這一個地步,已使我出乎意料了,我怎麼敢再奢望他把戰飛羽的朋友統統一網打盡?」
玉冷翠道:「姑奶奶,到底是什麼情形?」
江可貞道:「易天虹用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將八極莊中戰飛羽的朋友,一網成擒,囚了起來,他是趁戰飛羽出莊以後做的,因為戰飛羽不會中毒,他恐怕戰飛羽在場就不能成功,所以選了這麼個時機!」
玉冷翠道:「那麼戰飛羽呢?」
江可貞道:「他沒有提……」
沉吟後,玉冷翠道:「姑奶奶,你對易天虹,有多少把握?」
詫異的,江可貞道:「怎麼大妹子,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點點頭,玉冷翠道:「姑奶奶,戰飛羽去哪裡,易天虹為什麼不講,這是一疑!八極莊中有多少位戰飛羽的朋友?易天虹如何能一一迷住他們?這是二疑,無色無味的迷藥,是哪裡來的?本莊的?易天虹自己的?以前他用過嗎?這是三疑,凡有『迷藥』,無論放於何物中,均不難被有經驗的江湖入覺察出來,因為藥入水則混,人物則黏,以戰飛羽那些老江湖的朋友,竟然都著了迷?這是四疑。『迷藥』迷人,藥力不可能同一,竟然沒有輕重之分?而無一得免?這是五疑!何況,這消息來得太巧……」
江可貞急口接道:「大妹子,你對我這麼一講,也覺得有問題,可是易天虹他前幾次的消息,都很正確,而且,他也不是個甘心雌伏的人,何況他對本莊該有信心?」
玉冷翠道:「信心?什麼信心?」
江可貞道:「我們兄妹,曾與他有約,游雲莊成功之日,也是他神龍成功之時。」
玉冷翠道:「姑奶奶既然這麼說,我可就不方便再說了!」
江可貞道:「大妹子!你還有什麼話?可要盡情的說出來,你該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絲毫沒有假的!」
感動的,玉冷翠道:「姑奶奶,你別忘了,我們如今的對手是戰飛羽同神機客陳大成啊?何況還有一些老的成了精的人物?」
沉重的,江可貞道:「如此一說,大妹子,我可也真沒把握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玉冷翠道:「追問!」
江可貞道:「追問?」
玉冷翠道:「是的,追問易天虹,戰飛羽哪兒去了?陳大成人呢,他準備如何處置俘虜的人?」
江可貞道:「好!我就辦!只是我們究竟應該做何打算?我突地覺得我們好像與江湖脫節了,就如同瞎子一樣,沒有以前的那麼消息靈通,對江湖瞭若指掌了!」
玉冷翠道:「這就是我們的基礎,並不穩固的原因,一遇阻礙,一切管道都隨之不通!」
江可貞道:「這是什麼原因呢?」
玉冷翠道:「這是因為我們採取的單線通訊的關係,武林集,八極莊,天漢鏢局一垮,我們的消息,即行斷絕,假若我們將江湖中的任何一處據點,都授予他們直接向莊中通消息的權利,那麼就不會如此受蹩了!」
江可貞道:「真是一言提醒夢中人,可是現在太晚了啊!」
玉冷翠道:「不晚!假若能夠有各處優點的地址,我們還是可以來得及的!」
江可貞道:「大妹子,你的意思是——」
玉冷翠道:「如歸院的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中的生面孔,讓他們出去一趟,不會引起江湖人的懷疑,自可很快的與各處據點重新建立起通信的關係!」
江可貞道:「大妹子,那麼就拜託你,此事由你負責。」
玉冷翠搖搖頭道:「不行,不能這樣!」
江可貞道:「為什麼?」
玉冷翠道:「這樣豈不是重蹈覆轍?」
江可貞道:「那大妹子的意思是要如何做?」
玉冷翠道:「把如歸院的人,同時也分歸屬左右兩院主,如此一來,他們得到的消息,就不止是一線傳遞了!最少可以向莊主同左右後三院,四線同傳!」
江可貞道:「好吧!大妹子,我們就從現在開始,我把各地的伏線名冊,給你一份,就由你去辦這件事,可是希望越秘密越好!」
玉冷翠道:「那是必然的,我會個別交代,個別給他們任務的。這要由公家多出點路費了。」
江可貞道:「那還有問題嗎?一切你做主了,要他們支就是!」
玉冷翠道:「以我估計,三天就會辦好,五天就會有首次的消息傳來。」
江可貞道:「希望五天後,我們能得到真正的江湖消息,莫再同現在一「樣的,形同瞎子。」
玉冷翠道:「但願能如我們之願,也不負所托!」
江可貞道:「我有信心,預祝你我成功!」
五天後——
游雲莊首先傳來了一項令任何人聽了都感到氣憤,而又吃驚的消息。
氣憤敵人的惡毒。
吃驚消息的扎手。
渾沌老人江可元,招集了五院院主同修堂堂主的緊急會議。
凝重的,沉雄的聲音,散播在迎賓閣中。
江可無道:「消息傳來,說江湖上業已傳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神手無相戰飛羽單挑游雲莊渾沌老人江可元,並請各大門派,立莊各堡,武林隱逸,有興趣的話,來為二人做一次最最公平的公證,地點在游雲莊,時間在一月之內!所以,要想做見證人,請在一月內來游雲莊!」
氣憤的,江可貞尖吼道:「天殺的戰飛羽,這消息已傳出了十天了,若非我們最近……」
玉冷翠一打眼色,接口道:「這恐怕不是戰飛羽的主意,一定是神機客陳大成搞的。」
鐵勺子朱添財道:「他娘的,管他什麼神手無相戰飛羽,神機客陳大成,乾脆我們就大隊人馬開去,宰他個痛快算了,他奶奶的,把他們一個個剖腹掏心炒來吃就截了?」
冬烘先生道:「說的倒是不錯,我們到哪兒去找戰飛羽?」
鐵勺子吼道:「他媽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問問夏婷,戰飛羽的老巢在哪兒,我們就去給他掀了!不行嗎?」
江可貞道:「朱院主的話,聽來像氣話,可也是個辦法!」
嘿嘿兩聲,朱添財道:「俺老朱是粗中有細呢!」
玉冷翠道:「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夏婷就是知道戰飛羽的老巢,假若他老巢中裡沒有什麼人,沒有什麼值得抄的,又該怎麼辦?」
音韻魔菇接口道:「聽說戰飛羽同代執役中的那位十敷巖的葉媚,已有婚約,我們要干,就將目標指向十敷巖,未嘗不可!」
鐵勺子一拍手道:「照啊?這不是有了目標了嗎?還有什麼猶豫的,乾脆就請莊主發令吧!俺老朱同前院兄弟,願打頭陣,做先鋒建個頭功!」
武癡丁南突地慢悠悠的道:「恐怕來不及了!」
一盆冷水澆頭,眾人齊齊轉面望向丁南。
慢條斯理的,丁南道:「剛剛接到了一個最新的消息,武林中各門派業已派出了『見證』的人,齊向我們莊上而來,恐怕此時,已有人到了我們的一線!」
話聲剛落,閣外傳來了值日的聲音:「稟莊主,一線天傳來消息,少林監院長老了然僧,率領少林四大羅漢拜莊!」
渾沌老人,狠狠的一跺腳道:「這麼快?來人是客,不管如何,我們總得接待,先準備他們的住處要緊!」
玉冷翠道:「如歸院業已人去樓空,就讓他們住在我那兒吧!」
一皺眉頭,江可元道:「如歸院脂粉氣太重了,適合他們出家人嗎?」
修堂堂主金錯刀危烽煙道:「我看修堂裡似是可以接待他們!」
江可貞道:「就是這樣吧!出家人由修堂接待,在家的就讓他們住如歸院!這事就請危堂主,玉院主即時去準備一下,既然少林來了,其餘門派,恐怕也不會不來湊這個熱鬧。」
玉冷翠同危烽煙出閣而去。
鐵勺子朱添財道:「怎麼!我們就在這裡等啊?這多憋氣,莊主,由我們前院去一趟十敷巖,搗他個稀糊爛出口氣怎麼樣?」
武癡丁南道:「假若戰飛羽挑戰莊主的消息,未曾傳遍武林,此事倒是可行,現在去十敷巖,恐怕不起作用了!」
鐵勺子吼道:「為什麼沒作用?難道他們會飛上天去不成?」
武癡丁南笑道:「差不多吧!雖非飛上天去,可也到了雲中!」
渾沌老人江可元點點頭道:「丁院主講的不錯!戰飛羽約鬥我的消息,若果得到十敷巖,那葉媚還不急急的來我們游雲莊嗎?我看此事確實不能實行!」
洩氣的,鐵勺子對冬烘先生道:「冬烘,出個主意啊!平日我最尊重你,也是聽你的,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要再不拿個主意出來,我就要從門縫裡看你了……」
冬烘先生苦笑道:「兄弟,不瞞你說,在如今的情況下,除了應戰以外,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倒是如何應戰,那倒是可以預先計劃一下。」
江可貞道:「單挑,是武林中最為簡單的一種決鬥方式,也是最不能動心機的,安院主可是有好的安排?」
手掠八字鬍,小眼一瞇著道:「用最簡單的方法!」
江可利道:「最簡單的方法?那是什麼?」
每個人都詫異的,急待的,望向安瀾。
冬烘先生安瀾,嘴一翹道:「找碴!」
笑了,江可貞道:「安院主的意思是說,在戰飛羽來後,我們可以運用『找碴』的方式,一個個先來單挑戰飛羽?」
安瀾點點頭。
江可亨道:「這豈不車輪戰?」
安瀾道:「不錯,骨子裡是車輪戰,表面上卻不能說不讓人找碴啊!」
渾沌老人江可元道:「這不太好吧?」
江可貞急道:「大哥,你不要存什麼英雄思想,和敵人交手,應該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
渾沌老人搖搖頭道:「我知你們是好意、我也不是存什麼英雄思想,我同戰飛羽未交過手,尚不知鹿死誰手,可是你們別忘了,這次他找了好多見證來啊!」
不錯,車輪戰用在平時,是有利的,假若在見證人面前運用車輪戰,相信有人會出面阻止,每個人都懂江可元的意思,每個人都向安瀾望去一眼詢問的眼色。
安瀾道:「能夠在同時連續的找碴,當然最好,可說是達到了我們消耗戰飛羽體力,與功力的目的,就是有人阻止,至必濟也同以先行探出他的武功招術,殺手來,也對莊主有利而無害,尤其是對個老弟,更該有啟發!」
江可貞道:「安院主說的不錯,我們到時候,就如此辦,對敵人,對想致我們死命的敵人,沒什麼道義可講!」
鐵勺子朱添財,大肚子一挺道:「有道是笨鳥先飛,俺老弟第一個向戰飛羽找碴!」
江可利道:「我要報一指之仇!」
江可亨道:「我這次不會放過他!」
這時危烽煙進來道:「二莊主是說對戰飛羽嗎?請讓我先手如何?」
玉冷翠走進門來,卻道:「剛剛接到得來的消息,武當之劍,已到山外!」
渾沌老人道:「別的事先放在後面,少林的人來時,我們得去接一接才行!」
恰於此時,傳來值日的稟報道:「少林來人,已到密林邊即將進入樹海!」
渾飩老人道:「少林寺,一向執武林牛耳,我們不宜失禮,各位同我一起去迎接他們!」
同迎接危烽煙時一樣,江可元在石洞中,等待看少林寺的來人,只是人數少了一點,只有他渾沌老人兄弟三人同主院院主、修堂堂主。
船聲在瀑布聲中隱隱傳來。
剎是,入口處登上了飛雲道長,緊接看上來來了少林五僧。
為首的,乃是一枝枯瘦而乾癟的老和尚,身後的四僧卻恰恰都是壯碩的高個兒。
渾沌老人一見,哈哈笑道:「游雲莊何幸,今日竟蒙高僧造訪,江可元在此恭迎了然大師!」
枯瘦乾癟的老僧,正是少林監院枯佛瞭然,聞聲低眉合掌,向邁步迎來的渾沌老人道:「了然奉掌門之命,前來應約,來的匆促,尚請莊主原諒打擾之罪。」
江可元宏聲道:「豈敢,豈敢!大佛師駕蒞臨敝慶乃是敝莊榮幸,哪裡說得上打擾,請都請不來呢!」
說罷抱拳一揖道:「容老朽為大師介紹敝莊迎接之人!」
回首即將安瀾、危烽煙、玉冷翠與丁南夫婦介紹一遍,最後又介紹了他的兩位弟弟,這才向了然僧請教道:「大師同來的四位是——」
了然忙道:「乃是敝寺羅漢堂的四位師弟,了癡、了絕、了塵、了俗,來來見過莊主同各位院主。」
四僧同時合掌為禮!
渾沌老人江可元一擺手道:「此非談話之處,大師請。」
了然合掌道:「莊主請!」
渾沌老人笑道:「老朽帶路。」
話落人已轉身先行。
了然五僧魚貫隨後,來至迎賓閣中。
一行人,魚貫進入莊中,來至迎賓閣中。
分賓主坐定後。
渾沌老人江可元道:「請問大師,此來敝莊想像為了江湖傳聞之事?」
了然合掌道:「正是。十五天前,敝寺方丈,突接一封投書,敦請本寺在月滿之日前,來貴莊作一見證,老衲奉了掌門之命,同四位師弟,前來打擾莊主。」
江可元道:「大師說,貴寺方丈,是在十五日之前接到投書?但不知是何人所下?」
了然詫異的道:「善哉,善哉!投書具名,乃是莊主同戰大俠神手無相戰飛羽,怎地——」
江可元接道:「原來如此,實不相瞞大師,此事乃戰飛羽一人所為,老朽並未同意!」
了然突道:「莊主之意是說不接受挑戰、那麼老衲告辭!」
江可元道:「大師旦請坐,老朽說未同意指投書之事,挑戰之事,老朽即使不同意,恐怕也不可能!」
了然詫異的道:「莊主之意,此事乃戰大俠,無事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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