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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悅]冒牌大俠拐美人[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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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0:44
標題:
[圓悅]冒牌大俠拐美人[全書完]
冒牌大俠拐美人
作者:圓悅
從小她就是個破病之王,稍一吹風就會傷風頭痛,
因為身體嬌弱,一年到頭只能待在閨房裡養病,一步都不能踏出,
每天陪伴她的除了湯藥還是湯藥,披在身上的衣裳厚得像棉被……
雖然爹娘疼愛她、下人關心她,但她還是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呀!
所以她趁人不注意時偷偷溜出門,來到一處視野極佳的橋上快樂的賞風景,
可前一刻橋上還沒什麼人,下一刻人群就像瘋了似的往橋上湧,
原來每個人都搶著要到橋上看一年一度的舞龍表演,
從沒見過這麼多人的她嚇壞了,開始覺得呼吸困難,直想逃離現場,
可橋卻開始震動,眼看就要坍塌……
就在她的小命岌岌可危時,一名男子不知從何處「飛」過來救了她,
看這名男子外型俊俏、舉止瀟灑,還會高來高去,
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大俠?
她最最崇拜的就是書裡行俠仗義的大俠了,如今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
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陷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1:22
序
嗨~~又到了寫序的時間,萬年龜帶著《冒牌大俠拐美人》來報到啦!
雖然寫稿的過程一如既往的折騰,不過真到寫序的時間,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因為「呼~~終於又有一本書寶寶被生出來,即使它一如既往的難產。」
雖然之前信誓旦旦說要按時交稿,不過素行不良的萬年龜,還是拖了半個多月才將稿子交出去。更誇張的是,就在交稿的前一刻,還因為要不要將女主角的名字由「洛寧」改成「洛唯寧」這一非關鍵問題,內心進行了激烈的交戰。
當然啦!最後還是心一橫、眼一張,忍著十二萬分的難受,將稿子傳給編編,否則的話恐怕還要繼續拖下去。
也許有看官要問了,板著手指頭算算也不算是新人了,為啥就你萬年龜每回都要這麼折騰呢?今天就剖析下萬年龜的大腦回路吧。
對於萬年龜來說,一本稿子的開頭是最艱難的,如果說正常的寫稿期是兩個月的話,至少有一個月是在前三章折騰,中間的幾章是回穩經營期,如果不是懶病發作、折騰病發作的話,還能正常寫稿。過了第七章就開始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了。因為這一時期感覺太好,以至於每回寫完擱筆時都有一種戀戀不捨的感覺,大有再活五百年,不,再寫十章都沒問題的架勢呢!呵呵!
如果寫稿期不是很正常,也就是說超過兩個月的話,那就……蹲在牆角畫圈圈,臉紅ing。
由於每次都是卡在開頭,這次交稿時忍不住對著編編撒嬌說:「嗯,那以後你就專寫後頭好了。」
當然啦!只要腦殼沒壞掉的都知道,沒有開頭哪有結尾,所以這種好康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啦!萬年龜還得繼續折騰「牽頭」,努力尋找到「對的感覺」,然後完成「後頭」。
唉~~寫到這裡,萬年龜很想大喊一聲「哆啦A夢賜予我一部寫稿機吧」
由於在整個寫稿過程中,萬年龜的想法總在不斷推陳出新,之前既定的設想不斷被推翻、被重塑……將寫好的橋段推倒重來N遍後,最初的設定和最後寫成的自然就大相逕庭了。
好的說法是萬年龜的寫稿過程總是充滿新鮮感,壞的說法是既定的交稿日期也在不斷的節節敗退。Orz
不過還算安慰的是,每次折騰好後自己都會比之前更滿意一些。同樣的,這也助長了萬年龜喜歡折騰的情結。也因此,在某只萬年龜身上充分體現出「寫稿在於折騰」的精髓。
實在很羨慕那些動輒日進八、九千字的作者,以至於萬年龜每次寫稿時都會幻想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脈,就算不是千里馬,無法日進八、九千字,日進四、五千字也行啊!
可——目標很遠大,龜龜仍在慢性ing。
馬上就進入新的一年了,2011年是兔年,也是萬年龜的本命年。走筆至此,忽然有一種萬年龜似乎是該屬龜的錯覺,不過十二生肖裡沒有屬龜的,暫且先屬兔再說,呵呵!
寫這篇序時離元旦還有幾天呢!不過等各位翻開這本《冒牌大俠拐美人》時,已經步入新的一年了,萬年龜在此祝大家兔年吉祥、頭好壯壯。
最後,龜龜雖然爬的很慢,但一直很慶幸仍在寫稿的路上,即使是用爬的。謝謝編編一如既往的包容,謝謝諸位看官一直來的支持,還有龜龜生活中的朋友,新的一年要一起加油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1:38
楔子
但凡去過月海國的人大都聽說過「東成洛熙寧關,多貝的筍子泰州的月」,這說的就是月海國鼎鼎大名的四大世家。
其中「東成洛」指的就是祖籍東成的洛家,世代以經營珠寶首飾為業。由於其製作的珠寶精緻且款式獨特,備受世人的喜愛,洛家的這份家業也隨之越來越大。
東成洛家幾乎每隔幾十年就會出現一個驚采絕艷的奇才,他對於美有一種特殊的領悟能力,設計出的珠寶美麗且不媚俗。
到了洛如峰曾祖父這一代,一位叫洛漠然的奇才發明了一種獨特的拉絲工藝,這種工藝能將黃金拉成比髮絲更細的金絲,這種金絲一面世就引發轟動,被人們稱之為「洛絲」。
洛家研製出洛絲的消息一傳開,各家紛紛倣傚,一時間坊間出現了「李絲」、「張絲」、「唐絲」等等……熱鬧非凡,可只要將它們與「洛絲」擺在一處就高下立判了。
在珠寶行業中,洛絲的出現不亞於一場地震。它賦予了珠寶更多的想像空間,珠寶的設計也突破以往的窠臼,變得更加隨心所欲。
洛家珠寶也因此聲名大噪,一躍成為珠寶行業中的翹楚。
至於那位發明洛絲的洛漠然,幾乎他的每件作品都被認為是傑作。遺憾的是,後世之人已經很難看到他的作品,大多只聽說過他那近乎傳奇的一生。
這固然是因為這位奇才英年早逝,才三十五歲就撒手人寰,更因為他有一位來頭極大的超級粉絲,這位天底下最尊貴的粉絲,不僅以「貢品」的名義將洛漠然最棒的作品佔為己有,等洛漠然過世後更是大肆收購他的其它作品。
經過如此幾番的「搜刮」之後,別說是民間所收藏之物幾乎絕跡了,就連洛家也僅存他的幾件作品而已。正因為如此,洛漠然的名聲固然響亮,卻很少有人能夠親眼目睹他所設計的那些珠寶。
相較於那位驚才絕艷的前人,如今這位叫洛如峰的當家在設計能力上就顯得有些平庸了,不過他絕對是玄鉞大陸上最會賺錢的人了。在他的領導下,洛家儼然成為珠寶業的翹楚,不管是皇親貴冑還是普通百姓,都以能擁有洛家琳琅閣所出品的珠寶為榮。
天岳十三年年中,洛家推出以「星與月」為名的系列珠寶,那簡潔流暢的設計風格,為一向以繁複奢華為美的珠寶界帶入一股清新之風,其中以「月朗」命名的那一款珠寶,被業界認為是近年來最具想像力的佳作。
它的設計者惟寧生也因此一夕成名,成為了珠寶設計界的傳奇,只是這位神秘的設計者從沒出現在世人面前,就連問世的作品也是極少的。
天岳十四年一整年,惟寧生就只推出「明炎」系列,總共才九件珠寶。
天岳十五年春,「明炎」系列中的五件以及之前的「月朗」都入選了當年的貢品,成為宮中的收藏。
這消息一傳開,人們對於惟寧生的推崇也到了幾近狂熱的地步,就算他設計的珠寶已經被炒到了天價,大家仍搶著收藏。
天岳十五年這一年更讓人失望,一整年過去了,這位低調且神秘的設計者只推出一件作品,還被標上了「非賣品」。
據說就連皇帝派出的特使,也沒能說動惟寧生賣出這件取名為「幻世」的作品,更別說是請他來專門進行設計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1:57
第一章
雅致的花廳中,三皇子海明承隔著一張桌子,與尚書府的幕僚曾尚奇兩兩對坐。
茶几上擺的是上品的耀縣青瓷,當今天子的最愛;泡的是上好的雀舌,十兩銀子才能買一兩的那種;點心是三春樓最出名的芙蓉酥、青籮餅、黃金糕……
如此的高規格,就算招待尚書大人也是足夠了。
他曾尚奇不過是尚書府的區區幕僚而已,竟得到三皇子的親自接待,照理說該覺得受寵若驚才是,可他卻是如坐針氈。
曾尚奇是奉尚書大人之命,前來探探三皇子口風的,誰知他剛送上大人的親筆信,還沒來得及試探什麼,就被招待喝起茶來了。
一杯、兩杯、三杯、四杯……這都喝十七杯了,小肚子漲得滾圓,偏偏還沒法開口說要去茅廁。因為每次他試圖要說話的時候,站在三皇子身後的那個黑大漢就會狠狠狠狠的瞪他,把他嚇得連嘴也不敢張開。
此刻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三皇子快快看完信,然後自己好找個托辭告退。可都過去這麼久了,就算是萬言書也該看完了,這三皇子竟硬是看不完那薄薄的兩頁信紙!
要說不是故意拖延,就連傻子也不信啊!偏偏人家身份尊貴,他一個閒散的小幕僚根本不可能出言催促。
「唉……」早知道他就不搶著攬這苦差事了!曾尚奇哀聲歎氣的。
三皇子海明承的娘早就去世了,而尚書大人則是他嫡親的舅舅,不是說「見舅如見娘」嗎?他哪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呀!事到如今,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如此好事」會輪到自己頭上了。
「唉……」總之,他就是那個被坑了的倒霉鬼!曾尚奇一邊哀歎著,一邊偷偷去揉他的肚子,好讓自己能更舒服點。
他的心裡叫苦連天,臉上還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卻不知從頭到尾這一切都沒逃過海明承的法眼。
嗯,也耍弄得差不多了,就饒過這傻子吧!海明承的嘴角微揚,終於放下了半天的信紙。
「殿、殿下?」曾尚奇如蒙大赦般,眼巴巴的望向海明承。
「信我已經看完了。」海明承頷首道。
曾尚奇正等著他的後文,沒想到這位三皇子居然端起茶杯,他第一反應就是──該不會又要喝茶了吧?
「不、不、不能再喝了,我再也喝不下了!」曾尚奇再也顧不得尊卑了,跳起身雙手亂搖的叫道:「殿下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
「傻子,殿下這是在送客呢!」一直站在海明承身後的那位黑臉大漢,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可憐曾尚奇這才反應過來,「端茶」除了有讓人喝茶的意思外,也有「送客」的意思。
「在、在、在下,這、這、這、這就告、告辭了!」曾尚奇的一張白臉都漲成大紅臉了,羞愧之下更是以一種夾著雙腿的奇怪姿勢奪門而逃。
「曾先生可是字『子尚』?」才跑沒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三皇子的聲音。
「不錯。」曾尚奇停下腳步,一臉不解的望向海明承。
「先生的文章極好,明承一向都很佩服。」海明承也是忽然想到這曾尚奇的名字有些熟悉,這才出言試探,「如今水深風急,水性不夠的話還是不要行船得好。」他暗示的說。
他的父皇雖然不是昏庸之輩,卻有著耳根子軟、缺乏決斷力的弱點,雖不至於戰亂四起,卻也將朝堂上攪得烏煙瘴氣的,皇子、外戚,乃至於朝臣各自傾軋為政,大戲一場接一場的上演。
像這次他所謂的舅舅派人來拉攏他,他本意是要給這傢伙一個下馬威的,這才故意為難。不料卻意外的發現,這被派來做炮灰的竟是那個寫得一手好文章的曾子尚。
像曾尚奇這種書獃子,要真是捲入朝中的那攤混濁亂流,絕對只有屍骨無存的下場。海明承一向頗喜歡曾子尚的文章,若不知道眼前的曾尚奇就是曾子尚也就罷了,既然知道就難免起了憐惜之心,故才出言指點道。
「殿下的教誨,在下受教了,回去之後一定會向尚書請辭。」曾尚奇向海明承深深施了一禮,以示謝意。
他答應做尚書府的幕僚,只為了能發揮所學造福於民,卻不料事情並不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也著實遇到不少麻煩的事。煩心的事多了,他這段日子也確實萌生了退意,只是若沒有三皇子的指點,恐怕他還要糾結很久就是。
「嗯,如此自然是最好的了。」海明承點點頭,「若是我的那位尚書舅舅問起,你就照實說好了。」
「是,子尚告辭了。」曾尚奇又行了禮,這才轉身離開。
「要我說呀!這種搞不清情況的呆書生管他做什麼,拿根大棒子趕他出去不就得了。」侍立在海明承身後的黑臉漢子氣哼哼的道。
「妙呀!這就是所謂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嗎?」彷彿是跟他唱對台戲似的,內堂裡轉出一名年輕書生,一邊拍掌一邊讚歎道。
這位正是海明承手下的第一謀士呂兼,也正是讓黑臉漢子吃了不少虧的「仇人」,以至於讓他討厭一切做書生打扮的人。
「哼!」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黑臉漢子氣得朝地上唾一口口水。
「殿下的深謀遠慮,豈是那些只長個頭、不長腦子的蠢傢伙所能明白的。」呂兼望天長歎,做出一副寂寞問天的樣子。
「你這酸腐,吃我老黑一拳!」這明擺著就是在說他嘛!黑臉漢子哪能忍耐,舉起醋缽大的拳頭就要衝過去給他一拳。
嚇!真要被蠻黑子這一拳捶中,他這條小命就堪憂了!一見情況不妙,呂兼趕緊腳下抹油溜了。
「救命啊!殺人啦!殿下救我、殿下救我、殿下……」呂兼一溜煙躲到海明承身後,「瑟瑟發抖」的叫道。
「酸秀才,有種別逃!」黑炎葆不假思索追了過去。
「老黑,不許動粗!」見到這情景,海明承又好氣又好笑,趕緊出言阻止。
呂兼和黑炎葆都是他的心腹,一文一武相輔相成,深得他的信任。可讓他頭痛的是,這兩個傢伙彷彿是上輩子的仇人似的,若同在一個屋簷下總要鬧出些不大不小的亂子來。
「殿下你瞧見了,是這酸秀才先欺負我的!」黑炎葆頗為委屈的向他的殿下告狀。
「切,酸秀才好歹還有滿腹經綸,總比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蠻黑子有用吧!」海明承還沒來得及居中調停,呂兼已經探出頭開始新一輪的撩撥。
「哼!看我不揍扁你這臭嘴的酸腐!」氣急之下,黑炎葆舉起拳頭出言威脅。
「君子動口,小人才動手!你莫非要做小人不成?」仗著有海明承做盾牌,呂兼才不怕他,一邊說一邊朝他做了個滑稽的鬼臉。
「你、你、你……」黑炎葆哪說得過他那張嘴,當下氣得連說話都結巴,那只舉在半空的拳頭更是不知該放下還是揮出去。
「小呂,你也知道老黑的性子急,就別再逗他了。」海明承是明眼人,哪會看不出每回都是呂兼主動去招惹黑炎葆的,當下出言調停,「老黑你也忍著點,別每回總是被撩撥幾句就暴跳如雷。」
「殿下,呂兼受教了。」這回也欺負得差不多了,還是留待下回繼續欺負吧!反正機會還多得是,嘿嘿!呂兼外表恭謹,實則腹黑得很。
「是老黑魯莽了,一定會改進。」黑炎葆抓抓頭髮,一臉慚愧的道。
「嗯。」海明承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這兩個傢伙是標準虛心受教卻堅決不改的人,他也早就對他們所謂的「改進」不抱任何希望了。
「對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這時,海明承忽然想起之前吩咐呂兼去辦的那件事。
「辦是辦下來了,只是……」呂兼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海明承的濃眉一挑,眼裡頗有煞氣。
「殿下,您這是真心想要去爭嗎?」呂兼先屏退一旁侍立的下人,這才開口道。這是一攤沒底的渾水,要蹚進去很容易,想要抽身就難了。
「我也想過不爭,可眼下這形勢容得我不爭嗎?」海明承冷笑一聲,滿眼陰霾的道。
他是已故的皇后所出,就算不是長子,也該是最受重視的嫡子。可——當年皇后死得莫名其妙,還被草草葬入了皇陵。之後宮中又傳出流言,說他並非皇帝的親骨肉。
為了這事,當年後宮死了不少人,就連年幼的海明承也差點死在那次的動盪中。後來這件事雖然過去了,但月海帝對這嫡子的態度,從立太子時的「立長不立嫡」上就能看出了。更有甚者,其它幾名皇子都是早早就封了王的,唯獨他這個嫡子直到年初的時候才被封了王。
也多虧如此,他這個不受皇帝寵愛、就連身份也受到質疑的嫡子,才能在後宮這虎狼之地存活下來。
「恕我直言,若殿下真的想爭,就不該放棄您舅舅……」呂兼話還沒說完,海明承就已打斷他的話。
「我沒有舅舅!」他森然道。
「殿下,大局為重,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殿下,不管您怎麼做,老黑都無條件支持您!」呂兼還想再勸,一旁的黑炎葆已經跳出來了。
「你——」這不是拆他的台嗎?啐!
「我老黑不像某些人腦袋裡彎彎曲曲的比誰都多,骨子裡比誰都怕死,哼!」黑炎葆將胸膛拍得砰砰作響,一雙豹眼不屑的瞪著呂兼。
「你這蠻黑子……」呂兼不甘心的給他瞪回去。
若比口才就算一百個黑炎葆也說不過他,可要是比起瞪眼睛來,呂兼就瞪不過黑炎葆了。
「殿下,我只是希望您考慮清楚,不要為了一時意氣之爭……」
自古皇位的承襲就是天底下最血腥的事,輕則父子反目兄弟鬩牆,重則天下大亂血流成河。就呂兼的私心來說,是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
「哦!你也覺得我是那種會做一時的意氣之爭的人嗎?」海明承劍眉一挑,頗有興味的道。
「不,殿下不是。」呂兼沉默了一刻,終於道。
這位三殿下是幾位皇子中最具有狼性的,該蟄伏的時候蟄伏得比誰都好,該出擊的時候誰都比不上他的快、狠、準。否則以他一個背後沒有強大勢力支持,又不受皇帝寵愛,甚至連身世都被質疑的嫡子,根本不可能在後宮生存下來,更別說是熬到封王的那天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看這情形是父皇要『大用』我了。」海明承長歎一聲道。
這些年來父皇雖然寵幸司徒貴妃,卻沒有改立新後的意思,連帶他這個嫡子的身份也沒有絲毫的改變,父皇充其量只是把他這個「嫡子」當作棋子來利用。
按照目前的情勢,他若不去爭的話,恐怕會被啃得連塊骨頭都不剩。可真要是去爭的話,擺在他面前的卻是步步荊棘啊!
「唉……」聰明人呂兼自然聽出了海明承的言下之意,不由跟著長歎一聲。
對於太子來說,嫡子是他得到大位的威脅,也是必須剷除的危險人物;而對於其它皇子來說,嫡子是前進路上的絆腳石,想要覬覦大位得先將海明承踢開了再說。所以說,海明承最倒霉的莫過於身為嫡子了,這尷尬的身份使得他腹背受敵。
「好啊!我老黑一定跟著殿下好好幹,讓皇帝陛下對我們殿下刮目相看。」只有直肚腸的黑炎葆還搞不清情況,誤以為皇帝陛下真的要大用海明承,不由咧開一張大嘴為他的殿下高興呢!
「京裡的一切就交給你跟呂兼了。老黑好好的幹,我看好你!」海明承拍了拍他的寬肩,不負責任的道。
「殿下您就放心的去吧!一切有我老黑在。」一聽這話,黑炎葆頓時熱血沸騰,又一次把胸膛拍得砰砰作響。
就是有你才糟糕!呂兼暗自頭疼,不由得苦著一張臉。
「呂兼不說話,是有意見嗎?」
「沒、沒有,只是想知道殿下要去哪裡而已。」海明承才發話,黑炎葆就在偷偷用拳頭威脅他了。呂兼不由苦笑道。
「父皇不是要過五十大壽了嗎?這次我打算好好表現一下孝心。」海明承意有所指的道。
一般情況下,皇子是不能隨便離京的,不過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裡,例如皇帝大壽之類,仍是默許皇子們出去尋訪奇珍異寶獻給皇帝,以表孝心。
「殿下可得細細尋訪喔!」呂兼也意有所指的回答。
「這是自然,我聽說南邊春色正好,正打算先去那裡轉轉。」海明承對於呂兼的機靈很是滿意。
「既然殿下要去南邊,一定別錯過了洛家別院,據說那兒的風景僅次於皇帝的御花園。」洛家是月海國的首富,要是能得到洛家的支持,在錢財上就不用愁了。呂兼暗自撥著算盤。
「當然,父皇近來迷上惟寧生設計的珠寶,我這做兒子的少不得要為他老人家去求幾件合心意的。」海明承會意的道。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也就意味著錢。洛家是月海國首富,若能得到洛家的支持,他的籌碼就又多了幾分。
「殿下,您這番孝心必然能到達聖聽。」呂兼朝著皇宮的方向行了一禮,裝模作樣的道。
「不過是盡人子心意罷了。」海明承也「謙遜」的道。
這兩個都是聰明人,說話都只說一半,剩下的就要靠領悟力了,而這可就苦了直心眼、笨肚腸的黑炎葆哩!
這兩傢伙叨叨絮絮的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怎麼他越聽越糊塗了?可憐黑炎葆每個字都聽見了,卻不但沒能聽明白,還越聽越迷茫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2:21
第二章
按照月海國的習俗,要等到過了二月初二這天,新年才算是真正過完。
龍是司雨之神,降雨量的多寡直接關係到糧食作物能否豐收。二月初二正是蒼龍登天的日子,是為春龍節,俗稱「龍抬頭」。
俗話說「龍不抬頭天不下雨」,因此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很重視這節日,這天不僅要在龍神廟舉行隆重的祭神儀式,還有盛大的舞龍活動,以祈求新的一年在龍神的蔭護下能夠再獲豐收。
這玲瓏鎮的舞龍又與別處的不同,在舞龍的基礎上又多了賽龍的成分。每年的春龍節這天,各家都會將精心製作的舞龍上街頭,由當地鄉紳從龍的造型和舞龍的技藝上品評優劣。造型最好的那條龍會被送入龍神廟裡,供奉到第二年的春龍節。
龍頭被挑去供奉是一件相當值得驕傲的事,因此當地百姓不管財力大小,或一家或幾家聯合制龍,極盡巧妙之能事,至於那些財大氣粗的富戶為了拔得頭籌,更是不惜在制龍這件事上花費千金萬金。
這年的雨水特別多,淅淅瀝瀝的冬雨幾乎佔據整個新年,這年的春也來得特別晚,都已是二月初二了,枝上只是萌發點點新芽而已。即使是在溫柔的南方,想要瞧見去年春龍節時百花爭艷的勝景,也是白搭。
不過這並不影響老百姓對於觀看舞龍的興致,像剛才只遠遠的傳來一句「龍來啦」,人潮就全往那兒湧去了。而那些不在舞龍地界裡的商舖,先前還擠得滿滿的人,幾乎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有,這會兒卻變得空蕩蕩的。
隨著舞龍的鑼鼓聲越來越近,沿途的街道兩邊早已擠滿了人,可人潮仍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別了,你挨著我,我擠著你,人與人之間密實得連根針都插不進去哩!
這要是個子矮了點,又沒能佔到前面的位置就很不幸了,就算踮起腳尖也只能看見一個個後腦勺。不過人的智慧是無限的,板凳上、肩上、樹上、屋頂上……只要能站人的地方都站了人,也不管狼不狼狽了。
當然也有不狼狽的,有錢的早在大半年前就訂好二樓三樓的客棧雅座,這會兒喝著茶吃著點心,好不愜意,至於笑得最開心的,莫過於沿街這些商家了,要知道這一天的生意都能抵過平時一個月。
一條叫「玲瓏」的小河將小鎮分成東西兩邊,玲瓏鎮也因此而得名。東邊的新月街是鎮上最繁華的地方,也是舞龍隊伍的主要行進路線。
河上建有一座高高的石拱橋,站在橋上居高臨下,視野極佳,自然成了觀眾的必爭之地了。當舞龍隊的鑼鼓遠遠的傳來時,圍繞著這座石橋的地盤之爭也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哎喲!誰踩掉了我的鞋?」
「別擠了……」
你推我、我退你,嘴裡還大聲嚷嚷,其激烈程度不亞於戰場!
洛寧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知道前一刻她還在橋上悠閒的看風景,下一刻人群就像瘋了似的往橋上湧。
「讓一讓,麻煩你們讓一讓……」她本能的意識到危險,想要從人群中逃開,可這會兒正人人奮勇爭先,唯恐慢一步就看不到熱鬧了,哪會去理會洛寧的小小吶喊。
洛寧覺得自己像是一條逆游的小魚兒,拚命想戰勝水流,卻又身不由己的被往後衝去。
「別擠了,別……」她的吶喊聲就像一粒小水珠,被洶湧的人潮所吞沒。
「擠個屁啊!再擠老子就要掉到河裡了!」
「哎喲喂,誰瞧見了我的娃呀?」
「娘啊!娘……嗚……」
「……」
四周鬧哄哄的一片,每一個都比她更大聲。
洛寧自小深居簡出,哪見過如此混亂的情景,可憐體型瘦弱的她就只有被人潮推來推去的份兒,混亂中也不知道撞淤青了多少地方,只知道渾身疼得要命。那些噪音更是吵得她頭疼,之前因為散步而變得粉嘟嘟的小臉,也重新回復一向的慘白。
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起來,她有些透不過氣來了!白皙的小手不由自主揪住衣領,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要是再不能擠出人群的話,自己恐怕就要暈倒了。
要是真暈倒了,鐵定會被人潮所踩踏,要是被踩塌了,恐怕她的小命也就去了大半。
「得趕緊逃出去才行!」洛寧喃喃自語的。
她試圖用自己的細胳膊在人群中扒拉出一條逃生之路,可推啊推的,她都使出吃奶的力氣了,人群卻像是黏在一起般絲毫不動。
怎麼辦、怎麼辦……就在她絕望的快哭出來時,一股帶著花香的清新空氣從人群夾縫中傳來。
「就、就是那裡了!」洛寧精神大振,不再盲目的亂推了,而是瞅準了那個方向行進。
她的裙擺被踩裂了,繡花鞋被踩掉了,頭上的髮釵被勾掉……
這段路其實並不長,不過才幾步路的距離,可對於此刻的洛寧來說卻漫長得彷彿永遠都走不完。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一股芬芳而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洛寧貪婪的大口呼吸著,胸口的窒悶這才有些緩和,可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感覺有什麼迎面襲來,當下本能地伸手一抓--
「喀嚓」一聲,似乎有什麼被折斷了。
「咦?」怎麼感覺粘粘的?她定了定神,這才發現手裡抓的是一枝美麗的桃花。
她之所以會感覺粘粘的,是因為柔嫩的花瓣被她這一抓給柔爛了,柔出來的花汁沾到她的手上。
原來這石橋外側的石縫裡長出了一株桃花。桃樹綻開了一樹璀璨,那些綴滿粉色小花的桃枝正在空氣中恣意的伸展,向世人昭示它們的存在。
這是她今年見到的第一株桃花呢!洛寧欣喜的望著這株奇特的桃樹。
空氣中氤氳著桃花香,使人嗅之渾然忘俗。洛寧沉浸在這幽幽的芳香裡,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唔,真美啊!」她陶醉於眼前的美景,情不自禁地探出身去,渾然不知這是多麼危險的一個動作。
「我說客官呀!前面得拐彎了,您可得小心站穩囉!」隨著船家的說話聲,眼前的河道出現了分岔,一道綿延向前,一道則彎向右邊。
「嗯。」海明承應了一聲。
「沿著這條玲瓏河一直往前,就是您要去的玲瓏鎮了。」船家一邊說著,一邊將船駛進右邊的岔道。
「嗯。」偷得浮生半日閒,海明承乘機觀賞起兩岸的風景來。
這玲瓏河河如其名,頗有點玲瓏雅致的味道,河的兩岸種植著大量的柳樹,雖然此時春寒料峭,枝頭卻已冒出點點新綠,瞧著好不可人。
河兩岸種的這種俗稱「美人柳」的柳樹,海明乘並不陌生,就在他王府的後院裡就種著一株,而御花園裡原先也有好幾株,只是這美人柳是南方樹種,到了京城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全都長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正是因為嫌它的樣子丑,有礙觀瞻,御花園裡種的那十來株柳樹全被砍掉了。
此刻,千萬條柳枝一齊向水面垂落,一陣微風吹來,長長的柳絲在寧靜的河面留下點點漣漪……
這畫面不正是美人在河邊濯發的樣子嗎?!
「原來如此,呵呵呵……」海明承一直都很疑惑,為什麼這種丑不拉幾的樹會被人們稱作「美人柳」此刻總算恍然大悟了。
「眼下正是春龍節,鎮上可熱鬧著呢!您瞧見這兩邊的人潮了吧!等到了前面人更多哩!」
「嗯。」
「客官您的運氣還真好,這會兒要是打岸上走呀!說不準會被擠扁哩……」
眼見目的地已經到了,白花花的銀子馬上就要到手,船家的心情好,話也就多了起來。
「嗯。」海明承哼一聲,表示自己正在聽。
「這會兒快到舞龍遊街的時候,這大嬸子小媳婦的都是來看舞龍的。我跟您說呀!這玲瓏鎮上的舞龍可是一絕……」船家可來勁了,興致勃勃的介紹起玲瓏鎮的風俗。
「……」這船家是行船的好手,但是未免也太囉嗦了,而且還是那種就算旁人不搭話也能說上三天三夜的。海明承望天翻了個白眼。
船家囉嗦歸囉嗦,行船可一點也不含糊。只見他將手裡的船蒿輕輕一點,小船輕輕鬆鬆的拐了個大彎,來到玲瓏鎮的核心地帶。
一座古拙雅致的青石拱橋,撞進了海明承的視線裡。
橋身點點的青苔,將拱橋染成了綠色,加深了歲月的滄桑感。一株桃花從橋身的青石縫裡斜長出來,開了一樹燦爛的花朵。
御花園是月海國最美的花園,每一待帝君都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財力,務求將這專供皇家休憩的園林弄得美輪美奐。可在海明承看來,那分過於雕琢的美麗根本就比不過眼前的景致。
隨著船行水上,這幅用淡彩暈染的水墨畫卷也在他的眼前徐徐展開,若不是橋上擠滿了人,又太過嘈雜,海明承幾乎要懷疑自己誤入仙境了。
「客官,這前面就是看舞龍最好的地方了。聽這鑼鼓聲,舞龍的隊伍也該到了。」船家對這位出手大方的年輕公子很有好感,聽得舞龍的鑼鼓聲越來越近,熱情的指點道:「俗話說趕巧不趕早,不如我找個地方把船給您停下,您也好瞧一瞧……」
正說著,忽然瞅見橋下有一處位置極佳的空泊位。船家也不等海明承回應,利落的撐了幾蒿,小船剪開了水面直奔那兒去也。
近了、近了,近得能看見春風佛過桃花枝頭時,一樹的繁花在風中搖曳生姿。半透明的粉色花瓣從枝頭翩翩落下,恍如下了一場花瓣雨……
就在這時,海明承忽然發現花叢中竟有一張人臉,這一樹的嬌艷桃花已是美到了極致,可這張小臉在桃花的包圍下絲毫不遜色。
剎那間,他心中掠過四個字--「人面桃花」!
被那樹的桃花所惑,洛寧情不自禁的探出了身子。由於距離桃樹更近了,桃花香也變得更濃郁了。
燦爛的陽光中,她似乎看見那花香化作了無數調皮的小手,撫摸著她的秀髮、鑽進了她的衣褶、沁入她的肺腑……
「唔,真好!」多日來的抑鬱一掃而空,洛寧不禁微笑起來,明媚的雙眼彎成了新月狀,太過白皙的肌膚也染上好看的桃紅色。
洛寧在橋上看風景,卻不知在橋下的海明承眼裡,她也成了美麗如畫的風景。
自古皇宮就是美人雲集的地方,海明承從小到到見過不知多少美人,或嬌媚、或柔美、或妖艷……卻從沒見過如橋上女子這般的。
雖然橋上熙熙攘攘都是人,可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那不過是會活動的佈景而已,唯一鮮活的就只有她。
當看見她的微笑時,海明承竟也湧上了一種想跟著微笑的衝動。
太過灼熱的目光引起了洛寧的注意,她本能地順著那方向望去,正好望見那一身青衫的年輕公子。
青衫是一種很平民的衣物,也正因為它的大眾化,很少有人能將它穿出那種卓爾不群的味道來。
這還是洛寧第一次瞧見,有人將一襲普通的青衫穿出這種風流倜儻的感覺,不由竟有些看呆了。
「呵呵……」海明承的嘴巴越咧越開,忍不住笑出了聲。
「糟糕!」洛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不妥。
她本能就要縮回身去,卻忘記身後擠滿了人,這一撞她差點就摔下橋去,幸虧她的反應還不算太慢,這才逃過一劫。
「好、好可怕啊!」洛寧嚇出一身冷汗。
一顆心也因為受驚而跳得飛快,她下意識按住心臟的位置,彷彿這樣就能讓它跳的慢一點。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腳下晃了一下,起先還以為是自己嚇得腿軟,可很快她就知道了這並非自己腳軟,而是腳下的石拱橋出了問題!
因為大伙都想讓自己看得更清楚,所以越來越多人湧上了橋。這座青石拱橋看似結實,其實已有上百年的歷史,平日通行不成問題,但一下子湧上太多人,這座久經歲月風霜的老橋終於支撐不住,發出了聲吟聲。
起先只是一塊青石板出現了裂紋,隨後越來越多青石板出現了裂紋。石拱橋的拱圈也跟著開始變形,破碎的青石掉進了玲瓏河裡。
「怎麼了?」
「是橋!橋、橋要斷了!」
「快逃命啊!橋馬上要斷了!」
「……」
當人們發現這座橋快要斷了的時候,一個個從之前的「拚命往上擠」變成「拚命往下擠」。
由於街道上人太多了,一些人就另開蹊徑,坐了船從水上看舞龍遊街。石拱橋所在的位置是最好的,它的兩側所停泊的船隻也是最多的。
當石拱橋出現崩塌的情況時,不少船上的人都被掉下來的碎石塊給砸到。也因此,不知橋上亂哄哄的,就連橋下也是亂哄哄的,由於擔心會被崩塌的橋給壓倒,所有的船隻紛紛忙著逃離現場。
性命攸關,誰都想成為第一個逃下橋去的人,之前上橋固然不容易,此刻想要下橋就更難了。你推我、我擠你,唯恐自己會落在後頭,一時間所有的人全都擠成了一團。
這種不理智的行為也加速了石拱橋的崩壞,石塊崩落的速度愈來愈快,橋身也出現明顯的扭曲。
洛寧也想逃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就算在安全無虞的情況下,體型瘦弱的她也擠不過別人,更何況是在這種大家都搶著逃命、幾乎人人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呢?
「別再亂擠了,一個個走!」洛寧屬於少數腦子還算清醒的人,知道在這麼下去誰都逃不了,可在一團混亂中,她那點小小的聲音早就被淹沒了。
橋身震動得越來越厲害,人們的尖叫聲也更響亮了。伴隨著恐怖的撕裂聲,最大的石拱忽然整個斷裂,裂縫兩邊的人就像下餃子似的紛紛往下掉。
洛寧距離裂縫還有一段距離,照理說應該暫時是安全的,可混亂中不知誰重重推了她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她整個人飛出了欄杆,一頭栽向了玲瓏河。
「啊……」洛寧嚇得大腦一片空白,雙眸更是閉得死緊,全身唯一還能正常使用的就只剩下這張嘴了。
「好了,我接住你了!」驀的,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道。
「啊……」洛寧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繼續放聲尖叫。
「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那疑似幻覺的聲音不但沒有消失,反倒更清晰了。
「奇怪,我怎麼還沒掉進水裡呢?」又叫了一會兒,洛寧才意識到有些奇怪。
「莫非你很期待自己掉進水裡?」要不是這會兒的情景不太合適,海明承還真的要笑出來了。
他不是第一個發現石橋坍塌的人,卻是第一個決定前去救人的。只是他僱用的那位船家,就沒有這麼勇敢了,當聽到他說「迎上去」時,還以為這個年輕人被嚇壞了,以至於語無輪次,不但沒有真的迎上去,還將船撐離得更快了。
海明承正要再次申明,忽然看見洛寧從橋上摔下來的一幕,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了,隨手抓起一旁閒置的船蒿,足尖一點就掠了出去,所幸船離開得不遠,這才及時在她落水之前救了她。
「沒……」這回她就算再遲鈍也知道不是幻覺了。洛寧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張年輕俊朗的臉。
咦,這不正是先前從船上盯著自己看的那位年輕公子嗎?她的雙眸因為驚愕而睜大。
「是你救了我?」意識到自己正被他抱在懷裡,她的聲音帶點羞澀,小臉也有些紅。
「是你的運氣好。」要不是他急中生智想到了那支船蒿,恐怕這會兒他們已一起落水了。也是這時,海明承才想起自己並不會泅水。
咦,他怎麼還不放她下來呀?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他放手,洛寧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除了爹之外,她還沒被哪個男人抱在懷裡過,這會兒被這陌生男子抱在懷裡,簡直彆扭到了極點,身子也因為害羞而輕顫了。
「別怕,已經安全了。」抱著她的感覺就像抱著一片羽毛似的輕盈,海明承不禁心生憐惜。
她的輕顫更被他解讀為「害怕」,一種陌生的情感攫住了他的心,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去安慰這位清麗的小人兒。
「放、放我下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洛寧被看得臉上發熱,羞得伸手想推開他。
她才輕輕一推,那高大的身軀竟搖搖欲墜起來,連帶被他抱在懷裡的她也要一同摔下河去。洛寧頓時花容失色,伸出去的雙手也由「推」變「抓」,嘴裡還不住喃念著「別掉下去、別掉下去……」
「別怕,沒事了。」她的反應海明承覺得有趣,語帶笑意的安慰她。
感覺他們已經穩住了身體,洛寧這才鬆口氣,卻還是不敢放開抓住他的雙手。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他們竟是站在一根直立的船蒿上!
除了偶爾做些小玩意外,看書是洛寧最大的嗜好,尤其那種傳奇類的話本。由於自身身體嬴弱的緣故,她特別傾慕那些能夠高來高去的大俠,這些年也讀了不少諸如「俠盜燕子飛劫富濟貧」、「鐵劍大俠快意恩仇」、「影子俠智取白虎山」之類的故事。也因此,在她的認知裡,「大俠」就等於「大好人」。
「你……你是一位大俠嗎?」當她意識到眼前這年輕男子就是自己嚮往許久的大俠時,眼底的恐慌全都變成了信任與仰慕。
在皇權面前「大俠」算什麼東西,不過當她用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滿是羨慕的望著自己時,海明承仍覺得挺受用的。
「嗯,算是吧!」大俠就大俠吧!偶爾客串一下應該沒問題吧!他毫不內疚地想。
「這位大俠多謝你救我。我已經沒事了,你快去救他們吧!」洛寧小心翼翼的鬆開一雙手,指了指斷橋的方向。
此時斷橋上下已是哀嚎一片,那些不幸摔下橋的固然淒慘,但是僥倖留在橋上的也未必真的好過,許多人在混亂中被踩踏受傷,甚至還有被踩死的。
「好吧!」海明承並不是什麼大好人,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臨時打住,只為捨不得這雙美麗的眸子裡露出傷心的神色。
「大俠,你真好!」洛寧激動地將小腦袋往他身上蹭,這是她向自己爹親撒嬌時的習慣動作,一個忘情就做出來了。
「丫頭,抓緊了。」海明承命令道。
大多數的船隻都逃離了,剩下的都是被從橋上崩塌的碎石給砸中的,當然也有少數勇敢的在救人,只是一來勢單力薄,而來殘橋仍不時有石塊落下,因此救援的工作不但緩慢也充滿了危險。
「是。」洛寧激動得小臉都紅了。
海明承趁此時機目測了下所在位置與岸邊的距離,找到幾個不錯的使力點。
「記住了,別鬆手!」那只筆直插在河底淤泥裡的船蒿,硬生生的又被他踩進了一大截,海明承借力躍向第一個使力點。
哇~~大俠抱著她在飛耶!洛寧出生至今哪曾遇過如此刺激的事,激動得一顆心怦怦亂跳。
「你沒事吧?」上了岸後,海明承趕緊問她。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小丫頭一雙大眼瞪得圓滾滾,瞧這表情非但不是害怕,還挺興奮的,大有想再來一次的架勢。
「沒……」洛寧才想說沒事,身後有一次傳來坍塌聲。
玲瓏鎮地處繁華富庶之地,鎮上的人一向過著祥和而寧靜生活,哪曾見過這種慘事,更談不上有什麼應變能力了。
拱橋發生第一次崩塌時,大伙都被嚇壞了,逃的逃、躲的躲,等回過神來時,又一窩蜂的湧上去救人,壓根沒考慮到拱橋的結構已被破壞,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多人站在上面。
殘橋第二次的崩塌比第一次更慘烈,橋上那些來不及撤退的受害者,以及前去救人的熱心人都遇難了,更倒霉的是最早掉下橋去的,先前就已經受傷了,這會兒又成了墊底。
大大小小的碎石如雨點般落下,碧綠澄澈的玲瓏河水因此染上一片駭人的紅色,相較於之前淒慘的叫聲,此時的寂靜更讓人不安。
海明承身處皇位鬥爭的漩渦中,大多是在談笑間撂倒對手,就算需要用到血腥手段,也自有手下去代勞,也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目睹這種血淋淋的場面。
「大俠,你沒事吧?」驀的,一雙冰冷的手撫上他的前額,洛寧喊了他幾聲都不見他回答,還以為他生病。
「沒事。」海明承努力抑制住胸腹間翻湧的不適,尋了一處安全的地方放下她,「小丫頭,你呆在這裡別到處亂跑。」
「好。」洛寧用亮晶晶的眸子望著他,眼裡滿是信任。
「放心,我一定會把人救出來!」海明承被她專注的目光瞧得心頭一熱,不由衝口道。
「嗯。」洛寧點頭。
看了一眼擁擠堵塞的街道,海明承決定從水上越過,不過考慮到一會兒還得救人,他並不打算像之前那樣飛過去,此時正好有一條船從他面前駛過,駕船的還是之前的船家。
原來這位船家之前被嚇跑了,這會兒回過神來,因良心不安,決定轉回來救人,沒想到正好與海明承狹路相逢。
海明承遠遠的瞧去,還有些傻瓜直往斷橋上跑哩!啐,真不知這些傻瓜是想救人還是害人害己?!
「去橋那裡,要快!」他心急如焚的跳上船,大吼一聲。
船家雖然決定轉回去救人,可心裡還是挺害怕的,這下看見這位衣著不凡的年輕客人也要去救人,他忐忑不安的心就安定下來了。
瞧瞧人家那條命可比自己珍貴多了,人家尚且不怕,他這個一窮二白的船老大還怕什麼呢?
「客官,您坐穩了!」隨著船家的一聲吆喝,小船像箭一般朝前駛去,很快就來到斷橋下方。
海明承已想好對策,船一到就施展輕功上斷橋,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起那些妄想救人的傻瓜,將他們丟回橋下。
他自認出手很有分寸,不至於讓他們受傷。
只是那些熱血的傻瓜哪知道他的用意,還以為他是來搗亂的,一時間怒罵聲四起,只是忌憚他武功高強,不敢衝上來揍人罷了。
海明承不管他人怎麼想,趕緊拎起一個丟一個,要是遇到膽敢反抗的,就先一拳打昏了再說。
「大伙別衝動,這位大俠是在救人呀!」終於有人看出了端倪,攔住群情激憤的鎮民。
總算出了個明理的,正好那些傻瓜也差不多都解決了,海明承正愁著該如何搬動那些傷員……
「在下柳四,是這鎮上的捕快,不知這位大俠怎麼稱呼?」剛才發出正義之聲的年輕男子站上前,雙手抱拳道。
「喂,小心接好了。」他的話才說完,海明承就丟了個輕傷者過來。
「哦……」猝不及防之下,捕快柳四一陣手忙腳亂。
好歹將傷者接住了,才剛當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第二個傷者又被丟過來。
「大俠,我們也來幫忙。」
「就是,不能讓大俠一個人忙!」
「……」
一見這情形,其他人也紛紛要過來幫忙。
「站住!」海明承厲聲喝止,「就站在那裡,別再靠近,這橋承受不住更多的重量了。」
橋身不時的震顫,兩次崩塌已經將根基毀壞了,稍有不慎就有再次崩塌的危險。
撇開橋上的傷者不說,橋下還有大量的傷者,這些傷者傷得可比橋上的嚴重多了,有的甚至被碎石埋住,必須挖開石頭才能救人。
何況橋下還有駕船過來救人的,要是這斷橋再次崩塌,別說是傷者,就連那些救人的好心人都逃不了。
「好好,我們誰也不動。」
「大俠,我們都聽你的!」
「……」
一聽這話,人們再也不敢妄動了。
不僅不敢再往前走,所有人還在捕快柳四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往後退了幾步,原先的地方只留下柳四和其他幾名壯漢,專門負責接住海明承拋過來的傷者。
而在旁邊的空地,傷員的安置和後續治療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如血的夕陽照在兩截殘橋上更顯蒼涼。
洛寧一直站在海明承放下自己的地方,水晶般澄澈的大眼望著在殘橋上獨自救人的高大男子。
事實上他們之間隔得很遠,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目,洛寧卻覺得自己能看清他最細微的表情。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他的面容卻清晰的印在她的心版裡!她的一顆心怦怦跳得好厲害,雙頰也紅得要命。
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鬼鬼祟祟的接近她。她記得很清楚,大俠將她放下的地方比較偏僻,她身後就是一片小樹林。
「是誰--唔……」洛寧還沒來得及轉過身,就被人從身後給撲倒。
更不幸的是,她摔倒的時候腦門正好撞到硬物,腦子一震暈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2:44
第三章
洛寧覺得自己一定是走霉運了,這才會不是病就是災,還一個接一個上場!
那日她在玲瓏河邊被人撲倒後,腦門正好磕在一塊硬土上,竟然就此暈了過去,等她再次睜開眼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雙眼哭得像核桃似的娘親,還有一張臉板得像被人欠了百萬銀子的爹親。
原來府中將有一位大人物來拜訪,為了迎接這位大人物,府裡上上下下忙得都快跳腳了,整個洛家別院也只有深居閨房的洛寧不曉得這件事了。
事發這天,京中忽然傳來消息說那位大人物的行程提前了,這下負責接待工作的管家可急了,還把洛寧的丫環叫去幫忙。
管家心想小姐一向足不出戶,又不太喜歡使喚人,很少會用到貼身丫環之外的人,再加上老爺夫人寵愛小姐,這闔府上下就數小姐院裡的人手最充足,暫時借調一些人手應該沒問題才是,再加上小姐的貼身丫環管珠又是一個機伶的丫頭,就更讓人放心了。
沒想到負責幫小姐煎藥的下人剛好家裡出了事,心慌意亂之下竟將藥給煎焦了,管珠去廚房端藥時發現此事,決定重新煎藥,因為不放心,她就留在廚房裡親自煎藥。
等管珠端著重新煎好的藥回來,發現小姐不在院子裡,還以為是小姐使性子躲著不肯喝藥,誰知等她找遍了洛家別院,還是沒瞧見小姐,頓時就急了。
等管珠衝過來報告「小姐丟了」時,洛家老爺和洛夫人可急壞了,這下哪還顧得上什麼大人物要來訪,整個洛家傾剿出動去尋找洛寧。
本來洛老爺也要一起出去找,只是礙於夫人一聽到這消息就急暈了過去,不得不留在府裡等消息。
照理說玲瓏鎮說大不大,洛家這麼多人手撒出去,也總該有些消息了。但是就這麼巧,這天正好是春龍節,這玲瓏鎮的春龍節遠近馳名,不光本鎮的人喜歡看熱鬧,就連外地的人也愛來湊熱鬧。
此時正值舞龍遊街,整個玲瓏鎮被擠得水洩不通,觸目所及全都是人。在這種情況下,就連走動都很困難,更別說尋人了,何況在出發尋人前,管家千叮萬囑過,千萬不能對外說洛家小姐丟了。
這無疑是增加了尋人的難度,不過大伙都知道保密很重要。
畢竟洛家身為月海國的首富,已經很樹大招風了,要是讓人知道洛家小姐在玲瓏鎮上丟了,難保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不會做出什麼事。
尋了半天,誰也沒尋到自家小姐,然後才得了消息,說是有人在玲瓏橋上看過一個身穿淡綠色衣裳年輕女子。
洛寧的衣物都是貼身丫環管珠負責打理的,管珠記得很清楚,這天自己給小姐準備的就是淡綠色衣裳,再聯想到玲瓏橋那一段,是鎮上風景最好的地方,她就知道那八九不離十是自家小姐了。
正當大伙欣喜若狂的要趕去玲瓏橋時,忽然傳來玲瓏橋崩塌、死傷無數的消息。一聽這話,管珠嚇得差點癱倒在地。
不過驚嚇歸驚嚇,還是得硬著頭皮趕去。管珠一邊讓人去通知管家調派人手,一邊趕往出事的地方。
管珠帶人趕到時,已是發生第二次坍塌後,雖然事先已經知道死傷很多人,但是一見到這種血淋淋的場面,她當場忍不住吐了。
洛家這些人是第一批衝上橋去救人的,為的就是要救出自家小姐,等海明承趕到後,他們也成了第一批被丟下橋的「沙包」,雖然心急如焚,卻只能待在橋下乾著急。
而管珠好不容易止住了吐,一抬頭竟發現就在河對岸更遠處,站著一名身穿亮閃閃淡綠色衣裳的窈窕身影。
這種亮閃閃的布料價值百金,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加上以管珠對洛寧的熟悉程度,只消一眼就認出來了,對岸的這位正是讓所有人找瘋了的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小姐……」管珠又是蹦跳又是揮手的,可不知怎麼回事,洛寧明明是看向這邊的,卻又像是視而不見?
管珠撩起了裙子,撥腳狂奔起來。她記得離這裡一里多的地方還有一座橋!而管珠還沒跑到那座橋,就遇上了願意載她過河的渡船。
本來還以為小姐遭遇不幸了,沒想到竟然能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那裡,雖然衣裳皺巴巴的,裙擺被踩爛了,好歹人還是好端端的。
從生到死、再從死到生,這其中起伏實在太大了,於是在看到洛寧的背影時,管珠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衝過去確定這不是幻影。
不料她跑過去時被樹根絆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正好跌在自家小姐身上。
於是洛寧這位經歷橋塌事件仍毫髮無傷的幸運兒,就被她那歡喜得發了狂的貼身丫環給撞暈了,等到她再次睜開眼已經在自己的香閨中了。
「寧兒,我的心肝,嗚嗚嗚……」洛寧昏迷裡,洛夫人就一直哭一直哭,不管洛老爺怎麼勸慰都沒用,好不容易等到洛寧醒來,她又忍不住哭了。
「娘,您別哭了,我好端端的沒事。」見女兒一醒來就懂事的安慰自己,感情纖細的洛夫人哭得更慘烈了。
「寧兒,你可把你娘給嚇壞了。」對於洛寧這次偷偷跑出府的事,洛老爺氣得不輕,只是他對女兒一向既愛又愧,平時連句重話也捨不得說,更別說是斥責了,憋了半天就只說了這麼一句。
「爹,對不起。」洛寧也知道這回禍闖大了,因此頗為內疚的望著爹。
「你……」洛老爺抬起大手,本想輕輕敲一下她的腦門以示薄懲,可是看到她額頭上那塊明顯的青紫,「輕敲」變成了「輕撫」。
「爹,別再生寧兒的氣了,好嗎?」洛寧愛嬌的用腦門蹭了蹭爹溫暖的掌心。
「別作怪,腦門還腫著呢!」對於這美好得像晨露般的女兒,洛老爺心裡滿是憐愛。
「是啊!寧兒,你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可把我給嚇壞了!」洛夫人一邊說一邊又開始抹眼淚。
「我睡了一天一夜?!」洛寧也被嚇了一跳。
「可不是嗎?你娘都被你嚇得不敢合眼了。」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洛老爺仍覺得心裡一怞一怞的疼。
「娘,您沒事吧?」怪不得娘的核桃眼會這麼大,洛寧內疚的望著娘親。
「沁雅,你一夜沒合眼了,不如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吧!」這母女倆身子都挺弱的,洛老爺就怕聽到什麼死不死的,趕緊打岔道。
「是啊!娘,您快去休息吧!」洛寧也跟著勸道。
「好,娘聽寧兒的話,寧兒也要聽娘的話,好好休養身體,別再忽然不見了,娘可經不起再一次驚嚇了。」洛夫人說著眼圈又紅了。
「好,寧兒都聽娘的。」一見娘親又有水漫金山之勢,洛寧哪敢不答應啊!
好不容易將雙親哄去休息了,洛寧才鬆了口氣,誰想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先前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的管珠,此時忽然走到她的面前,咚一聲跪了下來。
「小姐,你讓老爺打死我吧!」
「管珠,你這是做什麼?」洛寧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管珠把小姐給弄丟了,罪該萬死!」管珠垂頭道。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管珠有罪!小姐,你讓人打死管珠吧!」管珠截住她的話道。
「是啊!我們都有罪!」
「小姐,你讓老爺打死我們吧!」
「……」
房間裡齊刷刷跪了一地丫環,這些都是專門負責服侍洛寧的,都因為這回小姐的失蹤事件,或多或少受到牽連。
「你們……」洛寧雖然單純但並不傻,甚至比大多數人更聰慧,自然聽出了端倪。
看她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有些身上還帶著傷,想必是被自己擅自離府的事給牽連了。
「抱歉,下次我不會再魯莽行事了。」洛寧不希望再連累這些無辜之人,即使這意味著以後都得被困在家中。
「謝謝小姐。」得到她的親口保證,丫環們一個個樂開懷,唯獨洛寧哀聲歎氣的。
「馨兒先去廚房把小姐的藥端來,再吩咐他們準備些燕窩粥;小桃去把浴室準備好了,一會兒小姐該沐浴了……」管珠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來,「其他人先回去休息,但也別太鬆懈了。你們都給我記好了,要是小姐再丟了,一個個都給我自我了斷去。」
「是,記住了!」丫環們笑嘻嘻的各自領命而去。
這話可不是說給這些丫環聽的,而是說給她這個小姐聽的!洛寧心中瞭然。
「唉……」只要一想到以後不能溜出門去了,洛寧就忍不住垮下臉。
「小姐,喝藥了。」不一會兒,馨兒就把藥給端來了。
「哦……」看著端到眼前這滿滿一大碗藥,還飄散著難聞的味道,洛寧的一張小臉垮得不能再垮了。
「老爺吩咐了,只要小姐乖乖喝藥乖乖養病,得空兒就讓管珠陪小姐去外面逛逛。」管珠見此情景利誘著。
這次的事件也讓洛老爺開始反省,女兒已經長大了,老是把她關在家裡也不成,還不如放她出去走走。當然,前提是必須在丫環與家丁的嚴密保護之下。
「當真?」能出門也就意味著她能見到大俠了!一聽這話,洛寧的眼珠子變得好亮。
「當然是真的,不過這藥……」管珠從馨兒手裡接過藥碗。
「我喝、我喝。」為了能出門,她豁出去了!洛寧慷慨激昂的從她手裡「奪」過藥碗,視死如歸的喝了——不,抿了一小口。
哇~~好難喝呀!只不過是沾了沾唇而已,一張白淨小臉已經皺成了包子。
「小姐,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一看她這副表情,管珠立刻緊張起來。
她這主子最討厭喝藥了,偏偏又是個藥罐子,為了讓她這主子能乖乖喝藥,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不知想了多少辦法。
「好苦啊!」洛寧用大眼可憐兮兮的望著管珠。
她一向怕苦,平時所吃的藥大多調了蜂蜜,只有藥性會發生衝突的情況下,才會喝原汁原味的苦藥。
「苦點好啊!不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嘛!苦點正好能治好小姐的病。」管珠不為所的說。
所謂的良藥苦口不過是借口而已,其實是管珠惱恨自家小姐偷偷跑出府去,還差點把尊貴的小命給丟在外面,所以才故意沒在她的藥湯裡調蜂蜜,目的就是要給這不聽話的小姐一個教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亂跑?!
「我的好管珠,就給一塊糖甜甜嘴吧!」洛寧拉著她的衣袖,一邊說一邊伸出一根手指以示「就一塊」。
洛寧雖是月海國首富的女兒,但為人謙和善良,一點嬌縱之氣都沒有,深得府裡上下的喜歡。也正是吃定了自家小姐的軟性子,丫環們才敢串通演出先前那場苦情戲。
「小姐,要我怎麼說你呢?唉……」管珠最抵抗不了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被她這軟語一求,哪裡還擺得當家大丫環的姿態呢?當下心一軟不但給了糖,還一給就是兩塊。
這天夜裡,洛寧夢見了玲瓏橋坍塌的那一刻。
在夢裡她不但摔下了橋,還被一大堆石子給埋住了,怎麼也掙脫不了,雖然陷入這種絕境,但是她心中一點也不絕望,因為她堅信她的大俠一定會來救她的!
這次的塌橋事件中,受傷的人很多,不少重傷都還是外地人,為了讓他們都能得到救治,當地的官員特地上門去拜訪洛老爺,請求他的幫忙。
洛老爺為人豪爽又有慈悲心,不僅爽快的答應包辦所有傷者的看診費用,還開放洛府的東跨院來收留那些暫時回不了家的傷者。
由於傷者眾多,光靠請來的大夫和藥童根本照顧不過來,於是洛家的下人也會在得空的時候去幫忙。
這次事件中,洛寧除了腦門撞傷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傷害,照理說早就有出門逛逛的資格了,可一看到大家都在忙著照顧傷者,她怎麼好意思讓人陪她出門閉逛呢?
去幫忙的丫環回來後,有時也會說起東跨院的情況,其實洛寧也挺想去東跨院幫忙,就算做不了粗活,但抄抄藥方什麼的還能夠勝任。可是她才透露那麼一丁點意思,洛夫人就擔心得不得了,生怕她會染上什麼病,於是只好作罷。
東跨院雖然位在洛家別院眾多院落中最邊緣的位置,但如今住進這麼多傷者以及他們的家屬,難免會有人走錯地方。為避免他們去不該去的地方、闖入不該闖的地方,洛老爺下令關閉與東跨院相鄰的幾座院落。
也因此,洛寧活動的區域更小了。
管珠見自家小姐老是悶在屋子裡,生怕她會悶出病來,一有時間就拖她去花園裡走走。這天她又拖了洛寧去花園,兩人才到沒多久,小桃就匆匆跑過來把管珠拉走了。
本來管珠也猶豫要不要去的,只是一來她是管事大丫環,有些事必須由她來處理;二來如果說自家花園都不安全,那天底下就沒安全的地方了。想了想,她就放心的去了。不過離開前,一向謹慎的管珠不忘留下一個小丫環,好讓她貼身照顧自家小姐。
卻沒想到這順手叫來的小丫環是個超級聒噪的傢伙,管珠才離開沒多久,洛寧被她的超級碎碎念給念得頭都痛了。
想讓她下去別伺候了,偏偏小丫環的責任心又超級強,無奈之下,洛寧只得找了個讓她去書房取一本書的爛借口,打發她離開。
「小姐你放心,就算犧牲我的性命,我也一定會把那本書找到的。」聒噪小丫環一臉激動的望著洛寧。
「嗯,我相信你。」只是讓她去書房找本書而已,又不是去龍潭虎袕,哪裡談得上什麼犧牲性命啊?洛寧有些無言,但還是很配合的做出一副「我相信你」的樣子。
「小姐,我太感動了。」小丫環抓住她的手,熱淚盈眶的望著她。
「哦……」她的手被掐得好疼。
「小姐,我不會辜負你的厚望,嗚嗚嗚……」小丫環哭得臉紅鼻子紅。
「其、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能不能別再哭了?」哭聲震天,洛寧的腦袋更疼了。
「小姐你太關心我了,我、我太激動了,嗚嗚嗚嗚……」又哭了好一陣子,小丫環終於去書房尋書了。
「呼,耳根子終於清靜了!」當那胖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時,洛寧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
這小丫環的無敵碎碎念實在太有殺傷力了,這才在一起待了一會兒,她就被煩得耳朵發痛、腦袋嗡嗡作響,要是再繼續一起待下去,搞不好她就會被煩得吐血了!
幸好她急中生智,想出調虎離山的妙計,這會兒總算清靜了。其實洛寧要她去找的那本書不存在,就算她在書房裡找到明天晚上也找不到。
呵呵!她實在太佩服自己了!洛寧不由笑靨如花。
她臉上的笑容還沒收起,耳裡就傳來聒噪小丫環的聲音,嘴裡直喊著「小姐」。
「不會吧?」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洛寧被那叫魂似的聲音嚇得渾身哆嗦。
「小姐……」
「天哪!一定不能被她找到!」真要被她找到了,還不被煩死嗎?洛寧頓時亂了方寸。
她一心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眼前這片花園除了花就是零星的幾棵樹,再都就是一大片池塘,連座大點的假山都沒有,壓根沒有能躲藏的地方。
「怎麼辦、怎麼辦……」洛寧急得團團轉,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了,有樹就行啊!
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幾棵樹前,挑了其中最大的一棵樟樹。
只見她雙手抱住樹幹就要往上爬,可是人還沒爬上去,裙擺就被她踩裂一道大口子。
「糟糕,居然給忘了!」洛寧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個很重要的步驟,趕緊亡羊補牢。
她彎下腰將裙擺整個掀起來,再掖到腰帶裡去,沒了礙事的大裙擺,活動起來自如多了。
「這回一定成!」她有自信的點點頭。
「小姐,你在哪裡呀?」聒噪小丫環的聲音更近了。
所幸這座花園設計了蜿蜒小徑,因此聲音聽起來雖近,但小丫環一時半刻還到不了。
洛寧之前雖然沒真正爬過樹,卻看過不少次別人爬樹的樣子。她記得很清楚,那些小子也是這麼雙手抱著樹幹,雙腳一蹬一蹬的,整個人就倏地爬了上去。
洛寧雙手抱住大樹幹,學著記憶中的樣子往上爬,可她試了好幾次,卻都爬到一半就滑下來。
「我就不相信。」接二連三的受挫讓洛寧越來越執拗,非得征服這棵不聽話的大樟樹不可。
可是老天爺就像在跟她作對似的,不管她試了幾次就是不成功。
「奇怪,難道是因為我沒在手心裡吐唾沫嗎?」想來想去,總算讓她想出一個爬不上樹的理由。
雖然往手心吐唾沫有點太那個,可為了能夠順利上樹,洛寧還是決定豁出去了。
「傻丫頭,這就沒轍了嗎?」就在她伸出兩隻白嫩的手掌,打算朝上面吐兩口唾沫時,頭上忽然傳來一個帶笑的聲音。
「誰呀?」洛寧本能的抬頭一看,正好望見那張自玲瓏橋一別之後,經常入她夢中的熟悉俊臉!「大俠,你怎麼會在我家樹上?」
莫非他是來尋她的?雖然理智知道不可能,可是她仍情不自禁的期待這是真的。
「大俠當然是飛上來的囉!」海明承眼珠子一轉,故意道。
那日在玲瓏橋救人之後,本想就此功成身退,可卻被趕來的縣官老爺認出身份,左一句「請殿下指導」,右一句「殿下在則民心安」,這大帽子扣了一頂又一頂,就是不肯放他離開。
按照月海國的法令,像玲瓏橋崩塌死傷幾百人是屬於重大事件,地方官府必須將之呈報朝廷,要是一個弄不好,當官的可是要被摘掉官帽的。不過如果有皇子摻和進來就不同了,就算朝廷真要責怪,處理時多少也得考慮到皇家的顏面。
海明承自然清楚這縣官老爺打的如意算盤,也不介意被他小小的利用一下,不過自從他在玲瓏鎮的消息一傳開,今兒個謁見明兒個拜會的,沒有一天安寧。
幾天下來他被弄得煩不勝煩,終於忍不住發了頓脾氣,這才得以逃出來,沒想到竟看見如此有趣的一幕,這有趣的小丫頭居然就是那位讓他印象深刻的橋上女子。
呵呵呵……他不由得心情大好。
「飛上來?」洛寧先是一臉崇拜的望著他,隨即又由崇拜變成了沮喪。唉~~別說是用「飛」的了,她連用「爬」的都爬不上去。
「想不想一起飛?」自洛寧進入花園後,所發生的一切都沒能逃過海明承的眼睛。
玲瓏橋上初見時,嫻靜的她就如一幅風景畫中最美的一隅,此刻她又展現出活潑的一面。
「飛?」洛寧的話音甫落,海明承已經來到她身邊,她只覺得腰間一緊,瞬間整個人已騰空飛起。
「瞧,你不也飛上來了?」海明承笑嘻嘻的望著她。
「真的呢!謝謝你,大俠。」洛寧發現自己也在樹上了,不禁笑靨如花。
「舉手之勞而已。」她的小臉紅通通的,讓他好想捏一把。
「真有意思。」洛寧從沒待在樹上過,此刻她驚訝的望著高處的美景。
她在樹上看風景,海明承則在一旁看她。
皇室後宮美女如雲,而身為皇室的一員,他已見過不知多少美女,早就對美女這種生物無感了。眼前的小女子並不是最美的,可她的出現總能抓住他的視線,讓他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當初在玲瓏橋上如此,現在也是……
此刻,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照射在她臉上,那細膩得看不到半點瑕疵的肌膚竟有一種透明的感覺!
洛寧剛開始還挺緊張的,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只有一顆腦袋轉來轉去的看風景。漸漸的,她的膽子大起來,也敢扶著樹幹做小幅度的轉身了,而這一轉竟瞧見自己的香閨,當下興奮不已。
「啊……」不料樂極生悲,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一頭朝樹下栽去,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別怕,沒事了。」海明承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她身上,一見這情景立刻伸手抓住她,將她的身子往上一帶。
「嚇、嚇死我了!」人雖然好端端的回到樹上,但她的身體還是軟的,一顆心更是怦怦亂跳。
「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驀地,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
「放開……唔……」洛寧發現自己被他抱在懷裡,忍不住掙扎道。
「噓,別出聲,有人來了!」她的話還沒說完,海明承就伸手掩住她的嘴巴,附在她耳邊警告道。
「呃……」那是……洛寧清楚感覺到隨著說話聲,一個濕潤且柔軟的東西擦過了她的耳垂。
等意識到那是他的嘴唇時,她的耳根都紅透了。
這棵樟樹雖然枝繁葉茂,可是他們所在的位置並不能掩藏身影,於是海明承索性抱著她竄上更高的枝上。
「小姐,你在哪裡?」他們才在樹上藏好,聒噪小丫環也已經趕到了。
一聽到那聲腔調極其獨特的「小姐~~」,洛寧就忍不住激零零打了個寒顫,嘴巴被他的大手摀住,洛寧只好用點頭來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記住,別隨便出聲。」他放開捂著她嘴的大手,不忘輕聲叮囑。
「嗯。」她的耳朵都紅得發燙了,卻仍力持鎮定。
「小姐,你別躲著,快出來呀!」小丫環一邊喊,一邊在樹下四處尋找。
最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丫環居然連那種根本藏不了人的草叢都不放過,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她直到現在才找到這裡。
「莫非她以為你會藏在螞蟻窩裡不成?」這實在是太可笑了!海明承再也憋不住笑了。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笑出聲,一笑就現形了,可他的一雙手正抱著她,根本沒辦法摀住自己的嘴。海明承只能將臉埋在她的頸側,藉以將笑聲降到最低。
再配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想必,大概,不,應該能遮掩過去吧?他不是很確定的想。
即使隔著層層布料,洛寧仍能感覺到他溫暖的呼吸一陣陣吹拂在她的肌膚上。
雖然他們躲藏的這棵樟樹很高大,可是當兩人擠在同一根枝椏上時就顯得擠了,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胸口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
也因此,洛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擁在懷裡,整個人不由得石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3:08
第四章
等到那異常執著的小丫環終於放棄離開時,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動作,就算海明承也覺得肩膀僵硬、手臂酸麻。他所做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從樹上跳下來,活動活動筋骨。
「你不需要活動一下嗎?」他都已經活動好了,才發現先前被自己「擄」上樹的女子,仍一動也不動的維持之前的姿勢。
「……」洛寧還在震驚中,壓根沒聽見他的話。
「你怎麼了?」海明承有些擔心。
「……」還是沒有反應。
要不是那兩丸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時不時還會眨一下,他幾乎要懷疑這是一尊玉琢的雕像。
「丫頭,你怎麼了?」從第一眼看見她,他就對那張紅通通的小臉很感興趣,這回既然出手自然就不會錯過。
嗯~~滑滑嫩嫩的,摸起來就像上好的瓊脂,似乎稍一用力就會碎裂。海明承本想捏一捏,好喚回她的注意力,但當他的手指觸摸到她的小臉時,別說是用力捏了,就連摸得重一點都捨不得。
「呃,怎麼了?」當有些粗糙的大手撫上自己的面頰時,那種清涼的感覺終於喚回她的神志。
「這句話可是我先問你的喲!」海明承愛極了她這種略帶迷茫的樣子,眼裡滿是笑意的道。
「你先問……」大眼眨巴兩下,洛寧終於意識到眼前的情形有多曖昧了,當即嚇得退開兩步。
但她因為同一個姿勢維持太久,雙腳都有些僵化了,這一退差點就摔倒在地,還是海明承及時出手解救了她,但她也因此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裙擺整個被掖在腰間,很是不雅的露出裡面的褲子;右腳的鞋子不知什麼時候掉了;露出髒兮兮的白襪子;頭髮亂糟糟的散落到肩頭,就算不照鏡子也知道髮型絕對是一團糟……
「天哪!」這哪像是大家閨秀,簡直就是瘋婆子嘛!洛寧忍不住聲吟,連忙手忙腳亂的扯下裙擺。
經過這番折騰,她的裙子早就皺得像梅乾菜了,不管怎麼整理都沒用,而最糟糕的是,裙子上還有一個顯眼的大洞,就像張開一張大嘴似的。
「大人,請這邊走。」
正所謂禍不單行,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爹說話的聲音,不只她爹,還有其他陌生人的聲音。
天哪!要是被他們看見她這副樣子,那她洛家的顏面……一想到這,洛寧頓時心急如焚。
「早就聽說洛家別院的花園能與御花園相媲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哪裡哪裡,是李大人太誇讚了。
「……」
交談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聽方向正是往這邊而來。
「不能被看見,一定不能……」洛寧喃喃自語,先前不嫣紅的小臉此時已經是慘白至極。
她的大腦更是一片混亂,只知道一定不能被看見,至於怎麼才能不被他們看見卻一點想法都沒有。
「別擔心,一切交給我!」不知怎的,看到她這樣子,他的心竟然隱隱的怞疼了一下。他戲謔的道:「有我在,你就把心放在肚子吧!」
「嗯。」洛寧很開心的點點頭,慘白小臉迅速染上一絲輕紅。
他看得很分明,她的眼神先是帶著幾分迷茫,隨即像是被什麼點燃似的,變得亮閃閃的。
「賀大人,今兒個一定要讓洛老爺帶咱們看看先帝御筆親題的『人間閣苑』。」
「這可一定得去見識見識,洛老爺你別吝嗇啊!呵呵呵……」
「好說好說,兩位大人這邊請。」
「……」
雖然洛寧並不參與家中生意,但也不只一次聽說過來打秋風的官員是如何難纏,此刻只是聽這聲音,她就聽出了爹的無奈。
海明承也聽出那個「賀大人」就是青州知府賀廉禮,名廉實不廉的討厭傢伙;那個「李大人」是姓李的地方官,清不清廉不好說,拍馬屁的功夫卻是一等一的好,這些天天天晨昏定省,擾得他煩不勝煩。
「記得別出聲。」他壓低聲音叮囑一句。
洛寧點點頭,閉緊嘴巴。
海明承抱著她輕輕一縱,又重新上了樹,然後藉著樹冠的掩護,快速的離開花園。如他保證的那樣,洛老爺等人一點也沒察覺,最多覺得眼前似乎花了花。
「你住哪裡?」
「清竹雅苑,就在輕蘿雅築的東邊,前面是天陽……」
「告訴我方向就行了。」他決定還是從屋頂上走,當即截住她的話。
「好,清竹雅苑在西邊。」洛寧很快反應過來,伸出纖纖玉手往西邊一指。
「好。」話音未落,她就發現自己又一次「飛」起來了。
與之前相比,這次飛得更快更遠,可也許是因為他的臂膀太有力、他的呼吸太沉穩、他的……洛寧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從這裡轉彎。」
「過前面的小橋,再向西南。」
「……」
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她的清竹雅苑。當海明承放下她時,她隱隱有種距離太短的遺憾。
「明天再來找你玩。」似乎看出她的小舍,海明承說了這麼一句。
「唉,你……」洛寧既想說她不是小孩子了,才不需要他來陪她玩呢!又想說這是深宅內院,若不是有急事,他這不相干的男子根本不該進來。可一直等到他的身影都消失在她眼前了,她還是沒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明天……」雖然他們才剛分開,可是洛寧已經開始期待起明天了。
「要是小姐真的不見了,我看你就拿命來賠吧!」
「管珠姐姐,你可一定要救我啊!嗚嗚嗚……」
「……」
不知站了多久,院外忽然傳來一陣交談聲,喚回了洛寧的意識。
原來聒噪的小丫環在花園裡沒找到洛寧,急得像無頭蒼蠅似的團團亂轉,正好管珠辦好事情回來,見此情景上前詢問,聽她把情況說了之後,當即決定先回清竹雅苑看看再說。
「我……」洛寧才說了一個字,就忽然想到自己這副樣子要是被管珠看見,絕對免不了一頓碎碎念。
不行,一定不能被管珠看見!她暗自決定。
聽腳步聲已近在咫尺,不管是梳洗打扮或換衣裳都已來不及,洛寧急中生智,真心衝進自己的閨房,跳上床、拉下床簾,再用被子將自己團團包住。
好險!她才剛弄好一切,還沒來得及喘息,管珠就已經推門進來了。
「小姐~~」隔著簾子隱隱瞧見床上躺著個人,聒噪小丫環大喜過望,立刻扯開她的大噪門。
「閉嘴!」管珠狠狠瞪了她一眼,嚇得小丫環趕緊閉上嘴巴。
「管珠,怎麼了?」洛寧打了個哈欠,裝出一副被吵醒的樣子。
「沒事,管珠是來問問小姐可需要喝一些燕窩粥?」管珠丟給聒噪小丫環一個「等會兒再跟你算賬」的眼神,上前想撩開床簾。
「不喝了!」看見管珠伸出手來撩簾子,洛寧心中有鬼,趕緊出言阻止。
「小姐?」管珠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有點累,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們先出去吧!不需要伺候了。」
「那——管珠就先告退了。」管珠猶豫了一下,終於收回去撩簾子的手,行了一禮。
「好。」總算逃過一動,洛寧偷偷的鬆了口氣。就在這時,她感覺腳上有些異樣。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兩隻腳蹭了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把髒鞋子穿上床了!
由於身體的緣故,洛寧自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不得大喜大悲,不能做任何會危害到身體的事,也因此,她養成了好靜不好動的性子。回想起她這十六年的歲月裡,就連開懷大笑的時候都很少,更別說做這種瘋狂的事了。
「還真是瘋狂的一天呢!」不過也很有趣就是了!洛寧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她那平淡如水的生活,在與大俠邂逅時總會激起波瀾,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下一次他會帶來怎樣的驚喜抑或驚奇了。
雖然他們才剛分別沒多久,可是洛寧已經開始思念了。
對了,她還沒問大俠的名字呢!下回見面時一定要記得問,還有還有,她還要問問他為什麼會來洛家……
自從洛絲被洛漠然創造出來後,就一直被同行競相模仿,坊間也出現了不少「李絲」、「張絲」、「唐絲」……但即便到現在,也沒有哪家拉出的絲能夠超過洛絲,不是沒有洛絲那麼細,就是達不到洛絲的強度,空有纖細的外表卻派不上任何用場。
在洛家的祖宅以及玲瓏鎮的洛家別院各有一家繅絲房,這就是洛絲的秘密製造地了。繅絲房是洛家的重地,除了特定幾個人外,誰都不准進入,如有違者視作竊密,行斷手剜目割舌之刑。
也因此,即使管珠已經知道自家小姐就在繅絲房裡,也只能在外面乾著急。
「小姐,你該休息了!」管珠在門外揚聲道。
「嗯,馬上好了。」如同之前一樣,屋裡很快傳來洛寧的聲音,卻遲遲等不到她出來。
「小姐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只好去請夫人來評理了。」管珠只得用威脅這招。
因為打從入冬之後小姐的身體就不太好,老爺早就下了不許小姐再進繅絲房的嚴令,沒想到這天一不注意,居然又被她給溜了進去。
「好管珠,再給我些時間,只要再一會兒就行了。」洛寧從屋裡探出頭來,告饒道。
「好,一盞茶工夫,沒得商量。」管珠雙臂抱胸,開始計算時間。
「一盞茶就一盞茶。」洛寧欣欣然的縮回頭,繼續先前的忙碌。
皇天不負有心人,比頭髮絲更細的金絲終於成功的被怞了出來,不過這只是開頭而已,要是在途中斷了,還是白搭。
「再長點、再長點、再長……」一半因為被火焰炙烤,一半則是因為緊張,洛寧白皙秀氣的額上沁出了點點汗珠。
當怞出的洛絲終於達到足夠的長度,甚至還可能再長時,她不禁笑逐顏開,一雙明媚大眼更是彎成了兩道彎月。
「小姐,一盞茶已經到了。」正高興時,忽然傳來敲窗子的聲音。
「糟糕!」洛寧的心一顫、手一抖,洛絲頓時就斷了,不由得暗叫一聲可惜。
「小姐,我這就去請夫人……」
「來了,來了!」這丫環真不枉「管住」這名字呀!洛寧只得收拾桌上的東西,推門出來。
「小姐,你的斗篷呢?」管珠一見她就是一臉的不贊同。
「斗篷?」好像不在房間裡啊!洛寧有些呆愣。
「這春寒料峭的,你的身子又那麼弱,怎能不穿斗篷就出來呢?要是再生病可怎麼辦?」一瞧她這表情,管珠就知道準是出來時把斗篷給忘在房間裡了。
「哪有這麼弱呀!我又不是紙糊的,風吹吹就會倒。」洛寧撇撇嘴,頗不服氣。
「喲~~小姐你可比紙糊的細緻多了,頭疼傷風之類的也就別說了,單說去年夏天那回你吃多了幾片西瓜,又貪涼去睡了老爺新弄來的寒玉床,結果上吐下瀉,嚇得老爺差點丟了魂,夫人更是哭昏好幾次。」這一椿椿一件件,管珠都記得牢牢的,還不時拿出來「提醒」小姐。
「那一次是意外,根本不能作數。」洛寧有些心虛的辯解道。
「那就說說開春時的那場病吧!也是因為你把斗篷給落在房裡,結果著了涼病了半個月,再說去年六月十五,又不是什麼節日,你偏要去看什麼月亮呀!結果又病了不是?還有啊……」管珠得理不饒人,巴拉巴拉的說過沒完。
「我的『管住』姑奶奶,算我錯了行不行?」真要任由她這麼說下去,一會兒就要追溯到她出生時的事了,洛寧趕緊討饒。
「小姐,我也知道你從小到大都在喝藥,早就喝厭了,可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更該愛惜自己;再說為了老爺夫人,你也該多為自己的身體著想才是。」管珠苦口婆心的道。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會注意,拜託不要告訴我娘親。」洛寧雙手合十,做著「拜託」的手勢。
「好,不過小姐也得答應我,不許再偷偷溜進繅絲房去了。」管珠乘機提出交換條件。
「這——好吧!」雖然不能進繅絲房也就意味著她沒法按計劃完成之前的設計,可是她也不想讓身邊的人著急擔心,所以慢就慢吧!
「走快些,只要回到房裡就不覺得冷了。」摸了摸洛寧的手,感覺挺冷的,管珠建議道。
「嗯。」洛寧加快了腳步。
繅絲房距離洛寧居住的清竹雅苑並不是太遠,要不了多久她們就回到了清竹雅苑。洛寧的體質畏寒怕冷,為此她房間的四壁專門設計了特殊的夾壁,天氣一冷就在夾壁裡生火取暖。
因此,就算在最寒冷的下雪天,她的屋子也能像春天般溫暖。只是,後遺症就是洛寧常常誤以為外面就跟屋裡一樣溫暖,出門不是忘了添件衣裳,就是少帶了斗篷,頭痛傷風的機會也就增多了。
「小姐,我這就讓廚房去弄些薑湯來祛祛寒氣。」一回到溫暖的房間裡,管珠立刻就張羅起來。
「不用了,我的手還熱著呢!不信你摸摸。」洛寧將自己的小手塞進管珠的手裡。
果然她的手心還是熱著的,這次大概不會生病了吧!管珠這一路都提著心,這會兒總算鬆了口氣。
「我想小睡一下,你吩咐下去,別讓人來打擾我。」洛寧的眼珠子轉了轉,吩咐道。
「那我幫小姐更衣。」管珠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幫她脫衣服。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你快出去吧!」洛寧趕緊阻止她道。
「可是……」是錯覺嗎?她總覺得小姐這段日子有些怪怪的,比如她午睡的時間比以前更長了,還不許人在她睡覺的時候打擾。
「唔,我真的困了。」洛寧柔了柔眼睛,又打了個哈欠,以示自己真的很困很想睡。
「那我就先出去了。」管珠雖然出去,卻多長了個心眼兒。
由於擔心自己前腳一走,小姐後腳又溜回繅絲房去,她索性端了張凳子坐在門前站崗著。
「這下可怎麼辦呀?」瞧管珠這架勢,洛寧不禁傻眼。
剛才回房時,她就發現之前放在牆角的花盆被換了個位置,根據之前的約定,這意味著大俠已經到了,只等她溜過去跟他會合。
照理說這偷溜的事,這些天下來她已經駕輕就熟了,沒想到偏偏這回出了錯,被她的貼身丫環給堵在房間裡。
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守在門口的管珠仍沒有半點要離開意思,她心中可急了,偏偏又一籌莫展。就在她急得快要捶牆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該不會是老鼠吧?!洛寧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頓時就樂了;屋頂不知何時被掀開一個人洞,趴在洞口往下看的不正是大俠嗎?!
沒想到他還挺聰明的,等不到她,還知道要過來找她。見此情景,洛寧不由得樂了。
「喂,我現在能下來嗎?」海明承揮揮手,用口形問道。
「你快下來呀!「洛寧朝他招招手,也用口形回答。
「我下來了,你站開些。」
「嗯,你小心點呀!」
「當然沒問題啦!」海明承回了一個自信的笑,隨即從屋頂上的大洞跳了下來。
對他來說這種高度根本就沒有挑戰性,合著眼睛往下跳也不會出事。
「可別出什麼事啊!」她喃喃的說。
雖然比這更高的地方,這些天他也已經帶她飛過了,可當海明承從高高的屋頂路下來時,洛寧仍覺得一顆心揪得緊緊的,一雙小手也揣得緊緊的。
當他看見她一臉緊張的望著自己,不知怎麼心中一動,忽然很想知道要是他受傷了,她又會怎樣的表情?
於是海明承在落地時故意一拐,身子猛然晃了下,隨即整個人坐倒在地上,臉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
「怎麼了?怎麼了?」見此情景洛寧嚇得第一時間撲了過去,一迭聲的問道。
「沒什麼。」海明承遲疑了下才道。
劇本居然按照他所想的走,但他又覺得似乎太嬌情了點,正猶豫著是不是該結束了。
「一定有什麼,你受傷了是不是,快讓我看看!」她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了,一邊說著一邊就去掀他的褲管哩!
「真的沒什麼,我……」海明承的表情有些尷尬。
「小姐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海明承的話沒說完,外面就傳來管珠的聲音。
糟糕,太大聲了!海明承和洛寧對望一眼,同時意識到這點。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個地方把人藏起來,可是屋裡根本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怎麼辦?」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那裡!」海明承朝一個地方指了指。
「那裡?」洛寧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小姐,到底出什麼事了?」與管珠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就那時!來不及多想了,洛寧胡亂的點了點頭。
「啊!」下一刻,他出乎意料的動作嚇得洛寧尖叫一聲。
「小姐!」一聽這聲音管珠更急了,本來只是試探著推開,這會兒直接推開門進來了。
奇怪,似乎有什麼從眼前飛過?定眼再看卻又什麼也沒有。
莫非是她眼花了?管珠又飛快的查看屋裡其他地方,仍沒瞧見任何異樣。
「怎麼了?」這時,床上傳來洛寧帶著睡意的聲音。
「小姐,我剛才在外頭聽到你在大聲叫鹹。」管珠走上前去,撩起了低垂的床簾。
管珠只看見一床大被子將她家小姐蓋得密密實實的,只露出一張睡得紅撲撲的小臉,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對勁。
「大聲叫喊……對,我確實是在大聲叫喊。」洛寧急中生智,胡掐道,「因為我夢見自己從橋上掉下來。」
「小姐,你的外衣掉在地上了。」藉著撿衣服的當兒,管珠將床底下也查看過了,還是沒什麼異樣。
「就放在椅子上吧!」洛寧不由暗自慶幸,要不是那傢伙扯下了她的外衣丟在地上,這下恐怖就要露出破綻了。
「好。」大概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吧!管珠終於通報,將撿起的衣服放在椅子上。
「你出去吧!我還想再一會兒。」洛寧打了個哈欠,做出一副很想睡覺的樣子。
「那我就不打擾小姐。」管珠行了一禮,將之前撩起的床簾又重新放下後,才退了出去。
等到大門重新闔上,管珠的腳步聲也遠離了,洛寧才鬆了一口氣,隨即羞澀之情佔據了她的身心。
由於屋子裡沒有地方能躲藏,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床,差別只在洛寧看中的是床底,而海明承看中的則是被子。至於先前她的尖叫,則是因為海明承忽然伸手扯下她的外衣。
而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不是他意圖不軌,而是為了營造出她已經睡覺的假像。為了不被發現被子裡其實有兩個人,洛寧側躺,海明承則緊貼在她身後,姿勢就像迭在一起的兩支匙子。由於所佔據的面積確實降到了最小,再加上賬中光線比較昏暗,乍看之下確實像一個人似的。
可——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後背,他的一雙胳膊緊緊摟住了她,他的雙腿則將她的夾在中間……
之前洛寧一心只想著千萬別讓管珠發現了,等危機一過去,才意識到他們的姿勢有多曖昧,她臉上的紅暈也隨之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喂,你還不出來嗎?」等了一會兒仍不見他有動靜,洛寧實在躺不住了,面紅耳赤的道。
「出來了!」隨著說話聲,海明承從被子裡鑽了出來,臉上也多了兩抹疑似紅暈的紅潤。
這麼做雖是權宜之計,可是海明承無法欺騙自己,當抱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聞著她的幽香時,他忍不住動情了!
幸好天候冷,衣服穿得比較多,而她又純真得不知情事,否則還真是……
即便如此,他仍費了好大的勁才讓沸騰的情慾平息下來。
「我、我的衣服。」洛寧伸出一雙手來,強忍羞澀的道。
「好,我幫你拿。」拿起椅子上的外衣,正要遞給她,卻發現上面的衣鈕被他之前的暴力扯壞了。
「怎麼了?」等了一會兒仍沒等到衣服,洛寧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件外衣被扯壞了,我幫你在衣櫃裡找件新的。」
先前那個叫「管珠」的丫環若再仔細一點,還真的就發現了哩!想到這,海明承就覺得僥倖。
「嗯。」洛寧的聲音低若無聲,要不是海明承自幼習武,還真會聽不見。
照理說衣櫃裡有不少女兒家的私密物,不該被他看到才是,可是這種情況下,總不能讓她穿著中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吧!
光是想像那樣的情景,她就覺得整張臉都熊熊燃燒了。
天哪!誰來給她一盆冰水,好讓這駭人的溫度降下去!洛寧用衣袖朝自己臉上扇風,卻收效甚微。
在那一排無論質料或做工都屬絕佳的衣物中,海明承一眼就挑中一套桃紅色的衣裳,這美麗的顏色讓他想起與她初見時的情景。
當她在玲瓏橋上盈盈望來的時候,他就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整個玲瓏鎮的春色都盡在她一人身上。
當洛寧在床簾後換好衣裳出來時,海明承才發現何止是整個玲瓏鎮的春色,恐怕整個月海國的春色都在她身上。
「寧兒……」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炯炯目光灼熱得像要將她整個吞噬。
「有什麼不對嗎?」洛寧還以為是自己的衣裳出了什麼問題,低下頭去查看時卻意外發現了……
「你怎麼了?」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對,海明承本能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海、明、承、你、騙、我。」洛寧一字一頓的道。
「騙?」海明承終於想起來了,之前自己故意裝出摔倒的樣子騙她,只是沒想到那個叫管珠的丫環會跑進來攪局。
「你根本就沒有摔傷,你之前是故意騙……」洛寧不知道為什麼,當意識到他只是騙自己的時候,她的心會那麼疼。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話才說到一半,海明承就意識到自己會這麼做正意味著對她的在意。
「耍我很好玩嗎?」討厭!洛寧雙手握拳氣呼呼的,漂亮的眼眸也跟著濕潤起來。
「別生氣,我一會兒帶你去看廟會,很熱鬧很有趣喔!」要不是生怕唐突了佳人,海明承好想吻上她氣鼓鼓的小嘴。
「誰要……」猶豫一下,洛寧還是沒能拒絕他的提議,因為她實在太想去了。
「那我要去總行了吧!」海明承笑噗噗的看著她道。
「哼!你別以為賄賂我就行了,告訴你,本小姐才不……」吃你這套呢!
「好好好,我什麼都聽你的。」她的話還沒說完,海明承已經一把抱起她。
「放開……」洛寧氣得捏緊小拳頭捶他。
對海明承來說,這點力氣就像在給他搔癢般不痛不癢,他只是有些訝異,沒想到這水做的人兒也會有脾氣。
不過只要她能消氣,他一點都不介意被她多捶幾下,而且比起她之前的溫柔可人,氣呼呼的她別有另一番風味。不過要是再把那丫環給招進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海明承朝屋外努努嘴,示意她小聲點,可別再把丫環招進來了。
「別以為你努努嘴就能混過去了,我警告你……」洛寧壓低了嗓音警告道。誰知她的話還沒說完,海明承就已經拒著她從屋頂的大洞「飛」了出去!
想起之前在走廊時聽到她們主僕的對話,似乎她的身體不是太好,於是他在離開前不忘順手帶走擱在貴妃塌上的白狐斗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3:29
第五章
玲瓏鎮雖然名義上是鎮,但其規模不下於一座中等城市。由於它的地理位置並非兵家必爭之地,自建鎮之後就沒經受過戰亂之禍,這裡又是有名的魚米之鄉,物產豐富,生活在鎮上的人都無生活之虞。也因此,當地人大多是閒散的。
由於玲瓏鎮氣候溫暖、景色如畫,吸引不少達官貴人來這裡修建別院,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被皇帝題為「人間閬苑」的洛家別院了。他們的到來不只帶動當地的經濟,也將天南地北的風俗帶到了鎮上。因此,玲瓏鎮上的廟會竟比京城白雲觀的更熱鬧幾分。
就連海明承看了都有一種目不暇給的感覺,何況是常年關在家裡的洛寧呢?她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只恨爹娘沒給她多生幾隻眼睛。
當兩人趕到時,抬佛像遊街的活動已經結束,廟會卻才剛開了個頭,還有大把的熱鬧可看。
敬業寺門前的大空地此刻已被擠得水洩不能,耍雜技、變魔術、打鞦韆……讓看得人目瞪口呆,不時爆出一陣陣喝彩。
聰明的小販早就將攤子擺在街道兩旁,無論吃的、穿的、用的,但凡人們想得到的,在這裡都能找到。
油炸的、水煮的、現蒸的……空氣裡氤氳著各種食物的氣味,別說是飢腸轆轆的人了,就算吃了飯的也被勾得饞蟲大動,恨不能再長出一個胃來。
洛寧也被這誘人的香味給吸引了,什麼都想嘗一嘗,只不過礙於羞澀之情,只能看看而已。
身為洛家的女兒,就算心理饞得要命,外表不得不保持矜持,要不是海明承一路上都在研究她的表情,還真看不出來哩!
如今他已經能根據一些蛛絲馬跡來判斷她的一些想法;睜大眼睛代表她很有興趣,抿緊嘴巴代表她不喜歡,皺眉頭她在思考……
偷偷研究她的表情固然別有一番樂趣,但是每回看見她眼巴巴的望著食物的樣子,著實讓他覺得有些內疚,甚至是心疼。
如果說之前出遊時,洛寧所展現在他面前的是溫婉美麗的一面,那麼這次出遊海明承算是充分領教了她的固執。真實他還抱著「等到了熱鬧好玩的廟會,她自然就不會生氣了」的美好幻想,但事實是她寧願眼巴巴的望著,也不願意向他妥協。
起初海明承還努力說服自己,或許下一刻她就會開口向自己要求,沒想到廟會都快逛過一半了,她別說是開口要求了,就連一句軟話都沒說過。
於是他決定改變策略主動出擊。
看見有人在賣梨膏糖,他就跑去買梨膏糖;看見有人在賣糖炒栗子,他就去買糖炒栗子;看見有人在賣豌豆黃,他就跑去買……
要不了多久,他的手裡就是提拎了大包小包的吃食,各種誘人的香味從袋子裡散發出來。一名器宇軒昂的大男人拎著一大堆吃食招搖過市的這一幕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一些孩子的注意。
這回總成了吧?他就不信她還能繼續漠視他的存在!海明承暗自得意著。果然要不了多久,那張美麗的小臉就轉向了他。
說吧!只要說句好聽話就行,他立馬會將手上的吃食奉上。海明承臉上不自覺露出期待的神色,可——
只見她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挪到他的手上,又從他的手上挪到他的臉上……挪來挪去好幾回,她就是不開口。
就算是他那皇帝老爹,他也敢無所顧忌的直視天顏,可是當洛寧一臉似笑非笑的凝睇著他時,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耳朵也有些發熱。
他的表情有些彆扭,耳根更是紅通通的,就像在害羞。洛寧覺得這樣的大俠還挺可愛的呢!
「咦,買這麼多,你都不吃嗎?」洛寧朝他眨眨眼,揶揄道。
「吃,當然吃了!」海明承的心跳得更厲害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打開一包,拿了塊塞進嘴裡。
一咬之下,他的表情立刻凍結。
「怎麼,不好吃嗎?」見他這樣子,洛寧忍不住問道。
「挺不錯的,你要不要也嘗嘗?」一聽這話,他衝著她笑了笑。
她怎麼覺得他的表情有些陰險呢?這回輪到洛寧心中發毛了,不過看到他一臉「好吃好吃真好吃」的表情,她還真想嘗一嘗。
洛寧正在猶豫,海明承手沒停的又拿起第二塊,還特地挑最大的那一塊。
好像真的挺好吃的呢!洛寧忍不住恬恬嘴巴。
「嗯,真好吃。」海明承咂咂嘴,一臉滿足的表情。他的嘴裡還在咀嚼,眼睛又瞄上剩餘的那幾塊。
再要猶豫下去,恐怕就只有恬渣渣的份兒了!洛寧挑了最大的一塊,不假思索的咬了一口,「唔,好、好酸哪!」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酸哪!一口下去都酸到牙根裡了!洛寧的小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哈哈哈……」不枉他酸個半死,陰謀終於得逞,海明承忍不住放聲大笑。
「你大混蛋!」洛寧表情狼狽極了,也滑稽極了。
「哈哈哈哈……」大笑聲裡,剩下的那幾塊據說是全月海最酸的酸楂糕掉了地。
「你、你、你……」洛寧氣得直跺腳,一心只想著要怎麼整治這可惡的傢伙。
正巧腳邊有塊大石頭,憑她的力氣是絕對抱不起來的,不過呢……洛寧眼珠子轉了幾轉,計上心來。
「小寧兒,我們和解吧!」海明承停了笑,朝她伸出一隻大手。
「哼,我還要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與你和解呢!」洛寧嘴裡說著,臉上還做出「我得好好考慮」的表情。
而她這麼做只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趁著海明承不注意,她一腳踩上那塊大石頭,再跳到他身上猛一頓粉拳。
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亂來的一面,雖然以海明承的身手絕對可以輕鬆避開,只是他若避開了,她就免不了摔得鼻青臉腫的。
「小心!」海明承張開雙臂抱住她,她的小粉拳正好打在他的眼睛上。
「哦,該死!」這下挨得還真結實!海明承忍不住嘟囔一句。
望著他右眼圈浮現的小小紅印,洛寧整個愣住了,理智也終於回籠。
「怎麼,不繼續打了?」海明承又好氣又好笑。
「啊?!」她第一個反應是趕緊將罪魁禍首——她的右手藏到身後。
「就這樣?」雖然臉上還有些疼,可是看到她這掩耳盜鈴的動作,他只想笑。
「啊?」洛寧眨了眨眼,隨即就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將左手也藏到身後。
「哈哈哈……」雖然眼睛還有些疼,可是看到她如此可愛的反應,海明承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不是該老羞成怒的打回來嗎?怎麼會忽然笑起來呢?他的反應太古怪了,洛寧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
此時他們正置身於廟會最熱鬧的街上,四周人來人往,見此情景無不投以驚訝的目光。不過無論是抱人的還是被抱的,都沒意識到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的是件多麼突兀的事。
「怎麼,很希望我打回來?」她的表情實在太有意思了,海明承朝她眨眨眼。.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將心裡話給說了出來,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放心吧!我捨不得。」他目光炯炯的說。
她的臉漲得更紅了,目光游移不敢與他對視。
就在這時,她的腳尖似乎碰到了什麼,一低頭才發現好幾個孩子正趴在他們的腳邊。
「咦?」這是什麼情況呀?!洛寧不解的眨眨眼。
「不好,被發現了!」綁著沖天辮的小豆丁首先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跳起身大叫一聲就逃跑了。
這回洛寧可瞧明白了,小豆丁手裡抱著的那個紙包,分明就是海明承之前買的一包點心。
原來隨著食物的香味不斷散發出來,他們身後也跟了一串小粽子。這些小粽子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他們走到東,小粽子們就跟到東,他們走到西,小粽子們就跟到西,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一串又一串。
當洛寧跳到海明承的身上時,為了能及時接住她,他自然也就顧不了手上的食物了。這些食物大多是用油紙包裹的,這一摔油紙也破了,食物的香味就更濃了。
小粽子們一開始還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望著流口水。可他們到底是些貪嘴的孩子,眼巴巴看著散落一地的美食,很快就忍不住了,於是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當第一雙小手從地上撿起一塊蘿蔔糕塞進嘴裡時,其他孩子也紛紛上前,於是就成了洛寧看到的這一幕。
「快跑呀!」
「……」
偷吃食物被主人給發現,小粽子們可嚇壞了,一時間亂烘烘的忙著逃跑。
只一瞬間,這些小粽子已經往四面八方作鳥獸散,而隨著他們一起散去的還有之間掉在地上的一包包食物。
最最誇張的是,有一個小小子跑都已經跑遠了,半途又折回來一把拽下掛在海明承手上的那包甜糕——也是唯一一包沒掉在地上的食物!
「大俠,你好像被一群孩子搶劫了?!」她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叫海明承,卻更喜歡稱呼他為「大俠」。洛寧的大眼眨巴半天,終於擠出一句。
「是『我們』被一群孩子搶劫了。」海明承更正。
「我該不會在作夢吧?」洛寧柔了柔眼睛。
要不是地上仍散落著食物的殘渣,她肯定會認為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覺得疼嗎?」海明承先是將她放下,隨後做了件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掐掐她紅撲撲的臉蛋。
「嗯。」洛寧點點頭。
「那就是真的咯!」見她沒反應,他乘機又掐了一下。
「我的甜糕、我的豌豆黃、我的銀絲卷、我……」她先是「啊」一聲,就在海明承心虛的以為是自己偷掐她的事情被發現時,她的嘴裡忽然爆出一串食物的名字。
咦?這不都是他剛才買的嗎?原本她根本就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無動於衷」,他每買一種食物她都有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這不正說明了她其實很在意他嗎?呵呵……海明承的心越聽越飛揚,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
嗚嗚嗚……早知道她就不管什麼面子,先吃了再說!與他的燦爛笑容成對比就是洛寧那越來越哀怨的眼神了。
「糖葫蘆,全月海最好吃的糖葫蘆……」這時,一陣叫賣聲傳入他們的耳朵。
「糖葫蘆,我要吃糖葫蘆!」這回洛寧不再矜持,一把抓住海明承的胳膊要求。
與一般用山楂果做成的糖葫蘆不同,這一家賣的糖葫蘆不但有用山楂果串成的,還有其他水果串成的,種類很多,再裹上特製的糖漿後,看起來透亮透亮的,誘人極了。
「乖乖留在這裡,等我買好了就回來。」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海明承生怕她會被人撞倒,於是找了處比較安靜的地方。
「嗯。」洛寧乖乖的點點頭。
「記得別走開,我馬上回來。」又叮嚀了一句,他才離開。
「知道了,我的大大俠。」身後傳來洛寧有些促狹的聲音。
「大大俠。」還真是有趣的稱呼嚅!呵呵……海明承不禁莞爾。
不管這糖葫蘆是不是月海國最好吃的,買的人卻是整個廟會裡最多的,每個等到的人幾乎都會買個三枝五枝的。
一開始海明承還能時不時分神去瞧一眼站在對街的洛寧,可是當傳出一句「糖葫蘆不多了」的話後,原本還算有秩序的隊伍開始蚤動起來。
每個人都拚命往裡面擠,你踩我的腳、我撞你的腰,現場亂成一團。大人喊小孩哭,各種噪音充斥他的耳朵。
擠啊擠的,腳趾頭被踩腫了、衣襟被扯歪了、髮髻被揪住了……海明承終於搶到最後三串葫蘆,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凱旋歸來。
雖然只是小小的三串糖葫蘆,可是在海明承的心中,這分得意不亞於擊敗強敵。
海明承先是正了正歪了的衣襟,又扶了扶頭上的髮髻,這才轉過身要去獻寶,等他轉過身後才發現,之前洛寧站的地方空無一人!
她等不及便逕自走了嗎?他心中才閃過這念頭,就看見不遠的地上有個熟悉的東西。.
「這是……」衝過去撿起一年,果然是洛寧先前穿的那件白斗篷!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該死!」他不該放她一個人的!海明承臉色鐵青,掠上屋頂四下張望,卻不見她的蹤跡。
「洛寧——」下一刻,帶著內力的聲音傳遍廟會的每個角落,幾乎每個人都聽見了他的聲音。
「大俠!」
「就是那位救人的大俠!」
「……」
不少人都認出這位站在屋頂上的,就是前段時間在橋塌事件中救人的大俠。
「洛寧——」
這次的聲音傳得更遠,卻還是沒有聽到回音。一想到或許再也看不見那張美麗的小臉,海明承心裡一陣怞痛。
「殿——呃,大俠,你站在屋頂上做什麼?」這時,下面傳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捕快柳四正帶著手下巡街,遠遠就看見一名疑似三皇子的男人站在屋頂上,跑過來一看果然是三皇子。他起先要喊「三殿下」,幸好及時想起海明承之前在衙門裡的交代,這才臨時改了口。
「你是捕快柳四?」海明承低頭一看,才發現喊他的人似乎是之前一起救過人的衙門捕快柳四。
「是我,殿——呃,大、大俠……」捕快柳四才剛點點頭,不沒來得及說什麼,海明承已經跳到他面前,把他嚇一大跳。
「我要找一個叫洛寧的年輕女子,大約這麼高,長得很美……」海明承用手比了比自己肩膀的位置,「剛才我不急了站在這裡,後來卻不見了。」
「會不會是自己走開了?」柳四想了想道。
「她答應在這裡等我的,而且她的斗篷就掉在那邊,不像是自己離開的。」海明承指了指發現斗篷的位置。
「把斗篷拿給我看看。」柳四沉吟了一下,才道。
海明承將一直拿在手裡的白狐斗篷遞了過去。
柳四接過斗篷後順勢抖開查看,這才發現斗篷的繫帶是被拉斷的,斗篷的一角還有一小片疑似血漬的暗紅色。
「該死!」海明承低咒。
「看樣子是真的出事了!」柳四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玲瓏鎮的治安一向不錯,這還是近一年來他所遇到第一椿失蹤案,更不得了的是,這來報案的還是當朝的皇子,柳四頓時有一種「麻煩大了」的感覺。
「我馬上調集人手展開搜索,麻煩殿——呃,麻煩大俠將那位洛寧的外貌特徵再敘述一下,越詳細越好。」柳四將一起巡街的同伴叫過來。
「洛寧穿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裳,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嘴巴小巧,長得很美。對了,她的鼻子旁有一顆很淡的小痣,笑起來左頰有一個小酒窩……」一想到也許她正在哪裡受苦,他的心就一怞一怞的疼。
該死,他居然弄丟了她!海明承狠狠的一拳捶在一旁的牆壁上,粗糙的牆上立刻留下拳頭大小的血漬。
俗話說十指連心,可是他此時竟然沒有感覺到疼!
這時,海明承似乎聽見一聲異響,若他沒有習過武,這細微的聲響鐵定就被忽略了。
「誰?!」海明承怒喝一聲,如鷹准般的撲了過去。
「殿、殿下?!」柳四愣了愣,拔腿追了過去。
追著海明承拐了個彎,柳四就看見他舉起一個六、七歲的娃娃,一臉猙獰的似乎要活劈了這小娃娃。
「殿下,千萬使不得!」柳四嚇得大叫一聲,也顧不得尊卑了,衝過去一把托住他的手,生怕下一刻他就會變臉將小娃娃給砸在地上。
「這是洛寧的髮釵,我只是想要回這支髮釵。」海明承順勢鬆開手,任由柳四將娃娃抱走。
從第一次見到洛寧時,海明承就發現她的髮釵非常別緻,不是一般坊間所能買到的。也因此,他只一眼就認出這支釵子的主人就是洛寧。
「抱歉,殿下。」柳四這才意識到誤會了殿下。
「你去問問這娃娃,這個髮釵是怎麼得來的?」所謂關己則亂就是指他這樣,海明承知道自己目前很不理智,極力的克制自己。
「好。」柳四將手裡的小娃娃放下地,蹲下身直視娃娃的眼睛,「小朋友,你告訴叔叔,這支髮釵是從哪裡來的?」
「不、不是我偷的,是我從地上撿的!」小娃娃怯生生的道。
「嗯,叔叔相信你沒有偷,不過能告訴我是誰丟了這支髮釵嗎?」柳四循循善誘。
「姐姐,穿紅衣服的姐……」
「她在哪裡?!」一聽這話,海明承哪還按捺得住,衝過去問道。
小娃娃年輕還小,本來說話就有些不清楚,之前又被他的惡形惡狀給嚇到,此時一見他衝過去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殿下,冷靜!」柳四很是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好,你來問。」海明承抹了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小朋友你別怕,這位叔叔不是壞人,他只是太擔心那個穿紅衣服的姐姐了。」柳四幫小娃娃擦擦眼淚,循循善誘的道。
「……」小娃娃沒有出聲。
「叔叔真的很擔心那位姐姐,小朋友你能幫叔叔找到那位姐姐嗎?」柳四再接再厲的問。
「壞人!」小娃娃看了一眼海明承,嘟囔一句。
壞人就壞人吧!只要能問出點有用的線索來,就算受點委屈又何妨!海明承又退開幾步,好讓柳四更便於詢問。
「壞人有大鬍子。」小娃娃又舉起一根手指頭強調道。
「小朋友你看到壞人啦?」
「娃娃,壞人去哪裡了?」
柳四與海明承對望一眼,彼此臉上都有喜色萌動。
遺憾的是,在接下來的詢問中他們沒有得到太多的線索,僅能確定洛寧不是自己離開的,而是被一個男人挾持走。
「該死!」要是他當時沒有離開就好了!沿著娃娃所說的方向追了一程,沒有發現半個男人的蹤跡,海明承氣得一拳砸在樹上,才剛結痂的拳頭又一次破皮了。
「殿下……」
「頭兒,大事不好了!」柳四才要說什麼,就看見負責留守衙門的王武龍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別這麼沒規矩,沒看見殿下在嗎?」柳四趕緊朝他擠擠眼。
「殿、殿下,王武龍給您請安。」王武龍趕緊向海明承行禮。
「嗯。」海明承的心情糟透了,也沒心思說什麼,只揮揮手讓他去做該做的事。
「到底出什麼事了?」柳四將王武龍拉到一邊去,悄聲問。
「洛家派人來報案說『洛家小姐丟了』,老爺在衙門裡急壞了,叫你快點回去。」王武龍附在他耳邊悄聲道。
洛家不但是玲瓏鎮上的首富,更是月海國的首富,這洛家的千金小姐在玲瓏鎮上失蹤可不是一件小事。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他家老爺絕對會因為「治理不力」而獲罪。
「洛家小姐?說了叫什麼名字嗎?」柳四心中一動。
「單名一個『寧』字。」
「洛寧?!」不會這麼巧吧?柳四失聲叫道。
「快說,洛寧在哪裡!」說話間,海明承已經像旋風似的捲了過來,一把抓住王武龍。
「殿、殿下饒命,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洛家小姐在哪裡啊!」王武龍嚇得大叫。
「該死!」海明承丟下他,詛咒一句。
「殿下,這位失蹤的洛寧姑娘就是洛家小姐吧?」若他再看不出這兩者的關係,就愧為捕頭了!柳四歎了口氣問道。
「嗯。」海明承很爽快的點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誘拐良家婦女之嫌。
「洛家小姐是被一個賊所擄。」
「啊!頭兒你怎麼知道?該不會你是掐指算?」才剛報告說丟了人,頭兒怎麼就知道是被賊人所擄……王武龍心裡的疑問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廢話少說!」他總不能說洛家小姐先是被殿下給拐走,然後又遇到歹人的黑吃黑吧!
「喔……」王武龍怪委屈的癟癟嘴。
「你馬上回衙門,帶上所有人挨家挨戶的搜索,行動要快!」柳四下令道,「還有,別忘了讓老爺派人去知會洛府,就說已經有線索了。」
「是。」王武龍應答一聲,立刻跑得不見人影。
「殿下您別急,洛家小姐一定能找到的。」柳四轉過頭來安慰海明承。
「那些傢伙都該死!」海明承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可當柳四接觸到他的視線時,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3:48
第六章
這是一間年久失修的舊屋,曾有的圍牆早就坍塌,無論是誰只要抬抬腿就能跨進去。幾扇窗戶早就殘破不堪,只剩下幾個黑漆漆的洞,只用幾塊木板胡亂擋著權充遮風擋雨。
陽光沒法從窗子照射進來,卻能直接從屋頂的破洞裡照進來。由於漏雨的緣故,屋裡永遠瀰漫一股難聞的霉味,而屋裡的桌椅不是被蟲蛀,就是殘缺不堪。
像這樣的破屋早就該廢棄了,可是裡頭卻仍住著三個男人。這一家老大好賭,老二蠻橫,老三好色,一家三口各個惡名在外。附近的人對這三兄弟既厭惡又畏懼,但凡有本事的都已搬走,就算搬不走的也不願從這家門前經過,寧可選擇繞遠路。
再加上這三兄弟只要手頭一有錢,不是流連賭場,就是流連歡場,很少待在家裡。漸漸的,不知情的人就算路過也以為這只是間廢棄的空屋。
沒人知道舊屋裡此刻正躺著一名如桃花般美麗的少女,一向昏暗的屋裡也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亮了些。
「乖乖,你瞧瞧她這身衣服,該值多少錢哪!」好賭的老大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那一看就很貴重的衣料、精緻的刺繡……
「少見多怪,她穿的那件狐皮斗篷更值錢。」蠻橫的老二趁喝水的間隙插了一句。
「在哪兒?快拿出來!」一聽這話,好賭的老大頓時雙眼發亮。
「這丫頭掙扎得太厲害了,把斗篷掉在路上,來不及撿了。」老二攤了攤手道。
「要是能拿回來該值多少錢呀!我說老二啊!你怎麼就沒想過順道給撿回來呢?」老大一臉遺憾的抱怨道。
「撿個屁,有了這尊大寶貝,還要那玩意兒做啥。」別說是一件狐皮斗篷,就算要件用金子做的斗篷都沒問題!老二衝著地上唾了一口。
「對對對,二哥說得對,這丫頭才是個大寶貝哩!」好色的老三色迷迷的摸了摸她的小手,又想繼續摸她的小臉蛋。
自從見到這位被自家二哥扛回來的大美人後,他的骨頭就酥了一大半,口水更是滴滴答答的流不停。
「老三,你少打她的主意!」老二一巴掌拍開好色老三的鹹豬手,橫了他一眼。
「我說二哥,肥水不落外人田,反正你跟大哥都不好色,不如就成全小弟我吧!」好色老三腆著臉哀求道。
「胡鬧,我們下半輩子的生活還得靠她呢!」老二瞪他一眼,警告道。
「莫非這丫頭還是玉做的不成?」好賭老大咋舌道。
「嗯,差不多吧!」
「大哥,二哥這是在唬你哪!這明明是活人,哪可能是什麼玉做的。再說,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可比玉做的假人有趣多了,不信二哥你摸摸她,這皮膚呀就像用水做的,還有這……」老三一邊說著,一邊抓著老二的手朝大美人臉上摸去。。
「老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她出手,我就敢跟你翻臉!」蠻橫老二一把甩開他的手,惡狠狠的道。
老三悻悻然縮回手,一雙眼睛像長出鉤子似的,牢牢鎖定大美人的臉蛋。
「老二,這女人很值錢嗎?」與老三的好色不同,老大最喜歡的是錢。
「比值錢更值錢,這可是洛家小姐,奇貨可居啊!」
「什麼,洛家小姐?」老大失聲驚叫起來。
「噓,輕點聲。」雖然隔牆沒耳,還是得當心,畢竟這回做的可是一樁大買賣。
「哪個洛家小姐?」老大壓低聲音確認。
「還有哪個,當然是那個了!」老二豎起大拇指。
「二哥你真是好本事,居然把這麼個活寶貝給弄到手。」老三也不禁咋舌。
「老二,你能確定嗎?」老大心裡仍有些疑慮。畢竟洛家小姐一向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當然了。」老二摸摸臉上的傷痕,眼裡現出了恨意,「早些年我在洛家做車伕,那時曾經瞥見過她幾次,這丫頭如今雖然長大了些,模樣卻沒有大變,我一眼就認出了。」
當年他在洛家做車伕,曾經趕過洛家小姐乘坐的馬車。後來他因為偷竊被洛家人扭送到官府,坐了好幾年牢,不但臉上破了相,還吃了不少苦。
在監獄裡,蠻橫老二就把洛家上上下下全恨上了,直尋思著要報這個仇。
這天他去敬業寺廟會閒晃,意外看見一位長得很像洛家小姐的年輕女子站在街角。起先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洛家小姐哪可能獨自出來逛街啊!可是……。
這蠻橫老二越瞧越覺得像,於是試探的喊了洛寧的名字。洛寧哪會想到是有人欲行不軌,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能的應了一聲,於是就被他綁走了。
「洛家小姐的確比玉做的人值錢多了!老二,這回你做的不錯,咱們下半輩子就靠這個了。」老大拍了拍老二的肩膀,「來,咱們好好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老二點點頭。
他心裡也清楚得很,自己只是膽子大而已,他們三兄弟中真正有心計的是老大,因此後續要如何敲詐洛家,還得靠老大精明的頭腦。
「老三你也一起來……」老大招呼老三,一回頭才發現那好色如命的傢伙都快爬到洛家小姐身上去了。
「該死,老子說過不許動她!」「砰」的一聲,老二兜頭給了老三一拳,打得他從床上摔到地下。
「大哥,你看二哥他竟然打我……」
「老三,你二哥說得沒錯,這個女人不能動。你就克制一下吧!等大把銀子到手了,你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老大告誡老三道,「咱們兄弟能不能發財就看這回了,你別在關鍵時候壞事。」
「知道了,不動就不動唄。」老三悻悻然地從地上爬起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
「走吧!去隔壁商量。」老大生怕繼續留在這裡,這色膽包天的老三會再做出什麼事來,壞了三兄弟的發財大計。
老二一馬當先的走過去。
「好、好吧!」老三雖然有些捨不得,不過還是跟著出去了。
老大是最後一個走的,走之前還檢查了所有窗戶,確保窗戶都無法從裡面打開,出門後又用鐵鏈鎖上門,最後還橫插一根鐵棍,教屋裡的人沒法逃跑。
當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洛寧僵直許久的身子才放鬆下來。這一放鬆,她整個人不由癱軟下來。
她的牙齒因為打顫而咯咯作響,嬌小的身子更是抖成了秋風中的落葉,連帶身下老舊的床架也發出了聲吟聲。
「嗚嗚嗚……」滿心的恐懼此刻全都化成了肆虐的淚水,爬滿她秀麗的小臉。為了不讓哭聲驚動那些壞蛋,她連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
當時海明承去街的那邊買糖葫蘆,望著那高大的背影,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充斥她的胸臆,讓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後來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本能的應了一聲,卻不知誰在喊她,正納悶著,忽然一隻手從她身後摀住她的口鼻。
她害怕極了,拚命的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那只孔武有力的大手。隨後她就因為沒法呼吸而暈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已經在這間破屋裡了。
洛寧剛才雖然已恢復神志,卻還是假裝昏迷,也因此她偷聽壞蛋三兄弟的對話,知道他們想要勒索洛家的計劃。
捂著嘴巴哭了一會兒,洛寧想起那個老三摸過的正是這隻手,頓時覺得一陣噁心,趴在床沿嘔了半天,雖然沒能吐出東西,但混沌的腦子因為這番折騰更清晰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得趕緊逃出去才行!洛寧想要坐起身,卻因為身體軟得厲害,試了兩回才成功。
門窗緊閉,整間屋子黑漆漆的,藉著屋頂的破洞流洩而下的些許微光,洛寧這才勉強看清周圍的情況。
「咦,這是……」她的手指碰觸到一個滑膩的東西,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女人的肚兜。
肚兜看起來髒兮兮的,還散發出一股很怪的味道。
「好噁心!」洛寧觸電般的丟開那東西,忍不住又是一陣乾嘔。
髒東西雖然丟開了,那股味道卻揮之不去。她這才發現不單是那件肚兜,她躺的床以及床上那些被褥也都散發著噁心的味道。
雖然她的身體發軟,可洛寧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幾乎是用「滾」的逃離那張破爛大床。
「呼……」僅是這動作就已耗盡她的全部力氣,她喘得厲害,一顆心更是跳得瘋狂。
與瘋狂的心跳相反,洛寧的腦子此刻非常清醒。替她看診的老大夫曾經告誡過她,發生這種情況一定不能隨便移動身體。
可是地上真的好涼好涼,冰冷刺骨的寒氣像是化成一根根有形的鋼針,刺入她的身體裡,讓她好難受好難受。
洛寧有預感這回自己恐怕又要大病一場了,管珠也鐵定會把她從頭埋怨到腳,再從腳埋怨到頭……沒完沒了的埋怨。
「呵呵呵……」想像管珠雙手插腰作茶壺狀的滑稽樣子,洛寧微微扯起嘴角。
她不敢去想自己會不會死、能不能得救之類的問題,只好強迫自己去回想那些歡樂的事。
由於出生就患有心疾的緣故,她自小就不斷被告誡要保持心境平和,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悲。也因此,她這十六年的生活可說乏善可陳,尤其在認識海明承之後,她才體會到大笑是什麼感覺。
她記得他們初相遇時,自己從玲瓏橋上掉下去,是他「飛」過來救了她。那一刻他就像天神般英勇威武,她幾乎都看呆了。
以及在她們洛家花園裡,他將自己抱到樹上,那棵樹很高很高,但因為有他在身邊護著,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由於他們站得很高,兩人彼此挨得很近,洛寧記的很清楚,那時他的唇正好擦過她的面頰,在她心中激起了點點漣漪。那時因為害羞,她假裝沒察覺,可現在她後悔了。
如果時間能夠倒轉,如果她還能活著見到他,她一定要告訴他——海明承,我喜歡你!
洛寧的身體因為失溫變得麻木,灰白色的雙頰浮現一抹極淡的紅暈,可他的身影卻清晰的印在她的腦海裡。
「大大俠……」他會發現她並非不告而別,而是被人擄走了嗎?這次他還能及時救出她嗎?
從屋頂破洞漏下的陽光漸漸的暗淡了,洛寧知道天色慢慢的暗下來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覺得自己獲救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海明承……」她喃喃喚著他的名字。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剛才逛廟會的時候她就不會假裝跟他嘔氣了,洛寧很遺憾的想。
過沒多久,就連最後一絲微光也消失了,整間屋子陷入黑暗中。洛寧已沒力氣睜開眼,任由自己墮入黑暗之中。
也因此,她沒有看到片刻之後,破蔽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海明承瘋狂的衝進來;更沒看到她那愛女心切的父親,在看見寶貝女兒奄奄一息的樣子後,竟剽悍的甩了當朝三皇子一巴掌!
洛家別院,清竹雅苑。
窗外明月升上了中天,銀白色月光穿過雕花的窗欞,來到了洛寧的床邊,照亮她的睡顏。
一旁的小桌刻意留了一支點燃的蠟燭,如果洛寧在半夜裡有什麼需求的話,就會比較方便。為了避免影響到她的睡眠,等她睡著後,管珠將燭光弄到最小。
她家小姐這場病源自於驚嚇與受寒,一開始就來勢洶洶的。那時她被救回洛府後,一連好幾天昏迷不醒,就連來替她看診的名醫也束手無策。
若不是那個罪魁禍首去綁回一個叫冷靜如的神醫,恐怕她家小姐就此香消玉……
「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心中才閃出迷念頭,管珠就趕緊「呸呸呸」了好幾下。
說起那個海明承,管珠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是該恨他將自家小姐拐出去,又沒有把人照顧好,害得小姐受此劫難,還是該感謝他綁回了那個神醫。
再說,人家的身份可是尊貴的三皇子,就算老爺和夫人心裡不喜歡他,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唉……」想到這複雜的情勢,管珠忍不住歎口氣。
這些天她一直貼身照顧自家小姐,好不容易小姐的病情有所好轉,她那顆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一些。心一放下,積累的疲憊頓時全都湧了上來。
「不能睡著、不能睡著、不能……」管珠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睡著,卻還是靠著床柱睡著了。
管珠睡著沒多久,屋頂上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線月光從縫隙漏下來同,在地上投下一個銀白色的小點……隨著漏下來的光線越來越多,地上的白點也越來越大。
等到屋頂的洞足夠大時,跳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如果洛寧醒著的話就會發現,這一幕與當日海明承拐她去廟會時何其相似,可……
月光如水銀般從屋頂的大洞傾洩下來,正照在那高大男人的身上,那面容赫然正是海明承,只是比之前更清瘦了些。
海明承的目光很快轉向床那邊,鎖定在她那如玉的容顏上,隨即拔步朝她走去。經過打盹的管珠時,這忠心耿耿的丫鬟似乎察覺到什麼,像是要醒過來了,他及時點了她的睡袕,並將她挪到外間的小床上。
海時承來到洛寧的床前,凝視著仍然在睡夢中的洛寧。
大病過後的她清瘦不少,臉色也仍然慘白,睡在雕花的大床上,竟有一種弱不勝「被」的感覺。
雖然距離她被綁架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可是當日發生的一切仍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裡。
當日他買到糖葫蘆後才發現洛寧失蹤了,一顆心頓時亂了,幸好當時遇到捕快柳四,並在他的幫助下展開搜尋的行動。
玲瓏鎮雖然名為鎮,但規模不亞於一座中型城市,要在這麼大的鎮上尋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且由於它的治安一向不錯,衙門裡的捕快不多,單憑這十六個捕快想要將全鎮搜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危急中,海明承想起軒轅夜正在附近練兵,立刻拿出代表他皇子身份的金牌,硬從他那裡調集一支隊伍過來,這才緩解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
可他萬萬想不到,眾人找遍了玲瓏鎮仍然沒能找到洛寧的下落,就在他焦急萬分時,一個小乞兒提供了關鍵線索,說是看見一個叫「土狼」的混混扛著一隻大麻袋上了船。
順著這條線索一路追查下去,終於查到「土狼」在鎮外有一間房子。
雖然最後順利找到洛寧,並把為非作歹的三兄弟繩之以法,不能再在外頭危害百姓,而洛寧也在冷靜如的救治下脫離了危險,可只要想起當時的情景,海明承的心仍會一陣陣怞搐。
這些天來他一直無法忘記,當他一腳踢開那扇破爛大門時所看見的情景:她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桃紅色的外衣還是那麼亮麗,可好的雙頰卻慘白得毫無生氣。
海明承從小到大不知經歷過多少危險,在這之前他可以自豪的說,自己不曾怕過什麼,可這一刻他真的怕了。
他怕眼前這有如桃花般美麗的嬌弱女子,就此悄無聲息的逝去!
當海明承俯下身將她抱進懷裡,感覺就像抱著一個冰塊似的。那一刻他內心的恐懼也到了極致,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
他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誰也別想把她從他懷裡奪走!任何想將她從他懷裡奪走的都是他的敵人。
若不是隨後趕來的老爺一巴掌打醒了他,恐怕那一線救人的生機就真的被他給耽誤了,但即使如此,她也差一點救不回來了。
若不是神醫冷靜如是軒轅夜的故人,而他在之前那次闖營中意外發現他正在軍營中作客,這才能夠及時將人給綁來救人。
否則,洛寧此刻恐怕已經……只是想像,海明承就覺得有些腿軟,當下扶著床柱在床邊坐下來。
他是已故皇后所生的嫡子,自小就不受皇帝喜愛,全靠自己的本事與超出常人的忍耐力,才能在嚴酷的皇宮中長大成人。
在認識她之前,陰謀算計、勾心鬥角充斥在他的生命中。天家無父子,就算親如父子兄弟也不能交心。海明承以為他這輩子就要這和爾虞我詐的過了,直到那日他舟行玲瓏河時,目睹她在玲瓏橋上的盈盈一笑。
她那無垢的笑容就像冬日的暖陽,而他冰封的心完全無法拒絕陽光的召喚。
海明承自認不是什麼好人,為了自保害人的事也做過不少,但只因為她期盼的眼神,他甘願冒著危險上橋去救人。當他救了人之後,回頭卻發現她已不見蹤跡時,一種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從沒經歷過這樣的情感,這讓他本能的感覺到危險。之後他沒有刻意去追尋,甚至試圖埋葬這種感覺,沒想到他們又在洛家別院的大樟樹下邂逅。雖然當時她的模樣與初見時大不相同,卻同樣吸引他的目光,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她、寵愛她……
也許是大病初癒吧!她的呼吸是那麼輕淺,隔著一床大被子幾乎察覺不到她胸口的起伏。
海明承忍不住將耳朵貼在她胸口的位置,直到感覺被子下那微弱的心跳才覺得安心。
「真好,你還活著!」海明承喃喃自語,眼眶有些濕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4:11
第七章
不知過了多久,海時承感覺有什麼正在撫摸他的頭,抬起頭正好望進一雙璀璨的黑眸。
「你怎麼……」在那雙澄清無垢的雙眸注視下,他竟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大俠你沒走啊!真好。」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滿對他的信任和依戀。
「嗯。」海明承有些不敢面對她澄澈晶瑩的雙眸。
「我病了這麼多天,卻一直沒見你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想起這些日子自己對他的牽心掛肚,她頗為委屈的道。
「沒,我一直都在,就是沒法進來。」他吶吶的說。
自從他拐走洛寧的事曝光後,洛老爺已經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雖然礙於他皇子的身份,沒法直接下逐客令,卻在很多地方掛上「私人地界,非請勿入」的牌子。
洛老爺是想以此羞辱他,讓他知難而退,但海明承是從殘酷的宮廷鬥爭中歷練出來的,對他來說這點手段根本不夠看。
只是那時洛寧病得很嚴重,整個洛府籠罩在愁雲慘霧中,而他也心中有愧,畢竟是他將人帶出去又弄丟,這才惹出這等禍事,實在沒臉上門來,只能偷偷潛入洛府看她。
「你都是躲在屋頂上嗎?」洛寧好奇的問道。
「有時候。」
「那其他時候呢?」
「不一定,有時在樑上,有時在窗外,有時……」海明承指指那繁複的床頂,「有回就躲在這上頭,差點被你的丫頭給發現,後來就沒這麼做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有時會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本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
想到這,她心裡甜滋滋的,但才甜了一會兒就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天哪!這不是說明她那副邋裡邋遢的樣子都被他給看光了嗎?!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這世上哪個女孩子不希望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是完美的呢?洛寧自然也不例外。
「很美。」就在她沮喪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海明承的聲音。
「啊?」她傻傻的望著他。
「我是說,寧兒就算不洗臉也不盥漱也很美。」就連她傻呼呼的樣子都很美,海明承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他稱讚我美!他喊我寧兒!他望著我笑!他……洛寧覺得自己好幸福,蒼白的臉上也多了點血色。
「寧兒,你怎麼了?」海明承擔心的問道。
「沒什麼,我很好,真的。」娘親也是喊她「寧兒」,可只有他喊她的時候,她才會覺得像被羽毛搔了一下般麻酥酥的。
雖然她說很好,海明承仍伸手撫上她的額,直到確定那裡的溫度很正常,才鬆了口氣。
「大俠,我能握著你的手嗎?」洛寧有些羞澀的望著他。
「好。」這羞澀的笑容看得他的心怦怦直跳。海明承深吸一口氣,鎮定住心神,隨即伸出大手,將她的小手包裹在裡頭。
「暖暖的,真好。」他的大手總是熱呼呼的,不像她,天氣稍微一冷就變得手足冰涼。洛寧滿足的歎了口氣。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閨房裡與一個男人相會,就算是大白天也絕對不適宜,何況這會兒還是大半夜呢!但是洛寧一點也不在乎。
也許是她太不知羞了吧?一想到這,她的雙頰不由浮現兩人抹羞澀的紅暈。
「以後我都幫你暖手。」海明承看見她臉上的紅暈,還以為是自己幫她暖手的效果,趕緊又將她的另一隻手也包裹在大掌中。
「你們做大俠的,不是要到處行俠仗義的嗎?」洛寧有些羨慕的道。
「我不是大……」海明承正要聲明他不是什麼大俠,洛寧已經先他一步開口。
「我的身體一直都很差,從小到大也不知吃了多少藥,卻總是好不起來。有幾次發作得狠了,得在床上躺一兩個月才緩得過來……」
「嗯。」聽到她說起生病的事,海明承不由握緊她的手,彷彿這樣就能將生命的泉源注入她羸弱的身體中。
「爹和娘為我這破身子不知躁了多少心,有時看著一場病後,他們的白髮又多了不少,我甚至會想自己是不是該一病不起比較好……」
這話並不是說假的,曾經有一次她故意將藥偷偷倒掉,想著自己如果死了的話,爹娘會活得更輕鬆些。就在她陷入半昏迷的時候,卻聽到娘哭著對爹說「她對不起女兒,是她沒能給女兒一個好身體,女兒如果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這時她忽然醒悟了,如果自己真這麼死了,絕對不是孝順,還是極大的不孝。所以她一定要活著,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就憑這樣一股精神,她最終打敗了死神。
「嗯。」聽到她曾如此接近死亡,海明承好想親親她,但他只是捏了她的小手,借此告訴她:別怕,我就在你身邊。
「你一定不會相信,遇見你的那次是我第一次獨自出門。出門時我心裡很害怕,差一點就要轉身回洛家別院了,可是我現在覺得很慶幸……」因為如果沒有出門的話,就不會遇見你了!由於害羞,後面這句話洛寧沒敢說出來。
「我也是。」如果沒有遇見她,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原來這世上有一種如此美好的情感。「」
「我常常想如果自己有一副好身體的話,一定要練些功夫,這樣就能像一劍鎖寒江莫宏宇莫大俠那樣行俠仗義了。」洛寧一臉崇拜的道。
「一劍鎖寒江?」聽到自己喜歡的女子如此崇拜別的男人,海明承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該不會不知道莫宏宇莫大俠吧?」洛寧一臉驚訝的望著他。
「不知道。」他搖搖頭。
「那青嵐大俠劉青狄劉大俠、金甲神卞堂堂卞大俠呢……」洛寧一連說出十幾個名氣響噹噹的大俠,見他仍一臉懵懂的表情,有些驚訝的問道:「莫非你一個都不認識嗎?」
「嗯。」海明承點點頭。
雖然他不是所謂的江湖人,但是對江湖上的事情有一定的關注。他記的很清楚,探子送上來的情報中並沒有寧兒所說的幾個赫赫有名的大俠。
莫非是探子的情報不夠縝密,情報搜羅得不夠詳盡?海明承暗暗決定,等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整頓一下。
等他知道洛寧所謂的「大俠」,其實只是一些傳奇小說裡虛構出來的人物時,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而他手下那些探子們也早就被磨得脫了一層皮,不過功夫也因此更加突飛猛進。
「你在江湖上是不是沒什麼名氣呀?」洛寧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總要否認自己是大俠了。
「確實沒什麼名氣,你很介意嗎?」嚴格說來他的大俠生涯尚未開始,確實談不上有什麼名氣。
「沒關係,再有名氣的大俠都是從籍籍無名開始的,我很看好你!」這回換洛寧捏捏他的大手了,「一定不要灰心喔!」
「好。」大俠就大俠吧!大不了他從現在開始。海明承點點頭。
「我會和你一起把名氣給經營起來。」身為月海首富的女兒,洛寧本人其實也挺有經營頭腦的,只是因為身體太弱,很多想法不能付諸行動。
嗯,一定得好好謀畫一下,不過最重要的是要實現「和你一起」的願望……洛寧的小腦袋瓜轉啊轉的,一心只想著該怎麼樣才能在短時間內讓他成為有名的大俠。
「好,先睡覺!」海明承看出她其實已經有些倦了。
「嗯。」洛寧畢竟大病初癒,說了這麼多話也覺得有些疲倦了,只是仍捨不得他。
「乖乖睡覺,我等你睡著了再走。」他將她的兩隻手放進被窩裡,又替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則坐在床邊等著她入睡。
她點點頭,乖乖閉上眼。
只這麼看著她的睡顏,他的心靈就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那些爭權奪利、那些爾虞我詐、那些……都被拋得好遠。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噗」的一聲輕響,隨即他眼前一暗,原來是桌上那枝蠟燭燃到了盡頭。
「大俠?」海明承以為洛寧已經睡著,正要悄悄起身離開時,耳邊忽然響起她還挺清醒的聲音。
「叫我名字。」聽到她以崇拜的口吻說了那麼多大俠的名字後,海明承忽然很討厭自己也被冠之以「大俠」的稱呼,還是沒名的那種。
「明、明承。」雖然她酡紅了臉,還有些結巴,但總算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他用鼻音回答。
「明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行俠仗義呀?」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洛寧喊得再順口不過。
「只要你乖乖養好病就行。」
「那——我們一言為定囉!」她的雙眸都變成星星眼了。
「好。」這回洛寧乖乖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此時蠟燭已經熄滅了,從屋頂漏下來的月光成了屋子裡唯一的光源。海明承練過武,視力遠比常人好,僅靠月光就能看清屋裡的一切。
「寧兒,我喜歡你。」她恬靜的睡顏讓他心生歡喜,海明承情不自禁俯下身,在那仍略嫌蒼白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讓他感覺到久違的寧靜與平和,每次和她在一起,他總會覺得很輕鬆、很有趣,也很有意義。
海明承告訴自己只是稍微歇一會兒就離開,可是他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洛寧生病的這些日子,一直是由貼身丫鬟管珠負責陪夜。起初洛夫人也在一起陪夜,只是她的身體比較羸弱,勉強陪了兩天之後,身體就有些不太頂得住。
洛老爺生怕妻子也跟著生病,好說歹說才勸服她回房休息,於是陪夜的事就由懂事且貼心的管珠全權負責了。
管珠與洛寧名義上雖是主僕,實際上兩人的感情就像姐妹般,在洛寧生病的這些日子,管珠幾乎是不沾床,只坐著打個盹就算睡過了。即使是在打盹的時候,只要洛寧有什麼動靜,她都會立刻驚醒過來。
可這一夜管珠睡得分外香甜,睡到天亮了才睜開眼睛。更讓她意外的是,自己居然睡在外間的小床上!
「奇怪,我怎麼睡到這裡來了?」管珠一臉迷惑的坐起身。
難道是她在半夜裡睡得迷迷糊糊的,居然忘記自己的職責了?她越想越覺得是這個可能。
「對了,小姐!」一想起小姐沒人看顧,管珠就坐不住了。
她趕緊跳下床,跑到內屋去查看小姐的情況。為了不影響到小姐的休息,她刻意放輕腳步走進去。
天哪!她家小姐居然和一個大男人睡在一起!這一看管珠差點沒喊出聲來。
該不會看錯了吧?管珠的第一個反應是柔眼睛,柔啊柔,柔得一雙眼睛都紅了,眼前那男人也沒有消失。
得趕緊找人來!管珠有些慌亂的想,可阻止她腳步的是小姐那張在睡夢中露出甜笑的臉。
她家小姐從小就是藥罐子,喝下的藥比她吃下的飯都多,那些藥又苦又澀,別說是喝下去了,就連她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喉嚨裡難受呢!可是比她嬌弱得多的小姐,卻喝得面不改色。
雖然小姐總在老爺夫人面前表現出很快樂的樣子,但管珠知道其實小姐並不像她表現出的那麼快樂,也曾不只一次瞥見小姐在人後露出憂鬱的眼神。
這時洛寧忽然動了幾下,眉頭也皺了起來,而男人很自然的伸出一隻手,輕拍她的肩膀。洛寧嚶嚀一聲,眉頭舒展了,很快就恢復平靜。
兩人的眼睛都沒有睜開,氣息也很平穩,看得出根本就沒有醒來!
他們一個劍眉朗目、鼻如懸膽;一個美如春花、我見猶憐,當這兩張年輕的臉靠在一起時,顯得如此的和諧、如此的動人、如此的……讓人捨不得破壞這幅美麗的畫面。
管珠沒有驚動他們,而是踮起腳尖,悄悄的退到外間。
「小姐,一定要幸福啊!」管珠喃喃的說。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裡傳來打掃的聲音。管珠算著要不了多久,老爺和夫人就要來探望小姐了,於是她故意在外間弄出聲響以提醒他們。
果然等她再次回到內屋時,剛才睡在床上的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連帶屋頂上的大洞也消失了,若不是被子上仍殘留著有人睡過的痕跡,管珠幾乎要懷疑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了。
「管珠,早啊!」正想著,洛寧已經睜開明媚大眼,微笑的向她打招呼。
也許是因為有他陪伴吧!這一覺醒來洛寧的精神好多了。
其實她早已醒來,一睜眼發現海明承居然躺在自己身邊。
透入窗欞的晨曦為他週身鑲上一圈金邊,俊朗的五官因為明暗對比而越發深刻鮮明。
而不同於他如刀削斧劈般的臉龐,他略厚的嘴唇給人一種很柔軟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
直到外間傳來管珠起身走動的聲音,洛寧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差一點就……
她如觸電般的躺回去,閉緊雙眸假裝自己仍在熟睡。
「早啊!小姐。」管珠回應道,開始伺候她晨走梳洗,「你今天的臉色好多了。」
「是、是嗎?」洛寧伸手摸了摸臉頰,果然有些燙。
就在她裝睡的時候,唇上忽然傳來疑似嘴唇的觸感,她還沒來得及確認那究竟是什麼,溫暖而柔軟的感覺已經消失。她睜開眼一看,果然身邊的海明承已經不見蹤影……
回想起先前的情景,她心裡又是歡喜又是羞澀,唇上似乎又感覺到那種麻酥酥的感覺,臉上也不由得漾起笑。
「小姐,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管珠明知故問。
「這是秘密,才不告訴你呢!」洛寧眼珠子轉了轉,伸出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以示封緘。
「我也有一個小秘密,也不告訴小姐。」管珠促狹的眨眨眼,望了一眼窗外道,「今天天氣真好,一會兒去花園裡坐坐吧!」
「嗯,天氣真的很好呢!」洛寧望向窗外,果然是個大晴天,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在洛寧看來,任何一個籍籍無名的武林人士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赫赫有名的大俠,基本上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去找有名的大俠挑戰,二是直接去行俠仗義囉!
江湖中的成名大俠都是一些武功不俗的高手,動不動就隔山打牛、生裂虎豹之類的。洛寧偷偷的拿海明承跟《江湖群俠譜》裡收錄的那些大俠比較了下,覺得海明承無論身體條件還是武功,都無法跟這些身高丈餘、臂長過膝的奇人們抗衡。再說,挑戰的危險性也太大,她可不想見他受到任何傷害,還不如走第二條路較為妥當。
再說,所謂「俠之大者仁也」,可見大俠名頭的大小跟武功高低沒有絕對的關係,就算海明承武功低些,也不妨礙他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俠。何況他們洛家別的不敢說,就是銀子多。
說幹就幹,這一個多月來,洛寧就帶著海明承到處行俠仗義。起初他們的足跡只局限於玲瓏鎮上,後來洛寧見裝睡的招數很管用,膽子就漸漸的變大了,再加上海明承又弄了匹叫作照夜獅子的好馬,他們的足跡也因此從玲瓏鎮向周圍的鄉鎮延伸了。
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不,正是大俠出來行俠仗義的好時候。現下,海明承和洛寧正雙雙趴在人家牆頭,朝人家的院子裡窺看。
破敗的大雜院裡擠了十來戶人家,院子裡到處堆滿雜物,讓人幾乎沒有立足的空間,唯一的那處空地上架著好些竹竿,上面晾著一些衣物,大多數都是打過補丁的。
「左邊第一家住的就是刑寡婦,一直靠給人做些縫縫補補的針線活維生。」海明承指了指雜院里門面最破落的那戶人家。
「裡面坐的那個就是刑寡婦嗎?」洛寧指了指窗戶道。
透過殘破的窗紙,隱隱約約能看見裡面坐著一個瘦小的人,正在昏暗的油燈下進行縫補的工作。
「不,這是邢寡婦的兒子,叫邢盛懋。他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之前在縣城裡的秋陽書院讀書,據說成績相當不錯。」海明承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
「書院現在就放假了嗎?」洛寧不解的問道。
「幾個月前邢寡婦得了眼病,精細一點的活兒都沒法做了,一家幾乎沒了生活來源,邢盛懋只好從書院休學回家了。瞧這樣子大概是他想幫他娘做些活兒吧!也算是個孝子了。」只是瞧他的動作還真夠笨拙,想也知道做出的活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太好了!」洛寧興奮的拍了一下手,隨即意識到這舉動可能會暴露他們的存在,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你呀!」海明承寵溺的捏捏她的小臉。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她是在幸災樂禍呢!當然啦!他是知道她的興奮只因為找到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討厭啦!」洛寧「瞪」他一眼,將一個錦囊塞到他的手裡,催促道:「喂,你還不快丟呀?」
「遵命,我的活菩薩大俠。」海明承咧嘴一笑。
聞言,她有點睏。
如果說在行俠仗義中有什麼不滿意的,莫過於「活菩薩」這個稱呼了。別人的名號都是威風凜凜的,不是「一劍鎖寒江」就是「獸面俠」、「金甲神」,換作她就變成了毫無氣勢的「活菩薩」。
洛寧在心裡暗自嘀咕,海明承則對此毫不在意。畢竟他做這個大俠最初只是為了讓她開心,漸漸的就變成了希望能幫她積福添壽。
只見海明承一揚手,錦囊就畫出了一道弧線,飛進了院子裡,正好落在邢寡婦家的破門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誰呀?」屋裡很快傳來少年特有的清亮聲音,隨即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破門被打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探出頭來。看樣子應該就是邢寡婦的兒子邢盛懋。
「奇怪,怎麼沒人呢?」這個叫邢盛懋的少年嘀咕了一句,說著就要關門,不料門板卻被什麼東西卡住。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卡在門板與門坎之間的那只錦囊。
「咦,這是……」邢盛懋俯身撿起地上的錦囊,打開一看才發現錦囊裡竟塞著兩大錠銀子。
「懋兒,是誰呀?」屋內先是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隨後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邢盛懋被眼前這兩錠白花花的銀子給閃花了眼,整個人都呆住了。
媽呀!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呢!這一錠銀子恐怕夠十兩吧?兩錠就是二十兩,足夠他們母子舒服的過上三四年了。
「懋兒,怎麼了?」隨著沙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屋裡傳來趿著鞋走動的聲音,隨後一個面容枯稿的中年女人出現在洛寧的視線裡。
「這就是邢寡婦了。」海明承湊到洛寧耳邊道。
「哦!」他的呼吸熱熱的吹她的耳朵上,弄得她的耳朵有些癢,好想伸手去搔一搔。
只是此刻他們正置身於牆頭,她又有些怕高,根本不敢空出手去搔,只能縮縮脖子讓自己好過些。
她這樣子還真可愛!呵呵呵……海明承忍不住咧開嘴。如果說之前他是無意的,那麼後來就是故意在她耳上哈氣了。
唔,好癢啊!她又縮了縮脖子。
他再吹。
她再縮。
……
就在這當兒,邢寡婦已經從兒子嘴裡知道事情的始末。雖然她的眼睛不好,尤其夜裡很難看清東西,不過做慣了針線活培養出的那分手感仍在。
邢寡婦從兒子手裡拿過那只錦囊,仔仔細細地摸了摸,發現錦囊是用質地精良的湖絲做的,上面還有精美的刺繡。她心中有數,恐怕單是做這只錦囊就得花上好幾錢銀子吧!
「懋兒,快給『活菩薩』磕頭。」聯想到最近大伙議論紛紛的「活菩薩」,邢寡婦已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娘,懋兒沒看見有什麼菩薩呀?」刑盛懋雖然聽話的跪下了,卻是一臉困惑。
「這兩錠銀子就是『活菩薩』賜給我們母子的。」邢寡婦也跟著跪下,合掌祈禱道:「老天有眼,謝謝『活菩薩』賜銀。」
「娘啊!我是不是又能回到書院讀書了?」邢盛懋一臉憧憬的問道。
「別說是回到書院讀書了,就連明年上京參加科考的盤纏也有了。」邢寡婦滿是愁苦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笑容。
這時月亮正好從雲層裡走出來,皎潔的月光落在邢寡婦的臉上。這是一張飽經歲月風霜的臉,青黃的臉色、濃重的黑眼圈、眼角的皺紋……讓她遠比實際年齡老得多。
「她笑得可真美啊!」邢寡婦早已不年輕,長得也不漂亮,可洛寧覺得她的笑容美極了。
「最美的笑容在這裡。」在海明承看來她的笑容才是最美的。
「胡說什麼呀?」洛寧故作嗔怒的說,其實心裡甜滋滋的。她的小臉熱呼呼的,整個人就像曬多了太陽似的有些發暈。
「這可是我的心裡話。」她噘著小嘴薄怒的樣子更美了,海明承忍不住傾身上前,在那張誘人的小嘴上印了一吻。
洛寧小嘴微張,一顆心怦怦亂跳,使得她不得不用手去按著,生怕它會從嘴巴裡跳出來。
「呵呵……」她的反應如此可愛,海明承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
「笑、笑什麼,還不快走了啦!」洛寧回過神來,難為情的推了他一把。
他悶哼一聲,身體搖晃了下,竟一頭摔下去。
「你怎麼了?」洛寧被這意外事件嚇得不輕,顧不得自身安危探出身查看。
而她才剛探出身就對上了他的眼,原來他根本沒摔下去,他的兩隻大手始終牢牢的攀在牆頭。
「寧兒,你這是在擔心我嗎?」海明承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在看到她擔心的表情後,他的一顆心暖暖的。
「你——戲弄我很有意思嗎?」洛寧氣極了,一時忘了自己怕高,空出一隻手揪住他的耳朵,惡狠狠的道。
「嗯,確實很有意思。」她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奶獵,可愛極了。海明承點點頭,就連眼神裡也透出濃濃的笑意。
「你——」洛寧乾脆把他的另一隻耳朵也揪住,還「狠狠」的扭了幾下。
之前她的兩隻手都扒在院牆上以保持身體平衡,這會兒失去雙手的支撐,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
「寧兒聽話,先放手啊!小心別掉下來。」看這情景,海明承不由後悔起之前的戲弄來了。
「哼!」她才不理他呢!洛寧小鼻子朝左,假裝沒聽見。
「寧兒,就算我錯了,你先放手好不好?」只有她先放手,他才能翻身上去。
「『就算』你錯了?」她秀眉微揚,一臉似笑非笑。
「我錯了、我錯了、我……」海明承一迭聲告饒道。
這還差不多!洛寧得意洋洋的正要收回兩隻手,忽然下面傳來邢家母子的對話——
「娘,你聽這上面是什麼聲音?」
「上面?大概是貓吧?」
「貓?」聽著不像呢!
「喵……」洛寧急中生智喵了聲,喵聲一出就連她自己也呆了下。
「娘,不是貓,是個小賊!」邢盛懋大喊一聲,「他一定是要偷活菩薩給我們的那些銀子!」
好心好意來送銀子,卻被主人家當成了小賊,教洛寧有些哭笑不得。這時似有什麼破空飛來,原來是邢盛懋在急切之中,從地上撿起一塊硬柴丟了過來。
洛寧本就有些搖搖欲墜,一見有暗器襲來,更是慌得整個人失去平衡。海明承及時接住她,抱著她施展輕功離去。
「哈哈哈哈……」平安回到之前拴馬的地方,海明承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呵呵呵……」洛寧起先還想板著臉說他幾句,可很快就被他的笑聲所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了。
「寧兒,你真美!」海明承越看越覺得美,忍不住俯身攫住那張愛笑的小嘴。
不同於之前淺嘗輒止的吻,這次他的舌頭蠻橫的擠入她的嘴裡,貪戀的吮吸帶著她口中馨香的蜜汁。
「唔……」當海明承終於放開她時,洛寧的一張小臉已經紅得像塊大紅布。
「小傻瓜,別忘了呼吸呀!」海明承越瞧她越覺得喜歡,忍不住用臉頰去蹭她的小臉。
他的臉頰冒出髭鬚,摸起來有些粗糙,蹭得她的嫩臉生疼,不過這種感覺很刺激,就如同剛才那個吻。
「現在名單上剩下兩家,還要去嗎?」明知道她是因為害羞才不吭聲,海明承仍是忍不住想撩撥她。
「當然要去,為善怎能半途而廢呢?」洛寧嘴裡說著,眼睛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呵呵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4:32
第八章
洛寧說得豪情壯志,但都還沒回程就開始睡意朦朧了。趁著她迷迷糊糊的時候,海明承吃了嫩豆腐無數,一路上心情好得不得了。
當他們在洛家別院的高牆外下了馬時,她困得雙眸都快睜不開了。海明承也不忍心再鬧她,將她抱在懷裡,越過了高牆,朝清竹雅苑的方向飛奔而去。
照理說這段路這些日子早就走慣了,可是這天夜裡,不,這天黎明海明承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怎麼了?」感覺到他的遲疑,洛寧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沒事,繼續睡吧!一會兒就到了。」海明承溫柔的朝她笑了笑,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
「嗯。」她點點頭,信任的將小腦袋又埋進他的懷裡。
對海明承來說,當務之急是趕緊將她送上床,其他的都是次要。想到這,他不由得加快腳步。
早在她的身體好得足以與他一起去行俠仗義之前,就已經不需要人陪夜了,也因此,他不必再掀屋頂進她房間。
很快來到清竹雅苑,一切都跟平常沒什麼兩樣,海明承一邊嘲笑自己的多疑,一邊推開門,邁步走進她的房間,正要摸黑走向她的床時,忽然有人在黑暗中點亮燭光。
幾根蠟燭同時燃起,將房間照得亮晃晃的。
房間正中央是張珠貝鑲嵌而成的圓桌,此時洛老爺和洛夫人正坐在那裡,面前還放著一碗早已沒了熱氣的湯,而他們向前還跪著一臉驚惶的管珠。
原來洛老爺得到一侏極品的五百年人參,拿回家時已經晚上了。洛夫人愛女心切親自下廚房,連夜燉了人參湯給海寧送過來。
他們預計這時女兒也差不多該睡了,去房間找人準沒錯,沒想到推開門竟發現房裡沒有人。當時洛老爺猜想,這丫頭一定又偷偷的溜去做首飾了,於是夫婦倆轉而去了她平時待的繅絲房,沒想到那裡還是沒有人!
這可把夫婦倆給急壞了,畢竟都已經是晚上了,再加上不是滿月,也不可能去賞月什麼的。
派人叫管珠過來詢問,那丫頭又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洛老爺察言觀色的本領何等厲害,立刻就明白其中必有蹊蹺。軟硬兼施之下,終於讓管珠招出整件事。
一聽女兒居然跟個大男人出去,還專挑半夜三更的時候,洛夫人嚇得都哭了,相比之下,洛老爺的反應尚算平靜,內心的火氣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燒越旺。
原來如此!看到這三堂會審的情景,海明承終於明白這一路來的不對勁是為什麼了。
哼!還不放手?!洛老爺惡狠狠的瞪著這拐帶自家寶貝女兒的登徒子。
洛夫人則一臉驚詫的望著他們,一時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海明承迎上洛老爺的目光,絲毫不退縮,抱著她的手臂本能的收緊。
這動作徹底惹惱了老爺,本就緊繃的氣氛越發緊繃了。
「唔,怎麼了嘛?」等了半晌仍不見他有走動的意思,洛寧眨眼朦朧的嘟囔一句。
這句話成了引爆洛老爺怒火的導火線——
「洛寧!」一向有「笑面虎」之稱的洛家主人,一改斯文的外表,衝著他最心愛的女兒怒吼一聲。
「爹?!」洛寧柔柔眼睛,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混賬,你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子,還不給我下來!」洛老爺的怒吼聲更大了。
「爹,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終於清醒了些,手忙腳亂的要從海明承的懷裡下來。
「不用怕他。」海明承阻止她的動作,挑釁的望著對面的洛老爺。
「明承,他是我爹呀!」洛寧有些無奈的朝他笑了笑,道:「放我下來好嗎?」
「不。」海明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放開她就會失去她,他不但沒有放手,還把她抱得更緊。
「乖啦!其實我爹沒那麼可怕,他很講道理的。你放我下來好好跟他老人家說就行了。」洛寧柔聲道。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離開我!」海明承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她,霸道的道。
「好啦!你……」他的表情取悅了她,讓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洛老爺拉了過去。
「小女的去留不勞殿下費心!殿下公務繁忙,就請自便吧!」洛老爺不顧尊卑,逕自下了逐客令,「對了,之前忘記通知殿下一聲,洛家別院馬上要進行大規模翻修,殿下所居住的院子正是其中之一,請恕洛府無法繼續招待殿下。」
「殿下?什麼意思?」洛寧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是出了問題了,否則怎麼會聽不懂爹的話?
「寧兒,我……」海明承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他這次出宮就是藉著採辦皇上壽禮的名義,行拉攏洛家之實,只是沒想到洛家這隻老狐狸比想像中的更狡猾,不是避著不見面,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假裝聽不懂他的話。
也因此,他在洛家盤桓了這麼久竟沒有絲毫進展,就在他覺得無聊的時候,碰巧在花園的大樟樹下邂逅被聒噪丫鬟逼得要爬樹的洛寧。
初遇時海明承不知道洛寧的身份,可此時此地此景,他再說不知道就是矯情了。
洛家是月海國的首富,而她則是洛老爺唯一的掌上明珠,娶了她就等於娶了個取之不盡的金礦,到那時何愁大事不成?
要說當時他完全沒有一點這樣的想法,那是假話,可隨著他們交往日深,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吸引他,他們的交流是如此的融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淡忘了彼此的身份。
「寧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月海國的三殿下。」洛老爺故意慢慢的道出。
他知道自家女兒弱的只是身體,腦袋可比一般人更好,絕對不會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哦!」洛寧點點頭。
「寧兒,我不是……我是……」海明承很想向她解釋,張開嘴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取信於她。
「三殿下這次過來是來談合作事情的,不過我覺得條件還不夠成熟,談合作為時過早。」洛老爺「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致命話。
一聽這話,海明承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完蛋了,她再也不會聽他的解釋了!
何況,在這整件事上他並非清白無垢,也許這就是所謂貪心的報應,熊掌與魚都想得到,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他喪氣的想著。
然而,她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
「明承?」
「寧兒,你還願意跟我說話嗎?」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她又喊了第二聲,他才一臉道。
「嗯,我比較想聽你說。」洛寧點點頭。
一聽這話,洛老爺在一旁氣得吹鬍子瞪眼,洛夫人趕緊伸手去握他的手,這才讓他平靜了些。
「我……」海明承才要開口,她就用一根食指堵住他的嘴。
「我只給一次機會喔!」洛寧用那雙黑亮亮的眼眸直視他的眼,輕輕的道。
「嗯,我明白。」海明承點點頭,整理了下思緒才重新開口。
他並非故意隱瞞真實身份,只是在他們相識到熟識最後到相戀的過程中,誰也沒覺得必須得對此做刻意的說明。
「寧兒,你相信我說的話嗎?」雖然他已經盡力說清楚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可是他心裡並不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只有傻子才會相信他這番說辭。
「我相信。」洛寧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我太高興了!」海明承先是震驚,隨後就是狂喜。
語言已經無法表達他的歡喜了,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轉了好幾個圈。
「你這小子太囂張了吧?!」洛寧還沒表示抗議,洛老爺在一旁已經坐不住了。
「坐下!」他剛站起來想要阻止,身邊的太座就發話了。
「坐?怎麼能坐下呢?你沒看見寧兒都要……」都要被這傢伙給拐走了!洛老爺心裡可急了。
「老爺,你沒覺得寧兒的臉色比以前更紅潤了嗎?」洛夫人說道。
「好像是真的。」被洛夫人這一說,洛老爺才注意到女兒不單單臉色變好了,就連重病的次數也比以前少。
「你沒覺得現在的寧兒比較快樂嗎?」洛夫人微笑著道。
她的夫君身為一家之長,必須從整個家族的發展去考慮和衡量,可她不過是一個深愛女兒的平凡母親,無法給女兒一個強壯的身體她就已經很內疚了,至於其他事嘛……只要能讓女兒快樂的,她都會贊同。
「嗯嗯。」跪在地上的管珠也跟著附和。就是因為覺得小姐比以前快樂,她才偷偷替他們掩護的。
「現、在、輪、到、你、聽、我、說、了。」洛寧先是踮起腳尖,揚起頭與他對視,隨後一字一頓的道。
「好。」
「你是想要娶我嗎?」
「是。」海明承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洛家有一條祖訓,凡是洛家子孫不得參與政治,如有違者逐出家門。這樣你還想要娶我嗎?」
「是。」
「我的身體不夠強壯,我剛出生時,甚至有大夫斷言我活不過十歲。」說這話時,洛寧的表情有些落寞。
「胡說八道,我活劈了他!」海明承愣了愣,隨即怒道。
「你願意娶一個注定無法與你廝守終身的妻子嗎?」
「我會努力陪你活得更久。」海明承將她緊緊緊緊的摟在懷裡,這回洛老爺並沒有跳出來阻止。
「我嫉妒心很重,絕對不允許別人與自己分享夫君。」
眾所周知做皇帝的必然是三宮六院,不僅是為了美色,也為了平衡各方勢力,她這句話隱含的意思就是「你願意為了我不做皇帝嗎」。
「我……」海明承遲疑了一會兒,就在他開口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老爺,一些軍爺忽然闖進來說要……」隨著喧嘩聲越來越近,管家跌跌撞撞的衝進來說道。
「我去見他們。」洛老爺站起身,迎了出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海明承跟洛老爺一起迎了出去。
這裡是寧兒的閨房,讓那些粗魯的軍漢闖進來實在不妥,再者也考慮到以洛老爺的身份恐怕壓不住那局面。
他們才剛出了屋子,就見一隊人馬已經衝進來了,為首的正是之前他再度闖營時得罪過的孔將軍。看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海明承就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放肆!」他把臉一沉,喝道。
「三皇子海明承接旨。」也將軍掏出聖旨,狐假虎威的道。
「是。」海明承只得跪了下去。
聖旨是為了他私下離京南下以及再度闖營的事情來的,不僅將他狠狠的斥責了一番,還命令孔將軍將他一路押解回京等待處理。
莫不是他的皇帝老爹終於嫌棄他這塊絆腳石了,想要他挪開位置?抑或是……海明承想著。
「請啟程吧!三殿下。」孔將軍故作恭謹的說。
「洛老爺,請轉告寧兒,就說她提出的條件明承做不到,只好自行退位讓賢了。」此去吉凶未明,他不能自私的拖累她的終身。
海明承朝洛老爺一揖,隨即轉身離去。也因此,他始終不知道,在那一排窗子的後面有一雙美眸目送他的離去。
嗯,他現在倒欣賞起這小子來了!洛老爺捻了捻鬍子,望著海明承的背影想道。
只是可惜了,皇家鬥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更要命的是,它還會像籐蔓似的扯出一大片,所以洛家祖訓才會有「不許介入皇家內鬥」這一條。
「寧兒,你為什麼不出去送……」洛夫人忍不住歎息一聲。
「我不喜歡分離。」洛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海明承消失的方向,眼裡滿是擔憂。
「一會兒我去找你爹商量,讓他幫忙救人。」
雖然族規很重要,不過洛夫人還是捨不得女兒黯然神傷。何況經過剛才那一幕之後,她也很滿意這個未來的女婿。
「不,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救他出來。」洛寧搖搖頭。
「你一個女孩子哪有什麼本事救人?如峰,你還不快來勸勸寧兒,讓她別做傻事!」聽這話,洛夫人可急壞了。
「哦!我倒想聽聽看寧兒有什麼打算。」
之前洛寧處理她與海明承的感情問題時,所表現出的睿智與冷靜,讓洛老爺大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這會兒聽到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救人,自然而然就想聽聽她的想法。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我並不認為惟寧生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洛老爺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了,卻並不看好。
寶座上的那位特別癡迷惟寧生所設計的珠寶,不過他並不以為那位就會被惟寧生所左右,尤其是在涉及到皇位人傳承的大事上。
「我從沒想過利用惟寧生去影響那位,只是想跟椅子上的那位打一個賭。」洛寧微笑道。
「打賭?」
「對,打賭。」惟寧生的身份與所設計的珠寶,不過是敲開那一扇金燦燦大門的敲門磚而已。洛寧從不曾如此感謝上蒼所賜予她的天賦。
之前令她倍感痛苦的創作瓶頸消失了,此刻她的腦海裡有大把大把的創意正等著她去實現。
「爹,你要幫我。」
「好,爹都聽寧兒的。」洛老爺摸了摸她的頭頂,笑咪咪的道。
他就知道狼下的崽子不會是羊,狐狸生的幼仔也不會是兔子,他洛如峰的女兒除了身體弱點之外,就算一百個常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她一根頭髮!
珍稀的貓眼石、絕世的翡翠、罕見的……源源不斷的從各地運送到洛家別院的繅絲房。
兩個月後,洛寧終於從閉關的狀態中出來了,這期間她一共創作十七件作品,件件都是精品。
這十七件作品一面世立即引起轟動,其中又以取名為「戀」的那件飾品最受矚目。在這之後的許多年裡,那些曾有幸目睹過它的人都說,它能夠讓人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的情感。
許多人都想收藏這十七件作品,而它們的價格也被迅速炒到常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展出一結束,這十七件作品與之前的「幻世」,就交由皇帝的特使送進了皇宮。
有人說惟寧生之前的清高單薄都是刻意做作,實際上是挖空心思想走終南快捷方式;有人說惟寧生是要將一身的本事賣與帝王家,換個「御用」使;有人說惟寧生是在皇權的壓迫下,被迫讓出一生的心血……
這外界的紛紛擾擾都與洛寧無關,她只在意能不能達成這第一步,洛寧的要求很簡單,十七件作品只想換得一次面見天顏的機會。
只要見一面,就能得到肖想很久的「幻世」,還有其他十七件精品,這筆買賣怎麼算怎麼合算。就算惟寧生到時候獅子大開口提什麼離譜的要求,皇帝也大可一口拒絕,畢竟對方要求的只是「見」天顏而已。
用十七件嘔心瀝血的作品換得見一次天顏的機會,這正是洛寧所打的第一個賭。
事實上,她所謂的打賭不單指哪一次打賭,而是環環緊扣的一系列,既有她與皇帝的打賭,也有她與海明承的打賭,甚至還包括她與自己的打賭,而賭注就是她一生的幸福。
海明承被押解回京後,本以為就算不被關起來,也得被圈禁在王府中,畢竟無論是沒有號令擅自出京,還是他兩度闖營,真的追究起來都是大罪。
可海明承奇怪的是,他都被押解回京幾個月了,既沒被關起來提審,也沒有被圈禁,讓他怎麼也想不通。
這要是換作別的受寵皇子,或許還可能訓斥一頓就算過去了,可是換作這個既沒有後台又不受寵的嫡子,就算小錯也會放大變成大錯,何況是這兩樁大事。
想不通就擱著吧!反正他人在這裡,就像塊肉擱在砧板上似的,躁心也沒用,索性由他去了。
京城還是那個京城,人還是那些人,海明承卻意外的發現,一些以前認為挺有意思的事變得無趣起來。
他索性自我圈禁,每天在家裡練練武、看看書,有時還會畫上幾幅畫。畫裡無一例外都有美人柳、石拱橋、桃花樹,和穿著桃紅色衣裳的女子。
只是每一幅畫裡女子的五官都是空白的,因為他怕,怕一旦補全了她的五官,他就會抑制不住思念……
可是就算他留白了畫中的她,她仍會夜夜入他的夢中來,或是他們騎著照夜獅子馳騁,或是他們趴在人家的牆頭偷窺,或是……
每次海明承都會告訴自己,抱緊抱緊了,可是等到他睜開眼,懷裡仍是一片虛空。
起先呂兼還對他這種不思進取的狀態挺不滿的,但在抗議幾次無效之後,也就偃旗息鼓了。某天呂兼似乎想通了什麼,也學他那樣子享受起人生來了。不過這可比他幸福多了,沒什麼身份束縛他,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行。
至於海明承的另一個親信黑炎葆嘛!從來就不會質疑他的話,別說只是小小的不思進取了,就算他說天上的太陽是方的,這憨厚的傢伙都不會有意見。
海明承因此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其實他們三人都挺沒有雄心壯志的,就算之前被大環境逼著去爭去搶,也沒得到多少快活,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
可惜沒有她陪在身邊了,否則單是在這京城裡頭,就有多少人等著他們這對「活菩薩」大俠去拯救啊!
「唉……」海明承躺在院裡的大樟樹下歎氣。
「唉……」黑炎葆也學他歎了口氣。
「殿下,宮裡來人了!」這裡,呂兼匆匆從前面跑過來。
「終於來了。」這一天他已經等得太久了,以至於真的來臨時,他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解脫!海明承從軟榻上一躍而起。
「殿下,我保護你!」黑炎葆抓起一旁的開口,試圖將他擋在身後。
「老黑,不要這麼緊張,是宮裡來人,不是土匪窩裡來人。」雖然他覺得那個宮裡比土匪窩更可怕。海明承拍拍他的熊背,安慰道。
「嗯。」黑炎葆硬邦邦的應了一聲。
呂兼則乘機將他進宮時要穿的衣服都準備好了。
海明承將王府裡大多數僕人都遣走了,除了那些實在不想走的,怕的就是萬一他獲罪拖累到這些人,在玲瓏鎮的那些日子,他從洛寧身上學到許多,其中之一就是每一個生命都是可貴的。
僕人少了,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自己動手了,幸好廚娘和花匠都沒走,否則他們恐怕會餓肚子,兼生活在雜草叢裡了。
進宮前,海明承與每一個人告別,因為還留在王府的這些人都是真正忠心的人,值得他給予尊重。
「殿下,嗚嗚嗚……」黑炎葆大個子竟然哭得像個孩子。
「傻瓜,又不是不回來了!」海明承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
「就是。」呂兼也在一旁幫腔,不過他的眼睛也紅紅的。
其實他們第一個人都知道,他真的可能一去不回。就在半個月前,前太子的血才剛濺上王宮的台階,那裡並不在乎再次染上他的。
海明承坐上來接他的馬車,離開前他唯一的遺憾是,那天他不該就這麼轉身離開,應該抱抱她再走的。
皇帝在偏殿接見了他,也許是因為不久前才發生過逼宮案吧!他看起來像一下子老了十來歲似的。
「父皇。」海明承行禮道。
「起來吧!」皇帝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
「謝父皇。」若是換作以前他會覺得受寵若驚,不過此刻他的心中很淡定。
沉默一度籠罩在他們這對從來沒有親近過的父子之間,然後皇帝說了一句打破了沉默,卻緊跟著營造更長時間的沉默。
「你想做皇帝嗎?」
換作幾個月前問他這個問題,海明承會回答「不想」,但其實心裡是想的,可此刻……
海明承記得三個多月前,寧兒委婉的問了他這個問題,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孔將軍給押解回京了。臨行前他托她爹轉告她,自己因為滿足不了她所提出的條件而退位讓賢。
可在這三個多月裡,他常常從噩夢裡驚醒,夢裡她披上了紅色的嫁衣,新郎卻不是他。
那情景撕裂了他的心!每次醒來他都恨不能讓時光倒轉,那時就算要背上自私的罵名,他也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承兒,你的選擇呢?」老皇帝的聲音又一次打破沉默。
「不想。」如今他是真的不想。
「那你想做什麼?」老皇帝這一生也算是閱人無數,真不想還是假不想還是看得出來的。
「大俠!」海明承擲地有聲道。
他想做大俠,不是那種武功高強的大俠,而是和她一起做「活菩薩」大俠。海明承越想越覺得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表情因而興奮,一改三個月來的頹唐。
「如你所願。」老皇帝拍拍手。
兩個太監將放在角落的一扇屏風給移開,一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出現在他眼前。
是他的錯覺嗎?她怎麼會在宮裡?他已無法反應,越想看清卻看不清,只因他眼裡的霧氣越來越濃。
「喂,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做活菩薩大俠?」洛寧雙眸含淚地望著他。
「做一輩子我都願意!」海明承再也顧不了會在君前失儀了,衝過去就要擁抱她,卻發現她的右臂纏著厚厚的繃帶。
「寧兒,你的手怎麼了?」他滿臉疼惜的問。
「都過去了。」惟寧生設計的珠寶讓她如願見到了皇帝,可是要說服皇帝跟她打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幸太子發動的宮變解了她的困局,她因為替皇帝擋了一刀而得到與他對賭的機會。
「寧兒,你的手……」
「受點傷又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我贏回了你!」她用食指賭住他的唇,然後轉向皇帝,「陛下,我贏了是嗎?」
「是的,你贏了。」老皇帝點點頭。
「明承,現在你是我的了。」她微笑看著他。
「是的,我是你的了。」海明承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外表無比纖弱,內心卻分外堅強。這樣的她,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膜拜。
下一刻,他們以吻封緘。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8 00:24:50
番外篇:惟願一生安寧
洛如峰二十四歲時坐上洛家家主的位置,照理說這春風得意的時候應該得意的笑才是,但他卻愁眉苦臉的守在產房外,原因無他,只因為他的妻子正在生孩子。
都過去兩天兩夜了,照說早就應該生了,可是這調皮的娃娃就是死賴在娘肚子裡不肯出來,把他急得都跳腳了。
「調皮蛋你再不出來,你爹我就要打你的小屁股了!」洛如峰皺著眉從屋子的一邊踱到另一邊,嘴裡還威脅著。
「吱呀」一聲,一直緊閉的門被打開了。
「是夫人生……」了嗎?洛如峰第一時間衝過去,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徐嬸那糟糕的臉色,一顆心猛的往下沉,「出、出什麼事了?」
月海國是禮儀之邦,極其重視禮儀,一向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因此在婦人生產時,大夫是絕不能進產房的,只能請接生婆幫忙。
徐嬸是方圓幾十里裡最好的接生婆,也是多子多福之人,想找她接生的人多得不得了。為了確保徐嬸能幫自己的妻子接生,洛如峰早在得知妻子懷孕時就跑去預約了,甚至還特地為徐家進門的媳婦設計了一套首飾,這才得到了保證。
「洛、洛爺,老身是來問你想保孩子還是保大人?」徐嬸雖然有些難以啟齒,畢竟之前是她拍了胸脯保證能母子平安的,不過事到臨頭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什麼?」洛如峰腦子一混,「啪嗒」一聲,握在手裡的玉珮掉在地上,上好的羊脂白玉頓時裂開一道細紋。
莫非這就是徵兆?洛如峰失魂落魄的望著被裂縫分開的兩隻蝙蝠。
這塊玉珮不同於時下流行的款式,而是精細雕刻了兩人只相擁的小蝙蝠,造型肥嘟嘟的可愛至極,而「多福」的美好寓意更是承載了夫妻倆對於娃娃的祝福。
洛如峰仍記得妻子含笑治玉時的情景,更記得他們是多麼期盼這孩子的降生,可現在……
「洛爺你別猶豫了,再猶豫下去怕一個也保不住了。」
即使有參湯吊著精神,不過這兩天兩夜下來,就連身為資深穩婆的徐嬸也感覺筋疲力盡了,何況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呢!
「保、保大人。」只是短短三個字,卻怞幹了他全身的力氣。
「知道了。」唉!天妒紅顏啊!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徐嬸心裡也挺不忍的,不過裡面的情況更是等不得,當下答應了一聲就轉身進屋了。
天哪!他如何向沁雅交代?!洛如峰整個人癱坐在紫檀椅中,顫抖的雙手揪住了頭髮。
他們夫妻結縭已有六載,恩愛有加一直未能誕下一子半女,這讓兩人一直深感遺憾,沁雅也曾忍痛提出要為他納妾,以延續洛家血脈,卻被洛如峰一口拒絕。雖然欣喜於夫婿對自己的深情,可是一想到子嗣,她在欣喜之餘也多添了愁思。
所幸,不久京裡來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經過一段時間調養之後,沁雅竟然懷上了。只是人家大夫也說了,她是不容易受孕的體質,腹中胎兒很可能會是他們唯一的子嗣。
打人知道懷孕開始,夫妻倆就戰戰兢兢的養胎,洛府下上都以夫人的腹中胎兒為第一要務,洛如峰更是丟下工作陪在妻子身邊。
為了能讓胎兒養得更壯實些,洛夫人就算吐得沒力,也會強迫自己進食。但凡可能會傷害到腹中胎兒的事一概不做,燕窩人參等昂貴的滋補品更是滔滔不絕的送進府來。
在如此精心呵護之下,腹中胎兒一天天長大。眼見妻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洛如峰好幾次做夢都笑醒了。本以為一朝瓜熟蒂落是順理成章的事,不料卻遭到這晴天霹靂……
「怎麼辦?怎麼……」洛如峰齊整的髮髻已經被揪成一團亂草,而比凌亂的髮絲更亂的則是他那顆忐忑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微弱的噪聲鑽進了他的耳朵。
「呃……」他聽錯了嗎?洛如峰有些茫然的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產房。
「哇……」
「沒、沒錯!」雖然那聲音比小貓的叫聲大不了多少,但確實是孩子的哭聲!洛如峰起身太急整個人失去平衡,要不是身邊的小廝及時掛住他,差點就摔倒在地了。
「生了生了……」他喃喃道,一邊衝向產房,可才走沒幾步,腳步又今停下了。
剛才徐嬸出來說過,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個,現在孩子生下來了,難道沁雅她……
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溫婉可人的妻子,洛如峰雙腳有如千斤重,一步也邁不出去。
「洛爺,恭賀你喜得千金。」就在這時產房的門打開了,徐嬸抱著一個襁褓走了出來。
「徐、徐嬸,我、我夫人她……」洛如峰的嘴巴像是黏住了似的,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老天保佑,母女均安。」見此情景,徐嬸主動告知道。
「均安,太好了!」洛如峰一下子像是活過來了,笨手笨腳的接過徐嬸手裡的襁褓,喜孜孜的就要往產房裡走。
「洛爺。」才走了一步,身後就傳來徐嬸的聲音。
「怎麼了?」他不解的回過頭。
「洛爺,這孩子瞧著有些不妥,你還是盡快請大夫來瞧瞧。」徐嬸欲言又止。
「不妥?」一聽這話,先前那十二分的歡喜跑掉了九分半,本能的低頭一看——
這雖然是足月生的孩子,卻比只幼貓大不了多少,更讓他心驚的是,嬰兒的嘴唇泛著淡淡的青紫色。
就算像他這種不懂醫的人,也瞧出這孩子的情況豈止是有些不妥,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妥。洛如峰的一顆心頓時像浸在涼水裡。
接下來的日子裡,夫妻倆抱著孩子看遍京城名醫,無奈得到的答案都是這孩子天生心疾,恐怕活不過她十歲的生日。
洛如峰於是放棄了之前想好的所有名字,為女兒起名「惟寧」,不求她聰慧不求她孝順,只求她安寧無憂。
《番外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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