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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上官鼎]月落大地[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1:49     標題: [上官鼎]月落大地[全書終]

月落大地 作者:上官鼎

  仁懷剛正的少年俠士羅成,孝思感天,為治家母絕症,求助於江湖詭秘黑道人「三環先生」。而「三環先生」機關算盡,蠢蠢欲動,正為羅成布設下一個陰險惡毒的巨大陷阱。
  一切皆因二十年前的一場情殺!為了搶佔鍾情的女人,「三環先生」殫精竭慮,愛極瘋狂,不惜實施報復,誣陷栽贓,使羅成身敗名裂,萬劫不復,自絕於世。
  絕讓人想不到的是「三環先生」先生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女人,竟是羅成的親母商瓊!
  「三環先生」不僅欲佔有羅母,隨意蹂躪踐踏,還蠱惑人心,暗中調集力量組織「正義幫」,藉以搗毀江湖太平基業,稱雄天下。
  羅成不顧親友的死諫和未婚妻的傷心離去,毅然前往險域絕地天星宮謀取靈藥。不料遭遇到武林三幫八派的圍追截殺,陷入了烈火滾石、腥風血雨的重重危機之中……
  面對死亡的威脅,羅成習得至高武學「萬象心法」,與邪道魔教展開了一場壯觀慘烈的較量與廝殺,力克元兇巨孽,化險為夷,並贏得了尚香芸、商天英等幾個紅粉知己暗戀傾慕,歷經了一次次變幻不定的愛情狂濤!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4-14 00:08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6:23

第一章 三個圓圈

  在江湖中,無人不知羅成與「三環先生」莫於道的名字,更無人不知羅家「神鬼三式」劍法天下無雙,難有一招之敵。莫於道陰謀詭譎,計無識破之人。

  然而江湖中卻無人見過羅家的劍法,與莫於道的面目。

  羅家被武林八派三幫崇奉為武林第一家,巍為武林精神偶像,羅成以弱冠之年,承先父無敵不現劍的遺訓,「神鬼三式」無人見過猶有可說。三環先生威懾天下,其人究竟是誰,變化不解之謎,卻使江湖中對他益發感到詭秘難測。

  羅成年僅弱冠,仁懷剛正的個性卻已傳遍天下,非遇極惡不赦之徒,他不肯動劍,出劍之前,也必再三告誡,試想天下惡人,有幾個願身試鋒鎬?這種情形之下,羅成自然極少有機會動劍。

  然而現在,這武林中一善一惡,聲名如日正中天的絕世人物,卻同時出現在荒涼的祁連道上。

  不,人只有羅成一個,地上品字形用白粉畫著三個直徑三尺的圓圈,這正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標記。

  時間是午夜子時,秋涼天氣,月色正圓,大地上一片銀光,如同白晝。只見身著白色羅衫,神采飄逸的羅成盤腿端坐在右邊的白粉圈中,英俊的臉上,透出隱憂焦灼之色。眼見月過中天,四周毫無動靜,他微感一絲不耐。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忽有輕微的響聲,似乎有人撥枝潛窺。

  這聲音雖極為微細,卻瞞不過羅成耳日,他倏地長身旋轉屹立,沉聲問道:「誰?」

  那正是一片幽暗不透天光的森林,在羅成喝問後,竟然毫無回音。

  「是三環先生嗎?」羅成接著又問。

  一陣風吹過,林中簌簌而響,除此之外,別無聲息。

  難道是神經過敏,在心境不安的影響下,自己聽錯了?

  羅成暗自思忖著,身形已飄然走進了樹林。

  只見參天古木,枝丫縱橫交錯,暗沉之中,哪有半絲人影,羅成目光電掃,走入五丈遠近,就止步不前。

  他覺得這漆黑如墨的森林中,縱然有人潛伏,若對方不願現身相見,自己也難以搜覓出來,何必多浪費時間精力。於是他轉身回頭,退出林外。

  可是當他腳步剛跨出森林,目光觸及道中,神色頓時震愕不已。因為荒道上靠右邊的粉圈之中,已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隻三尺寬,半人高的木箱,四平八穩地放在地上。他入林出林,不過霎眼時光,誰具這份身手;竟在這霎眼之間,搬來這只箱子?箱中又放的是什麼東西?用意安在?

  這些疑念在羅成腦海中翻騰著,他移動腳步,正欲上前打開箱蓋,看看究竟。就在他腳步方動之際,箱裡倏地透出一陣語聲!

  「羅公子,約定子時,何以來遲?」

  羅成又是一怔,脫口問道:「是三環先生嗎?」

  「正是。」箱中人回答。

  羅成挽袖對箱一揖,道:「既是三環先生,就請出箱一敘!」

  「嘿嘿,不必了。」莫於道在箱中說:「只要不妨礙相談,箱裡箱外,有何二樣?」

  這種見面方式,不但顯得詭譎神秘,而且羅成從未遭遇過,一時之間,不由愣住了。

  「羅公子,你知道莫某做的是什麼買賣,險惡江湖,我不得不防萬一,少與人見面,使人永遠猜不透我的面目,是我自保的最佳妙策,所以失禮之處,請勿見怪。」接著是一陣哈哈大笑。

  聽了三環先生這番解釋,羅成自然會心,於是微微一笑,道:「閣下既如此說,在下也不便勉強……」對著木箱,一挽衣擺,席地而坐。接著道,「在下按江湖傳言,在祁連百里以內,到處畫下先生三環標記,邀請先生,實有一事相求!」

  「畫環相邀,若非尋仇,必有所求,這點莫某早已知道。」箱中的語聲冷漠得絲毫不帶感情:「但以羅家在武林中的崇高名望與豪富家世,應該沒有辦不到的事,今日居然有事相求,倒有點使莫某受寵若驚了。」

  一聽此言,羅成不由輕輕一歎,黯然道:「先生應該知道,羅某先父早逝,堂上唯有家母。然家母已臥病二年,醫藥無效,使我身為人子,終日憂急,寢食難安。」

  「哦!公子相邀莫某,就是為了令堂之病?」

  「正是。」

  「哈哈,公子應該去請醫家才對,莫某不通岐黃之術,豈非問道於盲。」

  羅成黯然道:「在下請遍天下名醫,俱皆束手。」

  「這樣看來,令堂已病人膏盲,應該準備後事才對,又為何遠來祁連?」

  「在下打聽得祁連有位岐黃高手,故風塵僕僕,來此邀請……」

  「見到了嗎?」

  羅成輕歎一聲,道:「沒有,到了祁連醫廬,才發覺早已人去樓空。」

  「哦!公子是要我覓找那人嗎?」

  「不……」

  「這倒使莫某不懂了!」

  羅成接口道:「此行雖未遇神醫,卻遇到一位世外奇人。」

  「誰?」

  「一位無名老和尚,他見在下悵憂之色,就問我有何心事?當他明瞭後,他告訴我天下唯有一種靈藥能治癒家母絕症。」

  「靈藥何名?」

  「沉香龍涎膏。」

  「奇怪,莫某從未聞及世上有此靈藥。」

  羅成一歎道:「在下也未聽說過,不過那位高僧卻告訴了我這種靈藥的出處!」

  「出在何處?」

  「天星宮。」

  「天星宮?」這次,箱中的三環先生莫於道語聲竟有一絲輕微的發抖,似乎這三個字使他感到莫大的震驚。

  羅成輕歎道:「在下從未聞天下有『天星宮』這一地名,也未聞武林中有『天星宮』這一門戶,但那位高僧卻說:普天之下,唯有先生才知『天星宮』在何處……」

  話說完,卻久久不聞三環先生接口,羅成不由問道:「先生聽見我所述之言嗎?」

  良久,只聽見三環先生在箱中說道:「羅公子,這世上很少有莫某辦不了的事,但此事恕莫某無力相助,你請便吧!」

  羅成一怔,急急道:「先生請聽完我的話……」

  「嘿嘿,不必再說,我也知道你是要找到『天星宮』求取沉香龍涎膏……」

  羅成忙道:「先生若有顧忌,只須指點一下途徑,在下親自去求。」

  「不!」

  羅成頓時一怔,他想不到三環先生連這點都會拒絕,心中頓時氣惱起來,不由冷冷道:「先生為何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肯一賜援手?」

  箱中倏響起一聲輕歎,只聽見莫於道說道:「羅公子,並非莫某不說,只怕說了反而害你!」

  羅成一怔,問道:「這話怎講?」

  「公子知道『天星宮』是在怎麼樣的地方嗎?」

  「識陋寡聞,尚請指教!」

  「險域絕地,有去無回,羅家劍法雖然舉世無雙,但莫某相信公子若去,仍然凶多吉少。」

  羅成劍眉一挑,說道:「『天星宮』有這麼厲害?」

  「莫某絕非危言聳聽,『天星宮』自絕塵世,武功詭異,但聞有生者人,未聞有活人出,無論公子信與不信,言盡於此。」

  羅成仰天道:「為治母疾,在下決心孤注一擲,希望先生有以教我!」

  「公子真欲一闖?」

  「不錯。」

  沉默片刻,三環先生在箱中說道:「罷了,公子孝思感天,莫某豈能不予成全……」

  羅成大喜,不禁雀躍,道:「多謝!」

  「且慢,要莫某做事,向來都有規矩,公子可知道?」

  羅成忙道:「正要請先生明示。」

  「嘿嘿,羅公子,只怕這筆代價你付不起!」

  「只要有希望治癒母疾,縱然散盡家產,也在所不惜,要多少報酬,先生儘管說!」

  「好,莫某要的代價只是一顆人頭!」

  「人頭?」羅成不禁吃了一驚。

  「嘿嘿,公子不必吃驚,莫某並非要你項上人頭。」

  「誰的人頭?」「『龍家堡』堡主『八臂天龍』龍沐風的首級。」

  羅成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龍堡主俠譽滿天下,我羅成豈能為母疾而無故取人性命,先生既答應成全在下孝心,就不該提出這等刁難條件!」

  「哈哈哈,羅公子,若要你親自取龍沐風首級,莫某知道你必然不肯。」

  「不錯。」

  「若莫某並非要你殺人,只是要你到龍家堡去跑一趟,想必你不致於拒絕。」

  羅成愕然道:「在下實在不懂先生之意。」

  「羅公子,此去龍家堡須三日行程,六日之後,此時此刻,再來此地相見,屆時莫某不但指點你去天星宮路徑,而且還要設法使你能求得靈藥,安全而返,言盡於此。」

  話聲一落,木箱倏然凌空飛起,投入一片莽林之中。

  這時,羅成才看清,那只木箱原來沒有底,只不過他只看到二隻腳,依然未看清三環先生莫於道的面目。

  月影漸西,時已二更。

  羅成呆立注視著虛空,心中翻騰著無數疑念。

  「三環先生」莫於道最後那幾句話,使他始終想不透,他既要取「八臂天龍」龍沐風的首級,話中之意又暗示不必由自己動手,莫非是另有人要殺龍沐風不成?

  轉念至此,心中倏然一驚,他覺得拋開自己的緣因不說,單憑龍沐風高風亮節、一生捨已為人的俠譽,就該早日給予警告,使龍家堡早日有所防範。

  心念既決,羅成也顧不得休息,長身而起,疾掠而去。

  白天僱車而行,就在車中休息,黑夜御風急奔,這樣披星戴月,風塵僕僕,果然第三天午後,遠遠望見龍家堡高大的堡影。

  車到堡門,羅成飄然下車,只見堡門二旁,排列著二八一十六名服裝整齊,威武高大的堡丁,一名方冠長衣,神容穩健的中年人當中而立。

  當羅成打發了馬車後,那中年人已趨前一揖,極有禮貌地問道:「少俠可是江南羅家公子?」

  羅成抱拳還禮道:「正是,閣下是——」

  「龍家堡總管龍三游。」

  「原來是龍大總管,龍堡主可好?」

  「托福。」龍三游道:「敝堡堡主知道公子今日駕臨敝堡,特命三游立候迎駕,此刻堡主已在靜室等候,三游帶路,公子請!」

  側身擺手肅客。

  羅成心中略微一怔,邊走邊問道:「堡主怎知在下會來?又怎知在下必於今日會到?」

  龍三游道:「這點堡主並未告知奴才,稍待公子見了堡主,諒必自會知悉。」

  羅成點點頭,又問道:「貴堡近日有什麼事故發生麼?」

  「沒有。」

  羅成憂忡忡心情,為之一寬。說話間,已過了第三重門戶,只見龍三游倏然止步,說道:「奉堡主之命,三游只能送到此地為止,進去右邊是練功靜室,堡主就在靜室中相候,左邊是精舍,暫為公子休憩臥室。請!」

  羅成點點頭略一拱手,就向靜室走去。他邊走邊掃視,只見二室之間,一座小小院落,修竹疏落,花木整齊,環境不但清靜幽雅,而且聞不到半絲聲息,見不到半條人影。

  這地方真靜,太靜了!簡直靜得有點異樣,有點可怕!

  但身為一堡之主,練功的地方,自然不准下人進出,清靜不出常理,羅成也未多想。

  走到靜室門口,他先低聲道:「江南羅成,久慕堡主俠名,順道趨前拜候!」

  話說完,靜室中卻毫無聲息。

  這種情形,使得羅成大感奇怪,他輕輕推門而入,一見室中情形,心頭驟然大震,整個人木然呆住了。

  只見靠裡席地盤坐著一個身著長袍的魁梧無頭屍體。手中握著一柄長劍,猶自鮮血凝滴。一顆雪白髮須的六陽魁首正好滾落在屍體之前,地上卻用鮮血寫著一片字跡。

  不用說,這以劍自刎的老人就是俠譽滿天下的龍家堡堡主「八臂天龍」龍沐風了。

  整整盞茶時刻,羅成才自驚駭麻木中清醒過來,他上前幾步,首先注意地上的字跡,只見地上寫著:羅家為武林中流砥柱,武道精神之象徵,公子又孝思動天,龍某年屆耄耋,自覺暮年殘燭,已無大用,能成全公子這番孝心,也為武林中留段佳話。謹自願奉上六陽魁首,也能使令堂宿疾早日痊癒,為免堡中屬下誤會,公子略為憩息,請攜我首級夜間出堡,至於敝堡事務,龍某早已預作安排,公子不必顧忌操心,免誤約期。

  龍沐風臨終親留

  看完這篇遺書,羅成不禁失聲道:「龍堡主,在下來意並非為你項上人頭,你這是何苦!」

  他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面對屍體,匍匐伏地,拜了下去。

  等他九叩起身,已是淚流滿面,這時他想起了三環先生矛盾的話:

  「……哈哈,羅公子,若要你親自取龍沐風首級,莫某知道你必然不肯……若莫某並非要你殺人,只是要你到龍家堡去跑一趟……屆時莫某不但指點你去『天星宮』路徑,而且還要設法使你求得靈藥,安全而返……」

  現在他把整個經過回想一下,完全明白了。

  莫於道必定先一步派人來通知龍沐風,才會發生這種情形。否則,龍沐風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蹤與為母求藥奔波的經過。

  想不到自己終於墜入莫於道的圈套,千里馳警反變成了催命人。

  想透這一切,羅成不由咬牙切齒,喃喃道:「莫於道呀!莫於道,你與龍大俠有仇,不該拿我作幌子。如今你雖兵不刃血,奸計得逞,但我羅成豈是傻子,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好歹要憑肩上三尺青鋒,問你一個公道!」

  他再度向龍沐風拜了三拜,然後找了一塊布,把龍沐風的人頭包好,掛在肩上,離開了靜室。

  羅成剛離開,屋頂倏然翻下一條人影,閃進了靜室,赫然是個全身黑衣、黑布罩頭的蒙面人。只見他抓起桌上一把茶壺,傾盡壺中茶水,把地上所寫的血字全部都洗乾淨,再取下屍體手中長劍,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另劃上四個草字,然後把長劍摔落牆角。

  這神秘蒙面人做完這些動作,目光四下一掃,覺得一切佈置完全沒有破綻,才輕輕閃出靜室,身形一長,越上屋頂,沒入暮色之中。

  靜室恢復了寂寥,只見地上那行歪歪斜斜的字寫著:「羅成害我。」

  羅成縱然是神仙,也無法料到,在他離開靜室後,竟有這麼驚人的變化,使他落入一個更深更惡毒的陷阱中。

  三天後,午夜子時,羅成復出現於荒涼的祁連道上。六天前約會之地依然有著三個粉圈標記,這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現身的標記,不過,這次那只木箱卻早已出現於圈中。

  而羅成身上也多了兩樣東西,一是肩上多了一柄長劍二是手中多了一個包袱。

  當他走到距木箱三尺左右距離時,立刻停步沉聲道:「莫於道,你來了麼?」

  箱中立刻響起答話聲:「莫某恭候大駕多時了。」

  羅成把包袱輕輕往地上一放,峻聲道:「莫於道,龍堡主的人頭在此。」

  「哈哈哈!」箱中響起一陣大笑,道:「公子還是去了龍家堡……」

  羅成冷笑一聲,道:「人道三環先生詭計百端,如今看來果然無虛。」

  「好說好說,莫某雖然好用智謀,但也得先看對象,像你羅公子,我莫某沒有理由費心機。」

  「哼!口是心非,你與龍堡主有仇盡可堂堂正正自行了結,為何施弄詭計,藉著我羅成名義,使得尤堡主自刎,遂了你的陰謀?」

  「羅公子,你這樣埋怨莫某就不對了……」

  羅成抬腕,唆地一聲,拔出長劍,截口道:「我豈止埋怨你,還要憑手中三尺長劍,代龍堡主向你要個公道!」

  「羅公子,你亮出長劍,莫非要殺我?」

  「不錯。」

  「你難道不想去天星宮求藥了?」

  羅成凜然道:「為家母治疾固然重要,但身為羅門子弟,不能不顧正義是非,龍堡主一生行俠仗義,我豈能讓他含冤而死。」凜然正氣,溢於言表。

  「嘿嘿,羅公子,你錯了,我雖與龍沐風有點過節,卻並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所以要你攜龍沐風首級來此,都是為了你!」

  羅成一哼,道:「莫於道,你不必再花言巧語了!」

  「也罷!羅公子,接住這樣東西!」木箱微啟,一道白光電射而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6:53

  羅成心中一驚,長劍微抬,向那白光點去,相觸之下他已發覺是硬物,這霎那,他劍尖微微一挑,那東西已自劍葉滑至劍愕,拿起一看,原來是一塊白絹,包著一塊三寸長、一寸寬烏光閃閃的鐵牌,白絹上赫然畫著一幅地圖,鐵牌上刻著三個陽文字——承恩令。

  正自一愕,木箱中已響起三環先生的語聲:「天星宮在粵南白雲大山,入山後你可按圖而行。天星宮武功詭異,為你安全之計,莫某窮這六天時光,調動三十高手、千兩黃金購到手這塊承恩令,此去只要交出令牌,必可安全進入,全身而退。」

  羅成不禁問道:「這塊承恩令有這麼大的效果?」

  「百年以前,天星宮第三代主人曾受思於一人,特刻此令相贈,許以重諾,求能報答。然持這塊承恩令的後代已非武林中人,故保存至今。莫某知道這段淵源,才以重金購得,贈與你公子,了你一番孝思!」

  羅成惑然又問道:「既有此令,你何必要使龍堡主自刎……」

  「嘿嘿,世事變化莫測,這塊承恩令已隔百年,誰能知道如今這代的天星宮主人是否還認識?莫某既答應成全你孝恩,自當策劃周詳,以防萬一,若天星宮已不識此令,公子不妨再把龍堡主首級出示,求藥之願,必能得遂!」

  羅成一怔,問道:「為什麼?」

  「因為天星宮與龍家堡為世仇,如今天星宮格於前人誓言,不出江湖,無法找龍家麻煩,若見公子將世仇後代人頭送上門去,豈有不另眼相待,格外優客之理。」

  聽了這番話,羅成呆住了,一時之間,他也弄不清楚三環先生這番話是真是假?

  只聽得三環先生在木箱中深沉地一笑,道:「羅公子,你現在還要殺我麼?」

  羅成暗自歎了一口氣,長劍還鞘,道:「在下是非分明,天星宮回來後,對先生指示之德,必有所報!不過龍堡主一生仗義,我豈肯利用其人頭而了自己孝心,就托先生送還龍家堡埋葬,待我治癒母疾,再去祭奠。」

  說完一揖而別。

  直等羅成去得沒有影子,木箱中的三環先生倏然發出一陣得意的陰笑道:「羅成小子,好戲還在後面呢,你慢慢應付吧!我若不使你江南羅家落得身敗名裂,萬劫不復,就顯不出我三環先生的高明手段。」

  臘月冰封,那凍刺入骨的氣候,使得江南道上的行旅分外稀少,襯托著灰黯烏雲,禿枝枯草,一切景色倍感蕭索淒涼。

  時過正午,蹄聲如雷,一騎飛馳,馬上人是個年約六旬老者,穿著紫緞緊身衣,披著黑色英雄氅,在這嚴冬氣候中,他的臉上竟直冒熱氣,顯得長途奔騁,沒有休息過。那胯下坐騎更是吐氣如雲,汗水蒸騰。

  這時,相對方向倏又出現一人一騎。那一人一騎正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老者迎面馳近。

  只見老者虎目一張,急勒馬韁,高聲招呼道:「羅公子——」

  原來迎面而來的一人一騎正是羅成,聞聲也勒馬止步,一見竟是世交執輩飛雁莊莊主「飛雁劍」魯嘯,不由叫道:「魯叔叔,你這麼匆忙,是去何處?」

  「飛雁劍」魯嘯抹了一把汗,臉上卻發出寬慰的笑容,道:「賢侄,我正要到你府上去,想不到吧!」

  羅成一怔,問道:「有什麼急事嗎?」

  「飛雁劍」持髯笑道:「倒沒有什麼急事,一來聞你遠行返家,特來看看你。二來探探令堂之病,有無起色。」

  羅成感激地道:「多謝魯叔叔關注,家母之疾仍無起色。」

  「唉!」魯嘯輕歎一聲道:「令堂之病,實使人煩憂,但你遠行剛返,正該在家休息休息,晨昏定省。怎麼又跑了出來?」

  羅成略略躬身,道:「晚輩這次而行,略有收穫,前日回家不過想略作交代。此刻正欲南行求藥,期使母疾早日康復!」

  「飛雁劍」魯嘯聞言不但沒有讚許之色,反而臉色一沉,道:「賢侄,你可是想到『天星宮』,求取沉香龍涎膏?」

  羅成一怔,道:「魯叔叔,您老怎麼知道的?」

  「飛雁劍」魯嘯道:「這點無關緊要,你且慢過問。我問你,令堂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嗎?」

  「為免家母操心,晚輩並未言明。」

  「飛雁劍」頷首道:「令堂既不知道,我現在非要阻你南行,不知你肯不肯聽我之功,打消求藥之念?」

  羅成愕然問道:「為什麼?」

  「只為了一個理由,你羅家單枝獨傳,天星宮又是絕險之地,為了你羅家一脈香煙,為了你的安全,老朽一定要勸你改變主意,至於令堂之病,可以另外再設法延醫求藥。」

  羅成忙道:「叔叔的意思小侄知道,不過這次天星宮之行,小侄已得到一塊『承恩令』,可保萬無一失,請叔叔無需操心!」

  「賢侄,老朽知道你有一塊『承恩令』,但叔叔可以告訴你,承恩令不足仗恃,還是回去的好。」

  羅成惑然不解的道:「難道這塊承恩令沒有用?或是假的?」

  「飛雁劍」魯嘯道:「對你來說,真假俱是一樣,何況莫於道之言,怎可深信!」

  羅成雙眉緊蹙,道:「魯叔叔,我實在不懂你的意思……」

  「飛雁劍」擺手一攔,道:「原因可以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只問你回不回頭?」

  羅成想了一想,道:「魯叔叔,能不能容我反問二事?」

  「可以。」

  「天星宮中有沒有沉香龍涎膏?」

  「有。」

  「此藥能否治癒家母之病?」

  「飛雁劍」輕輕一歎,才點點頭,道:「此藥能醫活人而重生肌肉,確是稀世奇藥。」

  羅成神色一肅,道:「這樣看來,三環先生並未騙我,只要真有此藥,不論『承恩令』有用無用,晚輩決心跑上一趟!」

  「飛雁劍」神色一變,微怒道:「賢侄,老朽是一番忠言,望你勿當過耳邊風!」

  「魯叔叔,我心意已決,待求得靈藥,再過府謝罪!」

  「飛雁劍」臉色又是一變,倏然嗖地掣出腰際長劍,厲聲道:「羅成,若是我要憑手中之劍,力阻你前去呢?」

  「魯叔叔……」羅成脫口驚叫:「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夫逼不得已亮劍,也表示非阻你前往不可的決心,希望你考慮考慮……」

  羅成開始有點驚慌失措,慢慢平靜了下來,抱拳恭聲道:「魯叔叔,為使母親早日康復,縱是刀斧加身,也阻止不了晚輩的決心!」

  「飛雁劍」仰天慘笑,道:「想不到我急馳百里,一番苦心,只落得個徒勞口舌,羅成,你雖執迷不悟,但以我與你爹的交情,卻不能不顧慮你的生死,今天只有拿我一條老命,期使你迷途知返了!」

  話聲中,長劍一橫,向自己脖子抹去。

  「魯叔叔……」羅成想不到有此一著,見狀大驚失色,急叫一聲,在鞍上凌空飛身,向「飛雁劍」撲去。

  羅成做夢也未想到,魯叔叔有此一著,何況母親病在床上的痛苦神色,始終盤繞在腦海中,在強烈的矛盾心理下,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非去天星宮不可。

  在道旁挖了一個土坑,把「飛雁劍」魯嘯的屍體埋葬好,並且削木立碑,然後跪下拜了三拜,喃喃禱告道:「魯叔叔,你暫時在此安息,侍侄兒南行返回,再來此移靈,送往飛雁莊……」

  夕陽如血,寒風更勁了。羅成咬了咬牙齒,再度騎上馬背,抖動韁繩,繼續征塵。

  可是在他離開後,「飛雁劍」魯嘯的墓旁倏然出現了三個蒙面黑衣人,他們迅速地挖起墓來,三人動手,不消片刻,復把屍體掘了出來,毀了墓碑,三個人似有默契,把屍身衣服上的泥士全部抖弄乾淨,然後把墓坑填平,其中一人低聲道:「老三,你把屍體放在路上,老四,你立刻去飛雁莊送個訊。」

  然而羅成卻毫不知情,當天晚上,他投宿在魚石鎮的悅來客棧中。

  由於受到白天變故的刺激,此刻羅成獨處房中,面對孤燈,轉輾難眠。

  在似睡未睡中,街上更鑼已敲二響,驀地,他發覺屋頂有夜行人經過的衣袂飄風聲。

  這陋僻的小鎮上,恁地也有江湖人物盤踞?

  羅成心頭疑念剛起,卻聽得窗外有彈指各聲,接著響起女子的嬌柔語聲:「房中住的可是羅成少俠麼?」

  羅成一驚,翻身起床,伸手摘下牆上長劍,隨手一揮,扇滅了桌上燈火,沉聲問道:「外面是誰?」

  那脆生生、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少俠,難道你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啊!」羅成這次聽出來了,是與自己已有婚約的「靈燕」燕玉姬,急忙推開窗戶,一掠而出,叫道:「玉妹,你怎麼來了?」

  風寒如刀,沉沉夜色中,只見「靈燕」俏生生地站在院落中,香肩上的披風被吹得刮刮作響,一張美麗如花的鵝蛋臉此刻卻如屋脊嚴霜那樣冷漠。

  只見她冷冷道:「聽說你祁連剛返,又要到天星宮去?」

  這種神色,這種語氣,使得羅成驚訝莫名,由於受白天「飛雁劍」魯嘯自刎的影響,不禁脫口問道:「玉妹,你此來莫非也要阻止我去天星宮?」

  「靈燕」冷哼一聲道:「你師出有名,我怎敢阻擋你的孝心!」

  羅成心中方自一覺,卻見「靈燕」已接下去道:「不過你既然想往死路上跑,我希望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先解除我與你的婚約!」

  羅成好像被人在腦袋上敲了一棒,任愕半響,才苦笑道:「玉妹,你真厲害,嘴上不阻擋我,卻來這一招,豈不等於強迫我打消求藥之念。」

  「哼!羅成!你搞錯了,我燕玉姬並非怕做未過門的寡婦,卻是怕你變得愈來愈沒有是非仁義之心!」

  羅成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急急問道:「玉妹,你這話該從何說起?」

  「靈燕」冷峻地道:「我沒空跟你解釋,你自己應該清楚,現在我只希望聽你回答。」

  羅成的心境本已煩躁,再被她莫名其妙的用活衝撞,不由也惱了,臉色一沉,道:「我先請問,燕伯父對你所言,同意了嗎?」

  「當然同意,其實這一半還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只是家父為顧全你的顏面,不便親自前來罷了!」

  羅成氣得仰天狂笑道:「好,好,大丈夫何患無妻,燕姑娘,令尊既已同意,我答應你解除婚約!」

  「靈燕」接口道:「君子一言,請互擊三掌!」

  羅成大步上前,舉手與「靈燕」互擊三掌,表示了決絕之意。

  只見「靈燕」冷漠的臉色倏起了變化,星眸中不知何時浮起了二粒晶晶淚水,以略帶悲切的語聲,道:「從今以後,相逢陌路,但念在往昔情份,我向你提個警告,快離開此地,提早上路吧!」

  羅成冷冷道:「既成陌路,請各自便,羅某行止,不需你操心!」

  「靈燕」櫻唇要張未張,似欲接言,但眼見羅成臉色,終於幽幽一歎,蠻靴一頓,道:「好!」嬌軀疾掠而起,越過前屋,沒入深沉的夜色中。

  羅成呆立中宵,任憑冰冷的寒風吹襲著,他的身軀似已麻木,但他的心頭,卻熱血澎湃,激動不已。

  此去天星宮求藥,離家未逾五百里,卻使魯叔叔自刎死諫,未婚妻解約求去,似乎變成了眾叛親離的局面,連同自刎獻首的龍堡主,已等於枉送二條人命。這樣縱然求得靈藥,治癒了母病,是否稱盡了孝心,得到了慰藉?

  他得不到答案,卻已感到事成未成,尚在未定之天,付出的代價,卻已經太巨大了!

  寒夜深沉,他仰首望天,不禁激動地大聲說道:「為母求藥難道錯了嗎?難道這是犯罪嗎?」

  蒼天無語,西北角卻有深沉的語聲接上了口:「你非但有罪,簡直罪無可放!」

  羅成神色大震,倏地轉身,劍眉飛挑,對說話方向厲聲喝道:「閣下何人?」

  「龍三游!」

  報名聲中,西北角上如鷹驚長空,撲下五條人影,半扇形地停在羅成面前。中間一人,正是在龍家堡大門口,曾見過一面的總管龍三游。

  其餘四人,有二名是五旬開外的老者,另二位卻是一男一女,女的白髮如霜,手執幡龍拐,男的不過三十多歲,都是一臉殺氣,剽悍不凡。

  羅成對其中一二人略有所識,心中頓時驚疑地忖道:「莫非是為了龍堡主之死而來?」

  由於感激「八臂天龍」龍沐風的捨生,他怒火略抑,一抱拳,說道:「五位遠自西北而來,夤夜蒞臨,必有教我,不過在下先請教龍大總管,我羅成何罪?」

  龍三游冷冷一哼,道:「你自己做的事,難道不知?」

  羅成道:「實因不知,故而詢問!」

  龍三游狂笑一聲道:「天下第一世家聲譽崇高,少俠仁義之名,天下皆知,今日一見,才知傳言子虛,偽譽欺人!」

  羅成大怒道:「住口!」

  白髮老婦一頓枴杖,道:「龍總管,你何必多費無謂口舌,羅少俠,老身久仰你大名,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羅成拱手道:「姬四娘威震黃河南北,銀髮婆婆之名誰能不曉!」

  「少俠過獎!」姬四娘微曬道:「我又要請問,龍堡主生平如何?」

  羅成發自衷誠地說道:「一生行道,無愧於天,無愧於人,實乃俠中聖人!」

  姬四娘又道:「再請問龍堡主與你有仇麼?」

  羅成明白了,忙道:「看來各位對在下有所誤會了!」

  姬四娘冷冷道:「少俠且慢解釋,先答我所問。」

  羅成默然搖首。

  姬四娘道:「無怨無仇,請問少俠何故遂下毒手,殺害龍堡主,還取去堡主的首級?」

  羅成早已知道對方會問這句話,當下正色道:「在下年事雖輕,行事定能分是非善惡,龍堡主實是自戕而死……」

  「住口!」龍三游忽然大喝道:「事證俱在,你還欲抵賴!」

  羅成冷靜地道:「不錯,事證俱在,龍堡主之死,雖是為了在下之故,但總管難道未見龍堡主死前血字遺言?」

  龍三游厲聲道:「若非見了龍堡主遺言,我亦不會約請四位堡主知交千里趕來,向你羅成討還公道了!」

  羅成冷冷道:「請問總管,龍堡主生前遺言是如何寫的?」

  龍三游道:「有目共睹,四位為證,我家堡主遺書只有四字!」

  「只有四字。」羅成不禁一愕,目光緩緩掃過對方五人,急急道:「不可能!」

  神情剽悍的年青人冷冷道:「但龍堡主遺字的確僅有四字,吾等親目所見,豈能有錯。」

  銀髮婆婆接下去道:「羅少俠,你要不要聽聽是哪四個字?」

  羅成肅然道:「正欲動問。」

  「很好,那四個字是——羅成害我!」

  羅成大叫道:「絕不可——」

  銀髮婆婆一頓枴杖,沉聲道:「你不信龍總管之言,難道不信我姬四娘?」以手一指年青人與二位老者又道:「就算不信我姬四娘,難道不信這位『生死鐵判』周大俠與龍門雲氏雙傑?

  羅成心頭猛然一震,雲氏雙傑與「生死鐵判」是他久已慕名而未見過一面的響噹噹人物。

  尤其是「生死鐵判」年歲雖青,然嫉惡如仇、剛直不阿之名,近年來在江湖上,已超過了年近花甲的雲氏雙傑。他的話,每一個字,江湖中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看來自己對龍堡主之死,是百口莫辯了,難怪「靈燕」剛才催著自己快走!

  但龍堡主死前寫在地上的遺言是誰篡改了呢?為什麼非要陷自己於不義呢?莫非又是三環先生莫於道弄的鬼?見羅成木立無言,「生死鐵判」周謙剽悍的神色中,倏浮起一層無聲的冷笑,道:「羅少俠,你無話可說了嗎?」羅成的思緒如百結蠶絲,正在欲理還亂,聞言倏然驚醒,忖道:「目下無暇細作深究,還是先退了眼前這批人再說。」澄清心念,口中已道:「龍堡主之死,在下只有感激之意,卻無愧作之心,這話我預料五位必不相信,但我羅成可以憑寒門百年聲譽作保,待我求藥返回後,必查明真相,向五位作交待。」龍三游厲聲道:「真相已明,還查什麼,欠錢還債,殺人償命,生為武林第一世家之後,行事何不爽朗一些?」羅成沉聲道:「以總管之見,欲我如何?」龍三游厲聲道:「若是英雄人物,就該自己了斷謝罪!」羅成狂笑道:「在下何惜生死,但死既不能雪龍堡主之恨,復使我羅成無辜蒙不白之冤,有何價值!」龍三游神色大怒,嗖地抽出長劍,道:「好利的嘴,你既不願自己了斷,龍某就要憑手中之劍,為我家堡主報仇了!」劍勢一挺,如瘋了般,向羅成當胸疾刺而出。羅成閃身退開一尺,心念疾轉,覺得眼前情勢既已無法善了,只有走為上策,當下順勢斜掠而起。這剎那,倏見一道烏光,劈面點至,他駭然一驚,擰身退回原地,只見「生死鐵判」已抽出尺長判官筆屹立如山,語聲如冰,道:「事未交待清楚就溜,豈是英雄所為!」

  羅成劍眉一挑,道:「在下已容忍再三,希望各位不要一再相逼!」

  「生死鐵判」周謙嘿嘿一笑道:「既自覺無愧於人,又何必容忍?」

  羅成目光一掃道:「這麼說,各位今夜是決不讓羅某離開了?」

  龍三游狂叫道:「要走先還我家堡主命來!」

  劍光如電,又向羅成攔腰削至。

  羅成身形再閃,那知一片刀光向他問避之處劈至,刀風刮耳,出手的正是雲氏雙傑老二:「亂雲刀」雲天誼。

  退路被封,羅成身形的溜溜一轉,毫髮之差,避過這一招,卻聽得「生死鐵判」周謙大喝道:「住手!」

  這聲大喝猶如晴天霹靂,震得眾人耳口嗡嗡直響。「亂雲刀」雲天誼與龍三游紛收刀劍,注視著「生死鐵判」惑然不解。

  只見「生死鐵判」周謙目光一掃道:「羅家劍法固然天下無雙,但以眾欺寡,豈是丈夫行徑,龍堡主若泉下有知,諒也不願我們如此伸冤!」

  羅成暗暗佩服道:「這『生死鐵判』確是不負剛正之譽,如此磊落胸襟,江湖中能有幾人?」

  只見「生死鐵判」目光倏凝視過來,接著道:「江南羅門也非屑小之輩,羅成,周某願以手中鐵判,替我龍大哥報仇。若是敗落,是我學藝不精,生死任憑處置,如你失手,嘿嘿,就莫怪周某要割下你項上人頭,祭我龍大哥地下英魂!」

  羅成腦中靈光一閃道:「周大俠!你硬要逼在下決一生死,請問有把握嗎?」

  「生死鐵判」狂笑道:「世言羅家劍法『神鬼三式』天下無敵,周某耳聞其名,久欲一試搞鋒!」

  羅成道:「閣下豪氣如雲,雖欲置在下於死地,但我羅成卻唯求不敗,既不能勝,又不能敗,纏戰絕非佳策,請周大俠定下招數,以兔消耗精力!」

  周謙想了一想,傲然道:「周某出師以來,以七十二路閻王筆法成名江湖,其中精妙絕著全在最後八招,八招若勝不了你,我自當踐履所言。」

  「好。」羅成嗖地拔出長劍,略退一步道:「周大俠請!」

  「恕先進招!」

  招字一落,周謙單筆一圈,劃出一道烏光弧圈,向羅成腰際掃至。

  羅成既不求勝,自然不想採取攻勢,他長劍一揮,以實為虛,看似架筆,身形微旋,實是閃避。那知周謙似已料準這一著,那道鐵筆幻成的圓弧到半途突然停止,化掃為點,抖出五點烏芒,分罩羅成胸前五大死穴。

  這正是七十二路閻王判中,迫命八式第二式「亂點鬼魂」!

  羅成大吃一驚!他這才感到威名之下無虛士,這「生死鐵判」的筆法不但變幻莫測,而且剽悍凌厲猶有過了,這時要避已自不及,只得長劍飛挑,招化『天神點兵』,疾撩而出。

  叮,叮,叮,叮,叮!

  夜空中閃出五朵火花,「生死鐵判」被震得連退二步。二招攻勢受挫,卻挫不了他剽悍之勁,只見他連筆帶人又向羅成撲去,招式之間,完全是不顧自己生命的打法。

  可是此刻羅成全身已被一片劍氣所包圍,「神鬼三式」名雖三式實則六招,前三式稱為「神三式」,後三式為「鬼三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7:07

  神三式看若劍勢驚人,招招殺著。實則毫無殺機,完全是守勢,鬼三式卻是招招凌厲,劍劍追魂,不給敵手留絲毫餘地。

  故而羅家三代以來,列有門訓,若非遇生死之敵,十惡不赦之徒,絕不准用鬼三式。

  而此刻羅成但求不敗,施展的自然是前三招,那一片劍光如銀蛇亂竄,招招進攻,卻又半途自變,猶似煙花燦爛,瞬間自滅。

  但「生死鐵判」徒自拚命,煞手連施,卻完全被那片劍氣擋了回來。

  八招一完,人影立分,只見「生死鐵判」臉色慘變,連聲道:「好劍法,好劍法!」鐵筆一橫,反手向自己心窩刺去。

  龍三游、銀髮婆婆與雲氏雙傑萬料不到「生死鐵判」個性如此火烈,齊皆大驚失色,羅成卻早已料到,出劍如風,挑開鐵筆,喝道:「周大俠怎可如此輕生!」

  「生死鐵判」怒目陡瞪,厲叱道:「周某已敗你劍下,你莫非還要辱我?」

  羅成肅然躬身道:「閣下若是英雄,就不該如此!」

  「生死鐵判」狂笑道:「不論藝業,若論生平行事,周某自信無愧英雄二字。」

  羅成道:「既是英雄,就該不問勝敗,但問天心。勝固可喜,敗也磊落,才無愧英雄本色,周大俠自許英雄,該不會效匹夫行徑吧!」「生死鐵判」呆了一呆,倏然一聲長歎,收起鐵筆,向龍三游等人抱拳道:「士為知己者死,周某此來本抱一死之心,奈何技不如人,我心意已盡,無顏再留,來日方長,各位後會有期!」話聲一落,身形彈起,疾掠而去,瞬眼沒入夜色之中。

  雖然退走了一名強敵,但羅成這一仗贏得並不輕鬆,週身已在沁汗,他目光一掃,道:「周大俠已走,各位若能諒解在下難言苦衷,就請別過,容後日再函邀各位大駕,清楚交待!」

  龍三游厲叱道:「羅成,你如意算盤打得太如意了!不管別人如何,今夜不是我亡,就是你死!」

  羅成俊目一瞪道:「龍總管,你通人太甚了!」

  姬四娘接口道:「忠僕為主,無可厚非,不過第二仗就由我老婆子先上,既來了,也得為龍堡主盡點心意!羅少俠,你準備動手吧!」

  羅成大感頭痛,正自暗歎,倏見一條黑影自院角牆頂飛撲而下,落在面前,赫然是個黑衣蒙面人。

  這人來得突然也來得神秘,使得雙方同時一怔!

  銀髮婆婆手橫幡龍拐,正欲上前出手,被這詭秘的蒙面人一阻,心頭不由冒火,沉聲問道:「你是誰?意欲為何?」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我,專喜管天下不平之事!」

  這二句話卻聽得羅成心頭大震,「三環先生」四個字幾乎脫口而出。

  因為這種刁鑽的陰笑聲,冷漠古怪的語調,太熟悉了,除了三環先生莫於道,還會是誰?

  只見銀髮婆婆怒聲道:「咱們是為龍堡主伸冤報仇,有何不平之處,你倒說說看……」

  三環先生莫於道陰笑道:「江湖上找梁子尋仇是常見之事,但倚仗人多,用車輪戰法,竟出於成名俠義人物,卻是稀奇事兒,我實在看不下去!」

  銀髮婆婆厲聲道:「難道你想插手架樑?」

  三環先生冷冷道:「既有不平,插插手有何不可!」

  話聲一頓,倏轉身靠近羅成低聲道:「羅公子,你先走吧,這裡讓我代你阻擋一陣!」

  「你……」羅成又是一怔,他弄不清三環先生何以會在此地現身,一連串事故變化,彷彿都是他預先佈置的圈套,然而現在看來,他似乎又在幫自己的忙。

  只見三環先生接口道:「羅公子,現在不是多說話的時候,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嘿嘿,俗語說送佛送上西天,某家既說成全你一番孝心,閒事就得管到底。」

  眼前情勢的確是個對羅成極不利的僵局,現在有人插手,正是脫身良機,許多事故變化雖然疑竇重重,但羅成已無暇分析深究,他聽完三環先生的話,立刻點了點頭,長身而起。

  只聽得龍三游怒叱道:「小子,你不能走!」挺劍被追。

  三環先生已嘿嘿一笑,道:「走了他還有我在此,大總管急什麼?」出掌如刀,已撥開劍鋒,橫身阻擋。

  這瞬限之間,羅成早已翻出客棧,沒入一片深沉夜色之中。

  銀髮婆婆盛怒已極,厲叱道:「好,跑了姓羅的,跑不了你,我老婆婆就先砸爛你,看看你究竟是哪路人物!」

  蟠龍拐潑風橫掃,攔腰劈至。

  風雷十八拐成名江湖三十年,這一杖更是銀髮婆婆姬四娘畢身功力所聚,氣勢之凌厲,豈自凡響。但三環先生手中一探,竟把千斤之力的這一杖攫住。

  銀髮婆婆姬四娘大驚失色,正要用力,三環先生卻已鬆手道:「且慢,姬四娘,你能否聽我一言?」

  銀髮婆婆一哼,道:「有屁快放!」

  三環先生嘿嘿一笑,目光一掃四人道:「姬四娘、龍總管,剛才之舉,雖有得罪,但可知我對四位用心良苦!」

  龍三游冷笑道:「憑空插手架了樑子,放走了羅家小子,難道還會是好意?」

  三環先生道:「你這話可就說對了,姓羅的年紀雖輕,但一身功力已罕匹敵,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四位就是一齊動手,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姓羅的,立足江湖,成名不易,四位明知力有未逮,何苦把辛苦掙來的成名,毀於一旦!」

  雲氏雙傑老大雲天頌插口道:「哼!依你之見,難道不顧江湖正義,就此罷了不成?」

  三環先生大笑,道:「這話又錯了,江湖正義豈能不顧,龍堡主之仇自然要報!」

  這番行事反覆矛盾的話使得龍三游與銀髮婆婆等人惑然一怔,更摸不透眼前神秘的蒙面人心中藏著什麼主意?

  卻見三環先生陰笑一聲接下去道:「各位剛才必定以為我在幫姓羅的忙,其實不瞞諸位說,我何嘗不想要那小子的命!不過此非其時,此非其地,希望各位也能如我這般,勿逞一時意氣,容忍些時日。」

  銀髮婆婆、龍三游、雲氏雙傑聽了怔怔發愣,覺得蒙面人城府深沉,難以揣測。

  還是銀髮婆婆問道:「以閣下看,為龍堡主報仇要在何時?要選何地?」

  三環先生道:「武林第一世家,是武林八大門派、三幫六會共所崇奉,單殺羅成,不毀其基,不但難雪龍堡主之仇,縱能瀉一時之恨,各位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雲氏雙傑等四人俱為這番犀利的言詞所動,覺得這番話確實見解深遠,不無道理,情不自禁皆點了點頭。蓋就是今夜殺了羅成,天下武林未必對事情經過毫元懷疑,若是三幫六會、八大門派為此興師問罪,則自己這些人以後的日子確是不甚好過。

  三環先生見自己言詞已控制住四人情緒,語聲也得意輕快起來:「故而要殺羅成,必先毀其家譽基業,但此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必須諸位在平日多下些功夫,屆時當天下英雄面前,使羅成引頸就戮,豈不大快人心!」雲氏雙傑脫口道:「不錯,不錯!」

  三環先生道:「至於各位應該如何做,想必都知道,不用在下多所贅言,來日方長,只要鍥而不捨,不怕不水到渠成,各位認為如何?」龍三游脫口歎道:「高明,高明,聆君一夕言,使我頓開茅塞。」他一心為主報仇,卻已不知不覺中,變成三環先生所利用的工具。

  銀髮婆婆接口道:「說了半天話,閣下能否除下蒙巾,一示尊容名號?」三環先生陰聲長笑道:「在下只要行得正,面目名號何關宏旨,不說也罷,夜色已深,恕在下不再多留,後會有期!」

  說完拱一拱手,疾掠而去。

  三環先生走了,但他已為自己收羅了四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也為羅成布下了一顆惡毒的種子。

  羅成離開了魚石鎮的悅來客棧,一口氣奔出四十里,才停下來喘了口氣。

  仰望天色,約已四更。一日一夜未曾休息,連串的變故,使他受盡了刺激,此刻,他感到身心倦乏,不由在路邊一棵大樹下坐地倚枝,憩息片刻。

  哪知還沒有盞茶工夫,卻聽得蹄聲如雷,火光沖天,一群馬隊舉著火把,自來路疾馳而來,馬上人個個身佩兵器,顯然都是武林中人。

  羅成一驚起立,還未看清這批人物,突聽到噪雜的蹄聲中有人大叫道:「羅公子在這裡!」

  奔馳中的馬隊全部停了下來,過了頭的馬隊也立刻圖馬回頭,頓時把羅成包圍在當中。

  這時羅成才看清當中三匹馬上的人都是五旬上下的老者,居中老者赫然是「靈燕」燕玉姬的父親「七劍神君」燕南松,左右二旁就是飛雁莊二莊主仇筠,三莊主盧立義。四周包圍的自然都是飛雁莊莊丁。他心頭一震,暗暗感到必無好兆。但不得不抱拳施禮道:「侄兒見過燕伯父與二莊主、三莊主。」

  「七劍神君」目光盯住羅成,一瞬不瞬,臉無表情地道:「你這麼晚尚在路中,是去何處?」

  羅成回答道:「侄兒欲往天南。」

  「七劍神君」道:「玉兒曾去找你,你見過了麼?」

  想起「靈燕」絕情離姻,羅成如刺穿心,沉重地道:「我已見過玉妹,正想請教燕伯父……」

  「七劍神君」似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麼,冷冷揮袖接口道:「那麼從今以後,老夫與你羅家是沒有關係了!」

  這句話不由激得羅成氣往上衝,仰天狂笑道:「承教。小侄年已二十,豈能久沾燕伯父光采!」

  「七劍神君」臉色一變,但他似乎修養深厚,一揮袖對左邊滿面悲憤之色的二莊主,「飛雁」仇筠道:「燕某話已說完,仇兄請。」「飛雁」仇筠沉聲道:「羅成,老夫大哥到府上去,你遇見了麼?」心頭一沉,羅成回答道:「晚輩已與魯叔叔半途相遇!」「飛雁」仇筠又問道:「我大哥已死在半途之中,你知道麼?」羅成悲慼地點了點頭。「飛雁」仇筠又道:「我大哥離莊時行色匆匆,急於見你,是為了何事?」羅成道:「魯叔叔是要阻我天南之行!」「飛雁」仇筠厲聲道:「我大哥為何干涉你的行止?」羅成道:「魯叔叔是擔憂晚輩此行安危。」「飛雁」仇筠刺心錐骨地嘶吼道:「豎子,你既知道我大哥完全是番好意,你為何還動劍犯上殺了他!」羅成星眸一張,痛心道:「誰說我殺了魯叔叔?」「飛雁」冷厲地請問道:「那我大哥是怎麼死的?」羅成低沉地道:「晚輩未聽魯叔叔勸阻,想不到魯叔叔以死相諫,舉劍自刎,晚輩一時阻止不及……」

  「好一張能說會道的利嘴!」三莊主「白雁」盧立義悲吼道:「明明是你不識好歹,殺了我大哥,卻推賴我大哥自殺,你以為無人目睹,就可以胡言亂語了嗎?」

  羅成抗聲道:「晚輩所言,句句是實,盧三叔不信,我夫復何言!」

  「飛雁」厲笑道:「好個句句是實,老夫要拿下你,不怕你不招認,在我大哥靈前認罪!」

  抬腕抽劍,就欲離鞍,倏見「七劍神君」揮手攔住道:「仇兄能否聽我一言?」

  「飛雁」仇筠雙目盡赤,強按悲恨道:「燕大哥有何指教?」

  「七劍神君」道:「咱們身為長輩,必須站穩『理』字,好叫他心服口服,所以老朽想再問他幾句,仇兄還請忍耐片刻!」

  「飛雁」仇筠憤憤復坐落鞍上,道:「燕大哥請!」

  「七劍神君」轉首目注羅成道:「老夫問你幾點,你願作答麼?」

  「晚輩知無不言。」

  「很好,你魯叔叔以死相勸,舉劍自刎,該是番好意,你自不能袖手而去,不作善後處置,對嗎?」

  羅成黯然道:「晚輩就地埋葬了魯叔叔,正欲路過飛雁莊時報訊通知。」

  「七劍神君」冷拎笑道:「這番謊言證明你前面的辯白全是虛偽,羅成,你以往並非如此,何以變得判若二人?」

  羅成心頭大震,急急道:「前輩何作此言……」

  「七劍神君」冷冷一曬,道:「老朽與二莊主、三莊主聞訊前往收屍時,卻見魯大哥挺屍道上,你何嘗有動手埋葬過。你那番話豈非全是謊言!」

  羅成愕然失聲道:「不可能,明明晚輩已作墓立碑,怎會有假!」

  「可惜老夫親眼目睹如此,既未見墓,更不見碑,難道竟有人再把屍體挖起來不成?」

  羅成心頭疑念千轉,不由得呆了,明明自己動手埋葬的屍體,又有誰把屍體挖了起來?

  只見「七劍神君」接下去道:「羅成,你知道我為何到飛雁莊去麼?」

  話聲一頓,他自己已回答道:「我是耳聞你殺了龍堡主,才急急來知會魯大哥,想聯手查究真相,現在卻已不用查究了。」

  羅成再也受不了這層刺激,大聲道:「我沒有殺龍堡主……」

  「那麼仁義可風的龍堡主是如何死的?」

  「他也是舉劍自戕的。」

  「嘿嘿,有理由嗎?」

  「為了……助我天南之行能夠順利……」羅成訥訥地回答,連自己都覺得這種回答實在勉強,勉強得難以使人相信。

  「飛雁」仇筠陡然厲笑道:「天下何來這種奇事,為了助你天南之行,龍堡主自刎於前,又說我魯大哥自殺,系是阻你天南之行,燕兄,你能信麼?」

  「龍堡主死訊傳出,燕某確是不信,可是現在我覺得已無調查必要了。」「七劍神君」話聲一頓,長歎一聲道:「羅成,大錯既已鑄成,你必須勇敢負責,才不失為羅門之後,否則豈不辱沒了令尊生前一世威名德望!」

  羅成呆呆站著,如置身在千年冰窖之中,他沒有再說話,其實他已無話可說,縱是千言萬語,說了無人相信,說了又有何益!

  「七劍神君」搖了搖頭,又是一聲長歎道:「我與令尊,交誼莫逆王莊主與三莊主與今尊也是交非泛泛,豈願你羅氏一門,斷絕香煙,若我是你,不如俯首認罪,聽候發落。」

  羅成仍是默不作聲,他變得神經麻木,眼前只見一片黑暗與噩夢。

  「白雁」盧立義此時目光一掃,大喝道:「來人,把此豎子拿下綁回莊去!」

  「是!」

  馬隊中立刻有二名堡丁,飛身下馬,夾住羅成。

  羅成似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氣,既不表示,也不掙扎。可是這時,他耳中驀聽到有人以內功傳音入密道:「羅公子,令堂臥病到床,已危在旦夕,你難道已不顧念了?」

  這絲語聲人耳,使他如噩夢初醒,倏然回神!

  不錯,自己生死何足惜,母親危在旦夕,求藥之行,豈可半途而廢?

  他意隨念發,雙臂陡然一張,那二名堡丁怎抵得住,啊呀一聲,二條身軀左右分飛,同時摔出五尺。

  這一來可火了二莊主仇筠、三莊主盧立義,同聲怒叱,二條身影夾著二道劍光,向羅成刺到。

  羅成不惶對敵,忙退三尺。

  二雁一擊未逞,身形凌空未落,如飛鳥渡枝,雙雙搭肩借力,劍身寒光,招展「南雁歸陣」,再度刺下。

  這正是飛雁莊「飛雁劍法」中的煞招,魯嘯與這二位莊主,同盟結義,在江湖上合稱「江南三雁」。合擊之術,迥異天下各路劍法,羅成雖是劍中名家,奈何面對長輩,始終不忍拔劍,只靠靈巧身法問避,但在這合擊之下,卻遭了殃。肩頭一涼跟著一痛,已被劃下一道二寸長的口子。鮮血直冒,痛得他咬牙閉目,幾乎暈了過去。

  在這驚險剎那,陡聽到暗沉沉的圍圈之外,有人輕喝一聲:「打!」二點寒星,分襲雙雁門面前。

  突然有人援手,是雙雁想不到的事,暗器夾勁風已到眼前,自然先求自保,劍式一探,揮擋暗器,羅成都趁這瞬眼即逝的空隙,一聲長嘯,投身而起,越過馬隊包圍,展出全身功力,向前疾掠離開。

  眼見羅成即將喪生劍下,竟然有人施暗器給予援手,使得雙雁怒火沖天,雙雙大喝一聲:「追!」二人心意相通,暫時不問施暗器的是誰,決心不放過羅成,要羅成劍下亡魂。

  卻見「七劍神君」燕南松揮手喝阻道:「仇兄與盧兄,今夜我看不必追趕了!」

  雙雁已飛身上馬,問言一怔,「飛雁」勒韁道:「燕兄,魯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我若不拿住這豎子,實難消心頭之恨!」

  「七劍神君」歎道:「賢昆仲悲痛之情,老朽豈有不知之理,但如此夜色,二位未必能追得上,依我之見,那豎子行蹤已然明白,還怕他逃上天去麼?」

  「白雁」問道:「燕見可是另有佳策?」

  「七劍神君」頷首道:「此去天南,至少有三月行程,仇兄與盧兄明天可立刻馳函武林同道好友,請他們注意豎子行止,予以攔截。至於老朽,也立刻修書一封,請二位派人星夜疾馳,送往南海少林下院,面交主持文殊大師,請他出面,只要能扼住往南通要道,諒那豎子插翅難飛,終必落網!」

  雙雁聽了這番話,覺得雙管齊下,布成天羅地網,的確比此刻盲目瞎追要牢靠得多,不由齊齊頷首同意。

  七劍神君微微一笑,倏轉目向剛才發暗器方向一棵樹頂,揚聲道:「剛才是那位朋友施放暗器?」

  夜空寂寂,哪裡還有人回答。

  「白雁」盧立義道:「隔這麼多時間,恐怕早已溜了!」

  「七劍神君」搖頭道:「不會。老朽自見暗器,就一直注意樹上動靜,剛才若非關心賢昆仲勝敗,早已動身搜了,現在搜也不晚。」

  此言一落,雙雁立刻掠身而起,向大樹上撲去!「咦!」只聽得「白雁」一聲驚呼,身影已自樹頂禿枝上飛掠而回。

  「七斂神君」一驚,問道:「盧兄,什麼事?」

  「白雁」手執一片白紙,遞上道:「燕兄請看!」

  「七劍神君」接過,目注紙片念道:「要拿羅家子,請抵天王寺。」

  「飛雁」這時也掠身落地,聞言一呆,道:「燕見可知那天王寺在何處麼?」

  「七劍神君」道:「老朽曾游南海,知道這座荒剎,乃在白雲山麓,離少林下院不過百里之遙。」

  「自雁」道:「這麼看來,紙上所言,確是可信。」

  「七劍神君」皺眉沉思道:「施放暗器於先,留紙洩機於後,此人是友是敵,當真令人猜測不透。」

  其實,三環先生行事,天下有誰能猜測得透。

  行行復行行。

  羅成終於到達了粵南,三千里路行程,三月時光,在他並不感到辛苦,可是他豐腴的面頰已經削瘦,一身衣服更髒得像丐幫子弟,滿臉風塵之色,雖掩不住本來的面目英俊,卻已不復是往昔一般衣采鮮明,氣度飄逸的濁世佳公子。

  只因為三個月來,他猶如驚弓之鳥,唯恐再碰到意外變故,或有人阻攔,所以專揀荒村小道行走,有時日伏夜行,渴飲泉水,饑餐乾糧,累宿荒林,過的生活,猶如野獸一般,與往昔一比,何異天壤。

  從人人崇奉的世家之後墮落到變成人人欲緝拿的兇惡之徒,境遇變遷之激烈,若要活下去,必須具有超人的勇氣。羅成雖然受得住這份磨練,然而他的心情是可以想像的。

  他肩上的劍創已癒,然心頭的劍傷仍在。連串變故的刺激,母疾之憂急,使得他的個性整個改變過來了,往昔是雍容大度,輕易不見怒容。然而現在,他卻性烈如火,臉上不時透出悲怒的殺氣,只是他自己對這種潛移默遷的變化,無從發覺罷了。

  不過愈接近粵南,他的心情也愈寬舒一些,天下沒有走不完的路,天下也沒有做不成的事,當他遠遠望見白雲山黛綠巒影時,他終於舒鬆了一口氣,因為目的地終於到了。

  走到白雲山麓,已是夜色朦朧,接近戌時。

  「今夜好好休息,明天按地圖而行,大約午後就可以到天星宮了。」

  羅成心中想著,目光四下打量,卻見遠處叢林露出飛簷一角,彷彿有座寺院。

  轉向身體,走到近前,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座無人看管,牆傾半記,荒草漫徑的半毀古剎。只是沒有門扇的門框上還掛著一塊發黑的橫匾,隱約可以看清「天王寺」三個大字。

  這種地方,對羅成來說,確是難得碰上的大好棲身之處,他欣然步上青石階,跨入門檻,經過長草沒陘的院落,直衝黑沉沉的大殿。

  就在他人剛進入大殿,殿中倏亮起一點燭火。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座荒野古剎中,竟然有人,心頭驟吃一驚,凝神望去,燭火是擺在神桌上的一盞油燈,桌旁卻席地坐著一位雙眉皆白,黃衣袈裟的老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7:59

第二章 法眼無雙


  當羅成看清這位黃衣老僧慈眉樣目,似乎無惡意,心神頓時停了下來,拱手施禮道:「請問大師法號?」

  老僧平靜地回答道:「貧僧文殊。」

  「原來是文殊大師,請問大師可是此剎住持?」

  老僧搖搖頭道:「老訥忝掌南海少林下院。」

  羅成對武林中名人並不陌生,只是一時未聯想及此,聞言暗暗一震。恭敬地重行施禮道:「原來是少林下院方丈大師,失敬了!大師是雲遊四方,在此掛禪?」

  文殊大師搖搖頭,道:「老衲在此等候一人!」

  「哦!」羅成暗暗又是一怔,但他自顧不暇,哪有精神顧問別人的事,於是道:「小生路過此地,打算暫宿一宵,不會驚擾大師吧?」

  文殊大師微微一笑,道:「何驚之有,老衲見到你高興還來不及哩!」

  「高興?」羅成一呆,接著也笑道:「呃!荒野古剎,能與大師共渡一宵,小生也覺高興。」

  說著走到大殿左角,彈了彈地上灰塵,席地倚壁而坐。

  只見文殊大師道:「施主雖然高興,但與老銷的高興,恐怕是二回事!」

  羅成惑然問道:「有何不同?」

  「施主感到孤身有伴,所以高興,老衲卻因苦候二十天的人終於來了,故而高興,豈非是二回事!」

  羅成怔道:「人來了,在那兒?」目光不期然向殿外掃去。

  但黑沉沉的殿外,哪有半絲人影,但聽得文殊大師道:「不必看外面,老衲等的就是施主你?」

  「我?羅成一怔,惑然道:「大師與我相識麼?」

  文殊仍含笑道:「施主不識老衲,老衲卻是久仰風采!」

  「我是誰,大師何妨說說!」

  「這普天之下,若非武林第一世家公子,誰能有你這等氣宇,若非是你羅公子,誰又會如此狼狽困頓不堪!」

  羅成心頭一震,道:「大師認錯人了。」

  文殊大師笑道:「老衲閱人無數,豈會看錯,若要這點都看錯,又怎麼掌管少林下院。」

  眼看賴不了,羅成雲只有承認,道:「大師法限無邊,晚輩欽佩,然苦候二十天,又為了何事?」

  文殊大師道:「七劍神君燕檀越是老丈方外之交,馳函相邀,要老衲在此截護施主,施主明白了麼!」

  聽完這番話,羅成星眸陡張,殺氣盈眉,抬腕掣劍,長身而起。

  文殊大師依然一動未動,道:「江湖傳言,譽你施主為年青高手中的第一人,何以如此沉不住氣!」

  羅成厲聲道:「不要逼我,今天誰再逼我,我就殺誰!」

  文殊大師平靜地道:「老鋼有逼你之言麼?」

  羅成想了一想,的確沒有,殺氣稍抑,抱拳道:「大師既無相逼之意,容在下就此告別!」「慢走!」文殊大師沉聲喝阻。羅成道:「大師還有何言指教?」「施主抖袖一走,要老衲如何向人交待?」「這是大師的事。」

  文殊大師歎息一聲道:「施主錯了,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的動靜麼?飛雁莊馳函三幫八派,數說你的罪狀,知會天下黑白二道,請求協助,你縱然逃得過今天,焉能逃得過明天?逃得過明天,又如何逃得過後天?」

  羅成一愕,旋即長歎道:「勢已如此,在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文殊大師笑容一斂,道:「老衲怎能讓你再錯下去,施主,聽老衲之勸,今夜在此暫宿一宵,天明跟老衲回去!」

  羅成神色一變,冷冷道:「恕晚輩有違方命,若大師也認為晚輩罪不可赦,欲捉拿晚輩,唯請一搏!」

  文殊淡淡一笑,道:「施主何其衝動,若老衲聽信江湖傳言,此刻就不會與你娓娓而談了!」

  羅成一怔,道:「這麼說,大師是知道晚輩冤屈了?」

  文殊大師道:「老衲不知施主是否冤屈,卻自信閱人從無差錯,以施主家世外表,老衲覺得絕非不分是非善惡之徒,自也不會無故造出殺孽!」

  「多謝大師!」

  羅成長劍回鞘,一揖到地,仰起頭來,眼中已是滿眶淚水。這是高興激動的眼淚。這是一路行來,眾目所指,皆欲殺之,唯有這位老和尚獨具法眼,信其清白,這份諒解,何等可貴。

  尤其是那些世交父執之輩,與他羅家交誼不能說不密切,情感不能說不厚,尚且疑而不信,反目相責,倒是這位未謀一面的老僧,竟然只憑直覺,信而不疑,知遇之情,怎不令羅成感激涕泣。

  只見文殊大師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俱在施主心頭,何必感激老衲,只是希望施主能納老衲忠言。天明隨老衲回南海少林!」

  「不!」

  文殊大師沉聲道:「施主可知道老衲要施主到少林下院的用意麼?……」

  語聲一頓,已說下去道:「老衲是想消彌這這場殺孽,使你不受侵犯,同時送你到少林嵩山上院,由上院方丈師兄作主替你把這段奇冤,追查個水落石出。」

  羅成低頭道:「大師好意,晚輩心領,但母病危急,眼見已到地頭,怎能半途放棄,待治癒母疾,那時但憑大師吩咐!」

  文殊大師變色道:「這五十年來,已無人敢提天星宮之名,更無人敢接近三里之內,情形隔閡,禍福難測,施主怎能冒險!」

  「這點大師盡可放心!」羅成道:「晚輩有五成以上把握能安然而返。」

  文殊大師想了一想,道:「一去一返,依施主估計,需要多少時間?」羅成道:「最多不超過三天。」「既然如此,老衲就在這天王寺等你三日,施主切勿失約!」「晚輩謹領法旨。」「施主請早點休息。」羅成依言在殿角坐落,不消片刻就沉沉睡去。等到一覺睡醒,已是第二天清晨,翻身坐起,殿中已失去文殊大師影子。

  於是他先做了一番吐納工夫,然後吃飽乾糧,按圖尋路上山。

  山巒重疊,雲迷霧動,南國氣候雖熱,但在這冬末春初之交,仍可見山頂冰雪遺跡。

  當翻過第三重嶺脊,景色倏然開朗,一條三尺寬山道,桑梅夾道,冷香撲鼻,道旁赫然豎著一塊石碑,刻著四個大字:「擅入者死!」

  羅成昂然向前,循路進入,約百丈近遠,倏見一潭湖水中,五六名少女玉體裸呈,在逐波戲水,嘻鬧之聲,吵成一片。

  這種春意盈然的景色,使得羅成進退不是,慌忙閃身一棵桑樹後面,大感尷尬。

  只聽得其中一名圓臉少女嬌聲道:「大姐,我們好久沒見男人了!」那位大姐戲濾道:「有你這樣如狼似虎的小妮子,誰還敢來啊!」「對,對,像三妹一見男人就要生吞活吃的樣子嚇都把人嚇跑了。」圓臉少女格格嬌笑道:「二姐自己還不是一樣,見了男人像潘金蓮見了西門慶!」「貧嘴!」被稱二姐的少女笑罵一聲,一股勁兒往圓臉少女頭上潑水。於是嘻嘻哈哈,又鬧成一片。那位大姐倏然道:「時間不早了,我們應該回去了。」五六名少女聞言一齊游到潭畔,涉水上岸,個個體態玲戲,乳峰裸聳。

  羅成在樹後看到這裡,慌忙移開視線,心頭突突亂跳,耳中卻聽得一陣罵聲嬌語。「啊!五妹呢?」「五妹去獵獵了。」「獵獵?」「嘿,大姐,那頭豬色膽包天,自以為大飽眼福,卻不知死已臨頭。」話聲至此,羅成心頭倏然一驚,忖道:「莫非是說我?」哪知念頭方起,腰際倏然一麻,接著眼中一黑,人已倒地暈了過去。只見距離羅成尺遠草叢中倏現出一個翠衣少女,高聲招呼道:「大姐,這叫化子被我點昏過去,現在該怎麼辦?」那五名少女已穿好羅衣,蜂湧過來,其中一名年事稍長的宮髻少女目注昏倒地上的羅成,揮袖道:「抬他入宮,按例發落。」

  羅成自暈迷中醒轉,發覺已在屋中,自己躺在地上,面前一張長桌,桌後坐著一名年約二十一二歲的翠衣宮髻少女,他慌忙一躍而起,略一運氣,覺得週身毫無異樣,心頭略寬,目光一掃,才發覺身畔左右,還各站著一位少女。

  先停了停神,羅成略施一禮道:「請問三位姑娘,這是什麼地方?」站在右邊的圓臉少女冷冷道:「此地是天星宮外宮刑房,你老實點兒,堂主問你什麼,你老老實實回答什麼,免得多吃苦頭。」這個戲水時嘻鬧的圓臉少女此刻卻變得一本正經,神聖不可侵犯。只要進了天星宮,羅成心頭已落實一半,也不計較這些,微微一笑,道:「多講指點。」坐在桌後的宮髻少女已發問道:「你是何方人士,姓什麼叫什麼,跟本堂詳細招來!」「在下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羅成,此來專程求謁天星宮主,希望姑娘通報。」

  宮髻少女冷笑三聲,道:「宮主千金之體,豈是像你這等凡俗之夫能見到的,羅成,你不顧宮外警告,擅自闖入,色膽包天,潛窺女浴,實已觸犯了本宮戒條……」

  羅成忙接口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就因姑娘們在戲水,不敢貿然出聲招呼,至於此來,有信物一件,請呈交宮主,無論見或不見,但求賜予沉香龍涎膏一盒,終生感德。」

  說完掏出那塊「承恩令」交給了身旁的圓臉少女。

  圓臉少女雙手呈上桌案,宮髻少女取過一看,臉色一變,慌忙起立道:「原來羅公子是本宮恩人之後,剛才失禮之處,請多包涵!」

  「豈敢!豈敢!」羅成拱手含笑說。心中覺得三環先生確沒騙自己,這塊「承恩令」效力果然不小。

  只見宮髻少女道:「彤雲,你陪羅公子到客室招待。」

  圓臉少女恭身應了一聲是。宮髻少女又對另一少女道:「絳雲,你跟我去後宮。」

  客室是一座圓形的宮殿,離開刑房隔著一座院落,二條走廊。一路行來,他仔細觀察過,但見屋脊交錯,門戶重重,無法看清全貌。尤其令他驚奇的是,這天星宮中都是女子,看不見一個男人。

  羅成孤獨地坐在客室中等候著,那彤雲呆呆立在門口,一雙調皮的眼睛卻不住地打量著他。

  羅成心中明白,她明為侍候,暗則監視。等了半天,還不見動靜,他心中有點煩燥起來,不由向彤雲搭訕道:「請問彤雲姑娘,你們那位堂主姓什麼?」

  彤雲眼珠一轉,似笑非笑道:「你喜歡她?」羅成臉色一紅,忙道:「姑娘休得取笑,在下只是無聊,想同姑娘聊聊。」彤雲嬌笑道:「天星宮中是一家,我們都姓商。堂主叫彩雲。」「哦!原來如此,請問彩雲姑娘是什麼堂主?」「外宮巡察堂堂主。」羅成點點頭,又問道:「你們這裡好像都是女的,沒有男人!」彤雲噗哧一笑,道:「要男人幹什麼?天星宮是男人的地獄,女人的天堂。」羅成微微一笑,打趣道:「假如這裡真是地獄,世上的男人恐怕都不想上天堂了。」彤雲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若是看見我們這裡的男人,只怕死也不肯留下來了。」「為什麼?」彤雲臉色倏然一沉道:「你已問得太多了,最好不要再問。」她似覺已洩露太多秘密,故而心中警惕起來。可是羅成正在興頭上,豈肯如此打住,又問道:「這麼說,貴宮並不是沒有男人!」「當然有,不過不在這裡,你也看不到。」「在什麼地方?」彤雲正欲說話,房外已傳來一陣輕曳的步履聲。她探首一望,立刻低聲道:「內宮敬事堂堂主來了,你言行注意些。」

  話聲一落,環珮步履聲已近門口,只見她彎腰躬身稟道:「巡察堂弟子彤雲迎接堂主大駕!」

  羅成也站起來,門口出現一位風度雍容年約四十來歲的美貌中年女子。穿著鵝黃色曳地長袍,神態不但莊重,而且隱有威嚴。

  這位敬事堂堂主身旁跟著巡察堂堂主彩雲,後面還有二名穿著同樣鵝黃色長袍的年青少女隨侍者。

  抱拳一揖,羅成道:「羅成見過堂主。」敬事堂堂主一雙鳳目打量了羅成一眼,道:「本堂奉宮主之命,有話請問閣下!承恩令為本宮第三代先主贈與郝家之物,閣下卻是姓羅,請教此物來由?」羅成心念疾轉,回答道:「在下是受人轉贈。」「哦!閣下千里而來,求取靈藥龍涎膏,系作何用?」「為治家母痼疾。」敬事堂堂主頷首道:「倒是一片孝心,請問閣下雙親大名?」羅成道:「家父『神劍震八荒』羅振南,前年去世,只剩下家母商瓊臥病二載,故在下前來求見宮主,以令換藥。」敬事堂堂主道:「宮主囑本宮告訴閣下,靈藥照贈,以履先主諾言,但是閣下得留下來!」羅成一怔,急急道:「留下我又怎能把靈藥送回去!」敬事堂堂主冷冷道:「本宮自會派人送到府上。」「請問堂主留我在此做什麼?」「擅闖本宮,按律發落。」羅成一驚,怒道:「這是什麼話,貴官既識『承恩令』,就不該留下持令來此之人,除非貴宮主想毀棄先人諾言。」敬事堂堂主臉無表情地道:「本宮豈是寡信毀諾之輩,既贈靈藥,即為履約,至於要留下你,都是另有緣因。」「請問其故。」「坦白告訴你,令尊令堂俱是本宮逃犯,現在你明白了嗎?」羅成心神大震,脫口道:「我不信!」敬事堂堂主冷冷道:「本宮既知道你母親尚在世上,自會派人接她回來,到時你們母子相見,自會知道本堂所言真假。」說到這裡,揮袖道:「巡察堂,拿下此人。」

  旁邊的巡察堂堂主聲應道,立刻舉步欲前。羅成大喝道:「且慢,堂主留下我又怎麼辦?」

  敬事堂堂主冷冷道:「父罪子頂,打入苦力堂,終生苦役!」

  羅成狂笑道:「若是我不願意呢?」

  敬事堂堂主鳳目陡張,一字一頓道:「反抗者死!」

  羅成大怒,冷笑道:「好大的口氣,羅某會遍天下武林名門高手,卻從未見過像你們這般不守信不講理的女人,若真要留我,不妨先試試我手中劍鋒!」

  巡察堂堂主彩雲卻嘿嘿一笑,道:「姓羅的,你最好自量一點兒,不信你運功試試,有無不妥?」

  羅成心頭大震,急忙暗催真氣,覺得並無不適之感。

  卻見彩雲詭笑道:「天星宮的『斷經截血』手法,獨步天下,你提氣運功不超過三成,絕對不知,不信你再試試!」

  羅成依言再催動真元,三繞九轉之後,神色頓時大變!

  不錯,當功力提到五成時,一股真氣再也接不上,奇怪的是除此之外,卻無其他痛苦不適之感。

  這剎那,他不禁怒火中燒,厲聲道:「誰在我身上弄的手腳?」

  彩雲道:「就是本堂,這是本宮的規矩,凡是外人進宮,必先減去七成功力,以防萬一!」

  羅成道:「羅某雖僅存三成功力,也要憑手中長劍,與你們周旋周旋!」

  劍勢一挺,直撲彩雲,出手就是「鬼三式」中的追魂煞招。

  那知招式方出,眼前人影一花,手腕一痛,長劍已到了彤雲手上。

  他急掠而退,駭然大驚,只見彤雲笑道:「原來你只憑這套劍法,在外面江湖上變成了什麼武林第一家。其實神鬼三式源出本宮,宮中弟子,連七歲幼童也不致比你玩得差,你還是乖乖聽憑內宮堂主發落,兔得自找難堪!」羅成又是一呆!

  彩雲接著冷笑一聲道:「姓羅的,你還要動手嗎?」

  敬事堂堂主也毫無表情地道:「從劍法上你該明白本堂的話並不虛假!羅成,若我是你,就不會反抗!」

  羅成冷笑道:「若要你做苦力、做奴隸!你能不反抗嗎?」

  敬事堂堂主道:「苦力雖苦,但你總算還是活在世上,對你而言,還有什麼比活著更為重要?」

  羅成心中一震,忖道:「不錯,如我死了,母親又怎麼辦?無論如何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不怕沒有機會離開。」

  想到這裡,頹然一歎,道:「我既成姐上之肉,只有聽憑爾等宰割,但是我還有件要事請問。」「什麼事?」「家母臥病在床,危在旦夕,你們是否履諾送藥治療。」

  敬事堂堂主道:「剛才本堂已說過,你大可放心,令堂之病,天星宮不但會替她治好,而且還要把她接口宮中,一年之內,保證你母子能夠相見。」

  雙手一背,羅成慨然道:「所憂心者,唯此一事,既得保證,就請上綁!」

  敬事堂堂主道:「不必了,巡察堂主,替他戴上黑巾,帶他去苦力堂,交給鳳堂主就行。」

  「遵命!」

  彤雲從懷中取出一隻黑布罩,上前戴在羅成頭上,又取出一段絲繩,套在羅成左腕,她拉住絲繩另一端,嬌喝道:「跟著我走!」

  這時,羅成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見四周景色,開始還可辨別方向,但這條路似乎大曲折,太漫長,久而久之,腦中也分不清是向東還是向西了。

  二人默默走著,開始還聞人聲履聲,後來四周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似乎到了荒野中。

  在前帶路的彤雲好像忍耐不住寂寞,開口道:「聽說你母親美艷非凡,是嗎?」

  羅成道:「日常相處,我倒不覺得,但現在臥病在床,終日痛苦呻吟,已是骨支形離了。」

  彤雲道:「唉!不在宮中好好享福,卻要跟人逃跑,我真不懂,難道外面的世界還比宮中好?」

  羅成道:「彤雲姑娘,我母親在宮中是什麼職位?」

  「聽說是宮主隨身四大執事,地位比堂主只高不低。」

  「那我父親呢?」

  「你父親就是苦力堂中囚犯,嘿,真奇怪,你母親不知看上了你父親哪一點,竟會不顧死活,帶著他逃出去。」

  這時,羅成不禁想起了自刎而死的魯叔叔,以往許多疑念,頓時明白過來。

  「對了,魯叔叔必也是從天星宮中逃出去的,知道天星宮中的武功和恐怖,所以才會以死相諫,極力勸阻!看來我當時不聽他的話實在是大錯特錯了。」

  他回首前塵,百感交集,卻聽得彤雲道:「小心走路,現在要下石階,進山洞了。」

  經過漫長的石階,耳中已聽得彤雲道:「奉敬事堂之命,送囚犯一名,請貴堂收容。」

  「好,好,本堂正愁苦力愈來愈少,希望有人補充。彤雲,回去告訴彩雲小妮子,以後抓到人,千萬不要殺掉,都送到我這裡來!」話聲雖是女子,卻如宏鐘震人耳膜。「是,弟子自當轉告。」

  羅成如木偶一般站著,眼前一亮,只見彤雲已把黑布罩取了下來,他首先打量眼前的環境,原來竟是一個四面不透天光的山洞,洞壁中到處插著火把掛著鐵鏈腳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8:21

  這是廣大的山洞一分為二,中間隔著一道鐵柵。靠裡面一半,地上凌亂地鋪著一些茅草,似是囚犯監所,不過此刻裡面卻沒有半個人影。

  自己所站這外半部,放著一張長案,幾張板凳,在西一面,還有二個洞口,範圍之大,似不僅這一座山洞。

  再打量這位苦力堂鳳堂主,羅成不由呆了一呆!

  這女人一身橫向,濃眉大眼,臉如鍋盆,身長六尺,沒穿衣服,只圍著二塊豹皮,雙臂繞著金圈,手中圈著一條皮鞭,猶如巨無霸一般。

  尤其那付兇惡神態,令人不寒而慄。

  在女巨無霸身後,還站著二名穿著短裙的健壯女子,手中同樣拿著皮鞭,不用說就知道是苦力堂下弟子。

  羅成在打量,這個女巨無霸一般的鳳堂主,也在打量羅成,只見她嘴一張,嗓子像雷聲般響起。

  「咳!你年紀青青,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姓名籍貫,跟本堂一一道來!」

  羅成還沒有回答,彤雲卻上前幾步,俯在鳳堂主耳邊低聲咕嘰了幾句。

  鳳堂主聽完哈哈笑道:「原來竟是羅振南與瓊娘的兒子,想不到,想不到。羅成,你父親昔年在此逃出去,使本堂幾乎被宮主撤職查辦,以後你可不要自找麻煩,本堂處罰你會比別人加重一倍。」

  羅成冷冷一哼!

  鳳堂主銅鈴眼驟然一瞪,長鞭如靈蛇般飛出,叭叭叭接連三鞭,打在羅成身上,本已破爛的衣衫,被抽得片片飛舞,痛得羅成全身像火燒一般,幾乎擠出眼淚。

  三鞭抽完,鳳堂主冷笑道:「小子,看你桀做不馴的樣子,先讓你嘗嘗本堂的手段,嫵茵、媚茵,給這小子上腳鐐手銬!」

  「是!」後面二名健壯女子應聲而出,一個自壁上取下腳鏈手銬,另一個拿了一柄大鐵錘。

  羅成臉色鐵青,咬著牙齒,終於把一肚子怒恨之火壓了下去,在人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既決心要活下去,就要忍辱負重。

  叮叮噹噹一陣響,羅成手腳都帶上了沉重的鐵鐐。只見鳳堂主道:「嫵茵,把這裡的規矩告訴他!」

  拿鐵錘的女子語聲抑揚地道:「做工要努力,吃飯勿爭先,閒時少說話,交頭接耳是犯規,監中囚友若有疑,提出密告功一件,以上規定做不好,一律十五鞭,情形若嚴重,水牢餓七天。」

  她像背書唱歌一樣,把監中的規定事項說完,對羅成道:「你聽懂了嗎?」羅成鼻中哼了一聲。另一名苦力堂弟子媚茵道:「聽懂了,就跟我走!」羅成拖著沉重的鐵鐐,如機械一般,跟著進入靠北的洞口,入洞才看清是條長長的隧道,約過百丈左右,一片叮叮噹噹敲鑿聲音,由前面傳來。走到盡頭一看,原來是片地下礦場,在四周火把的照耀下,約二十幾個衣衫襤褸的苦工,正在做工。

  這些苦工有的已發須如霜,最年青的也屆中年,個個髮長及肩,鬍髭滿面,石灰混和著汗水,幾乎都不成人形。

  顯然這些人往昔都是武林人物,只因闖入了天星宮,變成了階下囚犯,終身苦役,不見天日。

  他們有的在敲鑿山壁,有的扛著巨大的石塊,送入一隻吊斗之中,那些石塊金光閃閃,竟是一片開採不完的金礦。

  五個手執長鞭,穿著短裙的健壯女子,不時發出厲喝之聲,手中長鞭亂揮,向那些工作稍有停頓的苦工身上狠狠抽打,督促著加緊工作。

  見了這種慘像,羅成不禁想到彤雲的話,忖道:「這真是人間地獄,我今天進來,不知哪一天才能出去。」

  押著羅成的媚茵這時向場中督工的女子招呼道:「綠茵姐,這是新來的,堂主命我帶來,要你嚴厲管教!」

  一名稍胖的健女,一路揮著皮鞭走過來,她似乎是這裡的頭目,一雙死貓眼打量著羅成,口中嘿嘿笑道:「請轉告堂主放心,任何傲桀不馴的人到了這裡,也叫他變成乖貓,要他東,他就不敢朝西!」

  話聲一頓,擺出一付閻王樣子,鞭子指著羅成鼻子道:「我是這裡的督工主事,小子,從今以後,你就是二十七號,好好做工,否則不但沒有飯吃,而且還要吃我的皮鞭!現在你就去做工!」

  於是羅成被分到一個老者身邊,分配到一柄鐵錘,一柄鑿子,工作是鑿下山壁上金光閃閃的石塊。

  那老者頂上已禿,只剩下耳邊一圈白髮,臉上滿是皺紋,那種老態,已令人猜不透他究竟已有多少歲。

  羅成靠近他身旁,不由暗暗皺眉,這不是因為老者髒,而是因為兩旁做工的監友,身上那股酸臭的氣息,撲鼻欲嘔。

  老者目光斜睨,手中敲打著,口中低聲道:「小友,你是否不習慣?」

  羅成微微苦笑,老者道:「日子一久,你就會習慣的,想當初我剛到這裡,又何嘗習慣,可是除了要適應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羅成道:「老丈貴姓?」「小友,你是武林中人麼?」羅成點點頭。「你可聽過以前有個縱橫大江南北的武林健者『摩雲神鞭』?」

  羅成心頭一震,道:「在下雖生得晚,但『摩雲神鞭』名號,仍聽父叔前輩不時提起,譽為鞭中之王,據傳當時江湖上在一鞭之下,未逢二招之敵,莫非老丈就是那位『摩雲神鞭』邱振飛老前輩?」

  老人輕歎道:「摩雲神鞭名號在武林中已成為歷史,如今老夫只是天星宮中苦囚一號。可笑的是昔日老朽鞭下亡魂無數,如今卻天天吃那批賤人的鞭子。」

  話聲雖輕,卻充滿了淒涼悲忿之意,令人頓生同情之心。

  只聽得老人又道:「其實豈只老朽如此,在這裡的囚友,昔日在江湖上,哪一個不是黑白二道的頂尖高手,像你旁邊那個滿面虯鬚,鐵塔般的大漢,昔日就是那黑道上殺人不眨眼的頂尖人物『托塔天王』牛釗。如今卻是苦力十四號。」

  虯鬚大漢就在羅成右旁,聞言轉首咧牙一笑,道:「一號,往事還提他作甚,趕快做工,小心吃鞭子?」

  果然,十四號剛說完,鞭風已到身後,叭噠一聲,第一鞭就抽在羅成背上,痛得羅成額冒冷汗,回頭一看,只見凶狠的綠茵已站在身後,叱道:「二十七號,要你來做工的,並非要你來聊天的,再偷懶就餓你一天。」又是叭的一聲,第二鞭卻敲在老人背上,喝道:「你也少跟他說話。」老人已是一聲慘號,彎腰跌坐。慌忙扶起老人,羅成忙問道:「老丈怎麼了?」老人巍顫抖地道:「還好,還好……」急忙拿起鑿於,又向山壁上敲鑿起來。見到老人背上那條紫青鞭痕,羅成再也忍不住胸頭怒火,轉首起身,就想一拼。卻被老人一把拖住,道:「二十七號,老朽告訴你鑿於運用的技巧……」羅成豈有不知老人用心,暗吁一口氣,把心中鬱火,盡吐而出,勉強拿起錘鑿,依樣葫蘆,向山壁打起來。

  只聽得身後綠茵重重一哼,才離開身後。

  老人這時向左右望了一望,才低聲道:「二十七號,以後千萬不能跟那些雌狗計較,動上手只有多吃苦頭!」「老丈!」「二十七號,這裡—視同仁。不分老小,以後你應該叫我一號!」「一號,這種苦楚與侮辱,我不知你們怎麼忍受下去的?」「不忍又待如何?」「要是我,最多一死,也要拚上一拚!」「功力被廢,拚得過嗎?」「拼不過,死了總比這樣活受罪好!」「唉!二十七號,她們不會要你死的,死人豈能做工,都死了,還有誰來開礦?所以在這裡,要死比要活更難!」「既死不了,更不用怕!」「可是不死不活的滋味更加難受,那些雌狗折磨起人來,唉!縱是鐵人也會跪在地上求饒的!」羅成呆了一呆,手上不停地敲打著,口中又問道:「一號,你進來多久了?」「我也不知多久了,洞中無日月,時日一久,誰還記得現在是黑天還是白天!」

  「總記得進來時的年號吧!」「嗯!進來的時候是嘉靖四年。」羅成吃驚道:「呀!已四十年了。」一號歎息道:「哦!四十年了,我還以為已經過了百年了,這麼說,我現在不過是七十六歲,看樣子還有二三年能活。」羅成心中一酸,道:「一號,四十年來,難道你沒有想到要逃出去?」「剛來的時候,我記得逃過一次,可是還沒見到天光,就被抓了回來,受了七天苦刑,以後再也找不到機會,縱是有機會,若無百分之百把握,我再不敢冒險了。」「唉!成功的希望縱然渺茫,也要多試幾次,只要一次成功,豈非永脫苦海!」「二十七號,住下去你就會知道了,要從這裡逃出去,只怕比登天還難。」「可是我知道,曾有人脫逃成功!」「不錯,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個姓羅的,編號二十五號,帶著六七個監友脫逃,據說他們除了一個中途死亡的,其餘是逃成功了,但你可知道,那次有宮中的人作內應相助,是僅有的一次例外!」

  羅成知道他所講述的必是父親,當下問道:「那一次老丈為什麼不跟著走?」

  一號面現苦笑道:「那時我並不清楚他們計劃,或者是膽小的緣故,感到他們行動太冒險了,所以眼見他們佈置溜走,卻無動於衷!」

  羅成心中默默暗想:既有第一次,就不信沒有第二次……

  悄悄悄,一陣鑼聲打斷了他的思潮,只見一號放下手中工具,道:「吃飯了,來,一齊去!」

  一名健婦挑進一擔大木桶二十餘個囚犯排成二列,一雙雙向木桶走去,臨到羅成挨近木桶,只見滿桶都是混合著的菜飯,那健婦拿著鐵盒,自桶中連舀二勺放在盆中,遞了過來。

  看到盆中飯菜的色調與氣味,羅成幾乎不想接,那怎麼可能是人吃的,簡直比豬吃的都不如!

  一號在後面推了他一下,低聲道:「到那邊去吃吧,一日二餐都是這樣,假如你不吃,就只能吃石頭了。」

  羅成勉強端著盆子,與一號走到壁邊,皺著眉頭,以手抓食,勉強下吞。

  飯後又開始鑿礦石,由於規定了每日每天工作量,羅成絲毫無法偷懶,直待做得精疲力盡,才聽到鑼聲。這次是進食後就收工。

  於是所有囚犯交出工具,魚貫自礦場走回前洞。

  那名風堂主一一點名,依次進入鐵柵。

  對這些終日勞苦的囚犯來說,此刻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時光,有的人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嘻嘻哈哈吵鬧一番。過不了多久,十之八九早已鼾聲大作。

  經過這一天,羅成已暗暗決心準備逃亡!最重要的是在未逃之前,必需先要恢復一身功力。

  於是他獨自盤坐澄心,默默運起功來。哪知旁邊的一號倏然睜目道:「二十七號,你莫非想運氣衝穴?」羅成微微頷首,道:「前輩被俘時,是否也被減去七成功力?」「不錯,你還是省點精力,早些睡吧,若能運氣衝穴,恢復功力,老朽早在四十年前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落得個半殘不廢。」羅成一怔道:「難道沒有用?」

  「當然無用。唉!天星宮武學確是奇絕人寰,尤其這『斷經截血』手法確是神奇不凡,只要能得天星武功之一二,出去足可縱橫天下,睨睥江湖了。」

  羅成聽完,眼前一陣漆黑,功力不能恢復,使他要逃走的信心,幾乎全部動搖。

  一天又一天……

  羅成只覺得度日如年。尤其使他憂心如焚的是臥病在家的母親,不知病況如何了?

  五天,就在這種如坐針氈的感覺中溜了過去。

  就在這一天收工走到外洞時,他又看見了巡察堂那個圓臉少女彤雲。

  原來彤雲又是送囚犯來的,因為在鳳堂主的長案前,已站著一個人。

  這人一身灰衣,禿禿的頭頂上有九個疤洞,居然是個和尚,當羅成經過走近看清面目時,心頭不禁大震,幾乎驚呼出來。

  因為這和尚竟是掌管南海少林下院的方丈大師——文殊!

  文殊大師也看到了羅成,可是他目光並沒有停留在羅成身上,似乎根本陌不相識。

  這種情形下,羅成自然不敢打招呼,反正文殊大師已經進來了,遲早會在一起。

  羅成隨著行列進了鐵柵牢洞,卻見外面鳳堂主已在審問文殊大師!

  「老和尚,你是哪個廟裡的?今年多少歲了?」

  文殊大師舉手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自己嘴巴,搖搖手,喉嚨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躲在鐵柵裡冷眼旁觀的羅成,見文殊裝啞吧裝得維妙維肖,幾乎笑出聲來。

  「這是怎麼回事?」鳳堂主用鞭子打著桌子,吼聲如雷道:「把這個又聾又啞的老禿驢弄到我這裡來幹什麼?莫非要本堂倒過來侍候他不成?為什麼不當場宰了!」

  彤雲噗哧一笑,道:「上次弟子把堂主的話轉告敝堂,所以彩雲大姐今天沒有殺他,叫弟子送交給苦力堂!」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鳳堂主氣惱地叫道:「彩雲這妮子難道沒見這和尚又老又殘,還能做什麼工?」

  彩雲道,「人已經送來的,總不能再叫弟子帶出去吧,至於如何處置,就聽憑堂主發落了。」鳳堂主重重一哼,問道:「你們是怎麼發現這老禿驢的?」

  彤雲回答道:「他睡在天鵝潭畔,是被五妹巡山發現的。」

  「會武功嗎?」「五妹按過他的脈息,以真氣透穴法試測過他的丹田,覺得他並沒練過武!不過彩雲姐仍按規定以『斷經截血』手點了他氣、血二門!」

  鳳堂主不斷地打量著文殊大師,又問道:「你們抓人時,老禿驢難道不害怕不掙扎?」

  彤雲道:「看樣子這和尚神色反而有點欣喜!」

  「哼!野和尚找到吃飯睡覺的地方,當然高興,你們外宮巡察堂的妮子是愈來愈像飯桶了!」

  彤雲促狹地道:「鳳堂主假如認為咱們外宮的姐妹都是飯桶,那咱們以後如遇闖宮的人一律格殺,半個也不送進來!」

  鳳堂主一呆,氣惱的道:「好,好,你請吧,算我沒有理。來人,給這老禿驢上手銬、腳鐐免了,送進監去,不管他多老,還是要他做工!」

  於是文殊大師帶上了手銬後被推進鐵柵,老和尚進監後,到羅成身邊盤膝而坐。

  「大師……」羅成立刻輕輕叫了一聲,卻被文殊大師用眼色所阻。接著卻聽見文殊大師以內功傳音入密的語聲:「現在睡覺,等都睡熟了再談!」

  羅成依言側臥地上,卻見文殊大師的手指卻不停地在動著,像在卜卦一樣,一一握攏,再依次一一分開。

  這片刻時光在羅成心中幾乎像一年那樣漫長,好容易等到四周鼾聲大起,鐵柵外只剩下一個值班的弟子,羅成再也忍不住,低聲道:「大師,你為什麼要進來?」

  文殊大師這時也躺了下來,微笑道:「施主與我有三日之約,難道忘了嗎?」

  羅成輕歎道:「大師可以看看這裡的情形,晚輩何嘗不想出去,奈何已出不去……」

  文殊大師道:「老衲生平唯重一諾,既答應了燕檀越阻截你,自然必須有所交代,所以施主無法出去,老衲只有親自進來一探究竟了。」

  「唉!大師太冒險了。」

  「當初老衲是胸有成竹的,現在看來的確冒險了一點,這不過因為天星宮武功之詭奇,出乎老衲意料之外。不過老衲認為還有一半希望,能帶施主離開此地!」

  羅成道:「依晚輩看,幾乎沒有希望。」「施主悲觀的理由何在?」「第一此地監視嚴密,而且出路只有一條,實不容易逃脫。」「不錯,這點要候時機。」「第二,大師與我俱被『斷經截血』手法所制,功力只存下三成,要憑三成功力闖出去,除非不驚動天星宮,否則險而又險!」「施主,老衲功力尚未失去,而且還要解除施主身上的禁制。」「真的。」羅成驚喜得幾乎想跳起來。文殊大師微笑道:「老衲若無這點能耐,少林聲譽豈不毀在老衲手上。」「大師怎麼瞞得過天星宮耳目的?又怎會懂得天星宮的『斷經截血』手法?」「老衲施展了少林的『內斂大法』騙過了那些丫頭,卻憑著想像與猜測,知道了化解『斷經截血』的手法!」羅成一怔道:「用猜測來試驗豈不有點冒險?」

  「任何事情都有幾分冒險,但以老衲對天下武林之瞭解,縱然是冒險一試,相信險機成分井不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8:44

  話聲一頓,接下去道:「天下點穴制人的工夫不外三種,一種以正宗心法,制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這是練武人士俱都知曉的。第二種是制人奇經八脈,穴外之穴,這雖比較困難,但尚有人身脈胳可循,唯有制氣、血二門,非但需知道人身內血氣運行線脈,更要配合時辰陰陽,這門奇技極為難學,要熟練更是不易,以至早已失傳,老衲被擒拿時見她在老衲身上施展的手法竟是失傳已久的第三種制穴工夫,心中頓時明白,故進來後,不停捏指,計算時辰,以免差錯,現在就請施主背過身軀,待老衲運氣為你催血沖氣,恢復你一身功力!」

  羅成忙轉過身去,文殊大師已暗運柔勁,用掌在腎脾二個部位輕輕一按,他只覺體內血氣一震,耳中已聞老和尚輕細的語聲道:「好了,施主不妨運氣試試!」

  羅成依言運氣,九轉九繞,果然已沒有中途接不上氣的感覺,不由轉過身來道:「這種奇絕天下的手法,化解起來竟如此簡單?」

  文殊大師微笑道:「愈是難學的絕技,一旦貫通,施用起來愈為簡單,所謂知難行易,就是這道理。」「大師,我有一事相求!」「何事?」「這些武林同道皆已數十年不見天日,希望大師能大發慈悲,為他們解除身上禁制,一起救出去!」文殊大師作色道:「這樣豈不延遲了老衲與你出去的時日。」羅成還未說話,卻聽得身畔的一號倏然低聲道:「大和尚莫非不肯救我?」

  文殊大師一驚,道:「那位施主是誰?」羅成忙道:「那位老丈就是昔日威震江湖的『摩雲神鞭』邱老前輩。」「啊!」文殊大師輕呼一聲,滿臉驚愕之色。

  只聽得一號「摩雲神鞭」輕笑道:「大和尚在何處出家剃度?」

  羅成睡在當中,傳話方便,忙低聲道:「大師法號文殊,掌南海少林下院門戶!」

  「摩雲神鞭」道:「原來是南海少林方丈,嘿,老朽昔日與令師法海和尚往來,那時你和尚大概還在挑水劈柴吧!」

  文殊大師肅然道:「老衲昔日的確看過老檀越幾面,想不到一晃四十年,竟在此重逢。」

  「摩雲神鞭」道:「大和尚現在還肯救我麼?」

  「敢不盡力,同時請老檀越切勿誤會老軸心意,佛門普渡眾生,焉有見危不援手之理,怕只怕如此一來,惹翻了天星宮,重出江湖,又是一場浩劫!」

  「嘿嘿,將來的事,誰都難以預料,果如你和尚所說,也只是天命!」

  「唉!天命!天命!」文殊大師喃喃說道:「小施主,請與邱老檀越換個位置,讓老衲略盡綿薄。」

  羅成輕輕翻身,把自己睡的位置讓給了「摩雲神鞭」,卻聽得文殊大師問道:「老檀越進來多久了?」

  「摩雲神鞭」回答道:「四十年。」

  「嗯!老檀越注意,老衲要先查你血氣被制的部位,再運功催氣活血!」

  這次的化解手法卻並沒有像化解羅成血穴那麼簡單,只見文殊大師雙掌抵於老人背脊,慢慢上移,到達肩部,又復往下,倏在兩脅部位停住,片刻後,輕歎道:「老檀越,恕貧僧無能為力。」

  「摩雲神鞭」一個翻身驚愕道:「沒有救?」

  文殊大師歎息道:「老檀越受制太久,加以平日操勞過度,飲食失調,年歲已高,此刻凝血於『期門』『孔泉』之間,氣結於陽經之間,若貧僧凝足真元,勉強震散凝結血氣,老檀越會血脈崩裂,立刻死亡!」

  聽完這番話,「摩雲神鞭」呆了半響,悲愴地歎道:「天命!天命!難道我要終老於此。」

  羅成心中一陣難過,忙湊近問道:「大師,邱老前輩真的無法恢復功力了?」

  文殊大師想了想,道:「若能離開此地,調養適當,每日凝功為他運動散血疏導,如此施為四十九天,仍可恢復功力。」

  羅成毅然道:「邱老丈,大師既如此說,晚輩離開時一定會帶前輩出去,希望你切勿憂急。」

  「摩雲神鞭」道:「多謝你仗義之言,若能出去,老朽決隨左右,執鞭隨蹬而報。」

  「前輩言重了,晚輩想救助同道之事,尚請前輩暗中聯絡。晚輩決心要離開大家能一起離開,決不留下一人!」

  「好。」摩雲神鞭道:「今天還是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做工哩!」

  一宿無語。

  第二天,文殊大師也隨同進入礦場做工,當這位少林高僧體會到人間地獄的慘相,也不由暗動無名,幾乎奮身而起了。

  於是文殊大師每天晚上替這被囚的武林人物解穴除禁,「摩雲神鞭」忙著聯絡,羅成則注意苦力堂弟子的值班情形與研究逃走的方法。

  瞬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可是經文殊大師化解「斷經截血」手法,恢復功力的只有八個人。

  其餘的不是因年事太高,無能為力,就是必需長期運功治療。

  這情形使羅成日益憂心,蓋以十人之力,要帶走十八個功力未復的難友,實在困難之極。如若棄之不管,不但有違諾言,也於心不忍,何況不能不顧慮因這些人在失望情緒下所產生的心情變化。

  唯一可行之策,只有在不驚動天星宮之情形下,能俏然安全逃脫。

  可是出路只有一條,天星宮道路又不熟悉,在這種嚴密監視下,要不驚動人實在已不可能!

  該怎麼辦呢?

  羅成日夜思索,想不出一個妥善之策,自然,他唯有寄望文殊能多治好幾個人。

  二個月過去了。

  十八個同伴中已有兩個恢復了功力,可是以十二個人要保護十六個還是困難重重。

  轉眼之間,已過了三個月,羅成實在難以忍受了。

  這天夜間,他與文殊大師與「摩雲神鞭」暗暗商議。

  第一句話,羅成就問:「大師,最近治療的情形如何?」

  一向心情平靜,涵養深沉的文殊大師也有點喪氣,沉重地道:「沒有進展,像這種環境下,要使那十六位施主恢復功力,至少要花一年時間。」

  羅成急道:「不,我們怎麼能等上一年!」

  文殊大師道:「不說施主,老衲也無法等這麼久!」

  「摩雲神鞭」道:「經過這麼多日子觀察,要制住這些苦力堂賤人容易,但出了這山洞,就凶吉難知,以十二人來保護十六人,還要對抗天星宮那麼武功詭奇的女人追擊,實在困難,老朽想,還是你們已恢復功力的人先闖出去吧!好在老朽也功力未復,對留下的十六位同伴,我負責向他們安慰解釋。」

  文殊大師沉默不語,因為這是沒有辦法中唯一的辦法,憑十二個武林高手是否能闖出天星宮,固然難料,但至少無旁顧之憂。

  羅成想了一想,道:「老丈,假如我們都闖出了天星宮,你們留下來的人,會有什麼後果?」

  「摩雲神鞭」淒涼地一笑,道:「天星宮主在激怒之下,自然會遷怒留下來的人,不是慢慢施以折磨苦刑,就是一一處死,唉!好在留下來的難友都與老朽一樣,暮年殘燭,對這世界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羅成毅然道:「既是如此,就下定決心,要走一起走,要留大家都留下來,不能因為十二個人的性命連累到十六條性命。」

  文殊大師歎道:「小施主仁義動人,既已決心如此,我們就決心明夜行動吧!」

  「是的!」羅成道:「晚輩也感到再也不能耽下去了,明天做工時,就請邱老丈代為暗中連絡通知,使他們心中,早作準備。」

  於是一件大事,就這麼決定了。

  第二天上工時,一切都無變化,二十八個苦力像往日一樣,魚貫進入洞內深邃的礦場,又開始一天的苦役。

  一號「摩雲神鞭」找機會來回走動著,藉機傳遞今夜準備行動的消息。

  不消片刻,每一個囚犯俱已接到通知,數十年不見天日,一旦有希望脫困,每個人的心情都可想而知,特別來得興奮。

  由於心情興奮,也由於不使監工的苦力堂弟子起疑,每個人工作得比往日更勤快些。

  這時,礦場洞口突然出現了一群女子,監工的弟子綠茵一見立刻上前向面覆青紗,穿著金色長袍的女子半跪垂首,道:「苦力堂弟子綠茵,恭迎宮主大駕!」

  羅成聞言轉首遠遠注視,這是他進天星宮這麼多日子來,第一次見到天星宮主。

  可是在那層半透明又不透明的面紗下,他仍舊無法看得真切。只隱約可以看出那位天星宮主年齡似乎很輕,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其餘的隨從,有二個羅成是認識的,一個就是苦力堂鳳堂主,另一個就是敬事堂堂主。

  只見天星宮主輕輕一揮衣袖,對跪迎的綠茵,發出一陣如銀鈴般的語聲道:「你去忙你的,本宮很久未來,今日不過順道來看看!」

  「是。」綠茵肅然後退,轉身又顯出平日的威凌作風,手中鞭子揮得呼呼作響,向停手注視的苦回們大聲厲喝起來:「誰要你們停工的,不准看,照常工作,誰不聽話就吃鞭子。」

  此時此刻,自然沒有誰想招惹她,於是叮噹敲打之聲復起。站在洞口巡視的天星宮主目光緩緩轉動掃視著,突然問,她目光停在文殊大師身上。口中叫道:「鳳堂主。」

  「商鳳在。」女巨無霸似的鳳堂主躬身回答。

  「那個老和尚是幾時來的?」

  「回稟宮主,這野和尚已來了三個月了。」

  「哦!老和尚為了什麼闖入本宮?」

  提起這老和尚,鳳堂主就想起巡察堂彤雲那次頂撞,心頭就有股氣,立刻道:「回稟宮主,聽外宮巡察堂說,這野和尚好像深山迷途,睡在天鵝潭畔被捉到的。提起巡察堂那些妮子似乎愈來愈不像話了!」

  「怎麼樣?」

  「啟稟宮主,這和尚又聾又啞,年紀又老,怎麼能做工,本堂苦力雖然愈來愈少,但總不能像養老院,來收容這種廢物,巡察堂不論老弱殘廢,都送進來、實在欠缺考慮。」

  她聲若宏鐘,像在訴怨出氣,數說了巡察堂一大片。

  天星宮主微微頷首,哦了一聲,道:「鳳堂主,叫剛才那位姐妹過來!」

  鳳堂主立刻大聲召喚。綠茵急步走近,垂首躬身道:「宮主有何指示?」

  天星宮主道:「那個老和尚進來三個月的工作如何?」

  綠茵道:「回稟宮主,還不差!」

  天星宮主倏然重重一哼,語聲冷峭地道:「嘿嘿!既老且弱的和尚,做工居然不差,外官巡察堂瞎了眼,難道你們也瞎了眼?」

  一聽語氣不對,鳳堂主的黑鍋臉頓時神色大變,慌忙道:「宮主明鑒……」

  「鳳堂主不用多說了。」一旁鳳目含威的敬事堂堂主倏沉聲道:「綠茵,傳那個和尚過來!」

  「是。」綠茵躬身而退,轉身大步向文殊大師跑來。

  洞口的情形,羅成與文殊大師不但早已注意,而且說的話也聽得一清二楚!羅成心知要糟,神色大變,急急向旁邊的文殊大師低聲道:「大師破綻已露,我們還是提早發動,拚上一拚吧!」苦熬三月,好容易萬般籌劃,即將準備脫身,想不到臨到籌謀成熟,竟出了這種變化,怎叫他心中不震動、憂急如焚。

  「不!」文殊大師沉聲疾速道:「千萬不要妄動,老衲自會應付,記住,不論情形變化如何,你們仍按計劃行動。」

  話聲方落,綠茵如水桶般的粗身子已站在文殊大師身旁揮鞭,叱道:「二十八號,宮主召見!」

  「咿咿呀呀!」文殊大師又恢復裝嚨作啞,手指指耳朵,表示聽不見。

  綠茵一拉文殊大師,往身後一帶,接著一鞭抽去,叭噠一聲,結結實實抽在文殊背上。

  文殊咿呀亂叫,身軀連跌帶爬,就在這種情形下,滾到洞口,才顫抖抖地站了起來。

  天星宮主冷冷瞧著,敬事堂堂主鳳目合威已先開口道:「老和尚,你裝得真像!」

  文殊大師咿呀亂叫,指手劃腳,十足一付可憐相。

  敬事堂堂主冷笑道:「和尚你不必裝瘋,騙得過那些黃毛丫頭,卻休想騙得過宮主與本堂,還是老老實實說話吧!」

  文殊大師還是咿呀亂說,這位少林高僧是抱定了以不變應萬變!

  敬事堂堂主鳳目驟射電芒,沉聲道,「老和尚,若你再不說話,本堂就立刻出手,讓你屍橫當場!」

  她說完話見文殊大師仍是裝瘋賣傻,鼻中冷冷一哼,上前一步,衣袖一揮,袖中玉筍般的手指電射而出,向老和尚胸前死穴點到。

  這種緊張的情勢,看得羅成倒吸一口涼氣。

  若是文殊大師放棄抵抗,勢必屍橫當場,但若躲避反抗,立刻露出身份武功,以前所有裝作,完全白費。在這許多武功超絕的天星宮女人面前既逃不了,動手的後果可想而知!

  羅成在驚惶失措,文殊大師又何嘗不一樣,眼見指風臨胸,他不知道是動抑是不動。

  就在文殊大師欲動未動之際,倏聽到天星宮主嬌喝道:「雲大娘住手!」

  敬事堂堂主聞聲縮手,這一指出得快,收得更快,一出一收間,當真像電閃風掠,其速無比,由此可見她的武功,已達爐火純青,當世罕見的境界。

  只見她垂袖躬身道:「本堂正要逼他現露真形,宮主何以相阻!」

  天星宮主冷笑道:「這和尚裝聾作啞,打入本宮,顯然必有企圖,你若逼不出他原形,失手把他弄死了,豈不失去了事情真相。」

  敬事堂堂主雲大娘恭敬地道:「宮主之言不錯,本堂請賜旨意!」天星宮主叫道:「鳳堂主。」「商鳳恭候聖旨。」「把這老和尚帶出去,由你親自送交執法堂。」「是。」鳳堂主上前狠狠一推文殊大師喝道:「走!」「綠茵!」「弟子在。」「從現在起,你必須嚴加監督,謹防有變。」「是。」天星宮主吩咐完了,才道:「雲大娘,我們回去吧,讓執法堂今夜給我回報。」於是天星宮主一行人消失於礦場洞口。

  綠茵立刻又揮鞭厲喝起來,做工的苦囚照常鑿礦的鑿礦,搬運的搬運。表面上似乎對文殊大師被拘離去,都無動於衷,可是每個人的內心,都是震動不已。

  每個人都在擔憂文殊大師的遭遇,更擔心自己的命運。

  尤其是羅成,更是心亂如麻,假如文殊大師今夜不回來,他不知道是等待演變的結果呢?抑是照文殊大師的話去做,按原計劃發動。

  在焦灼中,終於又到收工的時刻了。

  這表示一天已經結束,回到監所後,卻仍未見文殊大師影子。自然更無法知道消息。

  僅僅看出的變化,只是鐵柵外面本來一個弟子值夜,變成了二個,而且身上都佩了短劍。

  羅成與「摩雲神鞭」並頭躺著。

  「羅少俠,該怎麼辦?」「我想還是按昨夜決定的計劃發動。」「摩雲神鞭」道:「那麼文殊老和尚呢?」羅成終於歎息一聲道:「文殊大師若有不測,我們留在此地也無作用,若仍安然,相信他自有辦法脫困。」「好吧!讓我先通知他們!」驀地,聽得鐵柵外面有人道:「奉執法堂主之命,提審二十七號。」羅成一驚挺身坐起,只見一名黃衣少女正在向苦力堂值班弟子說話。那名值班女子立刻打開鐵柵,叫道:「二十七號,快出來!」「摩雲神鞭」低聲急叫道:「羅少俠……」「別慌!等我回來!」羅成低沉地說完,立刻站起來,拖著沉重的腳鐐,叮鈴當地出了鐵柵。只見那名黃袍少女冷冷道:「跟我走!」跟著黃袍少女身後,上了筆直的石階,一直走出山洞,已見一片槐林,掩映著一所宮院。

  這是他自人天星宮以來,第一次看到內宮的部份情形,也是三個月來,第一次看到天光。

  可惜已是夜間,四周除了可以看到零落的燈火外,其餘景色與道路無法看遠。

  進了槐林,只見一條人影,靜立於林中,走近一看,竟是敬事堂堂主雲大娘,不禁一愕!「香芸,你下去,注意四周動靜。」雲大娘向黃袍少女低聲吩咐。黃袍少女微微一笑,身形一掠,已出十丈。轉首注視著羅成,雲大娘道:「羅少俠,本堂在此見你,你感到意外吧!」羅成抱了抱拳道:「的確意外,不知有何見示?」雲大娘道:「本堂要告訴你一件消息!」「是關於那老和尚的嗎?」「不,是關於令堂的消息。」羅成心頭一震,忙問道:「我母親好了嗎?」雲大娘道:「本宮派人送藥,昨天已經回宮,據說你府上已焚於大火,燒得片瓦不剩!」羅成大吃一驚,變色道:「那我母親呢?」「已經失蹤,詳情不得而知!」羅成大叫道:「你說謊……」

  「噓!」雲大娘阻止道:「你最好小聲一些,驚動了別人,你我都沒有好處,要知道我是假執法堂名義,秘密帶你出來的!」羅成強抑激動的心情道:「這就是你們履行的諾言?」

  雲大娘道:「令堂雖已失蹤,沉香龍涎膏還是可以給你。」羅成搖頭道:「我現在拿了又有何用!」

  「羅少俠,我想你急於逃走。」羅成心頭一驚,冷冷道:「在這裡做苦役的武林同道,誰不想逃走。」雲大娘道:「可願我助你一臂之力?」「嘿!你是在試探?」「我是真話,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雲大娘道:「看到剛才那個少女麼?」

  羅成一怔道:「怎麼樣?」

  「她會帶你出去,只是以後你必須好好照顧她,使她有個歸宿。」

  「就是這個條件?」

  「不錯,就是這個條件。」

  羅成想了一想,道:「但是我也有個條件。」

  雲大娘神色一怔,道:「你有什麼條件?」

  羅成道:「請你把老和尚放出來!跟我一起離開!」

  雲大娘輕輕一歎,道:「宮主慧眼天生,你們果然與老和尚有所勾結,若我猜測不錯,你已恢復了原有功力,準備離開天星宮,對嗎?」

  羅成坦然承認道:「不錯,那老和尚就是南海少林方丈,本為救我而來。故無論如何,請你不要為難文殊大師。」

  雲大娘道:「少俠的要求已經遲了。」

  「遲了?」

  「那和尚已死於執法堂主掌下,如今屍身已人黃土。」

  羅成心神大震,厲色道:「你們竟如此邪惡卑鄙,殺一個不反抗的和尚?」

  雲大娘道:「少俠應該平靜一些,執法堂堂主雖殺了老和尚,卻並非出於私刑苦罰,而是老和尚被迫現出真形,與執法堂堂主力搏十招,斃於掌力武功之下,這情形,雖含冤屈,卻不能謂不平。」

  羅成默然無言,文殊大師以少林下院掌門人之尊,對天下武功如此淵博,居然不是天星宮一名執法堂堂主十招之敵,那天星宮的武功,實在太可怕了。

  只見雲大娘又道:「目前你少俠應該照顧自己,切勿再有旁騖,若是已無別的條件,咱們就算成交了。」

  羅成毅然道:「好,一言為定,但不知我何時離開?」

  「此刻已是亥子之交,今夜二更,香芸會借執法堂名義再提你出來,屆時你跟他走就是。」

  「遵命!」

  雲大娘神色一沉道:「但你千萬保守秘密,切不可讓其餘囚犯知道,若出意外,牽連了不止你一人。」

  說完連擊二掌,掌聲落處,香芸已掠身而來。

  「帶他回苦力堂。」雲大娘低聲吩咐香芸。羅成跟著香芸回監所,心中已毅然決定,趁此機會,若不救出被囚的二十六名同伴,還待何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9:19

第三章 鞭下喪命七高手


  苦力堂監所中的二十六個囚犯自羅成被帶走後,個個惶急,心情不安。當看到羅成回來後,才如釋重負,俱都鬆了口氣。

  一號「摩雲神鞭」首先挨近低聲問道:「情形如何?」

  羅成回以微笑,道:「很好。」

  十四號「托塔天王」牛釗也挨近低聲問道:「見到大師了嗎?」

  不只是他,所有的難友都認為羅成剛才被傳喚,必與拘提文殊大師有關連的。

  羅成哀傷地搖搖頭,回答道:「大師已成佛升天。」

  「哇!」「托塔天王」牛釗悲叫痛苦起來。消息立刻傳進每個人的耳中,想起三個月來文殊大師運傷解禁之德,個個悲念傷神不已。

  「誰在鬼叫?再不安靜睡覺,姑奶奶就要拖你們出來鞭人了。」鐵柵外值班的女弟子立刻叱喝警告。

  羅成忙對牛釗道:「安靜點,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略呈騷動的局面立刻平息下來,各人躺在地上裝作安息,但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等候著消息。這猶如暴風雨前夕的平靜,暗中卻已怒濤洶湧,一觸即發。

  在羅成與「摩雲神鞭」間,已在相互密議。

  羅成首先道:「文殊大師已經仙逝,我們的計策必須略作修正。」

  「嗯,老朽意會得到。」

  「我們必須提早行動……」

  這話卻出乎「摩雲神鞭」意料之外,一怔道:「提早,什麼時候?」

  「就是現在,而且二個時辰內,必需全控制住苦力堂所有女子,封鎖山洞,遲則不及!」

  「好,這點老朽早已想好辦法。」

  「那麼由老前輩傳今吧!」

  「摩雲神鞭」立刻轉身向旁邊的人密語一陣,然後,耳語密令一個一個傳遞下去。

  接著牢中響起一陣呻吟聲,這痛苦的呻吟聲時高時低,果然引起鐵柵外值班女子的注意。

  「什麼人在鬼號?」一名壯如水牛般女守衛在鐵柵邊查問。

  十八號苦囚坐起身來,高聲道:「九號病了,看樣子很嚴重。」

  「哼!叫他忍耐一點,明天再說。」那女守衛語氣不屑,似乎對這些人的病痛,絲毫不放在心上。

  十八號忙道:「回稟姑娘,恐怕挨不到天明了。」

  另一名女守衛也挨近鐵柵邊,目光向裡一掃,道:「究竟什麼病?」

  「不知道。」十八號回答道:「全身高燒,燙得怕人。」

  「把他抬出來!」女守衛嘩啦一聲已打開鐵柵。

  「是。」十八號等的就是這句話,「喂!二十號,起來幫幫忙,把九號抬出去。」

  二人拾著九號,拖著沉重的腳鐐手鏈,走出柵門。二名女守衛已走近俯身查看。

  這剎那,九號倏然挺身而起,食指飛彈,指風一縷擊中一名女守衛麻穴,十八號照方抓藥二名女守衛萬料不到這三名苦囚竟已完全恢復了功力,事出意料,毫無防範,雙雙倒地。

  二十號卻早已殺機盈胸,跨上一步,雙掌帶著手銬,分別全力向二名女守衛擊下。

  噗哧三聲,砸得腦破血流,頓時了賬。

  羅成此刻已躍身而起,見狀沉喝道:「不能殺人!」

  可是話出口已遲了,卻見二十號,雙臂一分,鐵鏈寸斷,道:「咱們十多年來受夠了這些雌狗的髒氣,讓她們死得這樣爽快,已算是便宜了她們!」

  羅成雙臂一振,掙斷銬鏈,掠出鐵柵,沉重地道:「鐘大俠的心情,在下豈有不知之理,只是你有想到後果嗎?若激怒了天星宮主,縱然逃出去,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二十號一呆,道:「少俠說得是,一切請少俠吩咐。」

  這位昔年以輕功聞名天下的「鐵面飛衛」對羅成早已感激得五體投地。

  鐵柵中的苦回一見外面得手,紛紛站了起來,個個喜盈眉梢。

  羅成忙沉喝道:「各位朋友切勿弄出太大響聲,驚動了強敵,現在請已恢復功力的朋友先出來自己除去鎖銬鐵鏈,未復功力的朋友聽一號老丈吩咐一一相互用鐵槌敲去腳鐐手銬,暫且耽在原地,靜觀情勢。

  監中頓時安靜下來,八個已復功力的苦囚迅速魚貫出了鐵柵,紛紛除去了手腳上沉重的鎖鏈。牢中十四名未復功力者也取了鐵槌以身上爛布包住槌頭,避免發出聲響,相互在敲開束縛。

  羅成揮手道:請留下二位守住出口警戒,其餘人借人那道洞門,先查看有無出路,派人扼守,再輕輕制住所有苦力堂敵手,注意,未動之前,千萬不能有聲息,若對方已驚醒,必須全力拼縛,絕不能讓對方逃出去傳警。但有一點如非情勢所迫,切勿開殺戒。」

  「恭領吩咐。」

  十名高手一拱手,立刻展開身形向兩邊洞門掠去,只留下十四號「托塔天王」牛釗與二十四號「滄浪神刀」展雄,分站出口二邊,屏息以待。

  羅成綜理全局,靜靜坐在長案上,眼見這些人身法輕靈,行動老練,暗暗點頭,欽佩不已。

  其實這十二人昔日在江湖上哪一個不是威風八面,獨霸一方的黑白二道頂尖高手。

  轉眼間,只見已有三名高手出來了。每人脅下挾著一名健壯女子。

  為首九號「子母奪命環」佟林興奮地道:「羅少俠,咱們殺了六個,活捉了三個,請示該怎麼辦?」

  羅成不禁皺眉道:「佟大俠,我不是說過切勿輕開殺戒嗎?」

  「子母奪命環」佟林聳聳肩,道:「咱們是逼不得已,裡面每個房間都睡著三隻雌狗,為了保持行動機密,我們不得不開殺戒!」

  羅成輕歎一聲道:「好吧,把這三個放在牆角!」

  「子母奪命環」等三人依言把脅下俘虜重重一摔,那三名粗壯如牛的苦力堂女弟子乾瞪著眼,卻無法動作出聲,顯然皆被制了穴道。

  羅成問道:「其餘七位呢?」

  十七號「量天神叟」道:「洞裡南道曲折,門戶交錯,我們闖入外面三間,再進去情況如何,就不清楚了。」

  話聲方落,洞戶裡倏隱約傳來叱喝之聲,似乎有人動上了手。

  羅成神色一變,沉喝道:「趕快馳援,記住,萬一不敵,全力把人逼到這裡來。」

  「子母奪命環」等三位高手領命再度掠入門戶。

  羅成心想,動手的必是苦力堂鳳堂主。他猜得果然不錯,不到盞茶時刻,叱喝之聲已漸漸接近門戶。

  首先掠出來的果然是身高馬大的苦力堂鳳堂主,手中長鞭連連飛舞,跟著的是一些同伴,一出洞口,立刻展開扇形包圍。

  羅成早已自壁上取下了一根卵粗鐵鐐,屹立戒備。「托塔天王」牛釗與「滄浪神刀」展雄也各取一槌一棍,橫胸以待。

  鳳堂主被逼到這裡,一見洞中情勢,呆了一呆,聲若雷鳴地笑道:「你們這些王八蛋果然有點名堂,想必是那老和尚要的花樣!」

  「托塔天王」牛釗也厲聲長笑道:「醜婆娘,你知道得已經晚了,老子們數十年來受盡凌辱;今天就要你付出代價!」

  「哈哈,十四號,憑你們這些人,還不在姑奶奶眼中,不信就試試!」

  「托塔天王」哇的一聲大叫,舉起鐵槌,就撲身過去,羅成目光一掃,卻沉喝道:「牛兄且慢動手!」

  「托塔天王」身形一頓,道:「羅少俠,趁早宰了這婆娘,還有什麼好等的?」

  羅成揮揮手,示意稍安毋躁,口中問道:「鐘大俠,怎麼只有七位,其餘三位呢?」

  「鐵面飛衛」鐘靈山已咬牙切齒地道:「二十四號、二十五號與二十六號俱已死在這丑雌狗的鞭下!」

  羅成心頭一震,忖道:「剎那之間,竟能力斃三名高手,這鳳堂主看來絕對不可輕視。」

  心起警意,行動益發慎重,又問道:「裡面還有苦力堂弟子嗎?」

  「鐵面飛衛」道:「為了對付這醜婆娘,裡面所餘雌狗,皆斃於咱們掌下!」

  這些逼於情勢,羅成暗暗一歎,瞭解了這些情況,心中已無其他顧慮,於是目注鳳堂主道:「商鳳,你手下弟子死的死,俘的俘,如今你已是孤掌難鳴,莫非還要作困獸之鬥?」

  商鳳厲聲道:「識要你們不跑,不怕討不回本利。」

  羅成毫不激動地道:「咱們只想離開,不想多傷人命,若你能束手暫縛,區區保證不傷你毫髮!」

  「要我自己束手就縛讓你們離開?哈哈哈……」商鳳狂笑道:「你是在做夢,就憑我一人在此,你們也休想走得了!」

  「羅少俠還跟她多費什麼口舌!」「托塔天王」突然大聲道:「醜婆娘,吃我一槌!」

  一舉鐵槌,就向商鳳撲去。他身材與商鳳不相上下,這一撲之勢,當真令人感到威猛無比。

  商鳳卻已一鞭飛出,別看她身粗體壯,鞭式卻詭疾靈巧,凌厲之極。

  鞭梢到眼前,「托塔天王」撲出的身形一閃,鐵槌已當著降魔杵力劈而出。

  昔年他「震山八杵」,江湖上聞名喪膽,尤其這招「山河一擲」氣勢之壯,招式之威,不遜於昔日張良刺秦皇的博浪一擊。雖然現在只是一柄不稱手的鐵槌,卻也一樣的霸猛無比。

  哪知道商鳳的長鞭一抖,鞭梢竟然倒飛捲回,向牛釗後腦砸至。

  這詭奇的鞭法看得眾人大驚失色,因為眾人都看清牛釗尚未得手,就可能先死在商鳳這招之下。

  二十三號最接近商鳳,見狀首先前撲,雙掌向商鳳猛揮而出,口中卻大喝道:「十四號小心腦後!」

  這電光石火之間,卻見商鳳身形電閃,鞭子卻又幻影回飛。

  啊!一聲慘呼響起,只見「托塔天王」牛釗已一槌擊空二十三號身軀隨著鞭影飛起,撞在山洞頂上,又凌空跌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已經一動不動。

  群雄震駭得呆了。誰也料不到她會在招式已老之下,變式取了二十三號的命。

  鞭是輕兵器,能使得像劍一樣,指左就左,要右打右,而且彎曲側擊,好像有靈性一般,這等功力招式,當真曠古絕今,就是昔日有鞭王之稱的「摩雲神鞭」邱振飛在鐵柵中也不禁看得脫口歎道:「好鞭法,天下有此鞭法,老夫竟然不知,枉自稱雄江湖十五年。」

  柵外的氣氛,已變得沉重迫人。

  在二名高手夾招下,商鳳三招斃敵,她一鞭在手,威猛八面,銅鈴眼環掃,大聲道:「還有誰上來送死?我看還是一齊上,讓姑奶奶全打發你們上黃泉路!」

  這番話,激起了群雄同仇敵愾之心,十二、十三、十六號同時一聲厲喝,六道掌風分自三面,像怒濤一般,向商鳳擊去。

  但這一次搏鬥,結束得更快,只見商鳳鞭勢一揮,腳下的溜溜的一轉,隨著她旋轉的身法,長鞭幻出千道蛇影,把三名高手全部圈人鞭風之內。只聽得她驀地一聲厲喝:「都給我躺下!」「哇……」三聲慘叫,幾乎像一個人發出。鞭影倏斂,地上已多了三具屍體,三灘鮮血。商鳳傲笑震聲道:「地上四屍就是榜樣,你們哪個不服就上來,否則都給姑奶奶跪下,看在做工份上,還可以饒你們不死!」

  群雄個個木立悲忿,尤其「托塔天王」牛釗剛才出師不利,正自惱怒,聞言狂吼道:「醜婆娘,你比老子當年還狠,今天老子就與你拚個同歸於盡。」話聲中,像瘋了一般,揮舞著鐵槌猛撲上去。

  驀地,羅成大喝道:「住手——」他計算時刻,差不多已接近三更,眼前情形已變得更加不利,十二名功力剛恢復的高手此刻已經死了過半,剩下的五位看來皆非商鳳之敵,再拼也是白饒,是以不得不親自冒一冒險。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劍法武功也源出天星宮,說不定還可以反敗為勝。

  「托塔天玉」牛釗聞聲退步回首,道:「羅少俠為何出聲阻我一拼?」

  羅成道:「牛兄請暫退下,鐘大俠等四位也請讓開,暫時把守三邊門戶,讓區區來向鳳堂主領教領教!」

  五位高手遲疑地後退,分站二邊門側,他們心中驚疑著,覺得羅成如此年輕,居然要孤身一拼,實在太危險了。

  得知逃出天星宮的計劃,都在羅成心中,所以無形中這些過去武林中的高手,俱把羅成當作中心依靠,對他的安危,自然更加關心了。

  可是商鳳的神色卻變了一變,剛才的狂態似乎收斂了不少,蓋她是明瞭羅成身世之故,是以不敢掉以輕心。只見她冷冷道:「小子,看來你好像是這些人的頭兒?」羅成沉靜地道:「不錯。」商鳳冷笑道:「你父親二十餘年前逃離本宮,帶走了四名苦回,想不到今天你也學起你父親的樣來,莫非還以為能僥倖逃出去嗎?」

  羅成一曬道:「若無把握,我豈會輕易行動,天星宮偏激流於邪惡,誰會願意被人終生奴役,不見天日。」

  商鳳沉聲道:「我問你,瓊娘傳授了你多少武功?」

  羅成淡淡道:「鳳堂主,你在擔心嗎?」

  商鳳神色微變,嘿嘿笑道:「縱然你得了瓊娘全部真傳,以你年紀,本堂也不放在心上。」「很好,現在可以動手了。」

  商鳳目光一掃,道:「這些人當中,你倒還算是個英雄,不仗人多,單身相搏!」

  羅成微笑道:「情形不同,豈能一概論英雄,他們受苦數十載,已對你恨人切骨,自然想一舉置你於死地,怎顧得江湖規矩,而區區在下,受苦日淺,仇恨之心,沒有他們深切而已。」

  商鳳一哼,道:「我不管仇深恨淺,只要動上手,恐怕一樣要制你死命!」

  「那要看你的鞭法靈不靈了?」

  「好,不愧是瓊娘的兒子,看在你像個人物,姑奶奶也不佔便宜,你用什麼兵器?」

  羅成微微一笑道:「十八般兵器,件件都能使用!」

  他已用出攻心之計。

  商鳳的神色又變了一變,道:「那你選吧!」

  其實用不到選,因為山洞中除了腳鐐鐵鏈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兵器。

  商鳳是故作大方,卻正遂了羅成心意,他發覺她心中有點驚疑不停,必定是由於母親關係。

  由此推測,母親當日在天星宮中,不但地位比她高,想必功力也比她高,致使她暗有忌懼之心。

  這是對方一個弱點,雖然僅是一個心理上的弱點,也大可予以利用。使她揣測不出自己對天星宮武功到底知道多少?

  轉念中,目光一掃,倏對「鐵面飛衛」道:「鐘大俠,請把掛在壁上的鐵棍拿來!」

  「鐵面飛衛」立刻取下鐵棍,雙手送上。

  這鐵棍只不過二尺長,一頭尖銳,一頭方鈍。羅成丟了鐵鏈在手中稱了稱,覺得比長劍重了些,但還可以代替長劍用。

  他也不作勢,道:「堂主可以動手了!」

  商鳳注意著羅成每一動作,濃眉一皺道:「瓊娘授你的難道是棍法?」

  羅成自然不能說是劍法,微笑道:「不錯。」

  商鳳神色又變了一變,道:「你先出招吧!」

  羅成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說動上手就要我的命嗎?何必再虛偽客氣?」

  商鳳一哼,臉泛殺機,鞭勢一放,已揮出一招。

  鞭梢生風,但卻不疾不徐,迥異剛才的詭疾辛辣。

  羅成手握鐵棍中間,平舉胸前,目光澄清,注視鞭勢,一動不動。

  他抱著以靜制動之心意,看似沉穩如山嶽,其實心中也緊張萬分。

  說話可以用唬,功力卻是硬碰硬的工夫,差之毫釐,就失之千里。生死之間,不能差上一點。

  眼見鞭影已近頸項,倏又呼地一聲,商鳳抖動長鞭又撤了回去。

  這情形看得旁觀群雄奇怪萬分,但羅成卻心中有數,看來自己剛才虛虛實實的一番話,當真抓對了藥方,使得對方心有所忌,測不出自己的深淺。

  說時遲,那時快,呼地一聲,商鳳又是一鞭揮至,這一鞭氣勢與剛才大不相同,不但恢復了原本辛辣靈巧,而且由直抽變成攔腰橫掃,雷霆萬鈞之勢,大有摧山撼岳之威。

  鞭臨腰際,羅成才豎棍,輕輕向鞭梢七寸之處粘去。他用的是陰柔之勁,鐵棍粘上鞭身,梢尾頓時捲飛繞在棍上。隨著一聲大喝:「脫手!」握住鐵棍上的鞭梢往回一拖。

  這剎那,長鞭被拉得筆直,已由拼把變成拚力。

  商鳳心中雖驚,卻仗著一身沉厚的功力,仍未放在心上,冷笑一聲道:「不見得!」

  雙手握住鞭柄,運出十成功力,猛力往回一帶。

  那知一拉之下,覺得毫不費力,方知不妙,羅成已身化長虹,電射而出,以棍當劍,和身刺出。

  系知他早已蓄勢欲動,再藉著商鳳自己用力回拖,借力蓄力飛射之下,其疾速勁力,不言可知,無與倫比。

  只聽得一聲慘號,接著一聲悶哼!

  羅成一根一尺鐵棍一半插入商鳳的腹部,在痛極反噬下,商鳳也用鞭柄,重重敲在羅成後心。

  這一記敲得羅成摔倒地上,口中鮮血狂噴。但他終於咬緊牙齒,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卻見商鳳雙手捧著插在腹上的半截鐵棍,巨盆似的臉上,汗水像黃豆一般,滴滴而落,目光猙獰,神態兇惡可怕地屹立著,猶身不倒。

  「托塔天王」已一個箭步上前扶著羅成,鐵槌護胸,唯恐商鳳垂死之下,再出手襲擊。

  羅成卻一抹口角鮮血,臉浮微笑,目注商鳳道:「鳳堂主,你終於敗在我手下!」

  語氣衰弱已極。

  商鳳一雙眼珠,幾乎突眶而出,抖聲連連大笑道:「好,好,瓊娘居然把『震天三棍』傳授給你,難怪你不怕我的『風雨十八鞭』……」

  羅成依然含笑喘氣道:「鳳堂主,你猜錯了,家母除了傳我『神鬼三式』劍法外,並無其他傳授,剛剛在下只是見機出招,虛實互變而矣,你沒見我施的正是三式中一招『鬼魂蝕影』?」

  商鳳哇地一聲大叫道:「氣死我了,想不到本堂竟被你蒙住,死在這招鬼劍法之下……」

  話聲中,巨大的身軀彭地一聲,仆倒地上,氣絕而死,說她傷重而死,其實一半卻是被氣死的。

  羅成眼見商鳳倒下,自己也感到不支,萎縮在牛釗手臂上。

  五位高手這時情不自禁歡呼雀躍,一齊擁了過來,等看到羅成灰白的臉色,氣息已若游絲,神色頓時又變得沉重起來。

  「量天神叟」道:「羅少俠的傷勢太沉重了,快把他放在長案上。」

  當「托塔天王」牛釗抱起羅成,平放在長案上以後,「摩雲神鞭」等人也走出鐵柵,圍在案邊。

  「量天神叟」首先手搭羅成脈膊,片刻後。搖著頭黯然道:「傷勢太重,恐怕沒有救了!」

  「摩雲神鞭」跟著上來查看傷勢,當他仔細察看完畢後,搖著頭,眼眶中已滾出了二行淚水。

  「量天神叟」目光環掃道:「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是走呢?抑是留下來,每個人的目光相互詢問著,顯得有些徬惶。

  「摩雲神鞭」道:「我看還是先問問羅少俠!」

  他說著俯首羅成耳邊叫道:「羅少俠,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其實羅成雖然傷重垂死,可是由於迴光反照的緣故,內心中的感覺卻是非常清楚。

  四周每個人的話,甚至每個人的行動,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得到,只是他想睜開眼睛說話,那沉重的眼皮與嘴唇卻沉重得不聽指揮。

  此刻他拚命地凝聚已將分散的神志,勉強睜目注視,發覺眼前的人影在浮晃著,每個人頭看來都朦朧而模糊,似乎都變了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29:38

  他不禁心中一歎!

  「摩雲神鞭」見羅成已睜開眼睛,心頭又酸又喜,急急又道:「少俠,你感到傷勢怎麼樣?」

  羅成吃力地浮起一層笑容,搖搖頭。

  「摩雲神鞭」頓時淚如泉湧,咽聲道:「少俠為了拯救我們,捨生忘死,這份情誼,老朽等人將永誌心頭……」

  話聲頓了一頓,拭去臉上淚水,又接下去道:「不過少俠請放心,不論你是生是死,我們也要把你帶出天星宮,送回你故居。現在大家都要離開了,他們希望知道你有什麼意見?」

  羅成嘴唇蠕動著,卻沒有聲音。

  「摩雲神鞭」俯身在羅成嘴邊,急急道:「少俠想說什麼?」

  「等。」聲音微弱得幾乎令人聽不見。

  「等?」「摩雲神鞭」目光愕然掃視四周同伴,又急急問道:「少俠是說等什麼?是等候時間嗎?」

  「等……等人!」

  「等人!」「摩雲神鞭」直起腰身,目注四周同伴道:「少俠要各位等下去,他說要等一個人。」

  「鐵面飛衛」驚疑地道:「羅少俠等的莫非是天星宮的人!」

  「摩雲神鞭」道:「此時此刻,除了天星宮中的人,還會有誰?」

  話聲剛落,一陣細碎的步履聲從洞外雨道中傳來。

  「子母奪命環」與「滄浪神刀」聞聲雙雙掠至洞口,隱身二旁,提足了功力戒備。

  只見一名黃衣少女疾速的奔了進來。

  「子母奪命環」與「滄浪神刀」待少女奔入洞中,立刻橫身並肩屹立洞口,蓄功侍敵。

  這黃衣少女自然是香芸,進洞後見洞中遍地橫屍愕然失色。但她的臉色瞬息就冷靜下來,俏目一掃道:「嘿!你們真大膽,竟敢殺了苦力堂堂主與所有弟子,莫非想反出天星宮?」

  「滄浪神刀」冷笑道:「正是,咱們數十年來那一天不想反出天星宮!」

  香芸一哼,道:「請問羅少俠在何處?」

  「摩雲神鞭」心中一動,立刻退開二步,離開長案,同時揮手叫圍在長案前的同伴也一一退開!

  一見羅成躺在案上,聲息全無,香芸花容失色,身形一掠,已到案邊,探首一看,失聲道:「怎麼會傷得這麼樣子!」

  「摩雲神鞭」一歎,道:「咱們七位難友皆死於鳳堂主長鞭之下,幸虧羅少俠挺身而出,一擊之下,雖然斃了鳳堂主,但也被死者臨危以鞭柄敲在後心,傷及心脈,也命在旦夕。目前他能支持生命,只因心中尚有一事未了!」

  香芸急急問道:「你知道什麼事?」

  「摩雲神鞭」道:「他等的人未至,老朽猜想他等的必是你了。」

  香芸輕輕嗯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隻翠綠玉瓶,打開瓶塞喂羅成服下藥物,接著拋棄了玉瓶,抬頭道:「哪一位來運功渡元,使他能凝聚殘餘真元,運開藥力,治癒傷勢。」

  「量天神叟」立刻上前道:「讓老夫來!再來二位扶他端正坐好。」

  於是羅成在二人扶持下,坐正身軀,「量天神叟」已手抵後心,運功渡元,替羅成療起傷來。

  每個人都屏息注視,等待著結果,「摩雲神鞭」不放心地問道:「請問姑娘,羅少俠傷勢這麼嚴重,有希望恢復嗎?」

  香芸冷冷道:「不要盞茶時刻,我保證他不但傷勢痊癒,而且功力精神,會比以往更好。」

  她的話沒有說錯,盞茶時刻後,羅成的臉色已經轉紅,粗重的鼻息也恢復了正常,挨著睜開雙目,神光如昔。

  「量天神叟」在輸渡真元中,感覺到羅成已經傷癒,緩緩收氣撤回雙手,羅成也躍下長案,面含微笑,向香芸一揖道:「多謝姑娘捨藥相救!」

  香芸一哼,道:「不用謝了,這一盒沉香龍涎膏本是你應得之物!天星宮雖沒有找到令堂,為她治病,如今卻救了你的命,也算是替先人償還了諾言!」

  羅成神色一愕,不由臉浮苦笑,道:「姑娘僅此一盒?」香芸道:「靈藥奇珍,皆由宮主珍藏,你以為我有多少?」

  想起母親的病,羅成暗暗一歎,但此時他已無法想得那麼遠,於是道:「姑娘既然來了,就開始行動吧,請在前面引路!」「且慢!」香芸臉寒如冰,道:「羅成,當時雲大娘是怎麼與你約定的?」羅成道:「姑娘可是指離開的人多了些?」

  香芸道:「雲大娘叫你嚴守秘密;現在你卻殺盡苦力堂弟子,闖下這般大禍,還要帶這麼多人離開,你這是遵守約定嗎?」

  羅成凜然道:「這許多武林同道數十年來受盡苦役,不見天日,我豈能坐視不理,袖手不顧,讓他們留在這邪惡險境之中!」

  香芸冷冷道:「我卻無能為力!」

  羅成沉聲道:「姑娘是否有反侮之意?」

  香芸道:「雲大娘只命我引你一人出宮,其餘的我不管。」

  羅成冷笑道:「姑娘現在不管,恐怕已經晚了。」

  香芸反說道:「人不了取消你我約定,要闖你們自己去闖!」

  群雄聽完,個個神色一變,「鐵面飛衛」忍不住冷笑道:「姑娘想抽身而退,恐怕沒有這樣容易了!」

  香芸柳眉一挑,道:「難道你們還想阻攔不成?」

  「不錯!」

  香芸滿面怒容,冷哼一聲,還沒說話,羅成已開口道:「芸姑娘,縱然此刻你抽身而退,依我看,只怕也是死路一條!」

  「這話怎麼說?」

  羅成指指洞角三名被制穴道,躺在地上的三名苦力堂女子道:「我們所有的話,俱已落入她們耳中,她們若轉告了天星宮主,芸姑娘,你想想將有什麼結果!」

  香雲聞言,轉首而視,這才發現那三名苦力堂女弟子俱都瞪大著眼睛在注視,神色不禁一變。她進洞的時候,的確是疏忽了,可是現在發覺已經是晚了。

  退既不能,要按原先計劃偷溜出去,這麼多人,又實在困難。她不禁著急地道:「我不是不肯,但大隊人馬行動,怎能瞞得天星宮巡夜弟子的耳目,若被發覺,驚動了天星宮主,豈非全入死路!」

  羅成正義凜然道:「是生是死,唯憑天命,事已至此,勢成騎虎,」只能有進無退,芸姑娘,這點諒必你也知道。」

  香芸急得似乎要哭出來,語氣裡哀求地道:「羅成,你要先想清楚,你們要離開天星宮是求生,不是求死,既要求生,就不該拚命往死路上鑽!」

  羅成見她那付欲哭無淚,惶急不安的樣子,心中也覺不忍,沉思道:「請問姑娘原本預備如何帶我出天星宮?」

  香芸道:「由此出天星宮要經過三道守衛,五班巡查,雲大娘已在洞外槐林中相候,她準備先行調開巡查,及引開值夜守衛注意力,讓你我一路無阻,直出天星宮。但是這麼多人,此計已是行不通了。」

  羅成想了一想,道:「姑娘請再想一想,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路可通!」

  香芸黛眉緊蹙,沉思片刻道:「還有一條路可走,而且只有一道關卡!」

  羅成精神一振,道:「姑娘請說說看。」

  「進入礦場,由吊斗攀登上去,上面就是煉金爐,此刻夜間,從事煉金弟子皆已離開,不會有人,從那邊出口,就是後山,只有一名弟子值夜,守於白雲崖,下了白雲崖,等於離開了天星宮。」

  羅成喜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走這條路!」

  香芸道:「這條路雖少阻攔風險,但也是最危險不可靠的一條死路!」

  羅成一怔問道:「怎麼說?」

  「此去深山,痺癘地,路徑不辨,要想走出山區,奔波顛苦,可想而知,要脫離山區,至少也要十餘天。」

  「摩雲神鞭」接口道:「只要能離開天星宮,這些苦又算得了什麼!」

  香芸歎道:「但我說的危險,並非指此!」

  「姑娘是指何而言?」

  「我是指天星宮的戒律!依前三代先主遺言,定下天星宮永遠脫離江湖的鐵律,規定天星宮弟子不准離開白雲山半步,然而自後山出去,雖離開了天星宮,卻仍在白雲山範圍之內,宮主若發覺苦力堂中清形,自會派出宮中高手追截,那時我們在山區中,豈非仍像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羅成想得心頭一沉!十二位恢復功力的高手,連自己只剩下了六個,都要帶十四個功力未復的難友,行動上就會滯緩,怎麼樣也逃不脫天星宮高手的包圍。但是經由前宮往前山闖,這麼多人自然會被天星宮主發覺,也必定會有死傷,甚至根本闖不出去。

  右想左想,還是往後山比較妥當,至少在天亮前一段時刻是安全的。

  想到這裡,羅成毅然道:「時間寶貴,芸姑娘,我決定取道後山,先離開天星宮再商議行址吧!」

  於是一行人魚貫進入礦場,「鐵面飛衛」輕功最好,是以他首先掠身而起,上了半空中的吊斗,攀著吊索,爬進礦場上面的煉金洞,轉動了轆轆,只聽得軋軋齒輪放索聲,吊斗已緩緩放下。未復功力的人,三個一組全部乘吊斗上去,最後上去的是羅成與香芸。

  到了上面,只見爐火尚有餘燼,巨大的火爐旁,還堆著十餘塊方磚形的純金。

  這些都是他們每天血汗開礦結晶,每個人都不客氣地剪下半塊,放入懷中。

  香芸這時輕聲道:「你們暫在此潛伏,我先出去打發了值夜守衛,再通知你們出去。」

  羅成點點頭,香芸已晃身出了洞門。

  這是一處方圓二三十丈的平崖,崖上岩石光滑,寸草不生,崖下卻是百丈深淵,削壁上唯有幾棵虯枝老松可攀。

  由於是條絕路,所以天星宮在此只派了一個值夜守衛,今天這名守衛女弟子死數已屆,竟然倚在一塊巨岩邊朦朧瞌睡,被香芸一指點下,輕易地送了一條命。

  然後香芸返身入洞,對羅成道:「可以出去了,不過天色這麼黑,要下白雲崖,恐怕要準備長索吊下去。」

  羅成皺眉道:「此刻那裡去找長索?」

  「摩雲神鞭」道:「這裡有捆草繩,但不知夠不夠長!」

  香芸道:「管它夠不夠長,有比沒有好!走吧!」

  二十一個人迅速地奔到白雲崖邊。但見月斜星隱,時間已約莫四更了。

  每個人都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神色都顯得欣喜高興,他們是第一次看到天色星月,也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雖然前途多艱,仍未可樂觀,可是每個人仍有死中重生,二世為人的感覺,也體味出了人生無價,自由可貴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們在崖邊結繩下垂,一個個依次吊垂而落時,苦力堂的囚犯山洞中,卻有一條人影,電掠而入,她黃袍高髻,赫然就是天星宮內宮敬事堂堂主雲大娘。

  當她看清山洞中屍體橫七豎八,鮮血遍地後,神色微變,一雙鳳目中冷若電閃,喃喃道:「真糟,唉!香芸這丫頭何以這麼無知魯莽!想不到我一番好意,希望她出去換個好環境,有個好歸宿,現在……反倒把她送上了死路……」

  語聲喃喃念著,不住頓腳擊掌,顯見得她內心的震驚與惱怒,已無法形容。

  她鳳目連閃,倏見洞角還有三名女弟子睜大著眼睛,似乎沒死,立刻移步走近,伸出玉掌,拍活了三人穴道。

  那三名女弟子慌忙跪下,齊聲道:「弟子參見雲堂主。」

  雲大娘目含威凌,沉聲道:「你們起來說話!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詳詳細細的告訴我。」

  中間的女弟子立刻從事情發生,到鳳堂主死亡,香芸攸至,詳詳細細,一言不漏地向雲大娘抖聲敘述起來。

  聽完這遍報告,雲大娘雙眉飛挑,目光中威怒更盛,冷笑道:「這簡直是反了!」

  那名女弟子接口道:「想不到咱們宮中竟出了內奸……」

  雲大娘目光一凝道:「苦力堂中其他弟子呢?」

  那名女弟子抖聲嗚咽道:「除了咱們姐妹三人外,已無活口!」

  雲大娘冷笑一聲道:「那些苦囚為什麼放過爾等三人!」

  「想必時間倉促,急急離開,忘了對我們下手!」

  雲大娘一哼,道:「生死攸關之事,焉有疏忽之理,他們放過爾等,想必另有陰謀,本堂卻不能再讓爾等活下去。」

  話聲中,纖掌連揮,那三名女弟子劫後餘生,做夢也想不到雲大娘早已暗起殺機。

  只見三人身軀在掌勢下如枯草敗葉,倒撞在洞壁上,個個震得七孔流血,倒地氣絕而亡。

  雲大娘看清三人確實已死亡,才暗暗鬆了口氣,身形一晃,消失於山洞中。

  天色微曦,羅成等一干人已到崖下。

  香芸這時才發現二十個人中竟有十四個功力未復,眼見朝曦已透,離開天星宮仍這麼近,不由著急道:「這麼下去怎麼行,唉!太陽快出來了,我們還在這裡等死,這樣要走出白雲山區豈不是做夢!」

  羅成心中何嘗不焦灼,可是草繩的負重量有限,未復功力的同伴,必須一個個往下垂,何況繩又不夠長,半途還要人接,行動間自然緩慢了。

  可是他卻不能顯出著急的樣子,在惡劣的環境下,他知道穩定人心最重要,於是道:「還有一個,就可以收繩了,姑娘不必著急。」

  「哼!我急什麼?萬一情勢不對,我一個人可以先溜,我是為你們著急,一大群老弱殘廢,看你們往哪裡跑!」

  羅成默默無言,等最後一人落地,立刻沉聲道:「收繩!」

  「鐵面飛衛」掠身而起,藉著削壁間老松之力,接連三掠,才握住繩頭,輕輕一抖,草繩已滑下來。

  羅成這時打量著四周,但見莽林層層,長草沒膝,根本沒有路徑可循。耳中不時可以聽到林中遠處傳來的虎嘯猿啼之聲。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知道漫漫長途,絕對快不了!心念一動,道:「我們人多,行動自然滯緩,但在下已有一計,鐘大俠!」

  「鐵面飛衛」應聲道:「少俠有何吩咐?」

  羅成道:「天色已明,一二個時辰後必有天星宮的高手追截,聞昔日鐘大俠輕功最高,是以在下想出南轅北轍,以疑誘敵之計,尚請大俠勉力以赴。」

  「鐵面飛衛」哈哈一笑道:「我懂了,少俠是要我一人先走,一路上留下可疑之跡,誘使天星宮高手撲空!」

  「正是,險境重任,請鐘大俠擔待,咱們一行人性命,俱已在你鐘大俠身上了。」

  「鐵面飛衛」拱手道:「好說,兄弟能不施盡全力,以效綿薄。」

  羅成對香芸道:「就請姑娘借出肩上長劍,給鐘大俠好斬荊披棘,開路留跡。」

  香芸點點頭交出長劍。羅成接著道:「鐘大俠能走多遠就多遠,出了白雲山,請自遠走,日後江湖上再行相見。」

  頷首抱拳告別,「鐵面飛衛」向西飛身電掠,長劍連揮,斬開一大蓬雜草,身影已沒入亂草飛舞之中。

  羅成這時道:「我們可以走了,請從草少石多之處鑽行。」

  「鐵面飛衛」向西,他們自然向東,一行人匆匆如喪家之犬,急急擇路而奔。

  鑽林穿谷,涉溪過水,瞬眼二個時辰過去了,他們翻過二個山頭,展眼望去,山巒重疊,雲霧淒迷,根本看不到市塵村屋。

  羅成倏然下令休息,然後道:「我們迷途深山,何日能走出去,未能預卜,此刻身在險境,不說天星宮的高手將尾後追蹤,就是我們必需的糧食,亦無分毫,依愚見聚集弊多於利,分散雖然力量單薄,卻利多於弊,究竟如何?還請各位商議!」

  「摩雲神鞭」首先道:「若是分散,是怎麼散法?」

  羅成道:「身具功力者連在下尚有六人,但香芸姑娘必須與在下在一齊,故只能分五組,每組保護二人,餘者請隨在下同行,由此分道揚鑣,既可使目標變小,易於隱藏,路上獵獸捕禽充飢,也不會因人多食少虞予飢餓,這麼分法,各位認為如何?」

  在一陣商議後,眾人紛紛同意。羅成又告誡道:「各位此去分散而行,注意捕獸時切勿留下血跡,也不可采枝生火,行動隨時保持警覺,只要能躲過二天,諸位就可以放心慢慢見路下山了。」

  「滄浪神刀」、「量天神叟」。「托塔天王」、「子母奪命環」四人俱都領命,各帶二人齊向羅成抱拳道:「少俠思德,咱們永銘心頭,能得生還,江湖道上再行相見,告辭了。」

  四組十二人分成四個方向,疾奔而去。

  羅成望著那些逝去的背影,心中依依,徘徊不已,數月相處,使他覺得彼此情感俱成一體。

  香芸卻在皺眉道:「帶走了八個,卻留下六個給我們,你豈不是在自找罪受!」

  羅成收回目光,沉重地道:「俠義之道,就顯在生死之間,別人願以生命相托,是看重於我,我等豈能不自重以負相托?」

  香芸道:「哼!雲大娘把我托給了你,真算托對了人!」

  羅成道:「姑娘這句反話,算是說對了,現在是否能脫離險境,約是五與五之比。希望姑娘別再唱反調,應該同心協力才是。」

  香芸無可奈何地道:「好罷,反正要死不會只死我一個人,下面該如何,你說吧!」

  羅成這時倏對「摩雲神鞭」道:「其餘五位,尚請老丈多費心照顧,趁此時刻,有勞各位四面走走,盡量捕捉些飛禽走獸,但以半個時辰為限,回到此地。記得千萬別弄得沿途鮮血,留下痕跡,我與香芸姑娘還有事情商談。」

  「摩雲神鞭」忙道:「老朽這就去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0:09

  帶著五名老者就向林深處走去。

  香芸怔怔道:「你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羅成道:「天星宮主的起居習慣,不知你是否知道?」香芸道:「我只知道一點,但並不多!」「她每日何時起身?」「一定在寅時。」「每天如此?」「年年如此,除非有例外事情……」「起身後有何活動?」「卯時晨餐,接見各堂堂主,垂聽各堂事務稟告,有時她也到處巡視!」「苦力堂堂主是否也參與稟報?」「自然要到。」羅成抬頭看看陽光,道:「此刻已將卯末,苦力堂中的情形,天星宮主應該是發覺了。」「不錯。」「天星宮主發覺後必會傳警,命手下查問前後宮進出情形,待查出後山守衛已死,諒必要一刻時辰,再召集高手到達白雲崖,也將拖延半個時辰。」

  香芸頷首道:「你計算得實在精確,縱有錯差,也不會超過盞茶光景。」這是她對羅成第一次衷心讚佩。

  羅成歎息道:「但願如此,你看我們距離白雲崖已有多少遠了?」

  「至多不會超過五十里,這是以曲徑計算,若以直線來量,不會超過三十里。」

  羅成點點頭道:「以天星宮武功來說,三十里最多只花半個時辰,但她們也要守林越澗,再加上查覓沿途痕跡,以便判斷我等行蹤,大約要加上半個時辰!」

  「不錯,要找到這裡,也將在一個半時辰之後。」

  「但『鐵面飛衛』鐘大俠已在白雲崖下布下了疑跡,天星宮主必會循跡追蹤!」

  「這是必然之舉。」

  「以鐘大俠的輕功,此刻怕已不至百里之外,天星宮的高手,縱然輕功超越鐘大俠,但要想追上去,待發覺線索倏斷。怕不至少要三個時辰!」

  「嗯!怎麼樣?」

  「天星宮主縱來親追,等待消息,也得再延二個時辰,那我們就有四個半時辰,可以從容佈置了。」

  香芸一怔道:「你要怎麼佈置?」

  「邱老丈等快將回來,就請你先查看十里之內,有沒有可住的山洞,如有立刻回來通知,我在此先為你準備食物!」

  香芸訝道:「有四個半時辰,足可走出七八十里,你為什麼不走遠一點,反而要停下來?」

  「愈靠近天星宮,則愈安全,這就是正反虛實之理。我準備在附近停留三日,三日之後,再決定行程。」

  「好吧!反正出了紙漏人家倒霉!」

  香芸說完,目光打量一下,立刻向東南方向奔去。

  她走了沒片刻,「摩雲神鞭」已帶著五個同伴,抬著一些野雞山貓之類野物回來,其中居然還有一隻巨大的梅花鹿。

  「摩雲神鞭」道:「少俠,這點食物夠我們吃的……」

  羅成含笑道:「邱老丈,我看還不夠三天之需,不過我們可以分配食用,現在請老丈分配二人在此生火,把這些獸肉全部烤熟,其餘四人請多折點竹子準備貯水!」

  「摩雲神鞭」一怔道:「你剛才不是說過不能生火嗎!」

  「相信在二個時辰內還不致驚動強敵。故一切必須要在二個時辰中準備完畢!」

  「摩雲神鞭」訝然道:「難道不準備再走了?為什麼?」

  羅成歎道:「各位功力未復,無法提氣輕身,走得再遠,還能快過天星宮的高手嗎?各位諒必知道不能,無法力敵,只能智取。故我決心找個地方潛伏下來,靜觀三天風色再說,相信天星宮在連搜二天不獲後,必會自行放棄,撤退回宮的。現在芸姑娘已去尋覓潛伏處所,你就在此指揮一些雜務,還有些地方,我趁現在空閒去佈置一下!大約個把時辰就會返轉!」

  說完,身形飛掠,向前躍去。

  一個時辰瞬息已過,「摩雲神鞭」把所有的獵物剝皮褪毛架在火上烤得又香又熟。香芸也已回來,在焦急地了望著。

  不久,羅成返回原地,只見他一身汗水,猶如剛從水中爬出來一般。

  香芸埋怨道:「看你跑得這般辛苦,是到那兒去了?」

  羅成微笑道:「去佈置了幾處疑跡,你找到棲息之處了嗎?」

  香芸道:「左去三里,有一山谷,谷中有座洞戶,外有青籐掩遮,裡面十分寬大,倒是個好所在。」

  「現在萬事皆備,芸姑娘就請帶路,我們走吧!」

  卯正。

  天星宮中倏響起傳警之鐘。

  羅成計算得果然不錯,警鐘響過半個時辰,白雲崖上已雲集了天星宮所有堂主以上的人物,擁著天星宮主。人數怕不有二十餘名。

  只見外宮巡察堂堂主彩雲抱著守洞女弟子的屍體,放在天星宮主面前,垂手稟道:「守山弟子已死,所有囚犯必由此路遁走,清宮主定奪!」

  天星宮主臉上仍覆著一塊青紗,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只見她嬌喝一聲:「下崖!」

  身形已如一朵金雲冉冉而降。跟隨的是十餘朵綠雲與七八朵黃雲。二十餘人瞬眼間已落於崖底。

  只見彩雲四下踩探了一遍,飛掠而回,垂手稟道:「稟宮主,前面有撥草砍校之跡,囚犯似是向西而逃!」

  天星宮主一哼,道:「巡察堂主,你循跡追下去,若有發現,不必阻截,只要放出本門煙火,就在原地等候。」

  「是。」彩雲施禮而退,向西掠去。

  天星宮主只派巡察堂堂主一人向西追尋,不但出於羅成估計之外,也出乎天星宮隨行其他高手意外。

  敬事堂堂主雲大娘惑然道:「宮主何以只派一人追覓?囚犯行跡既知,只派一人去追不太冒險了嗎?」

  天星宮主一聲冷笑道:「姓羅的居然敢與老和尚勾通,帶著所有囚犯逃亡,他就不會是傻子,留下可疑之跡,這分明是誘敵詭計了,我豈能上他的當。」

  雲大娘柳眉輕皺道:「宮主怎能肯定這次事件是姓羅的在策動!」

  「嘿!他不來,數十年平靜如恆,他來不過三月,就出亂子,除了他在搗亂外還會有誰!」

  這位天星宮主實在是太聰明了,事事猶如目睹一般。說得雲大娘默然不語。

  只見天星宮主接下去道:「大娘若是不信,不妨等著看,四位侍者——」

  四名金衣中年女子立刻走出行列,垂手肅立道:「宮主有何吩咐?」

  「你們四人除西方外,分散查察其餘方向,看看一里內有何可疑之處,立刻回報!」

  「是!」四大侍者身影立刻分散,掠入林中。

  不過盞茶時刻,四位侍者竟同時電掠而回,天星宮主問道:「可有所見?」

  「稟宮主,東方沿途蹤跡不顯,但有囚犯遣下之物,清宮主過目。」中間一名侍者說著右手二指夾著一物呈上,竟赫然是塊又小又髒的碎布。

  不用說,這是逃亡者衣褲上的碎布,行走時被樹枝刮下來的。天星宮主問道:「其餘三位可有發現?」

  另三名侍者同聲道:「沒有。」

  天星宮主輕笑一聲,目注雲大娘道:「如何?由此可見,向西疑跡,必系故意佈置,最多只有一名逃犯,東方跡晦而不顯,才是大群囚犯真正逃亡的方向,璇璣侍者,帶路,追!」

  「是。」那名稟報的中年女子立刻轉身帶路,天星宮主率領其餘人在後尾隨。

  她一邊走,一邊道:「任姓羅的再刁滑詭譎,本宮自信不會讓他逃出手掌,嘿嘿,抓回來後,少一名囚犯,我就要多割他身上一塊肉。」

  雲大娘心中輕輕一抖,她疑心天星宮主這番話好像是講給她聽的,不禁暗暗擔憂起來,當然,她不是耽心羅成,而是耽心香芸。

  這是一座淺谷,滿谷都是雜生樹林,隱蔽得不見天日。

  靠西邊一段山坡,籐草蔓延,中間卻隱著一座山洞,由外面望去,卻絕難發現。而羅成與香芸帶著「摩雲神鞭」一干功力未復的難友舒適地躺在洞中。

  他們已吃過午餐,正自休息。

  羅成與香芸相對坐於洞口,不時撥開洞口覆垂的草籐,向外窺視。

  由陽光的斜度,可以判斷出時已過午。

  羅成喃喃道:「依我估計,天星宮主必已發動追截,此刻該是向白雲崖以西追去了,但不知鐘大俠能否避過這一劫!」

  香芸嘟起了小嘴,不滿地說道:「你老是擔心別人,為什麼不想想三天後咱們該怎麼找路下山!」

  羅成反問道:「姑娘長居天星宮,難道對白雲山中路徑,一點都不熟悉?」

  「我平時只在附近兜兜,誰會跑得這麼遠!」香芸說到這裡,轉口道:「若這裡有吃有喝,我倒願意與你一輩子住下去。」

  話說完,雙頰倏升起二朵紅雲。

  羅成對她的話,似乎並未注意聽,正凝神從隙縫中望著洞外,倏沉聲道:「洞外似乎有人!」

  香芸陡然一驚,側耳傾聽了片刻,卻沒有聽到聲息,不禁怨道:「你好像在活見鬼!」

  羅成正色道:「那人行動似乎極為小心謹慎,你不信再多注意片刻!」

  香芸不再說話了,凝神細聽,約一盞茶時刻,果有一陣細微的撥枝踏葉之聲傳來,但這些聲息瞬眼就消失,若不細聽,倒真無法發覺。

  羅成沉重地說道:「莫非天星宮高手已經追到這裡?」

  香芸挺身站起來道:「我出去看看!」

  羅成神色一變,伸手位住她衣袖道:「我們行蹤未露,你怎可以冒險出洞!」

  香芸目光一轉,笑道:「你太緊張了,難道沒有分析,若是天星宮高手盡可大搖大擺的走,豈會像這麼謹慎小心!」

  羅成一呆,香芸已撥開籐簾,飛身而出。

  由於谷中林木交錯,草長及身,所以視線無法遠及,她提氣輕身,飄上樹頂,踏校飛掠。

  這樣一來,不但避免發生聲息,居高臨下,也可以一覽無遺。飛出三十丈左右,果見十丈遠處樹邊有個人影在晃動。

  她蓄足功力,凌空撲去,雙掌一分就欲壓下,下面的人影也已驚覺,猛然長身抬頭……

  這一照面,雙方俱是一聲輕呀,各收真力,飄然錯開。

  原來那人竟是「托塔天王」牛釗。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香芸首先發問。

  「托塔天王」苦笑道:「我是亂打亂撞……唉!姑娘,羅少俠呢?」

  「就在那邊洞中。」

  「請姑娘帶路,咱們進洞再說。」

  二人急急走回洞中,所有人一見牛釗突然出現,齊都一怔!

  羅成首先問道:「牛兄怎麼會來此?」

  「托塔天王」抿嘴傻笑道:「我就是在找你少俠,一路亂闖,果被我撞著了。」

  「那牛兄所帶的二位同伴呢?」

  「老子抓到三個猴子,殺了一條山豬,把他們一齊安置在山洞中,就跑了出來……」

  羅成神色一變,沉聲道:「牛兄這就不該了,臨危相棄,豈是英雄本色?」

  「托塔天王」黑臉一紅,訥訥道:「我是個急躁直性人,也不會動腦筋,要我帶著他們二個不死不活地拖著走,簡直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走出這鬼地方,躁得老子心頭生煩,所以把他們安置好後立刻跑了出來,不過那些野食夠他二人吃上十天八天,我關照他們等我七天,七天後想必天星宮不會再追,他們也可自行覓路下山了。」

  羅成道:「但無論如何牛兄也該回去……」

  「托塔天王」急急道:「我不能回去,路上已見天星宮那些雌貨向東直追,再出去豈不是送死!」

  羅成神色一變,道:「有多少人?」

  「約有二十左右,二人在前查勘,其餘的跟著後面,我差一步就被後面一批人撞上。」

  羅成目注香芸道:「天星宮主想必識破了我誘敵之計,而且還提早了二個時辰到達,看來我們已陷入了險境!」

  香芸強定心神道:「只要我們不出去,她們也未必能發覺我們潛藏此地!」

  羅成搖搖頭道:「剛才我飛掠出五里左右,沿途已佈置了十處疑跡,但這並不能保證咱們此刻完全無險,唉!但願她們能錯過此地,但其餘同道就難保不被發現了!」

  話聲方落,香芸倏驚叫道:「快看外面!」

  羅成等人聞言自空隙中向洞外望去。只見遠處天空中升起一朵煙花爆出五點金星。

  「托塔天王」問道:「這煙火旗花是天星宮的訊號?」

  香芸道:「不錯,正是宮中傳警煙花,想必已有人被她們發現了。」

  羅成沉重地歎息一聲,「摩雲神鞭」已急急問道:「那怎麼辦?」

  香芸道:「還能怎麼辦?一切唯有聽天由命,只要我們不被發現就行了。」

  「摩雲神鞭」歎息著喃喃道:「蒼天保佑!」

  他為那些分散的同伴在祈禱。

  在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情形下,一天悄悄地過去,日薄西山,大地也漸漸地黑了下來。

  當洞裡洞外一片漆黑,羅成囑香芸與牛釗守護山洞,身形已閃出洞外,向谷口急掠而去。

  那知方出五十丈,就見谷口有條人影正在緩慢地移動。羅成心中一驚,急忙頓身伏下,輕輕地躡足向那條人影欺去。

  接近到十丈左右,他才看清對方是個長髮披肩女人,身上赫然穿著一件黃色長袍。不用說,對方是天星宮的人,而且以袍色看,必是內宮高手。

  羅成有點心驚,暗忖道:「難道她們已發覺此地可疑!」

  方自轉念,卻聽到那女子冷冷說道:「什麼人潛伏暗窺,可以出來了!」

  羅成心頭一震,知道已敗露了行跡,躲也無用,他長身而起,順手折了一段樹枝,抹去枝葉,飄然落於黃衣女子身後,道:「姑娘好靈的聽覺,在下出來了,姑娘又待如何?」

  黃衣女子緩緩轉身,嬌容冷艷,殺機千重,她打量幾下,似笑非笑道:「你莫非就是姓羅?」

  羅成這才看清對方年不過三十左右,貌美如花,可是一雙目光都是陰鷙冷酷已極。不由拱手道:「在下正是羅成,還沒有請教姑娘在天星宮中的職位名號?」

  「我執掌執法堂,嘿!宮主料得果然不錯,你們果然躲在附近。」

  一聽是執法堂堂主,羅成雙眉飛挑,文殊大師的音容頓現腦海之中,這剎那,他仇火填胸,沉聲冷笑道:「原來是執法堂堂主,聽說南海少林方丈,是死在你手下?」

  執法堂堂主冷笑道:「老和尚是不識時務,希望你勿蹈覆轍,乖乖告訴我其他的囚犯呢?」

  羅成冷笑道:「其餘同伴早已遠離,你不必再枉費心機。」

  執法堂堂主道:「能抓到你不怕那些人會飛上天去!姓羅的,你注意了,本堂要活捉你回宮。」

  羅成冷笑道:「我也告訴你,現在就要為文殊大師報仇了!」

  折枝當劍,疾揮而出。出手就是十成功力。

  執法堂主袍袖輕揮就向遞到樹枝捲去,身形陡然欺進,右手春筍般的五指,已向羅成當胸抓至。

  羅成疾收劍招,樹枝一圈,鬼三式劍法已挾著絲絲銳嘯,源源施出。

  這一捨生忘命的打法,執法堂主雖然功力高出不止一籌,倒也不敢輕攫其鋒,身形如風,退出三尺,輕笑道:「羅成,你何必拚命,拚命並不能挽還命運,乖乖束手,回宮去還可少受點罪!」

  羅成一哼,猛撲而上,樹枝抖出萬點幻點,如花雨一般罩去,口中喝道:「妖婦,納下命來。」

  「不識好歹,躺下!」執法堂主聲輕叱,身形如風掠起一丈,探臂就向羅成右臂拍去。

  這避招出招間,猶如電光石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羅成一招遞空,掌影已臨眼前。

  他駭然欲退,避已無及,就在這時,倏見一條人影如箭凌空射下,半空寒光一閃,只聽得執法堂主一聲慘叫,血雨飛灑,彭!彭二聲,身軀已變成二段,墜落地上,灑得羅成一身鮮血,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愕然收招注視,只見面前又停著一名黃衣女子,鳳目閃電,竟是敬事堂堂主雲大娘。

  羅成長吁一聲,拱手道:「多謝大娘救助。」

  雲大娘怒容滿面,冷峻地道:「羅成,你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殺盡苦力堂弟子,帶走所有囚犯,莫非你不想活了!」

  羅成道:「大娘明鑒,在下幼稟庭訓,仗劍江湖,行俠天下,苦力堂中悲慘絕人寰,若在下獨善其身,棄而不顧,豈不負先父遺訓,俠義本旨!」

  雲大娘一哼,道:「你滿口仗義救人,卻不替我設身處地想想,萬一你與香芸被捕回天星宮,宮主將置我於何地?」

  羅成恭誠地道:「大娘以香芸相托,欲其離開天星宮,諒必也不滿天星宮邪惡環境,若有能力救助這些悲苦慘境中的武林同道,想必大娘也會不惜捨身的。」

  雲大娘輕歎一聲道:「算你會說話,但你知道目前處境麼?」

  「在下正想出去查探,想不到就遇見執法堂主。」

  「執法堂主雖死,可是宮主已在這周圍五十里布下了天羅地網,決心要追捕你們回宮,你縱然潛伏不動,也會餓死在這荒山之中。」

  羅成變色道:「難道天星宮主已知道我們隱身附近?」

  雲大娘道:「宮主天縱之資,豈是你幾處疑跡所能騙過的。」

  「請大娘有以教我。」

  雲大娘又歎一聲道:「羅成,我問你,瓊娘授了你多少武功?」

  「回稟大娘,家母只授了我『神鬼三式』劍法。」

  「為了香芸那孩子,我不能不成全你,羅成,你感到本宮武功如何?」

  「奇絕天下,莫測高深。」

  「其實天星武功,理至簡單,觀江河奔濤,山嶺瀉瀑,日月運行,萬物消長之械,如能透悟,即臻堂皇之境。」

  羅成怔怔道:「大娘是說天星武功是以天地為師,自然為主?」

  「正是,系知天下武功皆練武之形,忘練武之骸,故徒具招式而失之精髓,這也是江湖上各門各派不敵天星宮武學的基本道理。」

  羅成忘情地道:「今夜我才算摸到練武的真正門徑了,師法天地消長之機,測日月盈虧之理,正是練武之骨去其皮,得其髓而棄其形,難怪能冠絕天下,獨步武林了。」

  雲大娘讚許道:「你能一點就透,頓悟道理,資質之佳,確屬奇葩,天星武學無一定之成規,全在臨敵見機,遇隙即乘,能到這種境地,就不必怕天星宮中高手攔截了。」

  羅成一揖道:「晚輩領教了。」

  「此去西南百餘里,就可以到鳳凰村,由鳳凰村東出二十里即是通驛大道,你先把屍體找個隱蔽之處埋好,抹去地上血跡,然後盡三日時間,把我告訴你的一些話,好好融會貫通,就可以放心大膽而行了,但有一點,如遇宮中高手攔截,切勿讓她放煙火,否則你必陷於苦戰,縱能脫身,同行的人卻難免有所傷亡,希望你好自為之。」

  雲大娘叮囑完,身形已起,瞬眼逝於夜色之中。

  羅成依言埋好了執法堂主屍體,以土掩埋了地上血跡,然後返入洞中。

  「托塔天王」與香芸等人一見他滿身血跡,頓時失色相詢,羅成都搖搖頭道:「各位在此安心休息,三日內如無特殊事故,請勿擾我!」

  說完至洞角向壁瞑目盤坐,打起禪來。

  這情形看得眾人驚疑莫名,但卻不好相問。

  於是一天過去了。羅成如老僧坐禪一樣,不食不言,靜坐不動。

  第二天又安靜地過去了,羅成依然故我,像已進入冥虛之境。

  第三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0:41

第四章 悟通神功喪敵膽


  三天後的正午。

  靜坐中的羅成一躍而起,三天中他不飲不食,此刻臉上非但毫無饑容,而且神光盈然,精神奕奕,像又變了一個人。

  香芸首先嬌聲道:「看你三天來那付死相,真會把人急死!」

  羅成微微一笑,道:「此地有吃有喝,還有什麼可急的。」

  摩雲神鞭卻過來一揖道:「觀少俠容光,功力又似乎精進了一層。」

  羅成謙然道:「在下這幾天只是參悟一些武學中的原理,稍有收穫而已。」

  「托塔天王」牛釗道:「少俠三天不吃東西餓不餓?」

  這一說,羅成頓感飢腸轆轆,不禁問道:「還有東西可吃嗎?」

  摩雲神鞭道:「東西正好吃完,不過還為你留下一隻鹿腿。」

  說著遞上一竹筒清水,一條鹿腿。羅成立刻狼吞虎嚥起來,另五位老人此刻也同時上前問候。

  吃喝完畢,羅成問道:「這兩天外面有動靜嗎。」

  香芸道:「昨天洞外有宮中傳警煙花升起,她們似乎並沒有撤走。」

  羅成頷首道:「我們也該走了,否則不困死也會餓死,出洞後,我一人在前開道,你們在後跟隨,距離最好遠一點,如遇到天星宮高手,由我一人對付,你們只需隱藏潛伏,切勿出手相助。」

  說完,撥開垂籐,閃身出了那座山洞,向東走去。

  香芸與牛釗帶著六名難友落後三百丈左右遙遙尾隨。

  一路上,羅成走得非常謹慎,左顧右看,心情仍是忐忑不安。

  三天來雖感到在調運氣息方面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到達了生生不息的境地,可是臨陣對敵時,能否擋得住天星宮的高手?他毫無自信!

  邊走邊想,方走出一里,陡見前面黃影一閃,一名黃衣女子已攔在道中。

  只見她冷笑道:「終被我抓到了一個,報出編號,乖乖束手跟我回宮!」

  見對方衣色,必是內宮高手,羅成停了停神,道:「區區羅成,不知姑娘在宮中執掌那一堂?」

  「原來你就是罪魁禍首,本堂就是福壽堂堂主,小子,你總算讓我等著了,其餘的同伴呢?」

  羅成道:「同伴難友都已分散!」

  福壽堂主冷笑道:「小子,你認為本堂是易騙的嗎?三日之中,本宮已截獲二批逃犯,據說你與本宮香芸賤婢帶著六名逃犯同行,對嗎?」

  羅成沉聲問道:「被你們截獲的二批逃犯都怎麼處置了?」

  「嘿嘿,全部屍橫荒山,假如你不自量力,想以卵擊石,也會命亡荒山,死無全屍!」

  羅成心中仇火高漲,但他的外表卻愈冷靜,微微一笑道:「區區也知道相搏之下,我的輸面多於贏面,何況你還可以煙火傳普召來援兵……」

  福壽堂主不屑地道:「本堂抓你一人,自信游刃有餘,何必放什麼旗花煙火……」

  羅成要的就是這句話,接口道:「若你真的不放煙火,我倒可以與你賭上一賭!」

  「怎麼賭法?」

  「你若勝了我,我幫姑娘去找其餘的逃亡同伴,若我贏了你,就割下你項上人頭。」

  「一言為定。」福壽堂主神色根本未把羅成放在心上。

  羅成眼神更加澄清了。緩緩道:「請先亮劍出招!」

  眼見羅成獄峙淵停之勢,福壽堂主心中疑念倏起,倒不敢過份大意,嗖地亮出肩頭長劍平舉指著羅成眉心道:「也請亮劍!」

  「區區身上無劍,願以空手接你三招!」

  福壽堂堂主尖笑一聲道:「何用三招,本堂認為一招就夠了!」

  言落身動,劍勢直刺而至。寒光一閃,急如電掣。

  羅成身影飄然閃開。隨著他閃身,福壽堂堂主一聲輕叱,劍如靈蛇,尾隨疾追,揮出一片寒幕,絲絲劍嘯,宛如天羅地網,把羅成罩在一片劍幕之中。

  滿天銀芒,四周都是強勁的劍氣,羅成既無退路,又難以空手硬擋,這剎那,他只見銀芒之中,卻有一點黃色透出。

  他陡然一聲沉喝,身影不退反進,右掌一揮,向那點黃影猛擊而出。

  這一掌凝足了畢身功力,只聽得彭地一聲,劍光倏斂,人影倒飛。那福壽堂堂主長劍跌落地上,身軀摔出三丈開外,口中鮮血直噴。

  羅成卻如木雞一般,呆在當地,全身汗落如雨,目光卻癡癡地望著天空。

  他想起剛才對方那一招劍法,當真詭奇無比,劍幕中幾乎毫無空隙。莫非透出那一點黃衣之色,自己當機立斷,果敢反擊,幾乎命傷劍下。

  他忘情地想著剛才一搏中的變化情形,直到耳邊聽到招呼聲,才回轉神來,側首一看,是香芸與「托塔天王」帶著「摩雲神鞭」等人急奔走近。

  只見香芸問道:「你受傷了嗎?」關注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羅成微笑搖頭。摩雲神鞭已歎道:「好劍法,好招式,少俠三日靜參,竟有這等進境,今後江湖上還有誰能匹敵!」

  羅成道:「在下一時僥倖,老丈不見我身上已冷汗淋漓。」

  說著已向福壽堂主走去。

  只見她仰臥地上,目光渙散,卻尚在喘息,顯然並沒有死。

  羅成蹲下細看,她那略為高聳的前胸已塌下一塊,顯然剛才自己情急反擊,十成掌力正擊在她胸脯上。

  福壽堂主倏凝眼神,喘息道:「羅成……你要告訴我……」下面的話,因喘息過重,難以為繼。

  仇火已洩,羅成反倒有點不忍起來,柔和地道:「堂主請慢慢說,有何遺言,若力所能及,區區必定代辦!」

  福壽堂主斷斷續續,低沉地問道:「……告訴我……你如何破去我……那……那招劍法的……」

  羅成忘情地歎道:「堂主剛才那招劍法,確是凌厲無比,只是僥倖被在下瞧出破綻!」

  福壽堂堂主喃喃道:「破綻……破綻……此招怎會有破綻?縱有破綻,那急如電光的一剎那,又如何能發覺……莫非你……你已學會了天星宮主的天地心法?」羅成頷首道:「正是。」

  福壽堂主倏厲聲道:「你怎會天星武學?難道是宮主傳授你……」羅成道:「你太激動了……」「哈哈哈哈……我這招『縛龍一斬』費了將近二十年的鑽研……天下唯有宮主知其缺點……竟……敗在……我死不瞑目……」這位福壽堂主斷斷續續說到這裡,身軀一挺,氣絕而逝。

  羅成默默地站起來,香芸已道:「莫非那晚出去你遇見了雲大娘?」

  「不錯。」

  「難道你回來後三日不食,靜靜禪悟,雲大娘已把天星秘學傳授了給你?」

  羅成點點頭。

  香芸笑道:「怪不得剛才那一招,你信手一揮就致敵死,卻幾乎把我們急死,幾乎都想衝出來幫你忙!」

  羅成道:「這位福壽堂主在宮中的地位武功如何?」

  香芸道:「宮中分內外二宮,外宮轄五堂。內宮分六院三堂,福壽堂為宮中元老頤養天年之所,論地位僅在宮主之下,與雲大娘並肩而立,論武功則列於十一,次於雲大娘半籌。」

  羅成道:「福壽堂主,武功僅列於十一,那其上有些什麼人?」

  「四大執事,四大侍者,這八人武功僅次於宮主。」

  羅成默然於心,感到沉重無比。他知道前途必定還有攔截,只希望不碰上那八人。

  於是他抬起地上那柄長劍,解下屍體上的劍鞘,繫於肩上,道:「屍體還是請姑娘與牛兄埋葬吧,時刻不早,我先走一步,為各位開道。」

  香芸與「托塔天王」牛釗忙折枝掘墓挖石,霎那之間抹去地上血跡,堆好墳墓,羅成已是走得只剩下一點模糊的影子。

  這次,一路上毫無驚兆,走出約二十里,羅成正自覺得幸運。左邊林中倏響起一聲嬌叱!

  「站住!」

  一道金光投落面前,竟是個金衣女子。鵝蛋臉,長髮披肩,年約二十七八,一雙大眼,嫵媚橫生。

  羅成退步站定,心中驚疑!蓋他會見過天星宮主穿著金衣,這女子竟也是一襲金袍,在宮中又是什麼地位?

  心中想著,已拱手道:「請問姑娘名號職位!」

  金衣女子一笑道:「宮主身畔侍者被光。你想必就是禍魁羅成了。」

  羅成心頭一震。頷首道:「正是在下,希望侍者高抬貴手。」

  激光侍者俏目一轉,百媚橫生,嬌笑道:「可以商量,你其他同伴呢?」

  羅成目光接觸到對方眼神,再見其笑容,倏感到頭暈目眩,心曳神搖,驚兆倏生,連忙垂下眼簾,目注地下,道:「其他同伴分道而行,此刻想必已經下山了。」

  璇光侍者格格一笑,道:「羅成,你為什麼不敢看我,莫非你說謊!」

  羅成一哼,道:「姑娘容貌,美得令人不敢逼視,區區晦星未退,焉能再起好色之心!」

  「哈哈,說得好,你能一眼就識破本侍者的懾心迷魂大法,總算還有點定力,不過若不束手跟我回去,還是難免一死!」

  羅成沉聲道:「區區何惜一死,只願死得英雄,活得正直。」

  璇光侍者冷笑道:「聽你口氣,敢情想拚上一拚?」

  羅成道:「正想如此!」抬手抽出長劍。

  璇光侍者目光一閃,臉色倏變,厲聲道:「你手中拿的可是福壽堂堂主的長劍。」「不錯。」「福壽堂主難道已死於你手中?」「正是。」「我不信……」璇光侍者嘴上講不信,心中卻驚疑莫名,她身形微退,手中伸入懷中掏出了煙花旗火,一拉引線,向空拋去。

  絲絲輕響,煙花起火聲方自入耳,羅成心中大驚,暗叫一聲不好,抬頭長身,向前急縱,劍勢一揮,把那截剛自竄上半空的火花,揮成二段,落地爆開,灑出一地火星。

  他劍截煙花,腿上倏覺一陣奇痛,提起的真元再也凝聚不住,身影在半空中陡然下墜,落地踉蹌,勉強站穩腳跟,低頭一看,左腿一條尺長口子,深幾見骨,鮮血正自泉湧而出。

  顯然是自己只顧空中煙花,暴露了下部空門,被對方長劍所傷。

  羅成急忙自點了二處經脈止血,卻見璇光侍者手握長劍,冷笑道:「你已受傷,無力再搏,服是不服?」

  羅成試提了提左足,發覺已難動彈,受傷之下,流血過多,元氣大傷,更不敢再抬目注視,怕觸及對方眼神,不由暗暗一歎,單足柱地,緩緩道:「我雖受傷,還有餘力一搏,侍者若是巾幗鬚眉,何妨再賜我一劍!」

  璇光侍者這次卻不再施放傳警煙火,因為她覺得對方傷勢不輕,自己足以制對方於死命,不必再驚動旁人。只見她輕笑一聲,道:「看來你不到黃河心不死,也好,讓我成全於你!」仗劍欺身而上。羅成木然直立,劍尖支地,目光下垂,一動不動。他似乎忘了強敵已近在咫尺,伺機出擊,彷彿天地間除了他自己,已沒有別人。四周分外寧靜,這份寧靜,使得肅殺之氣,更加濃重。

  璇光侍者一步步地放近,但當她見羅成始終像化石一般,毫無動靜後,又遲疑不前。

  幾次三番停身復停身中,她橫胸長劍倏然平舉,倏而上揚,旋又斜指,連變了好幾個方式。

  終於她欺近了三尺以內,以這距離,伸手可及,但她仍不敢輕易出招。

  須知以她的修為功力,既名列天星宮十大高手之內,對羅成這種姿勢,不會毫無所覺。

  不過她並未感受到威脅,以傷勢觀察,她判斷羅成縱然蓄勢欲逞一擊,在傷勢牽制下,威力也不會太大,所以使她遲疑的是羅成這種姿勢幾乎全身皆露出空門。

  空門太多,反使她把握不定,難以下手。

  二人對峙足有盞茶時刻,璇光侍者終於忍耐不住,一聲嬌叱,劍光如扇,疾推而出。

  羅成聽風辨音,仍然聞風不動,這剎那,他已心與神合,神與天合,目光雖凝視著下方,對方的一舉一動卻完全在聽黨控制之中。

  璇光侍者起手一招本是虛招,見羅成仍然不動,嬌美的臉上浮起濃重的殺機,扇形劍光,倏束如稜,向羅成右脅疾刺而入。

  羅成左腿受創,全身重量,全放在右足,是以對左邊部位,進退不便,轉動不靈,正是弱點所在。

  這一劍正是攻其所弱,可惜的是羅成早已料到這一點,也正以此弱點,留待對方下手。在劍鋒觸膚剎那,上身倏向後側去,左手後支撐地,雙足仍釘在原地不動,就如普通的鐵板橋功夫。右手劍勢卻由下向上疾挑而起。

  雙方的劍勢都如閃電一般,一閃即沒,只見璇光侍者慘號一聲,身形前衝,撲過羅成直挺的身軀,呼地摔在地上,連滾二滾,才極為痛苦地掙扎起立。

  羅成卻一躍而起,轉身凝注著。只見對方一襲金袍已從中一分為二,鮮血像瀑布一樣透出內衫,隱隱可見胸前白骨,和腹部肚腸。

  那百媚橫生的俏目變成了驚怒與痛苦的表情,口中喃喃道:「我……我不信!我不相信你能識破我這一招……我不相信……你能料知我……致你的部位!你那招劍法是……何名稱?」

  她接連三句不信,接著一個疑問,生像剛才那招並非是羅成施展似地。

  羅成卻苦笑一聲坦然道:「我只是故示己弱,置之死地而後生罷了!」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璇光侍者大叫一聲後,仆倒地上,瞑目而逝。

  香芸等人已急急自後面奔上來,見狀驚呼道:「你受傷了?」

  羅成吐出一口氣,神志一鬆,真元立散,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地上,神色一片蒼白。

  這種情形可急煞了眾人,香芸撕下衣襟,掏出身上刀傷藥為羅成迅速包紮大腿上的傷口。

  「托塔天王」牛釗則盤坐羅成背後,運起本身功力,雙掌在羅成身上作全身按摩。

  「摩雲神鞭」帶著五個同伴難友去搬運屍體,挖土作墓。

  費了半個時辰,羅成神色才恢復一絲紅潤,以劍支地站起來,道:「多謝二位幫忙療傷!」

  牛釗作色道:「這算什麼話,你少俠為咱們捨生忘死,我們侍候你又算得了什麼!」

  香芸卻催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再要碰上宮中人可麻煩了。」

  「摩雲神鞭」這時已築好墳墓過來道:「但少俠此刻左腿重傷,移動艱難,怎麼能再走?」

  「不妨,由我來背少俠!」「托塔天王」牛釗不等羅成有所表示,背起他就撒起大步,向前奔跑。

  他一身蠻力,根本不在乎背上多一個人。

  於是二撥價做一起,認準方向,默然疾奔。轉眼夕陽已經含山,他們一口氣奔出二十餘里。

  一天又過去了。一路上再未遇任何阻礙。

  第二天的中午,一行九人像一批深山野人,衣不蔽體地到達了白雲山區邊緣山麓下的鳳凰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1:08

  一日一夜的急行,而且未飲滴水,個個飢腸轆轆,精疲力盡。但羅成仍覺得距離天星宮太近,忙以身上金塊,向村民購買了一些衣服食物,再到溪邊洗了一個澡,吃飽肚子,僅僅就擱了半個時辰,立刻又動身起程。

  傍晚時刻,終於看到了寬闊的驛道,到了順德鎮,這時大家才松過一口氣。覺得終於離開了險境絕地,掙脫了天星宮魔掌,真正得到了自由。

  尤其羅成,遙望白雲山,回憶逝去的三月時光,猶如一場噩夢。

  這一夜,九人包下了鎮上一家平安客棧,渡過了平安的一夜。

  第二天,「摩雲神鞭」偕同五位功力未復的老人,向香芸請教了化解「斷經截血」手法的要訣,紛紛告辭。臨行,個個感激涕泣,依依不捨。

  尤其「摩雲神鞭」,老淚縱橫,抖聲道:「少俠,老朽此去是運功養氣自解禁制,但並不是離開你,一旦功力恢復,立刻前來投效,老朽殘生已為你所有,只希望到時你不要拒絕。」這番話懇切誠摯,使羅成也掉下了淚水。患難間相處出來的友誼終究令人難忘。

  於是「摩雲神鞭」與五位老人雇著馬車走了。當羅成望著「托塔天王」牛釗時,這個粗壯的大漢立刻吼道:「羅少俠,你別趕我,你就是趕我亦趕不走,牛某昔日干的雖是綠林道買賣,但今後就是你的僕役,你的長隨,你到什麼地方,我也到什麼地方,水裡火裡,決不皺下眉頭,你叫我東,我不敢往西,只是想趕我可辦不到!」

  一片赤誠,說得羅成默默無言,只拍拍牛釗的肩膀,代表了他心中的默契。

  香芸這時撒嬌似的,湊上了口,道:「現在該輪到我了,成哥,我怎麼辦。」羅成微笑道:「你自然暫時與我同行,我還有許多事想請教!」香芸俏目一瞪,道:「你說是暫時?」羅成苦笑道:「只要姑娘願意,又何必計較這二個字。」香芸這才回嗔生笑,一哼道:「希望你別忘記對雲大娘的諾言!」牛釗哈哈大笑道:「看來姑娘將是羅少俠的唯一剋星了……」羅成雙目一瞪,嚇得牛釗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香芸卻抿嘴一笑,道:「成哥,我們就在這裡等你養傷,等傷好了再走吧!」羅成搖搖頭道:「不,離家三月,我已歸心如箭,今天我們立刻起程,到了江南,想必我的傷也好了。牛兄請去僱車輛吧!」牛釗一瞪眼,改口道:「少主,大家自現在起改了稱呼,假如你再叫我牛兄,別怪我罵你祖上八代!」羅成被他說得一呆,牛釗卻已大步離開。

  時已初春,春風乍暖,枯枝茁芽,大地一片新綠,到處呈現一片勃勃生機。

  南海驛道上,一輛馬車,不疾不徐而行。

  車轅上並坐著車把式與黑塔似的「托塔天王」牛釗,在竹簾下垂的車篷中,羅成半倚半臥,香芸靠在另一邊。這已是行程的第五天。

  羅成在香芸的細心照料下,腿傷雖然日漸痊癒,蒼白的臉色也日漸紅潤,可是浮於臉上的憂鬱之色,卻愈來愈濃重。

  香芸忍不住道:「成哥,你究竟有什麼心事,何不說出來聽聽!」

  羅成輕歎一聲,道:「據雲大娘說,家園已毀,家母失蹤,我不知道事情經過怎麼樣?究竟怎麼會發生的?」

  香芸安慰道:「現在急也無用,到了地頭,向當地詢問一下,不就瞭然了!」

  羅成搖搖頭,道:「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為什麼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卻在我離家三月後失火,再說,家母臥病二年,再遭此驚變,不知是否還活在世上!」

  香芸沉思道:「其中的確有問題,問題在為什麼一場大火中,單單失蹤了你母親?」

  羅成道:「我想來想去,疑點似乎皆在三環先生莫於道身上,龍堡主為我自刎,遺言居然會生變!魯叔叔的屍身又會自墓中鑽出來……但是艾於道卻又救我三次危難,使我得以脫困,細想起來,他又似乎並無可疑之處,真是思如亂絲,欲理還亂!」

  香芸道:「疑點既在姓莫的身上,到了江南,先找他不就解決了。」

  羅成道:「我也有此打算,只怕事隔愈久,真相愈晦,所以我歸心如箭,但事與願違,我們行程卻將愈來愈慢了!」

  牛釗在車轅大笑道:「少主,我是怕你腿上傷勢,受不了顛簸之苦,要快還不容易,車把式,你加上一鞭!」

  羅成忙道:「牛釗,你錯會我的意思了!」

  香芸奇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羅成歎道:「一路行來,我們僱車歇店,購衣進膳,還制了二柄劍,替牛釗打了把降魔杵,身上的金子想必也花得差不多了,盤纏一盡,我豈不又要走路,難道還會比坐車快嗎?」

  「托塔天王」牛釗在車轅上哈哈大笑,道:我以為少主在急什麼,這點小事何必放在心上,有我牛釗跟著,怎會讓你少主走路挨餓!」

  羅成問道:「這附近你有熟人?」

  牛釗道:「我二十五年未出江湖,哪還有熟人!」

  羅成語聲一沉,道:「牛釗,你聽清楚,要跟我就別再動歪腦筋,若你故態復萌,走黑道上的老路,到時可怪不得我劃地絕交!」

  「哈,少主,你請放心,我決不會去偷去搶,其實憑我這塊招牌,到處少不了吃喝,臨走人家少不了乖乖送上路費,我才不屑做那種下五門官小勾當哩!香芸嗤地一笑道:「聽你口氣倒不小,那我問你,既不能偷,又不能搶,難道你要擺檔子賣拳頭?」「嘿,若跑江湖賣藝,行程豈不更慢了。」香芸毫不放鬆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辦法?」「我可以借。」

  香芸一怔,旋即會心向羅成一笑,道:「這下你該放心了,牛釗原是綠林道上霸王,跟他綠林道上老朋友借點路費,倒也不傷脾胃,也礙不了你羅家清譽!」

  羅成苦笑道:「你不必再調侃我,我只是想稍改牛釗習性,免得他故態復萌,陷溺漸深罷了。你我相處多日,我倒忘了問你點事!」「莫非又想掏我的底子?」羅成忙道:「請勿誤會,我只想請問,你與雲大娘究竟是什麼關係?」「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自小就跟著她,由她撫養長大,視我如親生一般。自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她!」香芸說著,觸動傷感,不禁眼眶漸紅,淚水隱現。

  羅成忙轉話頭,道:「今後有什麼打算嗎?」「雲大娘說我生父尚在人世,故要我出來覓找。」「哦!令尊是誰?」

  「聽說名叫『賽諸葛』尚子義,雲大娘還為我畫了一幅像!」

  香芸說著自貼身抽出一幅白絹,羅成接過細看,絹上畫的是半身人像,五宮端正,顎下微鬚,倒是一派清秀脫俗。他看完交還給香芸道:「令尊今年大約多少年紀?」

  「約模已過五十了,雲大娘說畫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子,歲月催人,現在容貌多少會有些改變,不過她要我注意家父右目重瞳,最易辨識。」羅成道:「有此特徵,就好辦了。」

  談話之間,暮色已深,車也到了市集,牛釗指揮車把式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包下了後進上房,叫了酒菜,進膳完畢,牛釗又為羅成請了當地一名醫家,替羅成換藥包紮,他卻趁這空檔,溜出了客棧。

  他不是為別的,為的是袋中金盡,路上又吹了牛,拍了胸脯。但到哪裡去借呢?一路上不住搔頭,大傷腦筋!

  若在二十五年前,這的確是小事,憑托塔天王四個字,只要往綠林道上窖子窩裡一闖,誰敢不買賬!

  可是今天,老兄弟音訊不聞,人生地不熟,就沒口說那麼簡單了。

  久思無計之下,他抓住了迎面而來的一位老者,抱拳道:「老丈,請問一件事!」

  那老人楞了一楞,道:「壯士有何相詢!」

  牛釗道:「這是什麼地名,看樣子倒蠻熱鬧的!」

  老人笑道:「敝地龍潭縣首府,是北上中原的要道口,壯士大概是初次過敝縣吧!」

  牛釗道:「正是,再請問此地有沒有強盜?」

  老人一怔,失笑道:「老朽世居此地,五百里之內,久未聞有盜匪,壯士可是鏢客,保著財貨,打聽前途安靖?」

  「正是,正是。」牛釗敷應著,心中暗暗奇怪,這麼大的碼頭,會沒有綠林道上線開扒,倒是稀奇的現象。

  卻見老人得意地道:「老朽猜得果然不錯,大鏢頭儘管放心大膽而行。敝縣昔年雖不平靜,但自萬順鏢局設立,那位局主『金鏢追魂』萬大爺到此後,附近盜匪斂跡,來往行旅,再沒有發生任何事故!」

  牛釗靈機一動,心想找不到強盜,何不拔鏢局!忙問道:「請問老丈,那萬順鏢局大不大?」

  老人得意地道:「怎麼不大,閩粵七十二縣,都有他們的分號,十二金錢鏢旗,所往無阻,算得上是份大買賣。」

  「多謝指教!」

  牛釗暗喜,一揖別過,大步過了三條街,果見台階寬聳,一座石庫大門,懸著「萬順鏢局」泥金大匾,門兩旁石獅盤踞,頂上燃著寫著字號的燈籠,氣象巍峨,勢派不小。

  「嘿!老頭兒的話果然不錯,這麼大的鏢局,大概不至吝惜些許盤費吧!」

  牛釗心中打著如意算盤,上了台階,一腳就踏進萬順鏢局的門檻,店堂裡一名像趟子手般的夥計己迎上來,目光打量著,抱拳道:「朋友有何指教?」牛釗大刺刺地道:「特來拜見萬局主!」「請賜大號,以便通報。」「我姓牛名創。」那夥計目光一閃,又問道:「牛爺認識敝局主嗎!」「不識。」「那牛爺有何事要見敝局主?」牛釗被問得有點火了,牛眼一瞪,吼道:「那來這麼多囉嗦,我要見的是貴局主,有事難道先要告訴你?」

  夥計見牛釗站著像廟裡的門神,身壯胳膊粗,被他這一吼,倒有二分害怕,忙道:「牛爺別見怪,敝局主事忙,若小的回話不清楚,就會挨罵,你請坐,這就去為你通報!」

  說完轉身向裡就跑。

  牛釗大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覺得這萬順鏢局的架勢倒是不小,手下已這麼難說話,不知萬局主又是怎麼一個!正自揣測,那名夥計已從裡面出來,後面跟著一名穿著英雄短氅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目光閃閃,透著精細,牛釗是直腸子,忙起立抱拳道:「閣下可是萬局主?」

  中年人抱拳假笑道:「在下是局中鏢頭雙鉤高順,敝局主正在待客,朋友有什麼事與區區說也是一樣!」

  牛釗一呆,可有點惱了,想當年身為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道總瓢把子,與各大門派掌門人並起並坐,任何鏢局局主只有站著的份兒,小小的鏢頭更不用想挨近邊,想不到今天反了過來,說了半天話,只見到個起碼鏢頭,連局主的面都見不到!

  惱儘管惱,回想自己此來是借錢的,多少得忍點氣,只要借到錢,見不見那個姓黃的,有什麼二樣!

  這一想,他抑下了惱火,道:「既然高鏢頭能作主,牛某就厚顏開口了。」

  雙鉤高順跑久了江湖,早已成了油子,聞言心頭已明白二分,笑道:「請說,清說!」

  「牛某耳聞貴局仁義四海,路過寶地,身少盤費,故想商借些個,日後定當奉還。」

  「好說,好說,江湖朋友,誰沒困難,奉還不必,盞盞之數,敝局應該效勞!」雙鉤高順笑容益發虛偽了,回頭向身旁夥計道:「按照常例,給牛爺送上。」

  「是。」那名夥計不屑的轉身走向櫃台,向賬房勾勾手指,大聲道:「老規矩!」

  櫃裡的賬房遞出一個紅封套,夥計拿著走到牛釗面前,雙手一送。

  依禮數來說,確是周到,但那付神色語氣,卻使得牛鏢黑臉發赤,有點受不了。

  當他接到那只紅封套時,上手一拍,輕飄飄地,最多不過五兩,心中不禁更惱了。

  他把紅封套往桌上一丟,憤然道:「高鏢頭,你當老子是什麼人?」

  高順假笑道:「朋友啊!」

  「嘿!朋友,媽的,當年老子施捨要飯的,出手也不止這一點,難道你認定老子不會還你?」

  雙鉤高順國在江湖上從未聽過「牛釗」這名字,開言臉色一沉,不屑地問道:「牛朋友,你要多少?」

  「至少一百兩。」

  「哈,真會獅子大開口,都要像你,萬順鏢局連瓦片都剩不下了!」

  「我說過我會還……」

  「嘿,借錢的時候,誰都說會還,借上了就沒見誰來還過,朋友,我高順見得太多了,你這套算是失靈啦!」

  「媽的,借不借固由你,但你們的口氣樣子太難看了。」

  高順眼一瞪道:「朋友,你少找岔子,要拿就是這五兩,嫌少,嘿哩……」

  牛釗又氣又羞,吼道:「嫌少怎麼樣,怎不說下去?」

  高順見牛釗那種窘相,更加得意地冷笑道:「要嫌少敝局也可以加,但你朋友得先估量自己那塊招牌!」

  牛釗狂笑道:「憑我『托塔天王』這塊招牌難道夠不上一百兩銀子?」

  「托塔天王?」高順搖搖頭不屑地笑道:「沒聽說過,就是江湖上有這一號人物,看你個子雖能充得過,作風與名號就不大像,依我看,你乾脆改『托缽大王』還恰當些,訛吃訛喝,向人伸手才名符其實。」

  這番話說得店中夥計哄堂大笑,個個笑得彎腰打跌,高順的得意更甭講了。卻氣得牛釗七竅冒煙,怒不可遏。

  二十五年來重履江湖,第一次露面,居然會碰得灰頭士臉,丟這麼大的人,牛釗昔日的火爆脾氣與習性又復萌了。

  「媽的,都給老子停口!」他雙目發赤,一聲大吼,震得樑上瓦片簌簌作響。

  笑聲頓時歇了下來,但店堂裡的那些夥計都擺出蠢蠢欲斗的架勢,惡狠狠地注視著。

  牛釗目光狠狠凝視著高順,道:「錢借不借是另外一回事,你的話大損人!」

  見他那付兇惡的神態,心中微微一寒,但氣勢已擺出去,要收卻難,高順一哼,道:「我倒不覺得,朋友若不願聽,就請吧!」

  牛釗伸手戟指厲聲道:「土蛋的,憑你這兩層嘴皮,老子就要好好教訓你,要你知道,老子的招牌不是這麼好損的!」

  說話中,伸手就向高順前胸抓去。

  高順閃身而退,冷笑道:「嘿!臉上掛不住,就要動手啦?大家上,把這條粗漢趕出去!」

  堂中五六名夥計頓時抄起兵器架上的單刀鐵棍,蜂擁而上,厲喝著就向「托塔天王」牛釗身上扎去。

  倒霉遇小鬼,牛釗怒火更熾,二隻巨靈掌一抄,就抓著二條鐵棍往後一帶,接著拿起一隻大師椅向二柄單刀磕去。無論功力身手,那批夥計怎是「托塔天王」牛釗的對手!

  只聽得啊呀驚叫與一陣叮噹嘩啦啦亂響,二名夥計連人帶棍摔出門外,滾落大街,三柄單刀齊齊飛上牆壁,三名夥計被撞得連跌帶爬,滾向牆角。太師椅卻已摔成碎片。

  一個照面,打得落花流水,雞飛狗跳,使得雙鉤高順神色一呆,旋即怒聲道:「朋友倒還有二手,來人呀!取我兵器來!」

  一名夥計跌跌爬爬向裡跑,瞬息取出一對虎頭鉤,交給了「雙鉤」高順,有的見情勢不對,已急急往裡通報。

  「托塔天王」牛釗冷笑道:「憑你個這批鳥蛋,居然還開鏢局,真令人笑掉了牙,姓高的,越老子殺性未起,你乖乖跪下向老子磕三個頭,老子就饒了您這遭。」

  高順心中雖有些發毛,但面子不能不要,一擺虎頭鉤道:「少耍嘴皮子,大爺先給你嘗嘗厲害!」

  跨上一步,雙鉤交叉,疾揮而出。

  這種招式,牛釗那會放在眼裡,他也懶得拿背上那柄新打造的三十斤生鐵降魔杵,身軀一閃,掌出如風,右手疾扣高順左腕,左手已抓住高順肩頭,厲聲道:「土蛋子,跟我撒手!」

  此刻的高順可真聽話,雙手一鬆,雙鉤嘔嘟落地,全身發抖,臉如土色,抖聲道:「朋友要怎麼樣?」

  原來他右肩被牛釗抓住,早已半身發麻,痛澈心脾,剛才盛氣凌人的樣子,已消逝得無影無蹤。

  「托塔天王」牛釗五指一緊,厲笑道:「我今天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右手抓住他衣襟,像稻草似的,把高順舉了起來。

  這時,裡面已衝出一位五絡長髯的方臉老者,大喝道:「朋友住手!」

  「托塔天王」牛釗銅鈴眼側視,道:「你是誰?」

  長髯老者氣度沉穩,拱手道:「老朽姓萬,請朋友暫且放手,若有得罪之處,由老朽向你賠禮!」

  牛釗哈哈大笑道:「放人容易,乖乖送上五百兩銀子,老子就放他一命!」

  櫃裡的賬房叫起來道:「東主,他剛才只要借一百兩,現在倏改口加上四百,簡直是存心勒索!」

  牛釗哼道:「不錯,牛某一向是因人討價,姓萬的假如早點出來,這姓高的士蛋子不會損人,我是言出法隨,有借有還,現在你局主架子太大,嘿嘿,老子當然水漲船高,要加上四百兩銀子,半分也不能少!」

  萬局主臉色鐵青,看看雙鉤高順還在半空中手舞腳離地在拚命掙扎,只得沉住氣,轉首對賬房道:「快取伍百兩紋銀,給牛朋友送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1:30

  老賬房怔了一怔,只得取出銀子,放在盤子裡,顫抖抖地送到牛釗面前。

  手一鬆,高順叭撻摔在地上,牛釗冷冷道:「下次狗眼睜大點看人!」

  雙手抓過盤中紋銀,往腰裡一揣,轉身欲去。

  萬局主驀地一聲大喝:「站住!」

  牛釗陡然轉身,瞪眼道:「局主難道不服氣?」

  萬局主冷笑道:「不錯,萬順鏢局的銀子並不是好拿的,朋友得留下一手,讓老夫拍拍份量。」牛釗大笑一聲道:「這好辦!」目光一閃,倏大步跨出門檻,俯身單臂扶起門外的石獅子,像搬磚頭似的,往店堂中間輕輕一放。萬局主臉色頓時一變。

  門外那二座石獅,每隻少說也有五百斤,眼見對方像拿塊磚頭似的,這等神力哪曾見過。

  牛釗目注萬局主裂牙又笑道:「搬石獅像是江湖武師耍石擔,局主或會說我有蠻力,現在我再露一手,倘若局主能照方抓藥,五百兩銀子不但奉還,老子還要向你磕三個響頭。」

  說完巨靈掌就向獅子項上拍下。

  嘩啦啦一聲響,斗大的獅頭變成了一片碎石,散落地上,可是獅身齊頸而下,卻絲毫無損。

  要知道這石獅是青石雕刻的,岩石中以青石最為堅硬,牛釗這一掌不但顯出了天生神力,也表現出沉厚純青的內功修養。

  萬局主的神色又是一變,他這時才發覺自己看走了眼,對方的份量太重了。但這口氣卻怎麼也嚥不下去,當下冷冷道:「好功力,恕萬某有眼無珠,還沒請教牛見大號!」

  「嘿!老子就是昔年綠林總瓢把子『托塔天王』,今後江湖上隨時候教!」

  牛釗說完,轉身大步出了萬順鏢局,揚長離去。

  雙鉤高順此刻閃身向一名夥計使了一個眼色。那名夥計急忙奔出鏢局,尾釘著牛釗而去。

  萬局主都是臉色大變,口中喃喃道:「綠林總瓢把子『托塔天王』牛釗?……奇怪……奇怪,此人在江湖上失蹤了二十幾年,今天怎會在此現身?」

  正自驚疑不定,店門口倏進來了一位英風颯爽的中年人,原來是萬順鏢局的總鏢頭「鐵槍銀鉤」邵峋。

  這位總鏢頭一見店中亂糟糟地連石獅子也進了門,而且還少了獅頭,不由愕然道:「局主,發生了什麼事故?」

  萬局主長歎一聲道:「邵總鏢頭,今天咱們是栽到家了!」

  櫃裡面的老賬房早已急匆匆地走近,把剛才的經過情形,一五一十源源道來。

  「鐵槍銀鉤」邵峋始則一驚,繼則笑道:「局主,你被人唬住了,那大漢縱然有點功夫,卻絕不會是昔日的綠林霸王『托塔天王』牛釗!」

  萬局主道:「我也在捉摸不定,唉!若真是『托塔天王』,萬順鏢局能保住已是邀天之倖,剛才那檔事只有忍了。」

  「鐵槍銀鉤」邵峋道:「就是這句話,若真是昔年的綠林霸王,依剛才情形,萬順鏢局怕不早被他拆散了,再說,依他當年心狠手辣的個性,既然開了口,怎會只要區區五百兩銀子?何況聽說他失蹤二十數年,早已生死不明,又怎會出現在這偏南地區!」「不錯。」萬局主情不自禁地點點頭。「所以我說那粗漢絕非『托塔天王』,只是仗著一生神力,冒充唬人而已,以此引伸,他縱然有點蠻力,其他方面也不會高明到那裡去!」

  吃足苦頭的雙鉤高順聽完這些分析,立刻興起報復之念,忙道:「總鏢頭分析得不錯,局主,萬順鏢局響噹噹的招牌,絕不能砸在一個來歷不明的粗漢手裡。否則傳了出去,咱們再見江湖上朋友,臉往哪裡放!」

  萬局主被說動了心,眉頭一挑,說:「高順,你快去請郭莊主,咱們好歹要把那王八蛋抓住,問他個青紅皂白!」

  高順得意地一笑,道:「局主別急,我已派人釘住了那龜孫,等回報了再好好商量。嘿嘿,反正他絕跑不掉!」

  牛釗帶了五百兩銀子,興沖沖地回到客棧,走進包下的客房,羅成已問道:「你剛才那裡去了?」

  「嘻嘻,我去借錢了。」牛釗說著取出那伍百兩銀子,放在桌上道:「這點夠咱們用一陣子,用完了,我再想辦法。」

  羅成輕歎道:「也難為了你,早點安息,明晨大清早還要趕路呢!」

  第二大大清早,牛釗換雇了一輛更寬敞的馬車,像往日一樣,坐上車轅,輕快地馳出龍潭縣。

  那知方出城鎮里餘,只見前面道上一排站著七八個人,有老有少,個個手執兵器,一動不動。

  車把式慌忙勒住韁繩,驚疑莫名。「托塔天王」牛釗凝神看清這些人的來歷,竟是萬順鏢局那批人,不禁暗暗叫苦。

  他並非怕這批萬順鏢局的鏢頭與邀來助拳的高手,而是怕給羅成知道。

  只見「鐵槍銀鉤」已揚聲道:「朋友,你昨天拿了銀子,今天就想溜!嘿嘿,好朋友都等著,你乖乖下來吧!」

  勢成騎虎,牛釗心頭一橫,撤下三十六斤降魔杵,長身跨下馬車,厲笑道:「老子昨天是對你們客氣,想不到你們陰魂不散,找到老子頭上來了,索興讓老子成全你們上!」

  降魔杵一豎,舉步欺去。

  「鐵槍銀鉤」冷笑道:「來吧!聽說你冒充『托塔天王』牛釗,我『鐵槍銀鉤』邵峋正想看看你杵上工夫,究竟是真是假!」

  右手銀鉤平舉,左手短槍橫胸,已擺開門戶迎敵。

  牛釗大笑道:「好好,你既不信老子就是『托塔天王』,就吃我一杵試試!」鐵杵猛向對方劈下。驀地,身後響起一聲嬌喝!「牛釗住手!」牛釗慌忙收杵,退後三步轉身一看,原來是香芸,已經下車走來。他不禁神色尷尬,訥訥道:「芸姑娘,這裡由我打發就夠了,你何必下車!」

  香芸微微一笑,道:「成哥要我下車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鐵槍銀鉤」冷冷道:「這傢伙冒充昔年綠林道瓢把子,把咱們萬順鏢局砸得落花流水,強索走五百兩紋銀,今天咱們要把他留下,看看他是真的『托塔天王』,還是假的『托塔天王』!」

  香芸初履江湖,只知道胳膊向裡彎,自己人應該幫自己人,哪管得了許多,當下冷冷一笑,道:「原來是這點小事,居然來了一大批人動刀動槍的,豈不有點小題大做!」「金鏢追魂」萬良厲聲道:「姑娘是局外人,最好不要插手架樑!」香芸微笑,道:「牛釗是我的人,我當然要管。你是誰?」

  「鐵槍銀鉤」接口道:「這位就是敝局東主,在下為局中總鏢頭邵峋,姑娘既是主子,該知道是非,放句話過來!」

  香芸道:「是非暫且慢談,你剛才不是說要抓他回去辨辨真假嗎?」「不錯。」「請問假的如何?」「鐵槍銀鉤」邵峋冷笑道:「邵峋要吊他三天三晚,教他今後少在江湖上冒充別人名號唬人!」香芸抿嘴笑道:「若是真的呢?」「鐵槍銀鉤」一哼,道:「我看真不了,堂堂綠林總瓢把子,豈會當人奴僕……」牛釗聞言厲吼一聲道:「你找死!」身形驀地向前猛撲,卻被香芸伸手一攔,道:「你急什麼,要打把話說完再打不行嗎?」

  牛釗忿然退身,臉色已泛殺機。

  香芸卻好整以暇地目注邵峋道:「你別太肯定,萬一是真的你又怎麼辦?」「鐵槍銀鉤」冷冷道:「若是真的,道上朋友有通財之誼,咱們沒二句話,袖手就走。」香芸格格一笑,轉首對牛釗嬌聲道:「他們不相信你是真貨,你就上去給一杵,可是這一檸不准傷人!」

  「鐵槍銀鉤」冷笑道:「只怕舉把式未必能傷得了人!」

  牛釗上前三步大喝道:「不怕就放馬過來!」「正要領教!」「鐵槍銀鉤」話聲一落,身形彈起,鐵槍揮得風雨不透,銀鉤灑出一片寒星向牛釗罩去。

  牛釗聲狂笑,方欲揮杵,陡聽見一聲大喝:「邵總鏢頭快退,牛釗住手!」

  「鐵槍銀鉤」聞聲倒掠,牛釗也撤招後退,目光瞬處,出聲的原來是羅成。

  一見車旁屹立著一個如玉樹臨風,氣宇不凡的少年,「鐵槍銀鉤」邵絢心頭一震,脫口叫道:「是羅公子!」

  羅成微微一笑,道:「邵總鏢頭,數年未見,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

  「鐵槍銀鉤」倏向「金鏢追魂」一揖道:「局主,都是自己人,此地誤會容屬下獨自處理如何!」

  黃局主等人神色怔愕,那聲羅公子使他們早已猜出了羅成身份,但他們卻裝迷糊,聞言頷首道:「那就多勞總鏢頭了!」

  這位萬順鏢局東主抱了抱拳,向四周同伴使了一個眼色,立刻離開,向縣城奔去。

  「鐵槍銀鉤」邵峋這才掠身落在羅成身前,施禮道:「昔日江湖失鏢,多承公子相助,數年來邵峋無刻不在懷念……」

  羅成忙還禮道:「過去的事,提它作甚,剛才的事,我已聽清楚,確是牛釗不對!」

  說到這裡,沉著臉對牛釗道:「還不把銀子取來,奉還邵總鏢頭賠罪!」

  邵峋忙搖搖手道:「不必,不必,盞盞之數,就算在下禮送的一點程儀,不過,羅公子,這位真的是昔年綠林霸王牛老大?」

  羅成微笑道:「不錯。他正是昔年威震江湖的『托塔天王』!」

  邵峋忙向牛釗長揖道:「剛才唐突,請多包涵,早知是你牛老大,兄弟大膽也不敢冒犯虎威,自討沒趣!」

  牛釗本是一付窘相,開言立刻開朗,哈哈一笑,還禮道:「不打不成相識,還請邵總鏢頭在少主面前多說幾句好話,免我挨罵!」

  羅成被說得笑了起來,說道:「邵總鏢頭,剛才我正欲向貴局主賂罪,你怎麼不代引見,反而把他們支走!」

  邵峋臉色沉重地道:「若公子知道最近江湖情勢,就知道邵某急急支走萬局主的原因了!」羅成一怔,問道:「目前江湖情勢如何?」邵峋道:「公子左足似乎受了傷?」

  羅成頷首道:「在下九死一生才逃出天星宮,左腿受點輕傷,目前行動尚有不便!」

  「既然如此,就在車上談吧!」

  「請!」

  二人與香芸上了車,邵峋道:「在下這次應萬順鏢局之聘任,主要也為打聽公子消息,自聞公子闖入天星宮,心中一直不安,幸公吉人又天相,安然脫困,可是自公子失蹤三月後,可知道江湖情勢已經大變!」羅成問道:「變得如何?」

  「飛雁莊與龍家堡聯手同盟,組織了一個正義幫,網羅近百高手,傳邀武林,數述你公子不是,要江湖上黑白二道協同緝拿公子,替龍堡主與魯莊主抵命。最令人欺心的是武林中八大門派居然也被正義幫說服,相互勾搭。所以我剛才急急支走萬局主,怕他們認出公子,走洩了公子行蹤。」羅成憂鬱地一歎,默默沉思。有什麼話好說呢!他覺得未交代出真相以前,什麼話都是多餘的。

  只見邵峋接下去,道:「最令在下懷疑的是飛雁莊與龍家堡組織的正義幫,幫主與副幫主卻非這一莊一堡中人!」羅成一怔道:「是誰?」「副幫主就是『七劍神君』……」羅成心頭一震!「……那幫主更神秘了,武林中竟沒有誰見過,誰也不知他是誰,我為此事打聽許久,就是打聽不出一點端倪!」

  羅成道:「以龍家堡與飛雁莊的名望實不足與八大門派分庭抗禮,何況龍堡主與飛雁莊主已死,以龍三游與江南雙雁的地位更不在八大門派眼中,而八派竟降尊纖貴,想必見重的就是這位幫主,如此看來,這位正義幫主必大有來歷!」

  邵峋頷首道:「公子真是一針見血,還有一件事,南海少林下院方丈據說因阻止公子進天星宮而失蹤,所有下院高僧弟子也在注意你公子行蹤,欲在公子身上追查方丈下落!」

  羅成歎息道:「文殊大師已經死了!總鏢頭若有便,請將此消息轉告南海少林,就說大師已死在天星宮中。」

  邵峋神色一震,默然片刻道:「看來公子以後劫難重重,前途請多保重,在下想立刻回局看看局中那些人是否已發覺公子身份,也好預為阻止洩漏風聲,就此告辭了。」羅成感激地道:「盛情隆誼,容後再報。」馬車轔轔而動,繼續前奔。

  香芸忍不住憤然道:「成哥,咱們乾脆找正義幫乾乾脆脆徹底解決!」羅成搖頭道:「交待不出真相,找上正義幫又有何用,只有徒增紛擾,多造殺劫!今後我們行止要小心一點,尤其牛釗,路上不准再惹事端,引人注意!」

  牛釗在車轅上哈哈一笑,道:「少主不用怕,在天星宮中我沒咒念,如今出了天星宮,誰要找上門來,我牛釗就要他先嘗嘗我的『震山三杵』!所以你老儘管養傷,任何風吹草動,都由我擔了!」

  陰霾的天氣使春意朦朧的九宮山下,蒙上一層陰沉而肅殺的氣氛。

  九宮山麓的山道是通向東南的必經之道,但今天卻不見商旅行跡,只見一批批的黑衣大漢,來往奔馳著。

  他們搬動著木擂山石,把一條山道完全阻塞,為首指揮行動的是兩個穿著黑衫的中年人。

  一個青面高瘦,神容陰鷙已極。另一個枯瘦黃須,一雙碧綠三角目,神光懾人!

  這二人正是綠林道上凶名昭著的閩南三十六寨總舵主「辣手青面魔」秦厲與坐第二把交椅的三十六寨總監察「碧目魔君」年永泰。

  驀地一陣蹄聲傳來,只見一名黑衣大漢飛騎而至,急急跳落馬背,向「辣手青面魔」垂手恭稟道:「報告舵主,點子快到了!」「碧目魔君」年永泰立刻注目道:「還有多遠?」「約模三里左右。」「碧目魔君」年永泰倏大喝道:「弟兄們,按預定計劃潛伏待敵!」那些大漢轟然應諾,頓時分散隱落道路二旁。

  「辣手青面魔」陰笑一聲道:「正義幫的飛鴿傳來,所記時間果然不差,年二弟,稍待相見,若非萬不得已,決不能動武,只要把點子圈住,正義幫答應我們的好處就垂手而得。從此咱們獨攬閩省水陸二道買賣,再無側顧之憂了。」

  「碧目魔君」點點頭向報訊的大漢道:「你看清楚了麼!」黑衣大漢垂手道:「回二當家,馬車上那個黑塔似的粗漢是塊明顯招牌,小的絕不會看錯。」「很好,通知三十六分寨全體戒備。」「是!」黑衣大漢飛身上馬離開。「辣手青面魔」道:「我們也可以迎上去了。」於是二人緩步而行,向回走去

  「碧目魔君」邊走邊道:「大哥,昔年綠林總瓢把子『托塔天王』牛釗失蹤二十餘年,如今居然再現江湖,而且竟與羅成合在一起,你說可信不可信?」

  「辣手青面魔」嘿嘿一笑道:「牛釗昔年橫行天下,出手做案哪有留過餘地,豈會只向萬順鏢局討五百兩銀子而不傷一人!不過據說那個粗漢無論個子兵器與昔年的『托塔天王』一般無二,實令人將信將疑!」「碧目魔君」道:「可是我怎麼也不信!」

  「辣手青面魔」陰笑道:「無論他是真是假,對我們來說,有利而無弊。嘿嘿,若沒有姓牛的,咱們與姓羅的水火不同源,真還無法偽裝藉口留他下來哩!」「碧目魔君」桀桀笑道:「大哥這想法確是不錯。」

  二人談說間已走出里餘,但見遠處一輛雙轡馬車迎面馳來,遠遠望去,車轅上正有一個像巨無霸似的大漢。「碧目魔君」與「辣手青面魔」雙雙站於道旁招手呼停。

  車轅坐的自然是「托塔天王」牛釗,見狀立命車把式勒韁停車,喝問道:「你們二人有啥事?

  「辣手青面魔」裝出恭敬的神態,抱拳道:「耳聞總瓢把子重現江湖,在下與二弟年永泰特來迎駕。」

  「托塔天王」牛釗怔道:「消息真快,你們怎麼知道的?」

  「碧目魔君」桀桀笑道:「總瓢把子現身南海,夜闖萬順鏢局,早已傳遍江湖,在下與大哥雖然出道較晚,但久已仰慕總瓢把子威名,是以天天迎候,盼能一睹風采,說出去咱們二個亦增不少光采!」

  天下世人哪個不喜高帽子,何況這是牛釗重入江湖後第一次見人恭敬卑禮,也勾起了昔年英雄歲月的回憶。當下咧嘴一笑,道:「不必如此多禮,但不知二位在那裡開山立櫃!」

  「辣手青面魔」忙回答道:「在下秦厲,永掌九宮山三十六寨總舵,二弟年永泰為總舵總監察,為了接待總瓢把子,已在山上備下了水酒一席,希大駕光臨,由兄弟敬上三杯!」

  昔年在綠林道上,這是常事,何況以自己地位,這些開山立櫃的頭兒唯恐巴結不上。「托塔天王」牛釗想到這裡,咧嘴笑道:「難得你們還記得我……不過,我還得問問主兒!」

  「辣手青面魔」故作驚訝道:「想不到總瓢把子還有主人,想必貴主人必是位舉世罕見的高人,何不請一齊下車,同赴山寨,也讓在下兄弟能一親仙容!」

  這就是秦厲陰險之處,他的目標明明是羅成,但卻不提隻字,裝作不知。只要騙得牛釗下車,不愁羅成不跟下來。牛釗欣然道:「好好,你們等一下!」連日趕路,難得痛痛快快喝一頓,如今有不花錢的酒席送上門來,自怦然心動!他正要轉身向車中請示,羅成已在車中道:「牛釗,告訴他們盛意心領,我們要趕路!」「少主,時已過午,咱們正要找地方打尖,何不在此叨他們一餐,吃飽上路,也耽誤不了什麼!」羅成沉聲道:「他們竟知道我們此刻經過,足證萬順鏢局已傳出了風聲,而我們與他們毫無關係,他們卻在道上佇立恭候,由來莫名。必有險詐,須防宴無善宴,酒無好酒,若生事故,豈不節外生枝!」

  這番話分析得透透澈澈,牛釗不能不聽,遂對道旁「辣手青面魔」抱拳道:「我家主人說盛情心領,因要趕路,下次再行叨擾!」「碧目魔君」忙道:「總瓢把子難道不賜兄弟一點薄面?」牛釗歉然道:「少主之言,咱家不能不聽,告辭了。」指揮車把式,抖緩前行。「辣手青面魔」居然不動聲色,恭送如儀。

  但當車行漸遠,看不見後,他抖手發出了一枚傳訊煙火。

  這時,牛釗坐在車轅上滿肚子的不舒服,他感到羅成太過小心謹慎了些。

  方過一里,卻見前面路上亂木山石,堵住道路,像座山的。絲毫無法通過,車把式己收韁停了下來。羅成已在車中問道:「怎麼又停了?」「前面好像山崩,恐怕得等候片刻,我去清一清!」牛釗說著忙跳下車跑到前面,動手清道。

  阻塞的是十多塊巨石,幾棵密枝巨樹,但這些並難不倒神力天生的「托塔天王」。

  見他推開半人高的岩石,猶如小孩丟石子一般地輕鬆。可是就在他推開第六塊巨石時,卻未注意到地上有一根白絲俟然彈起。接著樹旁左右二大樹倏然一動。

  隨著道兩旁出現兩塊高大的沉重木牌,牌上嵌滿了以木頭削成的尖銳木刺,呼地夾著風聲,疾速向牛釗挾撞而至。

  這原是山中獵戶專門捕殺兇惡猛獸的陷阱。牛釗正又推動巨岩,聞風注目大吃一驚,慌忙退身閃開,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兩旁山腰草中現出一大批黑色勁裝大漢,手中卻握著弓匣!

  機簧響處,箭如飛蝗,齊向牛釗與馬車射至。

  牛釗做夢也想不到惡計連環,險外有險,降魔杵在肩上未及抽出,惶急之下,退已不及,逼得功運雙臂,一聲大喝,揮舞擋箭。

  但這些箭都是創自昔年諸葛孔明的「諸葛弩」,箭身短小而勁疾,豈是閃身所能抵擋的,剎那之間,雙臂已中了十餘箭,就在這危急關頭陡然響起二聲叱喝,車中射出兩道人影,挾著二道寒芒,分向兩旁射去。

  山道二旁草叢中的黑衣大漢頓時響起陣陣慘號聲。這些嘍囉哪是香芸與羅成的對手,在矯如游龍的劍光下,如斬瓜切菜一般,轉眼了賬了大半,其餘眼見勢頭不對,走為上策,紛紛狂奔而逃。

  香芸與羅成趕走了埋伏,雙雙飄落牛釗身旁,只見牛釗一雙鐵臂,已如蝟刺一般,怕不有十餘支箭,就連大腿上也插了四五支短箭。

  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屹立地上,咬著牙關在拔箭。

  每拔一箭,鮮血如泉噴出,箭還沒有拔完,已變成了一個血人。

  香芸慌忙阻止道:「不能再動箭了,上車去,先一處處包紮!這樣失血過多,傷了元氣!」

  牛釗狂笑道:「這點算不了什麼,芸姑娘別放在心上,我還受得往!」

  羅成歎道:「好陰沉的計謀,好毒辣的陷阱,可惜我發覺得晚了一步!那姓秦的把陷阱佈置在這裡,確大出我意料!」

  牛釗正自滿肚怒火,聞言大吼一聲,道:「媽的,我先去把他們宰光!」

  羅成一驚,身形彈起,趕前一把抓住牛釗道:「牛兄弟,你還怕我放過他們麼!先包紮好再走。」

  牛釗狂叫一聲:「氣死我了!」

  身軀彭地倒地不起,人究竟不是鐵打的,他空自剛強,恨不得把九宮山三十六寨踏平,卻難以擋得住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羅成慌忙扶起牛釗,低頭才發覺方自傷口癒合的左腿又崩裂出血,透出衣褲,紅了一大片,而且又隱隱作痛。

  那拉車雙馬已經中箭倒斃,那車把式更是滿身蝟刺,橫屍車旁,車篷上也是一片箭桿,可以想得到剛才那陣「諸葛連環弩」有多密。

  把昏迷的牛釗放進車箱,香芸取出刀傷藥,又把四五件衣衫,撕成碎片,動手為牛釗療傷包紮。等包紮好,方自鬆口氣,倏見羅成左腿褲管一片通紅,不禁驚叫道:「你傷口也裂了?」羅成含笑道:「還好!」「快,讓我替你換藥!」羅成點點頭,倚身坐好,長歎道:「我的腿傷未好,牛兄弟又添新創,想來實在可恨可惱!」香芸一哼,道:「惱恨有什麼用,等下就去找那批臭混蛋,殺他個寸草不留。」羅成歎道:「但牛兄弟怎麼辦?」「還不簡單,你在此看護著他,由我獨自去找他們算賬!」「不!」羅成搖搖頭道:「還是你守在此地,我去!」香芸柳眉一挑,道:「你是認為我不行?」羅成忙道:「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以你功力自然沒有問題,但以你江湖經驗,我實在擔心!」

  香芸道:「我也不放心你去,你腿傷復裂,豈能再人虎口!」

  二人方自爭執不下,倏見後面山道上又出現一大群人,這些人都穿著火紅勁裝,蜂擁而來,像是一堆火雲在道上滾動。

  然而在前帶領那些紅衣大漢的卻是二名黑衣人。

  人群漸近,羅成與香芸凝神望去,那為首二人卻正是「辣手青面魔」秦厲,與「碧目魔君」年永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1:57

第五章 花言巧語藏毒計


  眼見「辣手青面魔」秦厲與「碧目魔君」年永泰到來,香芸嬌容上頓時泛起一層濃厚的殺機,冷笑道:「咱們要去找他們,他們卻自己來了,這倒使我們少跑不少路……唉!」

  她話聲未落,不由驚疑起來,羅成也不由愕然失聲。

  原來在一排紅衣大漢身後,卻押著七八名剛才埋伏暗襲的弓箭手,個個雙手反縛,垂首喪氣。

  只見「辣手青面魔」舉手揮停,與「碧目魔君」雙雙上前,依然恭敬地一揖道:「二位想必就是牛總瓢把子的主人了?」香芸執劍飄身下車,冷冷道:「正是……」「辣手青面魔」道:「在下剛才正要回山,卻見一批來歷不明的大漢豕突狼奔,心知這裡必生變故。現在看來,果然料中。呀!怎麼牛爺與這位公子都受傷了?」

  香芸道:「不錯,牛釗身中二十箭,正自昏迷不醒,馬匹車伕皆已中箭而亡!只是公子不過是舊創復發,尚無大礙!」

  「辣手青面魔」大怒道:「媽的,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這批傢伙竟敢到兄弟地面上做案,而且還傷了牛爺與公子,嘿——」倏轉身回頭大喝道:「把那批傢伙都宰了!」「是!」那批紅衣大漢早已手執大刀在等候著。聞令轟然答應,刀起刀落,就向七個被押大漢砍去。羅成陡然大喝道:「且慢!」喝聲方出,那邊已六顆人頭落地。「碧目魔君」忙也厲喝道:「留下一個活口!」

  有個紅衣大漢揮刀略慢,聞聲急忙收刀。

  「辣手青面魔」對羅成恭敬地問道:「公子有何指示?」

  羅成冷冷道:「我要問問,他們究竟是受誰指使?」

  「是。」「辣手青面魔」立刻揮手一招,道:「推上來!」

  紅衣大漢立刻把那個僅存的活口推到車前。

  香芸已喝道:「狗賊,你們是受誰指使埋伏暗算我們?」

  黑衣漢子雙手反剪,垂首不言。

  香芸怒道:「你不吐隻字,敢情想吃苦頭嗎?」

  黑衣漢子依然一動不動!

  香芸勃然變色,尖叱道:「我不信整不了你!」

  舉起劍柄就向黑衣漢子琵琶骨敲去。

  羅成忙喝道:「芸妹,不可用刑!」

  香芸一怔,止手惑然目詢。羅成已喝道:「朋友,請抬起頭來!」

  黑衣漢子緩緩抬頭,神色木然,像已完全麻木。

  羅成語聲倏變柔和,含笑道:「我亦知道你屬人手下,只能聽命行事,逼不得已,所以我並不怪你!」

  黑衣漢子依然不語。

  羅成仍柔和地接下去道:「只要你能說出主使的人,我不但不會傷你,而且保證無人敢動你一毫一髮!」

  黑衣漢子神色微微一動,但旋即垂下目光,恢復原本樣子。

  旁邊的「碧目魔君」卻大喝道:「公子好言相問,你竟然不言不語,莫非真要死!」

  「辣手青面魔」冷笑接口道:「既然不肯吐實,留你狗命又有何用,待大爺成全你!」

  言出掌發,猛力向黑衣漢子劈去。

  羅成倏伸手一揮,冷冷道:「閣下莫非想殺人滅口不成!」

  「辣手青面魔」陡覺一股無形勁風,橫裡插入,不但發出的十成掌力反震回來,人也被震得倒退三步,頓時駭然大驚,慌忙道:「這是什麼話,秦厲天膽也不敢冒犯牛總瓢把子虎威,就因這批傢伙在兄弟地面上惹事,為了避免誤會,才親執前來等候公子與牛爺發落,難道公子還懷疑秦某的心意?」

  羅成轉顏道:「我一時急不擇言,希總舵主勿罪!」

  「豈敢豈敢!公子是總瓢把子的主人,秦厲怎敢心存介蒂。」

  羅成含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還有二事,尚請總舵主幫忙!」

  「請快吩咐,力能所及,敢不遵命!」

  「請總舵主命手下代清一下路上障礙!」

  「哈哈,這點小事,何勞公子關懷!」「辣手青面魔」說完轉首喝道:「來人呀!把前面道路清除乾淨。」

  七八名紅衣大漢立刻向前跑去。

  羅成道:「拉車馬匹已死,請總舵主賜借二騎,以便在下繼續趕程!」

  「辣手青面魔」躬身道:「公子方遇驚嚇,牛總瓢把子又受重傷,何不駕臨敝寨好好休養二天再走?」

  羅成搖手道:「不必了,只請總舵主代為攏好馬匹,並代為埋好車伕屍體,已是感激不盡。」

  「辣手青面魔」道:「些許小事,應該效勞,公子既急行程,秦某也不便強留了,來人呀,回寨上選取二匹好馬,替公子送來!」

  二名大漢立刻飛奔回去,沒有盞茶時刻,蹄聲得得,已騎著二匹健馬,電掣而至,飄身下馬攏好車頭。

  人多好辦事,片刻之間,道路已清好,車把式的屍體也已埋好,待一切妥善,「辣手青面魔」問道:「公子可以起程了,但這人怎麼辦!」

  指的自然是黑衣大漢。

  羅成微笑道:「此人正好充作車把式,讓我帶走,路上也可以問問話!」

  一言不發的「碧目魔君」聞言臉色大變,「辣手青面魔」卻已搶先道:「是,是,公子儘管帶走!」

  接著對黑衣大漢陰陰道:「一路上你為公子駕車可要小心了,如果再有異心,縱然公子饒你,我也饒不了你!」目光一側,向執刀的紅衣大漢揮手道:「為他鬆綁!」鬆了綁,黑衣大漢揉了手腕,立刻跑到車前,坐上車轅,一抖韁繩,厲喝催車起程。羅成坐在車中,向外拱手道:「容此別過,後會有期。」「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雙雙抱拳躬身送行。等二人豎起腰來,馬車已沒入一片塵煙之中。

  只見「辣手青面魔」倏陰聲笑道:「好個後會有期,只怕不出十里,秦厲還要見你一面?」

  「碧目魔君」卻皺眉埋怨道:「大哥,你今天做事好像糊塗起來!」

  「辣手青面魔」道:「二弟,我什麼地方糊塗了?」

  「碧目魔君」道:「大哥縱然容忍,也不能把活口留給姓羅的去套口供啊!這一來豈不洩了咱們的底子!」

  「鐵手青面魔」嘿嘿笑道:「二弟,你以為姓羅的不知道還蒙在鼓中麼?那你大錯特錯了,他只是心有顧忌,不想點破而已。」

  「碧目魔君」一怔,道:「依大哥這麼說,我不懂他為什麼不翻臉?」

  「嘿!三個人卻有二個帶傷,而二個帶傷中又有一個昏迷不醒,這就是他不敢翻臉的緣故,說穿了大家是心照不宣,過了這第一回合,等著看第二回合。」

  「碧目魔君」惑然道:「大哥既然看出弱點,又何必再拖,乾脆就在此地把他們料理了,豈不省事!」

  「辣手青面魔」道:「嘿!二弟,你知道剛才姓羅的揮手阻我那一掌的勁力嗎?告訴你,把咱們二個加在一齊恐怕還擋不住他一擊!何況旁邊還有一個丫頭沒動手!」

  「不論如何,咱們人多,不怕不把他們收抬下來!」

  「二弟,你這就算錯了,大哥我一生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如你這般硬碰硬,縱然收拾了姓羅的,咱們弟兄的死傷,也必可觀,這是何苦!」

  「辣手青面魔」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道:「力不敵唯有智取,當初你也知道,我二處佈置,皆是分頭進行,手下各不相干,諒姓羅的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他縱然料到,卻料不到我們在何佈置,何時發動。故而我們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還怕贏不了這一仗!」

  這番話說得「碧目魔君」心懷大開,笑道:「大哥果然神機妙算!那咱們此刻快抄捷徑走吧!趕在他們前頭,也好看看魚兒投網的情形!」

  馬車如飛急馳,香芸移坐於車轅上,不放心地監視著駕車的黑衣大漢。

  車馳里餘,她忍不住發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大漢回答道:「小的叫張寶,在九宮山三十六寨總舵中充一名巡山頭目!」

  香芸失聲道:「你原來還是姓秦的手下,剛才為何不說?」

  張寶道:「小的剛才要是開口,現在已無法為姑娘御車了!」

  香芸厲聲道:「你真以為我們現在會饒了你!」

  張寶道:「小的心感公子保命之恩,所以坦直相告,姑娘此刻若要殺我,小的也心甘情願。」

  車中的羅成已開口道:「芸妹,不要為難他,只要他有向善之心,我們就該給他悔過之機。」

  張寶肅然道:「人言羅公子仁德蓋世,果然不虛,我張寶今蒙公子保全之德,若再為惡,天地不容!」

  香芸尖叫道:「停車!停車!」

  張寶愕然勒住韁繩,道:「姑娘有什麼事?」

  香芸怒形於色道:「那二個混賬狗賊滿面虛情假意,騙得我暈頭轉向,若不殺他個雞犬不留,難以消我心頭之恨!張寶,把車調回頭!」

  羅成在車中急喝道:「芸妹,不要衝動!」

  香芸唸唸道:「成哥,咱們被人家花言巧語,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口氣怎能忍得下去!」

  羅成輕笑道:「你上了別人的當,我可沒上當。」

  「那,你早已發覺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猴子技人皮!混充君子!」

  香芸一怔道:「既早知好謀,為何不動手殺他個落花流水!」

  「我們三人,已傷了一個半,我不能不有所顧忌,何況我料定秦厲也是受人主使,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也希望姓秦的知機而退,故我沒有點破他的虛假面具。」

  香芸一哼,道:「成哥,你能忍,我可忍不住……」

  「哈!芸妹,你不必急,若我料得不差,秦厲與年永泰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們,前途立刻就會相見,屆時保你能一消心頭之恨!」

  張寶歎道:「公子果真料事如神,『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為拿公子,精心設計了二處埋伏準備要使公子精疲力盡,束手就縛,公子雖破了一處,那第二處卻正待公子落阱!」

  香芸吃驚地問道:「你知道佈置了些什麼嗎?埋伏在什麼地方?」

  「小的不知道,因為二處埋伏,分頭進行,各不相知,不過小的對這段地形極熟,故對前面設伏的地點,約模可以猜到一些!」「什麼地方?」「可能就在此去八里的大峽谷!」「張寶,難道大峽谷的地形特別?」正是,大峽谷二面山勢陡峭,道路從中穿過,百丈距離,勢險天成,若在二邊出口設下埋伏,確是危險萬分。」香芸皺眉道:「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嗎?」「沒有。」香芸急道:「成哥,你看怎麼辦?」羅成沉毅地道:「繼續前進。」「成哥,你……」「芸妹,放心,我不會去找死的。」

  聽羅成似乎成竹在胸,香芸這才寬心,對張寶道:「加上鞭,快!」

  羅成卻在車中道:「不,盡量收慢,此刻愈慢愈好。」

  香芸惑然問道:「為什麼?」

  羅成道:「牛兄弟尚在昏迷中,必須拖延時間,待他甦醒,遇上危險,可以少卻一些顧忌。」

  於是蹄聲踢踏,馬車緩緩地向前走著。

  一里……二里……三里,羅成倏在車中叫道:「芸妹,你進來看看,牛兄弟醒了!」

  香芸鑽入車篷,果見牛釗已睜開了眼睛。她坐落一旁,慰問道:「牛兄弟,你感到傷勢怎麼樣?」

  牛釗裂嘴笑道:「已好多了,咦?咱們怎麼仍在車上?那批狗賊呢?」

  羅成含笑道:「現在你不要多問,好好靜心養息片刻,說不定等下有大風大浪。就不容你這樣舒服了!」

  牛釗大笑道:「這點皮肉之傷,還不至於使我躺著起不來!」

  羅成含笑拍拍他的胸脯,讓他安靜下來,然後揚聲道:「張寶,還有多遠?」「約模四里左右!」羅成道:「再過二里,你就加鞭狂奔,衝向大峽谷!」張寶道:「公子,這樣豈不更加危險嗎?」羅成道:「照我的話去做,不必多問。」「是。」

  天色益發晦暗了。才過未時,已如暮色。

  陰晦的天色下,緩緩而行的馬車顯得那麼孤單,那麼無助。

  車轅上的張寶愈來愈感到心驚肉跳,他摸不透羅公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於是他側耳細聽,想知道羅成在盤算什麼?有什麼應付方策,可是聽了半天,除了聽到牛釗的鼻鼾聲外,根本聽不到半絲聲息,不禁大感失望。

  然而與大峽谷的距離,卻已愈來愈接近。

  大峽谷——

  二面高聳的山峰,光滑陡峭的巖壁,使得中間穿峽而過的山道像一條細小的長蛇。

  谷外天色晦暗,谷中更是陰沉淒迷,猶如盤古時代天地未開時,那般的混沌朦朧。

  驀地——陣蹄聲自谷外響起,接著一輛雙轡馬車如電掣般狂奔入谷。

  百丈峽谷瞬眼即過,方到出口處,二匹健駒倏然一聲希聿聿長嘶,失蹄陷落下去。

  原來出口處已被人挖了一個丈餘陷坑,只是上面鋪了細竹軟土而已。

  狂奔的馬匹跌落陷阱,後面的篷車立刻翹了起來,也跟著壓了下去。

  這剎那,谷口倏升起一股濃煙,十餘隻燃燒的火球滾滾而來,出口處頓被一片猛烈的火勢所阻。而二邊山峽上也同時雷聲隆隆,巨大的石塊自陡峭的山壁上如下冰雹一般滾滾而落,山谷回音,聲勢好不驚人!

  如響雷般的滾石聲中,又起了一陣巨大的喊話聲:「羅成,你前有烈火,後有滾石,快快束手自縛,免得葬生谷中……」

  這番話聲,怕不有百餘人同時在叫喊。

  滾石倏然稀落停止,二旁山壁倏吊落數十條長索,一大批人影垂索飛快而落,為首二人正是「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隨著的是三十六寨分寨主。九宮山三十六寨的人馬幾乎全出動了。

  他們奇兵天降,一到谷中,四下看不到半個人影,齊齊一怔,「辣手青面魔」愕然道:「怎麼沒有人?」碧目魔君」道:「莫非已逃走了!」「辣手青面魔」搖頭道:「決不可能,滾石火球同時發動,神仙也能逃出羅網!」「碧目魔君」道:「可能落入陷坑中了,快去看看!」一大群人立刻奔近坑邊,圍成一圈,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倏響起一聲冷笑,道:「坑中只有死馬,不會有活人!」

  群寇大驚,紛紛轉身回顧,只見滾落道上的一塊巨岩上,站著一男一女,可不正是羅成與香芸。

  「碧目魔君」與「辣手青面魔」激靈靈地一抖,失聲道:「你們沒坐車!」

  香芸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這些狗賊再沒有話說了吧!」

  羅成接著沉聲道:「秦舵主,我在前面不點穿你的虛偽,是希望你能知難而退,想不到你還是不死心,居然連番施展陰謀暗算……」

  話聲未落,只見「辣手青面魔」飛快自腰際抽出一柄軟劍,大喝道:「這二人是正義幫主通告緝拿的要犯,大家上!」

  黔驢技窮,圖盡匕現,這個九宮三十六寨總舵主只有仗著人多勢眾,企圖一拼!

  三十六名分寨主與「碧目魔君」頓時仗刀執劍,蜂擁而上。但香芸早已一聲尖叱,掠身而落,劍光如雪片一般,射落群寇之中。遂就響起連聲慘號!

  天星宮武學豈是這些佔山為寨的匪徒所能望其項背。轉眼之間,就傷了五六名。

  那邊「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雙雙撲向羅成,一劍一刀挾擊而出,二團寒光,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勢猛勁厲卻被羅成輕輕揮出一劍,擋了回去。

  二個魔頭猛攻三招,羅成依然屹立巨岩上,連動都未動。

  其實若非羅成顧慮腿傷,不願再動,二人焉有命在。

  「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漸漸膽寒,尤其身後手下的接連慘號聲,幾乎不曾間斷,更使他二個心涼膽跳,回頭一看,見三十六名分寨主竟在片刻之間,只剩下了六七人,頓時駭然變色。忙急叫道:「風緊扯呼!」

  身形倒掠而起,亡命逃奔。

  在香芸劍下幸保活口的匪徒早已膽寒,聞令頓時撤身四散而奔。

  香芸縱然放得過這些嘍囉,怎肯放過二個禍首罪魁,一聲嬌叱,長身電掠,向「辣手青面魔」截去。

  就在這時,暗中倏有人喝聲打!一蓬烏星,電射而至。

  香芸身在半空陡遭暗襲,逼得身形急瀉,卻已聽到羅成大喝道:「是誰施暗襲!」

  身形橫過香芸頭頂,向前電掠。

  香芸唯恐羅成有失,顧不得再追窮寇,跟著羅成撲去。等她身形落地,只見羅成站在出口處一棵大樹旁,怔然若有所失。

  她急急問道:「成哥,難道沒見到人?」

  羅成搖搖頭道:「此人身手之高,行動之快,實出我意料,真想不到此地四周,還有如此高手!」

  香芸頓腳道:「氣死我了,這傢伙一定是九宮山賊的狗黨,成哥,我們搜一搜!」

  「芸妹,這位高手倒不一定是雙魔同黨。」羅成手指樹幹道:「你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香芸愕然注視,樹上果然刻著十二個字:「暗伏強敵,窮寇莫追,前途相會。」

  「咦!這倒奇了,若說有強敵,怎不趁剛才混亂時現身,分明是一片鬼話!」

  羅成道:「凡事絕不可以先人之見為主,此人說得不錯,窮寇莫追,我們還是招呼牛兄弟與張寶上來,早些離開此地。」

  話聲方落,牛釗已連聲招呼,扛著降魔杵走來,後面緊跟著張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2:20

  只見牛釗一拐一拐得邊走邊道:「痛快痛快,剛才我一杵打翻了二個賊崽子,總算出了心頭一口鳥氣!」

  羅成道:「車毀馬死,我們只有走路了,牛兄弟,你走得動嗎?」

  「哈哈,少主,沒關係,走路活活筋血也好。張寶,還有多少路可到市集?」

  「此去二十里就是旗山鎮可以打尖。」

  羅成道:「那咱們就慢慢走吧!」

  於是一行四人,離開了大峽谷。只見谷中亂石零亂堆如山丘,餘燼冒煙,屍橫遍地,好不慘烈淒涼。

  四人相扶,緩慢而行,直到天黑,才到達旗山鎮。

  這—鎮荒僻冷清,街上居民此刻已大半關門安息,燈光零落,恍如夜半。

  張寶道:「此鎮僅有一家客棧兼營飯鋪,請示公子,是否就去安息!」

  牛釗道:「這鬼地方既只有一家客棧,不去難道還露宿街上不成!上前帶路!」

  「是,是。」張寶連聲答應,越步超前。

  那唯一客棧就在街道盡頭,外面是三間茅舍,後面也僅二座木房,簡陋不堪,此刻門口掛著二盞燈籠,燭火映出悅來客棧四個字。一名肩搭著白布的中年掌櫃,正在東張西望。

  他見張寶等四人快到門口,眉開眼笑,急步迎上來,哈腰道:「四位才來啊!快請,小的已把後進上房收拾乾淨!」

  張寶嗯了一聲,道:「那就請掌櫃帶路!」

  「是,是。」沖年掌櫃轉身哈腰引路,跨進茅屋,直奔裡面,邊走邊笑道:「同時小的已為四位在中間堂屋留下了一桌粗筵,現在還是熱的,茶水俱全,還需要什麼,儘管招呼!」

  講話間已跨進後院,張寶仍不在意,以為掌櫃是故認老主顧在討巧賣乖。

  可是羅成卻聽出口氣不對了,倏然停步,沉聲道:「掌櫃的,誰教你準備酒菜的?」

  掌櫃一楞道:「咦!爺們不是有人先到嗎?那位爺叫小的準備這,準備那,忙好了又叫小的在門口等候……」

  四人聞言俱是一呆,牛釗已吼道:「胡說,咱們一共四個,哪來打前站的!」

  掌櫃又是一怔,羅成問道:「那人呢?」

  「那位爺走了……」

  「走了?」

  「不!他說等一下就會回來!」

  牛釗哈哈笑道:「管他娘的,既有人奉承,住下吃了再說!掌櫃的,是那一間!」

  掌櫃忙指指左邊一幢三間木屋道:「那位爺為四位預定的就是那一間,小的去開門!」

  上前推開木門,四人進入,只見屋子雖然簡陋,但打掃得頗為乾淨,長條案上已點上了二盞燭火,中間一張八仙桌果真放著一桌熱氣騰騰的菜餚,三壺老酒與一大盆白飯。

  餓了一天還未進食,牛釗肚子早在唱空城計了,頓時居下首一坐,抓起一壺酒,就欲往嘴裡灌。酒壺剛湊到嘴邊,倏覺得不對,重重往桌上一放,瞪著店掌櫃喝道:「喂,你這酒菜中有沒有放毒?」

  掌櫃一呆,苦笑道:「大爺這是什麼話,小店與各位無冤無仇,放什麼毒?」

  「把話聽清楚,我是問酒菜中有沒有毒?不是說你放毒!」

  「大爺放心,這些菜都是小的親手做的,哪來的毒!」

  牛釗把酒傾在碗中,聞了一聞,又仔細察看菜色,每樣嘗了一嘗才笑道:「果然沒毒,掌櫃的,你可以退了!」

  說著,一碗酒已仰首飲盡。

  掌櫃哈腰而退,閉上木門,羅成與香芸也卸下肩上包袱長劍,打水洗臉,然而各居一方進食。香芸仍是心疑不止,邊吃邊問道:「成哥,你看那人是誰?」

  羅成道:「可能就是在大峽谷留言的人。」

  剛剛吃完,門口已響起一陣畢卜敲門聲。

  「進來!」香芸以為是掌櫃。

  那知木門啟處,走進一位白髮勁裝老者,雙目神光湛然,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深厚精純的修為。

  牛釗倏然站起來喝問:「喂!你是誰?」

  老者微微一笑,移目羅成道:「少俠諒必知道老夫是誰了!」

  羅成沉聲道:「想必老丈就是樹上留言,預訂客房之人了!」

  「不錯。」老者微微一笑,正色道:「老夫本就欲與你在谷口現身相見,卻發現另有高手伏在暗中窺伺,在敵友未分下,老夫立刻搜尋,是以匆匆留字,趕來此地相見,但剛才又發現有人暗中跟蹤老夫,所以又到外面兜了幾個圈子。」

  羅成問道:「老丈有發現嗎?」

  「沒有,這人端的神秘非凡,以老夫一身功力,竟然搜不出他形蹤!方有所覺,旋即閃避消失!」

  「請問老丈到此有何賜教?」

  老人神色立刻謹慎道:「正有以相告,但……」

  頓住不語,目光立刻掃向香芸與牛釗。

  羅成忙道:「這三位都是自己人,老丈不必顧忌。」

  老人道:「但也請你派一人守住屋外,以防跟蹤老夫的人再來窺探!」

  羅成頷首道:「張寶,你就到院中去走走!」

  「是。」張寶應聲出門。

  「老丈還有顧慮嗎?」

  「說來話長,三位請坐,容老夫慢慢敘述。」老者先自在桌邊落坐,接著道:「羅少俠,你認識老夫嗎?」

  羅成道:「素未謀面,正欲動問!」

  老人歎道:「老夫龐天化,昔年有個名號叫『霹靂神』……」

  「原來是龐老丈。」

  「霹靂神」龐天化道:「老夫昔年見你時,你尚在襁褓之中,你自然不會認識,但我與令尊羅大俠卻有八拜之交。」

  羅成怔了一怔,起身一揖道:「恕晚輩不知先父與老丈之交誼,龐叔叔請受晚輩一禮!」

  龐天化忙伸手一攔道:「現在不是多禮的時候,請坐下說話!」

  羅成復歸座道:「以龐叔叔與先父之誼,晚輩卻未聽先父提起過……」

  「你奇怪麼?」

  「晚輩確是感到意外。」

  「令尊在世時有提起過去的事嗎?」

  「先父絕少談及過去。」

  龐天化歎道:「令尊是不願談及過去,他自然不會提起老夫了。」

  「為什麼!」

  「往事不堪回首,提又何益!」

  羅成沉思片刻,道:「龐叔叔諒必還有許多事要告訴晚輩!」

  「正是,但老夫要先問你,聽說你半年前接連殺了龍沐風與魯嘯,執意孤行,闖入天星宮!」

  羅成作色道:「道聽途說,龐叔叔怎可相信。」於是把經過簡略敘述一遍,接著一歎,道:「晚輩就苦在口信無憑,難辯清白,何況真相不明,欲辯無力……」

  龐天化忿然道:「果不出我所料,賢侄,你知道誰在作祟嗎?」

  「龐叔叔莫非知道?」

  「當今世上,除了老夫之外,再沒有誰能清楚其中緣因了。」

  羅成急急問道:「是誰?」

  「三環先生莫於道。」

  羅成心頭一震,默然片刻道:「晚輩對他固有所疑,但自思與他並無瓜葛,他何以要頻施陰謀,陷我於不義!」

  龐天化歎道:「其中自有因果,賢佳,你知道你母親是天星宮中的人嗎?」

  「這點晚輩已經知道。」

  「當年令尊虧令堂相助,一齊逃出天星宮,令尊臨走時還順便帶領了四位患難同伴。三個是『八臂天龍』龍沐風、『飛雁劍』魯嘯。與老夫!」

  羅成一怔道:「原來如此,那另一位呢?」

  「那一位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

  羅成心頭大震,脫口道:「這就奇了,依理說,他更不該對我……」

  龐天化低徊地接口道:「老夫就要講到正題了,咱們四人與今尊逃出天星宮後,唯恐天星宮追蹤,就在巫山神女峰隱匿了一段時間,而變故就發生了這年餘間。」

  羅成急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變故就在令堂身上,由於相處日久,莫於道競與令尊同時愛上了令堂。然瓊娘所以叛出天星宮,自然與令尊早生感情,可是她為了顧慮四人感情,又不便峻拒,以至發展成雙雄奪美的火爆局面,令尊與莫於道終於相約決鬥於巫山神女峰下!」

  羅成聽得目瞪口呆,接口問道:「結果如何?」

  「結果被老夫與龍、魯二位發覺,自然沒打成,於是我們分頭勸說,為了使五人患難之情完好如初,老夫與龍二弟魯三弟甚至對令尊與莫於道以決裂作要挾,揚言若二人不相互諒解,完好如初,就拂袖告別,分道揚鑣,但結果願與心違,莫於道因爐生很,第二夜就不辭而別,離開了神女峰。老夫與龍二弟聞訊立刻追趕,卻未追上,自覺回去無趣,也黯然而別。自此大家星散,一別二年,令尊在江湖上聲譽日隆,在雁山山麓創立莊堡,旋又與令堂成百年大喜,八派三幫共贈譽為武林第一家,那時我與魯龍二人都到賀喜,只有莫於道毫無消息,賢侄,這是舊事,也是前因,你該懂了吧!」

  羅成默然頷首。忖道:「龍堡主所以自刎贈頭,魯叔叔半途以死相阻,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此,他們是報答父親昔年救他們之恩,可惜卻被莫賊利用,遂行陰謀之計!看來母親的失蹤,必與莫於道有關!」

  只見龐天化接下去道:「莫於道的機智作風,老夫是太清楚了,他萬事都用計謀,叫你不知不覺中落入他預佈的陷阱中,他卻兵不刃血,得遂雪恨之願,你昔日遠訪祁連遇上的和尚,必就是他的化裝,這一指點,卻使你一步步走入他佈置的陰謀中!」

  語聲方至此,倏聽到屋外砰地輕響,似是有人倒地之聲,龐天化倏然起立,道:「外面恐怕有人!」話聲中已開門而出。

  羅成與香芸也跟著走出屋外,目光一掃下,駭然大驚,只見張寶僵臥門外二尺之處,已經氣絕身亡。

  黑衣上卻被人寫了四個白色大字:「正義幫殺」。

  只見龐天化神色一變,忿然道:「可惡!」

  身形電掠已起,飄上了屋頂。

  羅成忙道:「龐叔叔要去何處!」

  龐天化轉首道:「老夫非把這可惡的傢伙搜出來不可,你前途多險,請自珍重!」

  話聲中,人影已一閃而沒。

  羅成默默抱起張寶屍體,正要選擇地方埋葬,倏聽到遠處倏響起一聲厲叱,接著響起一聲長嚎,心中頓時又一震!

  他把屍體匆忙交給了牛釗,沉聲道:「你守在這裡,等我回來!」

  身形向發聲處急掠而去,越屋頂先飄落街道盡頭,只見青石板的街道上橫著一具屍體。

  走近一看,赫然就是剛才尚在娓娓細談的「霹靂神」龐天化。

  羅成暗暗一聲歎息,所有的忿怒、悲傷似乎都化成這聲悲歎!他倏跪落屍體面前,喃喃道:「龐叔叔,我知道殺你的是誰,與龍堡主、魯叔叔一樣,你是第三個為晚輩而犧牲,我一定會代你報仇,以莫賊的首級,祭奠你的英魂!」

  江南已人初夏,西子湖畔的景色更是美秀引人!

  可是這幾天的西子湖畔與杭城四周,到處出現白粉畫成的圈圈。

  這些圈圈猶如兒童塗鴉,可是卻中規中矩,成品字形三個一組,每一組中都寫著四個字:「有事相求」!

  三天後倏然所有圈圈都消失不見,只在東城門口的牆上出現了三個紅色圈圈,圈中卻有八個字:「平湖秋月,子時相見」。

  當夜——

  平湖秋月的迴廊上,出現三個白圈,一位白衣人憑欄獨立,望著碧空明月,滿湖船影在發呆。

  這白衣人身背長劍,面蒙青紗,顯得相當神秘。

  夜色漸深,遊湖散步的遊人都已漸漸離去,只有他仍靜靜站著,一動不動。

  月色中移,子時正。

  平湖秋月臨湖水閣的迴廊另一端倏如幽靈一般,又出現了一個人。

  這人一襲青衫,身裁頎長,頭上卻戴著一頂竹笠,這頂竹笠也非常特別,頂端特別尖聳,笠沿陡斜,把青衫人的整個臉部,卻遮在笠沿之中,神秘不下於白衣人。

  白衣人此刻已轉過身來,露出面紗的一雙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青衣人!

  青衣人卻木然不覺,一步一步向白衣人方向走來。

  當他走到邊緣那個白圈時,倏然止步,就在圈中席地坐了下來,口中緩緩道:「閣下何事邀我?」白衣人反問道:「你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青衫人道:「正是,同樣請教閣下大名?」白衣人道:「在下吳青山。」青衫人道:「吳老弟有何事相求。」白衣人道:「請先生代我查探二點消息!」青衫人道:「要查探什麼消息?」白衣人道:「第一件,我要想知道武林第一家羅少俠的下落!」「有第一件必還有第二件?」「正是,第二件,請問正義幫主究竟是何人?」「可有第三件?」「就只二點。」青衫人冷笑一聲道:「這二點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語聲一頓道:「先回答你第二點,正義幫主就是正義幫主!」白衣人一哼道:「這算什麼回答?」青衫人冷冷反問道:「你要我怎麼回答!」「至少你得說出他的門派來歷!」「不屬任何門派。」「那也該說出他的姓名綽號。」「姓尚名子義綽號『賽諸葛』!」

  白衣人尖聲道:「正義幫主就是『賽諸葛』!」語氣顯得驚訝萬分。「不錯。再告訴你一點,羅成就在這杭城之中。不但在杭城中,而且就在此地。」「在哪兒?」「就是在我莫某面前。」白衣人面紗無風而動,道:「先生是在說笑話了!」青衫人冷冷道:「莫某素無戲言,只是不明白你羅少俠何必如此神秘,開這玩笑!」白衣人長笑一聲,伸手扯下面紗,道:「三環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能夠一眼就識破我羅成面目。」面紗除去,果是英風爽颯的羅成。青衫人嘿嘿笑道:「若無這點眼力,莫某何能混到如今。」羅成臉色一沉道:「你既已識破我面目,還有二事相問。」「請說。」「你不要報酬嗎?」「大難不死,莫某今天算是免費服務!」羅成冷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第一點請問寒舍毀在哪一個手中?我母親現在何處?」「武林第一家毀於天下武林同道手中,令堂現在正義幫中。」羅成激動地問道:「我母親還活在世上!」「令堂活得很好,只是病尚未痊癒。」

  羅成強抑住激動的心情,又道:「第二點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這點恕我難以遵命!」羅成雙眉一挑,道:「難道你沒臉見人?」青衫人倏然起立,道:「羅成,你無禮得太過份了,莫某二十年來從未以面目示人,也從無人敢提此要求,豈能為你破例!」

  羅成狂笑道:「今天只怕由不得你!」

  抬腕出劍,但見電光一閃,青衫人頭上的竹笠已中分為二,接著劍尖已停在青衫人咽喉之間,距離只有寸餘。

  這一劍實在快,快得無法形容,青衫人的面目也暴露無遺。

  只見三角眼,鷹勾鼻,面容削瘦,二顴高聳,年不過四十左右,這「三環先生」莫於道的面目竟狼狽不堪!

  羅成冷笑道:「想不到詭秘難測,名震江湖的三環先生竟是這付面目,實在令人失望。」

  這時青衫人的臉色充滿了驚懼和恐怖,他腳下緩緩後退,語聲發抖地道:「羅少俠,有話好說,請把劍放下來!」

  羅成峻聲道:「等我問完話,自然會放下劍。莫賊,你心太狠,手段太辣,為了昔年感情上的衝突,竟然對我一個後生晚輩,頻施陰謀,步步進逼,而且還慫恿正義幫,毀我家屋,俘我母親,再殺龐叔叔,你簡直毫無人性!」

  「少俠……你……你弄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2:43

  羅成厲聲道:「真相已明,龐叔叔已完全告訴了我,你賴也沒有用,我問你,龍堡主的遺言是不是你改的?」

  「我……我不知道。」

  「好個不知道,魯嘯叔叔明明是我親手所葬,卻又遺屍道中,難道你也不知道?」

  「少俠,我……我真的不知道!」

  羅成厲叱道:「若不坦白認罪,就叫你劍下亡魂!」

  這時青衫人身後已是迴廊欄杆,退無可退,只見他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身形陡然倒翻,就向湖中躍去。

  眼見對方竟要逃走,羅成一聲大喝:「那裡走!」

  情急之下,長劍閃電往前一送,正好刺在青衫人腰腹之間,洞穿而過,只聽見一聲痛嚎,青衫人如死魚般墜落湖中,口冒水泡,迅速地沉了下去。

  這一劍穿體,是決難活命,眼見大仇已報,羅成都呆了。他想到大恨雖洩,但人證已死,怎麼向正義幫交待,又怎麼向江湖上洗刷自己的清白!

  原本之意,他想活擒莫於道的,但結果竟是如此,實在大出意外!他心中懊侮萬分,可是悔之已晚,悔又何用。

  無精打采地,羅成長劍回鞘,再度探視湖面,但見湖面上一片紅色,顯然是血水溶化,而且還在微微冒氣泡,這顯示出人的確已經死了。

  他暗暗一歎,轉身走出臨湖水樹,倏見出口壁上有張白紙在微微抖動,扯下一看,心頭砰然大震,呆著木雞。

  原來紙上寫著八個字:「殺我替身,將取爾命。」

  下面赫然畫著三個圈圈,正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標記。

  「剛才不是他!」

  羅成既驚且疑,也摻雜了一絲高興,可是他隨即發覺自己有了難題。

  難題在自己無法知道誰是真正的「三環先生」莫於道。自己不識他的面目,此刻就是在身邊也無法發覺。

  羅成遂已感到自己操之過切,為今之計,必須先找到一個認識莫於道的人!

  但有誰呢?他邊走邊思,父親故友龍堡主、魯叔叔、龐叔叔都已逝世,所知道的只有遠在天星宮中的雲大娘,可是歷經萬難,九死一生地逃出來,怎能再去闖天星宮!

  這正是一個難題,不過羅成不相信當今世上真會沒有人認識莫於道,他想起了一句古訓:事不怕難,有志竟成。何況這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想到這裡,他倏想起了母親。他心中倏有了主意。

  於是他提氣飛掠,回到杭城。

  杭城的湖濱客棧,燈火已經零落,旅客大都已入夢鄉!只有三進上房的燈火還亮著,而且窗戶洞開,一位容貌美艷的少女倚窗而望。

  她就是香芸,等待著羅成歸來。

  二更左右,一條人影自空瀉落,影停見現,她心中像放下了一塊大石,立刻站起來興奮地道:「牛兄弟開門,成哥回來了!」

  一邊叫一邊已奔出外屋。牛釗已打開大門,羅成默然地走進來。

  「成哥!」香芸親切的迎上去,訝然道:「看你垂首喪氣的樣子,莫非有了變化?」

  三個月行程,親密相處,已使她的心靈,整個交給了羅成。她只感到自己與羅成已溶成一個整體,以他之憂而憂,以他之喜而喜。

  只見羅成臉色沉重地搖搖頭,道:「今夜等於一事無成!」

  牛釗插嘴問道:「難道姓莫的知道是你,失約了?」

  「沒有失約,但卻是個假貨,被我一劍斃於湖中,我現在發覺將來要找莫賊實在困難!因為我根本不認識這狗賊的面目,說不定這狗賊化裝成你的模樣來行刺,我至死還是個糊塗鬼哩!」

  牛釗哈哈一笑道:「少主是說笑話了。」

  羅成正色道:「我不是說笑話而是要提高你的警惕。今後多注意陌不相識的人接近!要知道姓莫的神秘狠毒,化身千萬,尤其咱們此刻一動一靜俱在他的監視中,敵暗我明,稍一不慎,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香芸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認識莫賊的人?」

  「當然有,但以我所知,認識莫賊而仍活在世上的,如今只有二個人!一個是天星宮的雲大娘,還有一個就是我母親。」

  香芸禁眉緊促道:「這就難了!咱們該怎麼辦?」

  羅成語聲低沉道:「雲妹,我需要你幫忙!」

  「成哥,我哪有不幫你忙的道理,但你母親神秘失蹤,不知落於何方,至於雲大娘遠遠在天星宮,我怎能再回去,要我怎麼幫你呢?」

  羅成始露笑容道:「今夜我雖無收穫,但卻探得你父親的消息。」

  「真的?」香芸欣喜得幾乎想跳躍起來。

  羅成坐落椅中,道:「可能是真的,但究竟是真是假,必須你親自去證實。」

  「快說,我父親在何處!」

  「令尊就在正義幫中,而且就是當今崛起江湖,號令黑白二道要捉拿我的正義幫幫主!」

  香芸愕然失措,道:「成哥,你不會聽錯了吧!」「我不會聽錯。」「是誰告訴你的?」「就是死於我劍下,那個莫賊的替身!」香芸一哼,道:「這種人的話怎可相信。」羅成道:「所以我要你自己去證實,不但要查明神秘的正義幫主是否令尊,也同時替我查明家母是否被監在正義幫中。」

  香芸一呆,訝然道:「伯母在正義幫中?……」羅成表情沉重地道:「若令尊就是正義幫主之言不假,那家母被監在正義幫中的話不會假的!」香芸挺一挺胸道:「若家父果是正義幫主,我一定求他老人家先釋放伯母她老人家。」「不,芸妹,我不希望你這麼做!」「為什麼?」「要令尊先釋放家母,以他目前地位,是萬萬不會答應的,若你暗中設法救家母,更不可以,這樣會損傷令尊與你父女間的感情,而且對整個事情來說,並未獲得解決,我被誣的清白仍然不能洗清。」

  香芸怔怔道:「那你要我怎麼辦?」

  羅成道:「你先設法見家母一面,看看她的病狀,請她老人家描述一下莫賊的面貌,最好能畫一張圖。然後請轉告令尊,說我已查出一切真相,只待獲得證據,希望他能運用他的影響力,在這段時間,勿再對我施以壓力。使我能從容佈置,擒那莫賊,只要你能為我做到這一點,我就可以鬆口氣了。」

  說完叮囑道:「記住,未見令尊前勿向任何人提起令尊姓名,見了令尊,也切勿提到莫於道的名字,以避節外生枝。」

  香芸道:「成哥,你與我一齊去多好!」「萬萬不成,真相未交待前,正義幫與我猶如水火不容,縱然令尊不會太為難我,江南雙雁與龍家堡的人也不會輕易罷休,所以你這次必須單獨去。無論成與不成,七天之內,你必須給我消息。」

  「在這裡見面?」「不,靈隱寺中,一線天下。」「好,我天明就走,成哥,你這二天儘管放寬心情,若家父確是正義幫主,我想這二點我絕對能辦到的。」

  四明山下的飛雁莊,莊屋連雲,風貌如昔。

  但現在卻變成了正義幫的總壇所在地,飛雁莊的門匾沒有了,豎在門邊的旗桿上已飄揚著一面繡著「正義幫」三個大金字的巨旗。

  正義幫以主持江湖正義作號召,目前的急務,卻完全擺在緝拿羅成這件事上,他們傳撤江湖,敘述羅成的罪狀是背義欺上,偏執嗜殺。

  從前進出飛雁莊的都是白道英俠,自改正義幫後,為了緝拿羅成,那位幫主似乎感到單聯絡白道的力量仍是不足,故也聯絡黑道上的朋友協助。

  於是進出正義幫的份子,也日漸複雜起來,黑道上的魔頭,水陸二路開山立寨的綠林大王,都變成了正義幫的座上客。

  這,令人產生一種感覺,似乎正義幫的成立,是針對羅成而起,完全是為了替已死的龍堡主與飛雁莊主報仇。

  目前的情形的確如此,但其中是否隱藏著其他陰謀呢?那只有天知道。

  時正中午,飛雁莊前二騎飛馳而來,馬上人竟是九宮山三十六總舵寨主「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

  這二人在莊門前飛身下馬,向站在門口的莊丁拱手道:「請通報,九宮山秦厲與盟弟年永泰有急事求見幫主!」

  那名莊丁忙還禮道:「二位請稍待,待小的先向知客堂通報!」

  說著往裡奔去。片刻間帶著一名穿著藍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正是昔年龍家堡的總管龍三游,只見他拱手道:「在下知客堂主龍三游,秦總舵主與年總監察不是在九官山佈置截拿羅成嗎?」

  「辣手青面魔」歎了一聲,道:「說來慚愧,秦某接奉貴幫飛鴿傳信,布下了二道埋伏,不但仍被這小子逃脫,而且使敝山精英全折,為此在下與二弟專程赴謁貴幫主,報告經過……」

  剛說到這裡,又是一陣蹄聲響起,只見一名黃衣少女飛騎而至,翻身落馬。

  「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轉頭一看,頓時臉色一變,慌忙同聲道:「龍堂主,這丫頭就是與羅成在一起的,想不到竟也到了江南,拿下她不怕找不到羅成!」

  龍三游神色頓也一變!

  那黃衣少女正是香芸,她下馬正想通名求見正義幫主,一看門口站著二人竟是「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嬌容也是一變!抬腕就掣出肩頭長劍。

  想起在路上,吃足了這二個巨寇的苦頭,差點命亡九宮山,再也忍不住怒火,冷笑道:「好啊!真是山不轉路轉,又在這裡碰上了,這次看你們二個還往那裡跑!」

  邊說邊已仗劍欺身而上。

  「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那敢怠慢,嗆嘟連響,也同時亮出兵器,口中同聲道:「龍堡主,這丫頭劍法不俗,最好叫人圈住她!」

  龍三游已喝道:「丫頭,你竟敢闖到正義幫門口來撒野,敢情是受了羅成小子的支使,前來挑戰?」

  香芸黛眉一挑道:「你是誰?」

  「本堂龍三游,忝掌正義幫總壇知客堂……」

  香芸道:「即是正義幫的人,就請站到一邊去,待本姑娘殺了這二個狗賊再跟你說話!」

  話聲未落,「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已齊聲暴叱,猛撲而上,劍灑寒光,刀如狂風,向香芸刺到。

  他二人認為在正義幫門口,不怕沒有兵援,動了先下手為強的念頭。

  但香芸早已提足功力準備出手,見狀一聲冷笑,長劍揮出一道圓弧。

  這道弧形劍光,看來簡單得毫無變化,但卻把雙魔的攻勢全部封死,雙魔一招未逞,正待撤招變招,香芸陡然響起一聲尖叱:「拿命來!」

  劍勢陡然一變,旋出萬道銀芒,把雙魔身形俱罩人劍光之中。

  龍三游見狀大驚,他怎能眼見雙魔在正義幫門前被殺!一聲大喝,雙掌一甩,力劈而出。

  他掌勢方出,慘號之聲已起,心驚之下,倏見人影分閃,掌力落空,急忙收掌停神一看。

  只見「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已雙雙倒地,躺在一片血泊中,身上的劍痕不下十餘條,死得慘不忍睹。

  香芸卻已飄身一邊,收劍冷笑道:「龍堂主,若非看在你是正義幫的人,姑娘剛才就饒不了你!」

  這時莊門裡似已得知消息,湧出了一大批人,剎那之間,已把香芸團團包圍在中間。

  為首四人卻正是副幫主「七劍神君」父女,樞密堂堂主「江南雙雁」等人。

  「七劍神君」望著地上二具屍體,沉聲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龍三游忙道:「聽秦舵主說,這丫頭就與羅成在一齊,她剛到這裡,見了秦年二人,就亮劍出手,大起殺性,咱們先拿下她,不怕問不出羅成的下落!」

  香芸冷冷道:「聽說江湖上尋仇雪恨,就得憑一身功力藝技,依江湖規矩行事,像這二個狗賊只會施用陰謀暗算,留在世上,除了害人外,還有何用!」

  這番話說得一干正義幫的高手,人人臉上發紅。

  七劍神君一哼道:「依你所言,今天來此莫非要替羅成找本幫堂堂正正的以武解決?」

  香芸倏展笑容道:「我今天來此與羅成完全沒有關連!」

  「七劍神君」道:「那是為了什麼?」

  香芸道:「請求一謁貴幫幫主!」

  「七劍神君」冷笑道:「老夫身為副幫主,你有什麼事對我說也是一樣,老夫可以立即答覆解決!」

  香芸道:「請問副幫主,我與幫主私人間的事,你也能越俎代庖嗎?」

  此言一出,這些高手俱皆一怔,面面相觀。

  香芸又微笑道:「我此來決無惡意,但我的事,除了貴幫主外,相信誰也無法解決,假如各位仍不通報,我姑娘只有硬闖啦!不過若貴幫主知道怪罪下來,到時休要後悔莫及!」

  「七劍神君」想了一想,道:「也罷,龍堂主,你進去傳響雲板,稟告幫主,請示定奪!」

  龍三游立刻轉身奔入莊中。不過盞茶時刻,急急奔出高聲道:「幫主在大廳傳見!」

  「七劍神君」聞言閃身冷冷道:「請!」

  於是一干高手擁著香芸進入了莊門,到達了第一進大廳,只見大廳前排列著十六名大刀手,個個肅立無聲。

  大廳中間的太師椅上已端坐著神秘的正義幫幫主。

  只見他穿著一件白綢長衫,臉上套著白色頭罩,除了露出一對漆黑髮亮的眼珠外,看不到其他部分。

  香芸踏進大廳,一干高手已二旁排列,齊齊施禮道:「參見幫主!」

  正義幫主大刺刺地揮了揮手,目光注視香芸道:「姑娘有何事見我?」

  香芸道:「想請幫主代我找覓一人!」

  正義幫主道:「此人是誰?」

  香芸道:「是我生父。」

  正義幫主冷聲道:「妙絕了,你找生父怎麼找來本幫!莫非他是幫中之人?」

  「正是。」

  正義幫主目光一閃道:「報上名來!」

  香芸道:「無須報姓道名,只請幫主看看此像!」

  從貼身掏出畫有人像的白絹,運功一拋,像一塊白雲般,飛到正義幫主手中。

  由於正義幫主是否是自己父親,立刻可以分曉,香芸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望著對方,一瞬不瞬。

  只見正義幫主接住白絹,雙手持著,目注良久,未發一言。

  他是在發呆?還是不識絹上人像!

  香芸不停地猜測著,心情由緊張而變得焦灼。

  終於,有了動靜,正義幫主先將白絹塞入袖中,然後抬頭道:「你是從天星宮中出來的?」香芸急急點點頭,心中卻一片失望,因為他從正義幫主的語聲中,聽不出絲毫感情。正義幫主又問道:「雲娘可好!」這一問,使得香芸激動起來,不會錯了,一定是……她情緒激動得使語聲發抖!「那,你就是……」正義幫主接口道:「不錯,孩子,我就是你生父!」這番宣佈,使得大廳中「七劍神君」等人大吃一驚!

  真是想不到的事情,神秘的幫主倏然來了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竟從天星宮中出來的,這些已夠令人嘖嘖稱奇了。

  而更使他們疑懼的是,幫主的女兒偏偏又與羅成在一起,一路上過關斬將,警訊頻傳,過了閩境倏兒全失去了消息。現在卻突然出了這麼大的變化,那末,這位幫主會不會因此而變更初衷呢?正義幫又會不會瓦解於無形呢?

  龍三游與雙雁等正自驚疑,香芸已脫口叫道:「爸爸……」激動得向正義幫主「賽諸葛」尚子義撲奔過去。但才奔近一半,香芸的嬌軀卻被一股柔和的動力所擋住。只見正義幫主袍袖一揮,柔和地道:「芸兒,希望你能先原諒為父的……」香芸愕然止步,拭去激動的淚水,訝然道:「爹,你要我原諒什麼!」正義幫主道:「站在爹的地位立場,不能不先公後私,希望你不要見怪!」香芸俏目一掃二旁高手,忖道:「看他們神色不停,目光疑懼,爹的立場確是不能不顧!」當下頷首道:「爹,我體會你的意思。」

  正義幫主哈哈笑道:「果然是個乖兒,那麼我問你幾句話,你肯實實在在地回答嗎?」

  香芸道:「孩兒應該據實回答。」

  正義幫主道:「很好,你先說說怎麼離開天星宮的?」

  香芸道:「雲大娘一直要送孩兒出宮,苦無機會,她是怕孩兒從未出門,無人照顧,恰好羅少俠闖宮被執,大娘看他還誠實可靠,所以把孩兒托付於他,讓他帶我偷偷逃出。」

  「原來如此,難怪那小子會活著逃出天星宮!」

  正義幫主話聲一頓,接下去道:「聽說你一路上幫羅成殺退無數截拿他的高手,可有這回事?」

  香芸道:「既然同伴而行,孩兒義無袖手旁視之理。」

  正義幫主點點頭道:「若我是你,也會如此。」

  香芸一怔,她原以為父親必會訓斥,想不到竟會有番話,不禁欣然笑道:「爹,想不到你這麼通情理!」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為人處世,豈能不通情理。」

  語聲倏然一沉道:「但現在你知道你爹就是正義幫主,又何以自處?」

  香芸急急道:「爹,我自然永遠伴著你,跟你在一起!」

  「嗯!你與羅成感情上好嗎!」

  這句話問進了香芸的心坎裡,可是她知道目前的環境,不敢有所表示,裝作淡然道:「還好。」

  「好到什麼程度?」

  香芸吶吶道:「普通而已。」

  「芸兒,事關重大,你要坦白地說。」

  「爹,孩兒孤身出來,不辨東西南北,自然是相互關照,但這僅基於道義立場而已,要我怎麼再解釋!」

  正義幫主沉聲道:「你是說僅止於友誼而已。」

  「是的,爹。」

  「那麼爹現在告訴你,你要跟爹,就必須完全斷絕與他的友誼及關係!」「爹……」香芸惶然叫了一聲,卻不知怎麼說下去。「芸兒,你有困難嗎?」「沒……沒有。」「那你是不願切斷與羅成的友誼?」香芸囁嚅地道:「不……不是。」「芸兒,你是願意了!」「是……是的……」正義幫主歎息一聲道:「但是只憑你口中這麼說,怎麼能使人深信不疑呢?」香芸急急道:「爹,你不相信我?」正義幫主道:「唉!孩子,爹怎會不相信你,但此地並不止爹一個人呀!我一個人相信又如何能怯群疑?」香芸一怔道:「那……要我怎麼辦?」「孩子,我倒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告訴你後,你肯照我的話去做嗎?」「爹,只要我力能所及,一定聽您的話去做!」「很好,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能殺了羅成,取他首級來此示眾,表示你確是心口如一!」

  香芸大驚失色,脫口道:「不能……」

  正義幫主語聲一沉,道:「莫非你剛才回答我的話都是在騙我?」

  「不,不!爹,孩兒來此時,羅少俠曾托孩兒向爹懇求一件事!」

  「他懇求什麼?」

  「他說已經查明真相,只待獲得證據就能向爹及各位俠士交待,洗刷清白,所以他請求爹能寬容他一段時間,不再施用壓力,使他能全心全力地找證據!」

  正義幫主目光逡巡,問道:「各位都聽到了,可有意見嗎?」

  龍三游立刻挺身而出,道:「幫主,絕不能放鬆壓力,讓那小子獲得喘息機會。」

  雙雁也接口同聲道:「事證俱在,還查什麼證據,這分明是借口拖延之計,若再拖延下去,咱們恐將死無葬身之地。」

  正義幫主道:「芸兒,你聽見了麼?爹與姓羅的並無怨仇,但既受他們信任,忝為幫主,就不能不立身公正,以信御眾,否則爹何以統御幫中高手,又何以號召江湖同道!」

  香芸已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她能殺羅成以明心跡嗎?自然不能。不說她已知道羅成是被三環先生莫於道陰謀所陷害,就是論情感,她也不忍如此做。但是父親的話卻又無法反駁,因為她諒解父親的立場,不如此做,實不足以解群疑。

  怎麼辦!怎麼辦?她神經紊亂地自問。

  卻見正義幫主歎道:「芸兒,爹知道你在人情上感到為難,不要緊,爹並不逼你立刻去做,你可以在這裡住下來,先讓心情平靜想想清楚,再去行動。孩兒,以爹的立場和爹的權力,能為你沒想的,也只有這一點了。」

  「謝謝爹!」香芸垂首說。

  正義幫主目光再度一掃道:「各位對我父女的談話諒必都聽到了,假如哪一位還有懷疑的話,可以提出來!」

  「幫主聖明!」

  廳中所有幫中高手轟然齊聲回答。

  正義幫主站起來道:「若無別事,就請各位回本位!芸兒,你隨我來!」

  於是香芸就在正義幫中居住了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3:18

第六章 獨坐小樓嬌容瘦


  飛雁莊最後一進院落,聳立著一座小樓。

  小樓周圍是幽靜雅致的花園,一潭清水,滿園花樹,點綴著二座假山,在這仲夏之夜,濃蔭密綠,螢火穿梭,映著天上一輪明月,充滿了詩情畫意。

  可是此刻倚在小樓窗畔的香芸,眼睜睜地望著下面景色,絲毫沒感到這份寧靜的享受,她只覺得一片漆黑,猶如她目前的處境。

  自被安置在這座小樓以後,正義幫主對這位初見面的獨生女兒真可說細心照護,愛之已極,每天為她裁製新衣,又派了春蘭、春梅二名丫環侍候,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不斷命丫環往香芸房裡送。

  依常理說,骨肉重圓,錦衣玉食,父親又對她這麼愛護,應該感到幸福快樂才對。

  但世事就這麼奇怪,香芸愈來愈感到痛苦不堪,甚至心中許多話,在父親面前,連提都不敢提,每天中午,面對父親時,如坐針氈,覺得無話可說。

  以前夢想父親時那種相擁暢談,幸福歡笑的想像,變得無影無蹤。佔據她腦中的只有羅成英俊的影子,以及盤占心上的難題,要怎樣才能避免傷害羅成又能向父親交差呢?

  這正是個解不開的結,每天她的精神都集中在這個結上,想盡各種方法,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

  而現在,她的思想已情不自禁地集中在這一個結上!

  怎麼辦?該怎麼辦?

  夜色是寧靜的,小樓中也是寧靜的,她的心境卻一點也寧靜不下來,倏然珠簾一挑,有了聲息,只見丫環春梅悄悄地走了進來。

  「小姐還沒有睡?」木雕般坐著的香芸輕輕嗯了一聲,頭也不回。春梅又道:「剛才幫主叫婢子去問了許多話……」她見香芸一聲不響,依然呆呆望著窗外,忍不住接下去道:「幫主要婢子問問小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香芸依然坐著不動,懶洋洋道:「沒有。」「幫主是見小姐愈來愈消瘦,所以關心你,要你多睡多吃,別多想閒心思!」「嗯!」「幫主還要婢子問問小姐,半個月過去了,心境寬暢了沒有?」香芸如夢初醒,倏然轉身過來,急急道:「我在這裡已經過了半個月了?」春梅抿嘴笑道:「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整整半個月,小姐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快了?其實人在幸福的環境裡,誰都會覺得時間溜得快。」香芸的確覺得日子過得太快,但她的感覺與春梅的說法卻完全相反。她驚覺自己白白浪費了許多天來苦思如何解決難題,卻幾乎誤了羅成的大事。請求父親減輕對羅成的壓力已經失敗,若再不快點找到羅成的母親,豈不讓羅成懸在半空中,一籌莫展。想到這裡,心中又不禁憂急起來。

  記得離開羅成時,有七日之約,在靈陰寺再見,如今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半個月,羅成的心情,已不想可知,定然日夜不安。

  她不禁急急道:「春梅,我問你一件事。」「小姐,什麼事啊?」「你知道羅夫人被監禁在什麼地方?」

  春梅一愕道:「哪位羅夫人?」

  香芸一呆,道:「你不知道?」

  春梅搖搖頭道:「婢子才來不過一月,不過好像沒聽說幫中有位羅夫人!」

  見她神色似非虛假,香芸心中頓時失望。

  現在要去問那一個呢?問父親?決不能提,提了反使他起疑,問其他人,他們早存猜疑之心,自然更不會說!香芸正自思量,倏春蘭進來道:「小姐,燕姑娘求見!

  香芸一怔道:「哪位燕姑娘?」

  春蘭道:「就是副幫主燕神君的女兒!」

  「哦!請她上來吧!」

  香雲心中有些納悶,燕玉姬從未與自己打過交道,今夜何以突然來訪?

  只聽得樓梯輕響,春蘭已帶著燕玉姬走了進來。

  「燕姑娘請坐!」春梅招呼著,端上香茗,然後與春蘭雙雙施禮退出。

  香芸強打精神,微笑道:「燕大姐有什麼事嗎?」

  燕玉姬的神色,四分冷淡,三分禮貌,還有三分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芸姑娘,我向你打聽打聽羅成的近況,你可以告訴我嗎?」

  莫非拖延這麼多日子,沒有行動,她是來刺探的?香芸心中一驚,立刻有了戒意,含笑道:「燕大姐,你知道我已來了半個月,從未跨出小樓一步,怎能知道羅少俠最近如何!」

  「不,芸姑娘,我只問他自逃出天星宮後,一路上身體如何?」

  「那時他受了點輕傷,不過已痊癒了,我離開他的時候,無論精神身體都很好。」

  燕玉姬幽幽道:「他……談起過我沒有?」

  香芸微笑搖頭,道:「倒未聽說。」

  燕玉姬神色略現失望,又問道:「芸姑娘跟他很好吧!」

  香芸道:「與其說好,不如說對他感到有點歉疚。」

  「哦!芸姑娘難道還欠他什麼?」

  「燕大姐,我能到達此地找到家父,全靠羅少俠幫助,如今竟沒有一點一滴能報答他,豈不掛懸心中?」

  「芸姑娘,這麼說你是不願殺他了!」

  「我的確在為難,老實說,要我親手殺羅成,萬不能!」

  「吁!多謝芸姑娘,我總算放心了!」

  香芸一楞,道:「燕大姐似乎非常關心他,莫非與他有深刻的關係?」

  燕玉姬歎息道:「昔為樑上燕,今日東南飛!」

  香芸愕然道:「你說什麼?我不懂!」

  燕玉姬低徊地道:「我以前就是他的未婚妻!」

  好像挨了雷擊的木頭,香芸呆了,望著燕玉姬,心中不知道是酸是妒,是恨是怨!

  怎麼從來不曾聽到羅成提過?他為什麼不說?

  她這時倏然發覺燕玉婉很美,那種淡怨輕愁的柔美,似乎更能引人心弦!自己好像絕比不上她!

  正自胡思亂想,只見燕玉姬已哭道:「芸姑娘,你說與羅少俠沒有感情,是違心之言吧。」

  香芸停了停神,她不願被旁人看出心坎中的秘密,冷冷道:「我為何要騙你?」

  燕玉姬微微一笑,道:「你的神色已經告訴了我,不過請芸姑娘放心,我與他早已解除了婚約!」

  香芸一怔,急急問道:「為什麼?」

  燕玉姬苦笑道:「那時就與你目前處境一樣,所以我只能慧劍斬情絲。其實要想衝破這層難關,非得要有勇氣毅力不可,否則,芸姑娘,你就會步我後塵,心中永遠痛苦萬分。」

  香芸呆了,她這時才發覺燕玉姬並非來刺探什麼,完全是由於私自感情上的緣故。

  見她那種輕愁淡怨,舊情未斷的樣子,心中倏一動,道:「燕大姐,聽說羅成的母親被監在幫中!」

  「不錯。」

  「被監在什麼地方?」

  「西偏院的鐵房中。」

  「啊!燕大姐,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燕玉姬道:「莫非芸姑娘想去救她?」

  香芸忙否認道:「不,不,羅少俠托我去看望一下,順便轉告問安之意,我旁的忙幫不上,這點應該要為他做到。」

  燕玉姬沉思道:「奇怪,羅成怎麼會知道這消息的?」

  香芸道:「是三環先生莫於道通的消息。」

  燕玉姬雙眉一挑道:「這個老狐狸在搞什麼鬼,一會兒幫這一邊,一會兒又把消息漏給那一邊,不知他究竟在幫誰!」

  香芸心中一動,道:「姓莫的常來嗎?」

  「幾乎十天八天就要來一次,這幾天卻奇怪,連影子消息都沒有了。」

  香芸追問道:「燕大姐,你見過姓莫的嗎?」

  「怎會沒見過……」

  「那你認識他的面目嗎?」

  「沒有!其實當今江湖,誰能認識莫於道的面目,每次見他都是白布蒙面,一來就與幫主在密室中長談。」

  「這麼說,家父一定見過姓莫的真面目了?」

  「關於這一點,我父親早已問過幫主,幫主的回答也是搖搖頭。」

  燕玉姬說到這裡,反問道:「芸姑娘,提起蒙面問題,幫主為什麼也與莫於道一樣,要故示神秘!」

  香芸苦笑道:「我問過家父,家父說是姓莫的告訴他要這麼做。」

  燕玉姬一哼道:「看樣子正義幫好像都被三環先生在牽著鼻子走!」

  香芸一怔,燕玉姬已站起來道:「夜已深,姑娘請安息吧,我也該告退了。」

  「燕大姐,你不帶我去看羅夫人了?」

  燕玉姬搖搖頭道:「幫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准接近西偏院,那座院子等於是幫中禁區,我可不敢觸犯幫法。」

  香芸一呆!

  燕玉姬又接著道:「再說羅夫人此刻躺在床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看看她對她非但沒有益處,陡自增加難過而已,假如有辦法,我早已把羅夫人救出去,也不會等你來再想辦法了!」

  說完微微一福,就轉身下樓而去。

  看來這件事又有了困難!香芸呆呆望著燕玉姬走下小樓,直到離開花園,沒了影子,她才轉過神來!覺得無論如何困難,也必須代羅成把這件事辦到。

  她略整鬢髮衣衫,信步向外走去。

  「小姐要去那兒?」

  春蘭與春梅雙雙迎上來。

  香芸揮揮手道:「我隨便走走,你們不必跟隨,早點安息。」

  她裝作漫步散心的樣子,下樓先在園中慢慢走一圈,然後走出月門,避過父親居住的四進院落,繞箭道,走向西偏院。

  對莊中所有路徑,她完全陌生,而偏院在哪一段,自然不清楚,只是憑得方向慢慢查看而已。

  此刻深夜,莊中屋子,大部都已熄燈,有的還可聞屋中人的談話聲,邊走邊觀察,在一座月洞門口駐足不前。

  這是被一道矮牆隔開的一座獨院,院中不但見不到一絲燈火,而且太靜了,靜得像沒有人住的一樣。

  莫非就是這裡?

  目光四下一掃,倏見洞門口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奉幫主諭,擅入者死」。

  香芸心中一喜,心中暗自道:「這就是了!」吊著心,轉身跨進了月門。

  剛走近屋邊,暗影中陡自響起一聲沉喝:「是誰!」

  「我。」香芸一驚止步。

  中間屋子的門戶倏然無聲而啟,像幽靈一閃,走出一個雞皮鶴髮,滿面皺紋,陋惡而陰沉的老嫗。她一身黑衣,目閃精光地打量著香芸。

  深夜靜院,恍若厲鬼,使得香芸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只見老嫗冷冷問道:「有幫主令牌嗎?」

  香芸搖搖頭。

  「既無幫主令牌,你也敢進來?」

  香芸倏然感到不服氣,抗聲道:「幫主就是我爹,有什麼不敢進來的?」

  老嫗一怔,道:「幫主怎麼從未提過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語氣雖有懷疑,卻已變得柔和起來。

  香芸一哼,道:「爹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

  「好倔強!」老嫗咧嘴一笑,但這笑容使得臉上皺紋都擠在一起,比哭還難看:「好,你回去吧!」

  「我為什麼要回去?」

  「有什麼事?」

  香芸裝作不屑,道:「難道一定要有事?閒得無聊,到處溜溜不可以嗎?」

  「嘻!真是娃兒脾氣,這裡有什麼好溜的……」

  香芸改口道:「老婆婆,聽說羅夫人關在這裡?」

  她這改口稱呼,老嫗似乎很高興,頷首笑道:「不錯。」

  「老婆婆是專門看守羅夫人的了!」

  老嫗又點點頭。

  「還有別人嗎?」

  「只有老身一個。」

  「老婆婆,我跟你打個商量好嗎?」

  「商量什麼?」

  「讓我進去看看羅夫人!」

  老嫗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搖頭道:「不行。」

  「看看有什麼關係?」香芸嘟起小嘴。

  「除了幫主,任何人不准進去,這是幫主的親諭。」

  「通容一次不可以嗎?」

  「不可以,老身對你已破例多說幾句話,若是別人,嘿!早已斃於掌下!」

  「哼!」

  「姑娘,你為什麼一定要進去看看?」

  「好奇嘛!」

  「其實一個病人有什麼好看的,不能動,又不能說話,只比死人多一口氣而已。」

  「就因為這樣,我才要看!」

  老嫗一怔道:「老身不懂你的意思!」

  香芸抿嘴一笑道:「我學過醫道,卻始終沒機會施展,所以我想察看一下病情,看我能不能醫好她!」

  「原來如此!」

  「老婆婆,你答應了?」

  「抱歉,老身還是不能答應。」

  香芸倏放低語氣,道:「老婆婆,我還要告訴你一樁秘密!」

  「什麼秘密?」

  香芸緩緩靠近,小嘴靠近老嫗耳邊,雙手十指卻已飛快點了老嫗身上十處經穴,笑道:「我要告訴你,非進去不可!」

  說著已把老嫗扶進屋裡,關上了門,然而搜尋油燈,點上了火。

  黑暗的屋中頓時亮了起來,只見老嫗定自臉色含怒鐵青,卻躺在床上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打量了屋中情形,只見靠裡牆上掛著一條鐵鑰,旁邊有一道門戶。香芸立刻取鑰推門而入,裡面是條甬道,盡端一座黑門,正掛著一把大鎖。

  香芸心頭狂喜,急奔過去,這正是一面鐵門,敲敲兩旁,竟完全是鐵板。

  她打開了鎖,推開鐵門,鐵屋裡卻亮著燈火,一張木床安置在中央,旁邊擺著一桌一椅,別無他物,床上躺著一位五十不到的婦人,雲鬢蓬鬆,輪廓清瘦,神色蒼白,病容懨懨,卻仍可看出絕世風韻,她此刻發覺有人進來,正轉動眼珠,向門口望去。

  香芸急急走近病床,低聲道:「你是羅夫人嗎?」

  羅夫人眨了眨眼。

  「伯母,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嗎!」香芸得不到回答,語氣有點焦急。

  羅夫人又眨了眨眼。二次眨眼,香芸有點明白過來,這大約就是表示對的意思。

  香芸立刻接下去道:「羅少俠托我看探望你!他不久就可以來接你回去。」

  羅夫人神色大動,倏伸手把香芸的柔夷握住,開口道:「你是誰?」

  香芸大奇,道:「伯母會說話!」

  羅夫人點點頭。

  香芸急急接口道:「那你的病並不重,是假裝的嗎?」

  「我不是病,是中了慢性的毒!」

  「啊!」

  「姑娘,告訴我,你是誰?成兒呢?他好嗎?」

  香芸遲疑片刻道:「我……我跟成哥很好,他也很好。」

  羅夫人輕輕一歎!

  香芸又急問道:「伯母中毒深不深?」

  「很深,姑娘,你還是快走吧!給人發覺了不好!」

  香芸點點頭,道:「我受成哥之托,還要問伯母一件事。」

  剛要探問三環先生的面目,倏覺得羅夫人的手縮了回去,心頭一驚,回頭一看,只見父親掛著面紗,靜靜地屹立在門口。後面跟著滿面怒容的老嫗。

  香芸駭然變色,正義幫主已開口道:「你要問羅夫人什麼事?」

  「我……我……只想問問她病況如何?」

  「嘿!芸兒,我告訴過你羅夫人已無法開口說話,你再問,她也無法回答你。」

  「是……的,爹!」

  「你也太胡鬧了,走!」

  香芸不敢違拗,心情不安地走出鐵屋。

  老嫗倏冷冷道:「幫主,若令嬡再來,老嫗該怎麼辦?」

  正義幫主淡淡道:「這次算是初犯,若有下次,格殺不論。」

  「很好,老身記住了。」

  出了西偏院,正義幫主道:「芸兒,你坦白說,去看羅夫人有何目的?」

  「我……」

  「嘿!可是受那小子之托?」

  香芸一咬牙道:「是的,爹,羅少俠一共托我二件事,其一,請求爹寬容期限,這點已經失敗,所以我覺得無論如何該探望他母親一次,為他做到這一點,也算盡我一番心意答謝過去一段友誼,何況這對爹來說,並無損害。」

  正義幫主一哼,道:「羅成不是要你救他母親?」

  「沒有,他覺得單救出母親並不能把事情完全解決,所以目前還沒有這種打算!再說,有損害爹的事,我也不敢做!」

  「嗯,芸兒,爹沒白疼你,你還算明白一點道理,現在你也看過羅夫人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沒有了。」

  「那麼,明天你也該動身了。」

  「爹……」香芸惶急地想說什麼,卻被正義幫主的話打斷。

  「芸兒,爹這兩天雖然沒有催你,但你可知爹所身受的壓力?若是你再不依我的辦法去做,叫我今後如何號令手下!」

  香芸道:「爹,你與雙方都無怨無仇,超然物外多好,為什麼一定要當這個正義幫主?」

  正義幫主語聲一沉,道:「住口,我昔日與魯莊主龍堡主也是知交好友,縱無關係,也該維護江湖正義,羅成為母求藥孝心雖可嘉,然竟不分青紅皂白,不聽父叔輩好意勸阻也還罷了,居然以劍犯上,殺人遺屍,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恕,孰不可恕。」

  香芸吶吶道:「爹,他是冤枉的……」

  「嗯,做賊的從來不敢說自己偷過別人東西。芸兒,假如你不忍心殺他也行。」

  「爹,我確是不忍下手!」

  「那你就把他活捉回來,讓武林同道公開處置,相信他決不會對你有所防範,明天,你就走吧!」

  「爹」

  「不准再多辯,芸兒,若你不願做,爹只有與你斷絕父女之情,二條路你只能選一條路。」

  「是……」香芸不敢再說了,但她的眼中,淚水已滾滾而落,心中覺得難過已極。

  靈隱寺在杭城以西,距城約四十餘里。

  寺院是建於一片山谷中,谷中極多聳突的岩石,是以寺院建得極為分散,遠遠望去,東一座,西一座,倒也別具格局。加上山多巖洞,大部分洞中都供了佛像,所以變成佛教名勝之一,不但香火極盛,遊人更多。

  羅成自香芸走後,就與牛釗潛來靈隱寺,向知客僧租了靠飛來峰邊的一間排房,隱居下來。

  他盤算過,要洗清身上二條人命的嫌疑,必須活捉莫於道,而能否達到目的,香芸實在是個關鍵。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別的路!

  於是他靜靜等待著香芸的消息。

  七天恍眼就過去了。卻沒見香芸的影子。日復一日,他由憂愁而焦灼,被羅成派往一線天,天天等候香芸的牛釗也有點不耐煩起來。

  這是第十四天的晚上,羅成正在禪房中坐立不安,牛釗已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道:「少主,這二天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羅成一怔,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牛釗道:「前天我就發覺有不少鬼鬼祟祟的傢伙光在這附近打轉,今晚我在一線天附近逛蕩時,卻見有個傢伙提了個燈籠直搖晃。」

  羅成訝道:「搖晃燈籠幹什麼?」

  牛釗道:「後來我才發覺是向飛來峰方向打暗號,這正是江湖上一種聯絡方法。」

  羅成道:「你看這些來歷不明人物是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牛釗肯定地道:「八九不離十,靈隱寺的和尚不會武功,都是普通出家人,不會與江湖上有恩仇糾葛,那批人不是衝咱們來的,還會衝著誰?」

  羅成恨恨道:「真可惡,簡直是無孔不人,他們難道認定我軟弱好欺!」

  牛釗接口道:「少主,我看芸姑娘那邊必有什麼變故,不會來了,你得另想辦法,這樣等下去豈是妥善之計。」

  羅成長歎一聲,默然不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3:46

  他感到自己確已忍耐到了極限,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

  牛釗又道:「少主,依我早鬧他個天翻地覆。什麼正義幫,什麼三環先生,老子把他們殺得雞犬不留,讓他們到閻王那邊算賬去。」

  羅成倏然足一頓,下了決心,道:「牛兄弟,我現在就趕路上正義幫去!」

  「對,走!」

  「不,你得留下來!」

  牛釗一愕,問道:「少主,你既要去,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幹嘛?」

  「我當然有用意。我讓你在此做個幌子,讓那批人釘住你,自然也等於你代我監視他們,使我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上正義幫先把家母救出來,只要三天,你就趕往四明山飛雁莊,我會在附近留下暗號等你!」

  牛釗高興地道:「就這麼辦!」

  他問了這許多天,實在感到已經闖出病來,恨不得大施身手,殺他一個痛快。

  於是羅成再輕輕叮囑一番後,收拾長劍,穿出窗戶,翻上屋頂,不走前面出口,反向山後翻去。

  杭州江南一帶,他是輕車熟路,不過更次,他迂迴過山道,直奔四明山。

  第三天的深夜,飛雁莊最後進那座小院獨樓屋頂,出現了一條黑影,正是羅成。

  正義幫的防範似乎並不嚴密,雖有巡更值夜,卻無人發覺羅成已經潛入。

  小樓中燈火依然,但當羅成倒掛珠簾,正想查探樓中時,燈火恰適時熄滅。

  略一沉思,羅成雙掌一推窗戶,飄身而入。

  「誰!」

  黑暗中,錦帳內倏響起一聲嬌滴滴的驚呼。

  羅成沉聲道:「請姑娘起來一下!」

  「你……」

  「請休多言,在下並無惡意,問一句話就走!」

  錦帳一挑,一條纖影已鑽出帳外,接著燭火一亮,只見那少女竟是燕玉姬。

  「啊!原來是你!」

  羅成也是一呆,道:「原來是燕姑娘,剛才失禮,請多包涵!」

  燕玉姬星眸在羅成臉上打轉,幽幽道:「成哥,你瘦了!」

  這句話包含著多少幽怨,多少情意,卻也引起了羅成千萬感觸,剎那之間,他冷靜了下來,冷冷道:「我倒不覺得,燕姑娘,此來探聽一事,尚請賜告!」

  燕玉姬舊情復燃,一腔熱情,碰到冰上,不由心頭絞痛,淚水幾乎奪眶而出,但她強自忍住,道:「你可是想探聽香芸姑娘下落!」

  羅成依然冷冷道:「也要請問。」

  「芸姑娘今晨離莊去找你,你難道沒碰上她?」

  羅成暗暗一怔!忖道:「怎會這麼巧?」

  卻見燕玉姬一歎,道:「你來她去,這一錯倒錯得好。」

  羅成不禁問道:「這話怎麼說!」

  燕玉姬道:「若是碰上,只怕你性命難保,豈不錯得好!」

  羅成淡淡道:「你說香芸會殺我?」

  「香芸縱然不想殺你,但數十高手尾隨在後,他們決不會像香芸那般好說話。」

  「多謝相告,請問家母可在莊中?」

  「是的。」

  「監在何處?」

  「西偏院。」

  抱拳一禮,羅成道:「那就告辭了!」轉身欲走。

  「且慢!」

  「姑娘有什麼事?」

  燕玉姬急急道:「你不能去。」

  羅成冷冷道:「為何不能去?」

  「你知道看守令堂的是誰嗎?」

  「是誰?」

  「是蒙山怪嫗,想必你也聽到過這老婆子的名號與功力!」

  羅成心頭微微一震!

  不錯,「蒙山怪嫗」是當今武林中最難惹的人物,與北海的「飛魚怪叟」號稱東西二怪,不但一身功力高不可測,尤其為人行事,不分善惡,任性而為,想不到居然被正義幫網羅到了,看來這「賽諸葛」的人情面子倒是不小。

  但他心中雖這麼想,口中卻冷冷道:「一個蒙山怪嫗嚇不倒我羅成,不過我還是要謝你相告。」

  「成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羅成劍眉一挑,道:「從此各東西,相逢如顧途,這句話好像是你說的。時間不多,容先告辭!」

  說完,身形疾飄而出,三個起落,已不見影子。

  燕玉姬再也忍不住心中委曲,哇地一聲,哭倒床上,拍著床板道:「羅成,你太狠心了……我縱然有不是,你也不該這麼對我……」

  然而羅成如入無人之境,已到了西偏院,由於已得燕玉婉的警告,行動之間,格外小心。

  因為在救出母親前,他不想逞狠稱勇,怕的是萬一正義幫主拿他母親生命作要脅,就進退兩難了。

  故而進入西院,他先隱身牆角,屏住氣息,仔細觀察。

  這一排了字形屋子間間都無燭火,傾耳聽聽,也未間睡眠鼻息之聲。

  由此判斷,除了「蒙山怪嫗」外,看守的人不會大多。於是他竄到門邊,輕輕一推門戶,閃身而入,凝足目力一看,竟是一座空屋,並無人居住。也沒有門戶可另通別處。

  他退出一一搜查,搜到中間屋子,仍是無人,但靠裡卻有一道門戶,門旁牆上掛著一把長鑰。

  可能是在這裡了,他告訴自己,躡足過去取了長鑰,輕輕拉開門戶,竄入甬道中。

  而道中卻有亮光,那是兩道末端那座鐵屋門戶燈火速映出來的緣故。

  羅成心情激動,足下一墊,身如箭發,已到了鐵屋門口,目光瞬處,心中陡然冷了下來。

  房中有床,燈火也亮著,可是卻空無一人!

  「是燕玉姬騙了自己,還是……」

  念頭方在轉動,身後倏響起一聲刺耳冷笑!

  他一驚之下,陡然轉身,只見南道進口,站著一個醜老太婆,冷冷說道:「小子,你來晚了一步!」

  羅成劍眉一挑,道:「既說來晚了一步,莫非家母剛才還在這裡。」

  「不錯,可惜幫主算出你大概會來,想不到居然被他一猜就中……」

  「老婆婆可就是名震武林的二怪之一『蒙山怪嫗』。」

  「嘿嘿,眼睛倒尖,不愧是武林第一家的後代,既知老身名號,就束手聽候處置吧!老身不多難為你!」

  暗救母親之計不成,羅成也橫下了心,冷笑一聲道:「素聞你一向眼高於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以今天會屈居人下,趟這淌混水?」

  蒙山怪嫗陰陰道:「這是老身的事,用不著你小子多管,老身雖是無故不犯人,但你小子卻闖了老身的管轄禁區!」

  羅成淡淡一笑道:「既已闖了,你老婆子又待如何?」

  一面說,一面已移步向前走去。

  蒙山怪嫗雙目驟瞪,神光如電,厲聲道:「好狂!只怕你來得走不得!」

  羅成哈哈笑道:「那要看誰能攔得住我!」

  說話間,人已走近五尺。

  蒙山怪嫗暴喝道:「你小子先吃我一掌!」

  雙掌一翻,一股勁厲無儔的掌力,隔空撞來。

  羅成早已默運「天地心法」戒備,見狀雙掌輕輕一推,在身前畫了一個圓弧。

  蒙山怪嫗陡覺發出的八成掌力,竟然毫不著力,化解於無形,不由大驚,脫口道:「你已得傳兩儀混元功?」

  羅成曬笑道:「那是太極門的心法,與我何干,老婆子,是不是還要試試?」

  「好小子,老身不信邪,再吃我一掌!」

  蒙山怪嫗上次被香芸偷襲,已悶了一肚子氣,今天又鬥不過二十歲的小伙子,羞惱成怒,暴叱聲中,雙掌猛推而出。這是她畢身修為作孤注一擲,氣勢剛猛,勁力像驚濤駭浪一般向羅成撞至。

  「來得好!」

  羅成一聲清叱,這次改變了方式,氣轉九重,雙掌也疾推而出。

  這是硬碰硬的打法,二股勁氣一撞,啼地一聲悶響,勁氣漩飛中,蒙山怪嫗哇地一聲驚叫,人影踉蹌倒退五步,羅成已如旋風一般,衝出甬道,跨出屋外。

  可是他人到院中,心頭都是一震,只見院中十餘條人影,各執兵器靜靜屹立著,早已展開扇形包圍。

  中間二人,一人白髯紫衫,胸前掛著七柄五寸短劍,正是「七劍神君」。

  另一人白布罩頭,一身白衣,卻是神秘的正義幫主。

  眼見這種形勢,羅成雙眉一皺,正待說話,身後倏響起一聲暴喝,杖風如刀自身後襲至。

  蒙山怪嫗在二掌力拼下吃了大虧,狂怒中,再度衝出,鳩頭杖向羅成當頭砸下,像瘋了一般!

  身形一閃,羅成怒喝道:「老婆子,你休要不識趣!」

  寒光一閃,長劍已經出鞘在手,倏見正義幫主喝道:「呂大娘,快住手!」

  杖影一收,「蒙山怪嫗」瞪目道:「幫主,你莫非還要讓這小子活下去?」

  正義幫主發出一聲陰笑,道:「呂大娘,你這麼大年紀,犯不著同後生小輩生氣,本幫主自有計較!」

  蒙山怪嫗悻悻而退,屹立一旁,羅成向正義幫主一拱手道:「閣下諒必就是『賽諸葛』尚幫主了!」

  正義幫主道:「不錯,羅成,你是想救你母親出去嗎!」

  羅成挑眉道:「正是,請問幫主,我母親移去何處?」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只要你俯首認罪,本幫主不但告訴在何處,而且立刻讓你們母子相會!」

  羅成淡淡一笑,道:「我並不急,卻想問你一件事,問完立刻就走。」

  這話出口,正義幫主的神色雖看不見,其餘高手的臉色俱皆愕然,感到迷惑。

  正義幫主問道:「什麼事?」

  羅成道:「幫主與三環先生莫於道有交往麼?」

  「有。」

  「若我猜測不差,貴幫與莫於道交往必甚密!」

  「嗯,是又如何?」」

  「請幫主賜告莫於道真面目!」

  「這與你弒上罪過又有什麼關連?」

  「當然有。」

  正義幫主冷笑,道:「那倒要請教了!」

  羅成沉聲道:「龍堡主遺言被竄改,魯叔叔屍體埋後被掘,這都是他誣我人罪的手法,故而我不能不找他,找到他真相自會大白。」

  「這是本幫主第一次聽到你的反駁。」

  正義幫主目光二旁一望,問道:「各位相信這番話嗎?」

  龍三游厲聲道:「滿口胡扯,幫主何必與他廢話!」

  羅成一哼,道:「本使一再容忍,只是為了尊敬龍堡主生前為人,也為了顧全大局,龍三游,若你再固執偏見,一再相逼,莫以為羅某長劍不利,殺不了你!」

  「好,龍某正想一死以報堡主之恩,我現在就與你拼了!」龍三游一揮手中彎刀就衝了出來。

  「站住!」正義幫主一聲大喝。

  龍三游止步,惶然道:「幫主……」

  「解決恩仇,唯在『理』字,豈能只靠武力拼鬧,本幫既位名『正義』,就不該封住別人的口,不讓別人訴述道理,這番話你懂嗎?」

  「是。」龍三游悻悻而退。

  羅成暗忖道:「這位賽諸葛倒是講理的人!」

  這剎那,他對這位正義幫主的觀念有了極大的改變。

  只見正義幫主目光移視過來,道:「羅成,你的辯駁雖然無人相信,但本幫主站在公正的立場,卻寧可信其有,不願信其無。」

  拱一拱手,羅成道:「尚幫主明鑒,在下感激不已。」

  正義幫主道:「我只是就事論事,你不必感激,不過三環先生雖常來本幫,但他從未以真面示人,本幫主縱想奉告,也力不從心!」

  羅成頓感大失所望。

  卻見正義幫主接下去道:「不過我倒有一公正辦法可行,不知你願不願聽?」

  「只要辦法公正,在下豈有不從之理,幫主請說。」

  正義幫主道:「依你所辯,三環先生已成為關鍵人物,但他行蹤飄忽,與其你去找他,何不在此等他來!」

  羅成心頭一震,道:「幫主要我留在正義幫中?」

  「不錯。」

  羅成拒絕道:「辦不到!」

  正義幫主嘿嘿笑道:「公正之計,就是你與三環先生當著天下武林之面,二人對質,你拒絕本幫主之言,莫非情虛!」

  「我羅成心昭日月,為何情虛!」

  「那你就該接納本幫主的辦法,留下來,須知你在此等三環先生,總比找他容易,我的話對嗎?」

  「假如莫於道不來又如何?」

  「我想不會,三環先生每月必來本幫一二趟,最近雖半月餘未至,但以時間推測,也將快來了。」

  一句話被套牢,羅成頓感語塞。他明知是陷阱虎穴,不能留,但為了表示自己胸懷坦蕩清白,不得不咬著牙吞下這口普水,當下冷冷道:「幫主之言無不中肯,使得在下難以說不,留下來雖無不可,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在莊中這段時間,行動完全自由!」

  龍三游倏然冷笑道:「正義幫不是客棧,難道要咱們供吃供喝,敬你當大爺!」

  正義幫主揮袖阻止龍三游話聲,說道:「羅成,本幫主獨排眾人對你不利之言,力持公正,該知我擔下了多大責任,難道你不能稍讓一步,暫時委曲求全一下!」

  羅成冷冷道:「莫非幫主要把我當成囚犯?」

  正義幫主輕笑一聲,道:「也不當你囚犯。」

  「但請明告,貴幫以何相待?」

  「本幫主一向採取中庸之道,就以此西院作你停居之所,對你不綁不縛,只要你不出這道矮牆,任你自由行動,這樣可以了嗎,」

  「飲食呢?」

  「一日三餐,由本幫供應。」

  「幫主是否能讓在下先見家母一面?」

  正義幫主語聲一沉,道:「羅成,你太奢求了,只要你確信能還清白,又何愁母子不能團聚。」

  羅成咬緊牙關道:「好,我就留下等候半月,半月之間莫於道不來,那時勿怪我不告而別。」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嘿,君子言出如山,豈能自毀諾言。」

  正義幫主點點頭道:「很好,既已成約,你請休息,本幫主告退了。」

  手一揮,十餘人立刻退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羅成呆呆站著,對這種結果,自己也感到意外。他心中連連自問!

  這麼留下來是做對了呢?抑是做錯了呢?

  不過他已隱隱感覺到,這麼做縱非全錯,至少也錯了八成,但是話已出口,豈能反悔授人以柄,雖僅有二成指望,也只好搏上一搏!

  這一晚,他不敢睡,身在虎穴,危機四伏,他不能不謹慎小心,以防暗算。所以只在外屋中打坐終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4:06

  第二天一清早,他走出外屋,目光一掃,不由暗暗冷笑。

  因為院落四周雖然空空蕩蕩,非常平靜,但憑他的功力已經發覺牆外屋角,都有人在把守。

  這點並未出他預料,只使他精神上感覺身被禁錮,險機更加嚴重而已。

  卯時正,一名莊漢捧著一大盤早餐進入。早餐倒非常精緻,四碟小菜,一大碗粥,還有一個白饅頭。

  當那莊漢擺在桌上方要退出時,羅成都伸手一攔,沉聲道:「慢走!」

  那莊漢怔了一怔,道:「羅少俠還有什麼吩咐?」

  羅成指指桌上早點道:「煩你老大做件事!」

  「請吩咐。」

  「請陪我一齊吃!」

  莊漢一呆,道:「小的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也得吃。」

  莊漢不再說話,坐落桌邊,拿起筷子,就大吃起來,霎眼就吃掉大半,抹抹嘴巴站了起來,道:「羅少俠可滿意嗎?」

  羅成冷冷地注視他片刻,才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等莊漢走後,他才放心食用,可是早點已去了大半,填不飽肚子。

  中午,那名莊漢又捧著午餐進來,菜餚雖然精美,卻少了一大半,飯只有一碗!

  羅成不由問道:「怎麼份量少了一半?」

  莊漢淡淡道:「因為掌廚的見少俠量小,糟蹋了可惜,所以少送了些。」

  羅成心中有數,這是存心折磨自己。但他仍冷冷道:「照早晨例子,請你每樣吃一口。」

  莊漢毫不猶豫地拿起筷子,每樣菜吃了一口,飯也吞下一口,但這一口幾乎去了半碗。

  到了晚餐,份量更少了,比中午還少了一半。他暗暗咬著牙關忍住滿腹怒火,仍叫莊漢先嘗,為了防止中毒,只能忍住飢餓。

  就這樣,四天過去了,沒聽到三環先生的消息,可是飢餓已使他無法再忍受下去。

  第五天,依然是那莊漢送早餐來,份量之少,只夠喂一個嬰兒。羅成大怒,伸手一揮,桌上連碗帶萊,全部掃落地上,嘩啦啦,摔得粉碎!

  莊漢臉色變了一變,陪笑道:「少俠可是不餓?」

  羅成臉色鐵青,一哼道:「請貴幫主來!」

  「幫主已經出莊二天了。」

  「誰管伙食!」

  「廚房的大師傅呀!」

  羅成上前一把抓住那莊漢衣領,厲聲道:「少跟我油嘴,叫一個管事的人來,否則我殺了你!」

  莊漢此刻神色反而鎮靜下來,回答道:「不知少俠要叫管什麼事的人來,若是指負責侍候你少俠的管事,就是小的了。」

  「哦!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盧順。」

  羅成手腕一緊,一字一字,道:「盧順,你坦白說,這麼做是誰的主意?」

  盧順道:「誰也沒出主意。」

  「你想死!」

  「嘿!我知道少俠不會殺我。」

  羅成怒極反笑,道:「你怎麼能肯定我不殺你!」

  「少俠你若要殺我,前兩天就動手了,也不會等到今天,這是因為你少俠知道我盧順是個下人,殺之無益,不值得動手!」

  羅成呆了一呆,冷笑道:「你倒很會說話!」

  手一鬆,盧順踉蹌後退二步,總算鬆出一口氣,道:「小的只是實話實說,其實少俠也不必發這麼大的火,著覺得飯菜不夠,儘管吩咐,小的還敢不多送嗎?」

  羅成暗暗一歎,他覺得自已完全落入正義幫主的計算之中,這位尚幫主確是人如其號,與三環先生莫於道一樣的不簡單。但自己難道就這般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心中愈想愈氣,抖手就向屋外走去。

  盧順卻叫道:「少俠難道要離開?」

  羅成怒聲道:「難道你還敢阻攔我?」

  盧順詭笑道:「小的怎敢,其實少俠要走,幫中誰也不會阻攔的,只是……」

  羅成喝問道:「只是什麼了」

  「只是幫主臨走時卻叮囑過小的一句話。說如果少俠要想離開時,要小的轉告少俠!」

  「幫主說什麼?」

  「幫主說,少俠千萬不能走,這一走,不但自毀諾言,授人以柄,今後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好歹等過這十五天再說。」這話正擊中羅成的要害。

  羅成心頭一凜,像吃了敗仗一樣,頹然垂首。心中暗忖道:「好厲害的手段!」

  倏又抬起頭來狂笑,道:「貴幫主不但為本俠設想得周到,而且還摸準了本俠的個性脾氣,好,衝著他這番話,本俠就再往十一天,讓他知道本俠不但尊信重諾,也能忍辱負重,但是——」

  語聲一頓,厲聲道:「十五天後,莫賊如果仍無消息,嘿嘿,那時本俠要好好與他算清這筆賬。請你就將這些話轉告貴幫主!」

  「是,是。」盧順連連答應道:「少俠還有吩咐嗎?」

  羅成揮手道:「你滾吧!」

  盧順立刻倒退出門,夾著屁股就往院外跑,剛走出矮牆,卻見龍三游已在遠遠招手。

  「盧順,那小子怎麼樣了?」

  盧順這時才抹著脖子上的冷汗,透過氣道:「那小子大發雷霆,差點把我宰了,嚇得我冷汗直冒。」

  龍三游嗤鼻道:「他有把你宰了嗎?」

  盧順苦笑道:「總算堂主料得不差,那幾句話把他穩得有火無處洩,只能冒煙!」

  龍三游連聲得意笑道:「這是幫主的神算妙計,叫他空有一身功力,乖乖聽咱們擺佈。盧順,這份功勞,你是穩拿了。」

  盧順興奮地道:「多謝堂主栽培。」

  龍三游道:「行了,記住,中午膳食比照上午加一倍送進去!」

  「是,要不要……」

  龍三游沉聲道:「不必多問,我自會通知你!」

  「是。」

  中午,盧順像平日一樣,端著餐盤,送入屋中。對羅成哈腰道:「少俠請用膳!喔,對了,要不要小的先吃一點?」

  羅成望了望盤中飯菜,份量是多了,可是以一個大人的飯量來說,仍差得遠。這次,他揮揮手道:「你退下吧!」他不想再多發無謂之火。

  「是。」盧順含笑施禮而退。

  羅成實在太餓了,抓起飯碗狼吞虎嚥,片刻之間,全部掃光。肚子雖略感舒服,但仍在半饑狀態中。

  轉眼,暮色漸濃,他剛點上了燈忽覺窗口一聲異響,頭頂生風,聞聲知驚,伸手一抄,竟是一枝沒羽短箭,箭上竟縛著一截紙團。

  他暗驚之下,抽下紙圖,攤開一看,上面寫著:

  「晚膳勿食,為汝之計,郎速離去,否則悔將無及。」

  赫然是燕玉姬的筆跡。正在驚疑之中,只見盧順已端了晚膳進來。

  羅成收拾好那只沒羽箭,目光一瞬,見晚膳份量又多了一點。他目光一瞟盧順,冷冷道:「你按老規矩先嘗一口!」

  「是。」盧順毫不猶豫地拿起筷子,每樣吃了一口,嘻嘻笑道:「少俠放心了嗎?」

  羅成暗暗一怔,忖道:「菜飯並無異樣,為什麼不能吃?」

  腦中靈光倏然一閃,冷冷道:「盧順,你好好跟我站著,最好不要動,動一動我就要你的狗命!」

  盧順一愕,羅成已飄然出門,走到圍牆邊,卻見二名壯漢仗劍移步,倏攔住門口,其中一人道:「羅少俠可是要出去?」

  「要出去又如何?」

  「希望少俠到此止步。」

  羅成目光冷冷一掃道:「但不知二位如何稱呼,在幫中身居何職?」

  「在下周鋒與師弟蔣平,師出茅山富,人稱杭城雙傑,在幫中執事。」

  羅成道:「在下曾問二位大名,但不知二位對我看法如何?」

  蔣平一曬道:「你要我們說真話還是假話?」

  羅成道:「既然相詢,自然要聽二位真話!」

  蔣平冷冷道:「少俠昔為人中龍,今成草中蛇,嘿嘿,知道草中蛇的解釋嗎?」

  羅成道:「諒必另有詮解,正想聽聽!」

  蔣平道:「草中之蛇,人人可殺!」

  羅成冷笑道:「聽二位這麼說,在下卻不想出去了。」

  周鋒哈哈一笑,道:「這樣最好,大家免傷和氣。」

  「我雖不出去,卻要請二位進來!」

  蔣平一怔道:「進去幹什麼?」

  羅成沉聲道:「二位隨我人屋,自會知道。」

  說完,轉身就走。蔣平、周鋒惑然互望一眼,禁不住好奇,仗劍戒備,在後跟隨。

  進入屋中,只見盧順呆呆站著,一臉惶惑之色。蔣平惑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羅成道:「本快要他站班侍候,二位請坐,今天心境煩躁,故請二位一同進食。」

  周鋒一怔道:「叫我們進來吃飯?」

  羅成冷冷笑道:「正是如此。」

  蔣平哈哈一笑道:「我看免了,桌上這點菜飯只夠一人食用,我們吃了,少俠吃什麼?」

  「本俠可以不吃!」

  周鋒、蔣平疑地目光一瞬,只見盧順額頭上已冒出豆大汗珠。羅成接著一笑道:「他剛才已經吃了一些,二位還等什麼?」

  周鋒不禁問盧順道:「你身上冒汗,可是不舒服?」

  「沒……沒有。」盧順結結巴巴地回答。

  蔣平轉頭對羅成道:「我們不懂少俠此舉是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就是請二位把桌上這些東西吃下去!」

  「哈!我明白了!」蔣平笑道:「少俠是怕菜中有毒!」

  羅成道:「若是有毒,盧順早已躺下了!」

  蔣平又問盧順道:「你吃過了嗎?」

  「吃……吃過了。

  蔣平對周鋒道:「看樣子不吃還不行,師兄,我們就吃了又有何妨。」

  周鋒點點頭,二人站著拿起桌上菜飯就往口中倒。這不是吃飯,而是故意給羅成看,表示吃了看你羅成又有什麼花樣?」

  這時盧順神色倏然大變,他張口欲叫,卻被羅成嚴厲的臉色把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蔣平已把一盤炒蝦仁倒在嘴裡,一面吃一面笑道:「好吃好吃,師兄,比咱們的伙食好多了!」

  周鋒也把一碗三鮮湯飲得一干而淨,點點頭道:「的確不錯。管伙食的錢師爺有點偏心!」

  二人故意奚落羅成,一吃一唱,把飯菜全部掃光。抹了嘴準備再說幾句風涼話,蔣平陡然一皺眉頭,手捧肚子起來。

  周鋒也按著肚子,大叫道:「師弟,不對……」

  「師兄……菜飯中好像有毒!」蔣平也吼道。

  羅成冷笑一聲道:「二位還認為這頓飯好不好吃?」

  周鋒哇地一聲厲吼道:「羅成,你敢暗算我們!」

  蔣平接著暴吼道:「我與你拼了!」舉起長劍,臉色猙獰地向羅成踉蹌欺近。

  盧順倏然頭一低向門外衝去。

  羅成左手一揮,擋退盧順,昂然屹立冷冷道:「暗算你們的並不是我,而是你們幫中的自己人,要拼你們也該找姓盧的才對。」

  周鋒、蔣平雙雙仗劍剛欺近羅成,再也忍不住丹田之間如絞陣痛,劍已無法舉起,棄劍捧腹倒地打起滾來。連聲長嚎,令人毛骨悚然。

  盧順倏歎地跪在地上,臉如土色,道:「少俠,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的主意,不要殺我!」

  羅成望著杭城雙傑滿地打滾的痛苦形狀,冷笑道:「盧順,你的口才那裡去了?」

  「少俠饒了我吧,都是龍堂主叫我這麼做的,你饒了我,我跟你立長生牌位!」

  羅成冷冷道:「我不會殺你的,你自己說過不值得我殺!」

  「是……是……」盧順在地上連連磕頭,碰得額角腫起大包。鮮血直流。

  這時,杭城雙傑周鋒、蔣平二人已在地上喘氣不動,似乎即將斷氣。

  羅成此刻心中也有所不忍,對盧順喝道:「你站起來!」

  盧順惴惴不安地從地上爬起來。

  羅成又問道:「你同伴這麼痛苦,你有什麼感覺?」

  「我……我……」

  「與其痛苦而死,還不如早點了結他們,你就各刺他們一劍吧!」

  盧順悚然一凜,訥訥道:「少俠,他倆個不會死的。」

  羅成一怔,喝問道:「為什麼?難道不是毒藥?」

  盧順訥訥回答道:「菜飯中放的是子午散功水。吃了功力全散卻不會致命,一過子時,他們就會毫無痛苦地起來,只是今後已無法練武了。」

  羅成劍眉一挑,恨恨道:「好毒辣,好狠的心,盧順,我不殺你,但你老實回答,地上躺的若是我,龍三游告訴你下面怎麼辦?」

  盧順立刻回答道:「龍堂主教我招呼外面的人進來!」

  「很好,現在你就到門口向外招呼一聲!」

  盧順哪敢違背,忙到門口高聲喊道:「來人呀!」

  這一喊,四周頓時出現四條人影,嗖嗖嗖掠落院中,向屋中沖。其中一人問道:「盧順,得手了?」

  盧順早已退人屋裡,那三人衝進屋中,一見地上躺的竟是周鋒、蔣平,一呆之下,神色大變,個個掣出兵器,向羅成刺到。

  羅成厲喝道:「來得好!」抬腕抽劍,寒光飛閃,一招「鬼影追魂」只聽得三聲慘叫,血雨四飛,三個正義幫中高手已齊齊倒地,攔腰分作六段,嚇得盧順魂飛天外,瑟瑟發抖。

  羅成長歎道:「這是我第一次因恨而殺人,盧順,我母親被監在什麼地方!」

  盧順抖聲道:「二天前幫主離莊就為了送走羅夫人!」

  羅成沉喝道:「送去何處?」

  「不……不知道」

  羅成冷冷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

  「少俠,你知道小的也是為人所逼……」

  「哼,為的是要你活著作我見證,同時也要借你之口告訴正義幫主,今天井不是我要毀諾,而是你們逼我棄諾!」

  「是,是。」

  羅成說完就握劍走出西偏院,一路上毫無阻攔,可是剛走到二進門戶,只見一排五人,攔住去路,院中十餘莊漢高舉火把,亮如白晝。

  他目光一掃,面目都非常陌生,卻不見龍三游與七劍神君等熟人。

  這五人二個是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三個是五十餘歲的老者,個個手執兵器,滿臉殺氣。

  左手的年青人首先喝道:「羅成,你要自毀諾言應此離開嗎?」

  羅成一哼道:「本俠不甘被人下毒,被迫離開,算不得毀諾!」

  那青年人雙眸一張,厲叱道:「放屁!」

  羅成星眸一瞪冷笑道:「我與貴幫主約期半月,尚剩十一天,十一天後自會再度登門造訪,五位若想找死,就出手試試!」

  那青年狂笑道:「素聞『神鬼三式』天下無雙,今天我趙希凡就領教領教!」

  手中握著的三尺行者棍一橫,呼地向羅成攔腰劈至。

  羅成飄閃而退,冷笑道:「另四位何不一齊上,讓本俠一齊送你們上西天!」

  三名老者與另一名年青人聞言齊叱,刀劍一擊,齊湧而上。

  羅成一聲輕嘯,劍起寒光,正要施出「鬼三式」陡聽得廳外響起一聲嬌叱!

  「快住手!」

  雙方招式俱是剛發,聞聲皆撤招後退,目光瞬處,只見燕玉姬匆匆奔到門口,往當中一站道:「各位讓開,讓羅少俠走吧!」

  趙希凡厲聲道:「姑娘何以幫他說話?」

  燕玉姬歎息道:「趙大俠,我是為各位好,我爹與幫主不在,我們不必多造流血局面。」

  趙希凡道:「就因幫主等不在,我們決不能讓這小子離開!」

  羅成冷笑接口道:「只怕你們所有的人一齊上也阻擋不住區區一校長劍!」

  另一名青年人厲聲道:「我屠雲沙就不信邪!」

  手中七環刀一振,就挺身而出。

  燕玉姬忙伸腕攔住道:「屠大俠請息怒,小妹是一番苦心!」

  她急急轉身向羅成又道:「你千萬別再傷人,快快走吧!」

  羅成冷笑道:「我早已改變作風,今後凡向我動手的,都格殺不論,不再留情!」

  燕玉姬焦急地道:「你知道這五位並非是正義幫的人,而是本幫的賓客。」

  「既是客人,就不該多管閒事,我羅某就劍下無情!」

  「唉!羅公子,你知道他們是誰嗎?我為你介紹,趙大俠與屠大俠系出少林,為當今少林掌門天癡大師的愛徒,那三位老丈是『崆峒三劍』俞致平老丈、褚風老丈、蕭忠梅老丈,難道你不為自己日後留點情面?」

  羅成心頭一震,他想不到正義幫中還有八派中人!頓時明瞭燕玉姬明為介紹,暗中用心良苦。少林、崆峒為武林中勢力最盛,也最具影響力的名門大派,得罪了確是難以善後。

  他不禁抑制了五分盛怒之氣,淡淡抱拳道:「原來五位都是名門大俠,恕區區眼生,多有得罪!」

  崆峒三劍之首「七煞劍」俞致平老態傲然,冷冷道:「羅成,現在你知道了老夫等出身來歷,還要走嗎!」

  羅成冷冷道:「既然出了西偏院,自然要走!」

  「七煞劍」道:「夠膽氣,你就不妨闖一闖,只要過了老夫五人這一關,任你飛出正義幫!」

  羅成平靜地對燕玉姬道:「姑娘請讓開,我答應你不傷他們就是。」

  燕玉姬這才憂愁地緩緩退開。

  羅成目光倏變得澄清無比,緩緩一掃道:「久仰崆峒少林絕藝,區區要闖關了!」

  話落人動,身技一團寒光向門外衝去。

  崆峒三劍與二位少林弟子同時一聲暴叱,一棒一刀,連帶三柄長劍立刻向羅成週身猛刺而出。

  叮叮嗆嗆,接連五聲兵器交擊之聲,五人倏驚呼踉蹌而退,只聽得傳來一聲長笑道:「十一天後,再行相見!」

  聲落人杳,哪裡還有羅成的影子。

  夜色如墨。

  羅成一口氣奔出二里,才停下來,可是剛走到一片林邊,透了口氣,陡見一條人影自林中一閃而出。

  他心中又是一驚,長劍疾掃而出。

  「啊!少主,是我!」

  那人影驚呼閃退,原來竟是「托塔天王」牛釗。

  羅成忙收劍,大喜道:「牛兄弟,你來了?」

  「少主,我找得你好苦,再找不到你,我可要殺進正義幫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4:29

第七章 天下第一幫


  羅成笑道:「我就是在正義幫中。」

  牛釗道:「少主沒見到令堂嗎?」

  羅成歎道:「此來一事無成,差點還中了奸計。」

  牛釗忿然道:「我就不信邪,少主,咱們再殺進去!」

  「不,牛兄弟,我與正義幫主已有半月之約,還剩十一天,過了這十一天再找他們不遲!」

  牛釗轉身引路,邊走邊道:「既然如此,咱們就走吧,我已為少主找好了住宿之處。」

  羅成笑道:「虧你想得周到。」

  牛釗得意地笑道:「少主,還有出於意外的人在那邊等著看你哩!」

  「誰?」

  「少主不妨猜上一猜!」

  「哦!可是香芸?」

  「說起芸姑娘,我一直沒見到她,少主在正義幫中難道也沒見到她?」

  「聽說她去了靈隱寺,尾後還跟著正義幫數十高手……」

  牛釗吃驚道:「什麼,芸姑娘竟出賣了少主?」

  羅成歎道:「我想不會,正義幫的人跟在她後面,可能連她也不知道。牛兄弟,這些事暫且不談,你還沒說出等我的人是誰哩!」

  牛釗神秘地笑道:「到了,就是這家農舍,少主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在前面推開柴扉,只見二人自屋中走了出來。羅成一望不由一呆!

  原來農舍中走出的二人竟是「滄浪神刀」展雄與「鐵面飛衛」鐘靈山。

  這二人已非昔日在天星宮苦力堂中狼狽模樣,只見「滄浪神刀」紅袍黑鬚,滿頭銀髮襯著一付長方臉,神態威武,意氣飛揚,再配上腰際一柄魚鱗紫金刀,宛若天神下凡。

  「鐵面飛衛」雖然年紀較輕,瘦得像個猴子,可是此刻三絡短髯,一襲黑綢大褂,配著他那如鐵臉色,也顯得冷峭神氣不凡。

  二人一見羅成俱長揖到地,齊聲道:「拜見公子。」

  羅成慌忙上前扶住道:「二位前輩恁地如此大禮,叫晚輩何地自容?」

  劫後重生,今已重逢,他心中的欣喜是無法形容的。

  那二位又何嘗不如此,只見「鐵面飛衛」道:「這是什麼話,公子切勿再稱呼老朽前輩,老朽命是公子相救,昔年自誓誰能使老朽出天星宮,願隨蹬執鞭,今天正是還誓之日,但望公子能不棄我,於願已足。」

  「滄浪神刀」哈哈笑道:「我的話都叫老猴子說完了,羅公子,老朽雖已七十有八,但希望你別把我叫老了,讓我多活幾年!」

  羅成笑道:「二位既如此說,晚輩以後叫大哥就是了。」

  「這才是武林第一家之後,慷慨豪爽,不重虛禮。」

  牛釗卻催道:「你們倆老小子有話到裡面說吧,左鄰右舍都是莊稼人,何必非把人家吵醒不可!」

  這時三人才進入茅屋,四人重又分賓落坐,羅成先問「鐵面飛衛」道:「鐘大哥那天離開白雲崖後,沒被天星宮高手追上吧?」

  「鐵面飛衛」笑道:「我老頭子是連吃奶的勁道都用上了,一口氣奔出一百五十里才停步,躺在地上一天都無法再爬起來,總算邀天之倖,沒碰上半個人。」

  「展大哥呢?帶的那二位老丈如何了?」

  「滄浪神刀」一歎道:「老朽在山中跑了七天,雖然躲過天星宮的攔截,但二位難友卻中了瘴毒,就在出山那一天,死於山畔!」

  回想以往歲月,大家都禁不住一陣唏噓。

  羅成轉首問牛釗道:「你又怎麼與鐘大哥展大哥碰上的?」

  「托塔天王」牛釗咧嘴笑道:「就在靈隱寺後的飛來峰腰上。」

  「這是怎麼回事?」

  「哈,那夜少主離開時,發現的那批傢伙,原來是綠林同道,頭兒『瘟地太歲』古福生竟是我以前身邊的小頭目,山寨就設在九溪十八澗,當時我也不知道,少主一走,我就直奔飛來峰想探個清楚,那知劈面就遇上古福生,他見了我高興得跳起來,立刻說前九天得罪了二個來歷不明的老傢伙,被殺傷了不少兄弟,而且還跟著追查他的賊窩要挑窯子,今夜已傳警,所以他帶所有弟兄出來佈置,要我幫他一次忙……」

  羅成笑著接口道:「你必定不甘寂寞答應了,而且碰到的老傢伙就是二位大哥!」

  「滄浪神刀」哈哈一笑,道:「這正是不打不成相識,想不到會碰上牛老弟,不看金面看佛面,只好放過那個『瘟地太歲』,同時聽說公子目前處境困難,機會難得,正好效勞,也想趁此時機再人江湖。」

  「鐵面飛衛」鐘靈山道:「從前在天星宮不方便,雖知大概,但公子語焉不詳,如今能否詳細告訴我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羅成一聲長歎,就從祁連約會起,到殺出正義幫止,把經過詳詳細細的敘述出來。然後道:「如今我唯有找出『三環先生』莫於道,才能洗白一身污名,但要找出這賊子,必須先救出家母,可惜一步之差,全盤皆輸,如今家母被正義幫移走,不知從何查起。」

  「滄浪神刀」聽完皺眉道:「「難,難,難,這倒是個辣手問題,令堂在人手中,實在是個大威脅!」

  「托塔天王」牛釗豎眉道:「老小子,我請你來可不是聽你念苦難經的,誰不知道難,就是要你想個辦法來對付這批王八羔子。」

  「鐵面飛衛」鐘靈山道:「雖然難,只是難在公子人手大少,如今咱們來了,縱有困難,也難不到那裡去。過了這十一天,我鐘某好歹要會會那個正義幫,試試我一身藝業還管不管用!」

  「這才像話,憑咱們這幾塊料,自信在江湖上還難得碰上幾個對手,到那一天非殺他個血流山河,落花流水不可!」

  羅成苦笑道:「牛兄弟,你好像除了講打講殺外,不會再動別的腦筋!」

  「托塔天王」一怔,道:「不打不殺怎麼辦?莫非讓他們把我們像要把戲一樣再耍下去?殺了他們,天大的本領也完蛋,除非他們做鬼也會作祟!」

  「滄浪神刀」搖搖頭道:「牛老弟,羅公子的事並非單靠武力就可以解決的,碰到像莫於道這種詭譎神秘,喜歡用智的傢伙,咱們也要智力並用,才能贏得這一仗,使武林第一家恢復往昔聲名。」

  「托塔天王」一哼,道:「老小子,你的話是不錯,不過我倒想聽聽你怎麼用智,又怎麼用力?」

  「滄浪神刀」沉聲道:「就整個形勢而言,對羅公子的確極大不利,需知人言可畏,曠日持久,真相漸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莫於道又隱在幕後,專門挑撥支使別人出面,他倒反而置身事外,變為局外人,現在又出了個正義幫,他們人多勢眾,分明要造成羅公子鐵案如山,百口莫辯的局面……」

  「好了,好了,這些公子不是不知道。」牛釗不耐煩地道:「你老小子快把用智用力的辦法說出來吧!」

  「滄浪神刀」搖頭晃腦地道:「為今此計,第一步必須針對這個局面,縱不能扭轉過來,也要造成勢均力敵分庭抗禮之勢!第二步必須先打聽出羅夫人下落,立刻救出來,第三步才能談到設法抓姓莫的。」

  「鐵面飛衛」鐘靈山道:「老哥,你這番話層次分明,但講的只是步驟,卻沒有說出辦法!」

  「滄浪神刀」展雄笑道:「別急,下面就是辦法,不過我只想到第一步,第二三步還得看日後形勢發展。」

  「托塔天王」牛釗問道:「第一步辦法是什麼?」

  「滄浪神刀」道:「我們也成立一個幫,造成轟動江湖之勢,來個後來居上。」

  「鐵面飛衛」嗤道:「只憑咱們四個!」

  「滄浪神刀」笑道:「這豈不變成了四腳貓,當然不止咱們四個。」

  羅成不禁問道:「其餘的人呢?」

  「滄浪神刀」道:「這就要找老牛了。」

  「找我?」『托塔天王』一怔,道:「我到哪裡找人去?」

  「滄浪神刀」笑道:「堂堂昔年的綠林道總瓢把子,怎麼能說找不到人?」

  「這是以前……」

  「哈!老牛,你怎麼忘了,『瘟地太歲』那批人就是班底,慢慢再求擴展!」

  「托塔天王」跳起來道:「對,虧你老子想得到!」

  「滄浪神刀」笑道:「別先高興,你還不知道『地瘟太歲』肯不肯呢!」

  「托塔天王」銅鈴眼一彈,道:「他敢不答應!老子就扭掉他的脖子。」

  「鐵面飛衛」鐘靈山道:「班底有了,幫名呢?」

  「托塔天王」笑道:「這還不簡單,少主做幫主,就叫羅家幫!」

  「滄浪神刀」搖頭道:「不行!」

  「那你老小子有什麼好名字?」

  「滄浪神刀」沉思片刻,道:「有了,就叫天下第一幫!」

  「鐵面飛衛」脫口道:「好名稱,叫得響,夠氣魄!」

  「托塔天王」牛釗大笑道:「妙極了,昔是武林第一家少主,今為天下第一幫幫主,真是恰當之至,老小子,咱服了你,你的頭腦的確不簡單!」

  「滄浪神刀」又搖搖頭,道:「羅公子不能當幫主。」

  「托塔天王」一瞪眼道:「為什麼?」

  「滄浪神刀笑嘻嘻道:「羅公子被別人當成罪人,若做了幫主,這台戲就唱不響了!」

  「托塔天王」一哼道:「那麼誰當幫主?」

  「滄浪神刀」一瞟「鐵面飛衛」道:「鐘兄如何?」

  「鐵面飛衛」搖搖頭道:「敝人才疏德淺,只懂跑腿,當幫主卻自量不夠格。」

  「滄浪神刀」道:「那只能我來當幫主了。」

  哇地一聲大叫,牛釗跳起來道:「原來你想當幫主,要當幫主就先試試老子的『震山三杵』!」

  「牛兄弟住口!」羅成沉聲一喝。轉著對『滄浪神刀』拱手道:「展大哥別見怪他,以大哥老謀深算,胸有成竹來說,在下首先擁護……」

  「公子你弄錯了。」「滄浪神刀」忙搖搖手道:「老牛是血性漢子,老朽豈有不知之理,他只不過誤會了我的意思!」

  「托塔天王」牛釗怔怔道:「你老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滄浪神刀」笑道:「老朽是說只掛一個名義,換句話說,老朽是有名無實,羅公子是有實無名,這樣才能跟正義幫唱對台戲,使莫於道難測高深。」

  「托塔天王」轉怒為笑,道:「原來你只做個傀儡幫主!」

  「就是這意思。」

  「鐵面飛衛」道:「既已決定,好在還有十一天時間,咱們還是先到九溪十八澗佈置一番!」

  「當然,老牛先行,收服『瘟地太歲』,咱們隨後就到,五天內就要江南武林知道天下第一幫的稱號,然後咱們再來正義幫,看看他們的動靜。」

  「托塔天王」牛釗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天一亮我就走!」

  「鐵面飛衛」道:「老牛,天早已亮了,你就動身吧!」

  「托塔天王」站起來推開柴扉,天色果然已經發白,他二話不說,拿起三十六斤生鐵降魔杵就走出了農舍。

  杭州的龍井茶是天下聞名的,這種茶葉泡出來的香味,可遠聞三里。

  而龍井茶就產在九溪十八澗附近,若以九溪十八澗的溪水燒沸泡茶,猶如牡丹綠葉,更是風味不凡。

  「瘟地太歲」的山寨就在九溪十八澗的中間,地勢極為隱密。當羅成偕同「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到達時,這座強盜寨完全改頭換了面。

  只見山寨前已聳豎起一面大旗,上面是「天下第一幫」五個繡金大字。

  那些嘍囉們也一律換上了白色新衣服,收下了包在頭上的強盜巾。

  「托塔天王」帶著「瘟地太歲」早已站在寨門口迎接羅成一行人。

  「托塔天王」首先指著站在旁邊,滿面虯髯的粗壯大漢,對羅成道:「這就是頭兒古福生。」

  羅成拱手道:「古當家,打擾了!」

  「瘟地太歲」古福生誠惶誠恐地抱拳垂首,道:「羅大俠是咱總瓢把子的主人,也就是我主人的主人,今後水裡火裡但憑吩咐,咱這窯窩能改為天下第一幫,也是小的沾你的光榮。」

  「托塔天王」笑嘻嘻地道:「福生已集合了寨中百餘弟兄,就請咱們這位展幫主上台講話吧!」

  進了寨門,果見斜坡廣場上白皚皚地站立了一大堆人,共分五列,對著一座土台排得整整齊齊。

  「滄浪神刀」展雄也不謙讓,走上土台,高聲道:「各位兄弟,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天下第一幫的弟兄。身為天下第一幫的一份子,就必須棄改從前打劫為生的惡習,改邪歸正,轟轟烈烈在江湖上幹一番。本幫宗旨專管天下不平之事,而羅公子正受冤曲,苦於辯白,所以本幫當前任務就要代羅公子抱不平,現在本幫主就宣各人職位。請各位弟兄務必服從命令,好好幹一番事業,羅公子與本幫主決不會虧待你們,而祝你們為兄弟手足!」

  「幫主萬歲!羅公子萬歲!」

  台下百餘弟兄立刻轟地喊了起來,這是表示熱誠擁護,衷心說服。

  「滄浪神刀」等呼喊完畢,才面露笑容道:「現在本幫主介紹本幫護法鐘大俠,『托塔天王』牛兄弟是本幫監察堂堂主,『瘟地太歲』古福生為本幫總壇主,以下各級職位由古總壇主視需要分派,至於羅公子是本幫主上賓。」

  講完這番話,台下頓又起了一陣掌聲,於是在「瘟地太歲」指揮下紛紛解散各司其位。

  羅成等人這時也進了第一進大廳。

  賓主落座,「托塔天王」牛釗道:「如今還有什麼吩咐?」

  「滄浪神刀」道:「首先派人分頭散發武林帖,告訴武林中八派三幫,天下黑白二道,本幫在一個月後成立開派大典。第二,請古總壇主選擇交情較深的綠林同道,拉他們入幫,做咱們的耳目。第三,立刻派出眼線,探聽羅夫人下落。至於咱們先把內部整頓一下,休息幾天,就可以上正義幫開響第一炮了。」

  半月之約,瞬息已屆。

  飛雁莊外仍與以往一樣的平靜,與往日絲毫沒有變化,莊內的正義幫大旗,隨風飄飄,莊門口八名莊漢執刀而立。

  可是若仔細的觀察,那八名守門莊漢的神色顯得有點緊張而不安。頻頻望著大路遠處,像在等候什麼!

  時正清晨,朝陽方升,大路遠處倏出現一人,白色長衣,肩斜長劍,飄逸而來!

  走近才看清是個神采奕奕,英俊不凡的少年,正是羅成。道旁一排林梢的烏兒,大概見人來了,驚得噗噗飛起。

  左首一名莊漢比鳥兒還飛得快,早已奔入莊中,右首的莊漢忙上則抱刀施禮道:「羅少俠果真信人,幫主已吩咐迎少俠人莊!」

  羅成道:「不必了,就請幫主出來一見。」

  「是。」那名莊漢立刻飛奔而入。

  不過片刻,莊中湧出一大批人,為首是蒙面的正義幫幫主,二旁是江南雙雁與龍三游。

  可是一見正義幫主後面的人,羅成心中不由一震!

  一個身穿月白僧衣的老和尚,赫然是少林高僧達摩院首席長老天寂大師。後面跟著趙希凡與屠雲沙。

  一個是紅臉威嚴老者,赫然是峒峒派掌門人「七步追魂」敖重光。後面跟著崆峒三劍。

  另一個圓臉中年人,穿著短衫長褲,挺著一個大肚子,手中玩著二個鐵胡桃,像是有錢的商賈。此人就是三大幫會之中的紅雲幫幫主「笑面財神」賈不為。

  「好手段,竟把這些名人都請到了!」

  羅成正自思忖,已見正義幫主拱手道:「少俠來了,何不進莊慢慢談!」

  「嘿,尚幫主,在下若再進幫,萬一被人毒死,豈不冤沉海底!」

  正義幫主大笑道:「我知少俠必有此言。來人啊!把那只木盒取過來!」

  一名莊漢,手捧一隻四方木盒,從後奔出,放在中間地方,伸手掀開了盒蓋,裡面裝的竟是一顆灑著石灰的人頭。

  而這人頭赫然就是盧順。

  只見正義幫主道:「本幫主離開一句,想不到竟有敗壞本幫聲名的手下,故而覺得你離開本幫並非毀諾,是以殺之呈於尊前,以謝置毒暗算之罪。事出意外,希請諒解!」

  這番話說得語氣歉愧,聽得羅成暗暗心驚,他覺得這位正義幫主太會做作了,這一著先手棋下得真是恰到好處。

  他心中不禁又氣,冷冷道:「殺一嘍囉,縱容主犯,幫主真好手法!」

  正義幫主道:「你是指龍三游嗎?」

  羅成道:「尚幫主既已知道,不知將作何處分!」

  正義幫主道:「龍三游為主報思,雖不擇手段,卻是忠心可嘉,不過本幫聲譽仍不容破壞,故本幫主毀其隨身長刀,撤其堂主之職,以示薄懲,略慰少俠之心,這樣公正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4:49

  羅成淡淡一笑,道:「好話都讓幫主說完了,我還能表示什麼,好在區區並未被害,對龍三游也不想多與計較,現在咱們該談正題了,莫於道來了麼?」

  正義幫主道:「這點正不巧,本幫主前日回幫,三環先生也接踵而至,可惜你未能容忍至今,以至錯過對質機會!」

  羅成冷笑一聲道:「依我看來,這是太巧了,請問幫主為何不留他下來?莫非是他情虛?」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三環先生身有急事,本幫主欲留無名,好在有少林高僧、崆峒掌門與紅雲幫主在場,三環先生已暢言一切,現在就請天寂大師等作一公正,你有何辯白,諒三位正派名人必可主持公道。」

  羅成冷冷道:「在三位前輩主持公道之前,我先要交出家母!」

  正義幫主道:「令堂已不在此地。」

  「幫主移往什麼地方?」

  「不瞞少俠說,令堂病勢倏有惡化跡象,本幫主肩頭難擔此責任,放送往名醫之處養護。」

  羅成冷笑道:「我身為人子,難道不會看護母病嗎?又何勞閣下費心!」

  少林天寂大師倏插口道:「羅施主,尚幫主完全是一片好意。」

  「哼,好意心領了!」

  天寂大師道:「阿彌陀佛,這件事暫由老衲作主,正義幫立刻派人護送交出令堂。」

  「本幫謹遵大師之言,待此間事了,立刻派人通知。」正義幫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羅成一拱手道:「多謝大師鼎力之言,但今日莫於道不在,不知大師與敖掌門人、賈幫主如何主持公道。」

  天寂大師道:「羅施主與龍家堡飛雁莊之間恩怨經過,敖掌門人、賈幫主與老衲俱已瞭解清楚,經老衲等商議,決定了二點處置辦法!」

  「羅成洗耳恭聽!」

  「第一,敖掌門人、賈幫主與老衲暫代表武林八派三幫追回尊府『武林第一家』封號!」

  羅成臉色一變,但他還是忍住了心中的震怒,道:「請問第二?」

  「第二,你施主罪證明確,但為了毋枉毋縱,慎重行事起來,暫由賈幫主押往紅雲幫禁錮,並以半年之期,由老衲等再調查對你施主有利之事證,若無結果,即行定謝!」

  羅成大怒道:「大師為佛門高僧,何以只聽一面之詞!」

  天寂大師一歎道:「老衲既主持公正,就不作左右袒,施主此刻若能提出事實,確能證明冤嫌,前二宗處置辦法自然完全取消。而且正義幫耍負重造武林第一家之責!」

  羅成冷冷道:「如我現在提不出呢?」

  天寂大師道:「施主最好聽從老衲剛才宣佈的辦法,好在還有半年時間,施主可多提出有利自己的參考。由賈幫主代為調查,未始沒有平反冤曲的機會。」

  羅成道:「若我反對大師的辦法呢?」

  崆峒掌門敖重光倏厲聲道:「羅成,你也太狂了,咱們力主公道,予你機會,你竟不接受咱們這番好意,若非看在已死的羅大俠面上,本掌門現在就要你命喪劍下!」

  驀地——

  林中倏響起一聲震天狂笑,接著傳出一陣語聲!

  「展兄,你聽聽,這樣算是主持公道,還說是好意,豈不把人大牙都笑掉!」

  話聲中,飄然走出二人,正是「滄浪神刀」展雄與「鐵面飛衛」鐘靈山。

  他二人突然出現,羅成自然早已知道,但正義幫方面的高手卻皆愕然吃驚。

  崆峒掌門敖重光早已大怒,挺身上前二步,戟指喝道:「你二個無事生非,口出譏言,莫非找死?」

  「找死!」「滄浪神刀」展雄哈哈一笑,道:「咱們在林中聽了半天,你這位大掌門居然毫未發覺,還敢說大話!」

  崆峒掌門老羞成怒,臉色飛赤,嗖地亮出長劍,叱道:「好,通名受死!」

  天寂大師伸手一欄道:「敖掌門人暫息雷霆之怒,羅家之事尚未結束,不必多生枝節!」

  接著向「滄浪神刀」展雄合什道:「老施主眼生得很,老衲少林天寂僧,請問二位施主是何方人物?」

  「鐵面飛衛」鐘靈山大刺刺地道:「咱們天下第一幫,老哥為幫主,老夫總護法。」

  天寂大師白眉一皺,道:「老衲癡長一甲子,怎未聽說江湖還有這號幫會?」

  「滄浪神刀」展雄一持黑鬚,道:「本幫創立已久,只是秘而未宣,最近準備再人江湖,開張大典的帖子已經分送八派三幫,你和尚回山自會知道。」

  紅雲幫主哈哈一笑,道:「這天下第一幫的名字取得妙極了,請問貴幫自稱天下第一幫,莫非我紅雲幫及丐幫,還有花衣幫都變成了第二幫?」

  「滄浪神刀」微微笑道:「閣下大概就是紅雲幫主了,幫主要這樣奉承本幫,老夫極不反對,自信也當之無愧!」

  紅雲幫主又笑了,他的綽號本就是「笑面財神」,但長笑中卻蘊涵了無窮殺機。

  笑聲一落,他語聲如鐵,道:「你是在做夢,我賈不為奉承過誰?今天就稱稱你老頭子全身骨頭重幾斤,配不配當天下第一幫的幫主!」

  說著已伸手探腰,取出一抖竟是一根特別的軟索。這根軟索天下少有,竟以一百零八隻制錢,以金銀髮絲,串連而成,正是他的成名兵器「金錢吊命索」。他那「笑面財神」四字,一半也由此而來。

  二方面的氣氛是愈拉愈緊,反倒使羅成變成了局外人,靜靜看著這番連台好戲!

  天寂大師究竟是出家人,有幾分涵養,見戰機又將觸發,忙喝道:「賈幫主且慢動手,老衲還有話問!」

  接著沉聲道:「請問二位施主,貴幫建壇何方!」

  「滄浪神刀」回答道:「近得很,就在飛來峰後,九溪十八澗。」

  正義幫主倏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強盜窩!」

  「鐵面飛衛」接口道:「瘟地太歲早經幫主收服,洗心革面,縱是強盜窩,但總比你這個瞎了眼睛,味心盲從的偽君子要好得多!」

  「住口!」龍三游厲喝道:「你敢罵本幫幫主?」

  「鐵面飛衛」冷笑道:「嘿嘿,被老夫罵的人,還夠得上字號,像你,就是跪下來求老夫罵,老夫也懶得放屁!」

  天寂大師也微微溫怒了,沉聲道:「老施主太狂了!」

  「鐵面飛衛」一哼,道:「老夫向來就是這種脾氣!」

  天寂大師一拂袍袖,怒氣漸升,喝道:「還未請教二位施主大名!」

  「滄浪神刀」展雄曬道:「以老夫輩份而論,報出名來,你和尚恐怕不知道!」

  天寂大師冷哼道:「就是上朝百事,只要是高手,以老衲這把年紀,還不會疏漏不聞!」

  「嘿嘿,老和尚,你聽清楚!」『滄浪神刀』接著慢吟道:「滄浪雲水怒濤深,一刀橫波魚龍驚,寒光上繞三界天,落地片片成龍鱗!老和尚知道這是誰嗎?」

  天寂大師頷首道:「這是四十年前形容一位絕頂高手『滄浪神刀』的詩句,據聞這位展雄身懷絕世刀法,刀出見血,從不施第二刀,一刀不勝,天大怨仇,也一筆勾消。但他已死四十年,那絕世一刀也已失傳,施主提他,莫非已得這『怒龍一斬』的真傳?」

  「滄浪神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四十年未履塵世,還有人記得老夫,哈哈哈哈……」

  他在忘情大笑,豪情大發,天寂大師等人卻臉色驟變。老和尚疑問道:「老施主難道就是『滄浪神刀』展大俠片

  「和尚你不信?」

  天寂大師道:「貧僧的確難信!老施主腰際佩刀,形色雖似,卻騙不過貧僧雙目,顯系新鑄不久之器,豈是四十年前舊物!」

  「滄浪神刀」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少林高僧的謹細觀察力,當下笑道:「刀是新器,人卻是舊人,和尚你不信,何妨試我一刀!」

  天寂大師身後的屠雲沙倏上前道:「師叔,請准雲沙上前一戰!」

  天寂大師早已心動,見屠雲沙飛出來,自然高興,沉聲道:「賢侄,千萬小心,若覺不敵,立刻退身!」

  「是。」屠雲沙應了一聲,抽出九環刀上前一站,朗聲道:「少林門下屠雲沙請求一戰!」

  「滄浪神刀」臉色一沉道:「老和尚,你怎麼派個毛頭小伙子出來,莫非看不起老夫?」

  天寂大師一哼,道:「屠師侄是敝派掌門人關山門弟子,已得師兄天癡七成真傳,再說貧僧未嘗與你心懷敵意,只不過想證實施主所言而已,莫非你施主情虛而怯?」

  「好個激將法,老夫若不露一手,真要被你們當作冒牌貨!」滄浪神刀說完已抽出紫金魚鱗刀,橫刀胸前,右手握刀柄,左手二指捏刀尖。

  他倏先向靜靜而觀的羅成笑道:「羅公子,請勿介意打擾,暫讓片刻,讓老夫試試四十年未用的刀藝,利是不利!」

  「請!」羅成立刻退立旁邊。

  「滄浪神刀」這才上前五步與屠雲沙正面而立,微笑道:「小輩,你出招吧!」

  屠雲沙絲毫不敢大意,九環刀嘩啦啦地一抖,刷地輕輕劃出一式虛招。正是少林三十六手達摩刀法起手式。

  強敵莫測,他不過是點一點,探探虛實。

  哪知「滄浪神刀」的「怒龍一斬」都是敵動即發的特徵,只聽得一聲大喝:「小伙子,注意了!」

  魚鱗刀一出手,在朝陽下唯見金光暴漲,隨即如怒龍戲水一般,翹騰轉滾,紫金光芒幻成一條鱗片閃爍的老龍,剎那之間,刀風生嘯,把屠雲沙罩人紫金色的華蓋之下。

  「怒龍一斬」雖名為一招,這一招卻是變化無窮,幻影無方,怕不有十幾式之多,以十幾式招法要融合在這一招之中,可見這招刀法之快與猛。

  屠雲沙心中早有準備,「滄浪神刀」的刀一遞出,他已運足十成功力,達摩三十六刀精著連環而出。

  可是他剛變一招,滿眼俱是金色刀光,耀得他根本分不出對方的刀身究竟在那裡?自然更分不出對方所要襲擊的部位。

  大驚之下,身形連變三個方位,目光疾轉,瞥見前後上下俱是金光刀風,觸身生寒,好像人在鐵桶之中,怎麼退也退不出這片刀光的圍困。

  這情形看得天寂大師神色大變,他怎能袖手坐視師侄命亡刀下,震驚之下,一聲大喝,衣袖倏鼓,隔空疾掃而出,「滄浪神刀」已退出五步,道:「和尚你急什麼,老夫身為天下第一幫幫主,怎能與小輩計較?只不過讓你瞧瞧四十年未現江湖的絕世一刀!」

  再看場中,只見屠雲沙站在場中,呆若木雞的直喘氣,身上衣衫已破成片片碎布,被汗水粘在身上。命雖未傷,但這付狼狽之相,卻已使人感到慘不忍睹。

  天寂大師沉喝道:「屠師任回來!」

  屠雲沙這才如夢初醒,闇然垂首回到天寂大師身旁咽然道:「晚輩有辱少林門戶,請師叔賜罪!」

  天寂大師揮手安慰道:「事出意外,這是老衲之過,不能怪你!」

  頭一抬,目注「滄浪神刀」道:「好刀法,果然是展大俠,不知道那一位又如何稱呼?」

  「鐵面飛衛」鐘靈山也沉聲吟道。「往返五十里,席間酒仍溫,鐵面除好惡,掌下判死生。」

  天寂大師神色又是一變道:「莫非是名震大江南北,失蹤三十年的『鐵面飛衛』鐘大俠?」

  「鐵面飛衛」道:「你和尚是否不信,也要我表演一番?」

  天寂大師合十道:「豈敢,但不知二位大俠是路過,還是特地來此?」

  「滄浪神刀」展雄含笑道:「路過好奇,所以想觀個究竟!」

  天寂大師道:「沒有別意?」

  「滄浪神刀」道:「既知究竟,老夫與鐘老弟也不能不參加一份,為江湖主持公道。」

  「笑面財神」哈哈笑道:「歡迎歡迎,正不知二位意見如何?」

  「滄浪神刀」道:「說出來,恐怕你這位財神會生氣!」

  「哈哈,放心,世間之事,本各見仁見智,我賈不為還有這一份肚量。」

  「滄浪神刀」道:「你賈幫主既然這麼說,老夫就宣佈了,對老和尚的處理辦法本幫全部不同意!」

  天寂大師道:「若依老施主,該如何處理!」

  「滄浪神刀」轉首問「鐵面飛衛」道:「鐘老弟,你認為該怎麼辦?」

  「鐵面飛衛」道:「先把『三環先生』莫於道找出來,再重新對質,真相未明之前,羅公子有完全之自由,不受旁人干涉!」

  崆峒掌門敖重光厲聲道:「這豈是公正之言,你們分明在為羅成幫襯撐腰!」

  「滄浪神刀」大笑道:「天下第一幫的宗旨,就是扶弱鋤強,專打天下不平。羅公子的情形,正適合本幫宗旨,就算為羅公子撐腰,有何不可?」

  崆峒掌門怒喝道:「假如本掌門不同意呢?」

  「不同意盡可退出不管,並無人要你崆峒派非管不可?」

  崆峒掌門氣得眼珠翻白,大叫道:「若本派非管不可又如何?」

  「滄浪神刀」臉色一沉,冷冷道:「誰不服氣,都可以衝著天下第一幫說話,反正這件事,老夫是管定了。」

  話聲一頓,注視天寂大師道:「剛才你和尚說過不論羅公子有罪無罪,必定交出羅夫人,這句話算不算數?」

  天寂大師道:「老衲既已負責,豈能言出不算!」

  「滄浪神刀」頷首道:「很好,羅公子,要他們把令堂送往何處?」

  羅成面有難色,道:「在下家已毀,容我想想……」

  「鐵面飛衛」接口道:「羅公子若無適當地方,就不妨暫時借居本幫。」

  羅成一揖道:「多謝二位前輩!」

  「鐵面飛衛」對天寂大師道:「和尚,你已聽到了,咱們就在九溪十八澗本幫總壇坐候你送羅夫人了!」

  說完對羅成道:「公子若已無事,何不到本幫一遊!」

  羅成拱手道:「區區先行告別,日後自當有所交待。」轉身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揚長離去。

  崆峒掌門是氣極。身形一長,就欲撲出去阻攔,正義幫主卻低喝道:「咱們暫忍幾天,等他們立幫大典之日,嘿嘿!還怕出不了這口氣。」

  羅成在「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一吹一唱,巧妙的安排下,名正言順地留在九溪十八澗,天下第一幫的總壇中。

  第二天中午正在大廳中商議,只見「瘟地太歲」飛奔進來報道:「幫主,正義幫派人送羅夫人來了!」

  羅成一躍起,大喜道:「在什麼地方?」

  「已到寨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5:09

  「滄浪神刀」站起來道:「咱們一齊出去迎接吧!古壇主,你立刻命人在後寨準備一間好房間,撥二名女眷侍候。」

  「是。」

  於是一行人直奔寨外。

  只見寨門口已停著一頂像木床一樣的躺轎,掛著紫紅色的流蘇帳,除了二名轎夫外,還有一個年輕人,竟赫然是少林弟子趙希凡。

  只見趙希凡拱一拱手,冷冷道:「在下奉師叔之命,護送令堂來此,請你看看,若無其他,在下就告退了!」

  羅成聞言立刻奔近轎邊,挑開幃帳。探首一望,只見母親靜靜地躺在轎中,蓋著棉被,闔著眼皮,似在熟睡!

  睽違半載,歷盡艱險,如今重睹慈容,使得他心中一陣激動,俯身轎邊,輕輕喚道:「媽……孩兒在此……」「媽……您還好嗎?」

  連叫二三聲,床上的羅夫人依然絲毫無反應,似已熟睡。羅成心中驀地升起一股不祥之念!「莫非已經死了!」驚疑之下,立刻手伸入被中,抓住母親手腕,按住脈膊,卻感到脈膊仍在跳動,而且跳動得很正常。「媽……媽……」他透了一口氣又連叫二聲,見仍無反應立刻鑽出幃帳,轉身問趙希凡道:「這是怎麼回事?家母以前不會這樣!」

  趙希凡冷冷道:「據說令堂這兩天頗為痛苦而不安定,為怕途中輾轉滾落轎下,所以臨行時大夫給她服下了安眠藥物,可能要到夜裡才能醒來。」

  這時,「滄浪神刀」等人也一齊走過來探視,聞言道:「羅公子,還是抬進去吧,少林高徒之言,諒必不至有錯。」

  羅成點點頭,「托塔天王」牛釗一揮手,立刻上來一名幫徒,連轎抬起,進了大寨。

  「滄浪神刀」笑道:「少林高僧果是信人,請小兄弟回復令師叔,本幫主感謝他守諾之義!」

  羅成也一揖道:「在下也多謝趙大俠沿途辛勞,護送照顧之德。」

  趙希凡冷冷道:「不必了,敝師叔命在下轉告幫主,大典之日,還要上山恭賀貴幫開張之喜!」

  「哈哈哈,歡迎,歡迎。」

  「任務已了,在下就此告辭!」

  趙希凡一抱拳帶著二名轎夫立刻轉身而去。

  羅成已迫不及待地奔向後寨,「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瘟地太歲」三人仍回到大廳落地。

  「瘟地太歲」首先道:「看來這位正義幫主倒還是一個人物,言出信守,毫不拖泥帶水。」

  「滄浪神刀」歎道:「我當時以為他必是莫於道的同黨,如今看來,倒是我多疑了。」

  「鐵面飛衛」道:「羅夫人是送來了,但是我想莫於道決不會如此甘休,就是正義幫主,也不會把上次那口氣,蹩在肚裡,不想報復,恐怕後面還有鬼計!」

  「滄浪神刀」笑道:「羅夫人送了回來,咱們已無顧忌,縱有鬼計,只要咱們小心防範,有什麼可怕的。倒是立幫大典,還存下二十天,聽剛才那個少林弟子,口氣不善,恐怕還有一場好戲,咱們得準備一番。」

  「鐵面飛衛」道:「老大,咱們人手實在太少了。」

  「瘟地太歲」接口道:「關於這點,牛老大早已要我把江南的綠林同道拉過來,增加本幫的實力,敝職已派人四出遊說,而且二處同道已有回報!」

  「滄浪神刀」高興地問道:「哪二處同道?」

  「一處是兩淮綠林道總瓢把子『飛天虎』裴震,手下擁有十四處窯子,數十好手,帶著五百徒眾,在二淮地帶的同道中勢力最大,他是仰慕牛老大之威名,甘心投誠。

  另一處為洞庭君山『翻江蛟』胡立行,八百里洞庭山在他勢力範圍之內。他本是牛老大昔年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自牛老大失蹤,才跑到洞庭君山獨當一面,但我一派人通知,就毫不考慮地答應下來,並且說要撤了君山上的旗號,改為天下第一幫分壇!」

  「鐵面飛衛」失聲笑道:「哈們這天下第一幫變成強盜窩了!」

  「滄浪神刀」道:「現在顧不了那麼多,先充實力量要緊,過了大典之日,慢慢再明訂幫規,整頓他們。古壇主,你急速派人通知他們,要這二位瓢把子在開幫大典前五天率領旗下好手到此協助幫忙。」「是。」「瘟地太歲」立刻走出大廳,這時羅成與「托塔天王」牛釗自寨後走出來。「滄浪神刀」忙問道:「羅公子,令堂安置好了嗎?」羅成臉有愁色,點點頭。「鐵面飛衛」也問道:「病況如何?」「剛才家母睜了睜眼,旋又睡去了。」「滄浪神刀」道:「看今天晚上情形再說,明天要好好請個醫家,先診斷一下,不論有用無用,看看總是好的。」時光如水,轉眼一天就已過去。

  晚餐後,羅成就到後寨。這座山寨佔地頗廣,但因依山而建,故而房屋零零落落,建得頗為分別。

  安置羅夫人的臥室卻是後寨東面還好的一排四間,原是「瘟地太歲」與他的押寨夫人居住之所,現在讓了出來。

  中央安置了羅夫人及一間外屋,靠左一間,作為侍候羅夫人四名丫環的臥室,緊靠羅夫人右邊那一間改為羅成臥室,以便他能隨時照顧母親。

  這時,羅成坐於母親床畔一直陪伴著,直到深夜子時,才見母親吐了一口氣。見已有醒轉跡象,他趕緊低呼一聲:「媽……你醒了嗎?」

  羅夫人睜開雙目點了點頭,又側身睡去。

  羅成歎了一口氣,不過他內心卻平靜多了,因為母親既然有了反應,諒必病狀不至太重,只是藥力尚完全褪除的緣故。

  眼見夜色已深,他走出外屋,只見本來侍候押寨夫人的那二名丫環都在外層,遂叮囑了二句,出門回到自己房中,正要解衣就寢,倏聽到門口卜卜二聲。開門一望,只見丫環桃紅稟道:「公子,夫人醒了,命我相請!」

  羅成心中大喜,匆匆跨出外屋,剛跨進母親臥室,果見母親已轉身向外,完全醒來。「媽……」他剛叫了一聲,卻見羅夫人向門口二名丫環揮揮手,似乎要她們不要進入。

  二名丫環立刻退出病室,羅成已走近床邊,俯身低聲道:「媽感到身體如何?」

  羅夫人微微一笑,揮出柔荑摸摸羅成的頭,陡然指尖一滑,飛點了羅成啞麻二穴,接著挺身而起,把羅成扶到床上,又點了羅成十八處穴道,飛快地脫下外衣,露出了一身勁裝,輕輕地掩至房門口。向外屋探了一探,立即閃身而出,只聽得屋外二聲悶哼,顯然已制住二名丫環。

  這時,羅成驚呆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竟變得如此離奇,難道母親的病完全好了,但為什麼又出手制住自己呢?其實任何人也想不到羅夫人會向自己的兒子出手。

  只見羅夫人在外屋停留片刻,又閃身而入,這一次,羅成看出來了,母親的身材纖瘦,如今竟極豐滿,母親的腿略長,腳也沒那麼大,雖然相差無幾,但天下兒子對母親的一切,總是比較清楚,縱能瞞過一時,豈能逃過仔細觀察。

  羅成終於明白了,這女子根本不是自己的母親,但他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明白得太晚了。

  只見那女子沖羅成微微一笑,輕輕道:「你別老望我,我不會殺你的!」

  一面說一面把被單撕成布條。連結一起,把羅成背在身後,閃身出屋,騰身向山後掠去,瞬息沒入深濃的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後寨響起了一聲聲驚呼!接著立刻起了騷動。

  驚叫是出自另二名丫環之口,原來四名丫環分為日夜各二名輪班侍候羅夫人。

  這二個清晨接班,不但見二個姐妹已經身死,而且床上的羅夫人也失去了影子,怎不驚惶失措,走出屋外大聲尖叫起來。

  叫聲立刻驚動了全塞,「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托塔天王」牛釗與「瘟地太歲」古福生齊都奔來。

  「瘟地太歲」首先喝問道:「桃紅,怎麼回事?」

  丫環桃紅嗚咽道:「菊香她們死了,羅夫人失蹤了!」

  眾人神色大變,一齊衝進羅夫人臥室,果見二名丫環死在外屋,裡屋的床上空空如也。

  接著立刻檢查二名丫環屍體,發現是被點了死穴。

  人翻馬亂地忙了一陣,立刻平靜下來,「滄浪神刀」沉聲道:「看樣子昨夜已有高手潛入,又把羅夫人劫走了!」

  「托塔天王」牛釗道:「媽的巴子,一定是那個正義幫主!」

  「滄浪神刀」搖搖頭道:「自然可能,但以『三環先生』莫於道的可能最大!」

  「鐵面飛衛」搖搖頭道:「奇怪,羅公子睡在隔壁,難道一點也沒發覺?」

  一提起羅成,「托塔天王」目光四掃,首先叫了起來!「怎麼沒見羅公子出來!」

  這一叫,所有人又是一驚,慌忙又出屋繞到羅成臥室,房門半掩,室中空蕩蕩地,除了一柄長劍掛在牆上外,哪有他的人影。

  「滄浪神刀」蹙眉道:「羅公子也不在,事情倒有點奇了,以他功力來說,若有強敵港人,他不可能毫無發覺,但如發覺追敵,他怎會未攜長劍?」

  「瘟地太歲」道:「可能是太匆忙的緣故!」

  「滄浪神刀」搖頭道:「不會,劍掛在床邊牆上,順手即可取得,豈有不顧之理。」

  「托塔天王」牛釗是急性子,立刻對「瘟地太歲」道:「你叫所有弟兄,立刻向寨外四周查搜,有可疑的情形,馬上回報!」

  「瘟地太歲」頓時拔腿奔出屋外。

  「托塔天王」牛釗問「滄浪神刀」道:「幫主大哥,依你看,羅公子是追敵呢?還是被敵所劫?」

  「滄浪神刀」連連搖頭道:「難猜難猜,老夫簡直猜不透怎麼回事!」

  「托塔天王」急得直搓手,道:「鐘大哥難道也猜不到?」

  「要面飛亞」道:「依床上撕碎的被單看來,有四種情況,第一是有人潛入劫走了羅夫人,羅公子發現追敵去了。但是咱們昨夜都沒有聽到聲息,而且羅公子又未帶長劍,所以這一種情況疑點太多,顯然無法成立。」「托塔天王」牛釗急急問道:「那麼第二種情況呢?」

  「第二種情況是母子一齊被強敵劫走,但是這更不可能,以羅公子的功力,要無聲無息地劫走他,天下恐怕還沒有這種高手!」「第三種情況呢?」「第三種情況是羅夫人帶走了羅公子……」

  「托塔天王」牛釗哼道:「猴子,你簡直在異想天開,羅夫人病得連床都爬不起,怎會有力帶走羅公子。」「鐵面飛衛」苦笑道:「這確是有點異想天開,不過我只是在分析事情而已。」「快說第四種。」「第四種情況是羅公子帶走了他母親。」

  「托塔天王」接口問道:「為什麼?」

  「誰知道為什麼?不過這一種也不可能,羅公子若要帶走他母親,用不到如此匆忙,更不會不打一聲招呼!」「托塔天王」牛釗道:「這也有疑問,那也不可能,究竟是怎麼回事?」「鐵面飛衛」歎道:「那只有天知道了。」「滄浪神刀」也長歎道:「開幫之日迫在眼前,卻發生了這種離奇情形,真使人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鐵面飛衛」道:「我們還是到前面去等候搜查的消息吧!說不定會有所發現。」於是三人奔到前寨,在大廳中靜靜等候。

  二個時辰後,所有出去搜索的弟兄都回來了,但每個弟兄的報告,完全一樣——「沒有疑跡發現。」這就奇了,難道羅成母子的確都被人劫走了不成?「滄浪神刀」靜靜地等著,希望羅成會回來。可是等到日落西山,依然不見絲毫影蹤,直把四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尤其是牛釗,平素頓食斗米,而這一整天,他竟急得滴水不飲,茶飯不思。

  深濃的夜色,只有星,沒有月。

  羅成眼睜睜被人背著,離開了山寨,一路翻山越嶺地顛簸著,心中雖急,卻毫無辦法。

  他生平第一次遭遇到這種情形。更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女子背負著奔跑,在氣怒無法發洩下,他終於平靜下來。他要看看這女子究竟受誰的支使!究竟要把自己送往何處?

  五更天,那女子迂迴地掠出山區,掠落大路上,路上已停著一輛馬車,車旁還站著一個蒙面少女。

  當見到蒙面女子,立刻招呼道:「薇雲姐,得手了嗎!」

  「嗯!」背負羅成的女子應了一聲,在馬車邊停下,鬆了背帶,把羅成塞進了車箱,女子的體力總究有限,看她連連喘氣道:「累死我了,綠雲,上車吧!」

  被稱作綠雲的蒙面少女立刻坐進篷車,薇雲也跟著上車,各坐一邊,讓羅成躺在中央,然後喝道:「綠雲,起程了!」

  一聲嬌滴滴的叱喝,叭噠叭噠二聲鞭響,馬車轔轔而動了。這時羅成已覺察到,馬車卻是馳向杭城。

  綠雲拉下了厚布簾,外面天色雖已發亮,車裡仍一片漆黑,只聽得她問道:「薇雲姐,你後面帶著尾巴沒有?」這是問有沒有人發覺跟蹤?薇雲回答道:「沒有。」綠雲讚道:「真是乾脆俐落,這次行動也妙極了,夠使天下第一幫傷腦筋的,回去幫主一定會好好獎勵你!」薇雲格格笑道:「這條計也真絕,誰料得到母親會綁走兒子,這下江南雙雁總算心願得償了。」羅成聽得暗暗一震,暗忖道:「怎麼會是江南雙雁出的主意?」他清楚,「雙雁」絕想不出這種詭奸的計謀,可是想這二個女子的話,又不像有假,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正自思忖,卻見薇雲倏伸手解了自己啞麻二穴,道:「羅公子,我現在解了你啞、麻二穴,但希望你能夠合作,少動別的念頭,我們姐妹決不為難你,也不要妄想聚氣衝穴,我每三個時辰會檢查一次,你我無怨無仇,只要讓我們姐妹交了差,我們仍算是好朋友!」

  羅成雖然仍不能提氣運功,但啞麻二穴一解,已可說話行動,當下坐起,靠車裡坐好,含笑道:「二位姑娘放心,現在你們就是趕我走,我也不會走了。」薇雲道:「很好,這樣大家方便!」羅成道:「不過我滿心迷惑,姑娘是否能解釋一下!」薇雲倒也大方,道:「你問吧,反正你也跑不了,只要我知道,都可以告訴你!」

  「那麼請問姑娘們屬於那一個幫會?」

  「花衣幫。」

  花衣幫是江湖中三大幫會之一,幫中全是娘子軍,行為不正也不邪,作風唯利是圖,頗使一般武林人物頭痛。羅成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花衣幫竟會插手進來,而且竟好像早有準備似的。

  他含笑道:「二位原來是花衣幫的姑娘,據羅某所知,『江南雙雁』與貴幫並無多大交情,何以貴幫主竟會幫他們的忙!」薇雲笑道:「這當然有代價!」「原來如此。」羅成微笑道:「這就難怪了,不過我相信雙雁決想不出這麼嚴密的計劃。」薇雲道:「不錯,妙計出自正義幫主。」「但是區區還有一點懷疑,正義幫主怎會知道花衣幫中有這位酷肖我母親的薇雲姑娘,難道他早有謀算?」綠雲插口道:「你以為薇雲姐天生就酷肖你母親嗎?錯了,薇雲姐是經過刀圭之術,面貌已經過修改的。」薇雲格格大笑道:「我還沒有嫁老公,就當人的母親,簡直滑稽透頂,不過難得當一次母親,也蠻好玩的。」一面說,一雙妙目不斷地在羅成臉上溜來溜去,使得羅成又氣又惱,有點哭笑不得。不禁沉聲道:「薇雲姑娘,依我所知,動一次刀圭之術,並非三天二天就能妥當的,難道正義幫主早已有此計劃?」

  「哈哈,你算是猜準了,我這次手術,一共經過七天才算大功告成,大概正義幫主自覺長期扣質你母親,決難以向武林俠義道交待,但放了你母親又恐怕難以使你就範,所以早已定下此計,與我們幫主商量,授告這一計謀,以便對外好作交待,對你呢?依然可控制於手中,以下不說,你大概也明白了。」

  好陰險的手法,原來那半月之約,留自己于飛雁莊中竟是拖延之計!

  羅成心中完全明白了,愈想愈氣,也愈想愈擔憂,一個「三環先生」莫於道,已使自己智窮力竭,再加上一個「賽諸葛」尚子義,以後的局面,將會不堪設想,天下第一幫的實力再大,恐怕也將無用武之地。想到這裡,不由問道:「正義幫主不知道給了你們幫主多少代價?使得她甘心情願赴這淌混水?」薇雲笑道:「這點我倒不清楚。」綠雲道:「我知道,正義幫主給了我們幫主一本薄薄的書,算是酬勞。」羅成一怔,問道:「什麼書?」「聽說是一套鞭法,練會了可以無敵於天下,我們幫主是用鞭的,聽說看了之後,連連讚聲不絕,喜歡得很!」羅成一呆,又問道:「你知道鞭法的名稱嗎?」綠雲搖搖頭道:「不知道。」羅成沉思起來。頓陷入一片靜寂,馬車仍在全速奔馳,似乎已穿過杭城,向東而行。

  計算時辰,也將接近午時,薇雲倏開口道:「羅公子,抱歉得很,我要重閉你一次穴道了。」羅成轉過神來含笑道:「我並未運氣衝穴,你大可放心。」薇雲道:「那讓奴家檢查一下!」說著雙掌立刻在羅成十八處穴道上移動一遍。然後笑道,「你很守信,咱們快打尖了,到了夜上,我們姐妹就要離開你,到時責任已了,咱們姐妹會感謝你合作的。」羅成愕然道:「那麼我呢?」「午夜另有本幫姐妹接你前行,我們得轉回杭州,看看動靜。」「你們要把我送往那裡?」「本幫總壇,我們幫主還要見你哩!」羅成的心安定了下來。馬車倏停了下來,薇雲匆匆下車買了一大包食物又上車前行,三個人就在行程吃了午膳。

  一天一夜未睡,羅成已漸感疲倦,吃過午餐,由於心已平靜,不知不覺中熟睡過去。馬車又停了一次,那是薇雲下車晚膳,遂即又起程。午夜總算到來,車也隨著停止,羅成被推醒,跟著二女下車一看,原來停在荒涼的驛道上。黃泥大路在夜色中無限地延展著,這段地方前不著店,後不靠村,空曠曠地未見半個人。

  正自疑惑,倏聽得一陣清脆的蹄聲自前面遠遠傳來,接著一點黑影飛快接近,原來又是一輛馬車,車轅上坐著一個勁裝蒙面少女。薇雲首先出聲招呼!「是馥雲嗎?」車轅上的蒙面少女應了一聲,道:「抱歉,路上耽擱了一陣子,來晚了片刻!」綠雲道:「快叫絳雲來接人,我倆還要趕回去。」「是。」馬車到前面停了下來,車轅上的少女飛身下車走到羅成身邊,問道:「就是這人嗎?」薇雲點點頭,問道:「咦,絳雲與紅雲呢?」蒙面少女倏格格一笑,道:「死了!」雙臂陡揮,左右二手分別點上薇雲與綠雲的丹田死穴。二聲悶哼二女頓時倒地,蒙面少女還不放心,指化為掌,接連擊出,把土地上的綠雲與薇雲擊出丈餘開外。接著又跑過去仔細查看一遍,才向羅成走來。

  這霎那之間的變化,把羅成看呆了,不由訥訥道:「你怎麼殺了她們?」蒙面少女倏歎息一聲道:「我不殺她們又怎麼能救你?」

  「啊?你是……」

  蒙面少女伸手取下了蒙面紗巾,露出一張嬌俏而熟悉的面貌。「啊!香芸。」羅成訝呼起來。香芸微笑道:「意外嗎?」「我太意外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香芸道:「說來話長,父親逼我殺你,我拖延不過去,只能去靈隱寺,那知半途上發現有人暗中跟蹤,我立刻改變念頭帶著他們亂轉,大前天才回飛雁莊,推說找不到你,同時也知道你已去過飛雁莊住了七天!幸好我聽到父親這次的計謀,才偷偷溜出來,先趕到前面,了結了花衣幫的二個女弟子,冒充她們趕來接人。」一口氣簡略說完,才幽幽一歎道:「成哥,我好為難,想不到父親會與你作對!」羅成歎道:「世事不如意者常八九,芸妹,難為你了!」香芸撲入羅成懷中,咽聲道:「成哥,我也不想回去了,跟你在一起好嗎?」羅成輕輕推開她,搖搖頭道:「不可以這樣。」香芸抬頭注目道:「你不要我?」羅成歎道:「並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能如此做。」香芸道:「為什麼?」羅成道:「你知道你的生母是誰?」「我不知道。」「若依我推測,你母親就是雲大娘!」香芸一呆道:「雲大娘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羅成道:「雲大娘自有其苦心,試想她若明白的告訴了你,你還肯離開天星宮嗎?雲大娘自覺此生已無望離開天星宮,但卻希望你過正常幸福的生活,所以才繪你父像,要你回到令尊身邊,你若不回去,若是違背了你母親的一番苦心,好容易父女重圓,這一不告而別,令尊又會怎麼想?」

  這番分析,使得香芸默默無言,她幽幽道:「成哥,家父竟與你對立,我心中好難過。」「唉!我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恨我父親嗎?」「當然很,我恨令尊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一定要受『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支使與我為難?」香芸幽幽道:「成哥,我希望你能原諒家父,你肯嗎?」羅成默然片刻,點點頭道:「我答應你,看在雲大娘與你的面上,我盡量不計較令尊對我的惡意。」「謝謝你,成哥,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做什麼?」羅成正色道:「盡量使今尊喜歡你,使他覺得你並不是反叛父親的女兒,然後運用你的影響力,使他回心轉意,置身於事外。」

  香芸點點頭道:「我盡量去做,好在正義幫中你還有一個幫手,我會常與她聯絡,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候,她或許會助我一臂之力!」羅成一怔道:「是誰!」「燕玉姬,難道你忘了?」羅成怎麼會忘記,想起這二個可人兒,卻偏偏都是對頭的女兒,蒼天也太作弄人了。他心中浮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暗歎一聲,平靜下心情道:「芸妹,我還想托你一件事!」「什麼事。」羅成指指地上的二具女屍道:「煩你跑一趟,把這二具屍首送往九溪十八澗,交給『滄浪神刀』展幫主!」香芸訝道:「你不回去。」羅成道:「我要趕往花衣幫!」香芸大吃一驚道:「你瘋啦!我好不容易救你出來,你反而要去自投虎口,要知道花衣幫已與正義幫結手同盟,你孤身一人,單槍匹馬闖去,豈非自找煩惱!」羅成道:「我必須趁此時機設法減少莫賊的羽翼,你放心,我知道進退,而且已胸有成竹的。」「好罷,不要太逞強,一切要慢慢來!」香芸的話聲是無比的關切,羅成不由不感激地點點頭,道:「請你告訴展幫主,在開幫之前,我一定會趕回去!噢!還有,請你代我解開被制穴道。」香芸立刻運功拍活羅成被制的十八處穴道,低低道:「成哥,多保重!」「芸妹,你也多保重,去了九溪十八澗,立刻回飛雁莊,不要再出來了。」於是香芸把二具女屍拖入馬車中,依依不捨而別。

  羅成直等看不到馬車的影子,才解開自己坐來那輛車子的馬匹,飛身上馬,直奔花衣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5:36

第八章 急現天星旗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以此二句話來形容姑蘇的虎丘山,最是恰當,虎丘山並不高卻富秀美之形,湖光山色,與杭州西子湖並稱人間天堂。

  離虎丘二里余原一片丘陵地上聳立著大片莊院,那就是江湖上獨樹一幟,完全由女人創立起來的花衣幫。

  幫主「玉面觀音」花玉邪,一支蛇形鞭,七十二招「靈蛇鞭法」獨步江湖。但她那喜怒無常的個性卻比她的武功更出名,刁、滑、詭。變加上她的好惡任性,就是八大門派,見了她都會感到頭痛。

  然而這幾天,「玉面觀音」花玉邪一反往昔凡事親臨的常態,對幫中弟子下了一道嚴令,除了重大變故,絕不准有人驚動。她獨自關在莊後的練功室中,好像是和尚坐關,連一日三餐,都由貼身弟子送進來。

  然而這種情形卻維持不到十天,卻聽到門外的守關弟子牡丹在輕輕敲門。

  花玉邪正攤著一本武笈,在作冥思,被這陣敲門聲驚醒,不禁有點惱怒,叱道:「牡丹你難道忘了我的吩咐?不准擾我!」只聽到門外的牡丹道:「啟稟幫主,有客造訪!」「玉面觀音」花玉邪怒道:「告訴過你,這一個月我任何人都不見!」牡丹道:「但是那人非見幫主不可!」「把他轟出去。」

  「外面的姐妹恐怕無此功力。」「玉面觀音」花玉邪吃驚地問道:「是誰?」牡丹道:「來客自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原來是這隻老狐狸,他有說明來意嗎?」「他說來向幫主傳警!」「玉面觀音」花玉邪暗吃一驚,呼地拉開練功室門戶,對牡丹揮揮手道:「帶路!」

  在前莊的大廳此刻正坐著一位頭戴著竹簍,穿著一襲藍衣,混身透著神秘氣息的人物。

  當花玉邪在牡丹與四名貼身女衛的簇擁下進廳後,那神秘人物立刻站起來拱手道:「莫某謁見花幫主!」「玉面觀音」似笑非笑地道:「聽說只有人找你三環先生,你從不找人,今天突然駕臨,有何指教?」,「三環先生」莫於道哈哈笑道:「為了幫主,莫某不能不破例。」「玉面觀音」一哼,道:「咱們似乎極少交往,先生之言倒使我受寵若驚了。」三環先生又發出一聲大笑道:「幫主與我雖是初見,但聽說貴幫已與正義幫聯手同盟,共同對付天下第一幫,而『賽諸葛』又是莫某好友,在下自然不能袖手坐視!」「玉面觀音」道:「消息真快,想必是尚幫主告訴你的了?」「不錯。」「聽說你來傳警,不知本幫發生了什麼事故?」三環先生道:「我途中曾見貴幫弟子二具屍體,特來通知。」「玉面觀音」神色一震,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發現的?」「臨近嘉興大道旁。」「玉面觀音」嬌容頓變,喃喃道:「難道中途出了變化?這麼奇妙慎密的安排會出漏子?」

  只見三環先生又道:「莫某還有一宗消息!」「什麼消息?」「莫某來此途中,倏發現一人向此地急趕,看情形像是趕來貴幫!」「是什麼人?」「就是當今武林,人人痛恨的羅公子。」「你說是羅成?」花玉邪神色又是一變。三環先生笑道:「除了他,莫某也不會向幫主鄭重提出了。」「玉面觀音」花玉邪這時才福了一福,道:「奴家多謝先生傳警了!」三環先生莫於道哈哈笑道:「一言之勞,何必稱謝,幫主是否需要莫某留下助助聲威?」「那倒不必,奴家自創幫以來,天大的事情,還未請外人幫過忙!」「那麼莫某告辭了。」三環先生一走,「玉面觀音」立刻向牡丹道:「取鞭來!」牡丹急往後應去拿幫主的兵器。三環先生莫於道的話果然不差,不過半個時辰,一名女弟子已匆匆奔入道:「幫主,羅成求見!」「玉面觀音」冷冷笑道:「來得好快,花衣四衛,吩咐下去,準備擺百花陣!」左右四名女衛同聲應了一聲,自廳右出去。「玉面觀音」這時圈著長鞭,對通報的女弟子道:「請羅公子大廳待茶!」「是。」

  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羅成飄然出現了,隨著花衣幫的弟子走入大廳。

  八天的日以繼夜急趕六百里,使他英俊的臉上佈滿了風塵之色,可是當他看到端坐大廳中央的「玉面觀音」花玉邪後,不禁暗暗一怔!他想不到這位名震江湖的女幫主竟然這麼年青,這麼艷麗,鵝蛋似的俏臉的確有三分像畫上的觀音,年齡不過在二十五歲左右。他停了停,拱手道:「羅成見過花幫主!」「玉面觀音」大刺刺地端坐不動,滿面殺機地冷笑道:「羅公子不必再行虛禮,你能逃脫本幫弟子的掌握,的確使我花玉邪感到意外,但既脫身,你就不該再來本幫,自投死路!」

  羅成大笑道:「貴幫美女如雲,又座落在這山明水秀之地,人面山色相映,一片如畫風光,在下倒不覺得是死路!」

  「玉面觀音」倏嬌笑道:「你既來了,本幫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你,也使你感到不虛此行。」羅成含笑道:「不知幫主要如何招待?」「玉面觀音」道:「本幫先招待你一座百花大陣,讓你享受一番美女如雲的樂趣,再由我手中長鞭,送你一頓『蛇羹』!」她說到做到,倏一聲嬌叱!「擺陣!」「且慢!」羅成忙搖手道:「花幫主,能否先聽我一言?」「你還有什麼話?」羅成含笑道:「幫主敵意太濃了,但區區此來並非想動武報仇!」「玉面觀音」哈哈大笑道:「報不報仇是你的事,動不動武都是我的事了!」羅成神色一整道:「在下能否請幫主另換一處地方,單獨說幾句話?」「有此必要嗎?「有此必要!因為對雙方都有好處。」「玉面觀音」花玉邪玉齒咬唇,默思片刻,冷冷道:「希望你不要耍別的花招,隨我來!」轉身向廳後走去,羅成在後相隨,到了第二進院中,「玉面觀音」停步轉身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羅成表情鄭重地道:「聽說幫主所以派弟子偽裝家母,劫我來此完全是受了正義幫主的蠱惑?」「玉面觀音」冷冷道:「你要求與我單獨談話,就是想問這件事嗎!」

  羅成道:「幫主請先答我所問,自有下文!」「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果不其然,老實說我聽了天下第一幫這名稱,心中就不舒服,所以借此機會要他們難過難過,使他們知道妄自尊大,用『天下第一幫』這名稱的後果!」

  羅成含笑道:「在下知道幫主這番話只有二分之一是真心話,若非『賽諸葛』哪套鞭法,諒幫主你也不會趟這場混水,自招強敵!」「玉面觀音」花玉邪臉色一沉,道:「是又怎麼樣!」羅成道:「不知幫主你已領悟了多少?」「玉面觀音」一哼,道:「我領悟多少與你有何相干?」羅成道:「與區區自然毫不相干,但與你幫主的關係很大!」「玉面觀音」厲叱道:「把話說清楚些,我不懂!」「如幫主尚未悟通,區區可以幫你早日領悟,如幫主不嫌區區才疏學淺,還可以奉告克制這套鞭法的三式棍法。」話聲一頓,接著沉聲道:「貴幫若願與正義幫脫離關係,解散同盟,區區願以比這更妙的武功相授,話已說完,請幫主回答。」

  「玉面觀音」聽得神色連變,聽完,懷疑地問道:「你也懂那套鞭法?可知是什麼名稱?」羅成道:「若推測無差,該是『翻雲八鞭』!」「玉面觀音」神色一震,道:「不錯。」羅成道:「可知這『翻雲八鞭』的來源嗎?」「正欲聆教!」「這鞭法源出天星宮!」「啊!難怪這套鞭法凌厲無倫,我一生嗜武,卻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套奇黨無方的鞭招!」「誠然,天星宮武功任何一種流出江湖,都可以橫掃武林,罕逢敵手,但這套鞭法在天星武學中卻微不足道。」

  「對了,聽說你曾進入天星宮,難道已得天星武學之精髓?」羅成笑道:「不敢自誇,但自信比『賽諸葛』學得多一點!」「玉面觀音」換上一付笑容,道:「羅公子既願相授,奴家卻之不恭了。」「且慢!」羅成道:「幫主還未答覆區區條件!」「玉面觀音」格格笑道:「水往下流,人向上走,奴家當然要往高處攀了,不但立刻與正義幫脫離關係,而且還要倒過頭來幫你公子雪冤消恨!」羅成道:「那就請幫主劍及履及!」「好,請候片刻。」

  「玉面觀音」花玉邪立刻奔入練功室,約盞茶光景又走出來,手中拿著一隻厚厚的信封,取出封中信紙,遞過來道:「請公子過目!」

  羅成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茲因意外事故,本幫自即日起,退出同盟之約,並奉還鞭發一冊,情非得已,尚請諒鑒,此致

  正義幫幫主『賽諸葛』閣下

  花衣幫幫主花玉邪敬拜。」

  交還信箋,羅成頷首道:「行了。」

  花玉邪套好信箋,立刻大呼道:「牡丹!」院外牡丹立刻奔入,垂手道:「幫主有何吩咐?」「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此信封上火漆,速交傳訊堂弟子以八百里快馬傳交飛雁莊,不得有誤。」「是。」牡丹接過信封,往外就走。「玉面觀音」注視羅成道:「現在公子又以何援我?」羅成從貼身取出一本薄薄絹冊道:「上面有三招專破『翻雲八鞭』的『滾龍棒法』以及『斷經截血』心訣,請幫主過目,覺得滿意否?」

  要知羅成已通「天地心法」,又見過苦力堂施展過「翻雲八式」鞭法,所以途中就把「翻雲八式」鞭法回想了一遍,創出了破解之式,胡亂安上了「滾龍棒法」名稱。連夜繪於絹上,作為拉攏花衣幫主之策。

  花玉邪喜孜孜地接過翻開一看,立刻凝神注目起來,約一刻時光,點點頭道:「這三式棒法果然妙絕人衰,專以克制那八招鞭法,奴家領受了。」

  羅成見自己謀略已售,心中也覺欣然,道:「幫主既已滿意,在下就此告辭,天下第一幫開幫之期將屆,祈請幫主駕臨一助聲威!」

  「當然要去,哈哈哈,就看在公子面上,奴家不再計較這些虛名,到時也略效微勞以表心意。」「那麼區區告辭了。」

  「公子何不在此休息一天再走?」語氣慇勤已極。

  「不了,到時區區就在天下第一幫中恭候芳駕!」

  羅成說完拱手就走。「玉面觀音」前倡後恭,親自送出莊院大門,才急不稍侍地奔向後院練功室。

  可是當她剛走近門口,倏然見門上被插了一面五寸大小的流蘇金柄三角旗,精緻的小旗,映著陽光,閃閃發光,煞是好看。

  「這是誰的玩意兒?」

  「玉面觀音」花玉邪又疑又奇,拔起一展,只見旗面上繡得一顆五角金星,旗柄赫然刻著「天星旗」三個篆文字。她不禁喃喃道:「天星旗……天星旗!」陡然臉色大變提聲招呼牡丹。「婢子在。」牡丹不知道什麼事,匆匆跑來。

  「玉面觀音」聲音輕抖地喝問道:「剛才可有外人進來?」

  牡丹一怔道:「沒有啊!婢子未離此院片刻,怎會有人進來!」

  「玉面觀音」揮揮手抖聲道:「傳令下去,命全幫弟子全力戒備!」

  牡丹一怔,道:「幫主,發生了什麼事?」

  「別多問,還不快去。」

  「是。」

  牡丹匆匆離開,「玉面觀音」手拿「天星旗」卻在驚疑怔思,百年未現江湖的「天星旗」怎麼忽然在這裡出現?

  難道天星宮已重履江湖?

  那這柄「天星旗」代表什麼意義呢?是好意抑是惡意?

  這一連串疑問,使得這位女幫主週身發寒,愈想愈不敢想。於是她推開房門,進入了練功室。卻見一名中年美貌女子赫然坐在練功禪床上。

  「玉面觀音」如驚弓之鳥,不禁失聲而呼!

  「你是誰?」

  那女子臉色冷峭,緩緩道:「我是天星宮四大侍者之首瑤光持者,你就是花玉邪麼?」

  「啊!」花玉邪心頭大震,臉色驟變,抖聲道:「原來是天星宮使者,恕玉邪失敬,未能遠迎!」

  瑤光侍者冷冷道:「你不必客氣,把手中絹冊給我!」

  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玉面觀音」此刻只有喘氣的份兒,怎敢反抗,乖乖把羅成所授的絹冊雙手奉上。

  瑤光侍者翻了一翻,倏雙手一搓,立成一片白煙騰起,接著化為點點黑炭,灑落床前。只見她冷冷道:「天星武功不容外傳,所以本侍者必需收回,請勿怪我唐突!」花玉邪訥訥道:「但是羅公子……」話聲立刻被瑤光侍者打斷,冷峻地道:「偷學天星宮武功者,殺無赦!本侍者就為此而來!」「啊!是。」花玉邪不敢再說話,更不敢再多問。瑤光侍者冷冷道:「本宮對你命令,你肯聽嗎?」「聽……聽……」「很好,看在你馴順的態度上,本侍者不與你為難!」「玉面觀音」直到現在,才算放下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道:「多謝侍者。」瑤光侍者笑容微展,道:「花玉邪,你知道羅成的母親在何處嗎!」「玉面觀看」一怔,道:「侍者是想……」「不准多問。」「是……羅夫人在何處,只有正義幫幫主『賽諸葛』知道。奴家不清楚。」瑤光侍者道:「那就請你代為探聽,務必知其下落。」「是。」「聽說你已受了天下第一幫之邀請?」「是。」「那你去後就照箋上所言行事。」瑤光侍者掏出一隻信封,放在床上,然後站起來道:「希望你好自為之,告辭了。」花玉邪急急道:「今後如何與侍者聯絡呢?」「不必,到時本侍者自會找你!」話落人已出屋,身形一閃而沒,等花玉邪跟到門口,那還有半個影子。

  花衣幫中起了令人想不到的變化,羅成在離開花衣幫後,剛到虎丘山畔也遭遇到變化。

  只見山畔路旁坐著一位老者,亂草似地白髮,破爛的衣服,像是個孤苦無依的老乞丐。

  時正中午,虎丘山畔有不少行人遊客與要飯乞丐,羅成自不會專門注意這位毫不顯眼的老者,問題是老者面前地上赫然有白粉畫著三個成品字形的白圈圈。這豈不正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標記?

  羅成心頭暗暗一震,立刻停住腳步,仔細一看,卻發現那老者竟是一個瞽目瞎子。莫於道當然決不會是瞎子。羅成既驚且疑,走近低聲道:「老丈請了!」老者側耳聽了聽,道:「是那一位跟我說話。」羅成道:「我只是一個過路人……」話聲倏被老者打斷,道:「莫非你姓羅?」羅成驚奇地道:「老丈知我?」「我老頭子雙目已瞎,怎會知道。只因剛才有一位過路人給了我老頭子十兩銀子,要我在此等候一位姓羅的客官,他說已在地上畫下標記,若有人來搭訕說話,必定是姓羅的,果不其然,你就到了!」羅成道:「那人莫非還交待了你什麼!」老者道:「那人要我把幾句話轉達給客官!」「什麼話,快說!」「他說客官能活著離開這姑蘇虎丘山,令堂的處境危殆!」羅成恨恨自語道:「該死的莫賊,果然黔驢技窮,施出這最後一招!」老者問道:「客官說什麼?」羅成道:「沒有什麼,他還告訴你什麼嗎?」老者道:「要救令堂只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他要客官在什麼……什麼開幫那一天自斷雙臂,俯首認罪,令堂立會安全歸來!否則,第二天就會見到令堂屍體。」羅成牙根咬得軋軋作響,問道:「還有嗎?」「還有,他說客官會給我銀子,謝我傳達之勞!」羅成掏出二塊碎銀,丟人老者懷中,立刻繼續上路,剛出花衣幫那份欣喜輕鬆的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他感到在這種波譎雲詭的情勢中,必須盡快趕回九溪十八澗與「滄浪神刀」等商議對策,於是加速腳程,奔回姑蘇城中客棧,取回來時坐騎,上馬飛馳而去。

  九溪十八澗的天下第一幫總壇,這幾天中都是人人心惶,氣氛不安已極。

  「滄浪神刀」與「托塔天王」牛釗等人每天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地等著羅成的消息。

  眼看還有三五天就到立幫之日,然而羅成的消息沒有等到,那些接到武林帖的武林各派,江湖同道卻已陸續到來。

  在山寨左右本已搭起臨時屋舍作為客館,但已漸不夠用,於是「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等只能強打精神,一面要接待各路江湖人物,又要督工建造房舍,忙得不亦樂乎。尤其是「瘟地太歲」與「托塔天王」整天奔進走出,忙得滿頭大汗!

  這一天中午,「滄浪神刀」「鐵面飛衛」與「托塔天王」正在二進廳飯後休息,突見「瘟地太歲」氣急敗壞地跑進來道:「啟稟幫主,大事不好!」「托塔天王」黑臉一凜,喝道:「是不是關於羅公子的消息!」「不,不!」「瘟地太歲」喘著氣連連搖手。

  「滄浪神刀」沉聲道:「古壇主,你還是先坐下來,休息片刻,慢慢把話說清楚。」

  「瘟地太歲」落坐喘過一口氣才道:「我是說派往二淮及洞庭君山的二名弟兄都回來了,帶回來極壞的消息!」

  「托塔天王」牛釗怒目一瞪道:「莫非他們都不肯來?媽的巴子,老子就親自走一趟,看看他們有沒有這膽子敢說不字!」

  「瘟地太歲」忙搖手道:「瓢把子,你誤會了,消息比你想像的更壞。」

  「滄浪神刀」問道:「究竟是什麼消息?」

  「瘟地太歲」道:「二處黑夜飛人頭,兩淮綠林瓢把子『飛天虎』裴震死於床上,頭卻懸於分金堂口。君山『翻江蛟』胡老大更慘,屍體倒掛在寨門外……」

  彭!「托塔天王」一拍桌子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瘟地太歲」道:「報告瓢把子,還有下文哩,二處屍身的衣服上卻被人寫上樣的警告:為附從天下第一幫者戒。十個血字,幫主,您老看是誰幹的?」

  「滄浪神刀」也忿怒地拍桌道:「除了那個三環先生之外,還會有誰!」「鐵面飛衛」道:「但正義幫主也有可疑!」「滄浪神刀」搖頭道:「這二個誰幹還不是一樣,不過正義幫主的消息決不會那麼快,何況他也是莫賊的工具之一,倒犯不著與旁人結怨。」

  「鐵面飛衛」歎道:「依此看來,莫賊已到處布下眼線,我們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監視之下,這倒是一件討厭的事。」

  「托塔天王」牛釗煩躁地道:「老猴子,這些話不用談它了,眼前的事怎麼辦?羅公子至今沒有消息,各派各站人馬現在已到了七八十,還有三四天不知要增加多少人,然而現在咱們連古福生算上,派得上用處的只有四個,怎麼應付這麼多拜山觀禮的賓客!」

  「滄浪神刀」歎道:「老夫亦在發愁,看來帖子發得太早了,我們實在欠準備!」這時倏見一名外堂香主進入,打躬稟道:「外面又來一位拜山賓客。」「托塔天王」煩道:「不要芝麻菜豆小事也來報告,把人引入館,派一名弟兄侍候監視,不就行了!」那名香主道:「是,是,但那位老人卻非見幫主不可!」「滄浪神刀」道:「有報名號嗎?」「敝職也有問過,他說:老夫向來用尺量人,但從來沒被人用尺量過,所以敝職不敢再多言。」「鐵面飛衛」哈哈一笑道:「源來是這個老怪物。快請進來!」「是!」香主打了個千退出。「瘟地太歲」問道:「是誰?」「鐵面飛衛」笑道:「老朋友,『量天叟』褚不仁。」「托塔天王」跳起來道:「這老小子也沒死?哈!來得正好!」話聲方落,只見剛才通報的香主已引著個葫蘆臉,腰際掛著柄紫玉尺的高瘦的老人走入。果然是「量天叟」褚丕。

  「量天叟」進門一見「滄浪神刀」等三人嘿嘿一笑道:「原來三位都沒死,好大的架子!」「滄浪神刀」已站起來,笑道:「褚老哥千萬別誤會,實因為這裡清靜,為免引人注目,所以咱們三個不出去迎接你了。」「量天叟」哈哈笑道:「老兄弟了,我是說笑,誰會計較這些!」「托塔天王」道:「老傢伙你怎麼跑來的?」「量天叟」道:「士別三日,刮目相見,聽說展兄當了幫主,成立了天下第一幫,鐘兄當了護法,牛老弟當了堂主,我當然也來攀龍附鳳,討個差使,混口飯吃!」「滄浪神刀」笑道:「我正在愁人手太少,你老哥來得恰是時候,天下第一幫有你老哥,實力等於增加一倍!」「量天叟」道:「那麼你老哥給我什麼差事?」「滄浪神刀」道:「我就以幫主之位相讓……」

  「不不不!」「量天叟」連連搖手,打斷他的話:「你老哥既已具名幫主,撒出了武林帖,怎可以更換,我不在乎虛名,隨便什麼名義都可以!」

  「鐵面飛衛」插口道:「就與我一樣,當個總護法吧!」「好,總護法就總護法。」「托塔天王」牛釗笑道:「老怪物,我得先告訴你,咱們立這天下第一幫,只是為了扶持羅公子,所以真正主人就是羅公子。其餘的,名義雖有不同,實際大家都一樣不分彼此!」「量天叟」笑道:「那老朽更得賣力了,咦!怎不見羅公子,他人呢?」

  提起羅成,眾人俱都一歎,「滄浪神刀」就把一切情形簡略地告訴了「量天叟」。聽完這番經過,「量天叟」在椅上哈哈大笑起來。牛釗瞪眼道:「羅公子已失蹤十餘天,咱們愁得連飯都吃不下,你怎麼會笑得出口!」「量天叟」道:「老夫是高興有此大好機會,能一試三十餘年來久未展露的身手,展老哥,依你這麼說,那些住在行館中等候開幫道賀的武林同道,恐怕都對咱們懷有敵意了!」「滄浪神刀」點點頭道:「雖非全部懷有敵意,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左右。其餘的是聞風來看熱鬧的,總之,沒有一個是咱們的朋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5:57

  「量天叟」大笑道:「那更好,老夫未履江湖二十年,正好利用此機會看看如今武林之中,還有多少高手!」「鐵面飛衛」嗤道:「老哥,你好像唯恐天下不亂?」「量天叟」笑道:「已經亂成這種情勢,所以我乾脆快刀斬亂麻,亂中整出個穩定局面來,管他娘的是誰,不對就殺!」話剛說完,外面倏傳來一陣瘋狂的呼叫「「羅公子回來了!」「羅公子回來了!」叫聲漸近,充滿了興奮與欣喜。

  「滄浪神刀」、「量天叟」等五人聞聲一呆,齊都自座上跳了起來,向外面衝去,方到廳門口,已見羅成風塵僕僕地向裡走來。

  這時五人心內的優慮和焦急齊都一掃而空,那份欣喜是無法形容的。五人齊口同聲叫道:「羅公子!」

  羅成含笑道:「這幾天辛苦各位,哦,褚老丈也來了,咱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於是六人重新分賓落座,「托塔天王」牛釗首先埋怨道:「公子,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走時也不通知一下,害咱們急到現在,十幾天來簡直沒睡好過!」羅成聞言心頭陡然一沉,急急道:「芸姑娘沒送屍體來?」這話問得「滄浪神刀」等人俱是一怔,道:「那個屍體?是令堂嗎?」牛釗接口道:「咱們根本沒見芸姑娘影子,是怎麼回事!」羅成一歎道:「完了,又失掉一個有力證據,唉!香芸可能也遭遇到不測……」接著就把那天經過的情形說出,聽得廳中每一個人都發豎眉橫,憤怒萬分,旋即又陷入一片沉重的氣氛中。但不論橫在面前的情勢有多麼困難,要來的還是要來的。除了應付接受外,沒有第二條路可通。譬如,危機重重的開幫大典,終於到了……

  這天清晨,山寨前廳中長案披上了紅綾,神位供上了香燭,大典終於開始進行。

  首先,由「滄浪神刀」展雄率領香主以上的幫中弟子上香敬拜天地。接著細樂頻奏,鑼鼓聲中,大開寨門,前來拜山觀禮的各派各路武林人物,由「瘟地太歲」做司儀,重新唱名與幫主「滄浪神刀」接見。

  從廳中向外望去,只見一片人頭,怕不有一二百人,羅成此刻卻靜靜站在賓位上,他在人群中搜索著一個人的影子,那人就是香芸。希望能看到她,因為只要她出現,就證實她並未遇難,那麼他自己也可以減少一份懸慮。

  就在他目光搜查中,瘟地太歲也在瞧著預先登記的名單,在唱名進謁,這是一種江湖典儀,也表示天下第一幫正式踏入了江湖。

  「武當掌門人玄虛真人暨門下弟子『武當四劍』進賀。」

  一名背懸寶劍的白髮全真與四位年青道長同時出列,站在中央,與站在主位上的「滄浪神刀」相互一揖!

  只見玄虛真人稽首完畢,道:「展老施主四十年未現江湖,如今一鳴驚人,創立天下第一幫,確實雄風大展,老當彌堅,但望貴幫能表裡如一,多為武林造福,貧道樂觀其成!」

  「滄浪神刀」當著這麼多天下武林同道,也不敢再兒戲嘻笑,立刻回答道:「多謝掌門人誇譽,敝幫當遵道義,不負貴派進賀之意。」

  玄虛掌門暨門下四劍,立刻退過一邊,「瘟地太歲」又唱名叫道:「丐幫幫主『紫竹丐』黃塵風進賀。」

  「太極門掌門人陳修竹進賀……」

  「紅雲幫幫主賈不為進賀。」

  紅雲幫主「笑面財神」向「滄浪神刀」拱一拱手,冷冷一笑,道:「展幫主,好戲快上場了,你得把這戲台扎牢些,莫要一砸就垮!」

  「滄浪神刀」淡淡一笑,回答道:「賈幫主放心,本幫這戲台牢靠得很,就是十隻鐵公雞也打不垮!」「笑面財神」賈不為退過一邊!接著是花衣幫主「玉面觀音」花玉邪上前見禮。

  羅成見到她精神頓時一振,蓋這許多武林門派中,他能確定不與自己為難,只有花衣幫。

  「崆峒派掌門人敖重光進賀!」『瘟地太歲』繼續在唱名!

  卻見「七步追魂」帶著崆峒三劍上前在紅氈上一站,厲聲道:「本派拒絕承認天下第一幫!各位武林同道贊成本掌門此言者,請與敝派一齊!」

  話聲一出,頓起騷動!賀山的儀式立刻中斷,無法再唱名下去。

  只見少林長老天寂大師帶著趙希凡、屠雲沙立刻靠向敖重光,道。「貧僧天寂代表本派掌門人附議崆峒敖掌門人之言。」

  話聲方落,正義幫幫主與紅雲幫主迅速也靠了過去。接著半數以上的各路人物也哄然靠過去。

  其餘一半未曾表示行動的,卻皆竊竊私議,他們似乎想置身局外,靜觀這場精彩好戲。

  這時,羅成也看到了香芸,正跟在正義幫主身邊,臉色含著重重憂色。

  他心頭微微一寬,但這種寬慰旋被眼前的情勢完全沖沒。

  此刻自前廳到山寨,已是壁壘分明,「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等人雙目俱挑,正欲喝問,卻有人搶先發話了。

  說話的是武當掌門玄虛真人。只見他向崆峒掌門合什稽首道:「敖施主這麼做,有什麼理由嗎?」

  「七步追魂」敖重光道:「羅成犯上妄殺,據在下查悉,展某等人組成這天下第一幫,完全是羅成操縱促成,用以對抗各門各派主持公道。此等陰謀,咱們斷斷不可承認,免使龍大俠與魯莊主死後難伸冤屈,也免使江湖公理無從伸張。」

  「滄浪神刀」沉聲道:「冠冕堂皇的漂亮活誰都會說,但你們單憑先人之見,可知幾使羅公子冤屈永沉,萬劫不復!同樣是人命,展某豈有坐視之理,閣下誣稱天下第一幫受羅公子操縱,展某倒要說你們受三環先生莫賊操縱呢?」

  「量天叟」哈哈一笑,大聲道:「昔年抱在娘懷中吃奶的小伙子如今竟囂張起來了,老夫實在看不慣!」「七步追魂」敖重光厲聲道:「閣下指誰?」「量天叟」道:「老夫指的就是你,想老夫昔年與今師『七煞神劍』談老頭論劍三日,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今天竟敢跑到這裡來吹大氣!」「七步追魂」敖重光臉色又窘又紅,暴吼道:「老匹夫,胡言亂語,跟本掌門報上名來!」

  「量天叟」狂笑道:「報上名來又如何?」

  崆峒掌門獰笑道:「本掌門要教訓教訓你!」

  「好得很,敖小子,你聽清楚!一尺量天地,分寸皆是非,恩怨毫釐爽,神鬼皆退避!你知道老夫是誰了嗎?」

  聽了這段話,不但崆峒掌門,連其他人都變了臉色,天寂大師倏合十朗誦一聲佛號道:「老檀越莫非就是四十年前以一柄紫玉尺威震天下的『量天神叟』?」

  「量天叟」哈哈一笑,道:「不錯。」

  天寂大師道:「老檀越年高德勳,局外之人,難道也要插手這場恩怨是非。」「量天叟」道:「老夫不但不是局外人,而且已是天下第一幫總護法,和尚,你聽清楚了麼?」天寂大師臉色又是一變,崆峒掌門已冷笑道:「想不到天下第一幫中居然臥虎藏龍,但仍阻止不了本掌門的決心。」「量天叟」沉下臉色,道:「你決心如何老夫不管,但老夫此刻卻決心要教訓教訓你,以懲你不知敬老之罪!」抽出腰際紫玉尺,邁步就向崆峒掌門走去。

  崆峒掌門神色一凜!嗖地也亮出了長劍!二旁觀禮的群雄立刻像潮水一般往二旁退開,一剎那間,氣氛緊張,所見目光,齊集二人,看這場龍爭虎鬥,究竟誰勝誰負!

  哪知武當掌門倏飄身一橫,攔住道:「江湖唯理字,動武豈善計。敖掌門人,褚施主,請看貧道薄面,勿妄動無名,多興殺劫!」

  「量天叟」鼻中一哼,對崆峒掌門敖重光道:「也罷,今天是本幫開幫之日,老夫討個吉利,不與你等計較!」

  話聲一頓,接著道:「凡拒絕本幫者,可以退出大寨,不得影響儀典之進行。」

  天寂大師沉聲道:「貧僧等豈願久留,只要貴幫將羅成交出,接受天下武林公審,貧僧立刻告退。」

  羅成再也按抑不住胸頭慍怒,挺身而出,厲聲道:「在下並未身受禁錮,何勞旁人交出,自信無愧於天,接受什麼審問?倒是大師,助紂為虐,拘一病婦而不放,不顧在飛雁莊應諾之言?反聽任正義幫主施弄陰謀,圖劫我羅成,還有什麼資格主持公道!」

  天寂大師慈目大張,喝道:「羅成,老衲何處未履諾言?」羅成憤憤道:「飛雁莊前,大師許諾交還家母,有展幫主與鐘大俠為證,請問家母人呢?」趙希凡插口大叫道:「姓羅的,半月之前,不是由我護送到此,交還了你嗎?」「滄浪神刀」冷笑道:「你不提這檔事也還罷了,提起這事,少林高僧高徒竟然幫助旁人施行鬼詭技倆,豈不使少林門戶蒙羞!」天寂大師怒喝道:「這是什麼話?羅夫人明明由少林弟子親自護送到此,怎說沒有?」頭一側,喝道:「希凡,你莫非沒有護送到此?」趙希凡道:「回稟師叔,弟子確已送到,並由羅成與展大俠親自查看,命人抬回寨中。」天寂大師厲聲道:「羅成,你還有什麼話說?」「可惜人是假的。」「假的你怎會不知。」羅成狂笑道:「哪女子已動過刀圭之術,與家母面目幾乎完全相同,但縱然瞞過我一時,到了夜間,卻終於露出馬腳!」天寂大師一哼,道:「老神不信有此離奇之事,尚幫主,你承認嗎?」正義幫主聳聳肩道:「荒誕離奇,叫我如何能信?」羅成伸手一指香芸,脫口厲聲道:「尚幫主不信,何不問問令嬡?」話說出口心中就感後悔,他覺得不該再使香芸為難,請花衣幫主花玉邪作證豈不更恰當,但話出如風,已無法收回。

  只見天寂大師等人倏然回首注視著香芸,問道:「芸姑娘,你知道內情嗎?」「不要問我……」香芸陡然瘋狂地叫起來:「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轉身騰起,掠過群雄頭頂,飄過寨門,瞬眼消失於山寨外。天寂大師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正義幫主對香芸突然離去的舉動,似乎毫不在意,淡淡道:「大師不是聽她說了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天寂大師皺眉沉思,這位少林高僧也感到內情暖昧,似乎有點不對勁!然而崆峒掌門由于飛雁莊受辱,積忿於心,這時抓到了理由,立刻大聲道:「芸姑娘已說不知道,羅成還有什麼話可說?」

  羅成冷冷道:「芸姑娘雖走,在下卻還有一位人證!」崆峒掌門冷笑道:「是誰!」「花衣幫主。」崆峒掌門轉首目注花玉邪道:「花幫主願意為他作證嗎?」「玉面觀音」花玉邪上前一步,含笑道:「奴家無法作證……」「花幫主……」羅成不由著急起來,對花玉邪此言大出意外,然而話聲剛起,卻被「玉面觀音」花玉邪打斷。只見她揮揮手,目注正義幫主道:「不過奴家有句話想對尚幫主說。」正義幫主道:「花幫主請講!」「尚幫主最好說出藏匿羅夫人的地點!不要使奴家為難。」

  聽此話,羅成頓時透出一口氣,崆峒掌門與天寂大師頓時一呆。卻見正義幫主厲聲道:「花幫主,你怎可血口噴人,我已遵天寂大師吩咐,交出羅夫人,現在要我到那裡去找第二個羅夫人!」

  「玉面觀音」花玉邪格格一笑,道:「尚幫主不必緊張,此刻不願說,稍待私下告訴奴家也是一樣!」正義幫主吼道:「你愈說愈不像話了,莫非羅成私下給你了什麼好處,叫你誣賴我尚某。」「玉面觀音」依然笑道:「尚幫主,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會幫姓羅的忙,我是為你好!」正義幫主暴吼道:「血口噴人,還算是好意?」「玉面觀音」道:「尚幫主可知誰要我問羅夫人下落的嗎?」「嘿!除了羅成支使你這麼說之外,還會有誰?」「尚幫主,你猜錯了!」「花幫主,你說是誰?」「天星宮主!」這四個字猶如平地焦雷,使得群雄神色俱是一震,尤其是羅成,方以為「玉面觀音」花玉邪對話果然刁滑技巧,想不到說到後來竟說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大廳中的騷動議論聲陡然靜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候倏見一條人影,自寨外如飛掠入,飄落正義幫主身畔。赫然竟是剛才如瘋了一般突然離開的香芸!

  香芸去而復返,神色竟比離開時還難看,使得群雄又意外一呆!只見她一拉正義幫主衣袖急促地道:「爹,快離開此地!」正義幫主尚子義喝問道:「什麼事?」香芸急自袖中掏出一支紅面金柄小三角旗,道:「爹看這是什麼?」「啊!天星旗!」正義幫主一聲驚呼,二話不說,身形陡起,香芸一摔天星旗,對羅成急急道:「你們也快走吧!跟著他父女身形騰起,父女二人如風掠出寨外,瞬息人影俱沒。這小小一支天星旗,不但使「滄浪神刀」「鐵面飛衛」「量天叟」羅成等神色大變,就連拜山的各方群雄也齊齊變了臉色。

  「賽諸葛」父女一走,其餘人也哄然抱拳,匆匆告辭,片刻之間,除了少數掌門人及三幫幫主外,其他人走得一乾二淨。天寂大師這時向羅成合什道:「老衲誓必查明令堂這段公案,現在先行告辭!」說完,轉首對崆峒掌門敖重光道:「掌門人不走嗎?」崆峒掌門訕訕道:「老朽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帶著崆峒三劍,隨著天寂大師身後匆匆離去,紅雲幫主及丐幫主眼見留此不佳,也匆匆告別。

  玄虛真人歎道:「天星重現,江湖將從此無寧日,羅施主與各位施主多保重,有什麼消息,請多賜通知,貧道也要告辭回山了。」舉手稽首,帶著武當四劍就出了大廳。

  羅成這時才轉過神來,急急拉住尚未走的「玉面觀音」花玉邪道:「花幫主真的已見過天星宮主?」「玉面觀音」花玉邪搖頭道:「沒有,奴家見的是天星宮中的瑤光侍者。她也有話要我轉告你公子及展幫主等各位!」「滄狼神刀」急急問道:「她說什麼?」「她要你們在十天以內,前往武功山麓商家祠前報到。延期嚴懲!」羅成劍眉飛挑,一哼道:「好個延期必罰,若是我們不去呢?」

  「玉面觀音」道:「若敢抗命,立取爾命。不過,這話是瑤光侍者說的,奴家謹向展幫主道歉,鬧散了你的開幫大典,其實奴家也是情非得已,保命要緊,告辭了。」說完,轉身離去。「滄浪神刀」、「量天叟」、「鐵面飛衛」、「托塔天王」四人本像崩緊了弦的弓,此刻眼看群雄走光,弓弦一鬆,頓時癱落太師椅中。這一霎那,似乎老了數十年,口裡喃喃囈語,頻頻歎氣。

  大廳中氣氛低沉,只有二旁的一干香主及門口拖刀的弟兄不知就裡,好奇地注視著他們的幫主,交耳竊議。

  不知底細也不知利害的「瘟地太歲」眼見一場風光竟半途而終,憋不住這口氣,忽大聲道:「操他娘的,什麼天星宮地星宮,要是敢來,老子就宰她個大八塊!」

  「托塔天王」倏地震天狂笑起來,笑畢道:「二三十年不見天日,如今總算如願以償,死又何憾,羅少俠,咱們已算是多活了幾個月,能夠與天星宮在江湖上拚一拚,活著揚名,死也英雄,我老牛是豁出去了。」

  羅成這時才沉聲道:「不,天星宮由我來對付,但是我這一身冤曲,尚清四位繼續協助,不可中斷!」

  「滄浪神刀」歎息一聲,道:「剛才老朽已籌想了一項查證行動,本想過了這二天,待開幫事情一完,先走一趟龍家堡,可是想不出天星宮竟然會破誓進入江湖,這一來,咱們變成了夾心餅,遭到了二面夾擊。」羅成問道:「展大哥怎麼會想起要去龍家堡!」「滄浪神刀」道:「公子說龍沐風自刎於堡中,遺言被人竄改,顯得其中大有蹊蹺,最大的辦法,就是回到當地去查證。」羅成又問道:「展大哥用什麼方法查證呢?」「滄浪神刀」道:「這點我已成竹在胸,詳細計劃,還待路上盤算!」羅成毅然道:「那就請展大哥按原計進行!」「滄浪神刀」道:「那十日之約怎麼辦!」羅成道:「由我一人前去應付。」「托塔天王」牛釗道:「這怎麼行?怎能讓你一人前去武功山送死!」羅成笑道:「不行又怎麼樣,難道大家一齊去送死?再說我已領悟天星武學基本心法,活命的機會至少比各位多一點。」「托塔天王」牛釗道:「那我跟你一齊去!」羅成沉下臉色道:「不行,你去了反成了我的累贅!」

  話聲一頓,接著道:「我心已決,各位不必再多說,不過這裡的事,我必須作個交代,展大哥去龍家堡,鐘大哥與褚老丈不妨也暫時離開此地,一來避避風頭二來正好為我向各大門派幫會遊說解釋一下。這是一個絕好良機,我們要避天星宮,三環先生與正義幫主想必也在提心吊膽,逃避天星宮,一時無法再對我施展陰謀,所以趁此時機對各派下番解釋工夫,諒必多少有點用處!」

  「托塔天王」牛釗道:「少主,我呢?」「你專去拉攏綠林道,我不奢望他們幫我,但至少,希望他們不再站在莫賊那一邊!」「瘟地太歲」急急道:「那這裡怎麼辦?」

  羅成含笑道:「這裡仍是天下第一幫,由你暫代幫主之職,不過在我們離開這段期間,最好閉關自守,少到外面惹事生非。」「假如天星宮有人來怎麼應付?」「客客氣氣告訴她們,我們已經離開就行了,千萬不能動武。」羅成吩咐完這些話,然後對「滄浪神刀」等人道:「我要先走一步,各位也可以準備行囊上路了,路上最好化裝一番,掩去本來面目。」

  武功山上——

  飄浮著片片白雲,一陣雁兒掠空而過,發出聲聲的哀鳴,眺望無垠的田野,呈現著衰落蕭條的景像,只有路邊幾株楓樹上的紅葉,颯颯地作響。

  徐徐的清風,拂在人們的臉上,已感到深秋的涼意,整個大地,已進入了秋寂的季節,顯得那麼蕭條,那麼淒清。

  然而沿著山麓的小徑上,這時出現了一群人。這群人出現得相當怪異,竟然完全是衣著華麗,容貌美艷的女子,雖然年齡有大有小,可是那份雍容莊靜的舉止,猶像將相巨室之家的內眷,出遊郊外踏青似的,可惜此刻卻非踏青時節。

  在最前面的是二個青衣少女,每人肩上卻懸著長劍,距離五步後,是二名黃衣中年女人,臉上的表情,令人有高不可仰攀的感覺。

  接著是一頂精緻的黃金流蘇小轎,由二名青衣少女抬著,轎簾深垂,轎中的人,顯然身份極高。可不是,看那轎二旁護著二名黃衣年輕女子,還有四名金衣中年女子。

  轎後又是八名黃衣女子。這一行二十名女子,加上頂轎子,真可算得行陣浩蕩,令人側目。

  可是她們的步伐卻是緩慢從容,緩緩向武功山南行去,不慌不忙,不像是趕路,倒像在瀏覽蕭條的山色野景。

  陡然,轎房的窗幔似乎動了動,轎旁的一名黃衣女子立刻舉起手來,輕輕嬌叱一聲:「停!」

  緩緩前的行列頓時止步,但除了發令的黃衣女子外,其餘女子靜靜站著,頭也不回,生像除了聽號令外,別的天大事情,也不關心。

  轎中這時發出了一陣似銀鈴般悅耳的語聲:「雲大娘,我發覺似乎有動靜!」

  四周山野寂寂,除了風吹草動外,連鳥兒都沒有,可是黃衣女子卻垂首道:「本堂早已發覺,只是他們既不敢接近,我們也不必去理會,依敝職想,他們遙遙跟隨,或是僅為好奇,並非想要冒犯本宮,所以暫且靜觀再說。」

  轎中人嬌聲道:「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雲大娘,離商家祠堂還有多遠?」雲大娘回答道:「不過三里餘。」「那麼繼續走吧,到了那邊再休息。」「遵命。」雲大娘舉手一揮,輕喝一聲:「走!」於是行列又動了,陽光照著那頂黃金小轎上,炫出了耀眼的光輝。從這番對話中,已可發覺,他們竟是百年未現江湖的天星宮人物,而轎中人物赫然就是天星宮主。

  她們緩緩前進,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遠遠望見一座疏落的樹林,圍著一片矮屋,正門上懸著一塊已斑剝的橫匾,隱約可辨「商家祠」三個字。

  這片商家祠五楹二進,外表已顯得破舊,像久已無人祭奉,但門外部有一片頗大的平場,平場四角還聳立著人高的石鼎石爐,相當氣派。

  天星宮這一行女人走進平場,雲大娘剛揮手下令停轎休息,祠後陡然刷刷掠出十餘條黃色人影,竟是十餘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年老僧人,個個手執禪杖,臉色沉肅,在祠前一排扇形屹立。但剛停下的天星宮一干女高手,卻見如不睹,只有雲大娘上前冷冷一笑,道:「和尚們,你們跟了好幾天,終於露身了!」十餘僧人中間一位白眉老僧合十稽首道:「老衲南海少林下院羅漢堂首席長老文賢,謹向女施主打問一訊!」雲大娘道:「可是為了文殊和尚下落不明?」文賢大師電目倏張,神光如炬,沉聲道:「據聞敝院方丈曾人貴宮,死於非刑之下,可有其事?」「有。」雲大娘坦然頷首。文賢大師震聲道:「那傳聞之言是不錯了!」雲大娘道:「只錯了一點,貴院方丈並未受刑,而是與本宮刑堂堂主力拼三招,死於掌下!」文賢大師悲忿地問道:「那遺體呢?」雲大娘道:「已葬於白雲山亂墳崗上!」文賢大師厲聲道:「殺害敝院方丈,天理不容,老衲今天就要為方丈師見報仇了!」雲大娘道:「大師,本宮素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星武功,獨霸天下,希望你大師三思而行,切勿妄逞無明之火!」

  文賢大師震聲狂笑道:「天星武功縱然能使天地變色,老衲今天也要捨身喂虎,替武林除此大害!」

  話落袍袖一揮,疏林中倏湧出無數僧人,個個橫杖屹立,把一塊平場,圍得水洩不通。

  細數之下,卻是整整一百零八僧,每個僧人的臉上俱都殺氣蒸騰,這股衝霄殺氣,使得陽光也似乎黯淡下來,匆匆地躲入雲堆之中。

  雲大娘目光一掃,淡淡道:「看來南海少林下院似乎精銳盡出!」

  文賢大師一哼,道:「老衲拼卻面壁十年,今天也要開次殺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6:19

第九章 預卜先知


  雲大娘臉色一正,道:「大和尚,這個殺戒開不得,如是你大和尚不聽我勸,只怕南海少林下院就此後繼無人,永絕江湖!」

  文賢大師仰天狂笑道:「南海少林縱然全部遭劫,還有少林上院——」

  雲大娘微笑道:「一言見機,大和尚不愧是少林高僧,我再問大師一聲,還要再拼嗎?」

  文賢大師一哼,道:「老衲報仇之念已決,但多謝一言相點。老衲就請女族主後退準備,老衲要發動陣法了!」

  雲大娘身向小轎走出,這時轎中已發出一陣悅耳銀鈴語聲:「大娘何必跟和尚多廢口舌!」雲大娘道:「敝職只是不願天星宮方人江湖,就引起殺劫!」天星宮主在轎中輕笑道:「是他們找死,怎能怪我們!」語聲一落,立刻叱喝道:「八院院主,四大執事聽令,速擺十二星角陣拒敵!餘者擔任衛護!」「是!」

  轎後八院院主與轎旁四大執事立刻掠動身形,像花瓣一般向四面散開,雲大娘與另八名女子則仍圍住小轎,靜立不動。

  就是這時,佛門金剛羅漢陣已在文賢大師一聲震天大吼下發動了,與天星宮的十二星角陣恰好同時展開。

  只見僧袍飄拂,人影旋轉,接著每一方向,都是一排八名僧人,禪杖高舉,向天星宮十二名女子當頭劈下。

  杖影蓋到,陽光倏隱,杖風如濤,在陣中的十二名天星宮高手倏覺陣中一暗,四周都是逼人欲窒的勁氣。

  只見四大執事齊齊一聲嬌叱,劍光錯飛,人也在陣中各自飛騰縱躍起來。

  第一梯次僧人一擊未中,人影交錯中,第二梯次一排十二名僧人跟著出手襲擊!」

  若以人數來比,這天星宮八大院主,四大執事,共只十二人,投身一百零八金剛羅漢陣中,猶如浩瀚大海中幾點浮萍,人數太少了,瞬眼即被一片杖風人影所吞沒。

  可是如果仔細觀察,卻見十二人分為十二角,無論如何掠騰封杖,飛騰拒敵,由不時露出杖影的劍光可以看出,十二角整整齊齊,絕不會突出差錯,或內縮參零得不成星形。

  十二人隱點天干之位,靈變中互有呼應,一動皆動,一靜皆靜,生像每人身上有根無形的線,牽在一人手中在采作指揮!

  漸漸地,杖風愈來愈勁厲,人影也越轉越快,整個平場,除了中間小轎所佔的一塊空地外,四圍已變成了一層層起伏的波濤,在一陣陣厲喝聲中,洶湧不已。

  就連護在轎邊的雲大娘等八名女子也被一陣陣狂厲無倫的勁風,吹得衣角獵獵作響。

  然而陣中的十二星角,也劍光大盛,相互穿梭,星形不時隱隱現現。顯出戰況愈來愈激烈。

  轎中的天星宮主倏開口嬌聲道:「這佛門大陣的確不可輕視易與,十二名姐妹可能也累了。」

  雲大娘垂手道:「我看十二位姐妹之中,四大執事尚有攻擊之能,八位院主卻已只有拒敵之力了。」

  天星宮主在轎中道:「倏令四大執事搶攻天罡之位,只要將那指揮的文賢和尚斃於劍下,這陣法不破自散!」

  雲大娘口中倏變出一聲鸞鳳長鳴般的嘯聲。

  聲越九霄,清朗已極!

  陣中的星形頓時起了變化,四條劍光倏如輕天長虹,向文賢大師立身之位射去。

  適在這時,文賢大師見十二梯次陣攻,竟突不破十二星角防守之線,久戰無力,也動了真火,一聲大吼,朗誦了一聲佛號!

  這正是施行倒轉陣法的暗號,只見人影飛錯中,倏響起三聲慘號,二名僧人在劍光之下,攔腰而斷。

  雙方幾乎又同時變化發動,但卻讓天星宮四大執事開了利市。

  然而這剎那,天星宮主倏輕喝道:「陣機變化間,必有空隙!大娘與二位侍者速速出手佔其樞機之位!」

  「是。」

  應喏聲中,雲大娘與二大侍者身形陡然掠入羅漢大陣交錯的人影中,劍如矯龍行事,縱橫飛舞。

  隨著劍光經過處,必響起一陣陣慘號。陣中的四大執事,八大院主聞聲立刻展開反擊,這內外夾擊是攻得恰是時候,早則無功,晚則必與前十二人一樣陷於苦戰,而就在這佛門大陣中已變未穩剎那,這一瞬間的空隙,頓使這座傲視武林的佛門大戰陷於一片混亂中。

  這不能不佩服天星宮主那銳利的目光,能夠燭洞於機微之間。她所希望的,就是要羅漢陣混亂,既亂必不穩,敗像已露,挽回就難了。

  這些南海少林僧仗持的就是這座大陣,若論功力與單打獨鬥,怎會是天星宮的對手,如今陣勢一亂,文賢大師頓感指揮不靈。

  指揮不靈就難以變化,無法聯力群襲,出手的威力無形之中減少了二倍以上,他急得連連叱喝,可是地上卻躺了二十餘具弟子屍體。

  這不過是一剎那之間,天星宮卻趁這混亂機會,個個展出了詭奇的劍法與雌威,劍起劍落中,慘號連聲,血雨橫飛。

  雲大娘倏轉到文賢大師身前,沉聲道:「大師,陣法已破,你還不發令撤退嗎?」

  文賢大師雙目赤紅,像受傷發狂的老虎一般,厲吼道:「賤人住口,南海門下只有殺身成仁之徒,沒有貪生怕死之輩,老衲與你拼了。」禪杖呼地向雲大娘掃去。雲大娘一聲輕唱,道:「我一番苦口婆心,點醒你不自量力而為,那知你和尚竟如此愚魯不敏,罷了,我就成全你吧!」

  身形旋轉,長劍一揮,反向文賢大師劈去。

  文賢大師一擊未中,身退三尺,禪杖子舉,正欲再進,身畔倏亮起一道其迅無比的電光,接著一陣嬌笑,道:「老禿驢,姑奶奶送你上西天!」

  劍光一過,文賢大師的人頭已經落地,雲大娘一呆,舉目望去,自後襲擊的卻是瑤光侍者。

  雲大娘深深地暗歎了一口氣,放眼場中,慘號接連不斷地響起,但是南海的僧侶們都沒有一個後退逃走,個個忘了生死,身軀硬往劍光上碰!

  這正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殺劫,站著的和尚愈來愈少,躺下的屍體卻越來越多。

  天昏地暗,愁雲慘霧中,終於最後一名少林僧也倒了下去。這一場生死大搏鬥終於結束,但雲大娘心底的驚悸卻久久不能平息。

  這豈不是百年前,天星宮初履江湖時的慘象重演嗎?雖然,百餘年前,天星宮初履江湖時的情形,她並未目睹,也不清楚,可是其後的結果,她是知道的,因而她現在,並未因勝利而喜悅,反之,她在為天星宮又蹈覆轍而憂慮。

  大戰結束了,一百零八名南海少林僧無一生還,然天星宮的十五名出戰高手,除八大院主,有三名輕傷,個個雲鬢松亂,衣衫破裂,樣子顯得有點狼狽外,其餘四大執事,二大侍者等依然氣定神閒,走回小轎邊,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雲大娘這時已走近轎邊,垂手道:「啟稟宮主,還是先入祠堂休息,這裡讓四名青衣弟子設法清理平場,把這些和尚的屍體埋掩了吧!」「且慢!」天星宮主在轎中喝道。雲大娘一呆道:「宮主莫非不要埋葬這些屍體?」「不!大娘,你有沒有發覺,附近好像還有一個人在暗中向我們窺探?」雲大娘及其餘女子聞言紛紛向四下掃視,但山野寂寂,哪有半絲人影。雲大娘道:「回稟宮主,本堂沒有發覺。」

  天星宮主在轎中道:「你們至今都未發覺。可見這人功力之高,已達不測境界,實使我大感意外,難道當今武林中竟有這等絕世高手?」

  雲大娘皺眉道:「宮主不會是錯覺吧!怎麼……」

  說聲未落,倏聽得瑤光侍者驚呼道:「宮主之言不錯,果然有人來了!」

  一聞此言,雲大娘抬目一望,果見一條人影自林中如飛瀉落場中,露出身形,是一肩斜長劍的英字不凡少年,赫然竟是羅成。

  只見他目光一掃滿地屍體,鮮血橫流,臉色頓時大變,喃喃連聲道:「太慘忍!太慘忍了……」雙目中倏流下了二行眼淚!

  武功山麓,商家祠前的那一片慘象,看得羅成劍眉連挑,星眸噴火。可是當他想到自己此來,肩上背著五條人命時,不得不強自抑制滿腔怒火,力持鎮靜。

  雲大娘一見羅成出現,神色略現驚容,立刻向轎中道:「宮主,羅成來了,剛才說發覺有人潛伏窺伺,莫非就是指他!」

  「不是他,他剛剛到,我發覺的人卻是窺伺已久。」天星宮主說到這裡,輕笑一聲道:「只要那人不露面,我們就不必理他,大娘,叫羅成過來,我有話問。」「是。」雲大娘揚聲道:「羅公子,宮主召見。」羅成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心情,上前幾步,向黃金小轎抱拳一拱道:「宮主命花衣幫主傳言,區區奉召謁見,不知宮主有何見示?」銀鈴似的語聲,自轎中傳了出來!「羅成,其他的人呢?」「沒有來。」「嘿,他們敢抗命拒召?」羅成道:「他們並非抗命拒召。」「那是為什麼?」「是我羅成叫他們不要來。」轎中頓時傳出一聲嬌叱!「好大的膽子!」羅成冷冷道:「宮主有什麼話可以告訴我,由我傳達不是一樣!」「嘿,你認為本宮傳你來此地是做什麼?」「正想請教!」「本宮要逮捕你們歸宮,你明白了嗎?」羅成長笑一聲,道:「虎已歸山,人已出來,要想我們再回去,怕沒有這麼容易了。」

  「格格格!」天星宮主在轎中嬌笑道:「你帶著他們殺盡我苦力堂弟子,又戮我璇璣侍者刑堂堂主,若不將你們捕回天星宮,本宮主有何面目,再掌天星門戶!」話聲一頓,喝道:「二大侍者,速將姓羅的逮下,廢去武功,等候發落!」二名侍者應聲而出,羅成立刻退了二步,道:「且慢!」天星宮主在轎中喝問道:「你還有什麼申訴?」羅成道:「宮主敢不敢跟我賭一賭?」「怎麼賭法?」「當然以武功分高下。」「什麼是賭注?」羅成道:「若是你勝不了,從此回轉天星宮,不准再出門一步,如果我敗了,負責將逃出的同伴召來此地,交還給你!」「羅成,你還忘了一個人。」「誰!」「本宮叛逆,香芸賤婢!」羅成瞥了雲大娘一眼,淡淡道:「貴宮弟子,恕區區無法負責。」「聽你口氣,好像有什麼仗恃?」「除了武功之外,我羅成還有什麼仗恃?」天星宮主口氣一轉,道:「有一點,本宮好不納悶,你逃出白雲山區時,不但逃過了二道攔截,而且竟能殺了本宮刑堂堂主與璇璣侍者,據本宮所知,你的武功並非是本宮堂主之對手,何以二人竟會死在你手中,能說出其中的原因嗎?」

  羅成冷冷笑,道:「宮主何以小看了我羅成,可知亡命之下,一夫拚命,萬夫莫敵之理。」「哼,本宮覺得其中必有原因,你不說也罷,稍待動手,本宮還怕不會知道!」

  羅成心頭一凜,不禁又瞥雲大娘,卻見她呆呆地站著,臉上毫無表情。然而還未露面的天星宮主已在轎中下了命令:「二侍者退後,東方執事出戰!」羅成沉聲道:「宮主是否已接受我的賭注?」「嘿!難道本宮還會怯退不成?」「既然接受我羅某賭注,宮主為何不親自動手!」天星宮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以本宮執事出馬,已經算太看得起你了!」羅成道:「僅此一戰而定輸贏,貴宮執事若是輸了,切莫後悔!」「哈哈,你放心,本宮一向言出信立,從不二諾!」天星宮主話聲一落,立刻喝道:「東方執事!」一名四十餘歲中年女子立刻道:「宮主有何吩咐?」「不得用劍,務必活捉!」

  「是。」東方侍者飄開五丈目注羅成道:「請出招!」羅成見對方不用兵器,也不亮長劍,昂然走到距東方侍者五尺之地,屹立道:「侍者不必客氣,生死之搏,區區掌下是不會留情的,請先出招!」東方侍者輕輕一哼,衣袖一展,變掌已向上提起。羅成的眼神更加澄清了,臉上平靜得猶如石刻雕像,變手抱胸,紋風不動。東方執事眼見羅成沉穩如山的樣子,再想起宮中璇璣侍者之死,絲毫不敢大意。變掌已蓄足華身功力,伺機待發。

  面對著東方執事,見她變掌倏前倏後,倏上倏下的移動,連變了十餘種姿勢,羅成表面毫無所動,腦中卻不禁回憶起昔日逃出白雲山,激戰璇璣侍者那一幕。那次生死一搏,腿受生傷,幾乎亡命,何況眼前的強敵是天星宮中功力比侍者更高的執事!

  上蒼和地下無數的冤魂!保佑我羅成吧!我不只為了自己,還肩負著別人的生死存亡。

  他心中暗暗禱告著,外表仍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動也不動。只因他這種姿勢完全無懈可擊,東方執事連變十餘種姿勢,仍找不出空隙可以進攻,於是雙方變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這一仗固然不弱剛才的場面浩大慘烈,但其中蘊藏的凶險,卻猶有過之。

  須知高手相搏,不出手則已,出手一擊,必然分出生死輸贏,尤其對羅成來說,這一仗他贏得起卻輸不起,一輸不但他自己一生完了,還連帶著她母親的安危,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托塔天王」「量天叟」的生死存亡。

  陽光漸斜,滿地屍體映著二條靜靜的人影,景像是那麼緊張,悲壯和蒼涼。

  就連圍在黃金小轎四周的天星宮高手也個個緊張起來。尤其是雲大娘,內心充滿了不安與矛盾。她挨近轎邊,輕聲道:「宮主看雙方的情勢如何?」

  天星宮主雖然至今未出轎門一步,但外面的情形,她在轎中看得清清楚楚,只聽見她喟然一歎道:「他的膽識與沉穩確是超人一等,想必功力也必不凡,東方執事要想勝他,還真不容易,可能我這次調派錯了。」

  雲大娘道:「依宮主之言,東方執事沒有贏他的希望?」

  天星宮主道:「也並不其然,若東方執事能出奇計,先亂了對方心神,就可以贏了這一仗!」

  話聲方落,場中已起了變化,只見東方執事突然左足一踢,地上一具屍體被踢得平飛而起,向羅成當胸撞至。這一著大出羅成意料之外!

  此刻他運功蓄氣已達於巔峰,身上每一根汗毛,每一部位,全都蓄滿了勁氣,若是揮掌拍出,屍體必化為肉泥!一個人死了,若再毀其遺體,於心何忍!一念之仁,他只能移身閃避!

  然而這一動,空門已露,東方執事驀地一聲嬌叱,左掌箕爪,指挾銳風,直襲羅成右肋,右掌下擊丹田,招式之奇,令羅成毫無回手之餘地。

  這時所習的「天地心法」就發揮了效果,東方執事的招式雖迅若雷霆,可是在羅成的清澈眼神下,所有的虛實變化機微,一覽無遺,完全瞭然於胸!

  這剎那,羅成右掌下翻,硬接東方執事攻向丹田的右掌,故意讓右肋空門大露,左掌卻向東方執事咽喉劃去。

  二人以快打快,拚命搶攻,人影掌影愈來愈快,勁風四蕩,只見二團光影在前後衝突,倏左倏右,修返倏進。

  雲大娘的心境也愈來愈緊張,對於羅成,她深深感到一份喜愛,這不但是由於羅成母親瓊娘在未離天星宮時,與她感情最厚,也由於香芸的關係。

  她不願羅成受到絲毫傷害,但也不願東方執事死在羅成掌下,蓋她唯恐東方執事萬一有三長二短,勢必更引起天星宮主的仇視,後果更不堪設想。

  可是,對這種情勢,她卻無能為力。就是她惴惴不安之際,倏聽到天星宮主在轎中歎道:「剛才那一招『諸神會天門』,用得正神乎其神,恰到好處,『神鬼三式』劍法,他競能融在這指法之中,這份聰慧與修為實出於我想像之外!」

  雲大娘自然知道天星宮主指的是羅成,正想搭腔幾句,陡聽得天星宮主發出驚奇的呼聲:「咦!這就奇怪了!他竟能見招拆招,以攻止攻,每一招出手不但遏止了東方執事的攻勢,而且截止了下面無窮變化,難道他已偷習了本宮至高奇學『天地心法』了?」

  一聽這番話,雲大娘大吃一驚!她真正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若天星宮主真有所疑,那最有嫌疑的還是自己,認真追究,按照家法,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慌忙道:「宮主是多疑了,羅成武功受於瓊娘,知道天星武學本不為奇,如今能激戰東方執事,靠的全是一份機智與天賦,若說他已會『天地心法』,敝職萬萬不信。」

  天星宮主嗯了一聲,倏失聲道:「糟了!」

  話聲未落,場上二條人影立分,依然像原先未動手時一樣,沒有聲息,沒有動靜,然而盞茶時刻,東方執事身軀一陣搖晃,倒了下去。

  「南方執事!」天星宮主在轎中倏然一聲嬌喝:「速扶東方執事過來,餵她一口沉香龍涎膏。」

  「是。」

  南方執事身形飛掠而出,扶起東方執事就回到轎邊,只見她面目如金紙,只剩下一口游氣,嘴角鮮血汩汩直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6:36

  轎中伸出了如春蔥一般的五指,拿著的正是一瓶沉香龍涎膏。南方執事急忙接過,咬開瓶塞,對準東方執事口中灌了下去。

  天星宮主在轎中又吩咐道:「她傷了丹田重穴,你扶她到旁邊渡她一口真元,把靈藥化解了,自然無礙!」

  「是。」南方執事立刻扶起東方執事,到轎後盤坐,運功療起傷來。

  再看羅成,此刻仍屹立如山,靜靜站著不動,但是他的臉色也是敗壞已極,本來紅潤的雙頰已蒼白得變成灰色,嘴唇發紫,胸頭不住地在起伏,似是強忍著無比痛苦,不使自己倒下去。

  原來東方執事中了他一記重擊,而他自己也中了東方執事一指,竟是個二敗俱傷的局面。

  強忍著內臟的絞痛,羅成勉強聚集殘餘真元,壓制住傷勢,明知如此,自己的傷勢將益發沉重,變得無可挽救,可是,眼前的情勢去不容他倒下去。

  他的神志只在告訴自己!再挺片刻,再挺下去,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裡!

  於是他轉身移動腳步,向小轎走來,七八步遠的距離,卻使他汗下如雨,彷彿移動千鈞重物。

  終於,他站住了,對著小轎沉聲道:「勝負已分,宮主還有話說嗎?」

  天星宮主在轎輕笑,反問道:「你以為自己的傷勢很輕?」

  羅成道:「勝負之分,除了生死,就看誰能支持下去,區區傷勢固重,但尚未倒下,該算是慘勝了。」

  天星宮主笑聲如銀鈴般而起,笑畢道:「衝著你這份傲勁,本宮履行諾言,對你與九號等五名囚犯,撤消追捕,還汝自由。」

  羅成艱難地抱拳道:「多謝宮主成全,在下告辭了。」「且慢」「宮主有何吩咐?」「羅成,你敢與我親自賭一次嗎?」羅成變色道:「宮主明知我已身負重傷,莫非要想打落水狗!」

  天星宮主道:「哈哈,本宮豈是這種人,若你接受,本宮可先送你一瓶沉香龍涎膏,等你半個時辰,讓你傷勢痊癒再動手!」

  羅成冷冷道:「你我已勢成死敵,區區傷勢再重,也不屑貴宮靈藥救治!」

  「嘿!羅成,你不接受,莫要後悔,本宮主雖答應放過爾等五人,卻未答應放過你母親!」

  羅成大怒,厲聲道:「你無恥!」

  「說話尊重點!」天星宮主語聲一沉道:「當初你提議的賭約,曾提及你母親嗎?瓊娘本是天星宮中叛徒,本宮追逮回宮,處以家法,算不得是毀約!」

  話聲一頓,又冷冷道:「其實你也不必逞強了,拒受本宮靈藥,使你的傷勢已支持不過二個時辰,人已將死,還能管得了這世間未了的事嗎?」

  羅成厲聲狂笑道:「我偏要管,告訴你,若我不死,非但要阻止你找我的母親,還要為已死的百餘南海少林僧向你討還這筆血債!」

  「好大的口氣,羅成,你等你自己能活下去的時候再說吧!」「天星宮主,你等著瞧!」

  羅成一聲狂吼,拔身飛奔而去,不辨方向,不辨路徑,心中惟一的念頭惟有先離開這裡、先離開這裡。

  漸漸地,他內臟愈來愈絞痛如割,雙眼金光亂冒,慢慢發黑。不知走了多少時間,多少距離,他終於熬不住沉重的傷勢,一個跟頭,撲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其實,他不過走出裡把遠,然而這一里距離,在羅成來說,等於涉過了千山萬水……

  這時,羅成身畔倏出現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葛袍老者,他首先按了按羅成的腕脈,口中一歎道:「真難為了這娃兒,能支持這麼久,實在是個奇跡!」語聲中,扶起羅成身軀,向武功山飛踏而去,瞬眼沒於山林之中。

  等羅成悠悠醒轉,發覺自己已躺在一張木床上,坐在身旁的是一位白髮蒼蒼,面容慈祥的老者,與一個髮梳雙髻,清秀可愛,年約十八歲的少女。

  他幾疑是在陰曹地府之中,首先試運真氣,覺得不但毫無痛苦,而且已痊癒如初,不禁驚奇地道:「老丈,是你救了我?」老者微微笑道:「娃兒,你傷勢雖好了,還得休養一天,否則功力會大打折扣!」羅成忙挺身欲起,卻被老者按住,道:「你有話躺著說也一樣,不必坐起來,婉兒,去端參湯,讓他喝下,補補元氣。」

  少女抿嘴向羅成一笑,轉身離開。羅成忙道:「大德不言謝,但請老丈賜告姓名,也好讓小可永記心頭!」

  老者道:「老夫姓冷名九如,剛才那女娃是老夫孫女秋婉,祖孫相依就住在武功山中。」羅成道:「原來是冷老丈,但不知如何發現小可的?」冷九如捋髯一笑,道:「不瞞你說,老夫在商家祠前,已暗窺很久了!」羅成失聲道:「原來如此,唉!剛才一搏,死中逃生,可恨武功不如人,難殺這批狂女,為天下武林除害!」冷九如笑道:「你娃兒不必灰心,善惡有報,因果必爽,你不見世上有多少惡人能得善報!不過天星宮那批女人,倒並非是大惡不赦之徒……」話方到此,羅成倏變神色,道:「百餘南海少林僧伏屍商家祠前,老丈難道沒有看見,難道老丈還要袒護那天星宮主?」冷九如笑道:「說出原因,你就知道老夫只是就事論事,不是袒護她們了。」羅成道:「願聞其詳!」冷九如道:「說原因之前,老夫想先問你娃兒幾件事!」「請說!」「你怎麼會天星武學中最深奧的『天地心法』?」羅成坦誠地說出緣故。冷九如頷首道:「哦!原來如此,天星宮中居然有雲大娘這般頭腦清醒的女人,倒是出我意料之外。娃兒,老夫有一忠告,不知你聽是不聽?」「既是忠告,小可豈有不遵從之理。」「很好,老夫希望你以後再不要深研『天地心法』,最好全部棄而不用!你做得到嗎。」羅成愕然一怔,問道:「為什麼?」冷九如正要回答,冷秋婉已端著一碗參湯進屋,走到床邊,道:「爺爺也真是,不讓人家休息休息,話說個沒完!公子,你先喝碗參湯!」羅成忙坐起,道過謝,把一碗參湯一飲而盡,道:「老丈請快說罷!」冷九如哈哈笑道:「婉兒,我想慢慢告訴他,可是現在人家小哥兒卻不願意呢!」冷秋婉道:「少俠,你要聽我爺爺說,那你可有苦頭吃了,他老人家宏篇大論,引經據典,講上一天一晚也講不完,不如我告訴你,『天地心法』太深奧,而且以人類來說,要窮其理,根本不可能,一旦鑽入牛角尖,就會流於偏激,以至瘋狂,故而最好不學不用,以免未受其利,反受其害!」

  羅成惑然道:「難道『天地心法』是門邪法?」冷九如笑道:「倒並非是邪法,像婉兒這麼說,你一輩子也不會懂,還是讓老夫來問你,你對『天地心法』究竟懂了多少?」羅成道:「小可只是粗懂皮毛,僅知其基本之理而已。」冷九如道:「那你不妨說說,『天地心法』的基本之理在哪一點?」

  羅成道:「以天地為心,究自然之勢,天下萬物皆有其形,而天地無形,萬物千變萬化,皆有其極,而自然之勢無極,以無極之勢制有極之物,以無形之氣涵有形之體,正是武學之精髓,蓋天下武功皆有形之招,而『天地心法』卻是有招其無形,惟澄其心,見隙即進,遇疏即人,見機而變,其招無名,故能棄其皮毛,得其精髓,橫掃天下會無敵!」

  冷九如頷首道:「不錯,但你知不知道,這些道理完全是一篇瘋話!」

  一篇至高無上的武學道理,竟說是瘋話,羅成一呆,不由苦笑道:「老丈莫非認為其中有偏差之處?」「豈止是偏差,簡直是害人不淺!」冷九如道:「我問你,你能知道天心嗎?」羅成搖搖頭道:「不能。」「你能把地翻過來嗎?」「老丈不是說笑嗎,人怎能把整個大地翻過來。」「那麼你能把天下萬物的變化,全部都弄清楚嗎?」羅成搖搖頭道:「人生有限,豈有能力把天下每一種事物變化都看清楚!」

  冷九如哈哈一笑,道:「那你就該明白了,以有限的人生卻要去蠡窺難測的天心,無際的地方,廣博的萬物,想法豈不有點瘋狂!」

  羅成搖搖頭道:「雖然天心難測,地力無際,萬物廣博,但人為萬物之靈,有此抱負,只表示了一種偉大的精神!」

  「不錯,若僅僅是抱負,值得欽佩,終其生鑽研一二,也終必有成,若欲包羅萬象,甚至移於武學,欲掌握天地而為主宰,這豈非聰明過了頂,變成愚不可及,終至瘋狂終生流毒萬年!」

  「不錯。」羅成喟然歎道:「老丈一言點癡迷,確使小可當頭棒喝,驚醒迷夢。」

  冷九如含笑道:「你總算受毒未深,立即清醒,想那天星它那批無知狂婦,卻是愈隱愈深,無力自拔,終必流於偏執邪行,故老夫說天星宮並非大惡之徒,只是鑽研『天地心法』,久而蒙昧,不知不覺地使心地狹窄偏激而已。」

  羅成道:「但區區初悟所學,頗學武功進境神速,與前判若二人,這是怎麼回事?」

  冷九如道:「天地心法害人的地方,就在這一點,初悟所學,不但易於奏效,而且效果奇速,於是任何人都會如此著迷,繼續深研,可是愈到後來愈困難,終將令人毫無所獲,發狂而死!娃兒,你知道歷代天星宮主如何死的嗎?」

  「不知道。」

  「都是瘋狂而斃。」

  羅成驚奇得張口結舌,覺得這段奇聞正是聞未所聞。

  只見冷九如道:「所以老夫勸你切莫再鑽研『天地心法』,最好不要再用天星武功,道理在此。」

  羅成一歎,道:「小可能體味老丈善意苦心,我可以不再鑽研『天地心法』,但卻無法不用天星武功,老丈剛才諒必已看到,南海少林百餘高僧棋都橫屍商家祠,天星宮已再履江湖,若我不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則放眼天下,誰再能阻其橫行,如小可不用天星武功,又怎能力挽狂瀾,遏止其荼毒江湖。」

  冷九如道:「你娃兒仁心可嘉,老夫要你不用天星武功,自當另有絕學心法相贈!」

  羅成一呆,只見冷九如已自懷中取出一本薄絹遞過來道:「此乃老夫一生心血所注的『萬象心法』,你可以拿去看看,若能領悟,當使你武功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羅成怔怔道:「此萬象心法,能克制天星武功嗎?」冷九如含笑反問道:「你知道天星宮為什麼百年來閉關自絕紅塵,不履江湖嗎?」「不知道。」冷九如道:「就因為這本萬象心法。」「啊!」

  「百年以前,天星武功初現江湖,第一代天星宮主,挾武傲世,橫掃武林,創立天星宮,造成一次大悲劇,卻被老夫先祖制於蓮花峰頂,逼其立誓,永避南荒,謝絕塵寰,以至換來武林百年之平靜。」「原來如此,那老丈剛才為何不阻止天星宮殺戮南海少林僧?」冷九如歎道:「老夫血氣髦矣,如今已有力不從心之感覺,婉兒年齡又小,故擔當此重任者,只有你了。」羅成凜然道:「小可既受重托,敢不全力以赴!」「不過老夫希望你習會萬象心法後,對天星宮能寬恕為懷,只要逼其遁回南荒,不必多事殺戮!」

  羅成挑眉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小可不知老丈為何要對她們寬恕?」冷九如道:「難道你也要殺雲大娘嗎?」羅成一震,道:「雲大娘出污泥而不染,且於小可有恩,自然不能殺。」「這就對了!」冷九如歎道:「你可知道老夫與天星宮也有一層淵源!」羅成訝然問道:「什麼淵源?」「老夫先祖與第一代天星宮主系出同門,說起來如今這代天星宮主還是老夫師侄。」「啊!我明白了!」羅成道:「老丈只想叫我效生公之說法,期使頑石點頭,逼不得已,才動之以武,盡量不傷害她對嗎?」

  冷九如喟然歎道:「先祖所囑,老夫怎能違背,只希望你能體諒老夫之苦心。」羅成沉重地道:「但望如老丈所願,但若天星宮主執迷不悟,小可就無能為力,只能以殺止殺了。」「好罷!」冷九如一歎道:「你好好休養一天,再靜心研悟這本『萬象心法』,三天後,再觀成效如何!」羅成忙道:「不瞞老丈說,小可立刻要走!」冷九如一怔道:「何必如此匆匆?」「不瞞老丈說,小可必須在天星宮主找到家母前先找到她老人家,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

  「也罷!老春就為你簡述『萬象心法』基本之理,路上你再慢慢琢磨吧!天羅萬象,不出『真』『幻』『虛』『實』四字,眾幻我獨真,我實余皆虛,真幻互易,虛實相輔,乃為生命,故臨敵靜以觀,敵虛我實用以進,敵真我幻用以退,以此理而用,鮮有不屈之敵,你好好記住了。」「謹領教益!」羅成恭敬地道。「你再休息片刻,就自去吧!」冷九如說完,飄然走出房外,秋婉卻急急地道:「少俠,你真要走?」羅成歎道:「我有許多事,不能不走。」冷秋婉道:「你還會回來嗎?」羅成道:「江湖事了,我一定會再重至府上,拜謝救命之恩,授藝之德。」冷秋婉幽幽道:「希望你不會食言,我會等你。」說完急急地走了出去。

  羅成見她離去的表情,心中暗暗一震,但是他此刻心念母親安危,哪還顧得到兒女之情。

  他先默默運功調息一遍,然後攤開「萬象心法」,把重要的部分,默記於心,一躍下床,走出室外。

  外屋中哪有冷九如祖孫的影子,卻見桌子上卻留有一箋,上面寫著:我祖孫已入山中採藥,汝不必辭行,循南方山徑而下,半個時辰即可到達山麓,善本我心,善自為之。羅成看完,長長一揖,推開柴扉,只見屋外夕陽已經合山,已近薄暮。他辨明方向,立即依言自南面山徑飛掠而下。半個時辰,果到山麓,遠處城鎮隱現,炊煙已經四起。

  這個靠近武功山的一座小鎮,鎮上僅有的一家客棧,三間院落,倒也乾淨清爽。

  鄉下人習慣於日出而作,日沒而息,就是過路行商也是雞鳴早看天,故而夜雖未深,客棧早已關門,前前後後早已熄燈,一片漆黑。

  唯有三間上房仍亮著燈火,房中的羅成,繞室踱步,猶自未睡。

  他雖逢凶化吉,頻有奇遇,可是此刻心中卻是仿惶無依,想起母親此刻尚在「賽諸葛」手中,現在又增加了一個天星宮主,局面愈來愈複雜,母親的處境也愈來愈危急,然而,母親究竟被匿於何處呢?自己該往何處去找尋呢?

  這真是一個難題,空自有力無處施,心中的焦灼,已不言可喻。

  越想越煩,羅成索興不眠挑亮燈火,坐在案頭,取出「萬象心法」,靜靜細讀。

  他發現這本萬象心法深入淺出,極易領悟。不知不覺中,內心煩躁盡去,領會到深處,漸漸聚精會神,專心注一起來。正自忘情,院中倏有了動靜。

  羅成一驚而起,衣袖微拂,先滅了桌上燈火,揣好秘籍,推開窗戶,陡見一條人影屹立於窗前,揮手就擊出一掌!可是掌出一半,他立刻閃電收手,驚叫道:「啊,雲大娘,你怎麼來的?」雲大娘微微一笑,道:「少俠不歡迎我嗎?」羅成臉色微紅,道:「大德未曾報,在商家祠又不便敘禮,哪有不歡迎之理,快請進來!」說著重新點亮燈火,窗前輕風微拂,雲大娘已飄然進入房中。羅成親自奉上一盅茶,然後問道:「大娘怎知我在這裡?」雲大娘含笑道:「我早已見少俠進此客棧,在外守候久矣!」羅成一驚道:「莫非天星宮主知我未死,命大娘在跟蹤我?」

  雲大娘道:「宮主倒不知道你仍活著,只是自你離開後,她仍不放心,命我查你屍體下落,我朝著你離去方向,一路追尋,發現地上有灘血跡,卻未發覺你的影子,於是我判斷必被隱匿一旁的高手教走。由於你必耽心令堂安危,故判斷你醒後必不久耽,而武功山旁僅此小鎮,所以我一直在這小鎮上打轉,果不其然,你天未黑就來了,現在傷勢好了嗎?」

  羅成淡笑道:「一切情況,果不出大娘所料,我傷勢已完痊如初,多謝大娘關懷!」雲大娘問道:「香芸好嗎?」羅成道:「芸姑娘已尋到她生父,如今父女重聚……很好……」

  下面的話,訥訥於口,不知怎麼說下去,想起正義幫主為虎作悵,恨在心頭,可是這些話又怎麼能告訴雲大娘,又怎麼能說出她的丈夫已變成自己的死對頭。恩怨糾結,使他暗暗一歎,希望雲大娘別再問下去。

  雲大娘似也心事重重,點點頭,沒再多問,卻輕輕歎聲道:「少俠,我本有將芸兒終身托付於你之心……」羅成心中頓時大為緊張,正想托詞搪塞,卻見雲大娘接下去道:「但是眼前的情勢卻使我改變了主意……」羅成暗暗透了一口氣,緊張雖消,疑心復起,暗忖:難道她已知道賽諸葛尚子義是自己的死對頭了?

  「少俠!」雲大娘神色凝重,緩慢地說道:「以你武功,萬萬不敵宮主,為令堂安危,也為你個人之計,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羅成惑然問道:「大娘說的是哪條路?」

  雲大娘道:「宮主天縱奇才,少俠人中俊傑,若能雙方聯姻,不但為令堂消除一動,也為你自己在武林中鋪下了坦途!」羅成作色沉聲道:「大娘,這是你的想法,抑是天星宮主的主意?」雲大娘一歎道:「少俠切莫生氣,我原本為你著想,故而話動宮主,宮主默默無言,以我揣測,又動芳心……」羅成拂袖而起,一揖道:「大娘善意,在下心領了,但此事萬萬行不通。天下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娶她!」雲大娘一歎道:「少俠難道不為令堂著想嗎?」羅成大笑道:「天星宮主武功再高,敢動我母親一毫一髮,我就要她死無葬身之地!」話聲一頓,道:「倒是大娘,何不脫離天星宮,做個自由人!」雲大娘一怔,蹙眉道:「聽你口氣,莫非又有奇遇?」羅成頷首道:「大娘可知天星宮為何自絕江湖百年不出嗎!」雲大娘點點頭,神色震動表示出她內心驚奇無比。

  羅成道:「天星宮毀譽再履江湖,萬象心法的主人也已發覺,他正要我轉達天星宮主,命她速回南荒白雲山,否則,百年的覆轍,必將重現,到時後悔莫及!」

  雲大娘一驚色變,倏然起立,道:「原來少俠已遇冷家人物,倒去了我一樁心事,你快走吧,你母親已有了消息!」羅成心頭大震,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雲大娘道:「在你離開商家祠後,宮主倏接飛鴿傳書,說令堂被藏在巫山神女峰腰的山洞,宮主在等我回去後也將起程了。」羅成愕然道:「誰的飛鴿傳書?」雲大娘道:「天星宮弟子如今已遍佈江湖,消息之靈快,豈是你所能想像的。」「大娘,你為何還要回去。」羅成誠摯地說。

  雲大娘一歎道:「我受上代天星宮主之托,看這代宮主長大,怎忍心讓她溺陷下去,無論如何,我要把她拉出陷坑,醒她癡迷,羅成,你快走吧!先把你母親救出去,也少去我一份心事。」

  「大娘,我不知怎麼感激你,請受我一拜。」羅成說著已端端正正地拜了下去。然而等他起來,眼前已失去雲大娘的影子。

  他輕輕一歎,倏想起竟忘了一問「三環先生」的面目,急忙掠出窗外,哪裡還看得到半絲影子,於是他丟下一塊碎銀,也長身飛掠,連夜奔向巫山神女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6:56

  此刻商家祠中已亮起一片燈火,天星宮主端坐在一把軟椅之中,只見她長髮垂肩,雙頰嫣紅,那份容貌確是艷絕人寰,猶如天仙。

  門外人影一閃,雲大娘急掠而入。宮主開口問道:「大娘,消息如何?」雲大娘垂手稟道:「羅公子,確實未死!」天星宮主鳳目一閃道:「大娘想必已找到了他。」「是,敝職確是找到了他!」天星宮主淺笑道:「大娘那番心意有向他提過嗎?」雲大娘心頭一震,道:「我已略為試探……」「他反應如何?」雲大娘無奈地搖搖頭。

  天星宮主神色一變,冷笑道:「好傲,難道本宮配不上他!大娘,他既不肯,你就該當場廢了他!」雲大娘一稟,垂首道:「回稟宮主,此刻的羅公子已非白天的羅公子!」天星宮主一愕道:「這話怎麼說?」「稟宮主,冷家的人已發覺我們,並已將萬象心法傳授了羅公子,且傳言宮主切勿毀誓,速回天星宮!」

  天星宮主嬌容大變,旋即仰天狂笑起來。笑畢陡自椅中站了起來。厲聲道:「天星宮忍辱百年,二代不出,已算是忍盡了氣,我倒要看看萬象心法有什麼厲害,冷家人物是否三頭六臂!」「宮主切勿意氣用事,先主遺言明白提示要我們切勿招惹冷家……」「嘿!大娘,你可知道我對天地心法已鑽研至第幾層?告訴你,先祖歷代,沒有超過八層的,而我已領悟到第十層,正要找那冷家試試鋒鎬!」雲大娘還想勸導,卻見天星宮主臉色鐵青,一揮衣袖道:「不必多言,侍者,上轎起程,趕往巫山神女峰!」

  巫山十二峰,就數神女峰最高。終年白雲繚繞,難窺真跡,亙古以來,就流傳有種種神話,引人嚮往!

  時正清晨,神女峰腰一座石洞中倏走出一個白髮如草,面目奇醜的老太婆,正是「蒙山怪嫗」。她手中提著一隻水甕,輕縱下了峰腰,在附近山洞中吸滿一甕水,又提回山洞。

  這山洞頗為寬大,靠裡石床上,躺著一個女子,清艷絕俗,但臉色蒼白,像久已未見陽光,她就是羅夫人。

  只見「蒙山怪嫗」已在洞口生起了柴火,把甕放上火堆上,一面燒水,口中卻嘟囔著,自言自語道:「不知那輩子欠了債,臨到老來,整天挑水燒飯,侍候著一個活死人,把人煩透了……」

  羅夫人在床上暗暗一歎!她知道,這老太婆週期性的毛病又發了,只要她心境一壞,自己雖然裝聾作啞,這份罪也夠受的。

  目光望著洞頂,羅夫人又不禁回憶起二十年前的歲月來!

  那時剛逃出天星宮,與魯嘯、龍沐風、莫於道,還有自己的丈夫,不就躲在這個山洞中嗎?

  那開始半年時光,真是一生中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光,五人在一起,時而練武,時而遊山,時而縱飲,時而吟唱,其樂融融,猶如世外神仙,除了擔心被天星宮發現外,再沒有別的憂慮,別的煩惱……

  ……然而,後半年的情形就開始變了,她發覺自己愛上了羅……也發覺莫於道眼中的嫉意……

  於是情形愈來愈壞,羅莫二人終於反目相向,導至情感破裂,接著是林鳥分飛,各自西東……

  然而,想不到,二十年後莫於道依然舊情未死,買通自己貼身丫環暗中置毒……

  更想不到二十年後,自己居然還會舊地重遊,被人抬進這座山洞來!這難道是歲月的諷刺?

  緬懷往昔,不勝感慨!羅夫人念頭一轉,想起目前的處境來,自己的兒子羅成將不知如何著急,可是他一個小孩子又如何鬥得過老奸巨滑的莫於道!

  但奇怪的是他既知道自己在飛雁莊,托那位香芸姑娘問候,為何他自己不來救我出去?這正是謎!

  想到這裡,羅夫人不由又暗運氣起來,自被俘知道自己是中了慢性之毒後,她每天暗暗運氣逼毒,想使內毒集中於丹田,先行脫出魔掌,再慢慢設法,尋求解藥驅毒。

  現在他暗暗一試,內毒已全部逼聚於丹田中,這是半年餘來的苦功!

  「今天我也該離開了!」她心中喃喃自語,目光一側,不由偷偷向「蒙山怪嫗」望去。

  卻見「蒙山怪嫗」已端著一碗開水,慢慢走來,她明知羅夫人不能動,口中還是嚷著:「起來喝杯水!」羅夫人暗暗準備,動也不動!

  「蒙山怪嫗」重重一哼,罵道:「說你是死人,你比死人多口氣,說你是活人,卻像死人一樣,動都不會動,連喝水拉尿都要老娘侍候你!真倒了八輩子霉,碰上這種差事,若不看在要學天星武功份上,就是送我萬兩黃金,老娘也沒有這份耐性!」

  罵完,人也到床邊,先把水放在床頭邊,粗魯地扶起羅夫人,就在這霎那,她倏覺腰際一麻,腳下一軟,不由坐倒地上,大驚之下,抬目一望,只見羅夫人已掀開被子,飄然下床。

  「蒙山怪嫗」做夢也想不到平時比死人只多口氣的羅夫人竟會出手點了自己麻穴,而且能站起來,頓時失聲道:「你……你怎麼功力未失?」

  羅夫人略整衣衫,微笑道:「我雖中毒,但功力的確未失……」

  「蒙山怪嫗」頓又怪叫道:「你還會開口說話?」

  羅夫人又攏了攏發,含笑道:「我不是啞巴,怎麼不會說話,可笑你與正義幫主空費心機,是蒙在鼓中。」

  「蒙山怪嫗」抖聲道:「你要殺我?」

  羅夫人搖搖頭道:「看在你侍候半年的份上,我不會殺你,請你轉告正義幫主,他整日作弄人,今天也被我作弄一次,請他速速回頭是岸,別再枉費心機,老婆婆,我就此向你告別了!」說完飄身山洞向山外狂奔而去。

  「蒙山怪嫗」連忙閉目運氣衝穴,好在僅是麻穴被點,不消片刻,血穴自解,她一躍而起,抄起於在洞壁的鳩頭杖,正欲出洞追趕,洞口驀地人影一閃,羅成已進入洞中。「蒙山怪嫗」驟見羅成,心頭猛震,橫杖蓄氣待敵。

  羅成星夜急趕,進洞目光一掃,去不見母親影子,不由劍眉一挑,沉聲問道:「老婆子,我母親呢?」「蒙山怪嫗」剛遭奇變,又遇羅成,心中怒火大發,驀地仰天怪笑起來,笑聲震得洞口口音四起,羅成皺眉沉喝道:「老婆子,你笑什麼?」「蒙山怪嫗」存心氣死羅成,怪笑一聲,道:「老身笑你千辛萬苦,還是來晚了一步!」羅成心頭一震,道:「來晚了一步!我母親呢?」「蒙山怪嫗」道:「呸!你母死了!」羅成神色大變,厲喝道:「怎麼死的?」「蒙山怪嫗」見羅成急成那付樣子,更加得意怪笑,道:「老娘受了這份窩囊氣,所以把她殺了!」羅成幾乎暈了過去,雙目盡赤,怒喝道:「屍體呢?」「蒙山怪嫗」道:「老娘丟在山谷中讓野狼吞了。」「好賊婆!還我母親命來!」羅成一聲暴喝,猛向對方撲去。「蒙山怪嫗」早就蓄足功力,羅成身形剛動,她就搶先攻出,鳩頭杖挾著一股銳嘯厲風,就向羅成直刺而至。羅成意動身起,無形中施出了「萬象心法」。

  「蒙山怪嫗」眼見杖頭已夠上部位,羅成的身軀像稻草人似地隨著向後飄,連上二步,猛力刺出,眼見刺中,但勁力卻始終露出。

  大駭之下,心想這是什麼武功,怎麼人能粘在杖頭上,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

  他豈知這正是「萬象心法」的妙用,就在她想收杖時羅成掌勢已輕拍而出。

  彭!「蒙山怪嫗」胸頭如受重擊,哇!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踉蹌,倒撞上洞壁才擋住退勢!

  這一來,益發激起了她的狂性,只見她胸頭起伏,口噴鮮血怪叫道:「羅成,你縱然殺了我,你母親也死定了,而且你連屍首都撈不到!」驀地,洞口響起一聲大叫:「羅夫人怎麼死的?」

  正欲出手格斃「蒙山怪嫗」的羅成聞聲回首一看,只見洞口出現二人,正是臉蒙白巾的「正義幫主」,旁邊還怯生生地站著香芸。

  「蒙山怪嫗」也同時轉首而望,一見是正義幫主父女,呆了一呆,腦中頓時清醒過來。不由訥訥道:「幫主,羅夫人沒有死!」羅成聞言一呆,他幾乎與正義幫主同聲出口問道:「那人呢?」「蒙山怪嫗」道:「她突然出手,點了我的麻穴,然後就逃了!」一聽這話,羅成頓時大喜,急急道:「我母親往那方向走的?走了多少時候?」「蒙山怪嫗」獰聲道:「我受了暗算,怎會知道。」羅成暗罵自己一聲糊塗,立刻向洞口衝去。

  「正義幫主」倏一退擋住洞口,冷笑道:「羅成,你要走嗎?」

  羅成身形一頓,沉聲道:「尚幫主莫非還要攔我,不讓我走嗎?」

  「正義幫主」冷冷道:「不錯,跑了老的,跑不了小的,若不將你留下來,我何以向『三環先生』交待!」羅成冷笑道:「只怕你攔不住我!」「正義幫主」震聲一笑道:「本幫主尚未與你動過手,正想看看你有幾分功力?」羅成劍眉一挑,道:「那你就不妨試試!」話聲一落,欺身而上。

  香芸卻急了,竄到中間,搖手哀求道:「爹,不要打!不要打!」轉過身來,對羅成又哀求道:「成哥,我求求你,看在我份上,不要動手!」看到香芸那份哀怨欲絕的表情,羅成心軟了,深歎一聲道:「尚幫主,我與你無怨無仇,你何苦與我處處作對?」正義幫主一哼,道:「只因你弒上忘義,我受人之托,自然不能放過你!」羅成道:「難道幫主就相信莫賊那番鬼話?」正義幫主道:「有目共睹,豈只是『三環先生』一人之言。」羅成歎道:「這麼說,你還是要動手了!」正義幫主大笑道:「本幫主幾時怕過你!」羅成目注香芸一歎,道:「令尊仍欲動手,我又奈何!」香芸又轉身道:「爹,羅少俠已習會天星武學,你打不過他的,還是讓一步吧!」正義幫主冷笑道:「芸兒,你站過一邊,告訴你,為父的已同樣習成天地心法,而且悟通至第七層,不信制不了他!」羅成聽得心頭一震,暗忖道:「難怪他性情如此偏執,莫非他已受天地心法之迷,隱溺已深!」他目光不輕意地瞥見身邊融融火堆,不由歎道:「也罷,尚幫主,我先施手彫蟲小技,只要你能依法施為,就算我認輸!」說完,走到火堆旁,手伸入火中取出一根融融燃燒得通紅的火炭。

  正義幫主大笑道:「火中取粟,算得什麼稀奇!」

  羅成也不說話,只見他雙手五指拿著火炭,慢慢一拉,那不過寸長火炭竟愈拉愈長,漸漸變細,卻不會散落中斷。拉開尺餘長,大紅的火炭已變成一根紅線,然後慢慢鬆手,火炭又漸漸還原。雖然看不到正義幫主的表情,但他默默無言的樣子,顯然內心已萬分震驚!待火炭恢復原狀,羅成倏又雙手一合,往洞壁一推,只見五點火星激射出,洞壁上整整齊齊出現一顆紅星,那火炭猶自紅得發亮,在融融燃燒。

  羅成搓搓雙手,含笑道:「幫主看到了嗎?你縱然也能依樣施為,也應該走了!」正義幫主問道:「為什麼?」羅所手指洞壁道:「幫主難道不見這顆天星,若我聽覺不錯,天星宮主已近峰腰了!」正義幫主似也有所覺,上前拉住香芸,喝聲走!身形疾掠而起,瞬眼沒入峰腰後側。總算解決了眼前難題,羅成疾掠出洞,卻見天星宮的黃金小轎已露出懸巖!他心急母親下落,顧不得先找天星宮主,身形飛閃,也掠入森林中,疾縱而下,耳中已聽到身後驚叫聲。天星宮弟子的確發現了羅成,可是當天星宮主聞聲後卻出於意外的在轎中道:「不必追了,先看看洞中情形再說!」黃金小轎剛停在洞口石坪上,「蒙山怪嫗」已鮮血滿身,顫抖抖地從洞裡走出來。出洞她就朝轎子一跪,道:「老奴『蒙山怪嫗』呂五姑,拜見天星宮主!願宮主萬壽無疆!」天星宮主在轎中發話道:「看你似已受傷,難道此地發生了變故?」「蒙山怪嫗」匍匐地上道:「老奴本受正義幫主之托,看守羅夫人……」天星宮主打斷她話聲道:「人呢?」「蒙山怪嫗」忙道:「羅夫人已經逃去,想不到羅成倏會覓來,一搏之下,老奴受傷,希望宮主能替老身出這口怨氣!」天星宮主輕笑一聲,道,你起來吧,這口怨氣本宮會代你出的。」「蒙山怪嫗」卻仍匍伏不起,道:「還有一件事,老奴想要求宮主,若宮主不答應,老奴萬萬不敢起來!」天星宮主道:「你有什麼要求?」

  「蒙山怪嫗」道:「老奴雖已年老,但自覺筋骨仍健,久慕天星武功,想請宮主收歸門下……」雲大娘一哼,接口道:「老婆子,你簡直是異想天開,本宮從不收留十歲以上女子……」她話聲卻被天星宮主打斷:「大娘,你不要說話!」雲大娘一怔,道:「宮主難道……」「哈哈哈,再出江湖,必須從權。」話聲一頓,接著道:「看你一片忠誠,本宮破例答應你,你起來!」「蒙山怪嫗」這才顫抖抖地站起來,醜臉上充滿了興奮神色,道:「多謝宮主慈悲!」天星宮主道:「看你傷勢不輕,賜你二滴沉香龍涎膏,雲大娘,你就拿去給她服下!」一隻拿著翠玉小瓶的玉手已伸出轎簾。雲大娘心中萬分不願,卻也不敢違命,接過翠玉瓶,走到「蒙山怪嫗」面前,冷冷道:「張口!」

  「蒙山怪嫗」依言張口,二滿靈藥已落喉中,一股清涼,真沖丹田,痛楚立刻痊癒。聽得天星宮主又道:「呂五姑,未入我們之下前,你得先為我做件事!」「蒙山怪嫗」垂手道:「宮主吩咐,老奴萬死不辭!」「很好!」天星宮主道:「你立刻傳我令旗,分告八派三幫,如敢收留羅成母親者,本宮屠其全門!得知其行蹤而不告者,殺其掌門!雲大娘,你取天星旗一面,交於她收執!」

  「是。」雲大娘暗暗一歎,自懷中取出一面天星旗交給「蒙山怪嫗」冷冷道:「好好收藏,失旗就是死罪!」「蒙山怪嫗」誠惶誠恐地雙手接過,道:「老奴必定辦到,宮主還有什麼吩咐?」「沒有了,你走吧!一路上自有本門弟子傳訊保護!」「那老奴就拜辭了。」「蒙山怪嫗」深深一禮,如飛掠下山去。天星宮主在轎中尖聲大笑道:「羅成呀!羅成,本宮先找到你母親,到時看你有幾分傲氣!」

  龍家堡自「八臂天龍」龍老堡主出事亡身,亂了一陣子後,現在已恢復了平靜。

  以後,龍三游離堡,求合各幫各派,請求冤伸復仇,旋與飛雁莊合組正義幫,龍家堡已大門深閉,門可羅雀。

  龍家堡中的人也受了龍三游的叮囑,除了必要事務外出,平日極少在外面走動。

  這天中午,緊閉的龍家堡厚木大門倏被敲得咚咚直響,守門的小癩子從守門房中急急奔出來,邊開門閂,邊問道:「誰啊!」「是我!」門外在回答,小癩子拉拉開大門,朝外一望,頓時驚喜地叫道:「啊!總管回來了!」

  門外站的不是龍三游還有誰?只見他大刺刺地跨進門檻,道:「最近堡中有什麼事吧?」

  「沒有,沒有,嘻嘻,靜得很!小癩子一面回答,一面朝裡喊道:「錢師爺,大馬球,龍總管回來了!」

  這一喊,大廳裡立刻擁出一大堆人,紛紛向龍三游迎來,為首穿著長袍馬褂,帶著老花眼鏡的錢師爺走近一揖道:「總管辛苦了!」龍三游抱拳還禮道:「錢師爺好!」生得面目猥瑣,但身材臀部特別肥的大馬球也笑嘻嘻上前見禮道:「總管有什麼消息帶回來嗎?」龍三游朝大馬球注視片刻,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好消息!」錢師爺道:「難道還沒抓到那個姓羅的?」龍三游歎口道:「那小子滑溜得緊,武功又高,事情棘手得很!」錢師爺悲忿地道:「這麼說,堡主的仇是沒辦法報了?」龍三游道:「事情總得慢慢來!」大馬球道:「總管千里跋涉,應該先休息休息。」他像在拍馬屁。龍三游點點頭道:「也好。」「那小的為你領路!大馬球哈腰轉身,就向廳後跑。龍三游向錢師爺,拱一拱手,道:「待在下休息片刻,晚上再同師爺詳談!」「總管請!」錢師爺忙送一禮。龍三游跟著大馬球身後,倏然道「你先帶我至堡主練功室走一趟!」大馬球一愕,住步道:「總管,剛回來就往練功室跑,有什麼事?」龍三游道:「我只想看看老堡主的喪命之處,向他禱告一番而已!」大馬球倏嘻嘻一聲輕笑,輕輕道:「總管也太忠心了,其實總管大可放心,堡中對那檔子事,誰也沒有發覺,反正你這個堡主是當定了。」龍三游倏然止步,深深注視了大馬球一眼,倏嘿嘿一笑道:「那就不用去了。」大馬球又挨近道:「自總管走後,我再三放出空氣,為你總管製造有勢有形,同時把你總管的臥室,也移至堡主房中,就天天巴望著你老回來!」

  龍三游輕輕嗯了一聲,目光掃視已到了四進院落,大馬球搶先幾步,推開上房門戶,待龍三游進入,又輕輕闔上門,笑道:「這間堡主臥室,我大馬球天天打掃,擺設全部改過,總管還覺得滿意嗎?」龍三游在堂屋中太師椅上一坐,遊目四顧,點點頭。大馬球走近哈腰又道:「只是總管這番回來,當了堡主,別忘了對我大馬球的諾言。」龍三游一哼,道:「什麼諾言?」大馬球一呆,旋又嘻嘻一笑,道:「總管莫非忘了,嘿嘿,忘了也沒關係,小的可以再提一遍,總管當上堡主,該提拔小的接你的位置。」龍三游道:「等我當了堡主再說。」大馬球舐舐舌頭道:「是,是,不過還有總管答應小的那一半堡產,希望總管能折算銀子,先吩咐錢師爺給我,最近我手頭緊得很!」龍三游一哼,道:「大馬球,你的胃口愈來愈大了。」

  大馬球一愕,急急道:「總管,你這就不憑良心了,當初幹掉堡主那份差事多危險,除了我大馬球,誰敢有這份膽子,冒這種險?事先說好了的代價,你總管怎麼能賴?」

  龍三游倏哈哈笑道:「大馬球,我不過激你一激,你就急成這付熊樣子,銀子我可以叫錢師爺立刻付,可是,你還得跟我在一齊辦件事兒!」

  大馬球笑容又展,連連道:「總管盡可吩咐!」龍三游站起來道:「那我們走!」大馬球怔怔道:「總管剛回來,又要出去?」龍三游道:「這件事慢不得,不過我們不走大門,就從後邊越牆偷偷溜出,辦完事回來!」大馬球急急地道:「究竟什麼事這麼要緊?」「到了地方,你自然會知道。走呀?」「是,是。」二人復又出門,走到牆邊,龍三游道:「你上不上得去?」

  大馬球嘻嘻笑道:「小的武功比不上總管,這丈把高的堡牆還難不到我!」「那麼上去吧!」龍三游飄身越過堡牆,大馬球隨身跟上,躍出牆外時卻一個踉蹌幾乎拿不穩樁。龍三游微微一笑,道:「現在咱們到前面鎮上租輛馬車!」大馬球一愣道:「要租馬車?難道很遠?」「不遠,不過也不近就是,快,你先走,咱們還得在天黑前趕回來!」「是,是。」大馬球心想天黑前不趕回堡,必引起堡中人疑心,所以也不再多問,匆匆向鎮上奔去。

  龍三游大搖大擺地在後面走著,龍家堡離鎮不過裡把路,等他趕到鎮口,大馬球早已雇好車回頭馳來迎接。「來,咱們坐在車中。」龍三游對大馬球招招手,先估人車篷中。隨即吩咐道:「車把式,朝東大路趕,愈快愈好,大爺不計較車資。」大馬球上了車,車馬式立刻道:「是,大爺!」鞭聲呼地一響,車已轔轔起程。「總管,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到底辦什麼事?」話聲一落,龍三游陡然伸指點了大馬球軟麻二穴,嘿嘿一笑,道:「告訴你,請你做個證人!」大馬球身軀一軟,動彈不得,頓時驚呼道:「總管,你怎麼點了我的穴道?做證人也不用制住我啊!」龍三游道:「你真是個混球,不知龍三游怎樣會叫你辦這種陰險事,嘿嘿!大馬球,你看看我究竟是誰?」說著,伸手緩緩自頭上撕下一張薄皮面具,現出一個白髮蒼蒼,同字臉的頭,競然是「滄浪神刀」展雄,只是他顎下黑鬚為了戴面具的關係已完全剪短。

  大馬球神色頓時大變,驚叫道:「你……你是誰?」「滄浪神刀」冷冷一笑道:「我就是龍堡主的好朋友,為他報仇而來,本以為查勘還要費一番手腳,想不到你居然不打自招,嘿嘿,我得先記你一筆功勞!」

  這時的大馬球神色大變,連忙攔聲道:「大爺,求求你不要殺我,這全是龍三游的主意,小的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他若不是穴道被制,早就跪了下去。「滄浪神刀」冷冷道:「若要我不殺你,這一路上,你就得聽我吩咐!」大馬球道:「是,是,小的一定聽你吩咐,你大爺叫我吃屎,我不敢吃飯!」「滄浪神刀」頷首道:「那你就跟我乖乖坐著,我不叫你說話,你就少放屁。」「是,是。」車中立刻沉默下來,可是「滄浪神刀」卻在暗暗發愁,該到哪裡去呢?」

  天星宮已出現江湖,自己還能避開她們,三幫七派,大都受了「三環先生」莫於道的盅惑,好容易弄到這麼一個人證,冒冒失失送上門去,萬一對方不信,若有什麼變化,豈不前功盡棄,枉費一番跋涉之苦。

  然而羅成一時又難找到,他左思右想,倏想到了青城派,只有青城派昔年與自己還有一份交情。想到這裡,「滄浪神刀」決心先往青城,把這個人證先安置好再說。

  就在「滄浪神刀」帶著大馬球偷偷離開龍家堡後,不到一個時辰,龍家堡大門又被人敲響起來。「咦!今天上門倒不少,又是誰來了。」半年餘沒見鬼上門,看守大門的小癩子心中暗暗想著,走到門邊,嚷道:「是誰啊?」「小癩子?是我!」大門外在回答,呀地一聲,小癩子拉開大門,目光一瞬,不禁一呆,道:「總管,你老怎麼又溜出去了?」

  門外可不又是一個龍三游,只是這個龍三游卻牽著一匹馬,滿身風塵僕僕,肩上多了一柄長刀。他一聽小癩子的話,頓時皺眉道:「小癩子,你在發病嗎?我剛回堡,怎麼說溜出去了?」「咦!這就奇了,總管明明早上一個時辰已回來,現在……」龍三游沒待他說完,神色一變,喝道:「人在哪裡?」小癩子吃吃道:「不……不是大馬球跟你一齊到後院去休息了嗎?」龍三游突然像瘋子一般,掠身就向二進院飛奔。但他到了自己房中,卻沒見人影,一干堡丁見他這種氣急敗壞的樣子已紛紛圍近問候!「總管,發生了什麼事?」

  龍三游急急問道:「大馬球呢?」

  「大馬球不是跟總管在四進院老堡主故居嗎?」

  一聽這話,龍三游又發瘋般地向四進院狂奔。後面一干堡丁不知出了什麼大事,也紛紛跟著向裡跑。

  龍三游到達四進院上房,反手掣出長刀,向裡衝了進去,但是房中空蕩蕩地哪裡還有影子。「人呢?人呢?」他臉色灰土,向著門口擁集的堡丁大聲喝問。那些堡丁個面面相觀,其中一個道:「總管若未見他,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壞了!壞了!」龍三游情不自禁地連連道,接著破口大罵:「你們都是飯桶,被人混進來都不知道,剛才的總管是假的,我是真的。」「啊!」堡丁同聲驚呼!

  龍三游卻又推開眾人,發狂地向外奔,到了大門口,縱身跨上來時的坐騎,勒轉馬首,飛也似地向堡外急馳而去,等錢師爺聞訊出來查看,人馬早已沒入一片黃塵中,失去了影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7:29

第十章 巫山得真經


  蜀中多山,其中以青城最為峻峭稱奇。

  武林八派,卻數青城名列最末。

  青城一派與華山、終南、崆峒合稱四大劍派,與武當並為道家弟子,其所以名列末位,倒並非劍術武功不如人,而因塵世俗念淡泊,門下弟子極少在江湖上走動的緣故。

  它與武當以人世出主,青城卻以為世為說,講究的是鼎爐練金丹,講研長生不老,肉身成仙之術。故而在武林中,青城一派簡直無足輕重,然它的靈丹奇藥,遠比它的劍術武功聞名。

  這天傍晚,青城山下出現一人,那人白髮蒼蒼,卻又滿顎黑鬚,肩上背著一個大麻袋,往山上急奔。由山下到青城道觀山路九彎八曲,足足有五十里路,而且有些地方,山道奇險,稍一失足,即墜深淵。這老者時而點地,時而騰身,走起來輕鬆之至,但五十里上坡山路究竟吃力,到達青城觀,也是滿頭大汗,連連喘氣。青城觀大門緊閉,鴉雀無聲,在夕陽餘暉,寒風颯颯中,顯出一股蒼涼出塵之概。老者肩著大麻袋,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天還未黑,門已緊閉,這青城觀的道士愈來愈沒出息了!」咕嘰著已伸手連連拍動門環。咚咚咚!敲門聲在這靜寂的環境裡,顯得分外響亮刺耳。觀門倏然啟開一半,出現一名年輕的藍衣小道士稽首道:「無量佛,施主駕臨敝觀,有何指教?」老者伸手一推小道士,跨腳就進了觀門,口中道:「如今青城觀是哪一位掌理門戶?」小道士被推得踉蹌了二步,呆了一呆,道:「敝觀掌門人玄妙子,施主敢情有事!」老者笑道:「沒事老夫滿頭大汗地跑來幹啥!想不到玄妙小道竟當上了青城掌門,法元老道整天捋丹修煉,卻比老夫命短,死得比老夫還快,真是蒼海桑田,變化無常。」小道士怔怔聽著,聽完這番話,不由作色道:「施主好沒道理,恁地無緣無故,詛咒敝派師祖死字起來!」老者一呆,道:「原來法元子沒死?」小道士沉聲道:「法元師祖老而彌堅,好好活著,怎麼會死!」「那你不是說貴派掌門是玄妙子嗎?」「那是師祖自感年老,先行傳位玄妙師父,掌理門戶,這有什麼不對嗎?」老者哈哈大笑道:「沒有,沒有,好極了,你快去叫你師祖出來。老夫跑得一身汗,先進大殿喘喘氣片說著要走,卻被小道上伸手攔住,道:「老施主太莽撞了,貧道尚不知施主姓名,也不知有何事故,叫貧道怎麼通報?」老者又大笑道:「你去告訴法元牛鼻子,說四十年前故人一把刀來訪就行了。」說完逕自進了大殿,放下麻包袋,往蒲團上盤膝一坐,看得其餘青城道士,個個側目,不知究竟。藍衣小道已急急向觀內奔去,不過盞茶時刻,只見一位長眉白鬚古稀全真與一位灰髮老道在藍衣小道的引帶下進了大殿。老者呵呵笑道:「法元牛鼻子,還認得我嗎?」長眉白髮老道怔了一怔,仔細注視片刻,才面露笑容,豎掌胸前,稽首道:「無量佛,原來是展老施主,四十年不見,精神依舊,可喜可賀,玄妙,快上前見過展施主,他就是為師時常提起的『滄浪神刀』展老英雄!」

  灰髮老道也稽首施禮道:「不知展施主駕到,貧道實有疏慢之罪!」側目對小道士喝道:「還不快奉茶侍候!」

  小道士伸了伸舌頭,慌忙去端茶,「滄浪神刀」對玄妙子哈哈笑道:「不客氣,不客氣,掌門人,恕老夫無禮,實在這一陣路趕得我喘不過氣來,好在令師與我是故交,咱們就少來世間俗禮!」玄妙子道:「敢不遵命!」與法元子雙雙盤膝坐落,望著「滄浪神刀」身旁的麻袋,法元子不禁問道:「施主四十年未見,此來莫非是為貧道帶來了禮物?」

  「滄浪神刀」大笑道:「你這個出家人竟還存慾念,不知這幾年道行怎麼修的,老夫麻袋中的東西,並非是送你牛鼻子的禮物,卻非要你收下保管不可!」

  法元子道:「施主莫打啞謎,袋中究是何物?」

  「滄浪神刀」神色一整道:「老道,這東西對我來說,貴重無比,故老朽先問問你,肯不肯幫我一次忙,代為保管一段時間。」

  法元子道:「只要貧道力能所及,豈有不助施主之理。」

  「好。」「滄浪神刀」打開麻袋,往外一倒,赫然滾出一個六尺大漢,只是被點了睡穴,猶自熟睡如豬。

  法元子與玄妙子不由一楞,怎麼也想不到袋中裝的是個大漢。法元子怔怔道:「施主遠道背個人來,而且還要貧道看守,其中莫非有什麼緣故?」「滄浪神刀」頷首道:「不但有緣故,而且關係重大,老道,你聽到武林第一家羅公子殺龍堡主那段公案嗎?」法元子道:「確有所聞!」「羅公子能否把罪嫌洗刷清白,就在此人身上。」「哦!」法元子捋髯頷首,表情倏轉沉重道:「提起羅公子,貧道倒有一件重要事情奉告。」「什麼事?」法元子道:「玄妙,還是你告訴展施主吧!」

  玄妙子立刻道:「二日前,弟子自巫山採藥返觀途中,遇到一個女子倒地不起,仔細診察下,發覺她中毒甚深,而且竟是武林第一家羅大俠的遺孀!」

  「滄浪神刀」心頭一震,倏地起立道:「這就奇了,羅夫人是生病,怎會是中毒,掌門人莫非診錯了脈?」玄妙子含笑道:「貧道終生煉丹,中毒生病焉有不清之理。」「滄浪神刀」急急道:「那女子真的是羅夫人?」玄妙子道:「八派昔年為武林第一家上匾,貧道也曾見過羅夫人—面,怎會錯認!」「那人呢?」「本居在觀後木屋中……」「滄浪神刀」截口道:「快帶我去!」玄妙子臉色沉重地搖搖頭道:「施主來晚了一步,羅夫人已於中午離觀他去!」「滄浪神刀」一愣道:「難道她已痊癒了?」玄妙子道:「本觀丹藥極為靈驗,羅夫人中毒雖深,但經服下三粒『救命金丹』後,劇毒全祛,只不過身體稍弱,未完全復元矣!」「滄浪神刀」鬆了一口氣,復坐下道:「那掌門人應該多留羅夫人休養幾天才對!」玄妙子沉重地一歎道:「貧道何嘗不如此想,可惜變起非常,使貧道不敢再留她住下!」「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故?」一本觀接到了天星旗令!」「滄浪神刀」臉色大變,道:「莫非天星宮主風聞追至?」「天星宮主並未出現,只是差遣了『蒙山怪嫗』到敝觀傳下警告。」「怎麼說?」「天星宮揚言八派三幫凡收留羅夫人者,必屠全派,知其行蹤而不告者,殺害掌門……」「滄浪神刀」臉色又是一變,道:「我明白了,你牛鼻子莫非因此害怕,所以趕走了羅夫人?」法元子沉聲道:「施主誤會了,天星宮雖不好惹,但貧道還不至於立刻轟走羅夫人,不過僅將消息轉告,囑其小心而矣。哪知門下弟子送午膳時,已不見羅夫人影蹤,玄妙,你就把那張留言交展施主一觀。」玄妙立自懷中取出一張疊好的信箋,「滄浪神刀」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劇毒已解,自思不能再牽累貴觀之安危,祈恕不告而別,祛毒救命大德,容後再報。此致

  法元真人知名不具

  看完,「滄浪神刀」立將信箋疊好揣人懷中,起立道:「情況緊急,我得先去找羅公子,通知他這件消息。」

  話聲一頓。指著大馬球接著道:「此人混號大馬球,原是昔日龍堡主貼身奴僕,老朽謹此拜託貴觀看守一段時間,並請二位作一證人,不知二位肯負此重任否?」

  法元子豪爽地一笑,道:「昔年武林第一家之匾,是八派三幫公奉,羅公子若真是倒施逆行,等於八派三幫都瞎了眼睛,自打嘴巴。如今替羅公子洗刷罪嫌,也等於吾洗刷清白,貧道豈有拒絕推卻之理。」「滄浪神刀」讚佩道:「老牛鼻子,我老頭子就欽佩你這一點,任何事到你眼中,都能把道理分析得清清楚楚,絲毫不人云亦云,混淆黑白。話不多說,現在就請你聽聽大馬球的親口供詞!」伸手拍醒了大馬球睡穴。大馬球打聲呵欠,翻身站起,目光四下一掃,驚疑地道:「展大爺,你半路中怎把小的弄睡了,這是什麼地方?」

  「滄浪神刀」沉聲道:「大馬球,這裡是青城觀,你要活命,乖乖地供出殺害龍堡主經過,說給二位道長聽聽,若有一言不實,老夫就來個亂刀分屍!」

  大馬球嚇得噗地跪下,向法元子及玄妙子叩頭如搗蒜,連連哀求道:「二位道爺慈悲,小的只是被龍三游總管脅迫,在堡主茶中放了些蒙藥,以後殺堡主,寫遺書,一切都是龍三游佈置,用以陷害羅公子,這全部是事實,小的不敢有半句虛言。」

  「滄浪神刀」接口道:「法無道友及掌門人,真相已白,人也交給你保管,我得先去找羅公子,先行告辭!」說完一抱拳,迫不及待地長身掠起,越牆而出。法元子長眉一挑,連連歎道:「罪孽,罪孽!玄妙——」玄妙垂首應道:「弟子在!」「送他至柴房,派二名弟子看守,三餐飲食,按時送往。」「是——」玄妙轉身對大馬球冷冷道:「施主好好耽在觀中,靜心懺悔,尚有一線生機,否則,貧道一樣能制裁你!」一是,是!小的一定靜心懺悔!」於是玄妙命二名弟子押著大馬球往觀後柴房。天已黑,山靜風嘯,青城觀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三更天——

  青城觀中起了一陣緊急的鐘聲。隨即起了一陣騷動,數十弟子各自奔出丹房。法元子也自修真靜室中出來,喝道:「什麼事?」

  一名弟子已氣急敗壞地奔來,跪稟道:「師祖,弟子去柴房換班時,發現二位守衛柴房師弟被殺,被囚犯人已失蹤!」法元子長眉一軒,慈目一張,喝道:「帶路!」到了柴房一看,果見二名弟子橫屍地上,柴房中已空地無人。法元子目光一掃,卻未見玄妙子,不由喝道:「掌門人呢?」四十餘名弟子東張西望,其中一人道:「回師祖,未見掌門人!」法元子大叫一聲:「不好!」掠身就向玄妙丹房奔去。

  到玄妙子丹房前,只見房中燈火仍明,推門進入一看,卻見玄妙子已仰臥煉丹爐前,胸前一片鮮血,雙目呆瞪,已經氣絕而亡。「可惡!可惡!」法無子連聲喃喃,已經老淚縱橫,傷心欲絕,他抖著手俯身一按玄妙胸前,心跳雖止,體溫尚存,立刻轉身對擁入的四十餘門下弟子喝道:「汝等速往觀外四周追搜,以二十里為限!」「是。」所有青城弟子個個悲忿地蜂擁而出。

  法元子這時才抱起玄妙屍體,平平放在雲床上,自己端坐床邊,淚如雨落,喃喃道:「玄妙,玄妙,本是你送為師圓寂飛昇,想不到白髮人反送黑髮人。爾瞑目罷,兇手是想殺你滅口,但兇徒怎會想到還有為師在場,你的仇早晚會得報償!」說完,垂市豎掌,喃喃誦經超渡起來。天色漸漸亮了。所有出去搜查的青城弟子俱都陸續回觀,齊集丹房門口。法無子這才站起轉身道:「有什麼發現嗎?」

  其中有一個中年道士稟道:「回師父,別無所見,只有弟子在十里外深谷之中發現一具無頭屍首,但腿手俱被山獸叼走,只剩下身軀殘骸,依體形頗像被囚犯人。」法元子沉聲道:「果不出我所料,兇徒志在殺人滅口,依此推測,殺玄妙的兇手不外二人!」中年道士急問道:「是哪二人?」「除了『三環先生』莫於道與龍三游之外,還會有誰,縱非此二人動手,也是這二人主使!」話聲一頓喝道:「玄真!」中年道上垂手道:「弟子在!」法元子道:「自今天起,你就代已死師兄掌理門戶!」「謹遵師命。」「取我寶劍來!」妙真子一愣,急急問道:「師父要出觀?」

  法元子沉聲道:「為師本想靜修以終,如今不能不再下山一趟,一來追緝兇手,二來我既答應了展老施主保護人犯,如今人犯已死,屍體不全,只有分訪各派,說明經過,才能對展施主交待,你們在觀中好好守護。」說完,接過小道送至的寶劍,在所有青城弟子的恭送下,出了青城觀,向山下飛掠而去。

  在巫山的山徑上二條人影如飛掠躍著,這二人竟是正義幫主「賽諸葛」尚子義與女兒香芸。雖是深秋,但香芸額上已是香汗滴滴,她喘著氣叫道:「爹,我們休息一下吧!」正義幫主面巾飄飄,不得不停下身形,回身走近香芸道:「我叫你在客棧等我,不要來,你偏要來!」香芸坐落村旁,喘著氣,幽怨道:「爹,這世上我無依無靠,不跟著你又去跟誰?」正義幫主無奈地一歎,道:「好吧,咱們休息盞茶時刻,再趕路!」香芸皺眉道:「爹,我們已趕了一天路,你究竟是去哪裡?」正義幫主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去神女峰!」香芸訝道:爹,咱們五天前才離開神女峰,又回去幹嗎?」正義幫主道:「找羅夫人!」香芸益發不懂地道:「我不懂,羅夫人不是已經離開了那座山洞了嗎?」正義幫主嘿嘿一笑,道:「我想她或許會回去的。」香芸道:「爹是在異想天開吧!」正義幫主道:「我從不幻想,只是得到了一件消息,從這消息上判斷,羅夫人必定會回轉神女峰!」香芸一怔問道:「什麼消息?」正義幫主道:「四天前,我離開你後獨自打聽了一下,據說天星宮主急傳天星旗,分告八派三幫,如敢收留羅夫人,必屠全派,知其行蹤不告,屠其掌門。」香芸歎道:「奇怪!宮主怎未提及我們與其他人,而獨對羅夫人這麼狠!」正義幫主哈哈笑道:「其中必有原因,且不論原因為何,對我們來說真是太有利了。」香芸惑然問道:「有什麼利?」正義幫主道:「這一來,天下雖大,卻無她容身之地,要找她不更容易了嗎?」「但羅夫人不一定要投八派三幫啊!也不見得非囚神女峰不可,隨便哪裡,不是一樣可以躲!」「這你就不懂了,不靠人派三幫可以,但躲任何地方,卻難逃三幫耳目,除非她永遠不出門,出門就難保不被人認出,也就難保不傳入天星宮耳朵。」「唉!羅夫人的處境更艱難了。」「哈哈哈,所以她必須找個安全可靠的地方,她的頭腦不會太笨,在想到無處可去的情形之下,必會想起神女峰老地方最最隱秘,又無人跡,不怕被人發現,何況天星宮高手剛離開,決不會再回來,芸兒,換是你,你回不回來?」香芸默默無言,經這一番分析,她也覺得太有可能了,不由輕歎道:「爹,你為什麼一定要害羅夫人?」正義幫主道:「哈哈,芸兒,你又弄錯了,我決無害她之意,想想她目前的處境,既找不到她的兒子,落在天星宮手裡更慘,只有跟著我們,還比較安全,再說,三環先生把人托付於我,我豈能毫無交待!」「爹,我總覺得三環先生莫於道神秘莫測,不是正道之士,你實不應該幫他!」「芸兒,爹已經想過了,現在誰也不幫,找到羅夫人後,若羅夫人真的是冤枉,我就將人交給他,否則,我就把人交給三環先生,公公平平,不偏不倚,這樣也算對龍家堡與飛雁莊有個交代。」

  香芸沒有話說了,她雖猜不透父親的真正心意,但這番話的確無可辯駁,心中只希望父親能言如其一。

  正義幫主站起來道:「走吧!咱們中午前必須趕到神女峰,找不到人還有時間下山。」

  於是父女二人再度向神女峰飛掠,果在午時左右,趕到神女峰腰,遠遠望見那座石洞靜蕩蕩地,正義幫主低聲對香芸道:「你在外面把風,注意四周有無別的武林人物來,我進洞去看看。」香芸點點頭,正義幫主已提氣輕身,飄然於洞外,然後輕輕一點,進入洞中。

  這一著竟被他猜中了,羅夫人果然坐在床上調息,聞聲驚醒,一見正義幫主,神色一變,倏地下了石床,吃驚地道:「想不到你竟會找回來!」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我沒有猜不中的事!」羅夫人臉色鐵青道:「你莫非還不肯放過我?」正義幫主道:「我不過擔心你病體未好,不能久受風塵,還是隨我走吧!」「休想!」羅夫人尖叱道:「我告訴你,我中的毒已完全治好了。」正義幫主道:「那我該恭賀你。」「少假仁假義,你給我滾!」「我不放心你,要知道天星宮已傳出天星旗令,到處在追捕你!」羅夫人冷笑道:「別來這一套,我已經恢復,知道照顧自己,同時我得警告你,別再自找麻煩,我商瓊也不記前恨,否則,我不是好欺負的,一樣能殺你!」正義幫主哈哈一笑,緩步欺身道:「我不會走,你就殺我試試!」羅夫人臉色一凜,頓降重霜,厲聲道:「你真要找死!」正義幫主道:「我只想試試你到底功力恢復了沒有!」突然搶先出手,雙掌幻影而出,掌力勁風,重如山嶽,猛向羅夫人襲到。羅夫人身形飛閃,一聲嬌叱,蘭花十指也搶攻而上。

  這一動上手,立刻可以看出雙方都是一流高手,一招一式俱是詭奇多變,靈幻無方。二人越戰越激烈,愈打愈快,山洞之中全是指風影掌,剎那之間,互相交手七十餘招。時間一久,羅夫人就感到有點支持不住了,到底是久病初癒,未經好好調養,漸有後力不繼之感。最使她感到驚駭的是正義幫主的武功,竟比她想像中的高出數倍,自己會的天星武學,差不多的變化,竟被正義幫主完全封死!在這種情形之下,羅夫人愈打愈心寒,力不能敵,她就想走為上策,可是,正義幫主似乎完全料到她的心意,攔在中間,根本不讓她有機會接近洞中。

  眼看情勢愈來愈危險,洞口人影一閃,香芸手執長劍衝了進來,她是在洞外聽到洞裡叱喝之聲,在久不息,故而進洞看看,一見羅夫人情勢惡劣,不由想起了羅成,心中一急,脫口叫道:「爹——」正義幫主被女兒一叫還以為洞外發生了什麼情況,招式不由一緩。羅夫人卻趁這些微空隙,身形如箭,向洞口射去。香芸急忙一讓,羅夫人已掠出洞外。正義幫主心中大急,喝道:「丫頭,你怎麼放走她!」「爹,隨她去吧!」正義幫主一哼,也顧不得責斥,也飛身出了洞外,只見羅夫人已遠去變成一粒黑點,瞬眼沒入峰左一片森林中。他一提氣,也急起直追!香芸也慌忙跟在後面飛掠而去。

  可是到了林邊,已不見了羅夫人的影子。莽莽森林,深廣難測,找一個存心要逃避的人,可說困難無比。可是正義幫主似乎不甘得而復失,下定了決心,只見他毫不考慮地投入林中,撥枝尋覓。香芸也跟在後面,她口中雖不講話,可是心中卻鬆了一口氣,覺得這次羅夫人必定逃脫了。任父親費盡力氣,也將徒勞無功。

  正義幫主也一言不發,時而屏氣傾聽,時而閃身鑽行。這樣行行停停,找了二個時辰,倏覺天光一亮,原來竟出了那片莽林。

  眼前是一條小溪,澗水潺潺而流,過澗一段斜坡上,突出一塊石坪,上面山壁又出現一座石洞。遠遠望去,洞口山籐半垂,竟是個絕佳所在。正義幫主嘿嘿一聲冷笑,道:「這次看你再往那裡走!」身形飛掠上了石坪,腳尖再點,已到了洞口。香芸暗暗吃驚,緊跟著寸步不離。父女二人跨進洞裡,卻不由一呆!洞中石製的床桌椅幾,一應俱全,中間石床上赫然坐著一個白髮垂肩的白衣老婦,只是垂簾闔目,似在打坐。正義幫主目光一掃,拱手道:「打擾老婆婆清修,請問可見有人進來!」白衣老婦仍是垂簾闔目,右手卻向後面指了指。仍然回復原狀。原來後面左角仍有一座旋轉門戶,石門中分,各現二尺餘空隙。正義幫主心中一動,立刻向後閃,急衝而入,香芸也忙隨後跟去,哪知竟差了一步,剛到門口,那塊厚達一尺的石板倏然旋動關閉,轟然一聲,變成整塊石板,闔得天衣無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7:49

  門裡的正義幫主衝進後未見人影,倏聽身後石門轟然關閉,頓時大吃一驚,正欲轉身推門,倏瞥目靠裡的石壁上鐫刻著四行字:

  「真經傳有緣,

  坐關靜自修。

  悟通功自成,

  不難破門出。

  字下一張石桌上放著一隻玉匣,正義幫主上前啟開匣蓋,裡面放著一本絹籍,封面赫然「陰陽真經」四個硃砂紅字。

  這一來,正義幫主反而不急於出去了,可是門外的香芸卻焦急萬分,拚命地推著石門叫喊。而白衣老婦身後床邊倏然長身站起一人,竟是羅夫人,她望了望在拚命推門的香芸,輕悄悄地出了石洞,沒於蒼茫中。這時的香芸,由於恐怕父親遭到危險,注意力全集中在石壁上,對羅夫人的離去,毫無所覺。她接連喊了幾聲爹,未見有回音,用盡了力氣,石門與石壁如一體,絲毫不動,心中不由大急,轉身走到石床邊急急叫道:「老婆婆,你醒醒,這石門怎麼有機關?機關在什麼地方?」白衣老婦依然靜坐如故,連眼皮都沒抬一抬。「喂!老婆婆……」香芸急得伸手一推,這一推卻出一奇事,只見白衣老婦仰身倒在床後邊。脫口驚呼,香芸忙上前一按白衣老婦嘴邊,發覺氣息全無,竟是個死人!她又是一愕!既然是死人,剛才她的手又怎麼會動呢?她不知道剛才完全是羅夫的逃無可逃,情急之下,臨機應變,想出來的辦法,卻料想不到會把正義幫主關在石壁之中。

  自然,羅夫人匆忙之下,來不及進後洞察看,更想不到裡面有部舉世難求的「陰陽真經」,而且落在正義幫主手中,使得以後武林情勢,起了大變。

  既發覺白衣老婦是死人,香芸更急了,她起先運足功力推壁,累得香汗淋漓。無功之下,又想砍大樹擂壁,仍是沒有用。最後只有坐下來失聲痛哭。洞外已是一片漆黑,時已入夜了。

  正義幫主父女在找羅夫人,他們想不到還有一個人也在找羅夫人,那人就是羅成。

  不過,正義幫主找羅夫人是得而復失,而羅成卻是始終沒有離開過神女峰周圍,死心地在找母親,可惜的是機遇不佳二次在不同方向錯過。

  他所以未離開神女峰,是根據一項事實作判斷,母親身懷重病,決不可能逃得很遠。自然,他還不知道母親並非病,而是中了毒!

  既不能逃得很遠,那一定就在神女峰附近。所以他下定決心,好好地搜覓一下。

  為了避免遺漏錯過,他以神女峰為中心,估計了五十里一個圓周,分為東、東南角、南、南西角、西、西北角、北、北東角八個方向搜覓,由於要仔細,規定每天循一個方向,自然,有時搜覓的範圍,不知不覺已超過了五十里。

  在他認為,這次搜覓,縱然找不到母親,至少也得搜到一點蛛絲馬跡,以便判斷母親的去向,否則,又等於斷了線索,四海茫茫,再找就更困難了。

  今天已是第五天了,一無所獲,眼見天已黑,他就在一塊空地上生起了火堆,吃著乾糧,然後就躺在火堆旁沉沉睡去。

  睡意朦朧中,他倏然驚醒,他隱隱發覺似乎有人向自己緩緩欺近,停了停神,側耳貼地一聽,果然聽到一絲移走踏葉之聲!這麼深的荒山,這麼黑的深夜,會有誰呢?除了猛獸外,只有武林人物!羅成仰臥不動,但手已握住放在身旁的劍柄,暗暗戒備著。那輕悄悄的履聲愈來愈近了,可是沒有野獸的氣息與腥味,由此判斷,必定是人。若是野獸,羅成還不緊張,發覺是人,心中卻緊張起來!這人是誰呢?對自己有什麼企圖嗎?推測中,已覺得那人已欺近八丈左右。

  羅成打量過這段地勢,二邊是森林,一邊是向陽上坡,睡的地方有十丈餘草地,那人自林中出現,此刻已離開林邊三丈左右,自己突起發難,足可使對方難以遁形。

  盤算已定,他霍然自地上挺身而起,哈嘟一聲,劍出鞘,已在手中,口中喝道:「朋友,你幹什麼!」喝聲剛落,已看清對方面目,不由大出意外啊的一聲!對方是個少女,而且竟是香芸。香芸也感到意外地叫了一聲,但對她來說,倒是喜多於驚,一呆之下,急叫道:「成哥!」狂奔而近,撲入羅成懷中,嚎啕痛哭起來!

  深夜意外相逢,羅成擁著香芸,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輕輕拍著香芸俏肩,安慰道:「別哭別哭,先告訴我你怎麼還在山中?怎會深夜找到這裡來的?」

  香芸這才停止泣聲道:「我父親遇了險,我是想奔出山找人救我父親的,半途上倏見這裡有火光,就找來了,想不到會是你,成哥,求你救救我父親。」羅成暗暗一歎,正義幫主亟欲制自己於死地,然而現在卻反而要去救他,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偏偏會發生!

  「成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去,可是,求求你看在我份上!」

  香芸見他靜思不語,又哀求了。

  見了她那種哀怨欲絕的樣子,羅成心中不為不忍,忙整色道:「芸妹,我不是乘危袖手的人,何況令尊與我並無多大怨仇,只是受人利用而已,再說他是你父親,我更不能不理。不過夜已如此之深,暗中路徑不辨,若令尊已經遇險,現在去也晚了,若未遇險,天明也來得及,所以你應該先坐下休息休息,再慢慢將經過情形詳細告訴我,好讓我先判斷情形,再定緩急!」

  香芸也覺得已精疲力盡,此刻找到救星,心情一鬆,更有點支持不住,依言坐近火堆,羅成又撥開火堆,加了二根樹枝,才坐下來。

  於是香芸細細敘述經過,等她說完,羅成一聽母親居然不出所料,還在山中,心中倒反而急了起來。

  但如此深夜,況且還要先救出正義幫主,急也沒有用,不過他總算知道母親無恙,心中寬鬆了許多。於是道:「芸妹,聽你所說,令尊至多中了機關,被關於石窟之中,以他功力,諒必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慢點去並沒關係,現在我們就在此休息,天一亮,再去那座石洞不晚。」香芸聽了這番解釋,覺得確是如此,於是點點頭,二人就分頭躺在地上,不久就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天光已是大亮,火堆已剩餘燼,二人—躍而起,先吃了羅成帶的乾糧,然後尋路向那座石洞找去。哪知香芸黑夜離洞,本是不辨方向亂闖,此刻白天再找,竟有點迷失了。香芸不由急得快哭出來,道:「我忘了路徑方向,怎麼辦?」

  羅成忙安慰道:「你先停下來,好好想想,愈急愈出錯,好在耽擱一二個時辰,對令尊而言,並無多大要緊!」香芸這才四下望了一望,想了一想,又換了一個方向向前走。

  這次總算沒走錯,但到達那條小溪,已是日正當中,已經午時了。

  「就是那座洞!」

  香芸欣喜地一指,身形急掠而起,羅成急忙跟隨,二人衝入洞中,頓時一呆!

  原來這短短半個晚上,半個白天的時間中,洞中又有了變化,只見那座石門復又開啟,羅成伸手劈下一根石椅腳,奔到石門邊先在地上撐住石板,然後與香芸進入後洞,卻見石窟中空蕩蕩地,哪還有正義幫主的影子。

  香芸驚咦起來:「咦!怎麼我爹不見了?」

  羅成目光一掃,倏一指洞壁上的字,道:芸妹,你看看,令尊不但未遇險,說不定還逢奇遇,得到了一部武林秘籍,我應該恭喜你才對!」說雖這麼說,心中卻是憂心重重,若正義幫主仍然甘心受三環先生莫於道利用,與自己為敵,那真是不堪設想。香芸猶不放心道:「依壁上的話,我父親會這麼快語通秘籍上的武功?」羅成道:「以令尊才智及武功基礎,諒必沒有什麼困難,其實天下武功,雖雜亂分歧,基本之理則一,稍具智慧者,不難一通百通,你可以不必擔心!」香芸歎道:「爹一個人走了,但我怎麼辦呢?」羅成無奈道:「芸妹若沒有去處,就暫時與我在一起,先找家母吧!」香芸欣然點頭,憂心已去,她自然不願放棄與羅成接近的機會,於是雙雙出洞,再度開始在山中打轉!

  可是三大過去,不但未見羅夫人影子,也不見正義幫主的影子,二人只得快快下山,途中羅成問道:「苔妹,你說過你與令尊離開過神女峰又折回的?」「嗯!」香芸點點頭。羅成沉思道:「令尊去過什麼地方?」香芸道:「我們往西走,爹沒說目的地是哪裡?」往西走,是往峨嵋青城之路!羅成忖道:「正義幫主不會毫無目的,莫非目的地就是峨嵋青城其中之一!」想著又問道:「你們走了幾天?」香芸道:「走了三天又急急轉回來!」羅成一盤算,毅然道:「那我們去峨嵋!」在沒有線索下,他覺得這勉強也算一條線索,於是二人急往峨嵋而去。

  依山勢地形而言,青城奇而峨嵋秀。

  尤其此刻朝陽初起的金頂,旭日未升已霞光千條,祥雲繚繞,使金項名符其實,看去如射出萬道金光。

  峨嵋也是佛教勝地,但它與少林寺卻大有差異。少林主供如來,峨嵋三十六洞天,供的是諸佛神,並以文殊菩薩為尊。少林都是和尚。峨嵋全是女尼,三十六洞天上的金光,就是峨嵋一派的根據地。

  庵中三百六十名比丘尼與少林一千寺僧成為佛門弟子在武林中的二大支柱。

  但是今晨祥雲繚繞,氣象萬千的金光庵中卻隱隱騰出一層層殺氣。峨嵋掌門慈雲師太以下,除了六十名守留看家外,全都肩掛著簡單的行囊,背刀執杖陸續下山。

  除非是重要事故,這種傾巢而出的大舉,簡直是百年來少有之事。

  山風颯颯,霧氣全消,朝陽初升中,一群比丘尼魚貫下山,肅然無聲。慈雲師太打首二旁跟著二位師妹:號稱「峨嵋三尼」的藹雲師太與瑞雲師太,剛剛下了山腳,迎面碰到一個女人。

  這女人卻是個白髮如草,手執鳩頭杖的奇醜老婦。一見峨嵋比丘尼居然大群下山,呆了一呆,張手一攔,桀桀一笑道:「三位師太請了,帶著這麼多弟子下山,敢情有什麼大事?」

  見有人相攔,峨嵋三尼立刻停步。後面三百弟子自然也停了下來,藹雲師太越前一步,合十問訊道:「阿彌陀佛,貧尼藹雲,女施主如何稱呼?」「老身蒙山呂五姑——」「蒙山怪嫗」桀桀大笑道:「你峨嵋三尼不認識我,老身卻認識各位,十年前普陀山一會,師太難道忘了?」「哦!原來是蒙山呂施主。」藹雲師太藹然道:「傳聞女施主已受正義幫邀請,何以竟會遠來峨嵋?」「蒙山怪嫗」詭笑道:「老身正欲上貴幫拜謁,如今在此遇上,倒也使我少走一段山路。」藹雲師太問道:「施主有什麼事嗎?」「蒙山怪嫗」道:「正有消息傳訊!」隨手自腰囊中掏出天星旗,左手一舉接著道:「師太請看,這是什麼!」「天星令旗!」峨嵋三尼聞聲驚呼,臉色隨著齊齊一變!掌門慈雲師太沉聲喝道:「女施主,此旗從何而來?」「蒙山怪嫗」得意地笑道:「老身正要借旗傳訊,奉天星宮主之命,請貴派在意羅夫人行蹤,收留藏匿,必屠全派,知情不報,戮其掌門!」

  慈雲師太臉色頓罩嚴霜,冷笑道:「什麼時候,正義幫竟投靠了天星宮,做起那批賤人的奴才來了?」「蒙山怪嫗」被罵得愕然臉赤,訕訕道:「掌門人不要誤會,正義幫主是從天星宮逃出來的人,怎會再投靠天星宮主!」慈雲師太道:「莫非施主也已脫離了正義幫,做了天星宮主奴才?」

  「不錯。」「蒙山怪嫗」惱羞成怒,沉聲道:「師太體要出口傷人,老身已傳令了天星宮主的警告,聽不聽在你了。」說完揣好令旗,轉身欲走。

  「慢走!」陡聽得慈雲師太一聲大喝,不禁停步回首,卻見這位峨嵋掌門人衣袖一揮!身旁藹雲、瑞雲二尼捲起二朵黃雲,臨空飛越攔住去路。

  接著後面的藍衣女弟子速分成二行,自慈雲身後疾行而出,二翼包抄,圍個水洩不通。

  這情形大出意料之外了。

  「蒙山怪嫗」自青城走華山,經過二派,傳遞警告,忿怒自是意料中事,但處處噤若寒蟬,但都是敢怒不敢言,不置可否。想不到這峨嵋老尼居然動了真怒,膽敢觸怒天星宮,斷了自己退路,似要置自己於死地!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蒙山怪嫗」心中不由發毛,表情卻仍強橫,冷冷道:「掌門人,你這算什麼意思?莫非與我老婆子有什麼過不去?」

  慈雲師太仰天狂笑,道:「汝既甘心做天星宮主的狗奴,貧尼就當你是死對頭,告訴你,本派正要找天星宮那批賤人,你自行送上門來,就先拿你開刀,一試本派銳鋒!」

  見峨嵋掌門這麼仇視天星宮,「蒙山怪嫗」知道無法善了了,心頭一橫,桀桀笑道:「二國交戰,不斬來使,掌門人對付我老婆一個人,卻調動全派之力,傳出江湖,豈非笑掉別人大牙!」

  慈雲師太冷冷道:「對付天星宮的人,貧尼懶講過節規矩,但峨嵋也非倚眾仗勢之輩,自然是以一對一,讓你死而無怨!」

  「蒙山怪嫗」聞言心定,以一對一,她自信還不怕峨嵋門下,桀桀一笑,橫杖屹立道:「好,不知哪一位賜教!」

  慈雲喝道:「瑞雲出戰,無論生死,不勝不要來見本掌門!」

  瑞雲師太抱刀拱手道:「遵命!」

  刀勢一揮,就向「蒙山怪嫗」攻去。

  周圍的峨嵋弟子立刻像潮水一般的退開。「蒙山怪嫗」聽到峨嵋掌門竟下了這種最嚴厲的命令,神氣頓時一凜,杖勢一豎,化開瑞雲師太攻勢,三十六招盤頭杖法,如潑風狂雨一般展開。

  瑞雲師太一百零八招峨嵋刀更是拚力猛攻,招招俱是殺招,這一番惡鬥,真可謂旗鼓相當,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足使風雲變色。慈雲師太靜靜地注視著,倏見遠處二條人影疾掠而來,瀉落場畔,目注打量,竟是一男一女二位年青人。女的雖不識,男的她卻認識,竟是最近在江湖上鬧得風風雨雨的羅成。

  那位少女不用說就是香芸,當她看到激戰中的一方居然是「蒙山怪嫗」,急忙喝道:「快停手!」

  瑞雲師太聞聲忙撤招,「蒙山怪嫗」正苦於沒機會脫身,豈有錯過這剎那空隙,杖勢一收,一聲狂笑,身形掠出七八丈開外,疾奔而去,這一來,香芸不由一呆,暗忖,她怎麼連招呼都不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8:07

  四周峨嵋弟子正要追趕,卻被慈雲師太喝咀,道:「既已逃了,不必再追,這位女施主為何出聲阻止?」羅成忙上前抱拳一禮道:「掌門師太,還認識晚輩嗎?」慈雲師太合什還禮,微展笑容,道:「貧尼豈不識你羅公子之理,請問那女施主是誰?」羅成忙代為介紹道:「那位尚姑娘是正義幫主之女,芸妹,快來見過峨嵋掌門人慈雲師太。」香芸上前一福,問道:「呂五姑為家父手下,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貴派?」慈雲師太沉重地道:「原來如此,女施主,你可知『蒙山怪嫗』已投靠天星宮,此來是下警告的嗎?」「啊!」香芸驚呼出聲,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星宮怎會破例收容這老怪物?羅成也是心中一愕,道:「請問掌門人師太,『蒙山怪嫗』傳什麼警告?」

  慈雲師太道:「此事正與你有關,天星宮傳令八派三幫,收容令堂者屠全派,知行蹤不報者殺掌門,意欲八派三幫協助對付令堂,貧尼氣憤不過,所以要留下『蒙山怪嫗』一命,想不到被這位女施主一喝,讓其逃脫!」羅成忙道:「芸姑娘不知內情,這也難怪!」說著又深深一揖道:「多承師太為晚輩主持正義,盛情隆誼必將永銘心記。」

  茲雲忙合什道:「施主不必言謝,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尼此舉,一半個為替施主,一半卻是仇視天星宮!正欲前往決一死戰!」

  羅成大吃一驚,目光前後一望,見前後全是肩著行囊的女尼,峨嵋派怕不全已出動了,不由急問道:「掌門師太為了何故,傾派而出,欲找天星宮決鬥?」

  慈雲沉重一歎道:「本門是承少林傳檄求助,少林是聞訊南海下院僧友被天星宮屠殺殆盡,是以盡起寺中弟子,並請貧尼下山,會合於出川要道白馬寺!以便合力鼓氣一拼!」

  羅成更加震驚了,忙道:「師太千萬去不得!」慈雲師太沉聲問道:「為何去不得?」羅成歎道:「在武功山麓商家祠前,晚輩親自睹見南海少林一百零八位高僧橫屍當場,景象慘烈無比。故恕晚輩唐突直言,貴派雖人多勢眾,也不是天星宮對手,綜合二派之力,也必死傷慘重。」

  慈雲師太作色道:「公子好意,貧尼心領了,但本派與少林同為佛門子弟,豈能因此不顧道義,雖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也只有盡吾之力,但憑天命!」

  羅成肅然道:「師太正氣凜然,晚輩實感欽佩,但是這場殺劫一起,武林將元氣大傷,若是一戰再敗,江湖局面將儘是天星宮主天下,掌門人難道未作遠慮?」

  慈雲道:「貧尼焉有不知之理,但少林天癡道友已率千餘寺僧下山,貧尼已如弦上之箭,不能不發。」羅成道:「晚輩阻止貴派馳援,自然另有辦法!」慈雲道:「貧尼願聞其詳!」羅成道:「晚輩阻止了貴派,自然也要趕往阻止少林!」慈雲歎道:「南海為少林下院,天癡道友雖然用刑嚴謹,但切膚之痛,恐怕也欲罷難休!」「晚輩知道,但晚輩卻願代少林找天星宮為南海高僧報仇。唉!其實南海方丈文殊大師於晚輩有重生之恩,晚輩欲報此恩,代為雪仇之念,久已存於心矣!」慈雲一呆,「只憑你一人?」香芸也急急道:「成哥,你怎麼能一個人去?」

  羅成微微一笑,道:「恕我自狂,普天之下,能克制天星武功者,唯我一人!」說完向慈雲師太一揖又道:「請掌門人恕晚輩放肆之罪!」

  「哈哈,羅公子豪氣,貧尼深佩不已。」慈雲讚道:「但貧尼仍是難以深信!若公子因而喪生,豈非被江湖傳言峨嵋一門怯懦畏死,拿公子填命!」

  羅成整色道:「晚輩身冤未雪,家母未獲,還不想就此輕生,此去一會天星宮,縱不能勝,全身而退,絕對不難,屆時再另設他法,故請掌門人倚予信任,晚輩自當無負所托!唯求掌門人代辦二事!」

  慈雲道:「請說。」「少林除了邀請貴派是否邀請別派?故請掌門速速遞訊八派三幫,務必阻其出動。同時也必須加快函送少林,最好迫回關癡掌門人及跟隨弟子,以免到時晚輩再多廢口舌,如果迫之不及,晚輩到時只能親自阻止。」

  慈雲師太肅然合什道:「阿彌陀佛,公子艱矩自任,貧尼無法用言語虛贊公子之心,一切遵命,但願公子此行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今後峨嵋少林將唯公子是命!」「師太言重了。」羅成道:「還有一事,請托師太。」「貧尼力能所及,敢不遵命!」羅成一指香芸道:「尚姑娘也是逃離天星宮的人,此去勢不能同行,就請師太代為照顧一段時間。」慈雲笑道:「尚姑娘可居敝庵,貧尼當待以上賓之禮。」香芸急急道:「不,成哥,我不離開你,我要去!」羅成臉色一沉道:「你想去送死!」香芸幽幽道:「我只想去看看娘!」「芸妹,以後有的是機會,你何必湊在這混亂當口!聽我話,我有機會,一定會把你在峨嵋的消息告訴雲大娘,讓她偷空來望你一次!」「成哥,那你要多保重!」香芸這才不再執拗了。慈雲道:「貧尼倒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什麼事?」

  「目前青城法元道友親自來訪,說:『滄浪神刀』已在龍家堡得到真相,龍堡主並非自殺,卻是死於龍三游的謀害,並已將人證送往青城代管……」這倒是個好消息,羅成欣然而笑,可是聽到掌門玄妙子當夜被殺,人證也毀,心頭頓又沉了下來。

  慈雲師太說完經過繼續道:「不過公子今後大可寬心,真相已明一半,法元道友心懷徒仇離開本派後決心分訪其餘各門各派,代公子洗刷嫌疑,同時貧尼已將決定聯名出函,為公子主持公道,今後誰敢誣指公子不義,貧尼就先要教訓他!」「多謝師太。」

  「還有一件事,令堂已為青城所救!」

  羅成大喜急急問道:「家母在青城?」

  慈雲搖搖頭道:「公子聽貧道說下去,玄妙道友已為令堂治好病毒,可惜『蒙山怪嫗』傳警青城觀,令堂得知消息,為恐連累青城派,悄悄留字不告而別,如今仍無下落。」

  香芸道:「難怪羅夫人武功已經恢復,我已在神女峰見過她,可惜她此刻已離開神女峰,不知何往!」

  羅成道:「關於家母行蹤,尚請師太多多注意!」

  慈雲道:「此時份內之事,不勞公子吩咐,而且貧道還有函請八派三幫協助令堂,不論反應如何,至少峨嵋一派,只要令堂來此,必掃徑以待。」「那師太請回山吧!」「還是公子請先上路,貧尼目送你一程!」羅成仍是不大放心,堅持道:「還是師太請上山!晚輩再行起程!」慈雲只得率三百弟子齊齊合什行禮,帶著香芸上山,羅成等看不見峨嵋群尼影子,才急急起程飛奔。

  陽光普照,涼風頻送。

  在這深秋季節,不冷不熱,對旅客行商來說,倒是好天氣。

  彎曲難行的蜀道上行商陸續於途,其中的一個行人卻長得高大魁梧,頭上又戴著一頂大竹笠,把臉整個都遮起來,肩上背了一個長包囊,顯得特別令人注目,這不但是因他的個子特別高大,也由於他那份神秘的裝束。

  這個大漢由於人高腿長,雖是緩慢而行,但他一步卻比普通人二步還快,所以速度仍快得其餘行旅一倍以上。

  走著,走著,迎面遠遠浩浩蕩蕩地出現了一群人,那些竟全是如花似玉的女子,中間還有一頂黃金小轎。

  前面開道的是二名青衣少女,老遠一望就看到鶴立雞群的高大個兒。其中一個悄悄道:「茉雲,這人的身形,我好眼熟!」另一名青衣少女望了望,道:「彩雲姐,這麼高的個子,好像是苦力堂那個廿四號囚犯!」

  彩雲笑道:「對了,太像了,我們把他叫住看看!」

  這邊高大個兒起先沒注意,蓋他頭上那大竹笠,雖擋住了整個臉,使旁人難窺尊容,卻也擋住他自己的視線。

  及見前面路人紛紛向二旁讓開,且還有人在嘖嘖稱奇,在讚道:「哪來這麼多漂亮的娘兒們……」

  高大漢子這才抬頭一望,這一望嚇得他幾乎魂飛天外,暗暗叫苦,正想問避路邊,四下一望,這一段地方偏偏連樹林子也沒有,一片田野,要躲都沒有地方。

  既躲不掉,他只能暗暗嘀咕,索興匿在行旅中,低頭放慢了步伐,希望這批娘兒們能疏忽過去。

  真所謂愈怕愈出鬼,他正自盤算,眼前卻衣影一閃,二件青衣已顯在笠下眼光中,耳中聽得嬌聲道:「喂!把竹笠取下來!」高大個兒心中一驚,訥訥道:「這……是什麼事?」彩雲格格一笑,道:「我們要看看你的面孔!」這句話卻引得四周人哄然爆笑,有人道:「小媳婦兒要相親哪!」茉雲倏然拔劍瞪眼一掃,嬌叱道:「沒有你們的事,都給姑娘滾遠點!」眼見小媳婦兒亮出閃閃的長劍,那些行旅商客怎敢自惹麻煩,知道不是好路道,紛紛走的走,避的避,剎那時間,走得一乾二淨。

  高大個兒看情勢,知道已經躲不掉,他心一橫,沒取下頭上竹笠,卻先取下肩上的包裹,退了二步,抽出一柄生鐵降魔杵,然後一褪竹笠,哈哈笑道:「老子既讓你們這批騷娘兒們認出來,就乾脆上吧!」原來他正是「托塔天王」牛釗。這時候的行列也停了下來,雲大娘已開口喝道:「什麼事?」萊雲轉身稟道:「碰上一名囚犯,請示處理!」轎中已發出銀鈴般的語聲,道:「殺!」

  這一聲殺聲出口,「托塔天王」牛釗一論降魔杵已先下手為強,向彩雲頂頭砸下!

  他打定了反正是死,拼一個是一個的主意,可是彩雲是天星宮外巡山堂堂主,豈是容易打發的,只見她飄然退出,亮劍就反向「托塔天王」牛釗刺到。

  一旁的茉雲也挺劍加入戰圈,二道劍光如閃電飛舞。

  牛釗的「震山三杵」是大開大闔的招式,加上置生死於度外,這一拚命,剛猛之勁,猶如巨石墜淵,泰山崩落,銳不可當。

  二女不敢觸及這般沉重的兵器,恍眼十招,居然戰個平分秋色,莫可奈何!天星宮主這時候對瑤光侍者道:「傳言彩雲、茉雲,若再十招殺不了這蠢漢,就不用再來見我!」「是。」瑤光侍者立刻揚聲傳話二女心頭一凜,劍勢立刻一緊!二團劍光,化作滿天雪花,拚命向牛釗空門中鑽。牛釗震山三杵連環施展,額上已沁出豆大汗珠。

  驀地——

  天空中現出一點白影,急瀉而落,落於轎頂,咯咯而叫,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靈鴿,朱紅的腿上,縛著一卷小紙。

  雲大娘抓起信鴿,取下紙卷,擲開一看,神色頓時一緊,向轎簾低聲道:「宮主,有重要消息。」

  「嗯!大娘,你說吧!」

  「西路弟子急訊,少林得訊南海下院僧侶噩訊,盡起少林門下千餘弟子趕往出川要道白馬寺準備攔住宮主鑾駕作殊死拚殺,又函邀峨嵋三尼自後包抄會合相助,其餘消息,容後再稟。」

  這番話方說完,轎前搏鬥雙方又近尾聲。「托塔天王」竭力拚命之下,接連力劈九杵未逞,又被彩雲劍中挾指,掃中了風府穴,血脈一阻,降魔杵嗆啷脫手墜地,人也如山傾倒。茉雲一聲冷笑,舉劍就向牛釗前心刺落,眼見劍落必定身亡,陡聽得一聲嬌喝道:「住手!」茉雲急忙縮手,怔然回首,卻見瑤光侍者已招招手道:「宮主有令,把囚犯押上來!」「遵命!」

  彩雲揮手施去「斷脈截血」手法,解開牛釗「風府穴」,厲聲道:「乖乖站起來,宮主有話相問!」「托塔天王」此刻已週身無力,爬起一抹額上汗水,狂笑道:「閻王爺子都不怕,還怕什麼皇宮主,反正是一條命!」昂然走到轎邊,哇哇叫道:「有什麼屁快放,要我命就乾脆送我一劍,若想耍別的花樣,老子先操你娘的板凳兒。」天星宮主冷哼,道:「你叫什麼名字?」「大爺牛釗,你問這做什麼?」「以前在江湖上屬哪一門派?」「咦!你問倒是稀奇!哈哈哈!」牛釗心中疑惑萬分。「告訴你也不妨,牛大爺以前不屬任何一派,卻掌管南北十三省綠林道,做過總瓢把子。」

  天星宮主在轎中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個獨霸天下的強盜頭兒,本宮倒是失敬了!」牛釗道:「少廢話,你是要殺我?還是要放我,乾脆說一句!」

  天星宮主道:「本宮主正想問問你,是要死呢?還是要活命!」

  牛釗粗豪地笑道:「人哪有想死的,不過老實說,我並不怕死,死了也有主人替我報仇!」「原來你還有主,不知那個主人是誰?」「自然就是羅公子。」

  天星宮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那好極了!」「托塔天王」牛釗一怔,道:「好什麼?」天星宮主道:「看在羅成的份上,我就答應放你一條生路!」這話說得性烈如火,不懂心機的牛釗大大一怔,幾乎懷疑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對方明明是羅公子的死對頭,怎麼又會看他面子,放過自己?他怔怔道:「你真的要放我?」「當然,本宮一言既出,自然不會反悔!」天星宮主道:「不過,你得先替本宮做件事!」「什麼事?」牛釗剛問出口,恍悟似地,忙說下去道:「莫非你要我害羅公子?那你乾脆送我一劍!」天星宮主格格笑道:「本宮主不會要你害羅公子,不過倒是要你去殺別人!」「殺誰?」「上少林寺殺少林和尚。」「嘿!少林寺中和尚近千,你要我殺哪一個?」「本宮要你把少林寺中和尚全部殺光。」「哈哈哈!」「托塔天王」牛釗豪笑道:「老子雖不怕少林寺和尚,但要老子把近千和尚宰光,老實說,我還沒這份能耐!」「牛釗,你錯了,本宮絕不叫人做辦不到的事!」

  天星宮主道:「本宮已打聽清楚,少林寺中和尚現在不會超過一百,而且二代以上高手全部下山,只剩下一些劈柴燒火的草包,你去保證不費吹灰之力!」

  牛釗怔怔道:「真的?」「本宮決不騙你,到了少林,若發現本宮有一句不實,你儘管抖手就走,沒人會攔你!」「這個讓老子想一想!」「托塔天王」牛釗暗暗思索起來,天星宮倏與少林拼上了,這倒是想不到的新鮮事兒,其中有很大冤仇……

  他於是想起了天癡僧,那次天下第一幫開幫典儀上,這少林老和尚公然和崆峒、正義幫聯通一氣,不但與羅公子作對,而且還公開不承認搗亂!天星宮主雖是在借刀殺人,但這樁事倒不妨干他一干,沒有天星宮,早晚也會與少林拚上一拚!

  這個混人根本不會往深處想,自然也不完全瞭解天星宮主此舉的用意,心中略一盤算,就爽然道:「好,這件事老子干了。」天星宮主格格笑道:「話出口就不能反悔!」牛釗粗豪地大笑,道:「老子從來不知反悔這二個字,其實你就是不提這件事,老子早晚也會跟少林餅上一拼!」

  「好,一言為定,彩雲,解開他血脈,只制他五成功力!」

  牛釗急急道:「我剩下一半功力怎麼殺人?」天星宮主笑道:「到了少林,本宮自會讓你恢復原狀!」牛釗道:「我辦完畢,可立刻要走。」「當然,聽任你來去本宮決不會失言!」「好,我去拿我降魔杵!」

  天星宮主立刻傳令道:「改變方向,避過白馬寺,翻超山嶺,抄水路趕向嵩山。」

  「是。」

  黃金小轎立刻被抬起來。準備起程。

  「叫姓牛的與彩雲一齊走,路上要注意監視。」

  「是。」

  彩雲應聲轉身回到轎前。

  瑤光侍者倏湊近轎邊道:「宮主,奴婢實在不懂,峨嵋就在蜀中,我們為何不先上峨嵋抖抖聲威,反而要遠代少林?」

  「格格格……」天星宮主笑道:「我們反身往峨嵋,必與峨嵋中途相遇,勢必又是一場力拼,而少林若得訊趕上,豈非與他們的安排,完全一樣?」

  話聲一頓,接著道:「我雖不怕少林峨嵋,但千餘人混戰,本宮縱然贏了,也是慘勝,隨從姐妹必定傷亡大半,豈不得不償失。如今乘少林傾寺而出,我們直搗它老窩。一來,給其警告,使其先喪銳氣,對我們行止捉摸不定,其二,兵不刃血,借力殺人,保存我們實力,使天下武林對本宮莫測高;其三,本宮要挑起少林與羅成之間矛盾,讓他們自行失火拚,然後本宮坐收漁人之利,這樣豈非一石三鳥!」瑤光歎道:「宮主真是神人!」天星宮主輕笑,道:「本宮重履江湖,你們都是我心腹助手,決不容再有折損,將來君臨天下,還要你們臣臨各方呢!」

  黃金小轎在一條岔道間倏折向西邊小道。這時的「托塔天王」牛釗走在中間,左顧有彩雲,右顧有茉雲,雖知半條命還在人家手中,但身處脂粉陣中,左右環擁,倒也開心,自得其樂。他一面走,一面還故意說些粗魯笑話,以及以前江湖秘聞,逗得二女有時面紅耳赤,有時格格嬌笑!

  這哪像是生死對頭,反而像霸王陷花叢,在取笑作樂。可是他卻不知此去殺了少林和尚,將會使羅成陷入多大的危境!使武林中將會引起多大變化。

  天星宮的傳訊靈通,不但出乎少林峨嵋意外,自然也出乎羅成意外!

  而羅成星夜疾馳,風塵僕僕,一心想阻止這場浩劫,恨不得插翅飛到白馬寺,可是他想不到這番辛苦完全徒勞。結果如何?少林寺是否遭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8:42

第十一章 一柱擎天


  白馬寺是出川要道旁的一座古寺,相傳三國劉備征蜀時,曾在此寺歇馬。

  寺並不大,前後不過是二進大殿,二旁各十間禪房,只有十名寺僧掌理香火。

  這兩天,這座白馬寺中卻住了八百僧侶,這些僧侶正是少林寺的弟子,寺中前後殿,望去一片光頭。

  近千僧人,寺內自然無法容納,於是寺前廣場搭起了臨時涼棚,寺左寺右只要有空地,無不人滿為患。

  可是,人雖多,卻毫無嘈雜之聲,親而不亂,從這些地方看出少林寺嚴謹的戒規,的確不同於一般寺院。

  在最後五進禪房中住的是少林僧中首要人物!除了方丈天癡僧外,還有達摩院及羅漢堂的首座長老以及掌教座前的十八羅漢僧。

  天癡僧白眉慈目,年逾古稀,長相莊嚴中透威儀,此刻雙目中卻隱隱透出殺氣。

  此刻他盤坐雲床上,緩緩問道:「門下弟子都安頓好了吧?」

  達摩院首席長老立刻回答道:「回稟方丈師兄,八百寺僧,除寺內容納二百五十人外,其餘皆在寺外搭棚安息,二百俗家弟子居於前面鎮中客棧,以作相互呼應,炊事雜務由外堂師侄負責,俗家弟子食宿一切自理。」

  天癡僧頷首道:「稍待請二位師弟分別告諭他們,南海下院弟子與本寺猶如手足,居然被天星宮妖婦屠殺殆盡,實是佛門一大法劫,也是少林立寺五百年來之奇恥大辱,老衲對本派後事皆作妥善準備,此來決心孤注一擲,為武林除此大害,希望他們務希上體佛心,齊力降魔,以振少林聲威。」天寂僧與羅漢堂首席住持天孤僧同聲應道:「是。」天癡僧又問道:「前哨巡視派出去了嗎?」天孤僧道:「回稟方丈,前哨派出三十里,五里一站,共分六站,以佛磐響聲作訊息傳遞,強敵若現,弟子可在半個時辰前得知消息,能作集合準備!」天癡僧頷首道:「很好,拚搏地點選好了嗎?」十八羅漢之首宏元僧道:「回稟方丈師尊,弟子已在前面三里處選好一處,三面林木,中間是塊廣場,寬長約有里許,少有人跡前往,正好是妖婦埋骨之處。」「很好,長途跋涉,我們也該休息一回了,不過四週三裡內必須命弟子輪值警戒,一里內勸戒遊人避道,其餘瑣碎,老衲也不多叮囑了。」「是。」天寂、天孤二僧應聲站起:「弟子告退。」接著,十八羅漢也告退出房。……於是,一天就這麼靜悄悄的過去了。第二天,第三天平靜得毫無消息。第四天,天癡僧復召集了天寂、天孤與十八羅漢,問道:「有消息嗎?」天孤沉重地搖搖頭。天癡僧道:「這就奇了,天星宮未至猶有可說,峨嵋就在蜀境,路比嵩山到此近得多,應該是到才是,何以至今仍無消息?」天寂僧道:「只怕中途有變,與天星宮猝然遭逢,而我們都在這裡焦候!」天癡僧臉色一變!這確有可能,若是不能會合,豈非聲勢大滅,而且遭天星宮各個擊破?

  「天孤!」這位少林掌門立刻沉聲道:「傳命俗家弟子,速速往前查探,直到有發現為止!」

  天孤僧應了一聲,剛站起身,門外倏有僧人稟報道:「江南羅成施主在寺外求謁掌門方丈!請示裁奪!」天癡僧愕然道:「此時此地,他來做什麼?」天寂僧道:「想必為他自身那段公案,有所申述!」天癡僧道:「我倒忘了問你,上次你受正義幫之邀,查番那件事,結果如何了?」天寂僧道一歎道:「沒有結果,事情變得很複雜,羅公子一再辯稱受冤,說是三環先生莫施主的詭計,莫施主卻舉證否認,但以表面證據來看,羅公子罪嫌較重,只待雙方見面對質,可惜天星宮倏重現江湖,弟子匆匆回寺,無暇再顧及這段公案!」天癡僧頷首道:「那就請羅施主進來吧,師弟當面告訴他,把這段公案延後處理,稍待時日再說。」「是!只是弟子對天下第一幫張狂舉動極為不滿,那些人對羅公子似全力支持,言語間絲毫不把本寺放在眼中。」天癡僧微笑道:「師弟嗔念太重了,天下第一幫只要行事不悖武林規矩,縱對本寺稍有損貶,又有何害?」天寂僧垂手道:「是,掌門師兄道念益發精深了。話剛完,傳達弟子已在門外道:「回稟方丈,羅施主進謁!」隨著話聲,羅成滿臉風塵,跨進了禪房,先向天癡僧抱拳一揖,道:「小可拜見掌門大師!」天癡僧合什道:「施主免禮,請坐吧!」羅成又向天寂天孤拱手道:「小可拜見二位大師!」然後一旁坐落。

  天寂僧已道:「施主想必為自身案情而來,奉掌門師兄諭,對施主這段公案,延後再理。」

  羅成含笑道:「小可一己私事,此刻已不在緩急,小可由峨嵋趕來,卻是為了貴寺。」少林二僧聞盲目光驟張,神色震動。天癡僧道:「施主由峨嵋而來,可是替慈雲道友帶來了什麼消息?」「不錯。」羅成頷首道:「小可特來告知,慈雲師太不來了?」天寂僧神色一變,道:「慈雲道友莫非不願相助?抑是分身不得?」羅成道:「慈雲師太率門下弟子已經下山,卻被小可數言勸回。」天癡僧道:「施主此舉用意何在?」「小可深知天星宮厲害,故而極力勸阻峨嵋,旨在免去一場浩劫,小可此來,同樣也想奉勸掌門人回山片天孤僧截口冷笑道:「施主此言不嫌太遲了一點嗎。」羅成道:「貴派與天星宮尚未接觸,還不算遲……」天疾僧一揮抱袖道:「施主不必多言了,本寺下院幾乎被屠殆盡,老衲豈有袖手不顧之理,此來決心一併生死存亡!」羅成道:「下院方丈為小可身死天星宮,如今下院百餘高僧為文殊大師報仇,以致全部伏屍商家祠,歸根結底,都與小可有關,小可又怎能坐視天星宮挾武逞威,橫行天下,故小可自願獨攬其任,對付天星宮。」天癡僧一呆,道:「僅憑施主你一人?」羅成肅然道:「正是此意。」天癡僧微笑道:「施主是說,以你一人之力,足抵本專千餘之眾?」

  羅成道:「以聲勢大而言,自然不如,若以力量而言,也自不如,但人多未必一定制勝,猶如十人合推一樹,與百人推一樹效果想同,蓋九十人無處著力也。樹為死物,天星宮主卻是聰慧非常,其必先合強而攻弱,削弱再攻強,貴寺弟子死傷之慘重,必可想像。而小可一人卻無此顧慮,勝則戮其元兇,不勝則退,隨機應變,豈非比貴寺強拼有利得多!」

  這番話正可謂鞭辟人裡,天癡僧一時無言,卻仍無接納之意。就是這時,門外倏進來一名滿身風塵的年青僧人施禮道:「峨嵋托丐幫緊急傳訊寺中,藏經樓大師見函中所言極為重要,特遣弟子星夜趕來,面呈掌門人裁奪!」

  說完自袖中取出一函奉上。

  羅成心中頓時一喜,峨嵋函到,無異證實了自己來此誠意,對剛才的忠告,加上一份力量。

  果然,天癡僧匆匆看完,立刻將信傳給天寂天孤二僧,等二僧看完,才詢道:「二位師弟意下如何?」

  天孤僧首先道:「慈雲道友既然支持羅施主建議,掌門人不妨也考慮其間利害得失。」

  天寂僧接口道:「依我之見,本寺暫依慈雲道友之言,返回本寺,若羅旋主未能為文殊師弟及南海下院弟子報仇,掌門人再聯絡峨嵋,與天星宮一拼!也不為遲!」

  天癡僧頷首稱善,對羅成道:「施主仁義豪氣,老衲無限心感,就如師弟天寂所言,老衲立即率弟子返寺,靜候佳訊。」

  說完,對天寂道:「傳諭準備起程!」

  「是。」天寂僧立刻走出禪房。

  於是少林群僧在亂了一陣後,浩浩蕩蕩走了,羅成則留下來,等候天星宮主的行列!

  那知三天恍眼過去,靜悄悄地毫無動靜。

  他不禁疑心起來,想起一路到白馬寺,並未碰上天星宮主,難道她走的是另一條路?或中途有了變化?」

  這一想,他覺得不能再死等,立刻起程反向來時路一路查詢探問,邊問邊走,探出了三百多里,沿途鎮店村民俱回答未見到有這麼一群行列。

  第四天,迎面遇見一個熟悉的女子。「喂!羅公子,許久未見,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那女子見到羅成先打招呼。羅成聞聲注目,失聲道:「原來是花幫主,不在江南還來蜀中,可是有什麼要事?」「玉面觀音」花玉邪笑道:「我沒有什麼要事,倒是有件消息,對公子你非常重要!」羅成一怔道:「什麼消息?」「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正義幫主最近分函號召三幫,看他樣子,似乎要重整旗鼓,大幹一番,對你相當不利!」羅成微然一笑道:「花幫主也準備再度加盟嗎?」「玉面觀音」格格一笑,道:「做頭兒幹不上,做人手下奴家不甘心,所以我還在考慮。」羅成含笑道:「寧為雞前,不為牛後,正義幫主最近得了一本陰陽真經,所以雄心大發,但天星宮再履江湖,正義幫主也是天星宮主捉拿對象,局面複雜,幫主該多多考慮,即無貪求,置身局外,豈不輕鬆!」

  「玉面觀音」含笑道:「多講公子金玉良言。」

  羅成問道:「花幫主一路而來,有發現天星宮行蹤嗎?」「玉面觀音」道:「見過。」總算有了消息,羅成心中一緊,問道:「什麼時候?」「約在八九天前。」『玉面觀音』想了一想道:「對了,奴家還見天下第一幫那個『托塔天王』牛釗與她們在一起!」羅成神色一變,失聲道:「糟了,一定被天星宮碰上俘去了。恐怕他已性命難保……」

  「玉面觀音」笑道:「情形不會這麼嚴重吧,奴家見牛老大與三個青衣妮子一路有說有笑,似乎交上了桃花運,樂得很!」

  羅成一呆,旋即歎道:「天星宮整人的手段,令人莫測,幫主是不知底細。但在下一路查訊,未獲她行蹤,究竟何處去了,幫主知道嗎?」

  「玉面觀音」頷首道:「奴家曾暗盯了一陣,她們在距此二百里左右的石家屯轉向山裡去了。」羅成怔怔道:「天星宮轉向山中去做什麼?」「玉面觀音」道:「這點奴家就不知道了,其實奴家也唯恐避之不及!不是順路怎敢跟蹤下去。」羅成不願再耽擱了,抱拳道:「多謝相告,在下還要去救牛兄弟性命,就此辭別!」說完,身形急起,向前趕去。

  從石家屯拐彎,開始尚是三尺寬的鄉道,可是二天後漸漸接近山區,已變成羊腸小徑了。

  進了陰山,更是荒無人煙,但聞虎嘯猿啼之聲不絕。這一來,苦了「托塔天王」牛釗,背著三十六斤重的大杵,一路翻山越嶺,累得他直喘大氣。

  走了五天,才出了山區,到了青龍鎮。

  剛喘過氣,牛釗就嚷起來了。「他娘的,這二天淡出鳥來了,若不好好吃一頓,老子可再沒氣力趕路了!」其實他不窮嚷嚷,天星宮主也準備打尖了。

  青龍鎮靠著山邊,總共不過里長一條街,連客棧都沒有一家,只有一間飯鋪子。

  這一氣派不凡的行列,就在飯鋪子門口停了下來。

  飯鋪子裡正有幾個食客,見到這麼多容貌如花的女子立刻騷動起來,牛釗不管三七廿一,衝進飯鋪,一拍櫃台嚷道:「店家,上好的白干,拿一壇來!」

  「好,好,王二,好好侍候這位客官!」

  掌櫃的一見來了這麼多女財神,顧得了外面,顧不了裡面,忙指揮夥計替牛釗拿酒,自己衝出門去哈腰作揖迎接門口那些女客人。

  櫃裡的王二慌忙搬了一罈酒,藉著打開封蓋,目光倏然向旁一溜,低聲道:「爺,你快到對面林子裡去拉屎……」

  牛釗虎目一瞪道:「什麼?老子要喝酒,你竟倒老子的胃口,叫……」「爺,別嚷嚷,這是一位客官交待的!」

  王二急得直搖手,目光又溜了一下,低聲道:「那位客官說不能讓那些姑娘們知道,他說他會飛,你就知道他是誰了。」說完立刻走開去招呼那些進來的姑娘們。

  牛釗一愣。莫非是「鐵面飛衛」?這倒好,都碰上了!他不再多問,舉起酒罈,就往口裡直灌。

  一口氣喝完半壇,抹抹嘴巴,大叫道:「過癮!過癮!」

  倏把剩下的半罈酒重重往櫃上一放,對忙得不亦樂乎的夥計喝道:「嘿!你酒中好像有毛病!」

  這一喝,那些剛拿起杯子喝茶的姑娘們頓時一呆,齊都放下了茶杯,目光注視著牛釗。

  王二也是一呆,急急問道:「客官爺,這是上好的汾陽大曲,怎麼會有毛病!」

  牛釗雙手捧著肚子,哇地一聲大叫道:「沒毛病,我喝了怎會肚子痛?」

  哭喪著臉的王二不由苦笑道:「客官爺,你肚子不舒服,怎能怪小店的酒!」

  心中卻暗暗罵道,要去拉屎也不能拿咱們當幌子。

  牛釗揉揉肚子,道:「哦!可能我要拉屎,彩雲姑娘,老子得上對面林子裡去一趟。」

  說完,扭身就衝出店門。

  天星宮主仍坐在黃金小轎中,或許因這家飯鋪太髒,或許是不願輕易露面,所以並未下轎,只吩咐店家煮碗雞絲面送出來。

  轎邊站著二名侍者。一見牛釗出來,瑤光侍者立刻喝道:「你要去何處?」

  牛釗咧嘴笑道:「老子肚子不舒服,要拉屎,如你不放心,儘管過來監視,反正老子就在對面林子口,讓你看得見。」瑤光粉臉一紅,啐了口唾沫道:「快去!」牛釗哈哈一笑,就往樹林子跑。到林邊探頭長望,卻不見半個人影,正自疑惑,倏聽到樹上有人道:「老牛,蹲下來,別東張西望,給那批賤人發覺了,我也跟著倒霉!」

  牛釗立刻面對外,脫下褲子蹲下來裝出拉屎的樣子,還遠遠向瑤光侍者做了個鬼臉,口中驚喜地道:「老猴子,是你!」「嘿!咱們算是又碰在一起了,我問你,你怎麼會跟那批娘們兒在一起的?」牛釗歎口氣道:「別提了,在川南道遇上了鬼,躲也躲不掉,拚命一搏,還是遭俘!」說到這裡,倏興奮地接著道:「老猴子,羅公子不是告訴過你化解『斷經截血』的手法嗎?你設法解開我身上被制經脈,咱們溜之大吉。」「不行,這樣你走不了,連我也會被鎖上。」牛釗歎道:「好吧,反正他們也答應放我!」「嘿!老牛,可是有什麼條件?」牛釗道:「這還用說,她們現在帶著我去開封嵩山,要我殺少林寺和尚,說殺光了少林和尚,就放我!」「老牛,你答應了?」「哈……這件事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咱們開幫大典,少林老和尚還幫著正義幫主搗亂,跟羅公子作對,老子正好順水推舟,到少林去出一口冤氣!」「好妙的計策,少林已傾寺而出,到川中要與天星宮一拼,她們卻反抄少林的老窩,這一招攻其無備,借刀殺人,真正妙極。」牛釗道:「老猴子,你也贊成?」「是傻子蛋才會贊成,少林和尚就是該殺,也不該由你去殺!」牛釗道:「哼,你怕少林和尚,我可不怕!」「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老牛,你試想,假如羅公子要跟少林和尚反目,第一次在飛雁莊、第二次在開幫大典之日就動手了,何以一再容忍到今天?現在問題在你到了少林寺,如果不動手,就難以脫身,動上手必是個大紕漏,羅公子處境將會更困難!」牛釗歎道:「老猴子,那該怎麼辦?」

  「現在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老牛,娘兒們在注意你了,你快起身過去吧!反正我會走在你前面,路上我再動動腦筋!」

  「托塔天王」牛釗抬頭一看,只見進店打尖的娘兒們已經陸續出來,忙拉起褲子,離開了林子。

  天星宮一干人又起程了,等他們遠去,樹上飄落一人,果是「鐵面飛衛」鐘靈山。

  只見他眉頭緊蹙,望了望前路,身形一閃,立即沒入林中不見。

  羅成一路循跡追蹤,也到了青龍鎮,正好也在那間飯鋪裡打尖,當他問明方向,一路追到開封,始發覺情形似乎不妙!由時間和路徑,他判斷天星宮主似已得到消息,故意避開白馬寺,反而直撲少林寺而去,顯得其中有極大陰謀。

  想起少林此刻正值空虛,再也不敢停留,連夜買了一匹快馬,直奔登封。

  月淡星稀,夜色沉沉。羅成策馬狂鞭,方自離開封城十里左右,只見一條人影,迎面疾掠而來,剎那交錯而過,其勢快通電掣。他方自一驚,身後倏響起招呼聲!」

  「羅公子。」

  猛勒馬首,羅成圈回坐騎,那個人已凌空翻身,飄然停在馬前,不是別人,正是「鐵面飛衛」鐘靈山。

  「鐘大哥!」羅成高興地先招呼道:「人怎麼會在這裡?」

  「鐵面飛衛」急急道:「羅公子,少林寺出了大事……」

  「可是天星宮趁虛殺進了少林寺。」羅成神色頓時變了。

  「鐵面飛衛」頷首道:「事情比你想像的更糟,動手殺人的是老牛!」

  羅成大吃一驚,道:「是牛兄弟?他怎麼會幫天星宮襲擊少林寺?」

  「鐵面飛衛」把在青龍鎮牛釗告訴他的話,急急說出。

  羅成急得幾乎跳腳道:「真是個糊塗蟲,這種事怎麼能做,鐘大哥,現在少林寺怎麼了?」

  「鐵面飛衛」道:「天星宮主在少林寺門口袖手坐觀,老牛一把降魔杵衝進去連斃五名少林寺僧,現在正與藏經樓主持天渺大師作亡命之搏!我是從寺後繞道溜下山的。」

  再顧不得多問,羅成疾喝道:「鐘大哥,快一起走!」

  重重一鞭抽在馬屁股上,如箭一般向前衝去。「鐵面飛衛」也提起全身功力,在後急迫。

  七十里路不算近,直到三更天才到嵩山腳下,羅成棄馬與「鐵面飛衛」飛掠上山,到了少林寺前,並未見到天星宮人物,卻見「托塔天王」橫杵坐在山門口直喘氣。

  一見他那滿身鮮血的狼狽樣子,羅成心頭猛震,急急喊道:「牛兄弟,你沒受傷吧?」

  牛釗驟見二人,興奮得跳起來,哈哈笑道:「還是老猴子有辦法,把公子找來了,我沒有什麼傷只是連戰少林老少五十餘和尚,殺得心軟刀疲,幾乎連路也走不動了。」

  羅成臉色連變,急急跨入寺中,只見殿前遍地橫屍,鮮血成泉,不由轉身厲聲道:「牛兄弟,這些僧人都是你殺的?」

  「托塔天王」一見羅成臉色不對,訥訥道:「大部分是我殺的,小部分是天星宮那些娘兒們動的手!」

  「沒有一個活口?」

  「藏經樓老和尚被我連劈六杵,震得他吐血而逃。」

  羅成頓腳道:「你真是個混球,怎麼能糊糊塗塗種下這殺劫,豎下強敵!」這是他第一次斥責人。

  牛釗訥訥道:「我不這樣做,天星宮的娘兒們就不會讓我活命,而這些和尚仍免不了一死!」

  羅成目光四下一掃道:「天星宮主與那批人呢?」

  牛釗道:「我與天渺老和尚大戰百合,老和尚一跑,我回頭已看不到他們人影,大概見只剩下一個老和尚,就先走了。」

  羅成頓腳歎道:「這一來,要我怎麼向少林掌門交待?鐘大哥,你既已在半途發覺,怎不設法阻止?」

  「鐵面飛衛」苦笑道:「我有什麼辦法阻止?除非要牛老弟送命。」

  羅成道:「至少大哥也該上少林寺傳警,讓這些寺僧避一避!」

  「唉!不要提了!」「鐵面飛衛」苦惱地道:「我何嘗不這樣想,一路急趕,爭取時間,把這消息告知天渺僧,心中正希望他能帶著大小和尚避一避,那知這老和尚競固執得很,聲稱護寺有責,不能離開!我再三陳述利害,他才派了一名弟子下山傳訊,人就是不走,最後決絕的說了少林只有殉寺之僧,絕元棄寺之徒,話都講絕了,我有什麼辦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8:57

  哈哈,這老和尚最後還是逃了。」「托塔天王」牛釗道:「少主,你不必發愁,有什麼麻煩,是殺是剮,全由咱老牛擔當!」

  羅成長歎道:「真是天數如此,人力難挽,牛兄弟,剛才我話說重了些,希望你勿怪!」

  牛釗笑道:「哪裡話,少主就是要殺我,我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千是萬是,只能說那老和尚不是,既得警告,卻偏偏叫門下弟子等死,這有什麼辦法?」

  「匹夫住口!殺了人還口出譏言,老衲要會會你!」

  聞聲一驚,羅成與「托塔天王」、「鐵面飛衛」三人齊齊轉身,只見十餘條人影如風掠入寺門,剎那之間,展開包圍,正是白馬寺分手的天癡掌門與座前十八羅漢,說話的天癡僧白眉軒挑,雙目怒芒如炬,玉佛禪杖執在手中微微輕抖,顯出心中怒焰的大熾。

  接著,天寂、天孤與天渺少林門下弟子陸續湧進寺門。

  羅成忙拱手道:「大師何以這麼快回寺?」

  天癡僧狂笑道:「若老衲慢上一步,再要找屠寺兇手,豈非又得多費周折!」羅成忙道:「掌門人且聽小可一言,這位牛兄也是被人挾制,按事論事,倒並非他一人之過!」「住口!」天癡僧厲喝道:「本寺五十餘留守弟子,全都落難,難道還是本守錯了!」

  「鐵面飛衛」冷冷道:「老夫先期趕到,對貴寺藏經樓主持大師再三忠告,速速避禍,奈何他固執己見,不納諫勸,那有什麼辦法!」

  「托塔天王」牛釗哈合大笑,道:「錯非是我手下留情,換了天星宮那批娘兒們動手,只怕連那天渺老和尚也難逃一命!」

  天癡僧氣極反而冷笑道:「這麼說,老衲莫非還要謝你不成?」

  語聲一頓又厲喝道:「十八羅漢,速取此匹夫性命,祭奠死難弟子亡魂!」

  「是!」十八羅漢立刻橫杖舉刀欺進。

  羅成大喝道:「掌門人,切莫先自相殘殺……」

  天癡們目光噴火,道:「這與你羅施主無關,最好不要過問,天下第一幫創立伊始,居然就勾通天星宮妖婦,老衲若再受其愚弄,豈不被武林笑老僧無能!」

  「鐵面飛衛」冷冷道:「老和尚,聽你的口氣,似乎把我都算進了!」

  天癡僧厲笑道:「一個討功,一個殺人,焉知不是你們兩面討好的詭計,老衲就把你算進去又如何!」

  「好好好!「鐵面飛衛」氣得仰天大笑道:「我披星戴月,好意傳告,期望少林避此一劫,想不到狗咬呂洞賓,你和尚反倒打一耙,來未來,我鐘某人就領教少林絕藝,看究竟能奈我何!」

  牛釗大笑道:「老子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你和尚既要跟我拼上了,老子索興就蠻幹到底,把你們少林寺攬個天翻地覆,老猴子,上!」

  掄起鐵杵就向面前的伏虎羅漢砸去!伏虎羅漢手橫鐵杖一架,哨!震聲鳴耳,一柄鐵杖從中彎曲,這位第二代少林高手被震得連退五步,差點鐵杖脫手,心頭凜然之下,立刻施出十八路降魔杖法反擊。

  戰機已起,「鐵面飛衛」也不打話,雙掌連揮,施出成名絕學連環九式「鎖魂掌」,向降龍羅漢攻去。

  羅成僵立中間,左右不是,正在為難,天癡僧又大喝道:「羅施主,你已擋住了羅漢陣法施展,還不快快退出圈外!」

  羅成心念一轉,大喝道:「雙方都給我住手!」

  這聲大喝,聲震九霄,已動上手的十八羅漢吃驚之下,同時撤把退回原地,「托塔天王」與「鐵面飛衛」自然也收手注視過來!

  羅成一使眼色,喝道:「走!」

  身形陡然騰起七丈,向寺外疾掠而去。「鐵面飛衛」緊跟著越牆而出,但牛釗輕功本來不行,再加上已經乏力,慢了一步,竟被天寂僧一聲大喝,凌空攔住,雙方同時飄落牆頭,激拼起來了。」

  羅成回頭一看,見牛釗脫身不得,對身邊的「鐵面飛衛」道:「大哥到山下等牛兄弟一起走,沿途留下記號,我自會趕上。」

  返身又回少林寺,飄然落在天寂大師與牛釗中間,單掌倏化托住天寂僧揮出的杖勢,喝道:「快走!」

  天寂僧禪杖被制住,頓時厲聲道:「施主敢情也與少林為敵!」

  羅成大聲道:「小可是不願讓天星宮坐視我們自相殘殺!」

  話聲方落,天癡僧已揮手大喝道:「追那匹夫!」

  天孤僧及數十位二代高手,蜂擁出了寺門。羅成鬆手放了禪杖,攔在眾僧而前,反手掣出長劍,隨著身形飄動,揮出一劍。

  這一劍當真奇妙非凡,數十名少林高僧,每個人眼前都見劍光劃過,慌忙舉杖豎刀格架,卻又都慢了一步,每人的刀杖俱都落空,心中皆是一驚。

  只見羅成屹立山路中間,橫劍沉肅地道:「請各位大師為以後留一步餘地,小可必有所報!」天癡僧越眾而前,厲聲道:「羅施主,你與天下第一幫串通一氣嗎?」羅成道:「小可只論是非,並不與誰互通聲氣,掌門人如相信我人格,就請回寺,先行善後……」

  「若老衲不肯罷休又如何?」

  「只要勝得過小可手中之劍,但憑處理!」

  好!老衲先拿下你也是一樣!」

  天癡怒火中燒,話聲落處,袍袖一展,劈出二道罡氣,向羅成當胸撞去。羅成身形一閃,天癡僧第一招猛勢無濤的掌力落空,第二招又擊出。雙掌一圈一引,無堅不摧的罡勁竟自羅成身旁滑過。接連十招,招招落空,使得天癡僧又怒又驚,招式益發加快凌厲起來。

  可是羅成怎會真與這位少林掌門動手,他不過藉著「萬象心法」妙用在拖延時間而已,搪塞過五十招,計算「鐵面飛衛」與牛釗已經下山走遠,才叫一聲:「失陪!」身形展動,脫離天癡僧掌勢,電掣般向山下飛掠,瞬眼消失於黎明之中。

  朝陽初升,山霧飄騰。

  羅成好不容易擺脫少林僧糾纏,奔下嵩山,已見山麓邊繫馬的大樹上,畫著一隻飛鳥,簡單幾筆,猶如幼童塗鴉,烏嘴正向著開封去路。

  他知道這是「鐵面飛衛」的標記,於是一挽馬韁,跨上坐騎,循跡飛馳。

  恍眼四十里,鳥嘴轉向西方往巨鹿的岔道,羅成自然毫不考慮別轉馬首。過了十里左右,發覺「鐵面飛衛」的標記已經消失不見。

  心中奇怪,羅成略勒韁繩,放緩奔勢,正欲在附近踩踩,倏遠遠望見道旁煙火升起,催馬走近一看,原來是名頭髮灰白的樵夫正在道旁燒紙,口中喃喃有詞地跪拜著,像在祭奠亡魂。

  但附近既無墳墓,此刻又非清明冬至,這樵夫在祭誰呢?

  心頭好奇,不由開口問道:「老人家,你清晨燒紙,是在祭誰?」

  老樵夫拜完站起來,說:「唉!回客官話,老漢是怕剛死的孤魂野鬼,沒有盤纏回鄉,所以燒點紙送送他們,免得在此作祟!」

  羅成怔怔道:「聽你老人家口氣,剛才有人死在這裡?」

  「可不是!」樵夫歎道:「老漢在這附近砍了半輩子柴,今天還頭一遭見路上躺著二個大死人,真是出門不利。」

  羅成追問道:「那個死人呢?」

  「老漢已將他們殮人棺中,寄在那邊土地廟中。」

  羅成道:「老人家認識死者嗎?」

  「不認識!」樵夫搖搖頭:「老漢只是路見暴屍,順便做做善事而已,不過其中有個身材太大,老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曲腿塞進棺裡,合上棺蓋……」

  聽到這裡,羅成心中一驚,忙道:「老人家,你說二具死屍中有個大漢?」

  樵夫道:「可不是,那個大漢比普通人足足高出一個半頭,臉如鍋鐵,唉!像這樣壯的人,老漢不懂他怎麼會死在地上的!」

  羅成心頭大震,急喝道:「你說的土地廟在何處?」

  樵夫回首一指身後道:「那不是嗎?」

  順指一望,離開道旁一箭之遙,可不是有座孤零零的土地廟?

  羅成震驚之下,雙腳一夾馬腹,就向那間土地廟狂衝而去。

  到了廟前,飛身下馬,跨進廟門,只見二口黑漆棺木在土地公公的神案前迎門並立,棺頭赫然各寫著牛釗與鐘靈山的名字。

  腦中轟然一聲,羅成如遭雷擊,他跨前一步,雙手扳住右邊的棺蓋,略運暗勁,卡嚓一聲,棺蓋已應聲而起,裡面直挺挺躺著的,可不是「鐵面飛衛」鐘靈山。

  那左邊的棺木已不用看,必是「托塔天王」牛釗無疑了。

  合上棺蓋,羅成扶著棺首,眼眶中落下一連串淚水。

  這是他第二次哭泣,第一次是聽到文殊大師死訊,這一次卻為了痛失知交良友,想起「托塔天王」與「鐵面飛衛」竭盡忠誠的護衛自己,這份至死不諭的感情,怎不令他傷心欲絕。

  悲愴的心情在一陣發洩後,漸漸平靜下來,他拭乾兩頰淚水,覺得這二人死得太突然,太出人意外!

  以他二人功力身手,放眼當今江湖,罕有敵手,何況二人還在一起!除非遇上了天星宮人物。

  羅成再找燒紙的老樵夫問問,哪知回頭一看,遠處紙灰尚在飛舞,卻已失了樵夫人影。

  他剛收回視線,廟門外倏又人影一閃,出現一個白衣蒙面人。

  衣袂飄風之聲入耳,注視之下,失聲道:「是尚幫主嗎!」

  來的果然是正義幫幫主,只見他哈哈一聲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咱們又在這裡見面!」

  羅成道:「在下正要向幫主道賀,喜獲真經,想必功藝又上層樓!」

  「你怎麼知道的?」正義幫主的語氣陡然一沉。

  羅成始終對他未存敵視之心,故勉強含笑道:「那日幫主被困,令嬡求救時恰好遇見在下,不料慢去一步,幫主已破壁而出,壁上字跡,使我知道一切經過,聽說幫主最近號召三幫,準備大展雄圖,在下願拭目以待!」「哈哈哈哈……」

  正義幫主陡然仰天大笑道:「羅成,我迫你母親不獲,反得一本陰陽真經,今天正好拿你來試試真經上的奇學,看看我近日的進境!」

  羅成心頭一震,道:「尚幫主應該找找天星宮主試試身手才對,何必與在下印證!」

  「嘿嘿!你以為我不敢找天星宮主嗎?」正義幫主道:「遲早我要取下那丫頭首級,昭示天下!」

  羅成肅然一揖道:「幫主有此大志,可敬可佩,在下預賀成功!」

  正義幫主又哈哈一笑,道:「羅成,你不必與我拉近,可惜現在附近沒有天星宮的人,卻只有你在此,我仍要在你身上試探一下本身進境!」

  羅成心念一轉,坦然道:「若是純為印證武功,在下勉強奉陪,但有一事,想先請問幫主!」

  「什麼事?」

  羅成一指棺木道:「鐵面飛衛鐘老英雄與牛釗竟死於附近,幫主剛才到此,可曾遇見什麼高人?」

  正義幫主道:「沒有。」

  「這就奇怪了,以鐘老英雄與牛釗的功力,天下武林能殺此二人者,寥寥可數,天星宮人物又不在附近,兇手究竟是誰呢?」

  「嘿嘿,你算是問對人了……」

  羅成一怔道:「幫主難道知道?請賜告。」

  「動完手,如你還有命在,我自會告訴你!」

  正義幫主說完話,身形陡如行雲沉水般欺近羅成,雙掌一引一帶,拉著翻手輕輕推出。

  這種招式不但奇怪,而且見未所見。羅成聽他口氣不善,心中早已戒備,但眼見他招式不攻反撤,不由一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9:14

  這一呆之間,陡覺一股吸力,使他身體被吸得向前一傾,幾乎向前衝去,大驚之下,立施墜力,方定住椿腳,對方掌式倏又推出。一股無聲無息,但如山傾濤湧的暗勁倏向胸前撞至,一引一推之間,竟有這種巨大的變化,實大出意料之外。羅成慌忙揮掌劃出一道圓弧,施的正是「萬象心法」中的一招保命絕學「萬象歸一」。

  正義幫主但覺發出的掌力,猶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心頭也自震動,急忙住掌飄退門口。

  羅成見對方倏住手不攻,這才松過一口氣,他看不透正義幫主蒙巾後的臉色表情,還以為對方真的意在試探功力進境,點到為止,逐也散去真力,笑道:「幫主剛才那一招,的確神奇不凡,想必就是陰陽真經上的絕學了!」

  正義幫主鼻中冷冷一哼,道:「想不到你也身懷奇學,竟能擋住我那記『倒陰道陽』,必是另有奇遇了!」

  羅成謙色道:「幫主過獎了,在下只是蒙雲大娘傳授一點心法,才勉強擋住幫主那一招,幸幫主及時收招,否則在下非敗落不可!」

  他故意提起雲大娘是含有深意的,希望提醒對方,彼此是友非敵,不妨化干戈為玉帛,共謀對付強敵天星宮。

  那知正義幫主發出一聲狂笑,道:「羅成,你何必往我臉上貼金,本幫主有自知之明,雖得了一本陰陽真經,要以武功勝你並不容易,不過,力不可勝,尚可智取!」

  羅成皺眉道:「尚幫主,在下已再三坦陳,決不願與你為敵,為何你卻如此仇視我?」「嘿!羅成,你自己應該明白!」「尚幫主,你我之間,實無多大冤仇,我實在不明。」「何必裝糊塗,你暗中支使『滄浪神刀』等組織天下第一幫,在飛雁莊前折辱我,復在九溪十八澗,當著天下武林同道藐視本幫,若我不出這口怨氣,豈非被江湖恥笑,以為尚某怕了你,尚某今後還有什麼面目立足武林!」

  羅成歎道:「尚幫主太意氣用事了,一切誤會皆起於三環先生莫賊的挑撥。如今龍堡主之死,已證實是死於龍三游之謀害,幫主深明事理,當知在下並無不是,若幫主僅僅為了與『滄浪神刀』一點口舌之事,耿耿於心,日後在下與展老大可以親赴飛雁莊賠罪,以釋尊懷。」

  正義幫主嘿嘿冷笑道:「你這番話並不能使我滿意,除非摘下你項上人頭,本幫主就不甘心。」

  羅成忍無可忍,神色一變,冷冷道:「尚幫主,我是顧全大局,所以再三容忍,切勿以為我羅成是怯懦畏懼!」

  說到這裡,又微微一歎道:「人各有志,不便相強,但請幫主將殺『鐵面飛衛』與牛釗的兇手賜告!」正義幫主道:「就是我。」「你?」羅成一愕,懷疑不信地盯住對方。正義幫主道:「莫非你不信?以本幫主目前的功力,殺此二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不過,你放心,鐘靈山與牛釗並沒有死!」

  羅成劍眉飛挑,正自大怒,聞言又是一怔,道:「氣息已無,怎會未死?」

  正義幫主笑聲得意地說道:「這正是陰陽真經所載『鎖脈手法』的妙用,不過十日之內不予化解,假死就會變成真死!」

  羅成怒道:「幫主此舉用心何在?」

  「我不是說過了嗎,對付你既不能力勝,惟有智取,你若要他們二人活命,就束手自縛,聽我處置!否則,嘿嘿,你還是早早把他們埋了吧!普天之下,除了我,恐怕再無第二人能解開這這種『鎖脈手法』了。」

  羅成念頭電轉,實在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毅然道:「罷了,請幫主立刻解開這二人禁制,我羅成願俯首就縛,聽候處置!」

  「你是真心?抑是假意!」

  羅成語氣岸然道:「為友取義,不惜殺身,自然是真心!」

  「哈哈,你總算屈服了!正義幫主道:「但我卻不希望你決定得太快,故而給你十天時間考慮,如你決定以自己一命換回鐘、牛二條命,則在十天內把二人運到紅雲幫總壇,我在那邊候你消息!」

  話說完,身形一閃,瞬眼消逝於廟外陽光之中。

  正義幫主一走,羅成立刻再度掀開棺蓋,「鐵面飛衛」仍靜靜地躺在棺中,毫無氣息,但一按胸口,卻發覺心臟仍在微弱地跳動,而且體溫也與平時一樣,掀開牛釗的棺口察看,也是如此,這證明正義幫主並沒有說謊。

  但是他為什麼對自己如此仇視呢?這一點,羅成始終想不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他覺得自己的處境益發艱困。

  於是他決心連人帶棺木運往紅雲幫,無論如何,他不能見死不救,讓「鐵面飛衛」與牛釗如此不明不白地喪生。

  中午時光,羅成已坐在一輛雇來的烏篷馬車之中,隨著二口棺木,向襄陽進發。

  紅雲幫主總壇就在襄陽紅雲壩,而此地往襄陽也不過五天路程,所以羅成吩咐車把式不必急趕,他要趁這段路程中,好好地想一想,怎麼對付正義幫主。

  車聲轔轔中,車篷的門簾倏然隨風一掀,一條金色人影如游魚般地滑入車中。正在靜思的羅成猛然一驚,揚手欲擊,當他看清飛身人車的人影時,忙縮手訝聲叫道:「啊,雲大娘!」

  不錯,來的正是雲鬢高聳,身穿金衣的天星宮敬事堂堂主雲大娘,她微微一笑,目光訝詫一掃兩口棺木,然後就與羅成隔棺落坐,道:「羅少俠,好久不見,想不到這麼巧車中竟是你!」

  羅成一拱手,欣喜地道:「大娘,武功山一別,又是匝月,近來可好。」

  雲大娘慈祥地含笑道:「托福,香芸好嗎?」

  羅成道:「芸姑娘此刻居於峨嵋。」

  雲大娘道:「他爹好嗎?」

  提起那位「賽諸葛」尚子義,羅成不禁微微蹙眉,緩緩道:「很好,他現在不但是名聞天下的正義幫主,而且最近又逢奇緣,得了一本『陰陽真經』,神功奇技,不同往昔了。」

  雲大娘目注羅成道:「看你表情,似乎對他有所不滿!」

  羅成道:「不瞞大娘說,尚幫主已與我勢不兩立,視我為生死大敵!」

  雲大娘驚詫道:「究竟為了什麼事?」

  「說來話長!」羅成歎了一口氣,簡略地敘述經過,雲大娘靜靜聽完才吁出一口氣,含笑道:「原來是些小誤會,我還以為是什麼解不開的結,你不妨提起我,想必他還會看我的面子。」羅成想了一想,才微微搖頭道:「我不是沒提起過大娘您……」「他有什麼表示?」「尚幫主完全無動於衷。」

  雲大娘一呆,黛眉輕皺,道:「難道他忘記了我!」

  「或許是未親見大娘之面!」羅成倏起靈感,婉轉解釋道:「大娘,有一件事,我早想對您說了,但不知該不該說!」

  雲大娘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離開天星宮主,與拙夫團聚!」

  羅成頷首道:「大娘果是巧思慧心,難道大娘不思念尚幫主嗎?」

  雲大娘輕輕一歎道:「人非太上,豈能忘情,二十年未見,焉有不思念之理。」

  羅成道:「既然如此,大娘正該趁機脫離天星宮,與尚幫主團聚才對,天星宮主恃武橫行,總有報應之日,大娘又何必昧於大勢,一味盲從。」語聲一頓,垂首又道:「這是一舉三得之事,忠言出自肺腑,如大娘能夠採納,在下也有幸能借大娘之力,與尚幫主化敵為友,化干戈為玉帛!」

  雲大娘悠悠歎息道:「我並非不知因果循環之理。但天星宮主是我一手帶大的,老宮主臨終將她托付於我,二十年撫養,我怎甘心棄宮主而離去,讓她日漸趨向毀滅之路?」

  羅成歎道:「大娘縱有拯救之心,奈她溺陷已深,固執不聽,已無自拔之力。」

  「不,宮主天賦過人,本質並不壞,害就害在那部天地心法!」

  「冷老丈果然說得不錯,鑽研天地心法愈深,受害愈大,難得大娘眾醉獨醒,已識其中利害關鍵,但不知天星宮主已鑽研到什麼程度?」

  「天地心法共有十二層,依心法上所言,若能悟通十二層就能肉身成仙,白日飛昇,歷代宮主鑽研,從未超過九層,就得瘋症。然這位宮主竟已到達第十層境界,這不能不說她的確具有超人異稟!」羅成淡淡道:「只怕這最後二層,她再也無法悟通,就蹈了先人履轍!」雲大娘搖搖頭道:「亦不盡然,以她目前年齡跡象來看,焉知她不能窮通領悟,達到天人之境!」

  羅成不願再深談下去,回轉話鋒,道:「天星宮主之事,在下不願多言,但大娘也該為自己幸福著想,不瞞大娘說,我此去就是赴尚幫主之約,大娘何不一起同行,見尚幫主一面。」

  雲大娘何嘗不想,但因這次是奉天星宮主遣差,另有任務。所以思念再三,仍搖搖頭道:「此刻我另有事在身,不便前往,不過機緣巧合,趁同車之便,我倒想看看鐘、牛二位被制情形,試試能否為你效勞!」

  羅成雖不存奢望,心中卻另有了計較,欣然道:「多謝大娘關顧!」

  一掀二口棺蓋,雲大娘動手先拖出鐘、牛二人擱在棺蓋上,解開二人衣衫,雙手循著人身主要經脈穴道,一路按撫下去。足足半個時辰,她才吐出一口氣道:「好深奧的鎖脈手法,看來那本陰陽真經,確是不世奇學,單這鎖脈法就比天星宮主的『斷經截血』手法奧妙得多!」

  羅成急急問道:「有辦法化解嗎?」

  雲大娘道:「我不能保證,但自信尚有五成把握。少俠,你叫車子盡量慢行,我要以本身真元,用透脈通血手法,解開牛釗身上被制的陰陽二經脈!」

  說完肅然端坐,一雙纖掌顫抖地先在牛釗身上按摩輕壓起來。

  足足一個時辰,牛釗倏哇地一聲大叫,翻身坐起,雲大娘汗浸雙鬢,吐出一口氣,欣然笑道:「幸不辱命!」

  羅成不禁大喜,忙叫道:「牛兄弟,你好了嗎?」「啊!是少主人,這是什麼地方?」牛釗也高興地咧嘴大叫起來。「別窮吼!」羅成忙警告道:「咱們是在車中,這位就是咱們昔日的救命恩人云大娘。」牛釗忙扣好衣服,抱拳道:「謝過大娘二次施救之德……」雲大娘搖搖手,含笑道:「我不過是作一試驗,你休息一下,我還得替另一位運功化解哩!」說完又垂簾運功,為「鐵面飛衛」按摩起來。

  第一次奏效。有了經驗,第二次時間已縮短了很多,約莫半個時辰,「鐵面飛衛」也自吐氣出聲坐起。

  雲大娘方自睜目抬頭,羅成卻出其不意揚手飛指,連點了她三處穴道。雲大娘身手被制,臉色一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羅成歉然道:「大娘,請恕我魯莽出手,但我是一片好意!」「好意?」「大娘!」羅成誠摯地道:「我知道你就要離去,可是我思量再三,決心與你一起前往襄陽,使你能與尚幫主團圓相聚,大娘,對天星宮主來說,你已仁至義盡了,你縱然不為自己以後幸福著想,也要為芸姑娘與尚幫主想一想,假如是怕天星宮主因此對你大娘不利,我羅成現在可以說句大話,完全由我擔當應付。」聽完這番話,雲大娘輕輕一歎,道:「少俠,你這是何苦……」

  羅成道:「大娘,我雖然有點為我自己打算,但大部分是為大娘你,尚幫主非殺我而不甘心,但由於大娘,我羅成又怎能殺他,只有請大娘出面轉圜,大娘,請相信我。」

  說完,又飛出一指,點了雲大娘睡穴,小心翼翼地挾從著她平躺於棺上,然後對「鐵面飛衛」與牛釗道:「你們的經過,我已知道,此刻無暇多談,鐘大哥與牛兄弟速回杭城,聚會了展大哥後,可按以往原先計劃,號召江湖同道,正式聲討天星宮,同時查探龍三游與莫於道消息行蹤。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商談!」「鐵面飛衛」這時也扣好衣衫,怔怔問道:「你要去何處!」「我要趕往紅雲幫,趁此時機了結與正義幫之間的糾葛。」

  車聲轔轔,已到了襄陽。

  羅成見即將到達紅雲壩紅雲幫總壇,立刻解開了雲大娘睡穴及全身穴道。

  雲大娘悠悠醒轉坐起,羅成已半叩請安,道:「大娘,快到地頭了,希望你不會責怪我!」

  「唉!」雲大娘輕輕一歎,隨即扶起羅成道:「其實我一直在矛盾中掙扎,難以決定,如今你幫我作了最佳選擇,我豈能怪你!」

  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羅成興奮地說道:「大娘,那我先向你恭賀了,來日有暇,我再去峨嵋,把芸姑娘接回來,讓你們夫妻母女團圓,共享天倫之樂。」

  雲大娘也含笑道:「有勞少俠了。想起昔日,我與令堂,誼同姐妹,我也該抽點時間去探望她一次!」

  羅成黯然道:「家母已經康復,但如今不知在何處,我也正在到處打聽她老人家消息。」話聲一頓,道:「提起家母,使我想起了一件事,想請問大娘!」「什麼事?」「三環先生莫於道也在天星宮苦力堂中呆過,大娘認識此人面目嗎?」

  雲大娘想了一想,搖搖頭,道:「我不認識,其實在苦力堂呆過的武林同道,除了苦力堂主外,其餘同門並非每個人都認識。」

  羅成心中大感失望,倏聽到車把式在轅上道:「大爺,前面就是紅雲壩了。」

  挑開車簾一看,不遠處土岡起伏,土網上黑壓壓一片房屋,木柵為牆,長旗招展,旗上正是紅雲幫三個大字。

  羅成放下車簾,低聲道:「前面就是紅雲幫總壇所在,大娘,你能否再委曲一下!」

  雲大娘含笑問道:「你又有什麼花樣?」

  羅成道:「我只想給尚幫主一次驚奇,所以想請大娘躺在棺木中,這樣也避免受人注目,不使天星宮提早得到大娘行蹤消息。不知意下如何?」

  雲大娘頷首道:「果然好計策,既隨你來了,自然得聽你擺佈一番。」

  說完,鑽入棺中,自行將棺蓋合上。

  馬車已到木柵大門口,戛然停止,羅成掀簾下車,站在柵門口的紅雲幫弟子已有二個迎上來,道:「朋友來幹什麼的?」

  雙手抱拳,羅成道:「請二位通報,就說江南羅成,應正義幫主之邀而來!」

  二名幫徒聞言立刻返身朝裡飛奔,瞬眼間,就見柵門裡湧出一大群人,為首一位胖子,正是紅雲幫主「笑面財神」賈不為。

  只見他奔出大門就呵呵笑道:「本幫能得羅少俠駕臨,真乃蓬蓽生輝!」

  羅成抱拳道:「勞賈幫主遠迎,實感愧歉,怎未見正義幫尚幫主大駕?」

  「笑面財神」道:「尚幫主正在大廳相候,少俠請進!」

  羅成含笑道:「不,車上還有東西,有勞賈幫主派二位兄弟搬運!」

  「應該效勞!」『笑面財神』隨即揮手道:「來四位弟兄,把車上東西抬下來!」

  「是!」

  立刻有四名幫徒掀開車簾上車把那口棺材抬了下來,羅成打發了車資,護在棺旁。卻見「笑面財神」目閃疑光問道:「少俠,不是二口棺木嗎?」

  敢情他早已知道內情,如今只見一口棺材,心中不禁大疑!

  羅成微微一笑道:「為了減少旅途累贅,故在半途中區區拋棄了一口。

  「哦!」「笑面財神」面色驚疑不定,卻沒有再追問。

  於是羅成護著棺木,在紅雲幫眾簇擁下,走進大廳,只見面蒙白巾的正義幫主端坐在中央的太師椅中,動也不動,發出一聲冷笑,道:「羅成,你來得好快!」

  羅成抱拳道:「尚幫主邀約,在下不能不盡快趕來!」

  正義幫主目光一閃,道:「鐵面飛衛鐘靈山的棺木已到,還有姓牛的呢?」

  羅成道:「鐘老丈與牛釗承蒙幫主不殺之恩,在下已遣他們回杭城,不必再煩勞幫主動手化解了!」「那這棺中是誰?」羅成含笑道:「回答這一問題之前,我希望尚幫主能允許我一個要求!」「什麼要求?」「我希望能換個清靜地方與尚幫主談一談!」「此地不是一樣嗎?」「此地人多嘴雜,在下要說的話,不能讓第三者聽到。」「笑面財神」哈哈一笑,接口道:「難道我也聽不得嗎?」羅成笑了一笑道:「賈幫主自然例外!」

  「笑面財神」望了望正義幫主,然後道:「請到三進客房中如何?」他顯然在徵求正義幫主的同意。

  正義幫主立刻站了起來,他雖沒有說話,卻已表示了同意。

  「請!」「笑面財神」擺手肅客。

  「尚請貴幫兄弟把這口棺材也抬進去。」羅成說。

  於是正義幫主在前,羅成護著棺木殿後,穿院越室,到了三進偏院客房。「笑面財神」揮退了抬棺弟兄,房中只剩下三人,正義幫主已冷冷道:「羅成,你究意在玩什麼花樣?」

  羅成含笑道:「幫主投李,區區報桃,特護送閣下一位知交前來,與閣下團聚!」

  正義幫主目光一閃,道:「聽你口氣,棺中已非鐘、牛二人,莫非他們又能復生行動了?」

  羅成頷首道:「正是,閣下的鎖脈手法並非無人能解。」

  正義幫主倏退了一步,陰笑一聲道:「看來我只能以武功與你一拼存亡強弱不可了。」羅成忙道:「在下此來並無惡意,尚幫主何必如此緊張。」「笑面財神」皺眉插口道:「棺中既非鐘、牛二位,那又是誰呢?」羅成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是尚幫主一位知交!」正義幫主一哼,道:「本幫主並無什麼知交!棺中想必是個陰謀!」羅成笑道:「區區向不玩弄詭謀,尚幫主何不看看再說!」正義幫主道:「那你先把棺蓋掀起,讓我看看究竟是誰?」羅成故作神秘道:「這要尚幫主親自開棺!」正義幫主一哼,道:「你休想要我上當。」「笑面財神」道:「我可以效勞嗎?」

  走近棺邊,全身運足真元戒備,雙手沿棺蓋猛力一掀。棺蓋應手而起。棺中人也同時坐起,笑面財神大吃一驚,一個踉蹌,幾乎跌坐地上,脫口驚呼起來。

  他想不到棺中竟是一個活人,而且是個美麗端莊的中年女子。」

  正義幫主也是連退二步,他的表情雖然難以觀察,可是他的目光卻是懼多於驚。

  羅成這時已哈哈笑道:「尚幫主,你難道不識雲大娘了嗎?一夕夫妻,二十年睽違。應該好好聚首一番,區區暫時告退。」目光隨即一掃「笑面財神」道:「賈幫主也該出去了。」「笑面財神」怔怔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羅成笑道:「人家夫妻二十年不見,你切莫在此做蠟燭!」「夫妻?」「笑面財神」懷疑地望了正義幫主,後者卻果如木雞,站著一動不動。雲大娘卻輕輕叫了一聲:「子義……」

  正義幫主這才如夢初醒,訥訥道:「嗯,嗯,賈兄,請暫留羅成在二進客院,我還有話對他說。」雲大娘也轉身一福道:「叨擾賈幫主,也謝謝少俠成全。」羅成忙還禮道:「大娘太多禮了,賈幫主,走吧,再不走別人要動手趕我們了。」「笑面財神」這時反而不笑了,向正義幫主抱拳道:「恭喜幫主,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吩咐!」說完立刻偕同羅成退出,反手闔上房門,走到前面二進院客房,他邊走邊道:「羅少俠,我真佩服了你!」羅成含笑道:「賈幫主是指何而言?」「笑面財神」道:「不瞞少俠說,尚幫主曾說過,只要你來,就不讓你活著離開!想不到你竟出此奇招使情勢急轉直下。」羅成道:「聽說賈幫主已加盟了正義幫!」「笑面財神」道:「少俠消息真靈通。」「如果區區不出奇招,賈幫主恐怕也不會讓區區活著離開紅雲幫總壇吧!」「笑面財神」臉色一紅,忙打個哈哈道:「這倒不一定,少俠,反正現在咱們是自己人了,所以才吐真言,希望小俠也告訴我,那位正義幫主的夫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怎從未聽到尚幫主提起過?」

  二人已到了二進院客房,羅成落坐才回答道:「這位尚夫人就是天星宮中敬事堂堂主,如今剛脫離天星宮主偷逃來此,所以這件事還請幫主千萬保密,以免洩露出去,讓天星宮主得了消息,那麻煩就大了。」「笑面財神」臉色頓時變了變,道:「是,是,我絕對保密。」他想到其中利害關係太大,心中頓時打鼓。羅成這才起身道:「時間不早,區區也該告辭了。」「笑面財神」忙阻攔道:「天色已晚,少俠不住一晚天明再走,讓我稍盡地主之誼,何況尚幫主不是說過還有話對少俠說嗎。」羅成含笑道:「不必了,在下此來,主要是與尚幫主化干戈為玉帛,如今目的已達,已無逗留必要,尚幫主此刻夫妻久別重逢,傾訴離情之不暇,有什麼話以後傳達也是一樣,但有二件事,倒想請幫主多多賜助!」「請說,請說!」「第一件,請幫主注意龍三遊行蹤。」「少俠放心,賈某已聞江湖傳言,若有此賊消息,少俠縱然不說,賈某也不會放過他!」「第二件,請問幫主,三環先生莫於道到過貴幫嗎!」「最近未見他的消息……」「若有莫賊的消息,請幫主速派人到九溪十八澗通知一聲。」「遵命。」羅成抱拳道:「幫主慨然賜諾,容後再謝,就此告辭。」「笑面財神」見婉留不住,就在幫眾驚詫注目之下,親自送出大門。

  天已入夜,遠處襄陽城中已是一片燈火,羅成離開了紅雲幫總壇,悠然吐出一口氣,揚長向襄陽城走去。

  他深深滿意此行收穫,覺得自己減去了三環先生莫於道這一個得力羽翼,回首已遠離的紅雲幫總壇,心中默默祝禱著雲大娘自今以後,能得到已失去的幸福。

  就在他邊走邊思間,驀地一條人影,橫空飄然道中。羅成一驚,停腳望去,眼前竟是一個黑衣蒙面女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39:36

第十二章 舌燦蓮花起風雲


  黑夜荒道,紅雲幫總壇又近在里餘,羅成擔心的就怕天星宮主提早知道雲大娘的消息,故看清對方竟是女子,雖衣著不像天星宮人物,也提起了警惕之心,沉聲道:「你是誰?」

  黑衣蒙面女子卻一言不發,向羅成招了招手,轉身向一片林中逸去。

  這種詭秘的行動,使得羅成好奇之心大起,提起真元,就向蒙面女子追去。

  穿過一片樹林,竟見一座孤零零的茅屋,屋中燈火螢然,那女子已站在門口等候。

  相距三尺,羅成飄然停步,沉聲道:「弓俄來此,有何指教!」

  蒙面女子舉手輕輕揭開臉上蒙巾,露出秀美端莊的臉蛋,柔聲呼了一聲:「成兒!」「啊!媽……」羅成大叫一聲,向前撲去,他想不到竟是自己朝夕夢思的母親,心情激動地撲到母親身前,抱住膝蓋,高興得流起淚來。

  羅夫人也緊緊抱住羅成,半晌,才道:「成兒,進屋再談吧!」

  羅成這才站起來,偕同母親進入茅屋,目光一掃,見只有一床一桌及幾把竹椅,佈置簡陋,彷彿是農家貧戶,不由問道:「娘,你怎會在此地?」

  羅夫人道:「我是暗跟三環先生莫於道到此,租賃了這間小屋……」

  一聞此言,頓時大怔,羅成急急道:「莫賊在什麼地方。」

  羅夫人訝道:「你自紅雲幫中出來,難道不知道?」

  「奇怪!」羅成愕然道:「賈幫主告訴我已很久未聞莫賊消息,怎麼會在紅雲幫中。」

  羅夫人歎道:「我們羅家如今一蹶不振,風吹雲散,他怎會與你講真話。」

  「不,娘,以賈幫主剛才與兒談話的神態口氣。」羅成沉吟道:「可能他也不知道莫賊已經潛入。」

  羅夫人頷首道:「這話也不無道理,他可能還不知道如今的正義幫主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

  羅成心頭大震,倏然起立道:「娘,你說正義幫主『賽諸葛』尚子義,就是莫賊!」

  羅夫人道:「成兒,你難道還不知道?」

  「娘,我一直在查探莫賊蹤跡,怎麼也想不到『賽諸葛』與莫賊竟是一人!」

  羅夫人道:「這就是他奸滑高明的地方!但我早晚要找個機會當眾揭穿他的假面具!」

  「但是『賽諸葛』確有其人,這人又到那裡去了?」

  「那就要問莫於道本人了,若無把握,他也不敢公開偽裝「賽諸葛」在江湖上出現。」

  「對……」羅成說到這裡,倏頓腳道:「糟了……」

  說著,轉身就欲出門。

  「且慢!成兒,到底什麼事?」

  「娘,我剛才還送『賽諸葛』的夫人到紅雲幫,本意是讓他們夫妻團聚,豈知這位『賽諸葛』是假的,這一來豈不送羊入虎口,反而害了人家!」

  羅夫人道:「時刻尚早,你不要衝動,若是打草驚蛇,反而不好。」

  羅成急道:「可是莫賊若為了防止別人揭穿他偽裝面目,對『賽諸葛』夫人暗下殺手,這豈不糟了。」

  羅夫人道:「聽你口氣,那位賽諸葛夫人與你關係不淺,她是誰?」

  「她不但是孩兒的恩人,而且娘也認識,就是天星宮中敬事堂堂主雲大娘。」

  「啊!」羅夫人驚呼而起。一原來是雲姐,她難道脫離天星宮了?」

  「是孩兒花了無數口舌,勸她離開的,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何以向她女兒交待!」

  「的確耽誤不得,娘陪你一起去!」

  母子二人立刻離開了茅屋,向紅雲幫總壇飛掠而去。

  自羅成與「笑面財神」賈不為退出那間三進院客房後,房中倏變得靜默起來。

  雲娘靜靜望著正義幫主,後者也呆呆地盯視著前者—語不發。

  在雲娘來說是久別重逢,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昔年鍾情,一夕纏綿珠胎暗結,千辛萬苦地把香雲撫養長大,每日面對女兒,何嘗不思念他,但形格勢禁,環境睽閡,原以為今生一世再難相晤,豈知二十年恍眼即過,如今又重逢,撫今思昔,恍如一夢。

  疑是幻夢,眼前情境卻是真實,眼前的人,左圖重瞳隱現,正是二十年魂縈的丈夫。只可惜臉上蒙巾,猶如一堵白色的牆,使她覺得相隔咫尺,仍似從前一樣的遙遠。

  不過她的心靈是充實的,也許是幸福的感覺驟然塞得滿滿地,以致滿腔欲傾訴的情愫,不知用什麼話表達。

  可是在正義幫主的心裡卻完全不同,他自知是冒牌貨,是以不敢輕易開口,唯恐露出破綻,啟人疑竇。

  暗中卻咬牙切齒地恨著羅成,覺得羅成這一招太絕,居然帶來一個諸葛夫人想充作魯仲連。

  若這個女人只是普通女人,他正義幫主早已上前一掌了結再說。但這女人卻是天星宮中的頂尖一流高手,若是一擊不中,情勢會變糟,是以心中雖躍躍欲動,卻又不敢冒然出手。

  想起自己與瓊娘昔日一段情孽,變遷至今,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想先絕羅家之後,再逼瓊娘就範。開始按計步步實施,倒也順順利利,但自香芸出現,自己一心想利用,反而失敗後,情勢卻漸漸逆轉,就變得礙手礙腳起來。當初不如殺了香芸,或許還不會讓瓊娘脫逃,變成今日局面。

  當斷不斷,自貽勝契,「三環先生」莫於道此刻心中是又悔又恨,面對雲大娘,不知該如何下殺手。

  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在局外人看,情人久別重逢,無聲勝似有聲,可是誰又知道這二人之間,危機洶湧,雲大娘身處死亡邊緣,尚自不覺。

  靜默終於打破了,是雲大娘先開口:「子義,二十年來你好嗎?」

  雖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問候,但語聲中充沛了甜情蜜意。

  「三環先生」莫於道微微頷首,輕輕道:「你也好。」

  雲大娘倏淚水盈眶,心情有點激動,道:「子義,你為什麼要蒙面巾?」「呃!我……只是為了自身安全。」天星宮主再履江湖,這的確需要顧慮,雲大娘情不自禁地點點頭,道:「可是二十年不見,你不能取下面巾,讓我仔細的看看你嗎?」「三環先生」莫於道想了一想,終於取下臉上蒙巾,現出三綹青須與清秀臉龐!雲大娘癡迷地注視著,含淚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絲毫未顯得老,想必武功更加精進了。」

  「三環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也一樣!」

  雲大娘移步走近,依近「三環先生」胸前,道:「我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了,假如香芸在這裡,她不知會多高興!」

  「三環先生」輕輕擁著她,鼻聞幽香,心中倏起淫念,他覺得雲大娘的容貌並不比瓊娘差,若能一沾雨露,在床上想必另有一番情趣,他漸漸用力拖緊雲大娘,心猿意馬起來,口中曼應道:「這丫頭野得很,如今我也不知道她在何處!」

  「她在峨嵋!」雲大娘被「三環先生」一抱,心中充滿了溫暖,笑道:「芸丫頭野,還不是你慣的。」

  「嗯,雲娘,你這次脫離天星宮,天星宮主知道嗎!」

  「此刻可能還不知道,不過我們不必太擔心,羅少俠得了冷家萬象心法,天星宮已不足威脅我們安全。」

  這對「三環先生」來說,又是得到一樁寶貴的消息,他暗暗忖道:「難怪自己新練成的陰陽真經奇學竟奈何不了她!」

  門口倏響起一陣卜卜敲門聲,雲娘忙輕輕推開「三環先生」,雙頰泛起二朵紅雲,只見一名大漢,掌燈而入,把燈放在桌上,哈腰道:「敝幫幫主已在大廳設下酒宴,恭請二位入席。「回覆賈幫主,稍待片刻就去。」「三環先生」說完揮揮手。那名紅雲幫徒應聲躬身而退。

  雲娘臉上紅潮未褪,含羞道:「咱們光顧說話,渾不覺天色已黑,賈幫主即已設宴,我們就快些去吧!」

  「三環先生」卻靜立未動。他生平心機沉沉,經掌燈幫徒一打擾,淫念消散,機心遂起,想起自己面目可變,身軀構造,卻無法掩飾,若在床上露出馬腳,豈不就變起肘腋。羅成未定,屆時內外遭敵,等於自掘墳墓。

  這一想,立刻改變了主意,也想出了毒計。

  雲娘見他呆呆沉思,不由問道:「子義,你在想什麼心事?」

  「三環先生」道:「我在想你脫離天星宮後,天星宮主早晚會發覺,故而還是不要公開露面的好。」

  輕輕一番話,把自己機心掩飾過去,卻說得雲娘怦然心動。

  「三環先生」接著問道:「天星宮主現在駐腳何處?」

  雲娘回答道:「洛陽城外大悲庵中。」

  「三環先生」點點頭,手指陡然飛出,點了雲娘軟麻二穴!

  變生意外,雲大娘毫無防範,頓時摔倒地上,她大驚失色道:「子義你……」

  「三環先生」嘿嘿冷笑道:「雲娘,我並非『賽諸葛』尚子義,你的丈夫十年前就死在我三環之下,如今屍骨怕不都已變成泥土了。」

  雲大娘如遭雷擊,神容大變,抖聲淒厲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殺他!」

  「三環先生」冷冷一笑,道:「這些你都不必問了,只怪羅成無緣無故把你送上死路,倒使莫某有了妙計!」

  話說完,一掌就向雲大娘心窩印去。

  紅雲幫主大廳上擺著一桌山珍海味,紅雲幫主「笑面財神」賈不為正在來回踱步二旁站著手下六位堂主,他們正在等候正義幫主入席。

  廳中神案上一對紅燭高燃,正中掛著紅幔喜幛,佈置得喜氣洋洋。可是「笑面財神」久候正義幫主不至,不由心煩,叫道:「來人啊!再去催一次!」

  引客堂堂主卻接口道:「幫主,依屬下之見,還是再等候片刻吧!想尚幫主與夫人初次重逢,必定卿卿我我,有許多情話傾訴,再去催豈不是擾亂了人家情話!」

  這番話說得眾人哄堂大笑,「笑面財神」也不禁莞爾會意,那知正義幫主卻已匆匆走出大廳,他臉上依然蒙著面巾。

  「笑面財神」一見雲大娘並沒有跟著出來,不由問道:「尊夫人呢?」

  「三環先生」目光一掃,不答所問,卻問道:「羅成呢?」「笑面財神」回答道:「他已經離去!」三環先生目光倏如電芒一閃,厲聲道:「該死,我不是請賈兄看住他嗎?」此言一出,廳中所有紅雲幫高手的笑容齊都消失,「笑面財神」更是愕然,弄不懂是怎麼回事?「三環先生」目光一掃又道:「我奉告各位,拙荊已經死了!」「笑面財神」神色大震,接口道:「剛才不是還好好與你在說話嗎?怎麼倏然間死了?」「三環先生」冷冷道:「我正想問問羅成小子,可惜賈兄卻把他放了!」「笑面財神」臉色又是一變,道:「我……」不等他說下去,「三環先生」已搖搖手道:「我自然不能怪賈兄,但你可知道貴幫如今又大禍臨頭?」「笑面財神」已被「三環先生」說得糊糊塗塗,不由問道:「尚幫主是指何而言?」「三環先生」道:「拙荊是天星宮中人,如今卻死在貴幫總壇,這消息如被天星宮得悉,賈兄請想想,將有什麼後果?」「笑面財神」神色一變,方寸大亂,急急道:「尚幫主千萬出個主意,賈某自當封鎖這件消息,不使外洩!」「三環先生」冷冷道:「人口難塞,不過主意我倒有一個,只是請賈兄必須聽我吩咐!」「這個自然。」「附耳過來!」「笑面財神」立刻上前,「三環先生」低聲在「笑面財神」耳旁叮囑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三進院臨空降落二條人影,現出羅成母子二人。

  羅夫人飄落院中,低聲問道:「成兒,雲大娘在什麼地方!」

  羅成一指靠西三間房屋,道:「孩兒送她來時,就在那屋中與莫賊見面,燈火還亮著,不妨先去看看!」

  母子二人輕輕掠落門邊,傾耳一聽,毫無聲息,輕輕推門而入,房中果然沒有人,但那口棺木卻還放著。羅夫人詫聲道:「這不是你帶來的那口棺木嗎?怎麼不見人呢?」羅成搖搖頭,道:「可能與莫戚一起上了別處,不過孩兒相信他們還不會離開紅雲幫。」羅夫人喃喃道:「奇怪……」「娘奇怪什麼事?」莫於道與雲大娘既然離開了此地,紅雲幫為什麼不把這口棺木抬走?」羅夫說著已走近棺木,輕輕一掀棺蓋,目光一瞬,突然輕輕驚叫起來:「棺中有人!」羅成一震,急忙跨前一步,把棺蓋整個移開,赫然見雲大娘躺在棺木中,一對眼睛依然張著,可是目光卻空洞得可怕,身軀也一動不動。「大娘!」羅成心神俱顫地輕輕喚了一聲。

  羅夫人伸手在雲娘臉上晃了一晃,一歎道:「已經死了!」

  羅成心神俱震,臉色大變!

  雲大娘所以敢脫離天星宮主,來到紅雲幫,完全是接受了自己的說詞慫恿,而自已一片善意,反而造成這般悲慘的結局,豈非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可惡!可恨!」羅成憤憤然吐出這四個字,轉身就欲向房外衝去。

  「且慢!」羅夫人輕聲道:「你要幹什麼?」

  羅成血脈賁張,咬牙切齒地道:「我要去找莫賊,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不要衝動!」羅夫人低喝道:「事已如此,恨也無用,你先回過身去,我要先查驗雲娘傷處。」

  母親這麼說,羅成自然不能不聽,只能強抑心頭怒火,靜靜轉過身去,只聽到身後一陣衣衫悉蟀之聲,接著聽到母親輕歎一聲,道:「雲娘已被內家真力,震斷心脈……」羅成接口道:「以雲大娘一身功力,若非無備,怎會被人震斃,孩兒愈想愈恨……」話聲未落,陡聽到母親驚咦了一身道:「雲娘心頭有餘溫,可能還有救!」

  一聽有救,羅成顧不得禮數,正想轉身望望,倏聽到屋外隱隱有一陣步履之聲,自遠而近。「娘!有人來了!」羅夫人疾速道:「你快出去應付他們一陣,若非莫於道本人,對雲娘之死別提一字,我要把雲娘偷出去!」羅成立刻衝出房外,屋中燈火倏然而滅,他展動身形向腳步聲迎去。只見「笑面財神」帶著五六名手下大步而來,後者倏見羅成臉泛殺氣,在迴廊中迎面掠至,不由一怔,停住腳步,道:「想不到羅少俠去而復回。」羅成一哼問道:「正義幫主與雲大娘呢?」「笑面財神」冷冷道:「尚幫主有急事已經離開,至於尚夫人,嘿嘿,那得問少俠自己了。」羅成厲聲道:「賈幫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實面財神」狂笑道:「你用什麼手段殺了尚夫人自己應該清楚,何必問我!」羅成聞言大怒道:「放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0:03

  「笑面財神」又是一陣大笑,可是他身後一干幫徒知道幫主笑聲愈響,心中殺機愈盛。果然,笑聲一落,「笑面財神」已揮手道:「弟兄們,上!」刷!刷!刷!七名幫徒立刻向前撲去,掣出兵器,把羅成團團圍住。羅成冷冷笑道:「幫主翻臉翻得真快!」「笑面財神」依舊笑意盈然道:「本幫主素仰少俠為人,但你暗算尚夫人之舉,卻做得太絕,依江湖規矩,你與正義幫主縱有天大仇恨,也不該對付一個女流,作為報復,如此做實在令人齒冷!」

  羅成正自怒火填胸,想不到被人倒咬一口,開口正想駁斥,倏又閉口不言,他想起雲大娘被母親搬走,辯到頭來,豈不反讓對方發現屍體失蹤,此念一轉,覺得對方可能也被莫於道蒙在鼓裡,自己又何必多事耽擱!於是鼻中一哼,身形陡起,騰上屋頂,飛掠離去。

  「笑面財神」知道羅成的份量,追上去也討不了好,於是對手下喝道:「自現在起,你們看守三進院那間客房,任何人不准接近那口棺木。」

  他怎知道棺中屍體已經失蹤,看守一口空棺又有何用?

  洛陽城外的大悲庵坐落於關林附近,四周竹林圍繞,景色秀美而寧靜。

  這幾天,大悲庵寄居了一位大施主,僕從如雲,出手之豪,使得大悲庵主持每日笑逐顏開,命庵中十餘女尼侍候得無微不至。

  其實被大悲庵看成名門閨秀的財主,就是威懾江湖,天下武林側目的天星宮主。

  整個後庵,包括主持的靜室,都變成了天星宮主的洛陽行宮。

  此刻,在靜室中,艷麗無比,年華不過雙十的天星宮主正坐在椅中,黛眉輕蹙,顯出滿腔心事。

  二旁的二位侍者,八大院主皆靜靜地站著,她們目光卻是偷偷觀視宮主臉色。

  天色已過午時,靜室垂簾倏啟,彩雲走進來,肅身道:「啟稟宮主,行囊已整,請示幾時起程!」天星宮主道:「今天不走了,我們再候雲堂主一天!」彩雲也是一名外宮堂主,但比起屋中請人,身份相差太遠,聞言愕了一愕,不敢多問,應了一聲是,恭敬退出。

  天星宮主目光一掃,道:「約好在此相會,然而我們在此已等候五天,仍未見雲堂主影蹤,爾等看是否出了什麼意外?」話聲方落,室外陡起一陣嬌叱道:「什麼人擅闖後庵!」發話的分明是屋外職司警戒的女弟子。天星宮主怔了一怔,還沒有說話,一個男人聲音已在院中響起:「聞天星宮主仙駕駐此,武林末學莫於道特來投止,請姑娘通報。」天星宮主道:「傳他進來。」瑤光侍者立刻走到門口,傳達命令,頃刻「三環先生」莫於道進入,他依然是戴著「賽諸葛」尚子義的人皮面具,看去頗有風儀。天星宮主冷冷地望著他拱手如儀後,道:「你有何事要見我?」「三環先生」初睹絕色,心中砰然而動,回答道:「江湖傳言宮主再履江湖,為的是追捕一干逃出宮外的武林高手,莫某昔日也是苦力堂中苦回,素知宮主威儀,自覺終日東避西躲,不是辦法,故來自投!」

  天星宮主目光一閃,道:「明知本宮追回苦口必定嚴厲懲處,你竟還敢來自首,倒是個奇人,莫非你不懷好心,另有詭謀!」「三環先生」莫於道大笑道:「宮主是多猜疑了,莫某思量自行投止,客主諒必令人寬容優待!」天星宮主冷冷道:「你希望本宮如何寬容?什麼優待?」「三環先生」道:「宮主再履江湖,必具雄心大志,若容莫某在座前效勞,三年以內,中原武林,將皆是宮主裙下之臣。」

  天星宮主道:「沒有你,本宮難道就辦不到了嗎?」

  「三環先生」此來早已胸有成竹,聞言哈哈一笑道:「縱然辦得到,結局將完全不同,臣服宮主裙下者只有死人。」

  天星宮主道:「就如你所言,本宮規律,只收女子不容男人,又能奈何?」

  「哈……宮主此言差矣,凡事拘束成規,豈能成大事,規律是人定的,為應時宜,那有不能更改之理?宮主為光大天星宮門楣,縱然改了行人造律,歷代天星宮主英靈諒也不會責怪。」天星宮主冷冷道:「話雖不錯,但我怎知道你心中所謀,是忠誠抑是奸詐!」「三環先生」大笑道:「這太簡單了!」天星宮主道:「人心難測,你倒說分辨簡單,不妨表白試試!」「三環先生」道:「欲觀其心,先觀其行,這是察人觀心不易之理,宮主以為然否?」「不錯。一故而莫某此來,也帶來了二件重要消息,而且這二件消息都與宮主有關!」「你先說第一件。」「天下第一幫奉羅家小子之命,已傳檄天下,號召武林對抗天星宮!」「哼!憑那些老而不朽之徒?」「宮主雖看不起『滄浪神刀』等人,但切莫輕視羅家小子一身功力!聞其已得冷家『萬象心法』真傳,據江湖傳言,這萬象心法正是天星學之剋星。」

  天星宮主口中倏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笑聲充滿了不屑之意。

  「三環先生」一怔,他覺得天星宮主的笑容,猶如百花怒放,看得心曳神搖,不禁暗暗忖道:若能有此美女相伴,也不枉人生一場!

  天星宮主笑畢道:「你把羅家小兒看得太嚴重了,可知他卻是本宮手下敗將,掌下遊魂?至於江湖傳言萬象心法是天星宮武學的剋星,已是過時之見,本宮這番再履江湖,正要鬥鬥冷家的萬象心法!」

  「宮主太輕視羅家小子了!」「三環先生」淡淡一笑道:「那小子昔日雖曾敗在宮主掌下,然以莫某十天前與他相搏時觀察,再度遭遏,焉知宮主不會敗在他手下!」

  「你與他動過手?勝敗如何?」

  「交手一招,未分優劣!」

  天星宮主美目瞪大,冷笑道:「哦!說來說去,原來是兜著圈子自抬身價,你何不直截了當地說本宮主武功還不如你!」

  「三環先生」忙拱手道:「莫某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這種想法,但莫某斗膽,還是要請宮主賜答一件事!」「什麼事?」「天星宮中,除了宮主,以誰武功最為深厚?」天星宮主道:「本宮之下,功力深厚者有數十位,有的留守宮中,有的就在本宮左右,你要我一一指名嗎?」「不必,就請宮主就隨身左右舉一代表性人物。」「隨本宮左右而功力深厚者,當推敬事堂堂主雲娘。」「三環先生」含笑道:「若宮主要殺那位雲堂主,需要幾招!」「百招左右。」「但羅家小子殺雲堂主,卻不過輕飄飄地一掌!」「哼!你體得危言聳聽?」「三環先生」微微一笑道:「若非親目所睹,豈敢下這斷語!」天星宮主橋容一變,倏自椅中站起來,尖聲道:「你是說雲堂主已命喪羅成手中?」「雲堂主屍體尚在紅雲幫總壇,這正是在下要說的第二件消息。」此言一出、二大侍者,八位院主都變了臉色,天星宮主更是嬌容鐵青,尖聲道:「侍者傳令下去,整理行裝,前往紅雲幫!」「三環先生」道:「雲堂主已死,宮也不必急在一時,羅家小子掌斃雲堂主,分明是向天星宮示威,宮主倒應該想個辦法,先除此心腹大患!」天星宮主一哼,道:「對付區區一個羅成,本宮自信尚有把握,用不到傷腦筋!」「三環先生」暗忖道:「這丫頭剛愎自用,我何不先讓她吃些苦頭,到她力竭計窮時,不怕她不移樽就教!」

  轉念至此,微微一笑道:「宮主既有把握,莫某也不便多言,就請起程,前往紅雲幫。莫某先走一步,在紅雲幫中整冠以待。」

  茅屋中孤燈搖曳,床上雲娘直挺挺地躺著,羅夫人坐在床邊以金針刺著雲娘胸前五大重穴,施展「金針聚元」法,希望把雲娘的一條命自鬼門關口拉回來。

  羅成站在旁邊更是緊張焦急地望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是。

  已經過去了二個時辰,雲娘胸前長長短短的銀針不下三十餘支,羅夫人汗浸兩鬢,目光已露出疲乏的光芒。銀針並未起出,羅夫人已吐出一悠長的氣息。羅成早已等不及了,見狀急急問道:「怎麼樣?」羅夫人愴然地搖搖頭。「是沒有救了?」羅成的心已往下沉。

  「也不是說完全沒有。」羅夫人輕歎道:「她先被人制了軟麻二穴,是以無法提起一口真元,護住心田,不過在生死邊緣,她卻拚力暗中施用了『天地心法』中的『移魂盜髒大法』,硬將心田沉下一寸,冀能在內家真力震襲下,護住心脈,但莫賊這一掌力道太強,心脈依然被震斷,不過卻護住了心田,未被震碎,假如服下天星宮的沉香龍涎膏及『鬼醫』的八寶續命散,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娘,你是說只要這二種靈藥中的一種,就能使她死而復生?」

  「不,二種靈藥,缺一不可,『鬼醫』八寶續命散只能使她心臟歸位,沉香龍涎膏才能使她接續心脈,恢復生機。」羅夫人說著輕輕一歎道:「其實這辦法也只是說說罷了,『鬼醫』雖近在彭城,使他品格邪異,八寶續命散珍如性命,輕易不願送人,龍涎沉香膏又在天星宮主手中,更難求取,何況我這金針渡元,只能使雲娘心氣延續三天,過了三天,縱有仙藥也是枉然了。」

  羅成道:「此去彭城,急趕半天就能到達,難就難在天星宮主行蹤無定。」

  羅夫人道:「若能先求得八寶續命散,就能使雲娘多活十五天。」

  羅成精神一振,毅然道:「如此說來,還有希望,孩兒就是拼了命也要設法救活雲大娘,時不宜遲,孩兒這就動身,娘好好照顧她。不論能否得到八寶續命散,我一定早回來。」

  說完,走出茅屋,提起真元,向彭城疾掠。

  天色如墨,夜涼如水。在這二更無人時光,正適合於施輕功趕路。

  他一路不敢耽擱,捨命飛掠,趕到彭城,已經是天明卯時。

  「鬼醫」王元孔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醫道名馳武林,他早已有耳聞,只因此人醫道雖高,醫德品格卻令人不堪領教,所以往日黑白殊途,並無交往而矣。

  趕了一夜路,羅成不但汗透重衫,腹中也早已飢腸轆轆,所以就在靠城門邊一家豆漿店裡,叫了一大碗豆漿,十隻包子,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剛吞下三隻包子,倏聽得街上有人叫道:「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人都是好奇多事,豆漿店的掌櫃老漢立刻衝出門,攔著人問道:「鄉親,什麼地方鬧人命啊?」

  「唉!周老爹,小五被人打死啦!」

  「喔,就是那個整天閒蕩,沒爹沒娘的陸小五啊!究竟被誰打死啦?」

  「被宏生參行的夥計一拳斃命!」

  豆漿店的周老爹唉聲歎氣道:「小五子也真是的,怎麼跑到宏生參號去惹事呢?這不是雞蛋硬找石頭碰,找死嗎!」

  「老爹,聽說小五子是為了同伴到宏生參行去找王大夫,為了診金多寡,一言不合吵了來,想不到一吵一鬥,就動了手,送了一條小命!」

  「唉!」周老爹歎息道:「宏生參行也太凶橫得不像話了,古人行醫為善,他們卻是行醫斂財,老漢看他們早晚要得報應……」

  這些談論,羅成聽得一字不漏,他急忙把剩下的半碗豆漿灌人肚中,掏出一把制錢放在桌子上,就衝出店門向東大街的宏生參行奔去。

  他並不想多事,可是宏生參行的店東正是聞名江湖的「鬼醫」王元孔,使他不得不急著趕去看個究竟。

  宏生參號是彭城首屈一指大藥號,三開門面,裡面二行檀木藥櫃,氣派堂皇,此刻門口已擠滿了圍觀熱鬧的閒人,有的瞪大的眼睛靜觀,有的在竊竊私議。

  羅成擠進去一看,地上橫著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屍體,旁邊門板上還躺著十五六的小子,蓋著一幅破布,四周圍坐著六個小叫化,一動也不動,這些小叫化年齡都一般大小,神色個個悲愴已極。再看藥行的三個夥計卻都已三四十歲,太陽穴隱隱鼓起,分明都有一身不俗武功,此刻俱都手叉著腰,臉色陰沉沉地盯視著這些小化子……。

  這強弱大小懸殊的淒慘場面,看得羅成怒從心頭起,幾乎想挺身而出,代那些小叫化出口惡氣,但他終於抑制住滿腹憤怒,為了雲大娘生死,他不能有所顧忌。

  卻見正當中的馬面夥計已陰沉沉地開口道:「你們這些土蛋子,到底滾不滾?」

  一個圓臉大眼,透著機靈的小叫化道:「咱們來是請大夫救人的,如今你們不救人反而殺人,不還個公道,休想叫咱們走!」

  馬臉夥計冷冷笑道:「你們這批不長進的小子,在彭城到處訛吃訛喝,宏生參號可不是好訛的地方,只怕你們今天找錯了對象,要打人命官司,就上府衙提狀子去,若想賴著不走,要敲一筆,嘿嘿!自找死路。」口氣一付有恃無恐的樣子。

  圓臉小叫化子一哼,道:「掌櫃的,跟你講是白講,許多事驚你也作不了主,叫你們店東出來!」

  左邊的蟹臉夥計插口道:「哈!你們這批乳臭未乾的小子還想見我們店東?我穆老三勸你們別再磨菇了,惹惱了咱們柳大哥性子,只怕你們半個都活不了!聽我好言相勸,快到前街王記棺材鋪去取口薄皮棺,把小五子抬到城外埋了,棺材錢就記在我賬上,算我穆老三行善……」

  圓臉小叫化一哼,道:「殺了人這麼便宜了當,那你不妨把頭伸出來,讓我萬小寶砍下來,也送你一口薄皮棺材!」

  他年紀雖小,神態語氣卻像個老江湖。

  穆老三臉色一變,道:「你小子好像老奶奶吊頸嫌命太長,老子已經好話說盡,你莫非真不想活?」

  萬小寶一哼,道:「不想活的並不是我一個,只要你們能下得了手,把咱們六個小兄弟都殺光,就不會再有什麼麻煩了。」

  敢情這批小破爛自知無法抵抗,乾脆以死相持,泡上了。

  羅成不禁暗暗頷首,覺得這批小傢伙為了同伴,竟不顧生死,雖然跡近盲愚,但這份義氣與勇氣,連大人都不如,真的令人敬佩。

  這一招也確實絕,那三名身懷武功的夥計雖然殺機盈眉,目露凶光,還真不敢動。

  一來他們怕激起公憤,到底對方都是些未成年的小孩子,縱然佔了天大的理,也不能再動手殺人。

  二來六條小命,非同兒戲,除非不想再耽在彭城,否則也難以對官行交代,為了幾個小把戲,失去一個立足點,也實在划不來。

  這三名夥計怔怔站著,一時還真沒了主意。奇怪的是「鬼醫」王元孔至今仍不露面。

  這是個僵持之局,羅成再忍不下去了,排開眾人,上前向馬臉夥計一抱拳道:「請問老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0:27

  馬臉夥計先打量羅成一眼,才拱手道:「回小哥話,這幾個小無賴要本號王大夫看病,卻拿不出診金,揮之不去,反在店裡起哄,在下忍無可忍,出手之下,誤傷了一個,他們竟在此賴上了,你說氣不氣人!」

  萬小寶一哼,道:「誰說咱們拿不出診金,只是診金不夠,也說過賒上二三天就奉上……」

  馬臉夥計截口笑道:「嘿!賒上二三天,你小子倒是說得好聽,幾十兩銀子,你們到哪裡去找!」

  萬小寶道:「縱然如此,你們也不能見死不救!」

  馬臉夥計道:「都像你們這樣,宏生參行早已賠光關門了。再說彭城行醫的藥鋪不止咱們一家,你們為什麼不到別家?」

  羅成眼見雙方唇槍舌劍,吵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忙搖手道:「二位不必再吵,能否聽我一言!」

  萬小寶見羅成氣宇不凡,倏匍匐地上道:「求大爺作主,為我們小兄弟伸冤!」

  羅成忙上前扶起道:「小兄弟千萬別行大禮,公道自在人心,我會有適當處置!」

  馬臉夥計見狀,冷冷道:「這位大爺要怎麼處置?」

  羅成微微一笑,道:「依理說雙方都有不是之處。」

  說到這裡,臉色倏然一沉,對萬小寶道:「宏生參號是將本求利的買賣,診金多寡是規矩,你們錢不夠,人家願意商議是善主,不願意商議是本份,所以你們吵鬧就首先理虧,怪不得別人惱怒。」

  萬小寶不禁一呆,他原以為羅成會幫忙主持公道,不料反道一頓責斥,滿腔怨憤不由化作一眶淚水,滾滾而落,正欲開口抗言,羅成又轉臉對馬臉夥計笑道:「這位老哥貴姓!」

  馬臉夥計聽了羅成這番話,陰沉的臉色變成滿臉笑容,抱拳道:「在下柳三變,大爺明白事理,令兄弟欽佩無已,咱們受雇於人,也是為了飯碗,想不到出了這種事!」

  羅成笑道:「其實柳大哥也過份一些,他們終究是一批小孩子,何必與他們計較。這件事就由我作主,死的人已無法挽回,但病人不能不救!尚請柳大哥看在區區薄面,請大夫出來診治一下,診金多少由區區代付。」

  轉首又對萬小寶道:「那位死的小兄弟有家屬嗎?」

  萬小寶委曲地搖頭。

  羅成掏出五十兩紋銀,道:「人死了,放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這五十兩銀子請收下作為殮裝費用,算是我奉送的。」

  說完見萬小寶猶自不肯罷休,立刻施用傳音入密,道:「聽我吩咐,暫時委屈一下,餘事以後再說。」

  萬小寶呆了一呆!望了羅成臉色,倏叩了一個頭道:「多謝大爺!」站起身來一揮手道:「咱們走。把小五子與大哥抬回去。」

  羅成忙道:「小兄弟,那位有病的不是要大夫診斷嗎?」

  萬小寶搖頭道:「宏生參號大夫的醫術再好,咱們也不要他醫了,吃了他們的藥,病好了也像搖頭擺尾的狗!走!」

  六個小叫化抬著一死一病二個同伴頓時離開了宏生參號。

  柳三變這時才對羅成道:「大爺聽聽,他說的話像人話嗎?說他們年紀小,但字字如刀,真會把人氣死!」

  羅成笑道:「大人不計小人之過,柳掌櫃就忍一忍吧!」

  柳三變拱手道:「多承化解,待我告知啟東,向大爺拜謝!」

  話聲方落,裡面已踱出一個穿著團花長袍的瘦枯老者,老鼠眼,頦下一撮黃須,背著雙手,樣子雖然猥瑣,氣派卻大得很,只見他精光一門店門口未散的閒人,沉聲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呢?聚了這麼多人?」

  柳三變忙上前哈腰道:「東主,剛才不過是幾個小無賴鬧事,虧得這位爺幫忙打發了。」

  一聽這話,羅成知道這枯瘦老兒就是「鬼醫」王元孔了,心中不由暗暗冷笑!早不出來,晚不出來,事劇了結出來了,真是個奸滑之徒。若非今天有事相求,現在就饒不了你。

  「鬼醫」哦了一聲,打量了羅成一眼,拱一拱手道:「小哥兒貴姓?」

  羅成也還禮道:「在下姓羅。」

  「羅小哥請裡面坐!」「鬼醫」說著又對柳三變道:「把閒人趕一趕,咱們這裡是買賣場所,可不是戲院子。」

  柳三變與穆老三連忙到店門口趕人,「鬼醫」讓羅成在診案邊落坐,桀桀乾笑道:「剛才多承小哥幫忙,稍待老夫備一桌水酒,聊表謝意。」

  羅成拱手道:「區區數言之勞,何敢望謝,不瞞大夫說,區區是有求而來。」

  「鬼醫」目光一問道:「小哥兒求什麼?」

  「在下有一同伴命在頃刻,此來欲求一帖八寶續命散,萬望老丈成全!」

  「鬼醫」怔了一怔,道:「能知老夫有八寶續命散,想必也知道老夫是誰了!」

  「老丈一手醫道,名傳江湖,區區早已久仰!」

  「哦!那麼小哥兒也是武林中人了,但不知台甫如何稱呼?」

  「在下江南羅成!」

  「鬼醫」臉上立刻間過一絲驚容,起立道:「原來是名動江湖的羅公子,老夫倒失敬了,不知你哪位同伴得了什麼病?」

  羅成道:「不瞞老丈說,在下同伴被內家真力震碎心脈,非八寶續命散,無法活命!要多少藥費,區區如數奉上。」

  「鬼醫」歎口氣道:「公了來得不巧!」

  「不巧。」羅成不由一驚!

  只見「鬼醫」道:「老夫的八寶續命散剛剛用完,新藥未配,請恕有心無力!」

  羅成一呆,大急道:「老丈能否立刻配製?」

  「鬼醫」搖搖頭道:「公子諒也耳聞老夫這帖八寶續命散的神效,若能輕易配製,老夫也不會推托了,只是店中還少了二味重要的藥材,故而三月之內,無法再煉。」

  羅的心不由下沉。他不信這麼巧,鬼醫的八寶續命散會剛好用完?但縱然確實用完,雲大娘又怎麼辦?愈想愈急,不由急出一陣躁汗。

  羅成茫無目的到在街上躊躇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離開宏生參行的。

  事實上,他踉蹌離開宏生參行已經有二條街了。這時他只覺得天地一片灰色,心頭空洞得可怕。

  其實此刻連午時都沒到,陽光正直射在頭頂上,眼見著時間一寸一寸地溜過去,羅成的心裡益發空洞而茫然。「就這樣空了手回去嗎?」

  他默默地想著,感受上倏怕再見雲大娘那僵直的身體,更怕見朝夕思念的母親起來。

  走著,走著,倏覺後面衣衫被人輕輕一拉,回頭一看,卻是剛才在宏生參行裡見過面的小破爛萬小寶。

  「啊!小兄弟,是你!」

  萬小寶跟上幾步低聲問道:「公子去何處?」

  去何處?羅成自己也不知道,苦笑著搖搖頭。

  萬小寶道:「剛才多承贈銀相助……」

  羅成忙接過口道:「一點小意思,用不到言謝,只是你們年紀還小,以後千萬不可與大人鬥氣,否則只有自己吃虧!」

  萬小寶道:「多謝公子忠言,公子若是無事,我家幫主有請。」

  「你還是在幫的?」他以為小破爛是丐幫中人。

  萬小寶神秘地笑了一笑,拉著羅成衣袖就走,口中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羅成身不由已地跟著走,邊走邊問道:「貴幫幫主召見我有什麼事?」

  萬小寶道:「敝幫幫主久仰公子為人,早欲拜見,再說公子剛才暗中勸我們離開宏生參行,想必另有辦法,為我們已死的兄弟伸冤,故而敝幫主要同羅公子商討一番。」

  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著落,又牽上了一樁煩惱,羅成有點哭笑不得,於是岔開話題道:「那已死的小兄弟埋了嗎?」萬小寶悲切地點點頭。「那位有病的呢?去找大夫看過嗎?」萬小寶紅著眼眶,道。「那不是病,是受了重傷,剛剛不治嚥了氣,也埋了。」羅成歎了一口氣。

  安慰道:「不要難過,告訴我,是怎麼受傷的!」萬小寶道:「稍待敝幫主自然會奉告。」看他那付老練的神態語氣,羅成不覺好玩,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姓羅?」「我們有個兄弟就躲在藥鋪子旁邊,故公子與那老王八蛋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回來報告後,敝幫主就要我匆匆趕來找羅公子。

  羅成失笑道:「你們真是人小鬼大,偷聽人家談話有什麼好處,假如被那三個夥計看到,豈非又麻煩了。」萬小寶做了一個臉道:「咱們本意只想探探公子究竟是什麼身份,及知公子來意後,卻頗為公子不平!」羅成一怔問道:「為我不平?」「當然,公子幫著那老王八排解糾難,他卻不肯送一帖八寶續命散,豈不氣死人!」「人家是用完了,你怎麼知道人家不肯?」萬小寶卻一指前面道:「到了,咱們幫主會詳詳細細告訴公子的!」說完,三腳二步向前奔去。

  羅成抬頭一看,原來是彭城東荒郊一座土地廟。他跟著走進廟中,目光一掃,頓時一呆。

  破落的小上地廟,此刻坐滿了十幾個小破爛,中間神案上卻端坐著一十七八歲的少女。

  這少女雖然也是滿身破爛,髒兮兮地像個小叫化,但一對大而靈活的眼睛,顯得頗為慧黠而秀氣。

  這些難道是丐幫弟子?

  羅成正是愕然,萬小寶指著少女道:「羅公子,這就是咱們幫主駱大姐!」

  少女手一按神案,跳落地上,咭咭一笑道:「大家來見過羅公子。」

  十餘個小破爛倒蠻像回事,齊都站立,恭恭敬敬地齊齊一禮,朗聲道:「見過羅公子。」

  強自忍住笑,羅成也拱了拱手,忙道:「不必客氣,各位小兄弟請坐,請問姑娘,貴幫是怎麼稱呼?」

  駱姓少女肅然道:「咱們是破衣幫,都是一些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孤兒,為了能相互照應,才聚在一起,倒叫公子見笑!」

  「哪裡,哪裡!」羅成口中客氣著,看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還真想笑。

  少女擺擺手道:「公子請坐下講話!」

  廟中無椅無墊,羅成只能一撩衣衫,席地而坐。

  少女也跳下神案落坐,道:「小兄弟們見過公子英字不凡,卻見公子掏腰包幫宏生參行的兔崽子說話,心中奇怪,後來知道公子另有苦衷,所以一體決心要幫公子的忙!」羅成惑然道:「幫什麼忙?」少女笑道:「幫公子取八寶續命散啊!」羅成急急道:「什麼地方還有續命散?」「當然只有那個『鬼醫』老王八才有。」羅成頹然苦笑道:「鬼醫親口告訴我剛用完……」少女咕咕一笑接口道:「公子怎可相信那老王八的話,就在今天清晨,城西何富紳還拿了一百兩黃金,向老王八買了一帖續命散救治兒子的重病。」羅成愕然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嘻嘻,公子別瞧不起咱們這個小小破衣幫,打架雖然不行,但彭城每天發生的大小事情,沒有一件能瞞過我們耳目。」

  羅成皺眉道:「但鬼醫為什麼要對我撤謊呢?他能賣給別人,為什麼不能給我?」

  少女道:「若我料得不錯,那老王八必是公子的死對頭。」

  羅成心頭一震,瞪著少女道:「我與他素無交往,無冤無仇,怎可能是對頭……」

  少女道:「江湖人物並非有仇,才會變成對頭冤家的,公子走的橋比咱們路多,諒也不必我細說了。」

  羅成道:「話雖不錯,但是……」

  「但是推測之言需要證據,是嗎?其實我倒並非全憑猜測,而是有所根據,產生聯想!」駱姓少女說著掏出一隻荷包,凌空丟給了羅成:「公子不妨先看看這件東西。」

  羅成接過一看,這只四四方方的荷包分明是男人裝銀錢的東西,用上好的織錦緞製成,一面用金錢繡著四行端正的字體,像是一首詩:

  「橫空鞭影瘦

  摩雲傲龍游

  變化七十二

  鬼避神亦愁」

  看完這首詩,羅成心頭大震,這首詩指的不正是昔日一同逃出天星宮功力未復的患難知交「摩雲神鞭」邱振飛老丈嗎?

  急忙抬目急急問道:「這只荷包是哪裡來的?」

  駱姓少女道:「這件事是小寶兄弟目睹的,荷包也是他撿到的,小寶,還是你來說給公子聽吧!」

  萬小寶立刻接口道:「就在十天以前,咱們幾個兄弟兩天沒有吃飽過肚子,晚上睡在廟裡餓得荒,我就一個人悄悄跑出去,原想偷兩隻雞回來烤化子雞吃。哪知剛剛到城牆邊,倏然從茅舍邊冒出一條黑影。當時嚇得我一跳,還以為人家知道我要偷雞,早已埋伏那邊準備抓我,正要回身奔逃,那知肩膀已被人按住,回頭一看,卻是個鬚子花白的老頭子,他沉聲道:『小兄弟你想幹什麼?』我哆嗦著告訴他只不過想偷隻雞填飽肚子,他倏笑了笑,說你也別偷雞了,老夫給你十兩銀子,替我辦件事!」

  他說到這裡,才透了口氣,繼續指手劃腳地道:「當時我一呆,問他是不是這戶人家的主人?老頭子說道:我只是個過路人,此刻已被仇家包圍了,快,你小子到底尚不肯?聽他口氣異常著急,可是我展目四顧,卻沒看到半個人影,還以為他遇上鬼,但有十兩銀子,足夠咱們兄弟半個月生活,哪能不要,於是也不問他什麼事,點點頭。哪知就在這時,四周倏早冒出五六條黑影,嚇得我幾乎叫起來。

  那個老頭子臉色大變,把我拖倒地上,掏出這個荷包塞在我手中,匆匆叮嚀了一聲,就狂笑一聲,長身衝出去,一眨眼,他手中多了一根長長的繩子。」

  駱姓少女立刻糾正道:「不是繩子,是長鞭!」

  萬小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呃……是鞭子……」

  羅成道:「這麼說來,那位老丈就是昔年名震大江南北的『摩雲神鞭』邱振飛大俠了。」

  萬小寶瞪著一雙大眼睛,道:「江湖英雄,我也知道得不少,怎麼沒聽到過『摩雲神鞭』這字號?」

  羅成不由失笑,「摩雲神鞭」成名之時,這批小傢伙還沒有出生,怎麼會知道!但他急著聽下文,也沒有解釋了,急急問道:「後來怎麼了?」

  萬小寶道:「老頭子一根鞭子舞得風雨不透,就與那些黑衣人打成一團!」

  羅成截口道:「你知道那批黑衣人是什麼來路嗎?」

  「那些黑衣人個個臉蒙黑巾,詭秘得很,自稱是金環門,有的拿劍,有的拿鉤,武功都高得很……」

  羅成皺眉道:「江湖上怎麼又出現一個『金環門』?難道又是個秘密組織不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0:57

第十三章 夜盜續命散


  他自問自語,萬小寶又繼續說下去道:「那陣刀光劍影,不但嚇破了我的膽,也看得我眼花緣亂,分不清楚誰是誰了。看了一陣子,場中響起一聲慘叫,只聽得有個黑衣蒙面人道,姓邱的,乖乖交出東西,咱們金環門就放你一條生路!敢情是那老頭子已受了傷。我心裡想,那些人要的可能就是我手裡這只荷包,這一想,脊背直冒冷汗,假如金環門發覺荷包在我手中,我這條小命怕不也報銷了。」

  羅成問道:「結果如何?」

  萬小寶說道:「那位邱老兒似乎傷得並不重,只見他鞭勢呼地一搶,口中喝著休想,人已騰起上了城牆,瞬眼不見,黑衣人也跟著叱喝騰身追去。等他們走得一干而淨,我捏著荷包急急趕回來,向咱們幫主報告,那知話剛說完,何大哥就搖搖晃晃奔回來,進廟就倒在地上,口中狂噴著鮮血……」

  羅成截口問道:「何大哥是誰?」萬小寶眼眶又紅起來,淒聲道:「就是咱們傷重而死的何兄弟……」說到這裡就痛哭失聲。

  駱姓少女輕輕一歎道:「還是讓我來說吧!咱們這位何兄弟是見小寶悄悄溜出門,知道他是找吃的,所以也興起找吃的念頭,不過小寶往城西,他卻往城南。哪知偷了二罐酒,經過到宏生參號附近,卻見十餘個蒙面黑衣人自參號後院飛身掠過,深更半夜,他還以為遇上鬼,一驚之下,二罐灑脫手跌地上,摔得粉碎。也驚動了走到最後的黑衣人。那兔崽子回頭看見何兄弟,倏然掠回,揮手就給了他一掌,就這樣他迷迷糊糊躺下了。總算他重傷未死,硬撐著跑回來。小寶跑回來告訴我,那位老頭子叮嚀他千萬要找到羅公子把這只荷包交給你,可惜那場打鬥太精彩,他把老頭子所說的地址給忘了,所以不知到哪裡去找你,不過這二件事一合,就可以看出,那批神秘黑衣人既自宏生參號出來,金環門想必就設在參號中,那老王八也必是金環門中一份子,他們既追殺那老頭子,而老頭子又是公子朋友,他自然等於是公子死對頭,焉肯把珍如拱壁的續命散賣給公子,其中道理不是顯而易見嗎?」

  羅成把荷包往腰裡一塞,霍然起立,抱拳道:「多承姑娘相告,我這就去找『鬼醫』!」「且慢!公子現在找去又怎麼辦?如要殺人,大白天也不是時候,若想硬要八寶續命散,恐怕也不會容易到手。」

  羅成想了一想,這話的確不錯,心情沉重地復坐落地上,駱姓少女又道:「咱們兄弟死在金環門手中,此仇不能不報,本想仰仗公子大力,但公子既要去找老王八查究朋友的事兼要八寶續命散,不妨三樁事並做一樁辦!不過依我看,殺人容易要藥難,如何著手,還得好好商議!」

  萬小寶插口道:「要藥的事,我倒有主意,咱們初更出動,只要公子能把那批蒙面黑衣人與老王八引出來絆住,八寶續命散就包在我身上。」羅成一怔道:「你有什麼辦法?」萬小寶嘻嘻一笑道:「天機不可洩漏,只問公子能否絆住那批高手!」

  「這點自量還沒有問題。」

  萬小寶高興地道:「那就這麼辦,到時你幹你的,我干我的,各盡心機,誰也不必管誰怎麼做!」

  羅成還是有點不安心,駱姓少女卻笑道:「小寶是咱們幫中出名的鬼機靈,他說有辦法,決錯不到哪兒去,不過我們幫公子取八寶續命散是有條件的!」羅成一怔問道:「什麼條件?」「條件之一,公子必須問出誰是殺何兄弟的兇手,為他報仇!」「這點自然遵辦。」「條件之二,咱們破衣幫自今以後就跟定你公子了。」「這……」羅成不由皺起眉頭。羅成歎道:「我雖願意照顧你們,可是我目前處境艱危,整日奔波,實在抽不出空……」

  駱姓少女嘻嘻笑道:「公子這話就錯了,咱們年紀雖小,還用不著別人照顧,只是素仰公子為人,希望跟著你做點事,別看我們都不會武功,但都不怕困難危險。」其餘的小破爛接口齊聲道:「不錯,水裡水去,火裡火去,我們願意跟公子闖天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眼見這些小傢伙,個個都是精靈鬼,羅成也的確喜歡,思量再三,終於點點頭道:「即然承各位小兄弟看得起,咱們今後就是兄弟稱呼,事後我會有適當處置!」

  一群小破爛耳聽此言,齊都高興得跳起來,駱姓少女道:「既然兄弟相稱,我就叫你一聲羅大哥,我名字叫秋楓,你也別再叫我姑娘,這破衣幫第一把交椅,我就讓你來坐!」

  羅成不由失聲而笑,萬小寶插口道:「時間還早,現在不忙談這些事,大哥不妨先看看荷包中的奧妙!」

  羅成這才想起,「摩雲神鞭」既冒著生死之險,拚命保存著這只荷包,想交給自己必定很重要,於是掏出一看,荷包裡卻是空的,什麼也沒有,不由惑然問道:「小寶,荷包裡有東西嗎?」

  萬小寶道:「有十兩銀子,已被我們用光了。」「除了銀子呢?」「什麼也沒有。」羅成不由一怔,向駱秋楓望去。只見駱秋楓嘻嘻笑道:「當初我也奇怪,後來細細端詳,才知奧妙就在這荷包上,可惜咱們不識字,大哥不妨把荷包反過來看看。」

  羅成依言把荷包翻一個面,只見裡面上一面畫著山水圖,道路樹木宛然曲折,筆筆傳神,另一面卻寫著八行字:

  三皇寶藏稀世奇珍依圖挖掘德者有慶

  但莫貪圖得一有成若不遵誠禍福無門

  看完這篇話,羅成脫口道:「原來是一幅藏寶圖!」

  「啊!藏寶圖!」一群小破爛都圍了上來!

  駱秋楓笑嘻嘻道:「既有此圖,慢慢去找不遲,現在咱們還是養養精神,應付晚上的事要緊。」

  晚上初更,宏生參行後院上空倏響起一聲嘹亮的清嘯。

  嘯聲中,一條白影臨空而降,落於二進院牆頭上。現出一個白衣蒙面人。

  展目望去,黑黝黝地一片屋脊,這宏生參行後面房屋竟有七進之深。

  不用說,這白衣蒙面人就是羅成,為了使參行中的人傾巢而出。讓那些小傢伙容易下手,他故意裝扮這副神秘模樣,停在這顯眼地方,引頸清嘯,好讓對方發覺。

  果然,他方停落牆上,二進院靠左一排屋子,門戶紛啟,露出四五條人影,手中個個拿著兵器,其中有人喝道:「是何方朋友光臨?」

  羅成目光一掃,這些人果是皆穿黑衣,只見臉上未蒙黑巾而已,其中三人正是白天見過的柳三變、穆老三與另一名鳩面夥計,頓時一聲狂笑,身形輕飄飄地落入院中,在距對方三尺處一站,背負著雙手,大刺刺地沉聲道:「你們可是金環門中人?」

  五人神色齊都一愕,柳三變已拱手道:「朋友能知道此地是金環門,諒必是友非敵……」羅成一哼,接過話頭道:「何以見得?」柳一變嘿嘿乾笑道:「金環門成立至今,極端秘密,還未在江湖上公開露面,若非門主友好,何能知悉,請賜告名號,敝門也好接待!」羅成一哼,冷冷道:「不必,去傳王元孔出來,我有事相詢!」柳三變道:「閣下不賜告名號,不說出何事,叫我們如何向總壇主通報?」羅成暗忖道:「原來鬼醫竟是金環門中總壇主,今天非整他一頓不可!」心中盤算著,口中已冷笑道:「柳三變,你廢話太多了,到底通不通報!」

  柳三變見羅成一口叫出他姓名,神色又是一變,更加莫測高深起來,他向旁邊的穆老三呶了呶嘴,穆老三立刻轉身,剛起步,裡面倏又出現四個人。

  這四個人卻是一律黑衣,黑巾蒙面,向穆老三喝問道:「剛才有人長嘯,發生了什麼事?」穆老三忙躬身道:「回高令主話,這位朋友要見總壇主,柳舵主正要我去通報!」羅成暗暗道:「人倒是不少,舵主、令主、總壇主一大批,看來組織不小,最好全部都出來,省得我費手腳!」為了達到引誘目的,他心中儘管念頭千轉,嘴卻閉得緊緊地,不多說一句話。

  只見那高令主揮揮手,讓穆老三去通報,人已與另三個蒙面人緩緩走來,在羅成面前住步,道:「閣下是總壇主朋友?」羅成哼了一聲,故作狂傲,負手仰天,理也不理。那位高令主似乎氣惱起來,話聲變得冷冷冰冰地道:「閣下為何不答我問?」羅成也冷傲地道:「我找的是王元孔,不是找你,你最好少廢話!」高令主道:「我這句話問錯了嗎?」他顯然因未摸清羅成來路,還不敢得罪。羅成道:「等你們總壇主出來,不就知道了嗎?」這一來,雙方都沉默了,氣氛有點僵持。

  別人不開口,羅成卻開口了,他目光倏望著高令主冷冷道:「看來此刻這些人,以你的身份最高。」高令主道:「不錯。」羅成道:「你剛才話很多,但不知辦起事來,能力強不強?」話聲一頓,道:「現在就請你立刻下令,把所有金環門中弟兄都召集到這裡來!」高令主目光一直,道:「閣下是門主派來的?」他對羅成益發感到敬畏神秘起來!」

  羅成一哼,道:「高令主,我現在是叫你做事,不是叫你說話,你可以不聽我命令,但切勿嘮叨!」高令主想了一想,向柳三變揮手道:「傳令進去,召集所有兄弟到此謁見高人!」「是!」柳三變躬身施禮,飛步奔進去。

  適時,一陣步履聲自遠而近,只見「鬼醫」自裡院走出來,高聲道:「是哪一位要見老夫?」帶路的穆老三一指羅成道:「就是這一位!」「鬼醫」王元孔一怔,上前幾步道:「閣下是哪一位?老夫好像並不認識閣下!」羅成嘿嘿笑道:「我並未說過認識你!」

  「鬼醫」方自一怔,只見裡院湧出一大群黑衣蒙面人,上前齊聲道:「參見總壇主!」「鬼醫」喝道:「你們都出來幹什麼?這是怎麼回事?」柳三變忙躬身道:「屬下是奉高令主之命召集兄弟!」高令主指著羅成接口道:「是這位高人的吩咐!」

  說著倏上前二步,附著「鬼醫」耳朵,低聲道:「他似乎像門主派來的人,不過若有錯有差,也正好把他圍住,要他活著離不開此院!」

  羅成知道是時候了,也不顧高令主鬼鬼祟祟,沉聲道:「都出來了嗎?」

  「鬼醫」桀桀笑道:「總壇的人算是都到齊了,不過閣下也該表露一下身份了!」

  羅成哈哈一笑道:「你猜我是什麼身份?」

  「鬼醫」倏朗聲道:「武林無主一」

  話聲一頓,對羅成道:「閣下若是門主所遣,該說出下面一句切口了!」

  羅成倏狂笑道:「對什麼切口,王元孔,老子今夜來是問你要人的!」

  此言一出,人影紛動,嗖嗖連聲,所有金環門高手頓時把羅成圍得水洩不通。

  「鬼醫」桀桀怪笑:「朋友,你真行,唬了半天也把人耍夠了,老夫倒要問你,要的是誰?」

  羅成道:「十天前深夜,一個十五歲小孩死在這宅子附近,我要的就是殺這孩子的兇手!」

  「鬼醫」一怔,哼道:「笑話,這裡的人豈會殺小孩子。」

  羅成冷笑道:「白天上午,那柳三變不是也殺過一個小孩子嗎?」

  「鬼醫」不禁語塞。

  羅成接著冷冷道:「你們既然成立金環門,諒必也想在江湖上有番作為,如今動手殺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已經令人齒冷。若是再不肯認帳,簡直丟人丟到家了!」

  「鬼醫」臉色一變,似乎惱羞成怒,鼠目精芒大盛,厲聲道:「咱們殺了小孩子又如何?」羅成卻依然不但不火,冷冷道:「誰動的手,最好自己站出來。」一個黑衣人倏然挺身而立,冷冷道:「人是我殺的,閣下準備如何?」羅成道:「好得很,朋友你能挺身認帳,還算是條漢子,我就讓你痛痛快快地死!」「死」字出口,人影已動,抖手一掌就向那蒙面人當胸劈去。狂風過處那蒙面人一聲悶哼,身軀如飄風落葉,倒飛出去,卻讓後面的二個同伴接住。

  這一出手,震驚全場,金環門的高手,想不到羅成說打就打,更想不到出手如此之快,要阻攔都沒有辦法。其實他們縱然事先知道,也無法攔住這奇快的一擊。再看羅成,依然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沒有動過手一樣。那扶著人的二名黑衣蒙面人卻已把傷者輕輕放倒地上,其中一人大聲道:「總壇主,翁舵主死了!」「鬼醫」的臉色又是一變,金環門都是江湖上千中選一的高手,一名舵主,身份更是不低,竟然擋不住一擊,眼前這個強敵,功力太可怕了。這一想,「鬼醫」益發不敢輕舉妄動,厲聲道:「閣下身手驚人,諒必不是無名之輩。何不扯下蒙巾,讓咱們一睹真面目!」羅成道:「我的脾氣與你們金環門一樣,出外行事,從不出示真面目。」說聲一頓,伸手一指柳三變,道:「現在該輪到你了,今晨你見死不救,反而殺人,也逃不過死罪!」柳三變大驚,色厲內在地喝道:「你與那批小無賴有什麼關係。」羅成哼道:「何必要有關係,道路不平有人踩,天下人管天下事,像你這種人,誰都可以殺!」殺字一落,人影一彈,又向柳三變飄然欺去。

  這一次金環門不能說沒有防範,羅成身形一動,七八件兵器也同時向羅成扎去。可是仍沒有用,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柳三變的身軀已倒撞城牆上,跟著彈回來,伏於地上,一動不動,分明又完蛋了。

  羅成這次卻站在原先柳三變站立的地方,依然背負雙手,道:「想不到神秘的金環門都是些酒囊飯桶,難怪不敢在武林中公開露面,實在令人失望得很!」

  殺了人還說俏皮話,氣得「鬼醫」一雙鼠目,幾乎彈出眼眶,只見他一聲大喝:「匹夫,你竟敢欺金環門中無人,大家上,老夫要讓你活著離開此地,就不做這個總壇主!」

  那些黑衣蒙面人,明知不敵,卻無法違令,紛紛揮動兵器向羅成撲去。

  正是這時,四進院倏冒出一股深煙,夾著如蛇信般火舌,往天空上竄,「啊!走火了!」動手的金環門高手中,有人驚叫起來。

  「鬼醫」回頭一望,大驚失色,慌忙道:「舵主以下兄弟速去救火!其餘的仍留下來!」

  他是知道對付羅成這種高手,人多了未必有用!

  匡!匡!匡!裡面也傳來了警鑼聲。二十餘名身份較低的蒙面人頓時離開戰圈,向後院掠去。

  「鬼醫」一掌向羅成劈至,口中厲叱道:「想不到你還有同黨,老夫與你拼了。」

  羅成一聲朗笑,閃身避開,施展萬象心法中的空靈身法,恍如一縷煙,向那批要去救火的蒙面人截去!口中道:「天下人都是我的同黨,朋友們不要走,到裡面去送死跟死在這裡一樣,又何必跑來跑去!」

  他知道這把火一定是那批小破爛放的,既答應牽制住這批高手,豈肯再讓他們離開!話聲中,掌勢連揮,一連放倒七八個,把其餘十幾個人全部逼回原地。

  他的身法太快,可是另外十餘個金環門中身份較高的蒙面人與「鬼醫」已忘命力截,把羅成包圍在當中,刀光劍影變化了一片天羅地網,罩得風雨不透。

  羅成頓感四周壓力加重起來,萬象心法雖然神妙,可是像「鬼醫」與高令主等人並非庸手,豈是易與之輩。何況以一敵眾,究竟是人單勢孤,但他儘管咬牙苦戰,見並沒有人再離開,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過既防止有人離開,又要對付四面八方襲來的兵器,羅成這一仗也夠辛苦的,半個時辰後,他又力斃八人,但自己也汗透重衣,感到力乏,咬著牙關苦撐。

  後院的火勢自然還有人在撲救,漸漸熄滅下來,羅成暗自一盤算,小傢伙們如果得手,現在諒必已取得八寶續命散,假如沒有得手,再撐下去也是白費力氣!

  想到這裡,正欲突圍,倏見裡院走出一個魁梧高大的黑衣蒙面人,這人身上的黑衫,在前胸上多了一圈金線。只見他大喝一聲道:「住手!」忘命相搏的金環門高手聞聲急退,「鬼醫」回首一看,慌忙走過去躬身一禮道:「副門主也來了!」

  副門主一哼,聲若宏鐘地道:「這麼一個人竟把一座總壇弄得人仰馬翻,若非本座適時趕到,只怕後院全都燒光,王元孔,你這總壇主是怎麼當的?」「是,是!」王元孔誠惶道:「老朽該死。」副門主身形一動,已站在羅成面前,道:「朋友好身手,也好狠的心腸,連斃本門十餘高手,居然還不想走!」羅成但覺一股殺氣,迎面通人,心中不由一凜,但口中卻哈哈笑道:「我何嘗不想走,奈何走不脫……」副門主冷笑道:「以你身手,何必作違心之論……」羅成由這股逼人的殺氣,感覺出這位副門主功力必非凡響,自覺目的已達,已不留連,立刻拱手道:「閣下如此說,我就告辭了!」

  身形方動,那位副門主已攔在面前,他那奇快的身法竟被對方截住,心頭不由一震!只見副門主厲聲道:「現在想要去已經嫌晚了一點,老夫若不動手,你還以為金環門中無人!」既走不了,這場惡戰顯然已無避免,羅成朗聲道:「要動手,閣下就請亮傢伙吧!」副門主道:「我手中無刀,心中有刀,朋友儘管出招,不必客氣!」

  羅成心頭不由然緊張起來,自悟通天地心法及至轉習萬象心法後,在武學上的境界,已非昔比,領域也隨著擴大,對武學上精奧的道理自然可以領會得出。

  「手中無刀,心中有刀。」雖僅八個字,但這八個字卻顯示出這位副門主一身修為也已進入了武學堂奧之境。到達了念動意動,意動身動,應敵制敵的地步。是以手中無刀,蓋以根本不需要刀,心中有刀,出手致命猶如雷霆下擊,豈不等於有刀。

  除了天星宮主,「三環先生」莫於道,這是他所遭遇的第三個非同俗流的武林頂尖高手,一個副門主已有這等修為,那金環門主的武功已不想可知,必更深不可測。

  這剎那,羅成摒除雜念,澄清心神,他的目光也隨著明亮起來,與副明主的二道目光猶如夜空中四盞明燈,相互盯視著,一瞬不瞬。

  院中雖有這麼多人,卻是一片死寂,毫無聲息。可是這寂然無聲的場合,比剛才的一場混戰更緊張凶險萬倍。蓋雙方俱在注視對方弱點,不動則已,一動即判強弱生死。盞茶時刻過去,副門主倏開口冷冷道:「你為什麼還不出招?」羅成平靜地道:「我手中無招,心中有招,你不先攻,我又如何反擊!」副門主一哼,右手微微上提至腰,陡然欺上一步,左掌平伸向羅成面部,口中說道:「老夫就試試你心中何招!」羅成淵停嶽峙,寂然不動,連日光都未瞬一瞬,生像他甘心等著挨打。可是副門主在掌心距離羅成面巾僅僅五寸時,倏然一陣輕晃,停止不前。在旁人看來,那隻手好像受了什麼阻力,又好像故意搖晃,在擾亂羅成的視線。既看不出招式,更看不出力量。可是在羅成的目光中,感受卻完全不一樣,這隻手在霎那之間,五指倏曲倏直,倏張倏並,手腕倏扭倏轉,竟然接連十種變化,十記煞招。

  但羅成真正注意的,還是副門主那只未伸出的右手。真正的煞手,並不需要變化,蓋出手一擊致命,來龍去脈早已心中想好,變化豈非多餘。

  是以這只左手雖然距臉不及五寸,瞬眼十種變化,種種可制死命,羅成卻全未放在心上,他知道只要稍一分心,防範這只左手攻擊,反而會上大當,陷入對方陷阱,那只右手必會閃電而出,到那時候,對方那右手上的煞招,才真正難以化解抵抗。

  副門主見羅成如石像一樣,生如亙古以來,就這樣站著,沒有動過,倏然收手,退了一步。

  剛才欺進一步,現在倒退一步,恰好仍在原來的位置上,一進一退之間,不差分厘絲毫。他開口道:「我已進招,你為什麼不反擊?」

  他臉上也有蒙巾,表情自然也無法看出,但語聲比剛才沉重得多。

  羅成哈哈一笑道:「你有招等於無招,心中之刀並未出鞘!刀未出鞘,又怎能傷我?明知你傷不了我,我又何必反擊!」

  副門主失聲道:「你怎知我招中無招?刀未出鞘?剛才若非我收招,你分明就將傷在我左掌之下!」

  羅成嗤了一聲道:「你明知左掌傷不了我,何必大言不慚硬說傷得了我,你的左臂僵直而不渾圓,平時動手,顯然極少使用,如今動手一反常態,豈非招式是假,試探是真。若我看不出這一點,怎敢站著不動,我不是瘋子,又豈能不惜性命!」這番話說得鏘然有聲,副門主蹬蹬退二步,揮手道:「你若想走,就請吧!」羅成朗笑道:「閣下已經逐客,我豈能厚顏再留!告辭了!」雙手一拱,身形已起,平地騰空三丈,越過牆頭,一閃而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1:20

  副門主目送羅成背影逝去,長歎一聲道:「這人身手高得可怕,若是對頭,將是本門心腹大患!」「鬼醫」上前躬身道:「副門主為什麼放他走?」副門主道:「本座若能留得住他,怎會讓他走?」「鬼醫」道:「至少咱們人多,再圍住他,遲早能留下他一條命!」

  副門主一哼,道:「剛才你們得手了嗎?金環門創立一年,實力未足,竟遭到這麼重大的損失,本座看你如何向門主稟報!」「鬼醫」惶然道:「是,是,副座責備得是。」副門主倏轉身招呼道:「高令主,你過來!」高令主飄身走近,躬身道:「副座有何吩咐?」副門主向高令主低聲一陣叮嚀,接著揮手道:「你去吧!」「是,屬下遵命!」高令主躬身一禮,越牆而出。

  副門主沉聲一笑道:「本座剛才雖放了他,他早晚會再回來,王元孔,你等著瞧吧!」「鬼醫」頓時一怔,倏見一名女僕自後院跌跌衝衝跑出來,大叫道:「老爺,不好了!」「什麼事?」「鬼醫」急急上前喝問。那女僕道:「老爺的藥……藥櫃被人搬弄得亂七八糟,混得一塌糊塗……」那藥室是禁地,藥櫃是他的命根,聽了這報告,「鬼醫」一聲狂吼就向後院衝去。

  羅成離開了宏生參號後,方過街角,就見萬小寶自陰暗中鑽出來,招招手。等羅成走近,才道:「大哥,咱們早已撤退,你怎麼到現在才出來,真把人急得要死!」

  羅成急急問道:「得手了嗎?」

  萬小寶嘻嘻笑道:「豈止得手,我順手牽羊,把老王八一點壓箱底的藥都搬了出來,只是有很多字我不認識,不知道是些什麼藥,搬不了的我代他來了一手大雜燴,不管他是補藥毒藥,全部和在一起,讓老王八傷腦筋去!」

  羅成見他邊走邊說,那副得意的神態,不由噗嗤一笑,沉重的心情,也不禁開朗起來。他問道:「小兄弟全回去了嗎?」

  萬小寶老練地道:「今夜行動,咱們是各幹各的話兒,完了各自回去,想必沒有什麼大問題。倒是大哥你,打了半天,把你累壞了。」羅成微微笑道:「那也沒有什麼?」萬小寶做個鬼臉,道:「大哥何必故作輕鬆,看你身上衣衫濕得像水淋過一般,如果不累,汗怎會出得這麼多。」這一說,羅成才覺得身上濕淋淋地,果然有點難受,心神一鬆,的確感到疲乏起來。他一抄萬小寶腰部道:「我帶你一把,咱們早一點回去。」話聲中,身形已起,疾如飄風向土地廟掠去。

  土地廟中透出一片嘻嘻哈哈的笑鬧聲,那些小破爛圍看滿桌的藥罐,這個播弄那個看,樂得很。羅成剛進廟門,小破爛們哄然雀躍歡叫道:「羅大哥與小寶哥回來了。」「謝謝各位小兄弟。」羅成含笑招呼,走到神案前,見桌上的藥罐不少。長的、扁的、圓的、方的一大堆,裡面不知是些什麼藥,好在每個罐上都貼著藥名,是以一找就找到八寶續命散。掀開罐蓋一看,香氣撲鼻,整整一罐。

  這下總算放了心,羅成揣好藥罐,倏然透出一口氣,再看其他罐子,有的是毒藥,有的是傷藥,有的是補藥,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羅成不禁笑道:「這些怕不值上千兩銀子。」

  萬小寶哈哈笑道:「老王八損失又何止千兩銀子,只怕他會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別一個小破爛接口道:「三日三夜睡不著覺,他非要吃些補藥不可。」萬小寶道:「可惜補藥都被我盜來,他要吃還得花銀子向別人去買。」小破爛們又哄聲一陣大笑。

  羅成目光一掃倏問道:「秋楓姑娘呢?」小破爛們一怔,十幾道目光東張西望起來,萬小寶道:「幫主是負責放火的,八哥,你同幫主在一起,沒見她走出來嗎?」一個胖嘟嘟的小破爛道:「幫主與我放了火就一齊離開那座大院子,我鑽狗洞出來時已沒見幫主影子,還以為她早已回來了。」萬小寶皺眉道:「這就奇怪了。」八哥道:「會不會出了紕漏。」羅成倏然噓了一聲,伸手扇滅神案上燭火,掛上蒙布晃身掠到廟門口沉聲道:「是哪一位朋友光臨,現身說話吧!」小破爛們都大驚失色,都悄悄湧到門口向外窺看。

  果然,一條黑影自廟角掠出,赫然是金環門中高手,只見他拱道:「在下無意跟來,只為有事特來向閣下通報!」羅成負手踱出廟外,冷冷道:「什麼事。」那人正是受金環門副門主叮囑而來的高令主,他朗聲道:「閣下還有一位同伴,在敝門總壇中。是以奉命來請閣下去接她。」羅成心一震道:「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位十八歲的大姑娘,嘻嘻,不知閣下去是不去?」羅成一哼道:「不去接又如何?」高令主道:「那位姑娘已被總壇主點上心燈,閣下天亮前不到,即將殞命,去不去全看閣下,敝幫並無勉強之意,告辭了。」說完手一拱,立刻掠身離去。

  羅成呆呆站在廟外,心情復又沉重起來:靈藥雖已到手,卻被人捏住了一條尾巴。別人為了自己遇難,能不去搭救嗎?可是他知道再去救人,決不會像偷藥這麼容易得手,金環門若無安排,又豈會派人來通知?萬小寶已急急衝出來,道:「大哥,什麼叫點心燈!」「可能是一種痛苦的刑罰!」「那怎麼辦。」羅成一咬牙道:「自然我去救,小寶弟,不過我有件要緊的事托你辦!而且不能出一點差錯。」萬小寶拍拍胸脯道:「大哥的事就是咱們的事,快說出來,我們這些小兄弟就是砍去腦袋也要代大哥辦好。」羅成掏出八寶續命散道:「只要一個人就可以了,我娘等著這罐藥救人,在今天晚上,務必要送到襄陽紅雲壩,我娘住的地方。」

  萬小寶伸手接過藥罐道:「大哥放心,這件事我親自去跑一趟,保證送到。」羅成又掏出一錠紋銀,交給萬小寶道:「這給你作僱車費用,你雇輛馬車急趕,一個白天,定能趕到,但我娘住在紅雲幫附近,你得千萬小心,別招惹了紅雲幫,麻煩上身,連累了病人!」

  萬小寶接過銀子,忙道:「我領會得。」

  羅成為他畫了一張地圖,說明了地址。又掏出一百兩紋銀,道:「這裡的小兄弟已不能在彭城呆下去了,你們速往杭城九溪十八澗,到天下第一幫找展幫主,就說是我吩咐你們去的,展幫主自會安頓你們,這一百兩銀子就作你們的路費。所以小寶兄弟到了我娘那邊,也不必再回來了,我救出駱姑娘自會帶她回去。」

  安排好這些善後,又叮嚀了一番珍重,羅成這才再度向宏生參號疾掠而去。

  時間已經三更天,淡淡的下弦月已偏東,像一隻鉤人的鉤子。

  羅成再度撲上宏生參號二進院牆頭,目光一掃下,院中的屍首已經清除,冷冷清清不見人影,與第一次來時的光景差不多。

  他自二進院撲向三進院,三進院中陰沉沉地沒有燈火,又撲向四進院。這院中燒得七零八落,滿地水漬,尚可聞到焦味!見沒有什麼異樣,立刻晃身撲進了五進院。

  奇怪的是這一路來,既未見人阻截,也未見人現身,那些金環門中高手彷彿都關上門在睡覺。愈是這樣,羅成愈不敢大意。

  五進院的正中堂屋有了燈火。而且不止一盞燈火,因為那堂屋通明如畫。雕花格子的門戶直通通地開著,自外望去,老遠就可以看清屋中的一切。這是進來後唯一看得到燈火的地方,羅成自然不肯錯過,他飄身落於門角,探首望去。

  屋裡佈置的富麗堂皇,地板擦得發亮,光可鑒人!正中一隻練丹鼎爐,一縷白煙自孔中裊裊升起,散出一片檀香,爐後一張禪床,床上卻躺著一個人,發出一陣呻吟之聲。

  那人身上似乎一絲不掛,連褲子也沒有穿一條,自腿部往上望去,丘壑起伏赫然是個女子,而且以那羊脂般光滑雪白的皮膚看來,年齡決不會太大,可惜上半身連頭部被鼎爐所這,看不見她的面貌。

  羅成心頭卻一震,下意識地感到必是駱秋楓。救人要緊,他已顧不得對方是個少女,而且又赤身露體,身形一彈,掠入屋中,到了爐旁,目光一瞬,床上躺的,可不正是駱秋楓。

  只見她雙乳之間,有一塊黑色發亮的液體,一股碧中帶紅的火焰正在液體上燃燒,駱秋楓那張污穢的臉,已經洗過,露出秀美的嬌容,可是額上冒著豆大汗珠,不停地往二旁滾,渾身發抖,呻吟不絕,似乎痛苦已極。

  奇怪的是她二手二腳並未上綁,看她雙手不住抓床的情形,穴道也未被制,卻偏偏毫不掙扎,連動也不敢動。羅成心頭一酸,輕輕叫道:「駱姑娘,我來救你出去……」說著已伸手欲先撲滅她乳間的火焰。

  哪知駱秋楓卻尖叫起來!

  「不要動!」羅成心頭一震,急忙縮手,皺眉問道:「為什麼不能動?」

  「哈哈,你扇滅了這盞心燈,她一條命也跟著報銷了,她知道厲害,所以告訴你!」這番話起自身後,羅成凜然轉身,只見一條高大魁梧的人影站在門口。赫然就是金環門的副門主。

  駱秋楓在床上尖叫道:「大哥,你快走……不要管我!」

  羅成喝道:「駱姑娘,你安心躺著,無論如何,我會救你出去!」

  副門主緩步跨入室中,嘿嘿笑道:「只怕沒你說的容易,那塊黑油是禁地之毒氣加上十八種奇毒制練而成,此刻點燃中,那位姑娘雖然痛苦,卻不會致命,燈一滅,毒氣攻心,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所以你還是不動她為妙。」

  羅成聽得血脈賁張,怒火填胸,厲叱道:「堂堂武林高手,竟如此凌辱一個弱女子,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副門主陰陰道:「你縱然殺得了我也不敢殺我,錯非我告訴你解救辦法,你又如何救她!」羅成氣得脫口罵道:「不要臉!」副門主哈哈笑道:「對閣下這種非常之人,我不得不用點非常手段,否則你怎肯再回來!」羅成強抑心火,厲聲道:「你想怎麼辦?」副門主道:「我可以放那位姑娘離開,而且保證她絲毫無損,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什麼事?」「未說之前,閣下請先除下面巾,讓我一睹尊容!」

  羅成想了一想,覺得已無必要隱秘身份,爽然伸手取下面巾。

  副門主目光一閃,道:「原來是名動江湖的羅公子,我倒是失敬了。」羅成劍眉一挑,冷冷道:「什麼事你快說吧!」副門主道:「向來英雄惜英雄,羅公子如能加入金環門,什麼都好商量。」「這是放人的條件嗎?」「算是條件,也無不可!」「假如我不答應呢?」「本座縱然攔不住你,你也救不走那位姑娘,二者之間隨你選擇了!」羅成真想動手殺人,但他知道,殺了對方,駱秋楓一條命也完了,對方主要的是對付自己,然而自己能眼睜睜讓駱秋楓死嗎?這霎那,羅成心潮起伏,天人交戰,不能自抑。

  副門主道:「事關人命,的確需要好好考慮,好在此地清靜,三天之中,那位姑娘尚無性命之憂,公子不妨在此作客三天,好好想一想,每日三餐,自有人送上,有了決定,不妨隨時通知。」說完,輕輕退出,隨手關上了門戶,悄然離去。羅成這才轉過頭來,先脫下一件外衣,蓋住駱秋楓赤裸的下部,然後憐惜地伸手輕輕擦拭她臉上汗水,駱秋楓已道:「大哥,你答應他們了嗎?」羅成痛苦地搖搖頭。駱秋楓口中呻吟著,雙面卻展現一抹淒苦的笑容,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大哥,你千萬不能答應他們,也不必顧慮我,我死了,你就替我報仇!」羅成柔聲道:「不論我是否答應他們條件,我不會讓你死,無論如何我也要救你出去。」說著,長歎一聲,又道:「好在還有三天時間,三天中我必定可以想出一個辦法救你。」駱秋楓閉目道:「有大哥陪我三天,我死了也會瞑目!」羅成笑斥責道:「不要再講這種癡話了,現在你感受怎麼樣?」駱秋楓睜開萎頓的目光道:「心頭像火燒一樣,四肢及其他部分卻又感到冷,而且骨頭隱隱作痛,大哥,你能不能替我按摩一下!」

  羅成點點頭,但手指剛觸及她光滑的皮膚,心靈倏震顫起來。他從未與一個女孩子如此親密地接觸過,現在面對美好赤裸的肌體,豈能無動於衷。

  最主要的是,他心中一直把她當作未成年的小破爛,第一面那付髒兮兮的模樣,使他感覺不出性別上的差異,然而現在,他驚奇地發覺她已是一個年齡不算小的大姑娘,並且容貌並不比燕玉姬與尚香芸差。這一驚覺,使他感到如此肌膚相親,太超越了男女之間的常軌!可是,她痛苦中所作的要求,自己又能拒絕嗎?

  正自胡思亂想,駱秋楓蹙眉抖聲道:「大哥,你怎麼啦?」羅成臉色一紅,忙道:「沒……沒有什麼,我替你按摩一下!」駱秋楓嘴角展現出甜蜜的笑意,輕輕道:「大哥,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憐惜我,並不是看得起我,但我現在才知道這是我心理作怪!」羅成微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看不起你的理由,好歹你也是一幫之主!」駱秋楓嬌嗔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咱們這個幫,只是一群小破爛窮湊合,既不懂武功,又不會打架、怎可與大哥相提並論!」羅成正色道:「人窮志不窮,你怎知道來日破衣幫之名,不能宣揚江湖?自然,武功是重要的。但你一樣可以苦練。」駱秋楓道:「現在我的腦子裡,並沒有去想這些。」「那你在想什麼?」「我在想大哥你有沒有成親?」羅成皺眉道:「你想這些事做什麼?」駱秋楓幽幽道:「人在痛苦中,任何事都會去想的。」羅成搖搖頭。「大哥,你不願意告訴我?」「我是說還沒有成親。」「那大哥有沒有女人?」「什麼女人?」「嗯!我……是說感情很好的……叫……紅什麼知交……」羅成微微一笑道:「是紅粉知己,對嗎?」「對對,我沒念過書,大哥別笑我,就是紅粉知己,你有嗎?」羅成點點頭。駱秋楓含羞道:「那麼大哥,我也做你的紅粉知己好不好?」羅成心中又震顫起來,望著她那天真的祈求而又憔悴的目光,不禁暗暗一歎道:「我們現在不就是知己了嗎?」「大哥,這麼說你是答應了?」羅成苦笑道:「自然答應了。」「大哥,那麼我只求你二件事!」「莫說二件,就是二十件,二百件事,我也答應為你辦到。」「第一件事,那些小兄弟你要好好照顧他們,別讓他們再流浪。」「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多謝大哥。「將心比心,換了你也會這麼做的。」「第二件事我……我……」「江湖兒女,不必吞吞吐吐,你儘管說出,再艱難的事我也會替你辦到。」「那麼我求你,我死了後,你以你亡妻的名義,給我立一塊碑!」羅成心頭怦然,訥訥道:「別去亂想,你不會死的。」「大哥,我是說萬一死了,你要這樣做!」羅成心潮又激動起伏起來。只見駱秋楓輕輕一歎道:「聽說女子的身子除了丈夫以外,不能給別人看,但大哥……」她羞澀地頓了一眼,接下去道:「不過我並不難過,反而有點高興,不論大哥喜不喜歡我,我只求一個名義,死了也能心安理得!」這是何等癡心,何等真摯的感情!羅成心弦一陣陣地震動著,脫口道:「我答應你!」「大哥,你真好。」駱秋楓緩緩地闔上眼睛,透出無限疲倦的神色,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安祥無比。羅成這才縮回手輕輕道:「你話說得太多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也感到疲乏,需要調息片刻。」駱秋楓默然點點頭。於是羅成就在床邊鼎爐旁盤膝席地而坐。

  紙窗上已變成一片灰白,顯示黑夜已在娓娓交談中悄悄逝去,天已經亮了。一日二夜,羅成絲毫沒有闔過眼,現在他確實感到倦意侵襲,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可是眼簾剛闔,許許多多事情,許許多多的人影,紛紛在腦海中盤旋不去,像走馬燈一樣,彼來此杳,循環不已!

  尤其眼前的危境,駱秋楓的生死,使他懸念心頭,無論怎樣也排除不去。

  但他終究是凡人,終究不是鐵打的身體,想著,終於靠著鼎腳沉沉睡去。

  緊閉的門戶倏然有一響動,一種警惕的本能,使羅成自沉睡中驚醒,只見一名黑衣大漢端著一盤菜與飯,自外跨入屋中。窗外的天色又是一片漆黑。原來一天已悄無聲息地溜逝過去。

  那黑衣大漢把晚膳往地上一放,一言不發,轉身闔上門戶離開。

  羅成的確餓了,他見盤中四菜一湯,紅燒雞、炒三鮮、香菇白菜、燉魚翅、外加筍尖雞湯,茶餚的確豐盛。他走過去端著走到床邊,盛了一碗飯,含笑道:「你不能起來,我來餵你?」

  一夜之隔,駱秒楓的臉色又萎黃了許多,雙乳間的火焰仍然燃燒著,這火焰似乎在煎熬著她的青春與精髓。

  只見她搖了搖頭。

  羅成憐惜地道:「無論如何,飯總是要吃的,縱然立刻要死,也該填飽肚子,做個飽死鬼!」

  駱秋楓含情脈脈地道:「好,我吃一點點。」

  羅成俯身餵了她一口飯,還夾了一塊雞肉,倒了一點雞湯。

  駱秋楓吃了這些後,搖搖頭。

  羅成怔怔道:「既然吃了為什麼不多吃一點!」

  駱秋楓沒有作聲,羅成勸道:「人是鐵,飯是鋼,無論如何,你該聽話,多吃一些,來!」

  駱簍楓無力地一歎道:「我實在一點也吃不下去,只是為了你,我不能不吃二口!」羅成一怔道:「為了我。」駱秋楓道:「我怕他們在菜飯中下毒,反正我快要死了,所以我先試試,免得大哥上當,不過現在你可以安心進食了。」

  羅成大為激動,激動得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還能說什麼呢,感激已是多餘。他不能再勉強她進食,自己默默地填飽肚子。

  放下飯碗,他復席地打起禪來。

  他的精神已經恢復過來,不需要再休息,但他不能不靜心好好地想一想!」

  眼見她的生命只剩下二天,難道就這麼束手無策,等著她死嗎?

  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縱然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得救她離開,可是用什麼辦法除掉她胸上的毒火呢?除不掉那盞練魂心燈,就無法把她搬出去,要除去「心燈」除了答應金環門的條件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想著想著,漫漫長夜就這般的消逝過去。

  由於太勞心神,羅成本來清澄的神思,漸漸紊亂起來,紊亂中他倏想起懷中那只荷包,心中不由一動,開始有主意。

  他不知行不行得通,不過這已經是唯一可能做到的辦法了。

  第二天傍晚,當大漢端著晚餐進來時,羅成倏然欺近伸手一掌劈去。

  那大漢想不到羅成會起殺機,毫無防範之下,結結實實挨了一記重手,一聲悶哼,連人帶盤倒飛出門外,彭的一聲,仰天翻倒院中,當場氣絕身亡。

  羅成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衣衫,慢慢吞吞地向屋外走去。

  剛到門口,倏見人影一閃,一個高大魁梧的身軀已擋在門外。羅成早已預料到,腳輕輕一墊力,人已退回五步。

  只見那副門主舉步跨入門檻,沉聲道:「二天來,本座遵守諾言,並末打擾你思慮,你何以竟對一個下人猝出殺手!」

  羅成故作怨恨已極的樣子,厲聲道:「駱姑娘命在頃刻,我又無法答應你的條件,故而決定替駱姑娘報仇,殺一個是一個!」

  副門主道:「這麼說你是不想救這位姑娘了。」

  羅成狠狠道:「明知救不了,我何必勞心費神,閣下準備吧,區區要動手了。」

  副門主目光連閃,腳下退了一步,道:「你要與我動手!」

  羅成一哼,道:「不要動也可以,閣下滾開一點,讓我走!」

  副門主幹笑道:「公子這樣做,你以後會後悔的。」羅成厲聲道:「你們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只能讓她死,再替她報仇!」

  「本座並沒有說毫無商量餘地。」

  這位副門主的口氣倏然變軟起來,似乎不想逼人太甚,造成破裂局面。

  羅成也乘機收篷,道:「那很好,聽說你們曾於十天前攔截一位武林同道,想搶劫一件三皇藏寶圖,有這件事嗎?」

  副門主訝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羅成冷冷道:「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答我所問!」

  副門主道:「就是有這回事,與咱們現在的交易似乎不發生什麼關連!」

  羅成一哼道:「你既然說有商量的餘地,不逼我走絕路,我就告訴你,藏寶圖就在我身上!」

  「啊!」副門主似乎大為意外,脫口驚呼了一聲,道:「我不相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1:38

  羅成掏出那只荷包,高高舉起,晃了一晃道:「閣下可以看看清楚,現在我就以這件三皇藏寶圖換駱姑娘一命,假如你接受,就先除去她胸前毒火,療好她傷勢,我就交出藏寶圖,立刻帶她離開,假如你仍不肯,嘿嘿!可別怪我心狠手辣,宰光你們金環門,再拍拍屁股離開!」

  副門主道:「我怎麼知道此物是真是假?」

  羅成又把荷包裡子翻過來,揚了一揚道:「你可以先看看清楚,我羅成還不是個騙人無信之徒。」

  副門主沉思片刻道:「好,這買賣算是成交了。」

  倏伸手連擊三掌,屋外立刻響起一陣步履聲,只見「鬼醫」帶著二名女子跨入屋中。

  「鬼醫」提著藥箱,那二位女子卻各捧一堆衣衫鞋襪。副門主沉聲道:「速為駱姑娘解除練魂心燈。」

  「鬼醫」應了一聲:「是。」狠狠盯了羅成一眼似乎心有未甘,可是他卻不敢不聽頂頭上司的話。

  彭城的夜市方盛,一輛馬車已如飛出城。

  車廂裡,駱秋風緊緊地依偎在羅成懷中,顯得柔弱不堪。

  羅成道:「你有什麼地方感到不舒服嗎?」

  駱秋楓道:「我覺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羅成道:「二日夜苦刑,必定熬去你不少精力,好在小寶兄弟偷得不少補藥,到了我娘那邊,你可以好好休息進補!身體很快就可以恢復!」駱秋楓幽幽道:「大哥,我想不到還能活著離開彭城,可是我實在不甘心!」「還有什麼事使你不甘心?」「大哥,我不甘心那張藏寶圖憑自送給那批王八龜孫,這豈不等於把許多奇珍異寶,拱手讓人!」羅成道:「不要再去想這件事,珍寶雖好,豈能比生命重要!」「可是將來你那位朋友問起你來,你又如何向他交待?」羅成含笑道:「我那朋友若知我捨圖是為救人,尤其是救像你這樣的姑娘,他也不會反對的。」駱秋楓心頭一陣甜蜜,嬌軀卻在羅成懷中一陣忸怩,道:「大哥好壞,又在取笑我了!」羅成倏哈哈一笑道:「其實寶圖雖然送給了他們,我腦中卻還有一張圖,一樣可以去尋寶。」駱秋楓高興地道:「那等見了你母親後,我們立刻去尋覓。」羅成道:「目前我還不能去,因為我還有許多事,再說你也要跟我娘開始練武功!」「大哥,我有點害怕起來!」「什麼事使你害怕?」

  駱秋楓仰首道:「我從未見過你母親,你母親自然也未見過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會不會喜歡我?」羅成失笑道:「只要你聽話,多拍我馬屁,她老人家自然會喜歡你。」駱秋楓啐道:「大哥,你油嘴!」見她那又羞又嗔的樣子,羅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蹄聲夾著輪聲,在這深夜空曠的驛道中。特別響亮震耳。

  旅途坐車是最寂寞不過的,尤其是趕夜路,既無景物可看,又無其他消遣,但是此刻駱秋楓並不感到寂寞,她自小流浪,在江湖中打滾,思想早熟,第一眼見到羅成就愛上了他,此刻得遂心願,依在他懷中,覺得生命從未如此充實過,心靈從未如此甜蜜過。

  羅成的心情雖然略為開朗,可是他的笑容有一半倒是裝出來的。

  雲大娘的生死還在未定之天,十五天中找不找得天星宮主?能否取得沉香龍涎膏?還在難卜之數。其他如莫賊的行蹤,文殊大師及南海少林的血仇……這些重擔還壓在他肩上,他縱想高興也無法高興起來,哪還有閒情顧得男女之間的愛情。

  此刻他見駱秋楓依在懷中一動不動,已沉沉睡去,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地收斂起來,漸漸地已進入朦朧之境。

  驀地,馬車猛烈剎住!羅成一驚而醒喝道:「為什麼停車?」

  只聽見車轅上的車把式科聲道:「大爺,路上躺著一個人,好像已死了!」

  羅成輕輕扶正駱秋楓低聲道:「你坐好,我下去看看!」

  駱秋楓這時也醒了,叮嚀道:「大哥,你要小心!」

  羅成頷首推開車門,掠到車前,果見不遠處仰躺著一個人,光禿的頭頂,灰色的長袍,像是一個和尚,三丈遠處還橫著一根彎曲的禪杖。

  夜色中,難見分明,羅成急忙上前,蹲身仔細一看,頓時一驚,失聲叫道:「天寂大師!」相隔不過十餘天,這位少林高僧怎會在此彭城道中?而且左半身一片血跡,似經過一場激烈的搏鬥,不敵傷亡!羅成驚疑中一按天寂大師胸口,發覺尚有微弱的心跳,急忙掌勢一貼,一股渾厚的內力向天寂大師體內渡去,口中連聲喊道:「大師……大師……」

  天寂大師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望著羅成,喘息著喃喃道:「天……星……天星……」

  僅僅吐出四個字,頭一歪連那微弱的心跳也停止了,顯然已經死亡。

  羅成急忙解開他的僧衣一看,只見無寂大師的左肋上有個血洞,深達肺腑,鮮血尚在汩汩湧出,顯然這是致命之處!

  望著天寂大師屍體,羅成本已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他抱起屍體就在道旁草草埋葬,以樹枝作了記號,對著這位生前對自己懷有偏見的少林高僧墳墓,他沒有一點興奮,反而感到悲槍!

  一切妥當,回到車旁,輕輕打開車門,對駱秋楓道:「我不上車了……」

  駱秋楓神色一驚,急急道:「你要離開?」

  羅成忙安慰道:「我並不是離開,只是先走一步,無法再與你一同坐車,強敵可能就在前面,我得先行查探一下!」

  駱秋楓這才驚容略定,幽幽道:「大哥,你要小心。」

  羅成點點頭對車把式叮嚀道:「我先走一步,你放慢腳程慢慢跟著,好好御車,我另有賞。」

  「是。是!」車把式早已嚇得打抖,怎敢說半個不字。

  這條驛道在白天,行商不絕於途,車來馬往,頗為熱鬧,可是在這深夜,卻顯得荒涼。天上星光迷濛,一側林中不時傳出夜梟淒啼,織出一幅淒清恐怖的畫面。

  初更……二更……三更……

  羅成急掠出五十餘里,果見前面隱約有八條人影在趕夜路,但並未見天星宮主那頂黃金小轎。

  心中有疑,立刻急掠逼近,想看個仔細,究意是什麼人物,那知剛迫近二十丈距離,那走在最後的人影倏止停腳轉身,喝道:「是哪一個鬼鬼祟祟跟蹤在後,莫非也不想活了?」

  羅成心頭一震!這時也看清了對方,八個人齊穿著閃閃發光的金色長袍,肩上懸劍,果然是天星宮中的服飾,只是八人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婆子,以前從未見過。

  行藏既露,羅成也不想再掩避,飄然走近,道:「八位想必是天星宮中出來的?」那首先喝問的老婆子目閃精光,盯著羅成道:「既知我們來自天星宮,還敢跟蹤,敢情吃了熊心虎膽?」

  羅成哈哈一笑道:「老太脾氣好大!小可只是適逢其會,見一位少林高僧死於途中,故而一路趕上來想看看死於何方高手劍下,並非是追蹤各位!

  老婆子冷冷道:「老和尚行蹤鬼蜮,老身已再三出言警告,他自恃功力,竟先動手,咎由自取,前轍可鑒,你小伙子若不想死,速速離開,我們不喜歡屁股後有條尾巴。」

  「原來如此,但小可奇怪,何以不見天星宮主?」「老身接宮主飛鴿傳書,奉召而來!前去會合……小伙子,你話問完了嗎?」羅成含笑道:「不瞞老太說,小可正有急事欲找貴宮宮主……」「你找宮主何事?」羅成不答反問道:「便不知老太們屬於宮中哪一堂?」「養老堂。」「哦!那是貴宮歷代元老頤養天年之所。」「不錯,我們就是宮中八大元老,老身即為養老堂主,小伙子,你也該說明來意了。」羅成拱手道:「不瞞老太說,貴宮敬事堂堂主傷重垂危,非貴宮靈藥沉香龍涎膏,無法挽救生命,故而小可正在找宮主,但不知老太身上有無此藥?」

  天星八老臉上齊現驚容,養老堂堂主道:「沉香龍涎膏為本宮一秘,唯有宮主身上才有,不過據沿途傳訊,宮主已到襄陽紅雲幫,離此已是不遠,雲娘現在何處?你先帶老身去看看!」羅成心中暗暗一震,想不到天星宮主也去了紅雲幫,與母親住處豈不近在咫尺!

  他自然不敢帶天星八老去,替母親惹上麻煩。故而搖搖頭道:「按理小可應該帶各位老太去看看,惜居停之處那位主人不准人擾,只能有違方命!」養老堂主道:「小伙子,你何以對本宮一切如此清楚?」羅成含笑道:「小可與貴宮宮主曾有數面之緣!」養老堂主道:「這就難怪了,你既找本宮宮主,就與老身們一起走吧!」羅成搖搖頭道:「不,老太們先走一步,好向宮主傳告,小可還有一位同伴有病,在後面車上,必須照顧,稍晚才能趕去相見。」說完拱手一禮,轉身欲走!「慢走」另一個老婆子倏然一聲大喝。羅成心頭一震,緩緩轉過身來道:「那位老太有什麼事?」說話的方臉婆子道:「你叫什麼名字?」「小可羅成!」「我們要去看雲娘,你不肯,叫你跟我們一走去見宮主,你又推三阻四,誰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羅成哈哈一笑,道:「老太,你機心太多了,天星宮主並無秘密可言,再說依我身份,也不必對各位撒謊!」方臉婆子冷冷道:「聽你口氣倒還不小,你就拿出什麼給我們瞧瞧,證明你的話毫無虛假!」羅成心念一轉道:「武功成嗎?」「好,老婆正要你露一手!」羅成道:「動手不如動口,老太們都是用劍,必然在劍道造詣上已經出神入化,小可就以劍道請教!」方臉婆子一哼道:「這倒合我老婆子口胃!」羅成道:「有刃不如無刃,無刃不如無劍,無劍不如無招,無招不如無嗔,無嗔不如無心,劍道至無心之境,即是仙佛之界!」方臉婆子道:「為何有刀不如無刃?」「刃能傷敵,必能傷已,若能傷已,要刃何用?」「為何無刃不如無劍?」

  「劍無刃,劍仍在,既屈於手臂,復屈於精力,不如無劍,不受手臂牽制,不受精力所限,劍在心中,才能無遠勿屈,無住不利。」

  方臉婆子變色道:「無劍又無招,何以克敵?」

  「實則虧,虛則盈,這精神境界,老太不會不懂,小可想也不必多說!」

  方臉婆子欲開口,養老堂主倏插口道:「三妹,不用多問了,少俠,老婆子相信你,有事你請吧!紅雲幫再見。」

  羅成拱手道:「班門弄斧,請勿見笑,告辭了。」

  轉身飛掠,瞬即沒於夜色中。

  方臉婆子不愉道:「話沒有說完,大姐怎麼放他走!」

  養老堂主歎道:「他能說出劍道中聞所未聞的奧理,何用多問,再問下去,恐怕你我都難以聽懂,問又何益!」

  方臉婆子道:「看他年齡,怎能有此修為,江湖中哪有如此高手?我只怕他在賣野人頭!」

  養老堂主道:「宮主豈不也是這般年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事豈可預料,倒是以他這等功力,果是宮主之友,也還罷了,若是宮主之敵,那實在太可怕了。」

  方臉婆子道:「就是不談武功,我們也該盤盤他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三姐,你也別嘮叨了!」在她後面的老婆子道:「他既具這等功力,自無懼咱們八個老婆子,即無所懼,又何用說謊!」

  養老堂主道:「五妹之言正是我心中想說的,咱們還是快趕路吧!見到宮主,雲娘情形豈不水落石出了。」

  他做夢也料不到紅雲幫中此刻也疑雲深沉。

  「三環先生」莫於道回到紅雲幫,「笑面財神」賈不為已慌忙地迎出去。走進大廳,雙雙落坐,「三環先生」立刻問道:「最近有沒有事故?」「沒有,沒有,安靜得很,不過那天尚見剛走,羅成去而復回。」「三環先生」莫於道心中一緊,道:「那小子回來必是來查看我的反應與動靜。」「笑面財神」道:「不錯,但他知道尚見已經離開,復被我罵了一頓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三環先生」莫於道唔了一聲道:「雲娘遺體呢?」「我派了六名舵主日夜輪班守護至今,沒有任何人接近過。」「三環先生」道:「很好,天星宮主既將到達,賈兄言語間千萬謹慎,惹翻了這女魔頭,可不是好應付的!」「我會小心應付。」「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賈兄的。」「尚見清說。」「我一直以『賽諸葛』尚子義化名行走江湖,其實我即是『三環先生』莫於道,忝在結盟之義,不再欺瞞賈兄。」

  「笑面財神」望著「三環先生」的面巾,心頭方自大震,倏見一名幫徒氣急敗壞地衝進大廳,稟報道:「幫主,天星宮主帶著大批娘兒們來了!」「三環先生」扯下面巾震地站起來道:「咱們快出去迎接!」

  一向精明的「笑面財神」賈不為似乎心事重重,變得迷迷糊糊,恍如傀儡,身不由己地跟著「三環先生」奔出大廳,只見柵門外停著一頂黃金小轎,十餘名女子雁行排立二旁。「三環先生」已拱手道:「莫某與賈幫主恭迎宮主仙駕!」

  天星宮主在轎中道:「本宮再履江湖,訪問武林同道尚屬第一次,聽說本宮雲堂主遺體寄存於貴幫,可有這事?」「笑面財神」惴惴地道:「有,有,敝幫日夜守護,不敢稍有疏忽。」天星宮主道:「那就勞幫主帶路,本宮要觀看雲堂主遺容,再移靈返宮。」「請,請!」「笑面財神」肅然擺手,與「三環先生」轉身奔向三進院。

  到了存放棺木的客房前,「笑面財神」揮退守護的幫徒,天星宮主下轎在二大侍者,八大院主簇擁之下,進入房中,道:「啟棺!」「笑面財神」立刻上前掀走棺蓋。棺蓋掀開,他也同時驚叫出聲:「咦!怎麼沒有屍體?」天星宮主黛眉微挑,目間奇光道:「這是怎麼回事?」「三環先生」更是驚怒交加,對「笑面財神」厲喝道:「屍體呢?這是怎麼回事?」「我……我……也不知道。」「笑面財神」本已心事重重,此刻再逢奇變,腦中一片紊亂,變得本訥起來。

  「三環先生」怒喝道:「屍體寄存在此,你又派人看守,怎能說不知道?」「笑面財神」急急道:「那天羅少俠去而復回,可能把屍體盜走了也不一定!」他雖是情急之下推托之詞,倒也說對了。

  天星宮主冷冷道:「羅成既殺了雲掌主,為何還要盜去屍體?既要盜屍,當時為何不帶走?」「笑面財神」張口結舌,不知怎麼回答,其實他只是受「三環先生」擺佈,根本不知內情,叫他如何解釋!

  「三環先生」目光一轉道:「羅成鬼計多端,盜屍必有詭謀。」天星宮主道:「你以為他用意何在?」「三環先生」道:「莫某雖不知他謀意,但他此舉必是針對宮主而為,想對宮主不利,這點是萬萬不會錯的。」天星宮主道:「本宮卻感迷惑,雲堂主奉我之命前往魯南,她怎倏會到這裡來?又怎會碰上羅成?」

  「笑面財神」忙道:「雲堂主是與羅成一起來的。」

  「一起來的?」「來時堂主就躺在這口棺木中!由羅成運來此地。」天星宮主星眸大睜,道:「這麼說,雲堂主到此之前早已死了?」

  「笑面財神」正欲回答,倏見八個金衣老婆子魚貫而入,齊齊向天星宮主一禮道:「敬奉急召,星夜趕來參見宮主!」天星宮主微微欠身道:「八位元老路上辛苦了!」

  養老堂主笑道:「還好、老身姐妹從未履人塵世,此來一路見識大開,倒不覺得辛苦!只是路上碰見一二件不愉快的事,有點煞風景!」天星宮主問道:「什麼事?」

  養老堂主道:「昨夜趕程,有個老年和尚跟蹤,七妹出言警告,老和尚不但不退反而現身動手,卻被三妹一劍斃命!」天星宮主道:「為了南海文殊大師之仇,少林已視本宮為死敵,殺他一個和尚,算不了什麼!」養老堂主道:「還有一件事要稟告宮主。」「什麼事?」「殺了少林和尚不久,一個功力超俗的年輕高手倏然現身。」「姥姥知道他身份嗎?」「他跟老身通了姓名叫羅成!」「羅成?」天星宮主星眸奇光暴漲。「三環先生」心頭一緊,「笑面財神」失聲而呼!

  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如此緊張專注,這位養老堂堂主目光掃動間感到迷惑。接下去道:「他說正在找宮主!」天星宮主道:「他來了嗎?」「老身叫他一起來,他說有同伴需要照顧,稍遲必到。」「姥姥問過他何事要找我!」養老堂堂主目光掃視一下才道:「他說雲娘重傷垂危,命在頃刻,故而要向宮主取沉香龍涎膏為雲娘療傷!」「三環先生」失聲道:「雲堂主沒有死?」「笑面財神」卻望著「三環先生」,一臉困惑之色,覺得事情愈來愈離奇。養老堂主道:「雲娘人呢?難道真的出了事?」天星宮主目光移注「三環先生」道:「你說雲堂主死了,羅成卻說未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三環先生」哈哈一笑,道:「依在下之見,那小子分明要訛詐宮主,若他不說人還活著,又何展詭謀?」天星宮主又移注養老堂主道:「姥姥知道雲堂主在何處嗎?」「老身本要去探望,但那年青人不肯。」「三環先生」又哈哈笑道:「他當然不會讓姥姥去,去了豈不揭穿了謊言!」天星宮主道:「他說他要來?」養老堂主道:「不錯,老身覺得他一定會來!」「姥姥告訴了他,本宮在此。」「是的,老身已告訴他。」天星宮主道:「好吧,我們就在此候他一天,有勞賈幫主把空棺抬出去,本宮就借此地略作休息。」「是,是。」「笑面財神」立刻出房喚人,把棺木抬出去,「三環先生」同時對天星宮主道:「宮主旅途勞頓,在下暫且告辭!」拱手一揖,走出客房。卻見「笑面財神」在遠處招手。他立刻走近,道:「賈尼有什麼事!」「笑面財神」道:「你說尊夫人死了,羅成卻稱未死,你說羅成殺了尊夫人,羅成卻說求藥要為尊夫人治傷,我真想不透其中道理!」

  「三環先生」心中何嘗不在懷疑,他不信雲娘在軟麻二穴被制下,再受十成真力一擊,還能活命!

  但深沉的機心卻使他感到任何事都有萬一,萬一雲娘真的不死,自己欲利用天星宮主殺羅成的計劃,恐怕又要落空了。果若如此,豈不弄巧成拙,反而多了天星宮主這麼一個難惹的強敵?他愈想愈寒心,覺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必須趁早善後。心神不屬,說話也就欠了思考!「這有什麼想不透的,雲娘分明死了,那小子聲稱未死,當然有陰謀!」「笑面財神」倏深注「三環先生」道:「莫兄一再肯定尊夫人已死,莫非人就是……」他究竟是精明人物,剛才一時糊塗,但定過神來,立刻抓住了「三環先生」語病,話剛說了一半停住,其實不必說完,也知道下面指的是什麼!」「三環先生」心頭一震,道:「賈兄,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到你靜室去,咱們好好談談!」

  就在二人靜室秘談同時,一條人影凌空飄落三進院,朗聲道:「羅成求見宮主!」客房的門戶立刻開啟,瑤光侍者側立門邊道:「宮主傳話請進!」羅成昂然而入,天星宮主劈口問道:「聽說你要取藥為雲娘療傷?」「正是。」天星宮主一哼道:「雲娘真的未死嗎?」羅成眉尖一軒,道:「若是死了,我何必甘冒生死之險前來討藥!」「但本宮主不懂,你既傷了雲娘,為何又要救她!」

  羅成朗笑一聲道:「宮主受人欺蒙了,殺雲娘的不是我,是三環先生莫於道。」天星宮主臉色一變道:「此言果真?」「雲大娘未死,就是最好的證人!」天星宮主沉聲招呼道:「瑤光,速傳話請莫於道來!」「是。」瑤光侍者應聲出房。羅成道:「只怕莫賊早已離開了。」「你怎知道他已離開?」羅成道:「此賊陰沉奸滑,老謀深算,剛才既在這裡,諒已知道雲大娘未死,奸謀敗露,不走難道還等死不成!」話聲剛落,內院已傳出一陣喧嘩之聲,只見瑤光侍者急步進入道:「啟稟宮主,莫於道已經失蹤,賈幫主死於靜室之中。」羅成道:「如何,這是殺人滅口,與殺雲大娘如同一轍!」

  天星宮主嬌容一沉,半晌才道:「但是我還要問你!聽說你命天下第一幫號召武林同道,聲討本宮,既與本宮為敵,為何要救本宮的人?」

  羅成想了一想,道:「彼為公仇,此為私誼,不必混為一談!雲大娘傷重垂危,還望宮主早點賜藥!」天星宮主道:「雲娘現在何處?」「離此不遠。」「你為何不把她送來此地?」「心脈已斷,不能移動。」天星宮主霍地站立道:「那本宮就隨你去一趟。」

  羅成不禁一愕,他怎能帶她去?去了豈不害了母親。但拒絕了她,她肯聽嗎?天星宮主見他木立不動,不由問道:「你為何不走。」羅成道:「病人宜靜不宜煩,宮主最好不要去。」天星宮主冷冷道:「你莫非有詐?若不要我去,你就休想本宮拿出沉香龍涎膏!」

  事在兩難,既不能不救雲大娘,又不能拒絕天星宮主去探望,羅成急得出了一身汗,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終於一咬牙道:「也罷,但去的人不能太多,最好不超過二個人。」天星宮主頷首道:「這點本宮可以答應你,我只帶二個人!」說到這裡,對養老堂主道:「姥姥與三老陪本宮去一趟,其餘在此休息。」這等於加上一個人,羅成沒有再反對,他知道反對也沒有用。可是他心中卻在暗暗打鼓,天星宮主見到母親後將會如何處置呢?他不能想像此去的後果,可是為了雲大娘,他也顧不了這種後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2:01

第十四章 英雄重逢


  紅雲幫中因為幫主「笑面財神」賈不為之死,鬧得一片鼎沸,變成群龍無首的局面。

  懷著沉重的心情,拖著沉重的步伐,羅成走出了鼎沸的紅雲幫總壇。後面跟著天星宮主乘坐的黃金小轎,與養老堂堂主首座元老商妲與三姥商媯。加上二名抬轎青衣弟子,又變化成五個人了短短的里許路,此刻在羅成的感覺中,猶如萬里那麼長!

  是雲大娘生命重要呢,還是母親的生命重要?

  道義與親情一直在他心靈中交織著,他分辨不出這二者之間,何者重要,故良知受盡了矛盾的煎熬。

  再長的道路也有盡頭,一行人穿過樹林,茅屋已經在望。只見萬小寶倏自茅屋中出來,叫道:「大哥回來了,拿到藥了嗎?」不能讓天星宮主見到母親,這念頭倏在腦中一閃而過,他霍地轉身,道:「二位老太與宮主請暫止步!」抬轎的青衣少女立刻停住腳步,妲姥姥一怔道:「你有什麼事?」羅成心一橫,正要說話,萬小寶已叫道:「大哥,這些人是誰?」妲姥姥見萬小寶機靈活潑,逗人喜愛,童心大起笑道:「小把戲,咱們是天星宮為病人送藥來的,重傷的大娘就住在茅屋裡嗎?」「哦!原來是為生病的大娘送藥來的!」萬小寶一拉羅成衣袖笑嘻嘻地道:「大哥怎不快請他們進屋坐下!」說完還做了一個鬼臉。

  羅成一怔,見萬小寶那種天真坦然而無憂的神色,心頭一塊石頭倏然落地!剛才所受道義與親情的煎熬,隨也煙消雲散。

  這小傢伙是鬼靈精,若非娘已避開,他神色不會這樣安穩無懼,羅成趁機側身道:「各位請進去看看吧!」

  天星宮主欠身下轎,萬小寶睜大了眼睛,道:「這位姐姐好美!」妲姥姥笑斥責道:「不要胡說,這是宮主。」天星宮主卻微微笑道:「姥姥,童言無忌,隨他去喊吧。羅公子,你也請!」於是萬小寶在前,天星宮主居中,羅成殿後,一行人進了茅屋。

  雲大娘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只是她的臉色已沒有四天前那麼鐵青可怕。胸頭也已有了起伏,駱秋楓正靜靜在坐在床邊守護。

  天星宮主問道:「這個小姑娘是誰?」羅成道:「是在下一位表妹!」天星宮主對駱秋楓頷首招呼道:「多蒙你看護雲大娘,本宮要好好謝你了!」駱秋楓道:「宮主還是先看看這位大娘的傷吧。她二個時辰前服下八寶續命散才轉過這麼口氣來,總算復活了,只是仍是暈迷不醒,一動不動!」天星宮主走近床邊,俯首看了一看,對妲姥道:「雲娘的傷勢的確沉重,不過還無大礙!」萬小寶插口道:「若非大哥與駱大姐拼了命連夜往返二百里盜來一瓶八寶續命散,大娘的命,早就完了。」天星宮主回首瞟了羅成一眼,然後掏出一隻翠玉小瓶,道:「姥姥,你喂雲大娘服下去吧!」天星宮主這時對駱秋楓道:「小姑娘,你臉色萎黃,莫非也有病嗎?」萬小寶接口道:「駱大姐為了盜八寶續命散,被『鬼醫』抓住,受了兩天一夜心燈練魂苦刑,元氣大傷,若不是我大哥,一條命早已完了!」

  「哦!」天星宮主道:「原來你們為了救我天星宮中人,竟冒了不少危險!小姑娘,你過來!」駱秋楓走上二步,道:「宮主有什麼吩咐?」天星宮主親切地道:「你練過武嗎?」駱秋風搖搖頭。「你願意練武嗎?」駱秋楓神色一振,點點頭。「本宮收你為徒,你願意嗎?」「我不願離開大哥!」

  天星宮主一怔,又瞟羅成一眼,道:「也罷。本宮無以為報,就賜你三滴沉香龍涎膏,使你恢復健康。」又從腰囊中掏出一隻翠玉瓶。駱秋楓望著羅成,似乎徵求意見。羅成點了點頭,心裡卻暗暗歎息忖道:「看來這天星宮主確是恩怨分明,本質並不壞,若能慢慢感化,導之以理,未始不能改變專橫性情……」他倏然不敢再想下去。駱秋楓服下三滴沉香龍涎膏,對天星宮主福了一福退回床邊依舊坐下。

  絕世靈藥,果然不同凡響,只見床上的雲大娘悠然吐出一大口淤血,竟自睜目醒轉。天星宮主柔聲道:「雲大娘,你感覺如何?」雲娘死而復生,睜目見站在床邊的竟是天星宮主與妲、媯二姥,慌忙掙扎欲起。妲姥忙伸手按住,道:「雲娘,傷勢剛愈,切勿輕動,不必再拘宮禮,就躺著回宮主話吧!」雲娘這才平靜地躺著不動,語聲低弱地道:「僅感虛弱而矣,多謝宮主救護!」

  天星宮主笑道:「大娘能挽回性命,倒應該謝那位羅公子才對。」雲娘又道:「謝謝羅公子救命之德。」羅成暗暗一歎,忙道:「大娘暈迷方醒,勿煩神多言,先靜靜養傷才是。宮主與二位老太還是退出吧,讓大娘能靜心休息。」天星宮主這次倒沒有反對,含笑道:「我也正要與你談談,我們就一起出去吧!」羅成巴不得天星宮主早走,轉首叮嚀駱秋楓與萬小寶道:「你二個好好照顧雲大娘!」轉身走出了茅屋。

  天星宮主飄然離開茅屋十丈左右,才停步對羅成道:「今日之事使本宮感觸良多,最使本宮感觸的是你這份奇突行徑,居然棄仇救助本宮中人……」羅成接口道:「率性而為,宮主大可不必驚奇,莫賊陰沉狡猾,與我有仇,家母昔日在宮中與雲大娘又有私誼,二者之間,若是宮主你,想必也會如此做。」天星宮主微笑道:「不錯,天星宮行事一向恩怨分明,你救了雲大娘,本宮也撤銷追緝令堂與你,作為投桃報李,你滿意嗎!」羅成拱手道:「多謝宮主。」天星宮主搖手道:「不必稱謝,除此之外,本宮與你已無仇恨可言,希望你也能阻止天下第一幫,傳檄聲討本宮之舉!」羅成冷冷道:「私恨雖了,公仇未結,宮主最好不要混為一談!」天星宮主道:「你還記住商家祠前掌傷之恨嗎!」羅成道:「我說過,私恨已了,那掌傷之恨,我可以不記!但文殊大師命亡天星宮,百餘南海僧伏屍商家祠,血仇如海,我不能不報!」天星宮主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哼了一聲道:「不關你的事,你為何一定要插手?」羅成沉聲道:「宮主可知道,文殊大師為了救我才命亡天星宮,南海僧因替掌門方丈報仇才伏屍商家祠,怎說與我無關。」

  天星宮主道:「文殊僧之死,本宮雖有責任,但人是死在刑堂堂主之手,而且刑堂堂主已死在你手上,仇恨已報,足慰文殊大師在天之靈,如今你再翻舊賬,也未免太過份了。」羅成道:「若僅以文殊大師而論,你我未始不可言和,但商家祠前百餘南海少林僧未留一個活口,宮主行事未免太狠了一些!」「我不殺人,人要殺我,你難道要本宮束手等死?」「以宮主一身修為,足可以避免這場浩劫,縱是逼不得已而傷人,也不必斬盡殺絕,不體上天好生之德!」天星宮主怒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藉口跟我作對!」羅成沉聲道:「宮主言重了,但羅氏一門,若對宮主挾武逞威之舉置之不理,何以為武林第一家!」天星宮主臉色如霜,氣得仰天長笑,道:「那你要怎麼辦?」羅成一字一句道:「百餘南海僧,加上嵩山少材血劫,我唯取你項上人頭,不足以平天下武林之怨怒。」天星宮主臉色一變,叱喝道:「羅成,你……你對我太過份了,莫非你認為得傳冷家萬象心法,就能殺得了我?」羅成道:「我並沒有把握,但為了武林公義,我只有全力以赴!」天星宮主厲叱道:「羅成,你太不知好歹!」「勢逼如此,好歹自有公論。」「好啊!羅成,你既要取本宮首級,何不此刻動手?」羅成退後一步道:「有何不可!」斂氣靜心,目光頓時清澈如水,明亮起來。

  驀地,響起一聲怒叱,一條人影,電閃而至,只見妲姥手握長劍,厲聲道:「你敢冒犯宮主,先吃老身一劍!」劍勢揮出一片烏光,抖出層層波浪,挾著風雷之聲,向羅成劈面攻至。若論威勢,這一劍稱得上曠古絕今,無與倫比。

  然而羅成腳下斜跨一步,手腕自側面疾向那層烏光中探去,那綿綿密密的劍光分明毫無破綻,奇怪的是羅成這隻手像逆水之魚,硬往裡鑽。

  妲姥如道蛇噬,身形飛動,劍勢立變。但連變五式,始終擺不脫羅成那只如附骨之蛆的掌影。

  這位天星宮首座元老,對武學造詣是何等深厚,她知道羅成要抓她的劍葉,若被他抓住,手中劍就不用想要了,若敗得如此輕易,一張老臉往哪裡放?本是劍襲人,現在反變成了人追劍,妲姥既不甘心棄劍而退,又無法避開羅成那只出神入化的右手,不過瞬眼之間,已急得她白髮飛舞,汗落如雨。

  除非停手棄劍,眼見已經步步受制,無法支持,旁邊倏響起一聲叱喝:「羅成,你瞧瞧我這裡,住不住手!」說話的正是媯姥。

  羅成目光一瞬,心頭一震,縮手飄身而過,妲姥趁機也收招退身松過一口氣,只見媯姥抓著萬小寶,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冷笑道:「羅成!你如不向宮主俯首請罪,我老婆子就先斃了這小兄弟!」

  羅成仰天狂笑道:「你姥遐邇高技,怎會效宵小卑劣手段,自棄身份?傳出去,天星宮豈不變成下三流幫會?」

  「住口!」媯姥怒喝道:「若是論武,我老婆子的確不該這麼做,若是論仇,這麼做算不了什麼。反正你要宮主的命,我老婆子也就不擇手段,先要你的命!」

  羅成冷笑道:「武人若無德,豈非變成賊。我羅成雖與宮主論仇,卻也懷著尊敬之心,胸襟坦蕩,但憑功力,不動機心……」

  「不必再說下去了。」天星宮主冷冷喝道:「媯姥,你放下那位小兄弟!」

  媯姥姥臉色一窘,放了萬小寶,萬小寶對媯姥嘻嘻一笑,道:「老太婆,你既不敢殺我,何必又要欺侮我,既抓了我,又何必又放我?真是個老不修!」

  媯姥姥幾乎氣暈過去,眼珠一彈,萬小寶卻做了個鬼臉,逃進茅屋裡去。

  天星宮主揮揮手道:「妲姥姥,你也退過一旁!」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大把金光閃閃的指套,一一套上春蔥般的十指上。

  這金指套前端尖銳,長約三寸有零,套在十指上,無異是十柄利劍,看得羅成心中暗暗一凜!

  只見天星宮主冷冷道:「聽你自命不凡的口氣,若我不與你拼上一場,似乎像怕了你!」

  羅成道:「在下不敢如此托大!」

  天星宮主道:「今天我本不願與你動手,但你剛才那一招萬象心法中的『飄渺手法』的確不同凡響,本宮曾說過非鬥鬥萬象心法不可,冷家老鬼不出面,我只能找你,二樁事並一樁事,現在你我不妨總結一下!」羅成道:「正願如此。」

  天星宮主道:「今日一搏,本宮若死,天星宮從此除名武林,宮人立刻返回南荒,永不出世,但若你死了,也不要怨我!」

  羅成道:「宮主不愧女中豪傑,若我羅成僥倖而勝,自會焚香三天,一祭宮主英魂!若是身亡,只怪自己功力未逮,死由自取。」

  他們二人,一個是歷經苦難磨練出來的少年英俠,一個是先天稟賦超人的絕世天人,由娓娓細談而至唇槍舌劍,由唇槍舌劍終至反目動武,此刻口氣倒像英雄相惜起來。其實二人此刻的心情,何嘗不是如此,只可惜形勢已成,欲罷不能!其中愛與恨的微妙變化,旁人根本難以猜測。

  天星宮主聽完他的話,鐵青的臉色倏地化作一抹幽怨的淒笑道:「話都交代清楚,我們也該動手了!」羅成垂手肅立道:「正是。」天星宮主又道:「我不願輕視你,所以套上指劍,使我以指劍待敵,當今天下,你還是第一人!」羅成道:「是我的榮幸!」「但是你若空手,必非我敵,昔日你是用劍,現在何不用劍!」

  羅成垂目道:「與宮主相搏,有劍無劍,並無差別,萬象心法以『虛』為主,不為物累,人役劍,若一失利,反役於劍,棄心而用物,豈不先露敗北。」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聽姥姥說,你昨夜曾縱論劍道,敢情你現在仍以為有劍不如無劍?但我覺得有劍卻勝如無劍!」

  羅成也微笑道:「十指連心,宮主手上雖套十柄『指劍』,又何嘗有劍!何況武功一道,每人所修,境界各異,『有』『無』之間,難辨得失,宮主天人,諒不必我多說,說多了,倒像和尚在打禪機了!」天星宮主道:「你既如此固執,我也不想相強,你準備好就先出招吧!」羅成點點頭不再說話,二人靜靜對峙,目光不瞬,身軀不動,天地之間倏變得沉寂起來。但是四周的氣氛卻似乎漸漸凝結起來,尤其妲、媯二姥與抬轎的二名青衣少女,神色緊張地靜靜望著二人,呼吸之聲,隱隱可聞。她們知道,此刻二人不動手則已,一擊必是石破天驚,立刻強弱生死!天星宮主如芙蓉般的面頰上,笑靨已逝,神色愈來沉重。羅成的目光也益發清澄,恍如深不見底的汪洋大海。

  肅殺秋意,此刻更令人感到蒼涼了!一陣風吹過,飄落了幾張黃葉。一張黃葉恰好落在羅成額前,停了一停,復自羅成眼前冉冉而落。

  尖頂高手,爭的就是一線之機。枯葉剛飄至羅成眼部,天星宮主已一聲清叱,身形電射而出,十指幻出十道金光,向羅成週身罩去。羅成視線受阻,先機盡失,唯有退之一途。就在這時,驀地響起二聲驚叱:「請住手!」「快住手!」這二聲叱喝同時響起,口氣只差一字。

  一聲叱喝起自茅屋門口,聲起人到,身形快若飄風,插入二位之間。另一聲叱喝卻起自林中,亦聲起人到,光影一閃,也插入天星宮主與羅成二人之間。身停人現,並肩而立,競是雲大娘與羅夫人。

  天星宮主早已看清,眼見雲大娘擋在中間,十指竟沾之雲娘衣衫,慌忙撤招而退。

  她進得快,退得更快,瞬眼之間,已站在原來的位置上,道:「大娘,你好了麼?」

  雲大娘雲發紛亂,分明是剛自床上起來。恭敬一禮道:「多謝宮主關注,我傷已癒!」

  天星宮主倏目光移注羅夫人臉上,打斷雲娘語聲,冷冷道:「瓊娘,莫非你要幫忙兒子跟我動手?」

  羅夫人也恭敬一禮,道:「商瓊天膽也不敢有此想法,只是不願見宮主與犬子以命相搏……」

  雲大娘接口道:「商雲冒死清宮主接納一言,羅公子今日有恩於商雲也等於有恩於天裡宮,宮主現在與羅公子動手,豈不是被人鄙視天星宮無情負義。」

  羅夫人接著道:「剛才耳聞宮主赦我離宮之罪,衷心感德,犬子絕對不能與宮主動手,以免羅氏又被門人譏視為無情負義之徒。」

  天星宮主道:「聽大娘與你的口氣,例如出一轍,可惜你們都勸錯人了,要動手的並不是本宮!」

  雲大娘轉身對羅成一禮道:「公子著一定要動手,商雲現在就自刎在公子面前,以還今日之恩。」

  羅成惶然道:「大娘……」

  羅夫人已轉身接口道:「成兒,娘剛才說的話,諒已聽到,還不過來向宮主賠罪!」

  羅成一怔,但見到母親臉上堅定的神色後,不由默然了,心中千萬不願,卻不敢違背母親的吩咐,只得緩緩上前二步,拱手一揖,道:「遵母親之命,羅成向宮主請罪!」天星宮主道:「賠罪不必,但問以後是友是敵?」羅成道:「今日不能一搏,來日總不免一戰!」天星宮主冷冷目注羅夫人道:「瓊娘,你如何說?」羅夫人道:「兒大自立,女大出嫁,身為父母,自不能永遠左右其意志,然今天卻萬萬不能動手,雲姐重傷初癒,再受刺激,對病體大是不利,還望宮主寬容。」天星宮主默默片刻道:「也罷,看來今天的確不宜動手,羅成,你不妨再定個日子。」羅成道:「重陽之日,子夜之時,西子湖畔,岳王墳前,羅成恭候你大駕!」天星宮主點點頭,轉身招手,二名青衣少女立刻抬著黃金小轎急奔而至。「大娘,你上轎吧!」雲大娘惶然道:「宮主千萬不要折死屬下,傷體已好,些許路還能走得!」羅成急急道:「雲大娘,你剛剛好,怎麼能走!」雲大娘淒然一笑,道:「多謝公子關懷,三日生死掙扎,寸心成灰,夢幻已醒,塵世之間既無可依之人,不如早日歸去免得觸景傷情!」羅成鼻中一酸,幾乎淚落,羅夫人卻道:「雲姐既要走,前途珍重,恕我不遠送了。」雲大娘淒涼地道:「瓊妹,你也珍重……」二人默默對視,有許多話,俱在不言中。天星宮主見雲娘不肯坐轎,也不再堅持,乘上黃金小轎,一行人緩行離去。

  羅成呆呆目送,望著夕陽餘暉,映著雲大娘的背影,漸漸被枝葉陰影吞沒,想起她此刻傷感情懷,想起自己幾天來的奔波,善意鑄錯,心頭成空,心情也不由憤張落寞,不是滋味。

  人早已走得沒有影子,羅成才吐出一聲長歎道:「娘,我們也該走了。」羅夫人問道:「你要去何處?」「自然同娘去九溪十八澗。」「那你就走吧,我還有事要辦!」羅成驚奇地道:「娘還有什麼事?」「我要先去一趟少林,為天星宮主解開這個死結!」羅成一怔道:「娘怎地倏起此念?」「唉!天下無不解之仇,天星宮已有向善之心,何必再起殺劫!」「這麼說,娘不贊成孩兒與天星宮主敵對了?」「我不贊成,武人習武,只在去惡,只在行善,不在與殺,不在逞威,這點諒你也知道。再說,你有必勝之把握嗎?」羅成道:「孩兒只有一半把握。」「娘卻在為你擔心,剛才不是雲娘與我冒死挺身阻攔,你不死也必重傷!」羅成仰天一歎,道:「若我今天敗落,也敗於一片枯葉,這是天意,非功力不逮。」「天意雖不可測,因果卻在人為,不論誰勝誰強,你豈能再傷雲姐之心!你難道看不出雲姐與天星宮主之間的感情?」羅成默然片刻道:「只怕少林方丈不會輕易罷休!」羅夫人道:「我倒不如此想,佛是渡人,不是殺人,能渡一劫,造福蒼生,少林和尚縱然死光了,身為佛門子弟也不該有怨嗔仇恨之心,蓋世上惡人並非光靠說說佛法,唸唸佛法就能超渡的。」

  羅成又默然了。

  羅夫人接著道:「重九之約,我並不贊成,我所以不阻止你,只是因為未去少林,時機還未成熟,言之在先,若少林之行失敗,反而落人口舌,但不論重九之日戰或不戰,有件事,你必須先辦!」

  「什麼事?」

  「莫賊陰謀未成,雲娘又不敢再帶香芸回天星宮,這位姑娘處境極為可慮,你必須早早去接她,妥為安置,這也是雲娘唯一骨肉,如今只有靠你,不能再生絲毫差錯。」

  「孩兒知道,回到杭州,孩兒一定派人趕往峨嵋接芸姑娘回來。」

  「駱姑娘與小寶你也要好好照顧,不能為善不終,待事平靜後,我倒願意收這二個孩子傳以武功。」

  「這點不勞母親吩咐!」

  羅夫人這時才對旁邊呆呆站立,一言不發的駱秋楓與萬小寶慈祥地笑道:「相處一日,我確實喜歡你們……」

  駱秋楓與萬小寶忙齊齊鞠躬道:「多謝伯母!」

  羅夫人道:「你們比旁的孩子懂事得多,故而我雖要成兒照顧你們,但你倆也要好好照顧你羅大哥。」

  駱秋楓道:「晚輩理會得,羅大哥有差錯的地方,我一定會提醒他!」

  羅夫人頷首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路上多多小心注意。我先走一步。」

  說完,身形飛掠,離開了茅屋。

  一輛馬車離開了襄陽城,向江南疾馳。

  駱秋楓與萬小寶已換了一身新衣,精神百倍,懷中滿是蜜餞糖果,自上車以來,嘴巴沒有停過。

  羅成卻呆呆望著車外景色,一言不發。

  駱秋楓塞過一包蜜棧,叫道:「大哥,你也吃一點解解悶!」

  羅成搖搖頭。

  「大哥,你有什麼心事?」

  萬小寶停止了嚼食糖果,笑嘻嘻地道:「這還用問,距離重九不過月餘,大哥在思索對付那俏婆娘的辦法,怎麼才能夠勝這一仗!」

  駱秋楓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實在不懂,像天星宮主這麼美艷的少女,為什麼偏喜歡打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2:22

  萬小寶噗嗤一笑,一粒糖正巧吐在駱秋楓新衣上。

  「髒死了!」駱秋楓忙抖動衣服,抖落那顆粘兮兮的糖果,瞪眼道:「死小寶,你笑什麼?」

  「我笑你只知道說別人,不知道想自己。」

  「哼!我怎麼樣?」駱秋楓有點氣惱。

  「你在彭城還不是一天到晚要我們打架……」

  「啐!你敢數說我,別忘了我還是你的幫主。」

  萬小寶伸了伸舌頭,做個鬼臉,笑道:「是,是,大幫主。」萬小寶收斂嘻笑道:「羅伯母把大哥交給我們,要我們好好照顧他,幫主就想個辦法,幫幫大哥的忙,替大哥分憂吧!」

  聽到二小你一言我一言,煞有其事,羅成也不禁笑起來,道:「你們不必傷這無用腦筋,我與天星宮主重九一戰,誰也插不上手,幫不上忙!」

  駱秋楓道:「大哥到時一戰難道沒有一點信心把握?」

  羅成沉沉吐出一口氣道:「以往我的確滿懷信心,可是依昨天動手的光景看來,我太高估了自己,也太輕視了對方,重九一戰,我只有五成信心,生死之機,各佔一半!」

  萬小寶吐了吐舌頭道:「以前我還以為大哥是天下第一,想不到那婆娘也有這麼高的武功。」

  駱秋楓道:「勝敗各佔五成,這場架實在使人提心吊膽,小寶,以前你心裡鬼花樣多得很,現在你不妨想想用什麼辦法幫大哥擊敗那天星宮主,而且要不落痕跡!」

  萬小寶拚命搔頭,傻笑道:「我……我不會武功,頂不了人家一根手指,能有什麼辦法?」

  「哼!你在彭城不是一天到晚吹牛拍胸,自稱小孔明嗎?碰上正經大事,怎麼又不吹了!」

  羅成失笑道:「楓小妹,你何必窘他,就是孔明重生,對重九之戰,也無法插得進手。」

  「不!」萬小寶被駱秋楓一激,似乎激出了靈感,跳起來道:「我有辦法。」

  駱秋楓道:「有辦法就說出來!」

  萬小寶道:「昨天聽到大哥對伯母說什麼敗在一片枯葉……」

  羅成領首道:「不錯。」

  萬小寶道:「大哥是否能對我們解釋一番!」

  羅成道:「練武到了我與天星宮主這般境界,相搏時爭的就是一絲光機,誰爭得先機,就等於爭到八成致勝契機。昨天若非雲大娘與我娘出面阻止,我必萬無幸理,因為雙方精神功力正運轉到巔峰狀態,都在找彼此弱點,以便一擊成功,那時任何一方略有疏忽或分心,等於已露敗跡,偏偏一張落葉自我頭頂上飄落,遮住了我的視線,天星宮主才趁我失明剎那,出手一擊!我這番解釋你們或許不會全部領悟,但將來有一天你們武功達到我此刻境地,碰到這種情形時,你們才能悟到這一霎那是何等重要,那一瞬間就是生與死的分別。」

  萬小寶聚精會神地聽完,神秘地笑道:「以後我若打架,決不會找有樹林的地方!但重九之日,大哥不妨仍找有樹的地方,我的辦法也在一張樹葉上。」

  駱秋楓嗤笑道:「莫非你也想到時會有幾片落葉,落在天星宮主頭上?你簡直在異想天開,樹葉什麼時候落,落在什麼方向,難道會聽你指揮!」

  萬小寶笑嘻嘻道:「我又不是土地公公,山神樹精當然不會聽我指揮,不過機會可以自己來製造啊!咱們先選好打架的地方,讓那婆娘站在樹下,我先躲在樹上,預先采好一大把樹葉,慢慢一張張向下飄,總有一張會飄到她頭頂上,大哥豈不可以靜待先機,然後出手。」小孩子話就是小孩子話,羅成聽完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萬小寶得意地道:「駱大姐,你看大哥多高興,我這辦法神不知鬼不知,那婆娘死了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羅成道:「小寶,你的設計雖然好,但是行不通。」萬小寶一怔道:「為什麼行不通?」「天星宮主豈會失聰,你躲在樹上,焉能躲過她的聽覺,就是她不知道你在樹上,但落葉一多,她自然會移地換位,哪有死站在一個位置的道理。」萬小寶聞言不禁頹然地落坐。

  駱秋楓嘻嘻笑道:「小孔明,莫非你腦袋瓜子不靈了?」

  萬小寶嘟嘴道:「算我腦袋瓜子不靈,但你呢?為什麼不拿出一點辦法,讓我洗耳高聽!」

  「嘻,不是高聽,是恭聽。」

  「恭聽就恭聽!你有辦法嗎?」

  駱秋楓微微一笑,道:「身為幫主,豈能讓你看扁!」

  萬小寶嘻嘻笑道:「我怎敢看扁幫主!」

  駱秋楓道:「天星宮主若是男人,我是絲毫沒有辦法,但天星宮主是個女人,而且是與大哥年齡差不多的大姑娘,這就好辦得多了!」

  羅成不禁一怔,萬小寶已開口道:「駱大姐,為什麼女人就有辦法?」

  駱秋楓道:「大哥說了半天,只在武功上打轉,其實一個男人要征服女人,並非一定要武功……」

  萬小寶怔怔道:「不以武功,那以什麼?」

  「愛情。」

  羅成笑斥道:「你說到哪裡去了?」

  駱秋楓正色道:「我這個以愛情代替武功的辦法,也是要有條件配合的,若僅是大哥單方面用感情進攻,自然沾不上邊,巧在天星宮主對大哥並非無情,故而大哥若能施捨一點愛情,用不著再以武功硬拚,天星宮主必然甘心臣服,這叫做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比打架好得多。」

  羅成道:「你愈說愈扯遠了,你怎知道天星宮主有情無情?」

  駱秋楓道:「對這方面,女孩子就比你們男人敏感。像天星宮主這種大姑娘,生出娘胎就食豐履厚,享盡富貴,及長練具高深武功,又具沉魚落雁之姿,在受盡尊奉的環境,必然養成驕如女皇,睨睥四海的個性。」

  羅成歎道:「你這番觀察倒是一點不差,她個性確實驕縱任性,睥視天下,否則也不會殺盡百餘南海少林僧連眉頭都不皺一皺。」

  駱秋楓道:「像這樣的女人,也必定鄙視男人,尤其她自幼生長在沒有男人的環境裡,必定視男人若糞土,通常對男人不會稍假詞色。」

  羅成不禁領首同意。他開始覺得女孩子觀察女孩子,的確比男人觀察女子要深刻得多。

  駱秋楓含笑接下去道:「但是天星宮主對大哥你卻是溫柔有禮,再三容忍,錯非她已對大哥有情,怎肯稍假詞色。其實伯母也早已看出來,才有少林之行,否則她老人家也不會自任艱難,往返奔波了!」

  羅成心頭怦然一震,道:「我娘若有所覺,怎會不提起?」

  駱秋楓道:「她老人家是不敢提。重九瞬眼既至,她恐怕影響你的情緒,屆時若因此使你心神猶疑不定,後果不堪設想!」

  羅成不由默然了。其實他何嘗感覺不出天星宮主昨日言詞,已迥異商家祠初次見面之時。只是他不敢接受這份愛情而矣。

  萬小寶笑道:「駱大姐,依你這麼說,天星宮主是在暗戀我們大哥了!」「當然。」「妙極了,有這麼一位美貌功高的大嫂子,我們的靠山豈不是硬朗了,當今天下,再也不會有人敢欺侮我們了。」「住口!」羅成倏然沉臉輕喝。

  萬小寶一怔,訥訥道:「大哥!你怎麼好好地生氣了,莫非我什麼地方說錯了話?」羅成悠悠歎道:「三月苦囚劍痛未忘,文殊大師音容猶在,你們怎能體會出我心中感覺。從此不許再提此事!」萬小寶縮了一下頸子,做了個鬼臉,道:「駱大姐,看來你的辦法也無法行得通,咱們彼此彼此,還是吃糖吧!」

  羅成偕兩小回到了九溪十八澗。半年睽違,這座天下第一幫總壇已完全改頭換面,使羅成幾乎認不出來,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那粗陋的木柵變成了青石砌成的五丈堡牆。高低不平的山勢整個削平了,建起整排高屋,一改以往散亂景象,層層屋脊,深不見底,怕不有十餘進深。

  當他到達圓形堡門口時,裡面已轟然響起陣陣歡呼:「羅公子回來了,羅公子回來了……」

  一大群人立刻自裡面湧出大門,為首幾人正是「鐵面飛衛」鐘靈山、「托塔天王」牛釗、「瘟地太歲,後面卻是當今長白、終南、華山、武當等掌門人,其中還有許多不認識的剽悍大漢,個個目間精光,顯然都是江湖高手。還有彭城收容的十幾個小破爛也擠在旁邊招呼。

  「公子,咱們天天在盼望你回來,等你主持大計!」牛釗首先鼓起雷聲般的嗓子。

  羅成含笑抱拳還禮,首先對四大掌門道:「想不到各位掌門人也在這裡,恕晚輩遲到之罪。」

  華山掌門尉遲文接口道:「咱們都是見到青城道長信鴿傳訊,得知公子受『三環先生』誣害,身蒙冤曲,同時風聞天下第一幫號召武林共同聲討天星宮,故而約同前來,一致慰問之意,二則共襄盛舉,為公子助威!」

  羅成拱手道:「多謝尉遲前輩。」

  終南掌門虞飄萍道:「法元子經過敝派時,曾要我告訴公子,他自己得到線索,昔日飛雁莊主自殺,公子予以埋葬,後來屍體被人挖出,遺於道中,皆是一神秘門派所為。」

  羅成精神一振道:「法無子前輩有說出什麼門派嗎?」

  終南掌門人道:「老朽曾問過法無子,他說該門派組織嚴密,極少在江湖上公開走動,他本想探人查探,可惜線索中斷,未悉名稱及首腦人物。只知彼輩行動俱穿黑衣、黑巾蒙面,令主以上高手,胸前皆有金色圓圈記。」羅成失聲道:「金環門!」武當掌門道:「武林中從未聽說此一門派,公子怎麼一聞既知。」羅成道:「晚輩也是發現不久,最近在彭城有過接觸。聞名武林的『鬼醫』,就是金環門中人,至於其首腦,我還未查悉。」「鐵面飛衛」插口道:「公子遠來勞累,大家還是進去再談吧!」於是一干人擁著羅成進了堡門。一牆之隔,裡面朱紅大廳,石階高聳,另是一番宏偉氣象,幫中兄弟,穿梭來往,見羅成俱皆肅立行禮,人數何止多過一倍,一切與往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羅成不禁訝道:「看來一切都改變了,這是怎麼回事?」

  牛釗笑答道:「這些都是古福生的功績。」

  跟在旁邊的「瘟地太歲」古福生道:「在下感到今非昔比,幾座破爛房子,實在配不上稱天下第一幫總壇,故趁著公子、幫主及總瓢把子離開時間,手下兄弟反正閒著無事,就把房屋地勢重新翻造擴大,想不到剛建好就派上用處!」羅成嘉許道:「古壇主的確辛苦了。」「瘟地太歲」高興地道:「份內之事,公子何必誇讚!」羅成又問道:「但這許多人哪裡來的?」牛利道:「我回來時順便跑了一趟鄱陽湖與洞庭湖,把江南十八寨綠林道都降服拉過來,此刻咱們已有五百之眾,稍待我找個地方讓他們謁見公子。」羅成頷首輕聲問道:「四派掌門人帶來了多少門人?」牛釗道:「武當八人,長白十二人,華山六位,終南僅四位。」羅成叮嚀道:「好好招待,不得怠慢!」說話間,已進入大廳,賓主紛紛落座,接著是各派門人一一上來見禮。寒暄客套完畢,容貌奇古,長髯飄然的長白掌門屈仲信首先開口道:「羅公子,老朽昨日才到,方到江南,既聽到傳言,天星宮主已與公子相約重九,在西子湖畔作生死之搏,不知有否其事?」

  華山掌門接口道:「屈兄告訴我們後,大家都不肯相信,覺得這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怎會突如其來,今天公子回來,正好一解群疑!」羅成心頭震動,皺眉道:「屈掌門人能否告知這消息從何處聽來?」長白掌門笑道:「老朽也說不上來,反正此刻江南道已是人云亦云,傳遍了謠言!」羅成歎道:「消息傳得真快,這並不是謠言。」廳中群雄個個神色震動,「鐵面飛衛」急急道:「這麼說,確有其事?」羅成道:「不錯。」牛釗插口道:「離重九僅只一月,公子應該早點籌劃,趁各位掌門人在此,大家商量一番,同時趕快調派人手。」

  羅成搖搖頭道:「不必,重九之約並非打群仗,僅是我與天星宮主各憑功力相搏,所以暫且不驚動各位,屆時各位也不必參與,在此靜候消息就是了!」此言一出,驚異之聲,此起彼落,有的驚奇,有的失望。武當掌門人道:「公子對此一戰有把握嗎?」羅成想了一想道:「晚輩還有這份自信。」華山掌門道:「屆時公子赴約,天星宮主會不會另施鬼計?」「不會。」華山掌門道:「公子如此相信天星宮?」羅成沉重地道:「天星宮主並非官小之輩,晚輩確信她不會玩弄詭謀。」於是大家話頭都集中在天星宮主及重九之約上,你一言,我一語,談論不休。羅成卻閉口不言,默坐片刻,才藉口休息,離座告退,帶了二小離開大廳。由「鐵面飛衛」代主陪客。牛釗把羅成帶到第七進院落,引入一間靜室,羅成落坐立刻問道:「展大哥還沒有回來?」牛釗搖搖頭道:「這老小子不知逛到那裡去了,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人影,我已利用綠林箭傳訊南七北六十三省,正在找他人,諒不久必可知道他的消息。」羅成道:「那些先到的小傢伙安頓在何處?」牛釗笑道:「這些小鬼調皮得很,我把他們都安置在八進院。公子,我已召集江南十八寨綠林同道進來謁見!公子是不是要見他們!」「也好。」牛釗打開門,只見院中「瘟地太歲」吉福生領頭,早已站著二十餘名大漢,正是出堡門迎接的那些人。於是牛釗一一唱名,羅成一一致意慰問,足足一個時辰才算結束。牛釗等謁見的人退出,又問道:「這二位小兄妹怎麼安置?」羅成道:「反正這裡有五間房,就住在這裡吧!」牛釗點點頭道:「公子若沒有事,就休息一下,我先告退。」

  他人一走,駱秋楓立刻開口道:「大哥,我不懂你在弄什麼玄虛,重九之戰,你明明說過沒把握,但在大廳卻說得這麼自信,豈不前後矛盾?」

  羅成沉重地歎道:「重九之約,戰與不戰,尚在二可之間,我娘少林之行未回,我衡量得失利害,才當眾表示信心。一來避免各派插入,萬一情勢有變,也有轉圜餘地;二來也避免使重九之約變得複雜,萬一惱了天星宮,局面豈不益發不可收拾!」

  話聲方落,只見牛釗去而復回。

  「公子,你這看誰來了。」

  牛釗後面跟著一位灰髮瘦長老者。羅成目光一瞥,頓時大喜,迎上去道:「邱老丈,你也來了!」

  那老者赫然竟是「摩雲神鞭」邱振飛。他也激動地擁抱羅成,顫聲道:「年餘不見,老朽無日不再想念公子,聽說公子在天下第一幫號召武林聲討天星宮,老朽才急不可待,匆匆趕來。」

  說著,眼眶中已湧出二行激動的淚水。

  牛釗笑道:「邱老兒,今後咱們都在一塊兒,別像婆娘一樣,哭個什麼勁!」

  「摩雲神鞭」道:「托公子福庇,功力總算恢復十成,才來投效麾下,報答昔日之恩。」

  說著倏然望著駱秋楓與萬小寶道:「這二位……」

  萬小寶眼珠亂轉,古怪地問道:「老伯伯,你不認識我了嗎?」

  「摩雲神鞭」怔了一怔,失聲道:「你莫非就是彭城見過的小兄弟?老朽簡直認不出來了。」

  羅成道:「聽說你在彭城受到金環門阻擊……」

  「摩雲神鞭」道:「那些賊子不知如何知道三皇藏寶日落在我手中,仗著人多,層層截攔,意圖搶劫——」

  話聲一轉,問道:「那只荷包,公子收到了嗎?」

  羅成一歎道:「只可惜為了救人,得而復失!」

  「摩雲神鞭」驚道:「怎會得而復失?」

  羅成說出簡略經過,「摩雲神鞭」跌足道:「三皇寶藏武林人誰不希冀染指,金環門此刻必定已經前往掘寶,公子要趕快行動才趕得上。」

  羅成道:「我分身乏術,只有等重九之後再說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2:43

  天下第一幫風雲際會。

  黑白二道武林高手半數皆聚於此,盛況近百年難見。一日三餐,席開流水,場面之熱鬧,喧聲幾達里外。夜夜燈火輝煌,不至三更,不會熄滅。

  自羅成回來,已經過去了四天,為了避免重九之約變得複雜,借口必須勤修武功,整天關在七進院靜室中,摒棄一切應酬,只與二小盤桓,趁機也傳了二小武功人門心訣。

  不過每日深夜,也與「鐵面飛衛」、牛釗、「摩雲神鞭」等人見面,以便瞭解寨中一切活動情形。

  從「地瘟大歲」口中,他知道這三天中又來了不少武林同道,寨中人愈來愈多,情形也變得有些混亂,幫徒雖增加了不少,可是人手反而感到漸漸不夠。

  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羅成只有叮嚀小心在意,以免得罪了各路同道,被人議論。

  可是第五天早晨,羅成剛剛做完早課,卻見「瘟地太歲」氣急敗壞地衝進院落,見面劈口道:「公子,三進偏院出事了?」

  羅成一怔,問道:「什麼事?」

  「瘟地太歲」喘著氣道:「剛來一天的齊魯綠林道瓢把子『一聲雷』卓大海昨夜被一柄匕首刺殺於床上。」

  羅成大驚失色,道:「走,帶我去看看!」

  「一聲雷」卓大海就住在西邊三進偏院中間的三間,與二名手下住在一起。

  羅成趕到時,屋裡屋外已擠滿人,都在紛紛議論。

  二名剽悍大漢首先迎出來,齊齊向羅成單膝打千,悲切道:「咱們總瓢把子被人刺殺,公子一定要為咱們作主!」

  趕緊伸手扶起二名大漢,羅成道:「二位何必如此重禮,貴當家死在天下第一幫總壇,牛兄弟與我自然得負這責任,但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在下『流星錘』呼延豹,那是我盟弟冉慶,人稱『雪裡風』」。羅成頷首道:「呼延豹當家與冉兄請節哀順變,讓在下進去看看再說。」呼延豹側身道:「公子請。」

  屋裡的立刻讓開路,羅成自人縫中進入左邊屋中,只見牛釗已是滿頭大汗,向著擠在房中的賓客在大吼大叫道:「一聲雷是我牛釗下帖子請來的,這狗娘養的兇手,要是讓老子抓到,非剝他一層皮不可……。

  一眼見羅成進來,接下去大聲嚷嚷道:「今天竟發生了這種事,公子,你看怎麼辦?」

  羅成沉聲道:「牛兄弟,你窮吼窮叫,人能復活嗎?現在緊要的是觀察線索,看看兇手是外來的,還是潛伏在裡面的。」

  牛釗道:「這還用說,一定是天星宮那些騷蹄子幹的好事,先期來搗亂軍心,想向咱們示威!」

  此言一出,擠在屋中的高手都變了臉色。羅成喝道:「事未明朗,豈可武斷,休再借口開河!」

  「托塔天王」牛釗這才閉口不言。但是他的神色卻表示出猶自不服。

  床上躺著「一聲雷」魁梧的屍首,一雙銅鈴眼張大著像二粒鳥卵,空洞得使人毛骨悚然。但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平靜,並無露出半絲恐懼之色。

  一雙薄底靴仍好好穿在腳上,胸前卻插了一柄短匕首,直沒刀柄,鮮血已在傷口四周及衣衫上凝結起來。

  羅成走近仔細地觀察一遍,伸手拔起了屍首上的匕首,一股紫紅的鮮血立刻自傷口裡湧出來。

  他仔細端詳著尚在滴血的匕首,這柄匕首與普通武人用的匕首並無二樣,只是柄上卻有螺旋花紋,顯系特別刻制的。

  倏有人開口道:「公子有沒有看出什麼線索嗎?」

  羅成抬首一看,說話的正是「摩雲神鞭」邱振飛,不由問道:「邱老丈,以你判斷,該如何著手?」

  「摩雲神鞭」凝重地道:「以老朽看,這柄匕首不失為一條線索!」

  羅成歎道:「話雖不錯,但匕首為武林人物常用之物,兇手既敢留下凶器,只怕難以查索。」

  牛釗插口道:「難道不是天星宮下的手?」

  「摩雲神鞭」搖首道:「牛老弟,這厚刃薄鋒匕首女子極少用,再說,屍體靴履未脫,神色未起變化,分明與兇手頗為熟識。只因此完全無備的情形,才遭暗算,讓兇手悄然離去,怎麼會是天星宮的人!」

  話聲方落,只見一位少年英俠,急匆匆地奔入,道:「牛當家,家師要我來奉告一件事……」

  牛釗接口問道:「方少俠,什麼事?」

  這少年正是終南掌門的愛徒「玉面小霸王」陸文龍,他張口方欲說話,目光一瞬,卻看見羅成手中的匕首,神色愕然道:「我……我的飛刀,怎麼會在公子手中!」

  羅成一呆,道:「這柄匕首是你的?」

  這意外的變化也大大出於他料想之外。

  「玉面小霸王」陸文龍道:「不錯。」

  話聲方落,後面的呼延豹一聲悲吼道:「原來兇手是你小子,我早應該想到是你們終南派……」

  冉慶接著厲吼一聲像瘋了一般,雙掌向「玉面小霸王」當胸擊去。

  砰地一聲,「玉面小霸王」被三掌劈得蹬蹬連退三步,只因冉慶狂怒之下失去理智,未用內功,所以並未受傷。

  猝然不防受了一掌,「玉面小霸王」臉色一變,怒叱道:「你們怎麼打人?」

  呼延豹厲喝道:「老子要你的命!」

  又要衝上前去,羅成慌忙架住,驀地房外衝進一人,大喝道:「住手,這是怎麼回事?」

  來的正是終南派掌門人虞飄萍。

  「玉面小霸王」氣得俊臉發青,垂手一禮道:「師父,弟子失去隨身匕首,正來找牛當家知會一聲,想不到這二位朋友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弟子一掌,還要我性命,請師父作主!」

  虞飄萍雙目精光驟盛,目光來回掃視呼延豹及冉慶二人一哼道:「原來是齊魯十八寨的二當家與三當家,難怪這麼張狂,以為終南門下是好欺的嗎?」

  眼見事端已起,羅成慌忙播手道:「掌門人暫請息怒,事起有因,且聽在下一言!」

  「摩雲神鞭」接口道:「虞兄,令徒所失匕首已插在『一聲雷』胸上,難免不使人懷疑……」

  終南掌門虞飄萍頓時一呆,望了望床上屍體,急急道:「咱們怎會在此鬧事殺人……小徒今天發覺七柄匕首少了一柄,向我提起,所以我才命他知會貴幫執事一聲,想不到竟變成了凶器。」羅成歎道:「在下明白,兇手不但殺人而且嫁禍,用心險惡至極。」話未說完,呼延豹己叫起來道:「公子體得聽他狡辯,事證俱在,辯又何用!」羅成勸道:「呼延當家,凶器雖是陸少俠之物,但這並不能表示陸少俠即是兇嫌,試想想,哪有殺了人還會挺身承認凶器是自己的。」冉慶道:「公子有所不知,終南一派與咱們早有過節,他們也早已想對瓢把子下手,今天是適逢其會,見了咱們起意報仇……」

  羅成一怔,問道:「卓當家與終南一派有什麼過節?」

  呼延豹慘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咱們在年前劫了長安七星鏢局一批鏢,總鏢頭『流雲劍』費漢陽也受重傷廢去一腿,終南派早想與咱們一拼!」

  虞飄萍冷冷道:「不錯,卓大海縱然不死,本掌門也早晚要取其性命……」

  呼延豹接口道:「公子聽到了麼?」

  羅成皺眉道:「費鏢頭是終南門下?」

  虞飄萍道:「正是老夫首徒。」

  羅成一呆道:「這麼說……」

  「但老夫人格保證,就是要報仇,也不會在別人地方動手,何況此刻時值非常。」

  羅成頷首道:「在下信得過掌門人。」

  轉首對呼延豹與冉慶道:「各位同道俱是為支持在下聲討天星宮而來,值此期間,只宜同心協力,切勿先找私仇,這點呼延當家與冉當家必能諒解。再說真像未明,二位意氣用事,徒令真兇逍遙,故千萬聽在下苦心忠言,暫且節哀順變,在下誓必找出真兇,當著各方同道明白交代。」

  接著又勸慰幾句,吩咐牛釗厚殮卓大海,這才回到自己靜室。

  這一陣紛亂,直到過午才算安排妥善。

  晚餐後,羅成憂心忡忡地召集了「鐵面飛衛」、牛釗、「摩雲神鞭」及「瘟地太歲」等人,首先道:「依跡象判斷,兇手絕非自外潛入。此人殺人嫁禍,用心難測,但有一點是可以臆測的,他想在此製造混亂,引起彼此之間的顧忌。自今夜起,我們要加倍小心防範,不能再生出其他事端!」

  「摩雲神鞭」歎息道:「俗語說,外賊易捉,家賊難防。兇手若自外潛入,諒他也不敢再來,若仍潛伏在這裡,以後就難說了。」

  羅成道:「凡事不怕有心人,他若從此不動也就罷了,若再想下手,我總要把他找出來。」

  頓了一頓道:「古壇主,來賓百餘人是如何分排宿處的?」

  「瘟地太歲」以手沾茶在桌上劃成簡圖,解釋道:「現在咱們屋子成月字形,正面共十一進,每進九屋,東西二邊共三進,每進一排三列,也是九屋,當初為了避免各門各派與綠林道已有舊隙或格格不合,所以都採取隔開方式,分別招待。」

  羅成點點頭道:「這樣頗為合理。」

  「瘟地太歲」道:「所有來賓也以身份分配住宿,正面六進以後,皆是本幫內眷及公子住處,鐘護法及牛老大與我以及邱大俠住在前面六進院,三四五進招待各大門派,東西邊第一層是本幫弟兄的通鋪,後面二進分別招待綠林同道與無門無派的各路英雄。」

  羅成道:「分配大致適當,但為了加強以後防範,各位住處,還是調整一下!」

  「鐵面飛衛」道:「以公子之見,該如何調整?」

  羅成道:「愚見認為各位分區負責夜間安全,比較妥善。邱老丈負責正面三進各大門派臥宿之處,牛兄弟去住西邊客房,就負責西邊二進院的安全,鐘大哥搬去東邊二院,在下負責後面及全面巡查,古壇主負責外面防範,同時夜間多派弟兄每院插椿,暗哨監視,只是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一些。」

  一旁呆呆聽著的萬小寶笑嘻嘻插口道:「咱們來了沒事做,那些小兄弟今天見到我還在埋怨說,一天到晚,吃飯睡覺,骨頭都懶散了,要我請大哥派他們做點事,我想夜間放暗哨的活兒還是由我帶著他們來幹。」

  「摩雲神鞭」道:「小孩子懂什麼,而且這夜間放哨,看似輕鬆,卻冒生命危險,你們都無武功,若見有可疑,如何應付?」

  萬小寶眼珠一瞪,道:「咱們雖不會武功,但放哨摸樁,盯梢監視卻是拿手好戲,老丈別忘了在彭城還拜託過我做事哩。」

  羅成笑道:「也好,反正發現情況,你們只需傳訊,不必出面。」

  於是一切戒備計劃就如此決定下來。

  當夜,天下第一幫中戒備得嚴密無縫,羅成每隔一更就前後巡查一次,至天色微明,卻毫無所見,回轉靜室,做完早課,正欲略為休息,倏見「摩雲神鞭」氣急敗壞地奔入道:「公子,又出事了!」

  如此嚴密防範,竟然又出了事,使羅成心神大震,急急問道:「什麼地方出了事?」

  「摩雲神鞭」道:「終南虞掌門人昨天死在房中,身上共有十八處刀傷!而且放哨的一名小兄弟也死了,人竟死在虞掌門人窗邊。」

  羅成不禁大驚失色。

  終南掌門之死使得情勢更加嚴重。武當、華山、長白三派挺身而出,矛頭都指向呼延豹與冉慶。這是完全合乎邏輯的反應,誰都會有這種想法,認為呼延豹與冉慶是為已死的卓大海報仇。可是呼延豹與冉慶卻一再聲辯自己夜裡根本沒離開自己房間。由於三派口氣咄咄逼人,激起了住在西院的綠林公憤,雙方幾乎欲動手混戰。羅成說得焦唇爛舌,才平息下紛爭,可是他也感到心疲神乏,心頭之沉重,無法以言語形容。

  奇怪的是萬小寶,對已死的小兄弟卻似無動於衷,反而跑回房中睡大覺。駱秋楓氣得臉色鐵青,一把掀開萬小寶的被子,摔在地上,喝道:「小寶,你給我滾起來!」萬小寶含含糊糊地道:「幹什麼?辛苦了一夜,我要休息。」駱秋楓恨聲道:「小癩子死了,難道你一點也不傷心?」萬小寶翻了一個身,背朝外,道:「人已死了,傷心有什麼用?」駱秋楓叱道:「好啊!別以為你飛上了鳳凰枝,忘掉了共患難的小兄弟,你是人嗎!」她愈說愈恨,上前一把揪住萬小寶的耳朵,往上一提道:「別忘了我還是幫主,你再不起來,我非揍你不可。」耳朵被揪,痛得萬小寶呲牙咧嘴,不起來也得起來,苦笑道:「好好,大幫主,你高抬貴手,我這不起來了!」駱秋楓這才一摔鬆手,道:「起來就說話呀!咱們怎麼為小癩子報仇,露露咱們破衣幫的威名!」萬小寶露齒一笑道:「大姐,我正在想,被你這一擾,把我靈感都趕跑了。」「少油嘴,把你的想法說出來聽聽。」萬小寶先離床望了望室外問道:「羅大哥回來了沒有?」「還沒有。」萬小寶放低語聲道:「小癩子不愧是咱們破衣幫八小將之一,的確能幹,他守一夜就查出了兇手,可惜被兇手發覺,送了性命!」駱秋楓一怔道:「小癩子已經死了,你怎麼知道他已查出了線索?」萬小寶神秘地道:「小癩子雖死了,但是他卻留下了線索。」「什麼線索?」「說出來你也不懂。」

  駱秋楓眼珠一瞪,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懂。」「好好,我說。剛才我去現場看小癩子屍體,倏發覺他食指上有泥巴,而且指甲縫中也有髒髒的泥巴,心中就有了數,等他們把屍體移人房中,我仔細一看窗邊泥地上,果然發現小癩子留下痕跡,大概他自忖必死,先躺下去畫的。」「是什麼記號?」「記號很簡單,他勾了二勾,下面加上一條線。」駱秋楓一怔,好奇之心大起,道:「這算什麼名堂?」「勾二勾連起來豈不是一隻簡單飛鳥,一條線就是一條線!」

  「用不到你解釋,我難道不知道是隻鳥加上一條線!」駱秋楓一歎道:「小癲也真糊塗,乾脆寫出來不就得了,還打什麼啞謎,畫什麼畫?」萬小寶噗嗤一笑道:「大姐別忘記,小癩子不識字,他當然只能亂畫幾筆。」「但是這啞謎叫人怎麼猜?」「當然只有我來猜。」

  「你猜得出?」「嘻嘻,小癩子畫的玩意兒,除了我小寶能懂外,當今天下任誰也休想猜得出。」駱秋楓目光一亮,道:「這麼說,你已知道誰是兇手了?」萬小寶微笑道:「我已知道了八成,剩下二成就待證實了。」駱秋楓緊張地道:「快說,是誰?」萬小寶收斂笑容,正色道:「大姐,你千萬別逼我,逼我我也不會說,若我先露了口風,抓兇手就不靈了。」這次駱秋楓倒不再堅持,她想了一想問道:「這畫有別人見到嗎?」「我想不會有人去注意地下這不像畫的痕跡!」「你有告訴大哥嗎?」萬小寶急急道:「千萬不要告訴大哥,更不能告訴任何人,大姐,你若不能保守秘密,以後休想套我一個字。」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步履聲,萬小寶噓了一聲,輕聲道:「大哥回來了,他們大概又要開會了,咱們談到這裡為止。」

  中堂的門戶一啟,進來的果是羅成,後面跟著「鐵面飛衛」、牛釗、「摩雲神鞭」與「瘟地太歲」四人。每個人的神色都沉重如鐵。

  四人進入中堂圍桌坐落,羅成開口宣佈道:「從今夜起,暗樁由幫中兄弟接替擔任。」

  萬小寶倏自廂房中跳出來,凜然道:「大哥,我不同意。」

  牛釗道:「小把戲,公子是為你們生命著想。」

  萬小寶道:「把我這些小弟兄們換掉,你們永遠抓不住兇手。」

  羅成一怔道:「小寶,你難道已有把握?」

  萬小寶道:「我沒說有把握,但我有決心非把兇手找出來不可,小癩子既死了,我就不能光等著讓別人報仇,駱大姐說過,咱們小弟兄可以死,卻不能被人笑說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損了破衣幫的威名。」

  「鐵面飛衛」很少笑,此刻卻失笑道:「小把戲,沒有人會說你們……」

  萬小寶正色道:「別的事能讓步,這件事卻不能讓步,大哥若不答應,我與那些小弟兄立刻就拍拍屁股走路。」

  羅成與「鐵面飛衛」等人不由面面相觀,作聲不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3:05

第十五章 重九之約


  離開終南掌門死亡已經三天了。

  這兩天中,萬小寶白天跑得沒有人影,晚上卻反而蒙頭大睡,對放哨之事,理也不理,不知在玩什麼把戲。

  羅成卻是每夜巡視,白天則雙眉緊鎖,心事重重。

  這種情形看在駱秋楓眼裡,見羅成神容憔悴,心痛不已。她幾次想把萬小寶所見的記號告訴羅成,但話到口邊,還是忍下去,可是說與不說,始終在心裡交織著。

  第三天夜裡,駱秋楓再也忍不住了,她衝出臥室,卻見萬小寶衣著利落,卻打著赤腳,招招手。駱秋楓一哼,道:「怎麼?今夜要出動啦!」「噓!」萬小寶豎指嘴邊一吹,輕輕道:「大哥在堂屋裡,別驚動他。」見他那種神秘的表情,駱秋楓一怔,走近道:「有什麼事?」萬小寶低聲道:「大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獨特的傳訊方法?」「記得又怎麼樣?」「沒忘記就好,今夜你不能睡覺。」「莫非你知道兇手又要做案了?」萬小寶笑了一笑道:「我有第六感,平靜了二天,兇手今夜說不定會再動手。」駱秋楓道:「不睡覺又怎麼樣?」萬小寶道:「把大哥看住,別讓他出去,等我消息。」駱秋楓皺眉道:「假如他非要出去,我怎能攔得住他?」

  萬小寶道:「你非想辦法把他攔住不可,否則我與他失去了連絡,這麼大的地方,臨時找他可把人急死。」「好吧!還有什麼吩咐沒有。」「大姐,夜間門不要開,你就站在門口,聽到小弟兄訊號,你就快叫大哥出去,外面放暗哨的小弟兄自會指點該去何處。」萬小寶說完一溜煙溜出房外,消失於黑暗之中。

  駱秋楓出了廂房,卻見羅成也自房中走出來。她走到堂屋門口,打開門戶,望了望外面天色道:「今夜好暗,連星星都沒有。」羅成也走到門口道:「你別出去,看好門戶。」駱秋楓轉身道:「大哥,你要巡夜了?」「嗯。」「你這二天臉色不好,不能休息一夜嗎?」羅成搖搖頭,歎道:「我何嘗不想休息,但萬一再生什麼變故,咱們怎麼再向那些來賓交代!」駱秋楓道:「反正外面有牛大叔、邱大叔,大哥不去,他們也不會偷懶的。」羅成道:「地方太大,人手太少,我不去怎麼行,楓妹,你快讓開!」駱秋楓扭了扭身子,撒嬌道:「大哥,今夜我決不讓你出門!」羅成皺眉斥道:「不要胡鬧!」駱秋楓逼得毫無辦法,只得道:「我不是胡鬧,我有要緊事情告訴你!」羅成一怔道:「什麼事?」駱秋楓道:「大哥先退後坐好,我才能說。」羅成無可奈何,只能退後,坐落椅中,道:「好吧,你把門關上,慢慢說吧!」駱秋楓斜依門口,笑道:「不必關門,我就站在這裡。」

  羅成又是一怔,他感到駱秋楓神情有異,必定有什麼事在隱瞞自己,但是她心中藏著什麼事呢?

  天下第一幫的賓舍中,大部份已熄去了燈火,只有少數仍舊亮著。更深人靜,天色一片漆黑,驀地,四進院中一條黑影沖天而起。那條人影剛踏上屋脊,又是一條人影橫空而落,停於先前那條人影面前,沉聲道:「原來是尉遲掌門,怎地還沒休息?」「啊!是邱大俠,心裡煩,睡不著,故起來看看有沒有動靜。」「敝幫每日巡視,有什麼動靜,自會處理,請尉遲掌門放心,不過尉遲掌門著睡不著,老朽不妨陪你片刻。」「好極了。」二條人影立刻自屋脊上瀉落,華山掌門尉遲文的房中燈火復亮。

  夜又恢復了靜謐。

  半個時辰過去了,尉遲文房中燈火覆滅,一條人影復騰上屋脊,疾如飄風,往東偏院賓舍掠去,一閃而沒。

  這時,沉寂的晚空中傳來一聲聲貓叫聲。

  羅成神色沉重地在屋中踱著方步,他聽完駱秋楓說出了萬小寶的發現後,心頭震動不已。

  駱秋楓卻一直側靠在門邊,她正靜靜地注視外面動靜。但她心中也微微不安,萬一今夜沒有動靜,明天萬小寶知道自己露了口風怎麼辦?

  驀地,一聲貓叫聲自院外傳來。

  貓叫不足為奇,幫中就養了不少描,專門抓山鼠,但是駱秋楓聽了這聲貓叫,卻精神一振,疾道:「有動靜了,大哥快去!」羅成霍地一震,身形如電而起,掠過門口,喝道:「你不要出來!」飄出院外,轉角處倏響起一聲童音。「大哥向前!」羅成掠至五進院,轉角陰暗處又響起引指聲:「往四進院!」疾掠到四進院,又有童聲道:「大哥,往東偏院。」

  東偏院是幫中招待不屬各門派的白道高手宿臥之處。此刻最後一排最末一間的紙窗上仍映出搖曳的燈火,燈火中映出二個半身人影,隔著茶兒對面而坐,敢情在棋坪上手談。

  不錯,在賓客登記上,這房間是兩淮大俠「漫天花雨」常曼青的客室。

  「漫天花雨」常曼青不過四十餘歲,一身功力已搏得兩淮大俠美譽。尤其他的暗器手法更是出神入化,但他有個僻嗜,對黑白二子,愛之若命,坐落棋坪,能夠鏖戰三日三夜不眠不食而不變色。故而武林中都知道他是個「棋迷」。

  今夜,他硬拉著住在鄰室的「神鞭青萍」石臏手談一番。

  「神鞭青萍」石臏也善弈棋,此刻卻有點神思不屬,以往他與「漫天花雨」常曼青是勢勻力敵,但是今夜他卻連戰皆墨。

  現在是第三盤,「漫天花雨」又中盤勝。「神鞭青萍」石臏一推棋坪就欲站起來,卻被常曼青一把按住,笑道:「別忙,再來一盤!」石臏笑拒道:「夜已深,明天再與常兄決一雌雄。」常曼青道:「不行,明天有明天的事。」石臏為難道:「常兄,我的確還有事!」常曼青笑道:「更深人靜,我興趣正濃,石兄何必煞風景。」「明天一定奉陪到底。」

  常曼青臉色一沉道:「石兄,你我知交,若你一定要煞風景,咱們今後一刀二斷!」

  石臏知道常曼青的脾氣,嗜棋入迷,若堅在他興頭上罷手,說不定真的揮袖絕交,只得勉為其難道:「好罷,不過我要事先聲明,這是最後一盤。」

  常曼青這才高興起來,笑道:「行行,就這一盤,我一定放你回房睡覺。」

  於是二人清除棋坪,下了定石。石臏急於結束,存心敷衍,也不思考,落子如飛。

  由於石臏佈局鬆弛,常曼青輕而易舉已在棋坪上隱隱連起一條大龍。

  石臏明知已呈敗局,想也不想又落一子。

  「漫天花雨」常曼青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石臏,手拈一粒白子,久久不落。

  「神鞭青萍」石臏臉色微赤,有點尷尬,他以為常曼青已發現他心病,感到難以為情。見他拈子久久不下,不由心想:「他莫非故意在拖時間?」忍不住開口問道:「常兄怎不落子?」

  「漫天花雨」常曼青搖搖頭道:「好妙的棋,這一六七手談落何處?難,難!」

  大龍將成,勝契在握,坪上黑子散散落落,早已潰不成軍,他居然還叫妙棋,故作難以下手,這不是存心諷刺嗎?

  「神鞭青萍」始則一怔,旋即臉色更紅,訥訥道:「常兄,你……」

  常曼青截口道:「石兄,你認為我這一子是無關大局,隨便落於何處都可以,是嗎?」

  頓一頓,不待石臏接口,又說道:「其實你錯了,你看——」

  說著落手倏把自己的白子大龍一陣亂撥。

  石臏開始還不懂他弄什麼花樣,目注棋坪,見棋坪上大龍已變成一個窗字。

  接著又十指飛快撥動,窗字抹亂,又變成一個外字。

  從撥字排字的速度上,也可看出這位兩淮大俠在暗器上的造詣,不但深,而且巧,十指像在玩魔術,輕輕撥動棋子,不但無聲無息,連排四個字,只不過是霎眼時光。

  「神鞭青萍」看得心頭砰然一震,因為他已看完棋坪上連續排出的四個字,正是——

  「窗外有人!」

  如此深夜,窗外怎會有人?若是熟人,為什麼不打招呼進來?若是不識,又為什麼在窗外偷窺?

  「神鞭青萍」滿心疑惑,轉首向紙窗望去。覺得除了呼呼風聲外,靜悄悄的哪有什麼動靜。

  他雖知練暗器的人,聽覺比較靈敏些,但仍懷疑地收回視線,望著常曼青,意思是說:「窗外哪有人?」

  「漫天花雨」常曼青微微一笑,道:「石兄還看不出嗎?……」

  莫非那活兒來了!「神鞭青萍」心跳倏然加速,正想起身去開窗,常曼青已抓起棋坪上棋子,接著道:「……你看著,我來試試!」

  話落指動,只見三道黑白二色棋子已向紙窗外飛去。

  紙窗上下共有三格,三道棋子分打三格,每道棋子,接連七子串成一線,一粒跟著一粒,井然有序,而且上下二道是黑子,中間一道是白子,黑白二色分明,毫不紊亂,穿過紙窗,僅穿三孔,這種暗器手法,令人歎為觀止。當真盛名之下無虛士。

  可是更令人意外的是,棋子射出窗外,既未聞落地之聲,也沒有別的動靜,這三七二十一粒棋盤,猶如石沉大海,不知所終。

  「漫天花雨」常曼青神色也不禁愕住,方自從椅中站起,那一扇紙窗倏隨風無聲而啟,燭火下,窗外赫然靜靜屹立著一條人影。

  二人大驚之下,定神一看,不由齊齊失笑道:「原來是邱大俠,真把我唬住了。」

  窗外站的人正是「摩雲神鞭」邱振飛。只見他飄然越窗而入,含笑道:「巡更至此,見二位手談,不便打擾,正想離開,巧睹常大俠暗器絕技,難免見獵心喜!」

  「漫天花雨」常曼青臉色一紅,道:「不知尊駕,魯莽出手,貽笑方家!」

  「摩雲神鞭」臉色一沉,道:「錯非是我,別人怕不早已斃於你『七星追月』手法之下!」

  「漫天花雨」忙一揖道:「但請恕無心之罪!」

  「摩雲神鞭」嘿嘿笑道:「何需請罪,常大俠若想殺人,邱某正可代勞!」

  雙手一揮,黑白二色棋子紛射,齊都打在「神鞭青萍」胸前。

  「神鞭青萍」一聲慘叫,連人帶椅仰天翻倒。

  「漫天花雨」常曼青大驚失色,抖聲道:「你……你莫非瘋了?」

  「摩雲神鞭」冷笑道:「我沒有瘋,倒是你瘋了,深夜不睡,還在下棋。」

  伸手一掌,向對面胸前印去。

  「漫天花雨」常曼青慌忙閃避,但他功力雖高,又怎能與「摩雲神鞭」相比擬?

  羅成腳不沾地,奔入東偏院,只見萬小寶已自陰暗中竄出來,一言不發,牽著衣袖就奔向最後一進院落。

  一個小把戲倏自牆角中站出來,輕聲道:「人剛進去!」

  萬小寶疾問道:「什麼地方?」

  小把戲道:「最後一間。」

  萬小寶道:「鐘大叔發現了嗎?」

  小把戲露齒笑道:「鐘大叔只注意屋頂上,人家自下面進去,他怎會知道。」

  萬小寶道:「沒驚動他更好……」

  羅成忍不住間道:「你們看到的究竟是誰?」

  萬小寶道:「現在不便說,大哥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話聲剛落,倏劃空傳來叫聲。萬小寶急急道:「大哥快去抓兇手!」

  羅成身形早已電射而出。掠到「漫天花雨」常曼青屋前,只見窗戶敞開著,屏息靠近窗戶,向裡一望,心神頓時大震!

  只見屋中地上躺著二個人,一條人影已出後窗,一閃而沒。

  雖僅匆匆一瞥兇手背影,卻依稀覺得好像是「摩雲神鞭」邱振飛。「怎會是他?」羅成在驚、疑、怒恨交織下,如怒龍升空,翻上了屋脊,與「摩雲神鞭」正好對上面!「摩雲神鞭」停身,含笑道:「公子亦來了?」

  羅成見他坦然無懼的神態,毫無變化的臉色,頓時猶豫起來,沉聲道:「邱老丈,房中是怎麼一回事?」

  「摩雲神鞭」一歎道:「真想不到,竟發生這種事?」

  羅成方自皺眉,屋簷下又是一人影衝霄而起,落於「摩雲神鞭」身後,語聲如冷道:「的確想不到,你竟化裝成我,深夜殺人!」

  「摩雲神鞭」猛一回首,不由失聲道:「你怎沒有死?」

  羅成見又冒出一個「摩雲神鞭」邱振飛,二人無論容貌衣著,完全一樣,心中又是一震!頓感一片迷惑,亦分不出誰是真,誰是假。

  只見後出現的「摩雲神鞭」冷冷道:「我當然沒有死,連傷三命,今天總算抓到你,還不取下人皮面具,出示你真面目!羅公子,小心別讓他溜了。」

  「哈哈哈……」先前的「摩雲神鞭」一陣狂笑,道:「好,好,你說你是真的,老夫今夜就讓你一步!」

  話落飛掠而起。羅成正感到事態離奇,一見他要溜,雙掌疾揮而出,大喝道:「閣下不能走!」

  掌起狂風,那知想走的「摩雲神鞭」雙掌虛虛一擋,竟藉著羅成劈出的勁力,飄出七丈,大笑道:「羅成,只怕你攔不住我!」

  臨空身形再起,瞬眼沒入一片夜色之中。

  這時「鐵面飛衛」鐘靈山也聞聲趕來,連連問道:「什麼事?什麼事?」站著未動的「摩雲神鞭」已連連跌足道:「讓他溜了,唉!還是讓他溜了。」

  羅成如墜九里霧中,接口問道:「閣下究竟是誰?」

  「摩雲神鞭」伸手在臉上一抹,回復原來面目,竟是剛才身中棋子倒地,橫躺屋中的「神鞭青萍」石臏。

  羅成又是一呆,脫口道:「石大俠沒死?」

  石臏面露苦笑,脫下外面衣衫,只見胸前捆著一張鋼片,上面滿是黑白棋子,像是故意嵌上去的。

  他拱手道:「咱們還是快下去察看常兄傷勢,有話慢慢再談。」

  三人翩然飄落,進入房中,萬小寶已在屋中,黯然道:「這位大叔氣息已斷,沒有救了。」

  羅成一歎道:「小寶,既然你已知道兇手,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萬小寶道:「邱大叔是大哥的患難知交,我雖懷疑他不是真的,但一時又找不出破綻,抓不到證據。所以不敢向大哥說,何況我又怕大哥知道後向他質問,使他有了警覺,未料到還是被他溜了。」

  羅成又問道:「石大俠這張面具又從何處來的?」

  石臏道:「就是這位小寶弟給我的!」

  羅成一怔道:「小寶,你怎會有這種特製面具?」

  萬小寶道:「我從『鬼醫』那裡順手牽羊拿來的,後來事情一忙就忘了。」

  羅成皺眉道:「那你何時才對『邱振飛』產生懷疑?」

  萬小寶道:「那傢伙一來,我就想起了懷中面具,當初只是奇怪『鬼醫』為什麼要製作邱大叔的面具,後來我問石大叔這種面具是怎麼做的,石大叔當時吃了一驚,告訴我,要製作這種酷肖畢真的面具,必須在原主臉上打上石膏,塑成模型才能成功,我就猜想邱大叔一定死了,否則他怎麼讓「鬼醫」在他臉上打石膏,但是眼前的邱大叔分明活著,這又怎麼解釋呢?」

  頓了頓,接下去道:「後來兇案連起,事出離奇,我對假邱老兒越想越可疑,才找石大叔幫忙。」

  石臏接著道:「小兄弟是看我身裁長短與那凶賊相像,找我暗中商量,預定今夜要我戴上面具去找找那賊子試探一下,卻不知被常大俠拖住下棋,更想不到他居然來此行兇,要不是小兄弟一再提醒這安全問題,胸前掛了這塊鋼片,我這條命今夜也與常大俠一樣同赴黃泉了。」

  「鐵面飛衛」道:「邱老丈想必已不在人世,忍辱受苦二十餘年,好不容易出天星宮,重睹天日,想不到競喪生金環門中,其一生命連何其悲慘!」

  「神鞭青萍」忍不住問道:「依公子之言,此賊子莫非就是金環門中高手?」

  羅成頷首道:「金環門中高手,多數在下已經會過,除了門主,餘者難擋我剛才一擊。

  「神鞭青萍」石臏怔怔道:「想不到名不經傳江湖的金環門主竟有如此超絕身手!」

  羅成道:「看來咱們又多一個強敵!」

  「鐵面飛衛」道:「怕什麼?重九一過,我鐘某就去鬥鬥他,替邱老兒報仇!」

  羅成道:「鐘大哥先準備辦理常大俠善後,兇手雖遁,好在真相已經大白,天明可向所有來賓公佈經過。」

  此刻門外已聚滿了人,都是住在東偏院賓舍的各路高手,羅成又一一招呼致意,直到天明,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房中。只見駱秋楓伸手遞過壹張白箋,道:「是古大叔剛才送來的。」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羅成小兒!略施小計,以洩彭城盜藥殺我門下之恨。未清之賬,來日再找,尚祈小心注意,山遠水長,後會有期,汝六陽魁首,暫寄頭上,到時割取,萬勿吝惜。」

  下面署名的赫然是「金環門主」。

  羅成沒有說話,也沒表情,雙掌一合一分,一張信箋已化作飛揚的白粉。

  可是駱秋楓卻感受得到羅成此刻心中已充滿了恨怒。

  重九之約,日漸接近。

  天下第一幫中所有武林黑白二道高手莫不期待這一天來臨。他們對羅成充滿了信心,希望經過這驚天動地的一搏後,能使武林恢復往昔的平靜。

  與此同時,離岳墳約一里之遙的李家廢園中,天星宮主也秘密地潛入駐居,靜候重九之約。

  李家廢園範圍極廣,從一片斷牆危樓間可以看出這座巨宅當年的繁華。滄海桑田,變幻無常,如今已變成雜樹叢生,艾草沒脛,杳無人跡的鬼域。

  白天孤鼠橫行,入夜鬼火磷磷,二十年來使附近居民皆視為凶地,就是太陽當頭,也都避道而行。

  廢園中唯有後面一排四間廂房,尚稱完全。天星宮主一行隨從就居於這四間屋中。荒廢二十年的李家廢園第一次有了人跡。

  可是如此幽靜的地方,卻並不寧靜,天星宮主潛居第五天,就發生了事故。是鬧鬼嗎?不是,是鬧人!每隔一夜,就有秘函神秘地出現於門口。可是這些秘函卻使天星宮主的情緒受到極大的衝擊。

  夜深人靜。

  廂房中,天星宮主猶自未睡,在房中來回慢慢踱步,雲大娘坐在靠窗一張木椅,不時觀望著天星宮主神色,臉上掩不住一抹輕愁。

  剛過初更,房門倏輕輕被敲響。

  天星宮主立刻止步輕喝:「進來!」

  只見瑤光侍者啟門疾步而入,手中拿的又是一封信。雙手呈上後,退立一旁。

  天星宮主接過,並未立即拆封,開口問道:「抓到人沒有?」

  瑤光侍者垂首答道:「沒有。」

  「信在什麼地方發現的?」

  「仍是老地方,釘在前院榆樹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3:23

  天星宮主怒道:「都瞎了眼啦!接連二次,還可以說事出意外,這一次八院院主、三位姥姥隱伏了半夜,連人影都未見到,難道這院中真在鬧鬼,信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瑤光侍者沒有說話,她知道此刻辯答,反而挨罵!

  天星宮主愈想愈惱,憤言道:「傳令下去,伏樁警戒,一律撤回,與其抓不到人現眼,還不如乾脆大方些回來休息。」「是。」

  瑤光侍者垂手告退,雲大娘勸道:「宮主,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先看看這次信上又說些什麼?」

  天星宮主這才拆了封套,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著:「字呈妝前:重九在即,生死之搏,務當慎防羅成預佈伏兵暗算。若各憑功力,勝則喜,敗也榮,但如死於詭謀,豈非死不瞑目,遺恨千古!在下於天下第一幫中行蹤已露,無法再為仙駕效勞,此最後一函,請勿以虛言視之。」

  這封信與前二次一樣,既無抬頭,也無署名。

  天星宮主沉著臉,重重一哼!

  雲大娘道:「宮主,能讓我看看嗎?」

  天星宮主手一摔,信箋如一片浮雲飄出,雲大娘伸手接住,看完不禁皺眉道:「捏造謊言,挑撥離間。」天星宮主道:「我倒有點相信!」雲大娘急急道:「羅公子不是這種人!」天星宮主道:「他縱然不是這種人,但他周圍多的是這種人,難保不會替他出壞主意。」

  雲大娘輕歎道:「此人藏頭縮尾,敵友難測,宮主怎能深信?」

  天星宮主道:「第一封信上說羅成當著天下武林聲稱有信心擊敗我,彩雲出去購物,不是聽到幫下嘍囉向人吹噓羅成說的狂言麼?第二封信上,自稱他略盡微勞,在天下第一幫中搗亂,期使羅成在重九之約前分心勞神,彩雲報告說天下第一幫中嘍囉,在杭州連接購買棺木,顯見確有變故,前二函俱已證實,證明今天這封信上說的,也不會假!」

  雲大娘道:「我總覺得此人心懷叵測,縱然所說皆真,也不是為我們,是為他自己另有所圖。」

  天星宮主道:「不論他是不是幫我們,總歸是於我有利。」

  雲大娘道:「宮主聰慧過人,一向料事百不失一,如今怎會對此尚未露面的人如此相信?」

  天星宮主道:「因為我已知道此人是誰?」

  「宮主猜他是誰?」

  「不用猜也可以想得到,當今天下能逃過八院三老視線,投下此函,除了羅成與冷家老兒外,唯有一個莫於道。除了莫於道之外,誰還有這份功力!」

  「宮主說此人就是那莫賊?」雲大娘黛眉不禁一挑,恨恨道:「果是此陰陡之徒,宮主更不能貿然信其所言。」

  天星宮主笑道:「愈是大奸之徒,其言越是可靠,莫於道是何等人,他豈有不知本宮是何許人,怎會輕易信人之言,若非確有其事,若非能使我信,他白紙黑字,寫此又有何益!我的心理,又豈是二封信所能操縱的。」

  雲大娘心中暗暗一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口說不受操縱,豈知已受操縱,自信不會落入陷阱,卻偏偏自己鑽入布好的陷阱。

  縱是天聖,但怒蒙靈智,好惡之念一生,主觀深植,這正是人類之弱點。雲大娘明白這一點,卻苦以不知如何分析諒勸。

  思之再三,不由一歎道:「宮主,近日來你似乎對羅公子恨念更深了。」

  天星宮主一哼,道:「我恨——」猛一拍桌子:「我的確恨他!」

  雲大娘道:「認真說來,羅公子與我們並無多大仇恨!」

  天星宮主道:「誰說沒有仇恨,苦力堂中弟子死傷殆盡,我怎能不恨。」

  雲大娘愕然道:「羅公子冒死之險救了商雲,宮主不是親口答應他恩怨互抵了嗎?」

  天星宮主道:「不錯,我這樣對待他,這麼寬容,他卻不知好歹,硬要逞強,攔下少林寺過節,與我作對,似乎我不死他就活不下去,叫我怎能不恨!」

  說到這裡,尖聲長叫道:「我好恨,恨不得割他千劍萬刀——縱然割上千劍萬刀,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令人悚然的尖厲語聲便得雲大娘心頭暗暗一震,她注視著天星宮主,良久才道:「宮主,恕商雲有句話要問!」「問什麼?」「商雲要先求宮主恕罪才敢說。」「你說吧,我不會怪你。」雲大娘抑低語聲道:「宮主是否已愛上了羅公子?」天星宮主嬌容一變,默然良久。

  雲大娘歎道:「商雲是過來人,若非宮主愛之深,何來如此深恨,好在重九未屆,變化尚在未定之大,若宮主相信商雲,這件事包在商雲身上。」

  話聲方落,窗外倏有人答話道:「這根紅繩,縱是神仙也拉不攏,羅成若有半分情意,豈能決意置宮主於死地!」

  雲大娘心神大變,轉身一推窗戶,人已越窗而出,天星宮主後發先至,早已飄落院中,鄰室的一干侍從也紛紛啟門湧出。

  但是院中卻靜悄悄地,那有半個人影?

  天星宮主朗聲道:「閣下好身手,既已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七丈遠處一棵高大的榆樹上倏響起答話聲:「宮主天人,相見不如不見,重九之約瞬眼既屆,在下要奉勸宮主,千萬害不得單相思,免得到時一念之仁,反傷自身,免得後悔莫及。」

  天星宮主臉紅耳赤,還好是在深夜,她羞怒交加,厲叱道:「匹夫,你敢出口傷人,本宮不信逼你不出!」

  榆樹上話聲又起:「不要動,你們若要逼我,我可要溜了。」

  一些天星宮高手本想動,聽了這番話,齊都不敢動了,她們知道,以對方這份身手,想要溜,絕對抓不住,一動反而不如一靜,聽聽他再說些什麼?

  只聽得那人接下去道:「自古以來,良藥苦口,忠言難聽,在下是一片好意,奈何宮主誤為惡言,豈不令人傷心。」天星宮主一哼,道:「既是好意,為何要藏首縮尾!」

  那人哈哈一笑道:「宮主如此堅持,在下苦再隱身,倒是落人口舌了。」話落人影已自繁枝密葉中沖天而起,飄然停於樹梢上。

  月色下但見一身黑衣,胸前一圈金線,閃閃發光,臉上罩著黑色頭罩,充滿了神秘氣氛。

  天星宮主道:「何不取下蒙面黑布。」

  蒙面人道:「金環門外出行事向不出示面目,門規所訂,身為門主,不能不為表率,請多包涵。」

  天星宮主不禁一怔,雲大娘已朗聲問道:「三次投函,莫非就是你所為?」

  金環門主道:「略效微勞,何值掛懷!」

  雲大娘道:「天星宮與你無親無故,你為何如此熱心?」

  金環門主哈哈笑道:「貴宮與我無親無故,羅成卻與本門有仇有恨,彭城盜藥,傷我門中十八局手,若不置其於死地,豈非被門下笑我無能!」

  雲大娘聽得渾身顫抖,卻見金環門主抱拳道:「立場已明,今後如有效勞之處,但請吩咐,時間不早,恕先告辭。」

  身形飛逝,轉眼消失不見。

  九九重陽終於來臨。

  初更剛到,西子湖畔,岳王墳前,一條人影如飛而至。只見他一身淡色勁裝,絲巾包額,英氣逼人,正是羅成。

  天上淡月如鉤,略有微光。他打量了一下月照方位,選擇了背湖面廟的位置屹立。

  人剛站定,遠遠一群人影已出現視線之中。瞬眼走近,只見一頂黃金小轎,簇擁著一群老少女子,正是天星宮群雌。

  黃金小轎在岳王廟前停住,轎簾一掀,天星宮主身穿金色短襖褲,雍容地在八大元老,八大院主,以及雲大娘,二侍者的擁護下,向羅成迎來。

  相距三丈止步,羅成已拱手一禮道:「宮主真乃信人!」

  天星宮主也欠了欠身,道:「生死之約,天下矚目,本宮豈敢遲到片刻!」

  羅成道:「宮主若無其他意見,就請準備動手一搏!」

  「且慢!」天星宮主冷冷道:「我還有話問。」

  羅成道:「請說。」

  天星宮主目閃精芒,道:「只有你一人來此?」

  羅成道:「正是。」

  天星宮主道:「在天下第一幫中各派高人怎麼不來?」

  羅成道:「在下昔日既說過與宮主各憑功力一決生死,外人何必參與!」

  天星宮主冷笑道:「他們肯嗎?」

  羅成道:「各派高手雖感失望,但已被在下勸阻。」

  天星宮主一哼,倏轉首目光一掃道:「八位院主聽令。」八大院主上前齊齊行禮道:「宮主吩咐!」「速向四周搜查,看有無可疑人跡!」「請示範圍!」「一里之內,若無人跡,再回來覆命。」「遵命。」八大院主立刻仗劍散開。

  羅成臉色不禁一變道:「宮主這是什麼意思?」天星宮主冷冷道:「你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若我不加小心,再陷入陰謀暗算,今夜豈不死定了。」羅成怒道:「宮主以為我是這種人嗎?」天星宮主道:「小人好防,君子難測,我不能不小心些。」羅成想了一想,平下怒火,微微一笑道:「我羅成生平為人,不論對友對敵,俱可心昭日月!」天星宮主道:「可惜你身邊的狐群狗黨太多,本宮能信過你卻信不過其他人。」羅成道:「宮主既如此說,在下就靜候片刻!」

  雙方頓時沉默下來,雲大娘倏上前道:「羅公子,宮主對你早已捐棄仇恨,今日之戰,能否罷手。」羅成一揖道:「勢成騎虎,大娘恕我。」雲大娘歎息道:「公子,令堂呢?」羅成回答道:「家母已去少林!」雲大娘道:「令堂難道贊成你這麼做嗎?」羅成訥訥道:「家母雖未贊成,但也未阻攔!」雲大娘道:「她去少林何事?」羅成想了一想,道:「家母未說,我也未問。」雲大娘道:「你不能延後約期,等令堂回來嗎?」

  羅成艱難地搖搖頭道:「天下武林目光,皆集羅成一身,我羅成不敢失信天下人!」

  雲大娘又歎道:「你有把握能勝嗎?」「沒有。」「若你死了怎麼辦?」「我若身死,自然再管不了陽世事。」「但是你有想到你母親嗎?羅氏單傳,今後香煙又有誰來嗣承?」羅成心頭一震,這些話都是他從未想到過的事,他從未想得這麼遠,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雲大娘歎道:「你沒想過這些是嗎?那你該先好好想想才對,本宮可以返回天星宮,宮主若死,下一代宮主在八大元老查考下立刻可以誕生,但是你如何對你母親交代呢?又如何對你先人交代呢?」羅成沉聲道:「生死之搏在即,大娘切勿亂我心神。」雲大娘道:「羅公子,我是一片好意,不要以為我是故意使你心神紊亂。」「羅成知道。」「知道就好,你要知道,我不願見你死,我自然也不願見宮主有所損傷,只希望彼此都好好活著,仇恨可以想辦法解決,人死了卻無法挽回,你該瞭解我此刻心情。」羅成一歎道:「大娘這句話說得太晚了。」雲大娘道:「尚未動手,還算不晚。」「可是天下武林俱寄望我羅成,若今日回去毫無交代,旁人又會有什麼看法?我羅成豈不雖生猶死!」

  雲大娘還要苦勸,天星宮主已喝道:「雲娘,這種人比木頭人都不如,你何必與他多廢話,回來!」雲大娘黯然一歎,默默退回天星宮主身後。

  這時三面人影連閃,飛掠而至,只見八位院主不分先後齊齊返回,向天星宮主一禮,齊聲道:「一里之內,毫無可疑人跡。」

  天星宮主貝齒咬朱唇,沉思片刻,道:「既已搜遍無人,爾等速回廢園等候。」

  妲姥失聲道:「宮主要我們走。」「嗯!」「這怎麼行,留宮主一人在此,我們萬萬不能放心。」「姥姥,對方單槍匹馬赴約,本宮豈能留爾等在此,落人口舌!」妲姥道:「宮主,我們不動手,只在旁邊觀戰不行嗎?」天星宮主斬釘截鐵道:「不行,爾等在此,雖然不出手,但對方心理上一樣會感到威脅,高手相搏,不能差一絲一毫,這情形你不是不知道。是以本宮不想佔這點小便宜,兔得弱了天星宮威名。」

  羅成忍不住道:「在下並無此種感覺,宮主不必趕她們走!」天星宮主移目冷冷道:「用不到你插口!」「宮主……」妲姥還想說話,卻被天裡宮主瞪眼打斷話聲道:「姥姥,你莫非要違我諭命嗎?」妲姥惶然垂首道:「老身不敢!」天星宮主也語氣婉和道:「爾等不回廢園也行,但決不能接近一里之內。」妲姥道:「老身遵命,宮主珍重。」天星宮主螓首仰夭,道:「此刻已是二更,天明未見我離此,爾等就可以來收我屍體,另立下一代宮主。」「是。」

  羅成靜靜地聽著,心中倏然感到無比的蒼涼,雲大娘的話不禁又在腦中盤旋起來。「難道我一定要與她拼嗎?」他暗暗自問,同時想起母親,來時堅決的心理慢慢動搖起來。

  天星宮主所有的侍從已走得無影無蹤,天星宮主這時冷冷道:「你準備好了嗎?」語聲驚醒了羅成迷惘的心神,他頓時摒棄雜念,震聲道:「宮主請!」「請!」一切聲音都沉寂下來,只剩下淒厲的風聲和低聲呻吟的秋蟲,大地似已毫無生氣。

  羅成的目光愈來愈亮,宛如二盞明燈。

  天上的月鉤漸漸斜移,淡淡的光芒,正照著面水而立的天星宮主,使她手指的指套,金光閃爍,猶如妖魔精靈在霎眼睛。

  半個時辰過去了,二人如石像一般,動亦不動。

  驀地——響起了一絲聲息。聲息卻起自湖中。但是這聲息極為輕微。羅成聽到了,卻並未在意,蓋西湖中多魚,魚躍水波之聲,本不為奇。何況剛才聲息稍起即逝,與魚躍水聲並無二樣。天星宮主也聽到,心中卻自一緊。因為她面對湖水,一目瞭然,發覺湖邊有了動靜。湖邊的確有了動靜。有個黑黑圓圓的東西伸出湖面。赫然是一顆人頭,一顆活人的頭。這人全身水靠,頭上包著油布,來時水面毫無波紋,輕輕冒出水面,居然不露一點聲音,若非有精純的水底工夫,何能臻此。接著又是一顆人頭靠湖邊冒了出來。一個,二個,三個,四個,竟有八個之多。天星宮主黛眉倏升起一股凜人的殺氣。好啊!搜了半天,原來埋伏是在湖中,難怪岸上看不見人,羅成啊羅成,我並未存下殺你之心,你卻虛偽奸詐,用這種卑劣手段……由於先入為主的觀念,使她感到羅成實在無可饒恕。

  羅成這時也發覺了。

  人在水底,可以毫無聲息,此刻露出水面,必須呼吸,八個人的呼吸聲,近在咫尺,怎瞞得他聽覺。

  他不由一怔,弄不清楚這些水中來的人是友是敵?用意何在?但他卻不敢回頭看。

  天星宮主星眸中精光大盛,這表示她的內力已調提至巔峰,正在查看自己全身破綻之處。若是一回頭,對方必然閃電出擊,這一出擊必是致命煞手,自己萬萬無法閃避抵擋,是以心中雖疑心大起,卻不敢略為分心。甚至連目光都不敢動一動。

  不回頭就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在做什麼?想以聽黨代替視覺,除了微弱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他不禁暗忖道:「難道這些人是來看熱鬧的。」

  這八個湖底升上來的水鬼,的確似像來看熱鬧的。他們自露首水面後確實一動未動,只瞪著八對眼睛,靜靜地望著。

  一個是武林中人見人畏,聲名赫赫的天星宮主,一個是聲名方日正當中的絕世英俠,這場生死之搏的確太吸引人!

  「這些人就在他身後,他卻聞而不見,分明已有默契,看來金環門主的警告確非虛言……」

  天星宮主心中更加肯定了,但她仍感到懷疑!

  「既是埋伏,已經現身,這些人為什麼仍在水中不動呢?莫非別有陰謀詭計?」

  由於水中八人,分別在羅成二旁排列湖底,每人間隔三尺,正面太寬,超出視界之外,故而她心有所疑,時間一久,忍不住眼珠左右一溜。

  這一分心,立使羅成有可越之機!他面對強敵,身前情況不明,身後處險境,心中正自焦急。豈有再錯過這剎那之間的一分先機。就在天星宮主目光一溜之間,身形電射而出,雙掌排風,向天星宮主上下二路幻影攻去。

  他這一動,天星宮主也動了,湖邊來歷神秘的八名水鬼也跟著動了。

  羅成掌力剛沾天星宮主衣衫,天星宮主身形已如陀螺一般,旋轉升空而起,雙臂斜張,十柄指劍幻出層層金光,猶如一柄金色雨傘。

  這正是絕妙的兼攻俱守妙招。

  她卻未料到就在這時,湖邊機簧連響,八支銳利的短箭如扇形向她上半身射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3:44

  顧下無法顧上,天星宮主駭然失色,情況本在她意料之中、但她未料到湖邊那些水鬼,會在這種時機下,以諸葛弩配合羅成攻勢襲擊。

  危機一發,已不容她多想,她雙臂一振,內力猛吐,掌起狂風,向襲身利箭掃去。

  先機已失,身起空中,四面不靠,本已不利,故她雙手十指劍俱是向下,防的是羅成自下向上追擊。

  然而此刻振臂掃箭,下面空門立刻大露——

  羅成攻勢展開,若一擊不中,就等於為下一記煞手鋪路。天星宮主身形旋升而起,他人影已如附骨之蛆,也跟著上升,雙掌十指,已蓄足真力欲發。

  在這欲發未發剎那,耳聞機簧之聲,忽見十柄利箭自頭頂夾著風吹,射向天星宮主。

  這剎那他心頭驚怒交加。以為是各派同道借來此地,要暗助自己一臂之力!他怎能想到,那些水鬼根本不是住在天下第一幫中的武林同道。

  該死,勝機已握,你們卻偏偏在這時候插手,我羅成此刻縱然一擊得逞,使天星宮主喪生,但問心何安?

  此念一起,他十指真力立收,身形急瀉,準備停手後先叱退那批幫倒忙的同道,再重新一戰。

  要知道他對人雖然隨和、謙恭有禮,但內心剛直,覺得生死事小,失信事大,天星宮主剛才摒退隨從,力求公平,自己雖勝機已握,又豈能乘危出手,勝亦蒙恥。

  哪知天星宮主誤會已深,又怎能知道他心中想法。

  她振臂掃落八支利箭,一見羅成並未追擊,暗暗道:「你是該死!」

  嬌軀臨空疾翻,棄劍用掌,內力再吐,一掌向羅成當胸劈去。

  羅成腳剛沾地,猝不及防,胸頭一窒,張口噴出一股血箭。

  他怎麼也未料到天星宮主在自己收招不發,完全善意之下,竟會迅若雷霆下此毒手。內傷加上怒火,一聲狂吼,全身真力如山洪暴發,隨著雙掌十指,飛彈而出。

  這是亡命反擊,也是失去理智的一擊。

  天星宮主也未料到羅成在重傷之下,還有強大的反擊力量,嬌軀方閃一半,腰際與丹田三處重穴,頓被強勁的指風掃中。一聲悶哼,摔倒地上。

  只見羅成口中鮮血泉湧,搖搖幌幌地逼近,英俊的容貌已變得淒厲可怖,厲聲道:「你好狠。」吃力地舉起手臂,力擊而下!

  天星宮主此刻真氣已散,毫無還手之力,她右手正伸入腰囊,想取冶傷聖藥沉香龍涎膏,眼見將死在羅成掌下——

  這剎那,一條黑影如幽靈般橫飄而至,揚手一掌向搖搖幌幌的羅成揮去。

  彭的一聲,羅成身影倒飛一丈,仰天摔倒。那人影揮退羅成,彎腰抄起天星宮主,腳下一墊,方向倒地的羅成欺去,忽見遠外一條人影飛掠而來,急忙身形一轉,掠進岳王廟中,一閃而沒。同時之間,湖邊八名水鬼也沒入湖中不見。後來的黑影掠至當場,目光一掃,失聲叫道:「成兒!」疾撲到羅成身旁,竟是遠去少林的羅夫人。

  羅成暈迷中耳聞呼聲,覺得被人抱住,勉強睜開無神的雙目,看了一看,噙著鮮血的嘴一張,叫道:「娘!孩兒雖受了傷,但天星宮主也好不到那裡去!我總算沒有敗。」

  「成兒!」羅夫人噙淚失聲道:「少林掌門已答應我與天星宮和平解決冤仇,不再堅持使用武力……」

  羅成悲慘地笑道:「娘,你……已來晚了一步……可恨我本已掌握勝機,卻被天下……第一幫中……那些武林同道……幫了倒忙……娘,你要問問他們……為什麼不聽我……」

  話未說完,頭一歪,再度暈了過去。

  「成兒……」羅夫人一聲悲呼,迅從懷中掏出一瓶藥,撬開羅成牙關,整罐藥倒了進去。這正是救雲大娘剩餘下的八寶續命散。剛灌好藥,一群人影蜂擁而至,正是天星宮高手。雲大娘先失聲道:「瓊妹,公子受傷了?」羅夫人微露悲切的笑容道:「傷勢沉重,已剩一息,不過已服下八寶續命散,諒不礙事。」雲大娘跌足長歎道:「我一再苦勸,奈何力不從心,果然造成悲局……」妲姥已接口驚叫道:「咦!宮主呢?」眾人四下掃視,哪有天星宮主影子。

  羅夫人道:「我來時已不知宮主人影,聽成兒說,她已經受傷,卻不知她去了何處!」雲大娘揮手疾喝道:「快搜!」一干天星宮高手立刻四散搜尋。雲大娘剛要走,羅夫人叫住道:「雲姐,找到宮主後,請來天下第一幫!」雲大娘問道:「什麼事?」羅夫人道:「少林已肯摒棄仇恨,和平解決,你我何不趁此機會促成協議,制止殺劫。」雲大娘欣然道:「好,無論是否找到宮主,我與她們必到天下第一幫聚首。你先走,我還要找宮主,不送了。」說完,飛掠離開。羅夫人也身形疾起,向天下第一幫奔去。

  岳王墳前恢復了寧靜,湖水依舊漣漪圈圈,餘波蕩漾。驀地,岳王廟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疾射下一條黑影,竟是剛才救走天星宮主的黑衣蒙面人。胸前金圈生光,赫然就是「金環門主」。他脅下依然挾著暈迷的天星宮主,疾掠到湖邊。

  這時湖中一條稜形快艇疾馳而來,奇怪的是船上沒有撥獎的人,好像船有靈性,自己在動。金環門主抱著天星宮主飛身上船,水中倏露出一個人頭。正是剛才在湖邊暗算天星宮主的水鬼之一。金環門主疾喝道:「快起程!」人頭立刻沉落湖中,稜形小艇疾馳如飛,轉眼沒入湖面深處。

  羅夫人抱著羅成回到天下第一幫。那些企首等候消息的各門各派,黑白二道高手見狀齊都震驚失色。

  牛釗首先失聲痛號,竟跪下來迎接羅夫人,悲呼道:「公子——」「牛大俠快請起。」羅夫人閃身避禮:「成兒還沒有死!」一聽羅成沒死,牛釗猛然跳起來,道:「夫人!」話又給羅夫人打斷!「成兒雖然傷重,已服靈藥,尚無大礙,你就抱他回房安頓。」「是。」牛釗謹慎地接過暈迷的羅成拔足就向後寨飛奔。有些人跟在牛釗後面想走,卻被羅夫人叫住:「各位請留下來,妾身還有許多話要奉告。」

  想走的人不走了,於是眾人一起進入大廳,分主賓落坐,長白掌門屈仲信首先問道:「羅公子身受重傷,這一戰莫非天星宮主勝了?」這正是眾人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羅夫人道:「奉告各位,天星宮主也已受傷,不知去向,這一戰可說是兩敗俱傷!」「啊!」大廳中所有人齊齊起了一聲輕噫。華山掌門尉遲文道:「這驚天動地之搏,天下矚目,夫人能否一述經過?」「對,對,請夫人說說,咱們雖未能目睹,聽聽也是好的。」有人接口跟著要求。所有人齊都神色振奮。靜靜等著羅夫人敘述。在他們心中,認為羅夫人的敘述,必定精彩絕倫,聽了必定過癮。哪知羅夫人神色冰冷,緩緩道:「事過境遷,搏鬥經過已不重要,賤妾倒是有二件重要大事向各位奉告。」

  一盆冷水,澆得廳中群雄神色齊愕,華山掌門道:「羅夫人請說。」羅夫人目光一掃道:「第一件請問各位,剛才有人離開,潛伏去岳王墳前嗎?」「沒有啊!」「咱們都被羅公子勸阻,沒去啊!」回答聲此起彼落。一旁的「鐵面飛衛」怔怔道:「夫人,此問何意?」羅夫人道:「據成兒稱,與天星宮主動手之間,倏有人出手幫忙,可惜幫的是倒忙,若非如此,成兒也不會受傷!」「鐵面飛衛」道:「這就奇了,我可以保證,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羅夫人一怔,微露笑容道:「既然沒有,我也不必再提,好在事過境遷,無關重要。賤妾現在要奉告第二件事——」

  頓了頓,接著道:「少林掌門為免殺劫蔓衍,已願與天星宮和平談判,解決仇恨,好在天星宮再出江湖,除了少林一派外,還未與其餘門派結仇,故請各位能共襄此舉,為武林共締祥和。」此言一出,群雄神色,更加震愕不已,有的甚至感到失望。長白掌門屈仲信道:「夫人是從何處聽來的?」羅夫人道:「賤妾親耳所聞,天癡大師親口答應。」屈仲信一呆,道:「原來夫人去過少林,但這並非單方面的事,天星宮主肯答應協議讓步嗎?」羅夫人道:「賤妾一律承擔,故而今後尚希望各位善視天星宮中人,彼此和平相處,武林才有祥和之氣。」話聲方落,一名幫徒疾奔而入道:「天星宮娘兒們在外求見羅夫人!」「快請!」羅夫人站起來,目光一掃道:「天星宮中人已至,各位對賤妾剛才所言,不願附從者,或不願見天星宮人者,就請暫退。」群雄面面相觀,僅存觀望態度,雲大娘等一行人已急急而入。

  羅夫人首先問道:「恕我未迎接各位姐妹姥姥,找到宮主了嗎?」

  雲大娘憂色重重地搖搖頭。妲姥接口問道:「羅公子醒了嗎?醒了老身要問問他經過,宮主究竟何處去了?」

  天星宮主何處去了呢?快艇飛馳,穿過殘斷橋洞,進入外西湖,在一片林邊停了下來。金環門主抱起天星宮主,飛身上岸,艇二旁水下也同時躍起八名水鬼。金環門主開口道:「今夜你們勞苦功高,本座皆有犒賞。」八名水鬼齊齊一禮,道:「謝門主賜恩。」金環門主道:「但汝等今後對今夜之事切勿洩漏一點風聲,若有違令,殺無赦。」「屬下知道。」金環門主這才穿林而入。

  林中有一處小樓,紅牆綠瓦,頗為精緻。金環門主方到,小樓門戶已啟,開門的赫然是「鬼醫」王元孔道:「門主回來了!」金環門主嗯了一聲,進門就奔入後廳,上了樓梯。樓上是二間精緻的雅室,床桌俱全,佈置得豪華驚人。綠色的窗簾,流蘇錦帳,檀木妝台,這一切令人進來一看就想舒適地躺一下。

  金環門主把天星宮主輕輕地放在桌上,船上他已點了她幾處穴道,止住了她的傷勢惡化,又拍了她睡穴,此刻看來,猶如一朵沉睡的睡蓮。

  金環門主靜靜地站著,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天星宮主嬌艷動人的臉蛋,此刻她神色雖已蒼白,但這份蒼白更襯出她冰清玉潔,柔弱堪憐的女性魅力。看著看著,金環門主目光中漸漸浮起了慾火。有花堪折就當折,面對著如此艷人,誰又能不動心?他伸手輕輕地褪下天星宮主衣衫,衣衫一件件剝落,露出羊脂一般的皮膚。高聳堅實的雙乳,平滑的小腹,還有那雙胯間神秘的幽谷。所有少女的神秘,已完全呈露眼前。金環門主雙手在這完美無暇的身軀上撫動時,喉頭咯咯輕響,目光中幾乎噴出火來。

  可是倏然間他輕輕一歎,停止了一切褻瀆的動作,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霎那,他赤紅如血的目光漸漸恢復正常,又把褪下的衣衫為天星宮主一件一件穿好,然後在她腰囊中取出一瓶沉香龍涎膏,托開她下顎,瓶口對著失血櫻唇灌了下去。接著蓋上錦被,悄悄退出,輕輕下了樓梯。

  「鬼醫」已迎上來道:「門主,她傷勢如何?」金環門主道:「她有秘製靈藥,片刻即可痊癒!」「鬼醫」神秘地一笑,親熱地道:「門主動了她嗎?」金環門主搖搖頭。「鬼醫」神色一怔,道:「錯過這機會,只怕再也找不到機會。」金環門主嘿嘿一笑,道:「這樣苟合,有何味道。」「可是——」「等她醒來就晚了麼?」「嘻嘻,門主,鮮花該折須當折,莫待花落徒悔恨。」金環門主陰森森笑道:「王大夫,你敢與本座打賭麼?」「鬼醫」一怔,道:「門主要與屬下打什麼賭?」金環門主道:「打賭天星宮主自願嫁給我,我不但要與她同床共眠,而且要使她自投懷抱。」「鬼醫」哈哈一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門主手段。」

  天星宮主悠悠醒轉,迷濛中第一個感覺,她感到自己不是睡在地上。地上決沒有這樣輕柔,也沒有這麼溫暖。這好像是睡在床上。睜開星眸,立刻發覺自己的感覺沒有錯,睡的不但是一張床,而且是一張舒適而華麗的床。

  但她反而大吃一驚,挺身坐起,這一坐起,她又發覺自己的傷勢已經痊癒。目光疾掠,卻見床邊擺著一隻自己腰囊中的翠玉瓶,拿起一看,瓶中的沉香龍涎膏已空,顯然已有人侍候自己服下。「這是什麼地方?」「救我的人又是誰?」心中正在猜測,樓梯倏登登響起,只見四名青衣小婢,魚貫而入。

  第一個手中捧著一盆清水,帶著白色布巾。第二個拿著銅鏡木梳之類整妝之物。第三個捧著一疊衣褲,金光閃閃,質料顏色竟與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第四個卻是雙手端著一隻盤子,存著四色精緻的粥菜,加外一碗清粥,一碗紅棗藕粉。天星宮主方自一怔,只見四名小婢各自放落手上的物,齊齊一禮。第一名小婢已道:「家主人命婢子等侍候宮主整妝!」第二名小婢道:「宮主身上衣衫已污,請宮主整妝後換上新衣,家主人說如此才能恢復宮主天香國色。」第四名小婢道:「一夜未食,宮主想必肚中已饑,惜山野之中。倉促之間,無法備購佳餚,只能粗餚饜客,望宮主勿嫌!」

  天星宮主覺得這四名青衣小婢不但容貌清秀,而且談吐應對恰當有禮,設想周到,好像受過嚴格訓教,由此可以想像出她們主人是何等人物!

  她本絕代天人,傷勢已癒,功力無損,神志已定,雍容的氣度立刻恢復,口含微笑道:「多勞四位小妹。」立刻下床坐於床畔凳上,前二名青衣小婢立刻忙於為她整妝梳發起來。她本是自小就受人侍候的,此刻絲毫不覺侷促,趁機問道:「貴主人是誰?」梳發小婢道:「家主人要奴婢們侍候妥宮主衣食,並要宮主略作調息,不過宮主若急於見家主人,奴婢侍候完,自當代宮主傳召!」天星宮主笑道:「傳召不敢,承貴主人相救於先,寬待於後,就說商天英求見。」

  整好衣裝,吃完粥點,四名小婢各自收拾,又齊施一禮才離開,頃刻樓梯聲響起,一人從容而入。

  這人長眉細目,皮膚白暫,五宮端正,年約四十餘歲,天星宮主一怔道:「閣下莫非就是此間主人?」那人點點頭。天星宮主又道:「承出手搭救,請賜告姓名,也好報答大恩!」那人道:「聽說宮主聰慧過人,何不猜上一猜!」天星宮主星眸一轉,道:「莫非閣下就是金環門主?錯非是你,何以能適時現身……」「哈哈哈!宮主果然天人,在下的確是金環門主。」天星宮主道:「但是你此刻臉上仍帶著皮面具,何不取下剖誠相待?」金環門主又大笑道:「高明,高明,在下決不使宮主失望,一定剖誠相待,但有一件事想先問問宮主?」「請說。」「在下已再三示警,以宮主天人,何以仍會如此粗心大意,岳王墳前遣走了身邊侍從,不作一絲預防?」一提起這件事,天星宮主如花嬌容頓時籠罩著一層濃濃怨怒與殺氣,喃喃道:「我一直以為他坦蕩磊落,是個君子,豈知……」金環門主朗聲笑道:「宮主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嗎!」天星宮主目注窗外,話聲如冰道:「閣下也用不到幸災樂禍,本宮不殺羅成,誓不為人!」金環門主倏然長歎道:「情之微妙,最易變化,最難預言,何況以今日一搏來看,羅成氣候已成,聲名已隆,今後武林又將是羅家天下,宮主只恐心有餘而力不足!」

  「住口!」天星宮主輕喝道:「你敢小視我?」

  看到天星宮主那種怨毒盛怒的表情,金環門主的心裡更得意了。但口中卻長歎一聲道:「宮主!我知道這一戰對你的自尊心,是一次極大打擊,羅成雖用了陰謀,但你不能否認他的功力的確已可與你相搏,就是不施展陰謀,他未必一定會敗!」

  天星宮主一哼,道:「若非他埋伏的人使我分心,我豈會重傷敗落?」

  金環門主頷首道:「不錯,可惜今後宮主將永遠無法勝他!剛才在下檢查宮主傷勢,只見腎俞之間一片青紫,想必氣血已塞,可惜在下不知如何著手……」

  天星宮主道:「剛才你檢查過我的傷勢,誰叫你這麼做?」

  金環門主道:「若我不檢查你傷勢,又何以挽回你一條命!」

  天星宮主嬌容微紅,羞得幾乎無地自容,金環門主卻又接下去道:「事出非常,迫不得已,好在已事過境遷,宮主不必難過,還是先試試連氣,看有否阻礙?」

  天星宮主默默轉身,盤坐床上,垂簾運功起來。約盞茶時辰,她星眸陡睜,道:「你說得不錯,我肺氣二經被阻,功力無形之中減低二成……」

  金環門主道:「能自解嗎?」

  天星宮主道:「一個月自療,諒必能衝穴順氣,恢復功力!」

  金環門主拱手道:「那該向宮主恭賀了。」

  天星宮主咬牙切齒道:「我好恨……」

  金環門主道:「恨不如記,宮主若決心報仇,在下保證能把那小子手到擒來,殺以洩恨!」天星宮主冷笑道:「若這麼有把握,為什麼你不早動手?」

  金環門主道:「宮主以為我是在吹牛嗎?」

  天星宮主道:「至少你言不盡實。」

  金環門主哈哈一笑道:「宮主的確法眼,我並非言不盡實,卻是不敢言盡其實。」

  天星宮主道:「為什麼?」

  金環門主道:「我著殺了羅成,只怕宮主就想殺我!」

  天星宮主道:「哪有這種話?你殺了羅成,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想到殺你?」

  金環門主哈哈道:「今天宮主有這種想法,不足為奇,但在以往,情形就不同了,宮主所以恨羅成,只是由愛生恨,在下殺了那小子,宮主說不定由恨轉愛,我費盡心力,除一強敵又造成一強敵,所為何來?」

  天星宮主臉色飛赤,喝道:「你胡說!」

  金環門主又笑道:「就算在下胡說,不過在下有件事可以轉告宮主,三天之內,我可以奉上那小子人頭,讓你知道,我說出的話絕對辦到。」

  天星宮主一怔道:「憑武功嗎?」

  金環門主道:「憑心智!」

  天星宮主道:「你真能制羅成於死地?」

  金環門主道:「言出如風,宮主何不等三天試觀究競!」

  天星宮主倏沉聲道:「我不准你殺他!」

  金環門主道:「宮主莫非仍情絲未斷!」

  天星宮主瞪目道:「我要親手宰了他!」

  金環門主哈哈笑道:「這麼說,宮主是想與本門聯手結盟嗎?」

  天星宮主道:「只要能讓我手刃羅成,隨閣下要本宮如何!」

  金環門主道:「但在下倒希望宮主仔細考慮,天星宮與金環門結盟,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足以震動天下,如此重大的事,草率答應,萬一不妥,屆時豈不後悔莫及!」

  天星宮主一哼,道:「閣下還要考慮嗎?」

  金環門主笑道:「在下是唯恐不成!」

  天星宮主道:「那本宮亦不必考慮,就此一言為定。」

  金環門主拱手道:「為表示同心一德,在下願奉宮主為盟主。」

  天星宮主道:「那倒不必如此客氣,只要你確實能於三天之內,活擒羅成,由我親手動刑!」金環門主哈哈笑道:「在下既說能辦,就不會使宮主失望,不過——」

  「不過什麼?」「天星宮既與金環門結盟,俗議可免,卻不能沒有保證。」

  天星宮主一怔道:「保證什麼?」

  金環門主道:「彼此保證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不得稍起異心,背叛結盟之義!」

  天星宮主皺眉道:「你要什麼保證?」

  金環門主悠悠道:「一切保證都是假的,若要背叛棄盟,誰都沒有辦法,但在下所提建議確是真正能保證此心證無偽,只是說出來宮主恐怕會發怒生氣。」

  天星宮主道:「閣下用不著兜圈子說話,只要有理可行,我決不反對。」

  金環門主道:「好,若宮主能委曲下嫁,你我結為夫妻,同心協力,不要說區區一個羅成,就是天下武林,都在你我掌握之中!」

  天星宮主嬌容一變,尖叱道:「你居然有這種無恥念頭,敢在我身上動色心!」

  金環門主淡淡道:「宮主若是反對,也不用生氣,色為本性,論之無傷大雅,何況下此建議,堂堂正正,怎可說無恥,在下雖年紀雖大,但尚未娶,宮主也未論嫁,若是在下剛才無恥,檢查傷勢時,就不會讓你完壁如初,蓬門未開了」天星宮主頓時嬌面飛赤,連耳根都紅起來,但人家這番話,句句都在理上,一肚怒火,張口結舌,竟無法反駁。

  金環門主又道:「過去的不談。以眼前來說,宮主腎俞之間血氣受阻,功力已減二成,如在下以功力強迫就範,諒宮主也無能為力,但在下並未如此做,可見在下完全出自一片誠意,宮主若不同意,結盟之議不妨作罷,今後各行其事,互不相干!」

  天星宮主聽這番話隱含有威脅口吻,不得不衡量利害了,於是羅成的影子,重複浮上腦海,怨上加怒,又無法排泄,頓時咬牙橫心道:「好,我同意。」

  金環門主道:「宮主切勿勉強,婚嫁是終身大事,應該多作考慮!」

  天星宮主冷冷道:「我說話一向說一不二,不過我問你,三天之內,你果能活擒羅成,交我處置嗎?」

  金環門主道:「三天中如抓不住羅成,願以一命作抵!」

  天星宮主冷冷道:「有你這句話,我死也寧願,現在你可以取下皮面具,讓我看看真面目了。否則我嫁了一個丈夫,連丈夫是誰都不知道,說出去豈非變成笑話。」

  金環門主嘻嘻笑道:「賢妻吩咐,敢不遵命!」

  伸手在臉上一抹,一張人皮面具已在手上,臉型頓變成一個年約五十不到,四十餘歲的中年人,一字眉配上一對鷹目,白皙清懼的臉色,夠得上端正清秀,美中不足的是一對目光卻帶上三分陰鷙,顯出此人工於心計。

  天星宮主目光凝注道:「既露真面目,也該說出真姓名,莫讓人笑我嫁了丈夫連丈夫的姓名都不知道。」

  金環門主微微一笑道:「不錯,不錯,待今夜洞房花燭,我自會詳細奉告。」

  天星宮主一震,道:「今夜洞房花燭?」

  金環門主道:「擇日不如撞日,何況金環門與天星宮今後二家合作一家,是天大喜訊,門下必會狂喜慶祝,早日完成儀式,我也好辦正事為你報仇!」

  說完連擊二掌,四名青衣婢子立刻魚貫而入,金環門主吩咐道:「你們為宮主整妝。」

  「是!」四名青衣小婢齊齊一福道:「恭喜門主,恭喜門主。」

  「哈哈!」金環門主大笑道:「不必多禮,速速準備,今夜有勞賢妻,在下還要吩咐準備一切喜慶應用之物,暫且告退了。」

  金環門主說完向天星宮主長長一揖,轉身離開小樓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4:03

第十六章 天星蒙塵


  同時之間,天下第一幫七進院房中,圍坐了一大堆人,羅夫人坐在床邊,依次是天星宮的雲大娘,妲、媯二姥,「鐵面飛衛」等人。羅成此刻傷勢已痊癒八成,倚靠床上道:「大娘,找到宮主了嗎?」雲大娘臉色沉重地搖搖頭。問道:「公子對那人難道一點印象也沒有?」羅成道:「當時我重傷之下,只見黑影在眼前一閃,又中了一掌,以後迷迷糊糊,什麼都不知道了,唉!這就奇怪了,人既被救了,會到哪裡去了呢?」妲姥歎道:「老身只怕宮主萬一發生不測,咱們該怎麼辦?」房中氣氛一片沉重,羅成轉首問「鐵面飛衛」道:「前面的賓客目前如何了?」

  「鐵面飛衛」道:「終南弟子已護靈回去,『漫天花雨』常大俠的靈樞由本幫派人護送,並由武當、華山二派掌門人護靈,其餘來賓仍在等候公子傷痊消息。」話聲方落,卻見牛釗帶著「滄浪神刀」急步而入。羅成精神一振,道:「展大哥,你怎麼今天才回來?」「滄浪神刀」臉色沉重地道:「羅公子,老朽帶回來幾件壞消息!」羅夫人神色一震道:「什麼壞消息?」「滄浪神刀」道:「青城法元子於十五日前死於中州道旁。」羅夫人神色一震道:「兇手呢?」「滄浪神刀」搖搖頭道:「老朽只見一具屍體,兇手是誰,老朽因為急於趕路,並沒有偵查。」羅成道:「還有呢?」「滄浪神刀」道:「峨嵋已遭一神秘門派屠殺,香芸姑娘被劫不知去向。」「啊!」雲大娘首先驚呼起來。羅成也自臉色大變,失聲道:「展大哥,消息從何而來?」「滄浪神刀」道:「是丐幫傳訊,老朽途中恰巧遇上丐幫幫主得知一切……」羅成喃喃道:「是我的錯,到此後一直抽不出人手去接芸姑娘,以至發生了這種事。」雲大娘已急急問道:「丐幫幫主說出是誰下的手嗎?」「滄浪神刀」道:「那批人個個功力不凡,黑衣衫上都繡有金圈。」雲大娘失聲道:「怎會是金環門。」羅成目光一張道:「我明白了!」羅夫人道:「成兒,你明白了什麼?」羅成道:「以前我一直無法猜透金環門主是誰?現在我才發覺,金環門主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此言一出,眾人恍然大悟,不錯,除了三環先生莫於道,怎會知道香芸居於峨嵋,除了他,金環門又怎會上峨嵋大開殺戒。

  「滄浪神刀」悟通這層謎團,不由失聲道:「這一來就糟了!」「鐵面飛衛」怔怔問道:「什麼事糟了?」「滄浪神刀」道:「你們可知道三皇寶藏已經出土的消息?」

  羅成歎道:「三皇寶藏圖是邱老丈所得,就在我手中失去,哪有不知之理。」

  「滄浪神刀」一怔道:「公子居然也知道,究競如何得而復失?」

  羅成於是略述經過,「滄浪神刀」頓足道:「公子怎可把這等稀世難遇的奇寶,拱手送人,你可知道三皇寶藏的價值嗎?」

  羅成搖搖頭。「滄浪神刀」道:「三百年前,武林中出了三位奇人,這三位奇人又是同胞兄弟,合稱大地人三皇。三皇功參造化,在江湖上行道一年,遍訪八大門派,居然未遇敵手,大概是沒有對手的緣故,第二年就不復出世,但在第三年太行山出現了一座三皇殿,傳言江湖,要將一身絕技,傳授當世。

  但他三兄弟定下一條規矩,凡求授武功的人,必須要繼呈一件珍奇之物作為進見之禮,無論是古董字畫,靈藥妙丹,三皇視物之貴賤,再決定傳授多寡,當時武林中風聞而赴者,大有人在!故而三皇殿中奇珍異寶,神兵利器,不可勝數。

  後來不知什麼緣故,三皇殿突然關閉,從此自絕塵世,不與武林來往,其後十年,中原一帶曾發生一次強大地震,那座聲名顯赫的三皇殿平地失去蹤跡,雖有許多武林人物前去採探,但見斷壁危崖,地形大變,已非昔日面貌,沒有人能有所獲,於是三皇事跡,漸漸淹沒不聞,想不到如今竟出現一幅三皇藏寶圖……」

  「滄浪神刀」一口氣說到這裡,只聽得在座眾人個個張目神往不已,「鐵面飛衛」接口道:「這麼說,三皇寶藏若落於莫賊之手,後果豈堪設想。」

  「滄浪神刀」道:「落在任何人手中都可以,落在這奸賊手中,咱們就完蛋了,不說奇珍異物,單是三皇武功,咱們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接擋得住一招的。」

  牛釗大叫道:「你既知道這麼重要,為什麼不先去找!」

  「滄浪神刀」歎道:「我遇上了『子母奪命環』終老兒,咱們二個已去過一次太行山,豈知太行山天風崖周圍已密佈金環門高手,終老兒命喪天風崖,我只能回來搬救兵。」

  眾人神色均是一變!就在這時,「瘟地太歲」古福生匆匆進入,道:「幫主,寨外有人射入箭書,要交給羅公子。」

  「滄浪神刀」接過,見封面寫著羅成親收,順手就遞給羅成。

  羅成拆開一看,只見信箋上寫著:「欲救香芸,今夜初更,單身赴約,東出二里,柳樹之下,自有引接,月落不至,請至湖畔收屍!」

  正面署名的赫然是金環門主。

  這消息對羅成來說並不是意外,他默默將信箋交給了母親,來信使雲大娘震驚不已。她倏然站起來道:「今夜我去!」

  羅成一躍起床,道:「不,我去,人質在他手中,我若不去,萬一對方下毒手,豈不枉送芸姑娘性命!」

  「但是——」雲大娘與羅夫人同聲道:「你傷勢還未痊癒怎麼辦?」

  羅成深深吸一口氣,沉重地對雲大娘道:「不礙事,我自信尚能對付這奸賊,大娘請放心,芸姑娘隨我出天星宮,今天我縱然拼上一命,也要把她毫髮無損的交還給你!」

  話聲一轉,接著對「滄浪神刀」道:「莫賊此計固然想誘我自投羅網,但他分明也想引開咱們的注意力,讓他手下能從容覓掘三皇寶藏,故而大哥不妨到前面向各路同道宣佈此消息,請他們隨幫中兄弟一齊前往太行山,我今夜救出芸姑娘自會即刻前往會合。」

  「滄浪神刀」精神一振,道:「對!咱們分頭進行,無論如何得先阻止金環門的如意算盤。」

  黯淡的月光,籠罩著起伏群山。羅成身背長劍,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天下第一幫。

  幫中的燈火雖仍輝煌,但因「滄浪神刀」已宣佈了三皇寶藏消息,偕著「鐵面飛衛」帶著幫中高手邀請所有同道一齊趕往太行山,所以變得冷冷清清起來。

  此刻送羅成出寨的只有天星宮人與羅夫人,她們等羅成漸漸離去,才低聲相互商議一番,雲大娘與天星八姥立刻在後潛行跟蹤。

  時正初更,羅成依約向東奔出二里,已望見波平如鏡的西湖,湖畔有三四棵高大的柳樹。只見樹後倏閃出一個黑衣蒙面人,拱手道:「羅公子嗎?」羅成停步一哼,道:「金環門中朋友,你頭兒在何處?」那名蒙面金環門徒道:「在下自會領路,公子請上船!」原來湖畔上還停著一艘小艇。羅成不再多說,飛身上了小艇,金環門徒也跟著上了艇尾,拿起槳櫓劃離湖邊。

  穿過三橋六洞,小艇倏又向莫平山方向劃去。約過了半個時辰,才到湖邊,蒙面金環門徒道:「公子可以上岸了,前行一里,桃林之前,門主已在候駕!」

  羅成依言昂然向前奔去,盞茶時刻,果見遠遠一片疏落桃林,時值深秋,那片桃林既無桃花,也無桃葉,只剩下一片黑黝黝的禿枝,風掠稍頭,響起一陣陣噓噓之聲。

  方行近林邊,倏見正面一棵桃樹下綁著一個人,還未看清是誰,對方已高聲叫來:「成哥……」羅成雙目神光驟張,只見那人是香芸,長髮披肩,滿身污穢,被綁在樹幹上,像是受了不少苦,不由失聲道:「芸妹,你受傷了嗎?」香芸搖頭道:「還好,成哥,你快離開此地!」羅成抽出長劍,道:「我救了你,跟你一齊離開。」話聲中人已向前撲去,嚇得香芸尖叫道:「你不能過來!」羅成一驚,停身疾退二尺,道:「香芸,為什麼我不能過去?」香芸道:「你難道不知他們已埋伏四周,以我為餌,誘你人伏?」羅成朗聲笑道:「我豈能這麼糊塗,這附近埋伏的人不下二十餘人,但還不在我眼中,香芸,任是千軍萬馬,我也要保護你離開此地。」香芸急急道:「你還是不能過來,我。這四周都是毒!」羅成心頭一震,道:「那你怎麼未受影響?」香芸道:「鬼醫強逼我服下了二顆解藥,據他說越過我周圍三尺距離之內,就是大羅金仙,也會成一灘濃血。」

  羅成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鬼醫弄的鬼門道,這算是下對了藥!」

  說著已從懷中掏出一些藥瓶,撿了一瓶,打開瓶塞,取出二顆藥丸,放在口中吞了下去。

  香芸怔怔望著,惑然問道:「成哥,你吃的是什麼藥?」

  羅成含笑道:「就是鬼醫的避毒九!他撤下毒,我用他的解毒丸來避毒救你,真可說是奇妙的安排!現在你應該放心了吧!」

  香芸怔怔望著,她不知道羅成在彭城的經過,對他居然有鬼醫的解毒丸,自然感到奇怪。羅成此刻已走近樹前,長劍向香芸身上的繩索輕輕擦去。

  哪知劍身掙地一聲,反彈回來,繩索竟是完好如初。

  羅成心頭一震,道:「原來是蛟筋夾銀絲的仙人索,難怪你掙不脫!」

  又上前一步,收劍回匣,雙手暗運內功,握住仙人索正欲以真力崩斷,驀地——

  一片烏雲臨空下降,向羅成頭頂疾落!

  羅成聞風知變,雙掌猛翻,向上撩去,那知發出的真力,毫無著力之處,驚覺不對已遲,一片烏光閃閃軟軟的漁網已裹在身上。

  他全神貫注在毒上,想不到陷阱自天而落,大驚之下,雙手拚命去扯漁網。那知愈用力拉,網絲愈緊,週身竟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陰暗處倏出一條人影,笑道:「羅成,你也有今天!」

  羅成這時已放棄掙扎,循聲凝神一看,竟然是天星宮主,不由失聲道:「怎會是宮主你?」

  天星宮主的如花嬌容在淒迷的月光下,籠罩著一片陰厲的冰峭,聞言格格笑道:「羅成,你想不到吧,其實此刻無論是誰都一樣,你再難活著離開此地!」香芸淒聲哀求道:「宮主,你可以殺我,求求你放了羅公子。」「賤人住口!」天星宮主叱道:「你自己死在眼前,還有閒心管別人死活。」香芸喔地一聲痛哭失聲。羅成忙沉聲道:「芸姑娘,你不要哭,生死由命,你此刻痛哭徒亂人意。」香芸這才勉強抑制住悲泣,羅成移目注示天星宮主道:「宮主,記得箭書相約的是金環門主,莫非是宮主假他之名!」「哈哈哈……」驀地一陣長笑,響起天星宮主身後,又是一條人影緩步自一桃樹後出來,端正而陰鷙的臉龐,黑色繡金圈的長袍,正是金環門主,也是羅成千方百計要追尋的元兇——三環先生莫於道。只見他笑畢道:「箭書相約,宮主與我還有什麼分別!」

  羅成卻是第一次見到莫於道面目,故而一怔問道:「閣下就是金環門主嗎?」「不錯。」羅成劍眉一挑,道:「那你就是三環惡魔莫於道?」莫於道嘿嘿陰笑道:「可惜你已知道得晚了一步,今天我亮出面目,只是希望你能死得心安理得。」羅成暴吼道:「好惡賊!宮主,他就是殺雲大娘的兇手,你快殺了他!」莫於道哈哈大笑道:「賢妻,他竟要你殺我,好像是瘋了。」天星宮主冷冷道:「若他是瘋子,我倒可饒他不死,可惜他沒有瘋。」

  羅成一聽這番對答,腦中轟然如遭雷擊。

  天星宮主變成了莫於道的妻子?這怎麼可能,他幾乎疑心自己耳朵聽錯了。

  只見莫於道冷冷笑道:「不錯,賢妻,人已在你眼前了,你不是要親自動手嗎?現在就讓你親自動手。」

  一句話驚醒了木立的羅成,他大叫道:「宮主,你真的嫁給了莫賊?」天宮主冷冷道:「不錯。」羅成悠悠長歎道:「宮主既已親口承認,我總算死了這條心,我與雲大娘這二天,日夜在擔心你的安危,想不到你已變成新娘,讓我們憑空多擔不少心事!」

  天星宮主尖笑道:「你不是說過你我二人不能並立嗎?此刻怎又為我擔心起來了?」莫於道冷笑道:「他不過是想多說幾句好聽話,能苟延殘喘片刻!」羅成這時反而心底一片平靜,道:「我也不想多言,只不過告訴你二件事。」天星宮主道:「你說吧,我聽著。」羅成道:「第一件,家母已經自少林返回,少林掌門答應與宮主和平談判,解決怨仇,是以情遷勢移,希望宮主不要辜負我娘一番苦心。」天星宮主一哼道:「像這種仇敵多幾個,我並未放在心上。」羅成道:「第二件,我生死不足惜,但求宮主能放了香芸。」

  天星宮主酸溜溜地道:「你不為自己生命求情,反替旁人求命,倒是深情得很,可惜你不知道我的脾氣,如今我要在你面前拿她開刀!」羅成急道:「宮主,你絕對不能殺她!」天星宮主道:「我卻偏要殺她,而且要一寸一寸地殺他!」羅成道:「你知道她是誰嗎?」天星宮主道:「這話問得很有學問,就因為她是天星宮叛徒,我怎麼處置誰也管不著。」羅成道:「可是你是否知道香芸是雲大娘的骨肉,看在雲大娘面上,宮主應該網開一面。」

  天星宮主一呆,莫於道卻嘿嘿冷笑道:「天英,我告訴你的話現在證實了吧。雲娘與外人苟通有女,矇騙了你,這是第一條罪。母女先後私奔,竟想叛離你,這是第二條罪……」

  話聲未落,但見一群黑影疾奔而來。莫於道頓住話聲,大喝道:「還不現身攔截!」

  隨著這聲大喝,四周倏然出現十餘個黑衣蒙面人,向那群黑影撲去。

  天星宮主略一凝神注視,立刻嬌叱道:「是本宮的人,不必阻攔!」

  十餘名金環門高手立刻停身退回四周屹立,那群黑影飛瀉而落,正是天星八姥及雲大娘,羅夫人等人。

  這些人一見天星宮主立刻齊齊一禮,雲大娘首先道:「我們正在四處搜覓宮主,想不到宮主竟在這裡。」

  天星宮主一哼,道:「大娘,你看看樹上綁的是誰?」

  雲大娘早已看清楚,心中一片焦急,只是不便露諸神色而矣,聞言忙道:「這是本宮弟子香芸,求宮主慈悲,恕她一次!」

  天星宮主冷冷道:「聽說香芸是你女兒?」

  雲大娘垂首道:「昔年一夕孽緣,得此苦果,礙於宮律,屬下瞞上至今,還望宮主念我二十年來忠心照顧宮主之情,寬恕一切。」

  天星宮主冷冷道:「這點我可以原諒,但聽說你那次在紅雲幫受傷,原是想叛離我!」

  雲大娘心頭一震,道:「宮主此言從何而起,二十年來我視宮主重過於自己生命,豈忍相棄。」

  莫於道嘿嘿陰笑道:「雲娘,我人在這兒,你何必再掩飾!」

  雲大娘一震,抬頭問道:「你是誰?」

  羅成接口道:「大娘,他就是殺你丈夫,在紅雲幫中暗算你的奸賊!」雲大娘臉色驟起,厲聲道:「原來你就是莫於道,好,好,好,好!」身形驟起,掣出長劍,向莫於道撲去。「住手!」天星宮主一聲嬌叱,雙掌猝然揚起,半空中的雲娘猛吃一驚,倒掠退回原地,抖聲道:「宮主,他是我不世之仇敵,為何要庇護他?」莫於道哈哈笑道:「雲娘,宮主已下嫁於我,今後天星宮主與金環門是一家,故而本座一樣有權處置你!」一聽此言,雲大娘頓時呆了,天星八姥與羅夫人也臉色齊變!

  天星宮主冷冷道:「雲娘,只要你今後不再存叛離本宮的念頭,念你侍候本宮二十年,我就恕你這一次,同時我也饒你女兒不死。」香芸倏大叫道:「娘,你不要顧我,我不願再認賊作父,只求能放了羅公子,我寧願死!」天星宮主厲聲道:「香芸,本宮已饒你一命,你若再倔強,休怪本宮無情。」

  羅夫人垂首一揖道:「宮主,我有一言,尚希望宮主三思!」

  天星宮主冷笑道:「你莫非要替你兒子求情?」羅夫人道:「犬子自投羅網,我縱想求情,諒宮主也不會輕易答應。」

  天星宮主道:「你知道就好,免得多費口舌。」

  羅夫人道:「但我不能不為宮主擔心,莫賊陰刁奸險,宮主所事非人,將來難免要吃虧!」

  莫於道哈哈笑道:「瓊娘,宮主已與我洞房花燭,你挑撥離間,莫非要吃醋嗎?」

  羅夫人咬牙切齒道:「惡賊,你害得我家毀人散,在武林掀起滔天風雲,總有一天要遭惡報!」

  莫於道陰笑道:「天道無眼,今後武林唯天星宮與金環門獨尊,你這番毒咒,恐怕不會靈驗。」

  羅夫人一哼,對天星宮主道:「我一片肺腑之言,還望宮主三思。」

  天星宮主冷冷道:「本宮自己的事,不必你多操心,八位姥姥與雲娘,你們過來!」

  妲姥垂首道:「宮主,老身想先請問一事!」「什麼事?」「先人宮律,規定宮主不能結婚,今日之事,宮主何以自處?」天星宮主神色一震,緩緩道:「宮律並非不可改變,將來回宮,本宮自會向先主神位交代!」妲老歎道:「宮主既如此說,老身等只有回宮後等宮主自處,但目前宮主必須答應一事,老身姐妹八人才能隨侍宮主左右。」天星宮主道:「什麼事?」妲姥道:「吾等只聽命於宮主,並不承認莫賊與宮主之關係,更不能聽命於他,宮主能否答應?」天星宮主頷首道:「這是自然。」

  莫於道插口道:「賢妻,你難道忘了協議?」天星宮主冷冷一瞥,道:「宮律如此,未修改前,我也不能違背,何況我指揮與你來指揮有什麼二樣?」莫於道目珠一轉道:「是,是!一樣,一樣!」話聲方落,只見一條人影竄起,一個掠向香芸,一個掠向漁網中的羅成。

  前者正是雲大娘,只見他手起劍落,割斷蛟筋,退後一旁,挾起香芸。可是想救兒子的羅夫人卻遭遇了困難,她長劍猛削網頂細索,想不到竟被反震回來,一急之下,方欲連子連網抱起,倏聞一聲大喝,一道掌勁,劈胸撞至。救援未成,只能暫圖自保,退身長劍掃出一層扇形劍氣,倒掠而退。

  出手的正是莫於道,只見他冷冷笑道:「此網乃人發與五金之精織成,瓊娘,你最好不要白花力氣,站著看我先送你兒子的終!」話聲中,伸手一指向網中羅成戳去。

  羅夫人見狀心膽欲裂,一聲怒叱,再度向莫於道撲去,劍勢連演「鬼三式」精芒如火樹銀花罩住莫於道全身。

  天星絕學,非同凡響,莫於道不敢掉以輕心,自身而退,但以他此刻功力,豈把羅夫人放在心上,只見他哈哈一笑道:「瓊娘,你要與兒子一齊死,我一樣可以成全你!」掌式一圈一引,飄然向羅夫人當胸推去。

  羅夫人猛覺得一股奇異的吸力劈胸撞至,經驗告訴她已無法抵擋,逼得順勢向後倒去。身軀仰天看地,耳中已聽到一聲陰笑,道:「瓊娘,你認命吧!」一道掌影已疾壓而下。

  雲大娘眼見羅夫人情勢危急,一聲嬌叱道:「惡賊!你體傷人!」長劍脫手急擲而出,人也跟著撲去。

  這擲手一劍正是天星宮中救命絕招「御風斬」,只見一溜精光,挾著尖銳嘯聲,疾射而去。莫於道顧不得再傷人,擰腰退避,雲娘已撲到,掌影如靈蛇一般,挾著沉厚勁力攻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4:33

  羅夫人死中逃生,也挺身而起,仗劍夾攻莫於道。她二人同仇敵愾,都是忘命搶攻,恨不得把莫於道一掌擊斃,分屍而食。

  卻聽到天星宮主一聲嬌叱:「都給我住手!」

  雲娘與羅夫人聽也不聽,依然急攻,莫於道心中有所顧忌,只見他身形的溜溜一轉,飄然脫出戰圈,落於天星宮主身邊。

  羅夫人與雲娘倏失敵影,自然只能停手,羅成近在咫尺,二人立刻伸手去扯漁網,想先救人,只聽得天裡宮主喝道:「雲娘,你還不過來,莫非要叛抗本宮!」

  雲大娘沉聲道:「是宮主棄我從敵,不是我棄宮主。」

  天星宮主冷笑道:「好!八位姥姥,速擒住雲娘和瓊娘。」

  天星八姥互望一眼,齊齊應道:「遵命!」

  羅夫人與雲娘好容易把漁網扯鬆了一些,八支長劍已指在身後,羅夫人急怒之下,反手一劍就欲撩出,卻聽得妲姥低聲道:「瓊娘,暫且委屈一些,或還有一絲希望,切勿徒事反抗,使老身無法向宮主進言。」那邊媯姥也道:「雲娘,宮主的脾氣,你應該比我瞭解,信任老身,放棄反抗,免使情勢變僵!」這番話說得極輕,雲娘一怔,垂手長長一歎!羅夫人也黯然棄劍而立。

  妲姥恭身道:「雲娘與瓊娘已放棄反抗,請示宮主如何處理!」天星宮主道:「閉了二人穴道,押過一旁!」媯姥道:「瓊娘救子,本為人之天性,看她已非官中人,還望宮主網開一面,恕其所行。」天星宮主一哼,道:「也罷,看在你姥姥面上,本宮就恕她一次,若有下次,就不會如此便宜了。」媯姥剎目示意道:「羅夫人,宮主已對你如此寬容,你不走還待何時。」羅夫人黯然流下二行淚水,她雖然擔心羅成安危,卻知道此刻要救人,比登天還難,不由向天星八姥深深一禮,道:「成兒一切,就拜託諸位前輩照顧了,他就是死,也請通知我去收屍!」語聲淒苦,令人心酸,雲大娘此刻也淚流滿面道:「瓊妹,我芸兒也托你帶去,她一輩子也只能依靠你了,望你視如己出,我雖死無憾!」「雲姐,你放心。」

  羅夫人哽咽不成聲,掩面匆匆奔向呆立彷徨的香芸,道:「芸姑娘,你跟我走吧!」香芸悲泣道:「不,我要救我娘!娘!我要跟她們拚命!」

  她大叫一聲,像瘋了一樣,向前撲去,卻被羅夫人一把拖住,強抑悲切,低聲道:「香芸,你娘不會死,千萬別衝動,反對你娘不利!」

  香芸這才止住泣聲,二人正欲離開,卻聽到莫於道大喝道:「慢走!」天星宮主側首皺眉道:「你要做什麼?」莫於道沉聲問道:「天英,你真要放她們走?」天星宮主道:「放她們走又如何?」「天英,我不贊成,需知縱虎容易擒虎難,你如此做豈非留下禍根,將來替自己增加麻煩!」天星宮主尖笑道:「虧你還要獨尊武林,若連二個寡婦弱女都害怕,你又何必在江湖上混!」莫於道臉上發燒,陪笑道:「我只是覺得你的做法矛盾……」天星宮主瞪目截住話聲道:「到底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莫忘了你答應我,這件事完全由我來處置!」莫於道眼珠一轉連連陰笑道:「好,好!隨你怎麼辦,我不再多嘴!」天星宮主這時冷冷揮手道:「瓊娘,希望你今後自量,現在你走吧!」羅夫人此刻只有把滿懷希望寄托在天星八姥身上,含著悲痛,拉著香芸疾離而去。八姥這時也閉了雲娘穴道,押過了一旁,莫於道這時揚聲喝道:「收網!」

  桃林中飛彈出一條人影,手上牽著一倏網繩,伸手一收一抖,羅成已墜網倒地。

  接著見他食指向網中飛彈數下,制了羅成穴道,再度抖網,那網似有靈性一般,變成一團收入那手中,恰恰盈握,只剩羅成臥在地上,踉蹌爬起來,挺身屹立。

  天星宮主自衣袖中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緩步走到羅成前面,冷冷問道:「羅成,臨死之前,你還有遺言嗎?」「有。」「你說吧!有未了之事,我一定替你辦到。」「只希望宮主慎防惡賊心計,不要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天星宮主臉色一變,道:「還有嗎?」「雲大娘雖是你屬下,但把你自小帶大,無哺乳之恩,卻有扶養之德,你該善待之。」天星宮主一哼,道:「說了半天,光說別人的事,難道你自己沒有事嗎!」羅成仰天一笑道:「我羅成仰不愧天,俯不愧人,除了怕母親老無人養,已無任何牽掛,宮主,你動手吧!」天星宮主銀牙一咬,匕首已經舉起,卻見妲姥道:「宮主能否暫緩殺羅公子?」「為什麼?」妲姥道:「瓊娘為了本宮之事,僕僕風塵,往返少林,為本宮解怨撫仇,今日宮主再殺其子,傳入江湖,豈非被人議論怨德不分。」天星宮主道:「姥姥,本宮前夜一戰,差些命喪其手,今夜誰也阻不了我。」妲姥道:「生死之搏,各恁功力,但以今夜這種手法,老身不表贊成!」天星宮主瞪目道:「姥姥,你可知道前夜之戰,本宮也差些落於他陰謀暗算之中。」妲姥道:「老身也曾聽說其中曲折,若宮主信任得過老身,此子不妨交老身看管,若果如宮主所言,不用宮主動手,老身當宮主之面,寸寸割他之肉,以洩宮主之恨。」「好……」天星宮主話聲未落,莫於道已急急道:「天英,你何以如此優柔寡斷,看情形你這些侍從都向著小子,提防夜長夢多,另出變故。」天星宮主目光一掃道:「諒她們不敢。」莫於道皺眉道:「你如此信任她們?」天星宮主道:「數十年相處,我若不信任她們,又能信任誰?若她們要反,此刻就反了,何必待將來!」天星八姥齊齊惶然躬身道:「宮主明鑒,老身不敢。」這時又有一群人影如飛而至,是八院院主及侍者等人。為首長春院主躬身道:「聞羅夫人告知,宮主來此,特來參見。」天星宮主揮手道:「時間不早,我們回去再說。」於是妲姥押著一言不發的羅成,與其餘人簇擁著天星宮主與莫於道離開了桃林。

  晨曦微啟。

  小樓的紙窗上仍映出慘淡的燈火。

  天星宮主鐵青著臉色,坐在妝台前,妲姥躬身站在一旁,道:「宮主,雲大娘求見宮主……」天星宮主蹙眉道:「姥姥,我說過不想見她。」妲姥歎道:「雲娘一生做事謹慎忠耿,二十年來對宮主你更是無微不至,宮主無論如何,念在舊情,見她一次。」天星宮主厭煩地揮揮手道:「姥姥,不用說了,你解開她穴道,只要她不再找麻煩,去留任她!」妲姥道:「不瞞宮主說,老身早已解開她穴道,但她堅持要見宮主。」天星宮主惱道:「你們與羅成相處一二天,好像都變成二個模樣。好吧,傳雲娘進來,看她有什麼話說。」「是。」妲姥這才吐出一口氣,緩緩退出。

  小樓門外一直到樓下,二侍者與五、六、七、八四姥佈崗站立,妲姥一出門,目光俱帶詢問的表情,注視過來。姐老含笑點點頭表示回答,匆匆下了樓梯。卻見莫於道迎面走來。橫身一攔,妲姥躬身道:「莫門主要去何處?」莫於道目光一問道:「本座上樓回房,姥姥,怎麼啦?」妲姥冷冷道:「宮主臥室,不容外人進入,莫門主若要休息,最好另尋一間房間。」莫於道怒道:「笑話,本座與天英已是夫妻,誰說我不能上樓與天英同房?」妲姥沉聲道:「莫門主若是忘了老身未到此前所說的話,老身不妨再說一遍,天星宮並不承認宮主與你的關係,故而老身等不在此便罷,既在此,必須克盡厥職,遵守宮律,非經宮主傳召,不准任何人冒讀宮主。」

  莫於道嘿嘿笑道:「你們不承認無關緊要,只要宮主承認就行了。」妲姥冷笑道:「只怕此刻宮主也不敢明言承認,除非她傳諭讓位!」莫於道一哼,道:「天星宮律如何規定與本座毫無相干,但姥姥別忘了,此地是金環門!」妲姥道:「金環門又如何?」莫於道不由盛怒道:「本座好話說盡,完全是看在天英面上,莫以為本座是怕你們!」妲姥屹立不動,淡淡道:「老身還有事,莫門主既是不怕,就闖上一闖試試!」轉身回頭道:「五妹、六妹,任何人沒有宮主傳召,想闖上樓,格殺不論!」「是。」

  這條樓梯除了五、六二姥外,還有二名院主、二名侍者,此刻齊齊應諾,抽劍待敵。

  妲姥下了命令,立刻走向偏廳,莫於道氣得渾身發抖,他望了望樓上,不信這麼大的爭執聲,天星宮主在樓上會聽不到,但她居然沒有出面,難道真有什麼顧忌?」」

  他城府深沉,覺得此刻情形晦澀,果真硬闖,引起衝突,不但有失身份,而且不適時機,只得悻悻走向後廳。

  鬼醫立刻迎上來,低聲道:「門主,情形似乎不太對勁……」

  莫於道揮揮手道:「你速傳高令主,準備應變!嘿嘿,一切禍根都在那小子身上,宰了他,諒那批老婆婆也變不出什麼花樣!」

  鬼醫連連應是,急急離開傳達命令,莫於道卻繞室踱步,沉思起來。

  也在同時,妲姥帶著雲娘,上了小樓,進入天星宮主閨房。

  天星宮主端坐在椅中,一見雲娘,仰首望著屋頂,冷冷道:「你一定要見我,有什麼話現在說吧!」「宮主……」

  雲娘噗地跪在天星宮腳前,末語淚先流!她身為敬事堂主,身為宮主褓姆,二十年來,宮主從未見她向自己跪過,見狀不由感到惶惑,又急又惱道:「雲娘,你有話好說,何必下跪!」

  雲娘哽聲道:「宮主心情,屬下並非不知,既悲痛宮主逆心遭遇,又怕宮主陷溺日深,故而跪陳肺腑數言,只望宮主切勿再因此怪罪!」

  「好,好,你說你說——」天星宮主惶惑中帶著一絲不耐煩的意味道:「說什麼我也不會怪你!」

  雲娘這才停止住悲泣道:「宮主,我知道羅成的固執傷透了你的心,你表面上雖然堅強,可是心裡在流血——」天星宮主嬌容一變,道:「雲娘,你想說的只是這些話嗎?」雲娘一歎道:「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無補於實際,宮主,其實羅成自己也後悔得很,可是現在大家來談後悔根本來不及了。」天星宮主一哼,道:「你明白就好。」——昏暗算宮主。」天星宮主銀牙連咬,恨聲道:「他應該比我清楚!」雲娘沉肅道:「宮主錯了,他一點也不清楚,當時他雖發覺有人隱於湖畔,可惜他不敢分心,無法轉首掃視,因此他既不知道有多少人隱於湖畔,更不知那些人的模樣。」天星宮主嗤笑道:「他真會裝迷糊,此大概是所謂大蝦若愚!」「宮主!」雲大娘沉重地叫了一聲道:「你誤會太深了,當瓊娘抱著重傷的兒子返回天下第一幫的第一句話,就是厲聲詰問那些聞風而至的武林人物,有沒有出去暗中幫羅公子的忙!」天星宮主道:「不出本宮所料,說來說去還是他那批人!」雲娘道:「宮主,你又想錯了。當時經過調查,沒有人離開過一步!」天星宮主道:「那麼那些人怎麼冒出來的。」雲娘輕聲道:「宮主,那些人自然有來處,我以為他們必是受人唆使,唯恐挑撥不起宮主與羅成的怒火,故意安排著這麼一招巧計,使得宮主與羅公子到水火不想容的地步,他才能坐收漁網人之利。」天星宮主心頭一震,道:「你以為是誰?」

  雲娘道:「我暫且不說是誰,羅公子曾告訴我搏鬥詳細的過程,宮主,現在你何妨細細回味一下,當時羅公子已出手逼使宮主身形騰起嗎?」「不錯。」「他說他的追擊招式也緊跟而上。」「錯非那八支利箭適時配合,破空襲到,他一樣傷不了我。」「不錯!但羅公子發現突然有人幫忙暗襲宮主,他立刻收斂勁力,放棄追擊,根本不想傷宮主!」天星宮主心頭一震,前天搏鬥時的情形又一幕一幕在腦海中映起。

  雲娘頓了頓繼續道:「但是宮主誤會已深,在他收斂勁力,放棄追擊剎那,猝然出手攻他重傷,也引起他神志紊亂,亡命反擊宮主,你想想,若是那些人是幫羅公子的忙,為什麼只發一箭,就悄悄退去?為什麼不乘宮主重傷之際一湧而上?羅公子若是布下陰謀,又怎麼放棄對宮主一擊奪命的機會,反而在身受重傷之下,才亡命反擊?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其中曲折,宮主難道一點都想不明白?」

  雲娘一口氣分析出這些疑點,只見天星宮主額上香汗已如雨落,一滴滴向下淌,她驚醒迷津,急怒交攻,厲聲道:「你知道是誰?」雲娘道:「證據雖未找到,但是若我推測不錯,必是莫於道,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想出這麼陰毒的奸謀,這麼做只有他才能坐收漁翁之利!」天星宮主搖搖頭喃喃道:「怎麼會是他,他要殺我,何必又要救我?」雲娘歎道:「他何嘗想殺宮主,殺了宮主他對付不了羅公子,只有分化宮主與羅公子,他才能利用宮主來對付羅公子,現在他不但利用了宮主,也得到了宮主千金之體,他算是雙倍收穫……」話聲方落,天星宮主倏然站了起來。這剎那她的嬌容變得猙獰怕人,星眸中露出悔恨交織,急怒攻心的神光。雲娘大吃一驚道:「宮主,你想做什麼?」天星宮主銀鈴般的笑聲已如鐵一般冷,鐵一般硬:「你的分析雖有道理,但我還是要找證據,找到證據,我再找他算賬。」雲娘忙張臂攔住道:「宮主,你坐下,稍安毋躁,證據已有人在找,可能立刻送下來!」她的話沒有料錯,剛說完,一條人影飄然衝進房中,無聲無息,短短幾級樓梯,她竟施展了輕功提縱術。她不是別人,正是長春院主,只見她對天星宮主躬身一禮,從貼胸衣襟中扯出一大堆東西,竟是靠水生活的人所用的包頭油布與一件灰黑色油衣。天星宮主眼見這二樣東西,頓時渾身一抖,咕咚一揮手。長春院主立刻拿起地上油布油衣,悄然退出。雲娘這時已輕輕為天星宮主拿穴推宮,弄了半晌,才見天星宮主悠然透出一口氣。

  但是這位平素嬌生慣養,目高於頂的天星宮主目光卻空洞得可怕,不但失去了往昔的智慧與光采,也失去了往昔的驕傲與尊嚴,她睜開雙目,望著雲娘,沒有說話卻已先滾落了二行清淚。雲娘輕聲安慰道:「宮主,你切勿過份悲痛,傷了身體,目前情形發覺得還早,挽救還來得及!」

  天星宮主悠悠歎道:「我悔……我恨……」雲娘道:「悔恨無用,主要的還是宮主必須堅強起來,面對現實!」天星宮主霍然自床上坐起來,一字一字道:「我要殺他!」雲娘搖頭,道:「宮主切勿衝動,殺並不是辦法!」天星宮主一怔,愣愣望著雲大娘,哇地一聲,痛哭失聲,道:「大娘!你要我怎麼辦?要我怎麼辦?」

  雲娘輕輕一歎道:「宮主個性太剛強了,所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為了宮主著想,我們只有將錯就錯了。」

  天星宮主猛自抬頭,道:「你要我跟他一輩子?」

  雲大娘沉重地道:「宮律可改,終身大事不可不慎,但既已生米煮成熟飯,悔也無用,殺徒增恨,不如亡羊補牢,試試能否回天星宮。」

  天星宮主試了試淚水,道:「大娘,我或許方寸已亂,實在不懂你的意思!」

  雲娘道:「俗語說,女人從一而終,嫁夫隨夫,嫁雞隨雞,莫於道與我有殺夫之仇,我可以不計較,與羅夫人的情孽糾纏,羅公子也可不計較,為了宮主,我們都可以放寬胸襟,默祈他改過向善。」

  「大娘,我不能……我不能忘記這段恨!」

  天星宮主尖叫著,腦海中不禁浮起羅成英俊的影子,她覺得這一生,她再已難忘這個影子,縱然情天難補,她也不會抹去這銘心刻骨的記憶。

  「宮主!」雲大娘又開導說:「恨能毀了一生,但是我們既不能眼見你因此而消沉。往者已矣,來者可追,若莫於道能改性向善,真能深愛宮主,未始不是一段美滿煙緣……」頓了頓,接下去道:「自然,以他目前的性情,與宮主在一起,也確實危險,因此我想出了一個亡羊補牢的辦法,期能滅除他的危險性。」

  天星宮主問道:「什麼辦法?」雲娘道:「目前只能廢除他的武功,宮主再慢慢動之以情,感化他的陰沉個性,未始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天星宮主冷笑道:「大娘,你在異想天開,他肯如此甘心就範。?」雲娘微微一笑,道:「他自然不會甘心就範,但我已與媯姥商量過,布好了網,等他去上鉤,到時只怕由不得他了。」

  莫於道在後廳踱著步,他愈想愈煩,也愈想愈覺得羅成不除,必會夜長夢多。他有此想法,心計倏生,抬頭一看,東方已經發白,立刻向前廳走去。

  羅成是被押在小樓旁一座矮屋中。

  那矮屋本是一些舵主身份居住的地方,由於天星宮突然來了這許多人,臨時讓出來的。

  此刻莫於道走出前廳,卻見一名手下匆匆迎面而來。這人沒有蒙著面巾,臉瘦長得像驢面,正是派出去的一名舵主,見莫於道立刻躬身行禮道:「啟稟門主。」「什麼事?黃舵主,走近輕聲說。」莫於道目光一瞟左右,見矮屋門口站著天星宮人,立刻打斷對方的話。「是。」黃舵主湊上二步,輕聲道:「屬下回報,天下第一幫的人倏然大批離開,據得到消息,是趕往太行山。」莫於道神色頓時變了一變,道:「他們居然得到覓寶消息。」黃舵主又道:「剛接中州分壇飛鴿傳訊,陳令主已邀請到鯉魚島主,棄舟登岸,趕往太行!另兩方面邀請的人也都有了回音。」莫於道點點頭道:「傳令急速以飛鴿傳訊,通知中州分壇,攔住鯉魚島主在中州停下來,設法攔截天下第一幫那批人馬!」

  「是。」

  黃舵主行禮而退,莫於道負手向矮屋走去。

  剛到矮屋門口,站在門口的青靈院主與玉靈院主雙雙併肩攔住,青靈院主道:「莫門主請止步!」莫於道臉含笑容,道:「二位是什麼意思?」青靈院主道:「屋中都是女人,正在休息,不方便莫門主過訪,有什麼事,閣下就請吩咐!」莫於道依然含笑道:「我只想看看那小子!」青靈院主沉聲道:「羅公子由姥姥們看守,莫門主可以放心!」莫於道嘿嘿笑道:「就因為不放心,本座才想巡視一下!」青靈院主道:「羅公子既由天星宮監守,門主不必再過問!」「這是什麼話。」漠於道再也裝不出笑容,臉色一沉,道:「二位請莫忘了此地是我金環門分壇,二位身居客地,難道要喧賓奪主!」青靈院主一哼,道:「我們只知奉本宮長老之命,恕不知道有門主,若要硬闖,我們只有以劍對付你!」莫於道冷笑道:「也好,讓你們吃些苦頭,還不知道本座厲害!」話落手動,雙掌一分,向二人分拍而出。

  青靈院主與玉靈院主齊齊輕叱,二道劍光,怒飛而出,犀利的劍氣,立刻如閃電一般回捲飛灑。天星武學果然新奇狠猛,可是莫於道哪會把二名院主看在眼中,只見他身形一側,雙掌一引,人已自二道劍芒的一絲空隙中插入。二名院主卻被他掌力奇異的吸力一帶,踉蹌衝出好幾步,主客易勢,莫於道冷冷一笑,正要推門而入,那知矮屋門戶倏然便得開啟。

  莫於道推了個空,人已跨進門檻,卻見媯姥姥怒目巨睜,冷冷道:「原來是莫門主,什麼事與她們動手?」

  莫於道往前衝的腳步停住,怒聲道:「姥姥,本座想看看羅成,她們竟出手阻攔,也太已喧賓奪主。」

  媯姥一哼道:「原來是要看羅公子,門主也太小題大做了,閣下已與宮主並起井坐,竟跟二名院主動手,不怕有損身份嗎?」

  這一陣訕譏,罵得莫於道又氣又惱,偏又作聲不得,他只能強自壓下怒火,道:「姥姥,依你之見,本座可以看看一個俘虜嗎?」

  媯姥冷冷道:「此地是金環門,就像門主說,我們豈能喧賓奪主,羅成就關在隔壁房中,你請吧!」說完已側身讓路。

  莫於道昂然進入,只見屋內還有四名姥姥,三名院主以及三名青衣弟子,都坐在炕上,目光灼灼地注視自己。「哼!早晚你們這些雯婆丫頭都命落黃泉。」

  他心中恨恨罵著,人向隔壁房間走去。

  這矮屋接連四座,莫於道掀開門簾,腳步跨入,只見羅成孤零零一人盤坐炕上,心頭頓時一喜,由於他知道對方穴道已經被制,所以大膽地走近坑旁,口噙陰笑道:「小子,你怎麼還不睡下休息休息?」羅成冷冷道:「睡不著。」莫於道嘿嘿笑道:「你莫非知道命在頃刻,心亂失神?」羅成道:「生死用不著你關心,你來幹什麼?」羅成道:「可惜你現在作不了主,我要死也不會死在你手上!」莫於道一哼,道:「那你就弄錯了,我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話聲一落,揚手一指,猛向羅成死穴點去。

  哪知這剎那,羅成身體倏恁空橫移二尺,一聲冷笑道:「莫於道,你也弄錯了,我一樣能殺你!」掌勢乘他一指點空,猝然反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4:56

第十七章 梟雄遠揚


  現在前後有敵,身處夾攻之中,他猛然旋身飛轉,雙袖一抖,雙手已多了兩隻精光耀眼的鋼圈,左手兩隻大圈,右手卻是一隻小圈連環套著。正是他輕易不露的兵器「連環追魂圈」。

  他圈隨身轉,一聲厲叱,雙手一抖,三個圈圈已猝飛出手,大的一個襲向羅成,小的二隻出手立刻分開,飛向門中天星四姥。

  三圈出手,他卻看也不看,身形仍然旋飛昇空,轟然一聲,闖破屋頂,瓦片飛濺中,人已騰出屋外。

  這一手陰陽真經上的「天地一幽」防敵保命身法,果然不凡,竟逃出預先布好的夾擊險勢。

  但他一上屋頂,倏覺得腰際一痛,腳下踉蹌,險些站不穩,他知道幸脫險境,還是受了傷。

  略一運氣,覺得並無大礙,怨氣難平,腳一頓,人如飛鳥,立向小樓窗戶射去。

  這些話說來雖長,但自羅成出手,到莫於道竄上屋頂,不過一瞬之間。

  小樓中的天星宮主與雲娘正在愫愫而談,緊閉的窗戶驀地嘩啦啦震響,木屑碎飛四濺中,莫於道神色猙獰地已闖進來。天星宮主臉色一變,自床上彈起,雲大娘慌忙屹立一旁護衛。因為這手安排出自她的安排,所以此刻情形早在她預料之中。故而她並不慌亂,倒是天星宮主,事出意外,顯然有點緊張。

  只見莫於道獰笑道:「天英,你竟有這許多好部下!」天星宮主冷冷道:「什麼事?」

  莫於道氣乎乎道:「你部下不但解了那小子穴道,而且與他聯手夾擊暗算我,這豈不是反了!」

  天星宮主冷冷道:「你知道本宮人為什麼不肯服你,反而願意幫助羅成嗎?」

  莫於道臉色一變,道:「這算什麼話,無論如何我倆究竟是夫妻,你手下能這麼對付我,還不是等於背叛你!」

  天星宮主道:「完全不同,莫於道,岳王墳前你用的好計策,那移花接木、挑撥離間之計,可惜仍被人發覺……」

  莫於道神色狂震,倏大笑道:「你不信我的話,反而相信別人的話,莫非真的情斷義絕,視我為仇?」

  雲大娘急忙道:「莫於道,你也不必再偽裝了,假如你能改過向善,我可以不計較以往仇恨,跟你好好談談!」

  莫於道暗暗一怔,但他心機陰險,豈肯真信雲大娘這番忠誠肺腑夕言,暗暗冷筆道:「我牛平計無虛出,豈會再上你花言巧語的當。好在一切都早有準備,就看看你能耍出什麼把戲!」心中有了這種想法,口中陰惻惻道:「你要談什麼?」

  雲娘先扶宮主落坐,然後道:「話不是三句二句能說完的,咱們何不坐下談!」

  莫於道冷冷道:「請說吧!我站著也一樣能聽。」雲娘道:「莫於道,你真愛我們宮主嗎?」莫於道嘿嘿笑道:「你這話就問得奇了,這樣貌若天仙的美人,誰不喜愛,我若不愛她,又何必與她成親。」雲娘道:「你能永遠愛宮主,尊敬宮主嗎?」莫於道看了臉色鐵青的天星宮主一眼,道:「那就要看宮主是不是同樣愛我了。」雲娘道:「若你之愛出自衷心,宮主自然不會辜負你!」莫於道笑道:「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話說!」雲娘道:「口說無憑,你該拿行動來證明!」「你要我拿什麼行動來證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真心愛宮主,可願放棄武功,永絕武林?」莫於道說:「好!我可以放棄武功……」

  雲娘道:「既然如此,你就請過來,讓宮主制你幾處穴道,散了你一身功力,表示你真心向善。」莫於道仰天狂笑道:「雲娘,你也太天真了,以為我是小孩子嗎?」雲娘肅然正色道:「莫於道,我這全是為了宮主,沒有暗藏絲毫惡意,實在因你心機太深,行事太惡,才如此建議,希望宮主與你能白頭到老……」

  「你不用再說下去了。」莫於道冷笑道:「你的機心何嘗不深,廢去了我一身功力,我豈不如待宰之羔羊,整天提心吊膽,任憑你們宰割,你的算盤太如意了,可惜我不是三歲稚童,決不會讓你們牽著鼻子走!」天星宮主突地站起來道:「莫於道,我知道你不會答應的。」莫於道陰笑道:「換了你,你肯答應嗎?」天星宮主道:「從此一刀二斷,咱們就反親為仇。」

  莫於道搖搖頭道:「天英,你要好好想一想,我無所謂,最多再討一個老婆,但你就不同了。」天星宮主厲聲道:「我有什麼不同?」莫於道邪笑道:「我們已經洞房花燭,你處女之身已經被我破去,難道別人還會要你?」這番話正觸及天星宮主心底創傷,強壓下的怒火,在這剎那,頓時暴發出來,她厲叱一聲,道:「我終身不嫁,也要跟你算清這筆賬,莫於道,拿命來!」嬌軀一晃,纖纖雙掌如二道白色電光,呼地向莫於道幻影罩去。

  莫於道狂笑道:「好,好,你既不義,莫怪我無情!」腳下一頓,人已自窗口倒射出去。「追!」天星宮主一聲尖喝,也跟著掠出窗口,二道人影瀉落院中,只見小樓前已涇渭分明。

  所有天星宮人以羅成與媯姥為首,與三十餘名金環門徒各執兵器,對面峙立。

  雙方靜悄悄的誰也沒有動,相互監視著,但—見莫於道與天星宮主臨空急降現身,靜峙狀態立刻變成動亂。

  羅成首先電掣般衝去,口中大喝一聲「殺!」

  雙臂急揮,一排排移山倒海的罡勁,已如狂風驟雨般向莫於道壓去。

  莫於道身形未落地,陡又升起三丈,口中大喝道:「王總壇主,準備好了嗎?」

  「鬼醫」揚聲道:「已準備好了!」

  莫於道掌勢輕輕一抖,向羅成一吸一推,反擊出一招,口中疾道:「那你們慢慢退!」!

  那三十餘名金環門高手,立刻緩緩後退。

  羅成一招未得手,天星宮主跟著出手,她已運足全身功力,人如電光一閃,張臂向莫於道抱去。

  這情形看如瘋狂了一般,全無招式可言,其實卻是天星武學中最深奧的一手武功——「抱月摘星」。

  雙臂中間由潛勁一逼,猶若真空,不但具有吸力,只要一被抱中,縱是大羅神仙,也骨骼盡碎,化成血泥。

  莫於道這時剛飄退七尺,方自落地,猛覺自己身軀如欲離地向天星宮主衝去,這與他所施的陰陽真經上奇學有些相似,哪有不知厲害的道理,慌忙雙臂迴圈,陰陽二道奇異的罡氣也逼射而出。

  場中立刻掀起像龍捲風一般的氣流,呼地捲空四飛,周圍林木卡嚓連聲,競斷了十餘株。天星宮主前衝的身軀卻被這股潛勁逼得倒退十餘步。她究竟傷未痊癒,一招力拼之下,居然差了莫於道半籌。

  這時金環門高手已由莫於道斷後,在向後慢慢地退。天星八姥眼見宮主踉蹌後退,齊聲道:「雲娘保護宮主,待我們來對付這惡賊!」八人齊齊移步,仗劍向莫於道逼去。莫於道厲笑道:「你們誰是我的對手,竟然還不死心,火令主,丟二個玩意兒,給她們嘗嘗!」「遵命。」在往回返的一名金環門高手陡然雙手齊揚,二顆如鴨蛋卵般的黑球向天星八姥疾射而至。

  這二件暗器射出,莫於道身影立刻疾退!媯姥與妲姥雙雙怒哼,舉劍就揮。這剎那,羅成已發覺不對,大喝道:「姥姥,擋不得!」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轟!轟!二聲巨響,接著火花四射,煙屑紛飛。火光煙屑中,只聽見莫於道得意地大笑,天星八姥淒厲的慘嗥,天星宮主的驚呼,響起一片。

  等煙霧消散,莫於道與三十餘名高手,早已不見了影子,只見妲姥渾身火傷,在地上呻吟,媯姥一條右臂齊肘而斷,八姥已經氣絕,其餘的人皆被這二顆火藥暗器,炸得衣裳破裂,狼狽不堪。

  天星宮主眼見這種慘烈景象,星眸噴火,銀牙連咬,天星宮自再復江湖,境遇如此之慘,這是第一遭。她恨恨道:「雲娘,你照顧姥姥們傷勢,其餘的跟本宮追敵!」

  羅成慌慌道:「追不得,隴西火神已被那惡賊收羅於手下,他們必定會以火器來對付你們的!」

  天星宮主恨恨道:「我不甘心。」

  雲娘也勸道:「宮主別著急,此去太行,不怕找不到他算賬,現在還是為姥姥們看顧傷勢要緊。」

  於是,天星宮人紛紛把傷者抬入屋中。

  八姥已死,回天乏術,受傷的妲、媯二姥,好在有靈藥,經過服藥包紮,一陣忙碌,除了外傷需要稍待時日合口外,其餘已無大礙。

  其餘姥姥分別更換衣服,勞累了一夜,大家都需要休息一番。

  這時,雲娘向羅成暗暗施了一個眼色,羅成會意,走到天星宮主面前,深深一揖道:「宮主,在下固執偏見,致成連香風波,衷心槐咎,希望能賜寬恕。」天星宮主一哼,轉過身去,她外表雖仍倔強,可是星眸迷濛卻已淚水盈眶。想起僅不過兩日之隔,自己由冰心玉潔的少女變成了殘花敗柳,面對暗中傾慕的羅成,又悔又恨,怎不心如刀割。

  羅成一歎道:「在下自知有負宮主,但望以後能略效微勞,以報萬一。」天星宮主終於強忍下悲痛,淡淡道:「往事不提也罷,雲娘,你剛才說太行能找得到那惡魔,你怎知他會去太行?」雲娘忙道:「羅公子曾得一幅三皇寶藏圖,莫賊人雖在此,但早已遣門下高手前往掘寶,此刻他除了趕往太行外,決不會到別處去。」天星宮主道:「三皇藏室又是怎麼回事?」羅成知道她是傷心人別有懷抱,故意岔開話聲,正好也能免除自己尷尬,忙接口把三皇事跡,略為敘述。

  天星宮主聽完,道:「既然如此,二位姥姥就在此養傷,八姥遺體暫殮於此,我們休息片刻,立刻趕往太行,若不把此魔割上千刀,誓不甘休!」

  羅成道:「宮主不妨多休息一二天,不怕這惡魔飛上天去,同時我還要回去看看我娘!」

  天星宮主冷冷道:「你要走就走,沒人留住你!」

  羅成神色一窘,雲娘卻含笑道:「羅公子,我們宮主就是這種嬌生慣養的脾氣,你就走吧,咱們就在太行會合。」

  羅成何嘗不知道女人就是這種脾氣,你不遷就她,她要恨你,遷就了她,她又擺架子,於是,忙拱手道:「那麼在下先告辭了。」

  離開了小樓,羅成如飛穿越叢林,回到西子湖畔,發覺湖畔已無舟船,正自沿途眺望,倏聽得一陣款乃之聲,循聲而視,只見一條小舟,自湖心經過。

  「船家,快來擺渡,多給銀子。」那搖櫓船家聽得人叫喚,立刻運槳如風搖了過來。

  羅成急於回去,未等船靠岸邊,就飛身上舟,這時他才看清這般家頭戴竹笠,青布包頭,竟是個女的,只是對方低頭划槳,一時看不清面目。

  羅成上了船,那船娘已划槳轉向湖心,邊問道:「公子去何處?」「九溪十八澗。」羅成掏出一錠銀子道:「這些船資全賞你了。」船娘道:「多謝公子慷慨。」

  羅公子陡覺這種鶯聲嚦嚦的語聲好熟,不由一怔,他人本站在船中,好奇之下,立刻坐下,凝神一望,不由失聲道:「燕姑娘,怎麼是你!」搖船的竟是「七劍神君」之女,昔日的未婚妻,這大大出於羅成意料之外。

  只見燕玉姬微微一笑,道:「成哥!總算你還認識我,其實我在這裡已等了三天多了。」羅成怔怔道:「你一直在何處?令尊呢?」燕玉姬道:「我與家父一直在金環門中。」

  羅成臉色頓時一變,旋即歎道:「莫賊惡彰已明,你與令尊何以不潛身遠避。」燕玉姬道:「自正義幫無形中瓦解,家父與我就想離開,奈何莫賊威脅利誘,不准家父離開,當時勢成騎虎難下,並聽說三皇藏寶出土,所以陽為敷衍,暗中卻待機會,不瞞你說,我就是奉家父之命,來向你通報,並且請你寬恕我們過去的錯誤。」羅成感慨地道:「在飛雁莊中,承你幫了不少忙,我怎會再斤斤計較以前那些誤會,令尊現在何處?」「太行山中。」燕玉姬神色一整,道:「成哥,你是否要去?」羅成道:「我早已想過,此刻我回去見過家母,就要上路!」燕玉姬低聲道:「成哥,你千萬小心!」羅成道:「莫賊黨羽在太行山中可是另有陰謀安排?」燕玉姬道:「太行山中沒有什麼陷阱佈置,倒是途中應該小心,聽說莫賊請出來好幾個厲害的魔頭,要想在半途中攔截你們!」

  羅成傲然一笑,道:「你放心,我不在乎這些。飛雁莊二莊主仇叔叔盧叔叔他們都好嗎?」燕玉姬輕輕歎道:「他們都知道當初魯叔叔的確是自殺,而且是金環門中的黨羽掘屍棄於道上,佈置的挑撥離間之計,可是他們剛知道自己錯了,卻已經太晚了。」羅成一震道:「怎麼太晚了?」燕玉姬道:「盧叔叔與仇叔叔發覺真相,欲離開金環門,卻被莫賊發覺,派人暗刺於客棧之中。」羅成兩目噴火道:「好惡賊,此去太行,我若不把他碎屍刮骨,難洩此恨。」可是他卻料不到途中風波重重,幾乎到不了太行山。

  天下第一幫與各路群雄趕往太行山,由於人多,是分批出發的。行前大家都定好了沿途聯絡照顧的標記,約定在太行山麓會齊,再等候羅成。

  「滄浪神刀」展雄、「鐵面飛衛」與「托塔天王」牛釗是一路。

  由於羅成在後面還不知什麼時候到,故而一路行來,他們並不急。遇鎮打尖,天暮求宿,倒是像以往那樣,遊俠江湖。

  這一天人暮,三人踏進僅離中州府五十里的蘆塘集。蘆塘集雖是一個小鎮,由於是到中州的必經要道,一條里長街上卻頗為熱鬧。

  「托塔天王」是吃慣了大魚大肉,進鎮目光就注意街上招牌,看哪裡有酒樓飯館。五步距離,不正是一條長簾高懸,上面寫著長春樓三個大字。「喂!展老兄,咱們填飽肚子再說。」他拔腳就衝進長春樓。

  三人一落座,牛釗就嚷這叫那,忙得堂倌奔斷雙腿,好容易酒菜上桌,牛釗立刻大吃大喝起來。「滄浪神刀」目光一掃,見偌大一座酒樓,食客只有三四個,端酒飲了一口,不由說道:「奇怪!」「鐵面飛衛」問道:「什麼事兒奇怪?」「滄浪神刀」展雄道:「約二個月前,我也從這兒經過,來過此地打尖,那時食客盈桌,座無虛席,而且這家菜也燒得不錯,今天怎麼如此冷冷清清!」牛釗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哈哈笑道:「展老兒,做生意也有走運背時,哪能保得定天天都賺錢!」「滄浪神刀」道:「此地既是要道,此刻又是晚餐時刻,居然無人上門,除非這家酒樓換了廚師或有問題。」牛釗道:「別疑神疑鬼了,吃飽找家客棧睡覺,明天早早趕路,人家賺錢賠本,跟你有什麼相關!」「鐵面飛衛」目光一掃,道:「『鐵板飛鈸』聶大俠,『生死鐵判』周謙,『秦中一劍』柯蕪,『七里飄香』梅邦人,這些人都來過了。」「托塔天王」牛釗一怔道:「在哪兒?」「鐵面飛衛」道:「你自己不會看樓梯嗎?」「滄浪神刀」目光立刻向樓梯望去,只見樓梯扶手木條上果然刻著一個飛鈸,一支鐵筆,一柄小劍,一朵梅花。正是彼此聯絡的標記。

  這些標記分明是經過時運功以指甲刻劃上去的,劃得雖然細小,旁人自不會注意到,可是怎逃得過這些高手目光。

  「滄浪神刀」道:「他們的確是來過此地,靈山老弟,你算算走在咱們前的人有幾批?」「鐵面飛衛」鐘靈山道:「四批。」牛釗道:「不錯,跟『鐵板飛鈸』一起走的是三個,第二批好像是『七里飄香』與『五手時遷』一路,再來是『生死鐵判』與『木君子』,下面是『泰中一劍』等七人。」「滄浪神刀」笑道:「這四批人都在這裡碰了頭,這倒熱鬧,反正地方不大,吃過飯,咱們找找他們。」正好堂倌這時又上菜了,「鐵面飛衛」移了移桌上盤子,道:「小二,你們做的菜還算地道……」堂倌放好菜,忙哈腰道:「客官爺誇讚,這年頭兒生意難做,不做得好一點,怎能拉得住顧客。」「滄浪神刀」笑道:「話是不錯,但今天生意為何這麼清淡!」小二倏歎息了一聲,道:「三位客官有所不知。」「鐵而飛衛」道:「難道另有緣故?」

  小二道:「最近鎮外新開了一家鯉魚樓,聽說一味鯉魚,燒得絕妙人間,而且那邊酒色俱備,所以過路商客一窩風地往那邊趕。咱們鎮上一些同行都被他們整慘了,不到半個月已有二家賠本關門。」

  牛釗笑道:「生意就要競爭,但你們也太笨了,不會上那鯉魚樓去看看,學他一手回來照方抓藥!」

  小二苦笑道:「回客官爺的話,咱們掌廚的去過三次,卻怎麼也學不會,那批娘兒們的手藝也真絕,一味鯉魚能燒出三十六道菜,只只滋味不同,確實有點名堂。」

  「滄浪神刀」笑道:「被你這麼一說,咱們下次也不會再來照顧你家生意了。」

  堂倌一呆,哭喪著臉匆匆離開,引得素來不笑的「鐵面飛衛」,嘴角也不禁露出笑意。

  三人吃飽喝飽,付了賬,下了長春樓,卻見「鐵面飛衛」輕輕一碰「滄浪神刀」道:「你看!那兒也有標記!」

  四個與酒樓上同樣的標記畫在對面「神仙居」客棧的燈籠下面,所以一眼就能望見。牛釗道:「咱們也過去湊湊熱鬧。」

  三人過街進了客棧,店小二立刻哈腰迎了上來。問詢道:「客官爺可要落店?」

  「滄浪神刀」擺手道:「不忙!咱們先找朋友!」

  店小二連連頷首道:「客官爺的朋友是哪一位?」

  「滄浪神刀」道:「咱們的朋友一共有四批,共十多人,其中有一個紅臉膛,高瘦個子,姓聶,還有……」

  「哦!客官原來是找他們,對對對,共十幾位是前天昨天分批落的店,可是訂下了房間,沒過夜就走了,到今天還沒有回來!」

  「滄浪神刀」一怔道:「他們訂了房間沒住?」

  店小二神秘地一笑道:「大概那幾位爺還未盡興,玩得起勁,都不想回來了。」

  「鐵面飛衛」也愕然插口問道:「這話怎麼說?此地有什麼地方好玩?」

  店小二道:「爺們沒聽說鯉魚樓嗎?」

  「滄浪神刀」道:「剛聽到此地新開了一家鯉魚樓。」

  「那不得了。」店小二邪笑道:「除了鯉魚樓,還有什麼地方能使人去了不想回來!」

  牛釗哇地一叫道:「小二,你怎知咱們朋友都去了鯉魚樓?」

  店小二被牛釗的吼聲嚇了一跳,慌忙道:「第一批爺們來,聽說鯉魚樓,就告訴小的把房間整好,茶水泡好,他們去鯉魚樓吃了飯再回來,哪知一去不返,後來幾批來的爺與三位一樣都問小的打聽那批朋友,當小的說出他們去處後,那些爺找去也不見回轉,顯然他們都迷戀住了。」「滄浪神刀」掏出一塊碎銀,塞在小二手中,揮揮手立刻退出客棧,道:「這就奇怪了,訂下房間不住,去了鯉魚樓不回來,莫非出了什麼事故?」

  牛釗哈哈笑道:「男人見了花,哪有不喜歡的,好在沒有要緊事,嘗到了甜頭,自然不想走了,這有什麼希奇的?可見那鯉魚樓值得去逛一逛!」

  「鐵面飛衛」搖頭道:「不然,『生死鐵判』周謙就不喜歡女色,照說別人留下,他該回來睡覺才對。」

  「滄浪神刀」道:「江湖中女子玩的勾當,是有數的幾個,你看那鯉魚樓是什麼路數?」

  牛釗笑道:「江湖上幫派,以女子撐門戶的除了天星宮,只有花衣幫,莫非那鯉魚樓是花衣幫開張的買賣。」

  「鐵面飛衛」道:「這倒有些可能,說不定那四批人在鯉魚樓留了一宿就動身了。」

  牛釗興致勃勃道:「不管如何,咱們就去見識見識!老子已經好久沒打野食了。」

  這句話說得「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都笑了起來。

  三人走出長街,果見路旁豎著一塊長招牌。

  這塊招牌非常別緻,上面畫著一條鯉魚,下面寫著:「佳餚美女,請君人甕。」還畫著箭頭指路。

  「滄浪神刀」哈哈笑道:「別出心裁,果真有趣,這『請君人甕』四字,的確別有意會,盡在不言中。」

  個創哈哈笑道:「有好菜,有美人兒,只要是男人,就是不請,誰也想鑽進去,老子益發來興致了。」

  「滄浪神刀」笑道:「像你這付色相,今夜進去,明天出來包管只剩下皮包骨頭。」

  牛釗咧嘴笑道:「我還不像你老不中用,房中之術,我還有二套。」

  三人說說笑笑,按著指引,走上岔路,穿過一片疏林,只見一樓聳立,燈火通明,人耳一片呼斥吆喝之聲。

  走近一看,鯉魚樓橫匾高掛,樓上樓下,人影交錯,熱鬧非凡,果真生意不惡。

  三人踏進樓門,目光一亮,這鯉魚樓不但佈置得輝煌,而且端盤倒酒,來往奔走侍候的都是些穿著綠衣的美貌少女。樓下座無虛席,衣鬢香影,確是大非尋常的一般飯館。

  可是這些少女又與花衣幫的服飾有異,「鐵面飛衛」低聲道:「看樣子不是花衣幫的買賣了。」

  「滄浪神刀」也低聲回答道:「不錯,邪門得很,我們倒要小心些,別在這裡出洋相。」

  牛釗卻早已眼花繚亂,二道目光早盯著來來往返的少女直勾勾地看,大有心花繚亂之態。

  一名綠衣少女倏迎面走來,躬身一福道:「三位爺!樓上還有雅座,請樓上看座。」

  牛釗哈哈笑道:「娘兒們,聽說你們這裡不但魚燒得不錯,還有別的調調兒。」

  綠衣少女抿嘴一笑,道:「爺誇獎,此樓只管點菜喝酒,若爺想什麼調調兒,那就要到後面『釣魚軒』。」

  「好好,咱們就到釣魚軒去,我真想釣條美人魚玩玩……」

  牛釗話沒說完,卻被「滄浪神刀」伸手拉住膀子,道:「別忙,咱們先上樓嘗嘗鯉魚三十六吃的味道。小姑娘,你帶路!」

  「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5:20

  綠衣少女帶了三人上了樓梯,這樓上又是一番氣象。

  八仙桌都鋪著紅色台布,一律是靠背太師椅,座中食客雖與樓下一樣,個個吃喝得臉紅脖子粗,但比樓下文明得多,顯然,樓上的價錢一定比樓下貴,所以食客也比較高尚些。

  三人落座,綠衣少女媚笑道:「爺們吃點什麼?」

  牛釗接口道:「你們拿手好菜不是鯉魚嗎?隨便燒幾樣來,再來三斤好酒。」

  綠衣少女應聲退下。

  「鐵面飛衛」低聲道:「展老哥,你有什麼感覺?」

  「滄浪神刀」沉思道:「這些女子似乎都媚得很,尤其樓下櫃後那個中年女子,媚中帶俏,俏中帶煞,邪門得很,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牛釗哈哈笑道:「展老兒,我看你是今天變了樣兒,到處疑神疑鬼!天星宮與咱們已經握手言和,金環門忙著在太行山掘寶,還有什麼人會對咱們怎樣?」

  「滄浪神刀」道:「還是小心為妙,等吃了虧就晚了……」

  話聲倏然而止,因為綠衣少女已經上菜,第一道是紅燒鯉魚,接著是白色鯉魚羹,綠荷炸鯉魚,三樣菜,紅白綠相映,香味撲鼻。

  味雖未嘗,單憑這色、香二方面,已使得牛釗口涎欲滴,食指大動。

  他筷子抓起,就欲挾魚,「鐵面飛衛」伸手一擋道:「慢點!」

  牛釗一怔道:「幹嗎?」

  「鐵面飛衛」從腰中掏出一根銀針在三樣菜中分別插了一插,提起一看,並無異樣。牛釗哈哈笑道:「老猴子,你跟展老兒是難兄難弟,我不信這麼多人吃了不出毛病,咱們吃了就有紙漏!」

  挾著一塊紅燒鯉魚就塞進嘴巴。

  這一吃,頓時嘖嘖有聲,道:「不錯,滑不溜口,鮮美無比,當真名不虛傳!」

  筷子湯匙齊動,呼嚕嚕大吃大喝起來,眨眼就光了一半。

  「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二人見牛釗那種饞相,見並無異狀,亦各自拿起筷子吃起來。

  這一嘗,也立刻讚不絕口,三樣菜一壺酒頓時一掃而光。

  「滄浪神刀」放下筷子道:「不過癮,老牛,再叫幾樣來!」

  牛釗搖搖頭。

  「滄浪神刀」一怔道:「你吃飽了?」

  牛釗神秘兮兮一笑,道:「別忙!到後面什麼釣魚軒再喝個痛快!」

  「滄浪神刀」呵呵笑道:「好好!看你老弟今夜來個全套!」

  說著連連擊掌,那先前侍候的少女立刻趨近,道:「三位還要什麼?」

  牛釗嘻嘻笑道:「咱們上後面去再說。」

  綠衣少女道:「可以,但這裡酒菜要先算!」

  「鐵面飛衛」問道:「多少?」

  「酒奉送,一隻菜五十兩,共一百五十兩銀子。」

  「鐵面飛衛」神色一怔,道:「這麼多?」

  普通人家十兩銀子夠開銷一個月,現在三隻菜,一共不過三條鯉魚,竟要一百五十兩銀子,豈不是獅子大開口。

  綠衣少女抿嘴一笑,道:「爺!這裡手藝,只怕你上別處去花一千五百兩也嘗不到,怎能算貴。」

  牛釗哈哈笑道:「不貴,不貴。」

  掏出一張銀票,就塞在少女手中,道:「帶路吧!」

  「謝了,三位爺請跟我來!」

  綠衣少女接過銀票,就由另一道樓梯下去。

  那是一座佈置很幽雅的後院,花木扶疏,櫻菊遍處,人從白石小徑經過,花香撲鼻,梅影弄月,又是一番情趣。

  「滄浪神刀」讚道:「這鯉魚樓主人倒是別具匠心,會做生意。」

  綠衣少女嘻嘻笑道:「不花大本錢,怎麼賺到大錢?爺,到了,是要雅座,還是通間?」

  眼前已是一座平屋,花格紙窗映著幽暗燈火,又是一種格局。牛釗道:「既有娘兒們作伴,當然要雅座。」

  這是一間十二尺見方的雅室,中間一張八仙桌外,正好六把椅子。

  牛釗、「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三人落座,綠衣少女已道:「三位還要酒菜嗎?」

  「當然要。」牛釗道:「酒來三壺,菜可隨便,但娘兒們先叫進來,讓咱們挑一挑!」

  「爺請稍候!」

  綠衣少女盈盈一笑退出,不到片刻,房門復啟,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像蝴蝶一樣飛了進來。

  這三名女子雖未擦脂粉,但薄蟬似的衣裙,顯出窈窕的身軀,騷媚入骨,令人一見,心裡就癢癢地,想一口就吞下去。

  牛釗瞪大眼睛,連連叫道:「妙!妙!美人兒,你們就自報花名吧!」

  中間的女子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叫曼曼,特來侍候爺!」

  牛釗哈哈大笑道:「好,好!妙人兒,你就來我這兒吧!」

  曼曼盈盈走近,牛釗像老鷹抓小雞,伸臂一抄,攔腰抱起,就在她面上親了一親。

  「我叫玲玲。」

  第二個女子拐嘴笑了一笑,走近「滄浪神刀」依偎著坐下。

  「滄浪神刀」本想拒絕,可是此刻他覺得丹田中熱呼呼地,心房怦怦直跳,眼見玲玲偎在懷裡,競也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按理說他已年近八十,自離開天星宮,從未想到女色,此刻他卻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返老還童,居然對女人有了興趣!

  他有這種想法,只是迷迷糊糊,眼見第三個報名真真的女子已偎在「鐵面飛衛」懷中,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鐵面飛衛」何嘗不是一樣對自己感到奇怪,也苦於不便言明。

  三人中只有牛釗是見獵心喜,除他外,都有一種恍榴慾念,既迷惑又隱隱感到衝動。

  酒菜還未上來,牛釗一雙銅鈴般的虎目中已佈滿了紅絲,一雙蒲扇似大手掌像在揉麥粉,拚命在曼曼胸上揉,揉得曼曼孜孜嬌笑,笑得花枝亂顫,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鐵面飛衛」實在有點忍不下去了。道:「老牛,你假如真想做包子,何不找個地方,去床上揉?」

  牛釗哇地一聲大叫道:「我的確熬不住了,曼曼,二個老傢伙看不人眼,咱們換個地方去談談!」

  說罷雙手一托,抱起曼曼的嬌軀,就離椅欲衝出雅室,哪知方走二步,一個踉蹌,似乎力不勝負荷曼曼的重量,一跤跌坐地上。

  曼曼壓在牛釗身上格格笑道:「大爺,看你個子這麼大,怎麼一點力氣也沒有,連我也抱不動。」

  牛釗跌跌撞撞爬起來,笑道:「誰知道你會這麼重,哈哈哈,曼曼,扶著我,可能我是醉了。」

  「滄浪神刀」倏然推開身邊的玲玲,喝道:「老牛,站住!」

  牛釗醉眼迷離地道:「老兄什麼事?」「滄浪神刀」沉聲道:「老牛,你真的沒有力氣?」

  「唔!老哥,上床的力還是有的。」

  「滄浪神刀」一哼,道:「鐘老弟,把真真抓住!」

  話聲中,伸手也向玲玲抓去。

  玲玲格格嬌笑,嬌軀一閃避開,道:「老爺子,你怎麼啦?」

  「滄浪神刀」心頭一震,他不信自己剛才出手抓一個柔女子,竟會落空,側身一望,嘿!「鐵面飛衛」也是一樣,只見那真真媚笑道:「老爺子,假如你真的等不及,小女子就帶你上炕去。」

  「滄浪神刀」怒喝道:「老牛,咱們還是中計啦!」

  牛釗仍毫無所覺地愣愣道:「我們中什麼計?」

  「鐵面飛衛」道:「古人說桃花運絕無好運,可是今天要扳倒我鐘某人,還得花點力氣,老牛,你用力拍桌子試試,看看你功力是否還在?」

  牛釗依言一掌向紫檀木的八仙桌面擊去。

  彭!

  牛釗掌心發麻,收手一看,絲毫無損。按理說,以牛釗一身功力,雖比不上羅成與「滄浪神刀」一般練有內家罡勁,化剛為柔,輕重隨心。但這一掌至少也有千斤之力,區區一張木桌,縱不成為粉薤,也至少碎成一片,現在居然動也不動。

  再笨的人也會發覺出了毛病,何況牛例並不是笨人,他神色頓時一變,暴吼道:「好賤人!你們弄的什麼鬼計!」

  吼聲中,像餓虎撲羊一般,向曼曼撲去。

  曼曼格格一笑,嬌軀輕靈地一閃,已到牛釗側後,玉掌一揮,就拍在牛釗背上。

  這輕輕一掌卻打得牛釗哼了一聲噗地趴在地上。

  曼曼格格笑道:「牛大爺,你人中看不中用,好像紙紮的,怎麼一打就倒。」

  牛釗怒吼著,反身跳起來,又撲過去,卻被曼曼輕輕一指,點在軟麻穴上,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玲玲與真真拍手大笑,道:「倒了,倒了。」

  「滄浪神刀」厲聲道:「你們在茶中究竟放了什麼毒?」

  玲玲笑道:「展幫主,你也是老江湖,豈不分辨有毒無毒就亂吃東西。」

  真真接口格格笑道:「那不是毒,只是一種壯陽催情之藥,吃了能夠使你變成老少年,興致勃勃。嘻嘻,不過咱們這種藥還有點副作用,某一部份雖有力量,若是練武之人,卻會暫時喪失功力,變成普通人一樣。」

  「鐵面飛衛」一腳踢開椅子冷冷道:「你們怎知我們姓名?」

  真真道:「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幫展幫主與坐第二把交椅的鐘靈山,我們豈有不知之理。想不到今天頭二三號人物竟被咱們一網打盡,嘻嘻,這也看出我們島主的神機妙算!」

  「滄浪神刀」一怔道:「貴上是什麼島主??

  玲玲笑道:「展大幫主不是已吃過鯉魚嗎?我們就來自鯉魚島。」

  「滄浪神刀」道:「姑娘!我們與你們有仇嗎?」

  「沒有,沒有。」玲玲抿嘴笑道:「若是有仇,只怕你們此刻已不能再開口講話了。」

  「滄浪神刀」道:「既沒有仇,你們為何暗中對我們施弄手腳!」

  曼曼接口一歎道:「只怪你們也起貪心,想去太行山,所以我們島主要委曲你們在此留幾天。」

  「滄浪神刀」心頭一震,道:「原來你們是風聞三皇藏寶而來,咱們前幾批人也在這裡了。」

  曼曼道:「不錯,二位還是乖乖跟咱們走,與你們朋友去相聚吧!」

  「鐵面飛衛」冷笑道:「老夫功力雖失,但你們若當老夫是病貓就大錯特錯了,老夫就量量你們真功夫!」

  言落身動,撲向曼曼,出手就是「鷹搏九式」。

  「滄浪神刀」也不怠慢,同時撲向玲玲,腰際紫金魚鱗刀也已出鞘,刀出如電,向對方削了去。

  他二人功力雖失,招式仍在,真力雖無,卻仍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勢。

  那知招式攻出,人影已失,只聽得一聲嬌笑道:「你們二個老傢伙也太自信了。」

  彭地一聲,「鐵面飛衛」已中了一掌,踉蹌撞上牆壁,跌坐地上。

  「滄浪神刀」一驚之下,目光方瞬,只覺得手腕一麻,一柄魚鱗刀已到了玲玲手中。

  只見曼曼仍然笑聲迷人,說道:「展幫主,你們還要打嗎?」

  「滄浪神刀」知道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不由長歎一聲道:「罷了!咱們認栽,你們帶路吧!」

  曼曼蠻靴一踢牛釗,解開他軟麻二穴,道:「牛老大,起來走吧!只要你們知趣,咱們不虧待你們!」

  牛釗垂頭喪氣地爬起來,三人在三名妖媚女子挾持下走出雅室,向後面行去,穿過一條長廊,又進入一個院子,就在一座假山中,石階一級級蜿蜒向下,原來竟是一條地道,約過四十餘級,兩旁石壁上倏現火把,迎面是一座石門。

  曼曼在門邊一條鐵鏈上拉了一拉,石門隆隆而起。

  「滄浪神刀」、「鐵而飛衛」與牛釗被後面的玲玲與真真一推,人踉蹌衝入,石門復又閉上。

  只見石牢中火把熒然,十餘人或坐或臥,此刻紛紛迎上來,齊聲招呼:「啊!展幫主、鐘大俠與牛老大,你們怎麼也來了?」

  「滄浪神刀」目光一掃——

  赫!「鐵板飛鉸」、「秦中一劍」、「七里飄香」、五手時遷」、「木君了」等等,整整十三個,就少了一個「生死鐵判」周謙。

  他心中不禁一歎,道:「聶老弟,周大俠呢?」

  「鐵板飛鈸」黯然道:「死了!」

  「托塔天王」倏哇呀一叫,全身向石門撞去。

  「秦中一劍」立刻掠身而上,手指連飛,點了牛釗睡穴,扶著牛釗躺在地上歎道:「牛老大想必也是中了鯉魚島益情汁,若不制他睡穴,待他藥性消失,必會血氣攻心,失性成瘋的。」

  「滄浪神刀」道:「各位見過那位什麼鯉魚島主嗎?」

  「秦中一劍」搖搖頭。

  「滄浪神刀」歎息道:「今天這斜斗自是栽到家了,真是飄海過洋,陰溝裡翻了船,各位請坐下吧,展某雖已年老,古井不起波,對蠱情汁沒有什麼大反應,但總有些不舒服,待我調息片刻,化解了腹中藥汁,再與各位好好商議脫困之計。」

  一輛馬車進了蘆塘集,車轅上的車把式已揚起聲道:「夫人、小姐,是到哪裡停車?」

  車中響起女人的聲音:「天已晚了,你就代咱們找家客棧!」

  車把式道:「前面就是『神仙居』,地方寬敞清爽,夫人小姐可中意?」

  「好吧!」

  「嗨!」

  車把式略略一勒住韁繩,馬車已在「神仙居」前停了下來。車門啟處,一位英宇不凡的少年首先下車,接著是一位端莊美艷的中年女子,接著一位十八歲清麗少女。

  「神仙居」門口紅色的大燈籠,隨著寒風在打轉,散著一圈暈紅的燈光。

  少年目光一掃,當觸及燈籠下的牆壁時,不由輕噫了一聲。

  牆上零零散散的,畫著好多圖案,別的他雖然弄不清楚,但其中那只飛鳥標記,他是知道的。

  「娘!走在前面的人好像都在這裡會齊了。」

  中年女子目光一瞬,微微笑道:「他們莫非在等我們,正好,我們也要等候天星宮主,大家會齊了上太行山。」

  打發了車資,客棧裡的店小二哈著腰迎上來,笑呵呵道:「夫人小姐,還有這位大少,快進去,敝店在蘆塘集是第一家。」

  少女笑嘻嘻道:「你這家客棧大概已經客滿了吧!」

  「不,不,不,小姐——」店小二忙道:「敝店今晚空間很多,五進上房,除了前面二進住了三位客人外,其餘的三位隨便挑,愛往哪兒就往哪兒。」

  少年一怔,道:「小二,你這話就不對了,在咱們前面還有七八批朋友,好像都住在貴號,怎會沒有人?」

  店小二一怔,心想、今晚這次生意可能又要吹了,他訥訥道:「公子說的朋友是什麼模樣的?」

  少女接口道:「可有一個黑大個兒,還有一個瘦瘦的老頭兒,另外是一位帶刀的紅臉老大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5:36

  「有,有,他們三天前傍晚來過,沒住店就走了。」

  走了並不令人奇怪,但是進了客棧居然不住店,這就透著點古怪了。

  少年怔了一怔,問道:「小二,他們既來了怎麼不住店?」

  不說也不行,店小二歎息一聲,道:「客官有所不知,最近到敝店的客人一批接一批,後來的找先到的,一聽先到的去了鎮外的鯉魚樓,也一批一批地跟著去鯉魚樓,去了就不見回來過。自從本地開了這家鯉魚樓,咱們生意難做多了。」

  少年又問道:「鯉魚樓是什麼所在?」

  店小二道:「聽說鯉魚樓樣樣俱全,一味鯉魚,燒得妙奇今古,味道勝過北平城裡的御廚,而且還有騷娘們陪酒。這年頭兒總是女人吃香些,反正是這麼回事,有錢的大爺們就不像蒼蠅碰上了狗屎……上了就不想動啦!」

  少年皺眉道:「這麼說,那家掌櫃的一定是位名廚了?」

  店小二苦笑道:「大爺,小的沒去過,聽說鯉魚樓從店東到跑堂的都是騷媚入骨的女人,小的總覺得邪門!」

  少年心中一動!

  鯉魚樓?又都是女人,莫非就是燕玉姬所說的鯉魚島主?

  他不動聲色,揮揮手道:「小二,你領路吧!要二間上房,預備晚膳,咱們要休息!」

  問了半天,居然仍要住店,這幾天來還是頭一遭,店小二反而怔了一怔,旋即歡天喜地連連哈腰道:「請!請!」

  在二進上房中,羅成母子與香芸梳洗一番,用完了晚膳,羅成立刻低聲道:「娘!看情形走在前面的人必是遇上了麻煩!」

  羅夫人點點頭,道:「我以前曾聽人說過浙南海外的鯉魚島居住著一批武功詭異的女子,但她們從不與中原武林來往,這次想不到竟被莫賊勾引出來,我們倒是要去看一看。」

  「不!」羅成道:「娘!我一個人去!」

  羅夫人皺眉道:「成兒!你絲毫不知對方深淺,不要逞強!」

  「娘,我不是這意思,那地方不適宜女性去,娘去了反而顯眼,倒不如我一個人先進去探探。」

  羅夫人想了一想,道:「也好,但你要小心了。」

  「不要緊,『鬼醫』的解毒丹與八寶續命散,我身上還有一些,不怕她們耍什麼花樣!」

  羅成說著已站起來道:「娘,我去了。」

  等羅成瀟灑地離開上房,香芸忍不住道:「羅大娘,我們真的不去?」

  羅夫人微微一笑,道:「咱們當然要去,不過我們等一下再去,反正我知道你早想去看看熱鬧。」

  香芸高興得跳了起來,抱住羅夫人親了一親。

  正是掌燈時光。

  鯉魚樓上上下下,依然鬧哄哄地座無虛席。

  這世上就有這點稀奇,有錢的大爺平時要他們出一個銅錢賑災行善,他們都會覺得心痛,就是拿出來了,也像割了一塊肉,可是在這種地方,銀子像流水一般往外飄,一擲千金,他們毫不變色,有時還唯恐花得少,不夠氣派。

  一樣的場所,一樣的酒菜,有了女人,就好像變得不一樣,大爺們的口袋也鬆了起來,店小二的感慨,自古有茲,只是於今為甚罷了。

  羅成一身儒衣,背負雙手,他先在門口駐足望了望,接著踏進鯉魚樓的門口。他立刻覺得這座鯉魚樓外表雖沒有什麼惹眼的地方,骨子裡的確有點不平凡。

  粉脂花叢,衣香鬢影,凡是秦樓楚館,皆是如此,本不足為奇,奇在這些來來往往的女子個個長得美,長得媚。

  這份美與媚並非天生的,有心人一望就可以知道,是經過嚴格訓練成的。

  一樣的笑容,若帶上一份職業性的,就會令人覺得虛偽,不過鯉魚樓裡這些娘兒們裝得恰如其份,若非羅成早已略知底細,也不會立刻發覺出這種細小不同的地方。

  他這略一駐足,那些穿梭往來等候端茶端菜的少女們倏也都停步目光齊齊投過來。

  或許她們是發覺門口站著一個英俊年青人,難得一見的小伙子,都有點怦然心動。或者她們也另發覺了什麼,連一向動也不動,坐在櫃台裡的那個中年女子竟也破例站了起來,離開櫃台,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公子大概是第一次來吧!」

  那中年女子風韻美,聲音好,而且彬彬有禮,笑中夾媚,她會令人覺得在某方面連大姑娘都比不上她。

  羅成含笑點點頭道:「我是仰慕盛名,專來領略貴號情趣!」

  中年女子格格笑道:「難得公子這般人物光顧,篷壁生輝!」

  羅成淡淡道:「好說!」

  中年女子道:「公子是聞魚而來,抑是……」

  羅成道:「魚貌不如美色,我只想慕杜白風流,附庸風雅一番。」

  中年女子道:「陋樓丑色,若公子不嫌棄,自當好好招待。」

  說完,轉首道:「巧巧,帶這位公子進釣魚軒!」

  一名綠衣少女立刻上來,躬身一福道了請。

  目送羅成穿樓而入,中年女人神色倏顯得既緊張又興奮,而向另一名少女招了招手,待對方走近,立刻低聲道:「快去向島主稟報,就說剛才進來的小伙子,似乎像三環先生所形容的正主兒,問問島主是否親自去『侍候』?」

  「是。」

  那名少女立刻向左邊偏門奔去。

  羅成隨著巧巧穿過前樓,到達了幽雅的中院,負手踏上白石小徑,倏笑道:「姑娘的名字叫巧巧?」

  巧巧抿嘴笑道:「俗名有辱尊耳!」

  羅成道:「何辱之有,姑娘的名字取得雅,貴號的名稱取得更妙!」

  巧巧嘻嘻笑道:「以鯉魚為名,妙在何處?」

  羅成含笑道:「我不是指鯉魚二字,而是指釣魚軒,真所謂安排魚鉤釣金龜,莫笑姜尚已皓首。這『釣魚』二字,言在意中,意在意外,當真取得妙透了。」

  巧巧心頭一跳,嘻嘻笑道:「隨便取個名號,倒讓公子取笑了。」

  進了釣魚軒,巧巧領到牛釗等來過的雅室,福了福道:「公子稍等,自會有姐妹們來侍候!」

  雅室四壁,掛著八盞宮燈,光線是幽暗柔和的,正適於男女相悅的情調。羅成一面打量,人已對門坐落椅中,雙手剛摸上椅把,倏感到光滑的紫木椅把上有不平的紋路。低頭仔細一看,心中陡然一震!

  因為椅把上的紋路卻是一個簡單的鳥形。

  果然不錯,「鐵面飛衛」到過這裡,自然,「滄浪神刀」與牛釗也不會不來。

  這一瞬間,他腦中已從這簡單的標記中分析出許多事,紋路太淺,他知道「鐵面飛衛」必然喪失了功力,才勉強以指甲畫上標記,若非有心人,幾乎看不出來。

  若他已離開,就沒有留此標記的必要,顯然人必定還在此地,人既在此,一定遭遇到了危險……

  他正在猜測,倏然一陣香風,進來了一個年約二十三四歲的美艷女子。

  鵝蛋形的臉,水紅色的雙頰,明亮的秋水,穿著一身閃光紫衣長裙,美得果然像一條紫色的鯉魚。

  在她後面跟著五六名綠衣少女,各捧著酒菜,端上桌面,排好杯碗,齊齊一禮,又退了下去。

  那紫衣女子盈盈一禮,未說先笑,道:「奴家白珊珊,特來等候公子。」

  羅成微微一笑,道:「請坐!」

  白珊珊像小鳥一般,飄然走近,向羅身旁靠近,羅成伸手已握住她玉腕,只覺得柔若無骨,滑不溜手,方欲略運真力,那知腕脈倏覺微微刺痛,一驚之下,目光微瞬,只見對方尖尖指甲,已點在自己脈穴上,不由怦然一震,慌忙鬆手道:「姑娘不必靠得這麼近,我目中有色,心中卻無色,彼此清談片刻如何?」

  白珊珊格格一笑道:「公子是花錢的大爺,奴家一切聽候吩咐!」

  二人暗中已無形中交手一招,彼此都覺得對方不可輕視,故皆存下警惕之心。

  白珊珊在羅成下手落座,捲袖斟酒,又道:「敝店鯉魚名響遐邇,這幾樣菜都是鯉魚做的,公子不妨嘗嘗!」

  羅成微微搖頭,含笑道:「貓兒聞不得魚腥,不吃也罷!」

  白珊珊道:「那我陪公子飲酒。」

  羅成又搖搖手道:「我不喜歡,此來已經吃過晚膳,姑娘若想吃,不妨自己吃!」

  白珊珊嬌笑道:「這倒奇了,公子既不吃菜,又不喝酒,豈不大煞風景。」

  羅成道:「菜香酒醉,我不是不想吃,只怕吃了回不去,那就出醜了。」

  白珊珊道:「公子說笑了,縱然公子醉了,若要回去,奴家也會僱車送公子離開!」

  羅成哈哈笑道:「但如此醉歸,我又有些不甘心!」

  白珊珊道:「公子不甘心什麼?」

  羅成道:「此軒名釣魚,在下此來,就想釣尾鯉魚回去飼養,醉了又如何釣魚?」

  白珊珊格格笑道:「公子真會說笑,此地無塘,哪來魚兒,縱然要釣魚兒也要安排魚杯釣餌,否則魚兒豈會上鉤?」

  羅成哈哈笑道:「鯉魚樓豈會無魚,我桿兒早伸,釣餌早被魚兒吃光,今夜就待魚兒上釣,姑娘,你真不懂嗎?」

  白珊珊搖搖頭道:「奴家不懂公子在打什麼禪機!」

  羅成神色一整道:「姑娘既一味裝糊塗,我只好明說了,姑娘,我不是來醉游桃花鄉,而是來找人的。」

  白珊珊道:「此地人來來往往,今日張三,明天李四,奴家那記得清楚?」

  羅成道:「我找的不是別人,卻是鯉魚島主!」

  白珊珊還沒有說話,倏見綠衣少女匆匆奔入,道:「姑娘,後院來了客人!」

  白珊珊一怔,笑道:「來了客,就好好侍候,不必大驚小怪!」

  綠衣少女道:「可是來的是女客!」

  白珊珊立刻對羅成道:「莫非是公子的朋友?」

  羅成暗暗一震!

  聽口氣,有人偷進了後院,除了天星宮主與我娘之外,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莫非就是她們來了?

  心中在思量,口中已道:「我沒有朋友同來!」

  白珊珊對綠衣少女揮手道:「既不是公子朋友,你們就快些打發她們走,鯉魚樓設法招待女客。」

  「是。」綠衣少女躬身而退。

  羅成微微一笑道:「看來我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姑娘真是裝龍像龍,扮虎像虎,在下此刻要敬你一杯!」

  手拿酒杯高高一舉。

  白珊珊格格笑道:「公子太會說話了,賜酒奴家敢不陪飲!」

  也舉起面前酒杯二人仰首一飲而盡,互相照了照空杯。就在這剎那,羅成口一張,一道酒箭,自口中直噴而出,直向白珊珊臉上噴去。

  一連尖叫,白珊珊雙手撫臉,連人帶椅,仰天翻倒。

  這結果使羅成大感意外,任了一怔,站起走近俯身正欲查看,倏見一道水箭自白珊珊之口中激射而出。

  猝不及防,欲避不及,羅成被逼運功揮袖,硬擋射向臉上的酒箭。

  噗噗!雙袖已被酒箭擊穿二個大洞,使得羅成悚然倒退,只見白珊珊也像魚一般地弓身彈了起來。

  「好功力!」羅成冷笑道:「白姑娘!你還能不承認是鯉魚島主嗎?」

  白珊珊微微一笑,道:「羅公子,你的武功也不壞,咱們是彼此彼此,半斤八兩。」

  羅成肅然拱手道:「既是島主,羅某不願傷了和氣,請問島主已截住羅某同道多少批人?」

  鯉魚島主依然含笑回答道:「不多,一共五批,十六個。」

  羅成道:「都活著嗎?」

  鯉魚島主道:「除了已死一個,其餘的都好好活著,絲毫無損!」

  羅成問道:「死的是誰?」

  鯉魚島主回答道:「生死鐵判周謙!」

  羅成劍眉一軒道:「怎麼死的?」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你恐怕想不到是,他死在床上,做了風流鬼!」

  羅成一呆,沉聲道:「死者已矣,羅某也不願追究,但請島主能放了其餘同道。」

  鯉魚島主道:「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羅成道:「請講!」

  鯉魚島主道:「我可以放他們,但你留下來!」

  羅成一哼,道:「白島主,彼此素無瓜葛,何必硬要與我及中原武林作對,做三環惡魔莫賊的爪牙?」

  鯉魚島主格格笑道:「公子,你這就料錯了,本島主就是不願輕易樹敵,才讓那些人好好活著,我也不想幫莫於道,只是關心三皇寶藏,不想讓這麼多人插手,故而只想阻止你們去太行山。」

  羅成道:「我們並不想獨吞寶藏,也不想阻止任何人覓寶,可是卻一定要阻止莫賊獲取。此人陰險奸詐,若得此奇寶,武林將永無寧日。」

  鯉魚島主道:「這就難了,我與他已有盟約,公子看該怎麼辦?」

  羅成冷冷道:「白島主,你真的不悟?」

  鯉魚島主道:「公子莫非要動手?」

  羅成道:「好話既談不攏,只能以武解決。」

  鯉魚島主道:「也罷!此地太窄,公子不妨跟我到後院,作一次解決,剛才偷進後院的朋友,恐怕還沒有走吧!」

  羅成此刻也擔心後院動手的情勢,聞言頷首道:「遵命,請領路!」

  鯉魚島主閃身而出,羅成在後相隨,穿過長廊,進入後院,只見叱喝連連,一片刀光劍影,十餘名女子圍著二條人影,苦戰不已。

  鯉魚島主立刻揚聲叱道:「住手!」

  圍攻的女子聞聲立刻四散後退,羅成凝神一看,被圍攻的赫是母親與香芸,已是發亂人喘,顯然遭遇到強手。

  「娘!」他急忙飛身撲過去,招呼道:「你們受傷了嗎?」

  羅夫人調勻氣息,搖搖頭道:「鯉魚島武學果然詭異不凡,我們差些栽在這裡。」

  一向高做過頂的羅夫人,竟說出這番話,使得羅成悚然震驚,道:「娘,我不要你們來,你們怎偷偷來了!」

  香芸插口道:「大娘怕你一個人顧此失彼,所以想先來救人!」

  這時只見鯉魚島主道:「原來是羅公子令堂,怪不得我手下這些孩子們收拾不了,羅公子,你真的要動武嗎?」

  羅成道:「島主,你若聽我忠言,彼此一樣可以交成朋友!」

  鯉魚島主尖笑道:「這年頭交朋友並不這麼容易,要交朋友至少必需先瞭解彼此個性,羅公子,你可知道本島主的個性嗎?」

  羅成道:「島主不妨明言,能遷就,在下一定委屈俯就。」

  鯉魚島主道:「我有個怪脾氣,向來喜歡別人聽我的,不願我聽別人的。」

  羅成怒道:「島主既如此說,咱們也不必多費口舌,手上見真章!」

  鯉魚島主格格笑道:「做我朋友雖然不容易,做我對手同樣困難,羅公子,我實在不願你動手。」

  說到這裡,倏轉首對旁邊的女子喝道:「曼曼,去提二個人!」

  曼曼應了一聲,向同伴一揮手,四條人影立刻掠入假山,不過盞茶光景,已押著二個人自假山中出來。

  正是「七里飄香」與「秦中一劍」。

  二人雖武功被制,見到羅成母子,垂頭喪氣的神色頓時一震,齊聲招呼道:「羅夫人、羅公子……」

  羅夫人忙含笑道:「二位與其餘同道都好嗎?」

  二人還沒有回答,鯉魚島主已接口道:「都很好,不過現在有點不太好了!」

  說著把走近的「泰中一劍」往前一推,道:「羅公子,我放他們,你留下來,答應嗎?」

  羅成道:「休想。」

  鯉魚島主道:「你最好考慮考慮再回答,再說一個『不』字,我先宰了這姓柯的,然後一個一個,當你面殺光。」

  羅成心頭大震!眼見人質在對方手中,一時之間,感到束手無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7:02

第十八章 鯉魚奇陣


  鯉魚樓後院雙方僵持著,羅夫人道:「賤妾素聞島主也是女中豪傑,豈可挾人質而得意?」

  鯉魚島主笑道:「其實這是保持和氣,不流血的最好辦法,羅公子考慮過了嗎?」

  羅成厲聲道:「你敢與我一搏?」

  鯉魚島主道:「我並不是怕你,我現在只等你回答。」

  羅成還沒有說話,處在生死邊緣的「秦中一劍」倏拔腳向羅成狂奔過來,口中大叫道:「羅公子快救我!」

  羅成的念頭尚未轉過來,只見鯉魚島主纖掌微微朝外一吐,「秦中一劍」吭地一聲,向外衝出三步,口中鮮血狂噴,撲倒地上不起。

  羅成怒吼一聲,飛掠上前扶起「秦中一劍」一看,只見他雙目微閉,氣息已斷。

  「好狠的心腸!」

  羅成一聲冷喝,身形猝然彈起,還未撲至對方,鯉魚島主又一把抓過「七里飄香」擋在前面,道:「你最好不要再逼我殺人!」

  眼見第二個人質又擋在面前,羅成不進反退,空自然氣填胸,卻無法出手。

  「七里飄香」梅邦人倏然大聲道:「羅公子,你儘管出手,想我梅某一生風流,今天死在女人手下,也不算冤枉!」

  鯉魚島主格格笑道:「梅大俠,死你一個人自然無所謂,但後面還有十二個呢!」

  「七里飄香」一聲大喝,轉身向鯉魚島主張臂抱去。

  「嘿!想死的人我不會讓他輕易喪生。」

  話聲中,鯉魚島主已伸手指點了「七里飄香」麻穴。

  就在這剎那,羅成已電射而出,掠勢疾逾閃電,猝向鯉魚島主彈去。右掌抓住「七里飄香」,住後摔去,口中喝道:「娘,接住!」

  左掌力揮,猛劈鯉魚島主。

  這些動作與「七里飄香」轉身張臂,與鯉魚島主指點「七里飄香」都同時發生。

  鯉魚島主做夢也想不到羅成敢冒人質被殺之險動手,正自驚怒欲追,一道凌厲的掌勁,已經襲到。

  她—聲嬌叱,如水中之魚,滑偏三尺,雙袖一抖,一束金芒,向半空中的「七里飄香」襲去,另一束金芒卻射向羅成的面門。

  這二束金芒出袖立刻擴成大片,正是她不傳之秘鯉魚針。每束金芒不下百餘支。

  羅成一掌落空,百餘支鯉魚針已經襲到,他雙袖一揮,身形奇妙地劃了半個圓圈,屹立於鯉魚島主面前,冷冷道:「白島主,你還有什麼能要挾我的嗎?」

  鯉魚島主此刻臉上再無笑容,一哼道:「你別以為我怕你——」

  接著喝道:「曼曼,去召集本島七美!玲玲,把地牢中的人先殺光,本島主一定要憑實力,一拼強弱!」

  曼曼立刻向屋中跑去,玲玲掠向假山,羅成心中大急,身形再度彈起,猛向玲玲撲去。

  哪知他身形方動,鯉魚島主已一聲嬌喝,雙掌一式「鳶飛魚躍」向羅成丹田猛揮而出。

  她出手就施出本身絕學,掌力剛中帶柔,掌影似幻如真,四面八方俱在她這招威力圈中。

  羅成悚然震驚,左掌揮出一道圓弧,身形急瀉落地,抱元守一,立掠守勢。

  面對這等強手,他已不惶再去截攔玲玲,立刻運起「萬象心法」。以不動為動,以備一舉殲敵。

  鯉魚島主一招迫退敵手,大為得意。方欲追擊,倏聽得一聲嬌呼,回頭一看,假山頂上射落二條幽靈般的人影。已將玲玲獲於手中。

  這二條人影來得無聲無息,竟是雲娘與天星宮八姥中的七姥。

  只見玲玲嬌容扭曲,一臉痛苦之色,一條右臂被七姥捏著,好像不聽話的孫女遇見奶奶,乖乖地動也不動。

  鯉魚島主神色一驚,停身冷笑道:「好啊!原來你們還有後援,一齊上吧!」

  七姥冷冷一哼,朗聲道:「天星宮主駕到。」

  此言一出,牆頭上倏出現一頂金色小轎,由二名青衣少女抬著,如駕雲御風一般,飄飄落於院中,接著一干侍從也出現,擁護二旁。

  羅成精神一振,高聲道:「大娘,請快到假山中救助群俠,這裡有我對付!」

  這時,屋中也奔出七人,為首的是曼曼,後面正是鯉魚島主左右手的島中七大女高手鯉魚七美。

  鯉魚島主喝道:「擺鯉魚陣!」

  七美身影齊分,每人手中立刻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分水刺,在鯉魚島主前面展開陣勢。

  羅成凝神一望,這七個嬌媚如花的女人不但陣勢擺得怪,手中的兵器更怪。

  每人手中的分水刺,一頭分叉,一頭如划船之槳,長僅二尺左右,手握中間,攻敵不過尺餘左右。

  那陣勢左邊站三人成三角而立,右邊站一,中間三人也成三角對立,把這七點連起來,真像一條魚。在武林中竟從未見過如此怪陣。

  只見鯉魚島主冷笑道:「聽說天星宮名震武林,但還不在本島眼中,各位不妨一齊闖陣試試,能彼得了這鯉魚陣,本島主立刻抖手而走。」

  雲大娘冷笑道:「看你年紀輕輕,口氣倒是不小,天星宮豈是倚勢欺人之輩,今夜我們只管救人,動手之事,由羅公子應付,無論誰勝誰負,本宮決不出手。」

  說完,向彩雲一揮手,二人立刻鑽入假山中不見。

  鯉魚島主道:「既不插手,為何不放了我手下?」

  七姥冷冷道:「我老婆子還不屑動手殺這麼一個小丫頭,等我們救出人後,自然放了她!」

  鯉魚島主獰笑道:「姓羅的,聽你如此說,你可敢闖陣?」

  羅成朗笑道:「這種陣勢還嚇不倒我,闖一闖又如何?」

  說完大步向陣中走去。方到陣中,腳步尚未站定,一聲嬌叱,陣勢已動,魚尾魚頭立刻向中間捲至,四柄寒光閃閃的分水刺,如四道寒虹向羅成週身罩到,中間前面二女竟向後退,後面一女就地一滾,這柄分水刺同時襲向羅成下盤。

  羅成雖不懂這陣法變化,卻已準備全力一擊,他雙眸如夜空明燈,目睹上下五柄分水刺遞到眼前,才一聲清嘯,身影一旋,雙掌一分,左右拍出。

  勁極至柔的無上真氣,應敵制敵的「萬象心法」招式,他自信就是莫於道自己,也難擋這招「平野千里」一擊。

  哪知掌式一出,滿空寒光頓收,發出去的勁力居然落空了,那退後的二女卻退而欺近,分水刺如二溜電光又向後心襲到。

  羅成陡然轉身,雙掌分向二女扣去,哪知招式又是落空二旁寒光又從後襲到。

  羅成陡然驚覺了,這鯉魚陣的變化就是魚被釣出水時身子弓彈,頭尾翹躍的情形一樣,其中可能還有其他變化,但若一味想硬摘鋒芒,可能會招招落空,墜入其殼中,不如改變一種方式!

  念頭方自一閃而過,頭尾四柄長劍已自襲到。他身形疾閃,向尾部幻影而出,反手就輕飄飄揮出一掌。

  三聲悶哼,魚尾三女身軀如紙鳶一般向前撲去,其中一個正好撞上主持魚首同伴的分水刺,洞胸而穿,慘叫一聲,嚇得其餘六女齊齊失色,就在這剎那之間,羅成已陡然翻身,雙掌再度疾揮而出,狂風陡起,淒厲的慘叫聲連接響起,鯉魚七美有四人撞上假山,血花飛濺,倒地而亡,其餘未傷的二人已花容失色,疾掠而退。

  這武林中不見經傳的奇陣,在羅成四招之下,就被破去,而且七美只剩下二美活口,看得鯉魚島主駭然大震!

  羅成目光一掃,見雲大娘已自假山地牢中把群雄救了出來,昂然收手,對鯉魚島主道:「白島主,奇陣已破,只要你知難而退,就此回轉鯉魚島,我羅成也不為難你,讓你離開!」

  鯉魚島主慘笑道:「本島初人中原,竟遭遇這等慘敗,我還有什麼臉回去,羅成,本島主一併成全你!」

  說完,從腰中掏中一柄短劍,猛向自己小腹紮下。

  羅成料不到這女人如此性烈,方自一愕,陡見一粒黑影向鯉魚島主手中射至。

  叮!

  一聲脆響,那柄小劍脫手飛落地上,鯉魚島主方自啊了一聲,一棵高大的榆樹上已響起一陣笑聲道:「白島主,受些挫折,竟而輕生,何以如此癡呆,莫非你不想分三皇寶藏了?」

  一道金光倏射至羅成面前,噗!插在地上,竟是一面金光閃閃的三寸大小的金牌,牌上刻著一個「死」字。

  接著語聲又起:「白島主,只要你稍忍耐片刻,老夫一定替你報仇!」

  鯉魚島主「呀」了一聲道:「原來是『金牌帝君』!」

  呼聲充滿了欣喜與意外。

  一道人影已在鯉魚島主驚喜的呼聲中疾射而落,眾人還沒有看清,一個黑鬚鳩面的紅袍老人已站在羅成面前!

  這老者容貌平凡而端正,可是兩道濃眉卻顯示出陰鷙而凶煞,兩道目光猶如閃電,令人望而生畏。

  只見他對羅成道:「剛才老夫看了一下,你娃兒的功力確實不低!」

  「好說。」羅成冷冷道:「閣下莫非也是三環惡魔莫於道邀來的幫手?」

  金牌帝君道:「不錯,你看到地上金牌的字嗎?」

  羅成道:「看清楚了又如何?」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看到老夫『死牌』的人還沒有能活的。」

  羅成也朗笑一聲,道:「我不信!」

  金牌帝君淡淡道:「你等候片刻,就會相信了。」

  手一招,地上金牌競凌空攝口手中。

  這一手立刻使羅成心中暗暗一震,所謂行家伸手,便知深淺,他從未聽說過武林中有過這一號人物,卻發覺這老兒的功力修為竟有如此之高。

  只見「金牌帝君」把金牌塞入懷中,又道:「不過老夫想先問你一件事!」

  羅成冷冷道:「什麼事?」

  金牌帝君道:「你剛才的打法,似是互不連環,隨手制敵,可是施用了『萬象心法』?」

  羅成心中又是一震!這老傢伙初次旁觀,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底細,實在不簡單,心中立起三分戒意,冷笑道:「閣下眼光銳利,是又如何?」

  金牌帝君嗯了一聲,竟沒有再問下去,目光向群雄一掃,轉身對著黃金小轎,道:「天星宮主,你既來了,何妨下轎一見!」

  瑤光侍者一哼,道:「閣下什麼事要宮主下轎相見?」

  金牌帝君嘿嘿一笑,道:「不下轎也罷,老夫可有一問希望宮主回答,老夫與這娃動手時,宮主插不插手?」

  這一問瑤光侍者自然也不便代說,轎中響起銀鈴般的話聲:「那得看情形!」

  金牌帝君道:「宮主意思是要想插手了!」

  「如果羅公子能殺了你,本宮自然不必出手了。」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回答得乾脆,但老夫還有一問,聽說冷家『萬象心法』是『天星武學』的剋星,冷、商二姓二百年來就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姓羅的會『萬象心法』自是冷家傳人,宮主何以會與他結聯一氣,反而幫對頭的忙!」

  天星宮主道:「你老兄柯姓何名?」

  金牌帝君道:「宮主不必問我姓名,且答我所問!」

  天星宮主一哼,道:「武林中從未聞『金牌帝君』之號,你從何而來?」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老夫初次被人禮聘而出,自來處來!」

  天星宮主道:「既是初履江湖,何以會對這件事這麼清楚?」

  金牌帝君陰笑道:「老夫在問你,何以你反而接連問老夫起來了?」

  天星宮主道:「你若不回答清楚,本宮也不回答你的問題。」

  金牌帝君道:「這很公平,老夫對江湖中別的事絲毫不知,但對天星宮的事卻聽到先師談起過。」

  天星宮主道:「假如本宮回答你,商、冷二家已言歸於好,結手聯盟,你老兄是否也要送我一面『死牌』!」

  金牌帝君冷冷一笑,道:「這倒不必,不過老夫卻想給你看樣別的東西!」

  天星宮主道:「什麼東西?」

  金牌帝君從懷中摸出一面黃綾三角旗,迎風一招,展示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幅「百靈圖」。

  只見金牌帝君抱旗道:「你可認得此旗!」

  說也奇怪,天星宮所有人一見此旗,臉色頓時一變,轎簾微晃,金影一閃,天星宮主竟自轎中掠出,滿面驚容,問道:「此旗何來?」

  金牌帝君道:「師門祖傳。」

  天星宮主道:「此旗何名?」

  金牌帝君肅然道:「天生萬物,百靈獨尊。」

  天星宮主道:「本宮第六代!」

  金牌帝君道:「老夫亦第六代。」

  天星宮主倏躬身福了一福道:「商天英參見師祖『百靈旗令』,參見師兄。」

  金牌帝君哈哈大笑道:「好好,師妹還算沒有忘本。」

  這情形看得群雄與羅成心頭齊皆大震,瞠目發呆起來,突然間竟跑出一個天星宮主的師兄來,這情勢變化太大了!

  天星宮主道:「本宮先祖師出『百靈門』,天英忝掌第六代天星宮,怎敢忘本,不過師兄——」

  話沒說完,卻被金牌帝君攔了過去!

  「師妹,你有這種心意,老夫已經心慰,別的話先不說,老夫請問你現在還要插手嗎?」

  天星宮主急急道:「師兄,說來冷家也同出『百靈門』,羅公子是冷家傳人,與師兄也不是外人,何必同門相殘,反令外人笑話!」

  金牌帝君一怔,旋即點點頭道:「這話也不錯,羅成,你若是冷家傳人,算來已是晚一輩,老夫今夜可以破例收回金牌,但是你與這些人必須中止太行山之行,你肯嗎?」

  羅成傲然道:「辦不到!」

  金牌帝君臉色一變,道:「你竟敢犯上?」

  羅成冷冷一笑道:「你莫要弄錯了,在下雖得傳『萬象心法』,卻與冷老丈無師徒之名,算不得冷家傳人,為了三皇寶藏不能落於莫於道手中,我羅成誓必阻其慾望野心。」

  天星宮主頓時花容失色,急急道:「你少說幾句不行嗎?」

  羅成道:「要死的,活不了,要來的,擋不住,把話說清楚,省得糾纏不清。」

  金牌帝君陰陰一笑,道:「商師妹,他話已擺明了,根本末把老夫放在眼中,你還要插手嗎?」

  天星宮主道:「你若與羅公子有梁子,我自然不便插手了,若是為了幫莫於道這惡魔,我太不甘心。」

  金牌帝君眉心一皺道:「你與莫於道也有仇?」

  天星宮主咬牙切齒道:「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若不殺此賊誓不為人。」

  金牌帝君怔了一怔,陰笑道:「你與老夫如今雖各立門戶,然究竟是系出同門,自己人的臂膀豈能向外彎。這樣好了,得三皇寶藏之後,我為師妹除去此人,如何?現在,請師妹離開遠些,讓老夫來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天星宮主一呆,她不知如何再找借口,羅成道:「宮主好意心領,我自信還對付得了這老匹夫,請暫作壁上觀。」

  天星宮主憂慮地望了羅成一眼,默默退過一旁,那邊「托塔天王」牛釗一聲暴叱,衝過來道:「老頭子,你別大刺刺地在這裡目空一切,咱老牛先來會你!」

  他功力已恢復,早窩了一肚子怨氣,想找個地方出氣。

  羅成急忙道:「牛兄弟,你快退下!」

  牛釗虎目一瞪道:「公子,你不要阻止我動手,今天咱不把這批騷娘們與王八羔子殺光,難洩我心中一口怨氣。」

  金牌帝君陰陰一笑道:「傻大個子,只怕你是自己找死!」

  牛釗哈哈一笑道:「老子昔年打遍南北十三省綠林道,還沒有人敢說我找死的,老王八,你叫那騷婆娘把震山杵還給我,跟你好好大戰三百回合!」

  金牌帝君一哼,回首道:「白島主,把這混球的兵器拿來,老夫要讓他過了三招,就當場自絕!」

  一名綠衣少女在鯉魚島主的命令下,立刻回屋中搬出牛釗的震山杵,雙手恭呈於金牌帝君。

  金牌帝君在手中稱了一稱,道:「份量倒不輕,混球,你接好了。」

  話落,甩臂,一柄三十六斤重的震山杵像箭一般,向牛釗疾射而至。

  牛釗沉氣扎馬,雙手一伸,震山杵是接住了,但人卻踉蹌後退,一跤跌坐地上,張口噴出一股血箭。

  敢情他受不住這股強勁之力,已受了內傷。

  羅成心頭大驚,慌忙上前扶起牛釗,急促道:「你傷勢如何?」

  牛釗駭怒交加,道:「公子,你不要管我,這點傷算不了什麼,老子非與他拚上一拚!」

  金牌帝君陰聲道:「你連這柄鐵作都接不好,還拚個什麼勁,還是乖乖回去練十年,再來找老夫!」

  牛釗一聲暴吼,掙扎欲撲,卻被羅成緊緊抓住臂膀,大聲道:「展大哥,你把牛兄弟看好。」

  「滄浪神刀」目睹金牌帝君這等功力,心中也震驚不已,知道牛釗的內功,連自己也差上半籌,如今竟像紙紮的一樣,再上去豈非送死,他立刻如風掠至,抓起牛釗就往後拖。

  羅成這時對金牌帝君冷冷道:「老兒你好深厚的修為,我羅成就領教領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7:33

  金牌帝君似乎不敢小看羅成,他摘下懷中的百靈旗面,小心疊好,放入懷中,手把旗桿一拉,突然長出三節變成了一根尺半長的銅棍。

  原來這根旗桿就是他的兵器,桿內中空,伸縮自如,接著見他把如意桿輕輕一抖,首端倏露出一束二尺長的金色流蘇,那束流蘇每根都是金銀之絲織絞而成。

  他握著如意桿平伸輕輕一轉,桿端流蘇如傘張開,變成二尺方圓一圈金花,他嘿嘿陰笑道:「小子,你識得老夫手中兵器嗎?」

  羅成暗暗皺眉,他的確從未見過這種兵器,說是如意桿,桿頭又多了這一束像槍花,說是短槍,又沒有槍尖,不由坦然搖頭道:「我不識!」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你我相搏,不識我手中兵器,自然不知我兵器妙手,這一戰,你已先露敗兆,莫非還要動手?」

  羅成哈哈一笑,道:「兵器雖妙,何如『心』妙,萬象心法,講究的是萬般皆幻,焉知我不能以『心』取勝!」

  金牌帝君道:「小子,那你就出手吧!記得,死了莫怨老夫!」

  羅成不再說話,沉氣凝神,如山屹立,二道目光愈來愈清澈,如二盞明燈。

  這是他面對強手的徵兆,也是全身機能氣息調和到頂峰的顯示。

  金牌帝君也靜靜站著,旗桿下垂,尺長流蘇,撒落在上,金光映著月色,隱隱流動。

  此刻院中旁觀的人個個神色緊繃,注視著這場一動即分生死的惡戰。

  其中尤其是天星宮主與羅夫人,她們雖不知道金牌帝君真正的功力,達到什麼程度,但是她們卻知道百靈門的底細!

  二百年前,百靈羽士創立「百靈門」,收有三徒,一為商氏,一為冷氏,另一為金氏。商氏為女,冷、金皆是男性。

  百靈羽士逝世後,商門一脈因與冷氏由感情起糾葛,一氣之下,另研絕學,終於創出了「天地心法」,成立了天星宮。冷九如稟承先祖遺訓,也研創出「萬象心法」。

  當時只有金氏自百靈羽士逝世後,倏也失蹤,不知所蹤。想不到二百餘年後的今天,金氏後人竟突然出現,而且對二家世代糾葛居然清晰無遺。

  以「百靈門」的武功,可以推想,決不會在天星武學與「萬象心法」之下。尤其以內力渾厚見稱的「托塔天王」牛釗,居然接不住一杵,益使天星宮主與羅夫人對金牌帝君莫測高深,暗暗為羅成安危憂心。

  對峙盞茶時刻,雙方仍沒有動。

  金牌帝君倏開口道:「小子,你為何不出手?」

  羅成道:「我正等待你老匹夫出手!」

  金牌帝君陰笑道:「哦!我忘了,『萬象心法』是以不動為動,以不動制動,嘿嘿,你小子是否感覺到這心法是毛病,敵不動手,你先動手會減少三分威勢,不如挨打後制敵,反能應敵制宜,搶佔勝機,能把全身功力,發揮無遺。」

  羅成暗暗一震!他早有這種感覺,一直想不通,想不到竟被對方一言揭穿迷津!

  不錯,這「萬象心法」的確先動不如後動。但此刻羅成怎肯對強敵坦認弱點,冷冷道:「動與不動,觀人而異,審勢而行,那有一定法則,『萬象心法』包羅萬家,奧妙無窮,豈你所能識破!」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小子賣嘴無用,老夫可以告訴你一點底細,天星宮的『天地心法』是由本門師祖所創『天地通』武功中所化出來的,至於冷老兒的『萬象心法』也系出本門之『幻心法』,不信不妨先問問天星宮主,看老夫之言是否有虛!」

  羅成心頭一沉,對方對「萬象心法」居然如此清楚,今日之搏,凶吉之數已可預卜,這時他幾乎喪失了搏鬥的勇氣,但想到自己這一戰將關係著旁邊這許多人命運及生死,喪失的鬥志再度恢復,淡淡道:「老兒,既然你清楚我的武功,你就動手吧!」

  金牌帝君陰笑道:「當然,你不動,老夫就先動,看你的『萬象心法』如何審勢,如何抵擋。」

  話落,旗桿倏然挑起平伸,手腕輕科,桿身竟旋轉起來。桿端流蘇,借這旋轉之勢,蓬然張開,變成一片旋轉流動的金光。

  旋轉之勢愈來愈急,流蘇也撥風呼呼,金光愈來愈盛,但他既不動也不進襲,就這樣如轉盤一般轉著,口中同聲發出一陣大笑:「小子,老夫將要出手了,你可知老夫將襲你什麼部位嗎?」

  羅成愈看愈心驚,眼前一片金光耀眼,不但看不出桿勢將如何擊出,甚至連金牌帝君臉上的表情,上半身的動作都無法看到。

  以高手對峙而言,看不到對方上半身,看不清對方兵器的細微動作,等於蒙著眼挨打,防不勝防。而自己這邊卻完全暴露無遺,任何一點弱點,俱在對方眼中,這已先輸了一半。

  幻由心生,他心中這一急,只覺得流蘇金芒耀目暈眩,更看不清對方景物。

  但他卻下意識感到,金牌帝君在這剎那之間,已悄然移近一尺距離。

  換句話說,羅成的危機已經增加了一倍,就在這剎那,耳中倏聽到一絲蟻語聲在耳中響起:「你不能用眼,難道不能以耳代目?」

  這分明是天星宮主以內功傳音在示警,羅成悚然驚醒,立刻垂首閉上雙目。

  就在這剎那,倏聽得金牌帝君一聲雷鳴般地大喝:「小子,納命來!」

  一片金光,陡向羅成週身罩至。旁人竟看不出他出手之勢。

  可是羅成耳中卻辨出三縷銳風,正襲向「玄機」、「巾府」、「天門」三穴。

  由此分辨出金牌帝君這一出手,疾逾閃電,竟是三式連出,不分先後。

  羅成目光巨張,倏側身倒下橫臥地上,接著轉身一翻,由斜而正,背地面上,雙掌向上狂劈而出!

  彭!接著二聲悶哼,金芒倏斂,金牌帝君身軀踉蹌倒退七步,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羅成一躍而起,膝蓋一陣劇痛,幾乎站立不住。

  懾人心弦的一招,竟然兩敗俱傷,金牌帝君中了羅成一掌,內腑翻騰,強抑住胸頭浮湧的血氣,羅成雙膝被金牌帝君的流蘇掃中,皮開肉綻,幾乎傷到骨髓,勝負未分,誰也沒有討得一絲便宜。

  「好招式,好身手!」金牌帝君厲聲笑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用出『懶驢打滾』這見不得人的招式出來!」

  羅成大笑道:「老匹夫,你看走眼了,我這式「犀牛側臥」變成『蚩尤托天』都是華山、終南二派武功,雖平凡了些,但能化腐朽為神奇,正好破解你攻勢,顯出『萬象心法』並非如你所說那般稀鬆!」

  金牌帝君獰笑道:「好,老夫再試試你『萬象心法』妙用!」

  旗桿一舉,昂首欺近。

  天星宮主陡然掠落當中,攔住道:「不能再動手!」

  金牌帝君神色一驚,繼則一變,道:「師妹,莫非你也要幫著外人與老夫作對?」

  天星宮主道:「小妹豈敢。」金牌帝君道:「那你為何阻攔?」

  天星宮主道:「我只為了師兄傷勢著想,師只是內傷,羅公子僅是外傷,相形之下,若是再戰,吃虧的還是師兄,所以希望師兄今夜還是忍耐一下,等以後易地再決一勝負。」

  金牌帝君一哼,道:「師妹,你不是為羅公子生死操心吧!」

  天星宮主佯怒道:「不錯,我也不願眼看羅公子受傷,今天任何一方失敗,在我來說,都會難過。但目前情形,師兄也可以看出,羅公子雖無把握制勝,師兄你現在也同樣沒有把握,來日方長,何不等過了今夜再說!」

  金牌帝君想了一想,倏笑道:「師妹忠言,老夫不能不聽,也罷,小子,暫寄爾命,前途再見……」

  轉首對鯉魚島主道:「白島主,咱們走吧!」

  身形衝霄而起,瞬眼越過高樓,隱沒不見。

  鯉魚島主及一干手下哪還敢再留下,跟著掠身離開。

  天星宮主等見人影杳然,才吐出一口氣道:「好險!」

  險字剛落,羅成倏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群雄大驚失色,羅夫人更加緊張,如風掠近,一把抱起羅成按脈問息。

  牛釗急急問道:「傷勢要緊不?」

  羅夫人吐出一口氣,道:「還好,只是略受內傷,加以心力交瘁,才閉過氣去。」

  牛釗皺眉道:「只交手一招,怎會如此乏力?」

  「滄浪神刀」歎道:「剛才雖交手一招,但你可知道這一招是何等危險,何等費神!攻的一方固已力擲一搏,看準了下手,尚在其次。羅公子屈於守勢,為了要預防這一招煞手,要費多少精神,多少精力,才能脫出險機,何況他還要想好反擊的方式與部位,勝敗得失僅差毫釐,其中精力之消耗,普通人打上一千招也不過如此,耗神之處,豈是常人所能想像的?」

  牛釗愣愣道:「這老傢伙有這般厲害?」

  「鐵面飛衛」道:「若非看出厲害,羅公子也不會強制不讓你硬拚了。」

  天星宮主道:「今夜大家都在這鯉魚樓中休息吧,羅大娘也該讓公子躺在床上療傷了。」

  於是眾人擁著羅夫人紛紛走回樓中。

  神秘而熱鬧的鯉魚樓此刻已空空洞洞不見一人。等羅成醒轉,發覺自己躺在一張舒適的床上,母親與雲大娘,天星宮主圍坐床旁,滿屋子都是人。

  他吐出一口氣道:「那老兒與鯉魚島主都走了嗎?」

  羅夫人道:「都走了,你還是安心地調息一下吧!」

  羅成歎道:「我已無礙,此人身手之高確出於意料之外,太行山已近在眼前,但這短短二天行程,說不定還有許多凶險!」

  天星宮主道:「凶險已可預料,金牌帝君決不會輕易讓我們阻止他們掘寶,我實在為此行憂心!」

  羅成倚在床上點點頭,道:「展大哥,此去太行,中州府是必經之地,若是繞過中州府走,到達太行山,你看要多少日子?」

  「滄浪神刀」想了一想,道:「繞道而行,至少七天。」

  羅成道:「我們也不在乎晚到幾天,三皇殿沉淪地層已歷五百年,他們也不是二個月能掘到的。就這麼辦,我們繞道而走,除了展大哥與鐘大哥,牛兄弟留下以外,其餘人跟宮主天明即趕程,稍待我畫一張圖,你們依圖到達距藏寶之處一里外分散潛伏,等我們到達後以煙火旗花通知,才能現身!」

  天星宮主問道:「你與展幫主呢?」

  羅成道:「我們要慢五天再起程,一來我必須恢復傷勢,二來,我們想想如何對付那金牌帝君。」

  第二天清晨,天星宮主與一干群雄相繼離開了鯉魚樓,而羅成尚在憩睡之中。

  等他醒轉,只見「滄浪神刀」、「鐵面飛衛」與牛釗在屋中靜靜守護著。

  羅成起身一怔問道:「他們都走了?」

  「滄浪神刀」點點頭道:「他們都走了。」

  羅成道:「好,我們要在這裡住五天,牛兄弟,你負責準備吃的東西。」

  牛釗笑道:「我已在廚房裡看過,吃的喝的,一切齊備,咱們四個人五天,恐怕還吃不完,倒是公子你傷勢怎樣了?」

  羅成含笑道:「不礙事,再運功調息二天,就可以完全痊癒,外傷也擦上了天星宮靈藥,五天後傷口自會收攏。」

  「滄浪神刀」從懷中出一隻錦布包道:「天星宮主臨走時,要我把這只錦包交給公子。」

  說完,雙手呈上,羅成接過解開一看,心頭怦然一驚,包袱中竟是厚厚一冊《天地心法秘錄》。

  他抬頭怔怔望著「滄浪神刀」道:「展大哥,她還說了什麼沒有?」

  「滄浪神刀」道:「她說公子從這上面,或許能參悟出一些克制『百靈門』武功的招式!」

  羅成道:「就這句話?」

  「滄浪神刀」道:「她還說已知道公子的心意,五天後決不會繞道而行,勢必再與金牌帝君碰上不可,希望公子力若不敵,不可硬拚!」

  羅成歎道:「她實在太聰明了,既知我不會繞道,諒必也知道我要她們潛伏不出,分散隱身的安排。好吧!自現在起,除了請牛兄弟為我送飲食外,展大哥切勿打擾我。同時鐘大哥在這五天內,為我出去找個籐工,為我做一頂籐帽子。」

  「鐵面飛衛」一怔道:「要帽子做什?」

  羅成道:「要克制那老兒的武功,必然先有克制他的兵器,昨夜我靜靜思索了半天,才想出這麼一件法寶,你必須找個好一點的籐工,帽沿必須寬一尺,要雙層,帽裡扎上把手以便手握,雙層之間必須留出一些空間,同時你買二塊油布與一包石灰回來。」

  五天過去了。

  第六天清晨,羅成戴了頂油布笠帽,「滄浪神刀」等三人離開了鯉魚樓,循向驛道,趕往中州府。

  剛趕出二十餘里,倏見道旁坐著一個老者,等羅成走近,冷冷道:「你們終於來了。」

  羅成悚然止步,這老者抬頭之間,正是金牌帝君。他冷笑道:「來了又如何?」

  金牌帝君長身而起,道:「老夫等了你們五天,幾乎以為你們已經知難而退,想不到你仍不死心。」

  羅成道:「你知道這五天之中,我們在做什麼?」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莫非是在準備後事?」

  羅成微微一笑,道:「不錯,已經為你老兒準備好了墓地棺木,今天只待收殮屍體!」

  金牌帝君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五天前讓你逃出鬼門關,今天只怕你不會有上次那種幸運了!」

  羅成道:「你現在這麼講不嫌太早了點?」

  金牌帝君一哼,道:「老夫已為你選好了風水,走!」

  轉身向道旁一片荒崗行去。

  羅成尾後相隨,「滄浪神刀」悄聲道:「公子,動手時咱們一齊上!」

  羅成微微搖頭。

  牛釗道:「公子千萬別固執,不除掉這老賊,縱然到了太行山,也將是個麻煩。」

  羅成淡淡道:「我知道。」

  「鐵面飛衛」道:「三天來你靜靜參悟,今天一戰,有多少把握?」

  羅成沉重地道:「天地心法附有一篇簡述百靈門的超絕武功,但只提及名稱,未提及精髓,我靜參三日,未得其門,不過對『天地心法』與『萬象心法』二門訣竅加以融會貫通,進入另一境界,能否克制住這老匹夫,那就看天意了。」

  說話之間,已越過一片崗陵,到了一片黃草萎地的空地,只見金牌帝君在中間一站,轉身冷笑道:「你們看此地風水如何?」

  牛釗哇地一聲暴笑道:「葬你老王八非常合適!」

  金牌帝君取出如意旗桿,迎風一抖,陡長尺半,厲聲道:「省得老夫一一打發麻煩,你們四個上來一起領死!」

  「滄浪神刀」哈哈大笑道:「一齊上就一齊上!」

  腰際紫金魚鱗刀已嗖然出鞘。牛釗一橫震山杵正要衝出,羅成沉喝道:「展大哥,牛兄弟都退後!」

  牛釗急急迫:「公子……」

  羅成嗔目道:「不准你們上就是不准上,高手對招,哪有第三者插手的餘地!況且咱們倚多欺寡,就是勝了,又有何光采!」

  金牌帝君仰天狂笑道:「好傲的小子,你怕他們比你早死,何必再大言掩飾自己心中惶急,要來就來吧,早點送你上陰曹,老夫可以快點打發其餘三個!」

  羅成緩緩脫下頭上笠,像一面籐牌一樣握於左手,上前三步,屹立如山,道:「請!」

  「好,照上次一樣,還是老夫先出招,看你再像懶驢一樣打滾!」

  金牌帝君話落,旗桿一伸,手腕一抖,流蘇又張如傘,旋轉起來。

  上次是黑夜,還不覺得如何,現在卻是白天,陽光遍地,這方圓四尺金色流蘇旋動間,但見金光耀眼,眩得人雙目眼花繚亂,根本連金牌帝君的人影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說出手招式了。

  羅成靜靜站著,但這次他沒有閉上眼,卻把頭笠擋在臉上,掩遮了視線,免得雙目被流蘇金芒所眩。

  只聽得金牌帝君嘿嘿陰笑道:「難怪大寒天你戴了一頂竹笠,敢情是防我兵器的法寶,可惜這樣你會死得更快!」

  話聲方落,陡聽得身後一聲沉叱!

  「慢點動手!」

  話出人現,一條人影疾如閃電,已站在場中,竟是一位白髮蒼蒼的清瘦老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7:55

  羅成精神頓時一振,想不到來的竟是冷九如。他張口還沒有招呼,卻見冷九如已向金牌帝君抱拳道:「老朽聞說百靈旗突現中州府,莫非就是閣下?」

  金牌帝君聞聲已經停手,傲然一哼,道:「不錯,你老兒是誰?」

  「在下冷九如。」

  金牌帝君神色一震,道:「姓冷?是『萬象老人』冷家後人?」

  冷九如道:「正是,傳至老朽已是第六代,請問……」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你該是老夫師弟了。」

  冷九如道:「尚未請教師兄大名!」

  「金竹君。」

  「原來是金師兄,冷九如見過師兄。」

  金牌帝君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道:「好好,百靈門分散五百年,如今後人竟能重聚,也是生平快事,不過,師弟,我要問你一件事!」

  冷九如道:「什麼事?」

  金牌帝君一指羅成道:「此子是你傳人嗎?」

  冷九如道:「正是——」

  轉首對羅成道:「羅公子,你怎與我師兄動手?」

  羅成先行了禮道:「晚輩先拜見老丈,此事說來話長……」

  金牌帝君接過話頭道:「長話不如短說,師弟,他仗了你『萬象心法』竟敢欺上,要想殺老夫,你看怎麼辦?」

  冷九如道:「他或未知你我淵源,若有得罪師兄之處,由老朽陪罪!」說著深深一揖。

  金牌帝君大刺刺地道:「罷了,不過師弟得當我面好好訓斥他一頓!」

  冷九如道:「可惜我與他雖有傳藝之誼,卻無師徒名份,這樣吧,老朽叫他向師兄陪罪!」

  轉首道:「羅公子,你就向金前輩道個歉吧!」

  羅成道:「老丈所命,敢不遵行,但我卻要這位金老丈說一句話!」

  金牌帝君冷冷道:「什麼話?」

  羅成沉聲道:「放棄幫助『三環惡魔』莫於道,三皇寶藏著能掘得,金老丈不妨隨取一份。」

  金牌帝君冷笑道:「你如今還敢干涉老夫行動,冷師弟,你看看,這像什麼話,若你不教訓,我可要代你教訓教訓他!」

  冷九如一歎道:「師兄,我說過與他無師徒名稱,只能相勸,卻無資格教訓他!」

  金牌帝君嘿嘿笑道:「好極了,你既這麼說,我倒可以放心下手殺他了!」冷九如道:「師兄欲得先賢遺寶,老朽不反對,若幫那三環先生莫於道,老朽不得不說幾句逆耳忠言!」

  金牌帝君臉色一沉道:「莫非你也要反對我?」

  冷九如道:「我不是反對,但以師兄之功力與身份,何苦去幫這麼一個陰沉險惡的傢伙。」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師弟,你弄錯了!」

  冷九如一怔道:「我弄錯了?」

  金牌帝君道:「老夫只是利用他的人手,豈會自貶身份受他支使!」

  冷九如哈哈一笑,道:「師兄,你如意算盤打得太如意了,你想利用他,他何嘗不在利用你,若論武功,師兄固然高出多多、若論心機,不瞞師兄說,無人能與他相比,最後吃虧的恐怕還是師兄你自己!」

  金牌帝君冷笑道:「我不信!」

  冷九如歎道:「慾念欲重,靈智愈泯,待師兄相信時,恐怕已悔之晚矣!」

  金牌帝君一揮衣袖道:「不用多說了,冷師弟,無論是老夫利用他,或是莫於道利用我,反正誰欲干涉老夫行動,老夫就視他為死敵,你現在讓開,待殺了這小子,咱們再談!」

  冷九如動也不動,長歎道:「我好失望!」

  金牌帝君怒道:「師弟;你讓還是不讓!」

  冷九如道:「金師兄,若是你固執己見,說不得老朽只能站在羅公子一邊!」

  金牌帝君一聲狂笑,修摸出百靈旗,迎風一抖道:「旗令在此,你敢反抗?」

  冷九如道:「聽先祖言,昔年先賢百靈羽士逝世時並未指示把旗令交給你,你縱然保有這幅百靈旗,並不能算是百靈門宗主,老朽可以不接受指揮!」

  金牌帝君咬牙收起百靈旗,厲聲道:「好,好,老夫不忍同門相殘,你還是要逼我動手!」

  冷九如沉聲道:「為了保持百靈門聲譽,為了降魔衛道,老朽也只好動手了。」

  金牌帝君恨恨道:「行,老夫就試試你的『萬象心法』,宰不了你,立刻自絕當場!」

  「亮你兵器!」

  「師兄手中利器即我利器,何必多加贅累?」

  金牌帝君厲笑道:「憑你這句話,也高明不了多少!」

  旗桿一挑一揮,立刻揮舞旋轉起來。

  這次旋轉的方式與剛才又不一樣,剛才是在手中轉,此刻是連旗桿揮舞,金色蘇須空飛舞,風聲呼嘯,聲勢驚人,眩目金光,廣達丈餘,金牌帝君的人影立刻被這這丈餘方圓金光所遮,見不到一絲影子。

  金光愈旋愈急,反之,冷九如卻雙手下垂,靜靜屹立,一動不動,目光空靈,生像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的樣子。

  盞茶時刻過去了,一動一靜,雙方都沒有接觸,但羅成與「滄浪神刀」等四人,四顆心都提到了喉嚨口。

  這扣人心弦的局面,幾乎使他們松不過氣來。

  驀地——聲厲叱響起,金芒倏然漫天飛舞,向冷九如罩去。一口氣連出了三十六招,這三十六招居然不分先後自四面八方向冷九如擊下,其速度之快,肉眼根本無法辨清。

  冷九如在這剎那也動了,只見他雙臂前伸,彷彿在虛空亂抓,但羅成卻看出,這招似亂抓,卻同樣是速變三十六式,想捏住對方旗桿。

  接著,冷九如不退反進,一頭向滿天金芒中栽去。

  一聲驚叫夾著一聲慘號,滿天金光驟斂,人影立分,只見金牌帝君胸口激烈地起伏著,滿面都是黃豆大的汗水,臉色青中帶白,站著一動也不動!

  再看冷九如,雖然背著羅成,無法看清他表情,卻見他依然屹立如岩石,紋風不動。

  羅成暗暗一喜,心想狂傲的金牌帝君還是吃了大虧!

  哪知念頭沒有轉完,倏聽得冷九如道:「羅公子,秋婉要你照顧了!」

  羅成方自一驚,冷九如頹金山,倒玉柱,身軀僵直地仰天翻倒。

  這時看清了,只見他胸前鮮血如泉一般地湧出來。

  「冷老丈!」

  羅成悲痛地忘情悲呼,衝上去蹲身一把抱住,卻發覺已氣息全無。

  「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還有牛釗,心頭駭然,齊身一躍,仗杵橫刀,護衛在羅成二旁,唯恐金牌帝君出手突襲。

  金牌帝君卻目光不屑地一掃,狂笑道:「羅成,萬象心法又如何?老夫總算讓你開了眼界。如今你也該為姓冷的報仇了!」

  一聽此言,羅成緩緩地放下冷九如老丈的屍體,霍然站了起來!

  只見他雙頰滿是淚水,可是他的表情,或許由於過度悲憤的緣故,反而變得更冷靜起來,猶如亙古的岩石,假如沒有濕潤的淚水,根本看不出他是悲,是怒!

  他冷冷地側首道:「牛兄弟,把冷老丈遺體移過一邊,好好放在地上!」

  牛釗默默背好震山杵,雙手捧著屍體離開。

  羅成又道:「展大哥與鐘大哥,你們與牛釗去護靈,若我不幸敗落喪命,你們也得把冷老丈埋好。」

  「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也默默退開,他們知道著羅成不敵,自己兩個縱然拚命也無濟於事。

  羅成這時冷酷地注視金牌帝君道:「既是系出同門,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金牌帝君陰笑道:「想干涉老夫行動的人,不論是誰都會有如此結果!小子,你要報仇,就準備了!」

  羅成道:「未動手前,我還有二句話說。」

  金牌帝君冷冷道:「說吧!」

  羅成話聲絲毫不帶表情地道:「若我喪命,你是否還要殺我同伴?

  金牌帝君瞥了遠處「滄浪神刀」等三個一眼,冷冷道:「那得看他們對老夫的表示了!」

  羅成道:「假如你要殺他們,也請答應一件事!」

  金牌帝君道:「什麼事?」

  羅成道:「讓他們先埋葬好冷老丈遺體,立好碑,你再下手!」

  金牌帝君爽然道:「這件事老夫可以應允你!」

  羅成道:「那就請!」

  倏又喃喃道:「這頂頭笠也沒有用了!」

  說著,向前一送,籐笠向金牌帝君拋去。

  金牌帝君冷冷一笑,手中旗桿向飄到的籐笠一刺一挑道:「本來就沒有用……」

  笑沒說完,刺穿的笠口倏激射出一片白色灰粉。向臉上灑到。

  他做夢也沒想到羅成這頂頭笠,夾層中竟藏著石灰,一聲痛叫,左手掩目。

  這剎那,羅成一聲厲叱:「納命來!」

  身形如閃電一般衝前,雙掌運足了十成功力,抖手猛劈而出。

  悲恨怒火,完全在這一擊之中,爆發無遺,這是何等勁力,何等威猛。

  金牌帝君方以大袖掩目,掌勢也已擊到,但他二目已盲,驚怒之下,況且羅成出手得太快,逼得他無法還手,慌忙疾退。口中厲聲道:「你敢暗算老夫……」

  但他怎避得開這蓄勢全力一擊,彭地一聲,身軀如紙鴦一般倒飛。

  羅成一擊奏功,腳下一墊,雙掌一收,追蹤而起,方欲再度揮掌追擊,卻見金牌帝君臨空一個翻身,如閃電一般掠空離去,人影一閃而沒,只留下一陣淒厲的語聲:「小子,你小心!」

  羅成一呆!收力停身,他想不到對方重傷之下,竟還能遁走。暗暗一歎,轉身一看,「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欣喜地奔過來,道:「公子總算是勝了!」

  羅成歎道:「若非這老匹夫得意忘形,豈會中我之算,下次再碰上,就不知誰生誰死了。」

  「滄浪神刀」笑道:「下次再碰上,可能已變成一個瞎子了!」

  「鐵面飛衛」也接口道:「打一個瞎子,勝利總會多些!」

  羅成沉重地道:「無論如何,今天總算重傷了強敵,此去太行,已無阻礙,咱們就開始埋葬冷老丈吧!」

  牛釗早已在動手以震山作挖土,四人動手不消片刻,就做成了一堆新墳,「滄浪神刀」砍倒了一顆巨木,劈成二半,在光的一面寫上了姓氏,墓碑插於墳前。

  羅成悲槍地拜了三拜,才懷著蒼涼的心情離開。

  本來預計午後就可到中州府,經這一耽擱,四人在掌燈時光,才進了中州府城門。

  雖是大寒天氣,在這掌燈時光,中州府的街上仍是熙熙攘攘,行人來來去去,熱鬧非凡。

  羅成與牛釗先上了一家酒樓,吃喝個飽,然後下樓,想找個客棧,剛出酒樓門口,倏聽得一聲銀鈴般的叫聲:「羅大哥!」

  羅成一怔,循聲而望,只見一名穿著水紅披風的少女,急匆匆地奔來,竟是冷秋婉。

  「啊,秋婉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冷秋婉嘻嘻一笑,道:「羅大哥,你想不到吧!這麼久,你也不去看我一次,好狠心!」

  羅成在看到冷秋婉這剎那,心中不由想起已死的冷老丈,心頭有說不出的淒苦滋味。但此刻他不得不強裝笑容,道:「一直沒空過,不過我本盤算好了,過年一定去拜訪你們,想不到你竟出來了。」

  冷秋婉幽怨地道:「哼,你見了我才這麼說,若我不碰上你,說不定你早把我跟我爹忘得一乾二淨!」

  羅成訕訕道:「不會的,令父女再生之恩,我羅成這輩子決不會忘。」

  冷秋婉恢復了天真的笑容,道:「羅大哥,你別認真,我是逗著你玩的,是我整天磨著爹要出來逛逛,他經不住我一再窮磨,就在六月裡帶著我下山了。」

  說到這裡,倏急急道:「我爹打聽到你這幾天會到中州,一大早就出門,臨走說要看看你來了沒有,你怎麼沒見到他?」

  羅成心頭沉了一沉,點點頭,岔開話頭道:「秋婉姑娘,我先為你引見幾位生死同伴,展大哥與鐘大哥,還有牛兄弟,這就是冷老丈掌上明珠秋婉。」

  從話中「滄浪神刀」等早已知道秋婉身份,忙抱拳齊聲道:「見過冷姑娘!」

  冷秋婉笑了笑回禮道:「三位大名,我早已久仰。」

  卻對羅成嬌嗔道:「我叫你大哥,你卻稱我姑娘,許久不見,看來你對我生疏多了。

  羅成一窘,忙道:「婉妹,我只是……只是一時疏忽。」

  冷秋婉吃吃一笑道:「這才像話,走,我與我爹已在六福客棧住了五天,你們到那邊去,等爹回來了大家好好談談!」

  羅成黯然一歎!他心中益發難過,這樣天真的少女,還巴望著父親回來,當她知道父親永遠不能回來的時候,將會怎樣悲傷呢?

  他不敢想,又忍不住想立刻把噩耗告訴她,但當見她一路又跑又跳,高興的笑容時,話到喉邊,又嚥了下去。

  到了六福客棧,就在冷秋婉住的院中,訂下了房間,四人就在冷秋婉的房中坐下。

  待小二侍候了茶水退出,冷秋婉道:「聽說你與天星宮言和了?」

  羅成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冷秋婉得意地笑道:「當然,這三個月江湖不是白跑的。」

  嘻嘻一笑,道:「不過,這些都是我爹打聽來告訴我。」

  羅成倏向「滄浪神刀」等了一個眼色。

  「滄浪神刀」及牛釗、「鐵面飛衛」等三人立刻領會,齊齊起身道:「羅公子,我們先告退回房休息。」

  等三人退出房間,冷秋婉怔怔道:「你把他們支退作什麼?」

  羅成臉色沉重地道:「婉妹,我有件消息要告訴你?」

  冷秋婉道:「什麼消息這麼重要,使他們都不能聽!」

  羅成歎道:「我只覺得單獨對你說,或許妥當一些,但你聽了後,千萬不要太難過!」

  冷秋婉益發惑然道:「什麼事我會難過?」

  羅成道:「是關於冷老丈……」

  冷秋婉急急地道:「我爹怎麼啦?」

  羅成訥訥半響,才艱難地道:「他死了!」

  坐在椅上的秋婉呆呆的,似乎沒有聽到一樣,但她只呆了片刻,嬌軀倏然一倒,連人帶椅向地上倒去。

  這種情形,羅成早已料想得到,慌忙上前伸手扶住,輕輕捏了她的「人中」。

  漸漸地,冷秋婉漸漸醒轉,如秋水的雙目中倏流下二行眼淚!沒有悲泣聲,但這卻是悲傷過度的徵象。

  羅成輕輕一歎道:「婉妹!令尊是死了,他是與金牌帝君力搏而死。他是為了衛護我而死,臨死他說了一句話,要我好好照顧你,縱然老丈不是為我而死,我也要好好的照顧你,對嗎?自今而後,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就是上刀山下火鍋,我也要為你報此大仇!」

  秋婉呆呆地聽著,她的眼淚如黃河決堤,滾滾流下,除此以外,她沒有一點表情,甚至連慘白的臉也沒有抽動,也似乎沒有聽到羅成的說話,她似乎聽覺變成僵硬麻木,已聽不到這些話,唯一可以看出她心中悲痛的,只有淚水、淚水……

  羅成輕輕一歎道:「婉妹,我知道你悲傷至極,無論要報仇要洩恨,這些終究是未來的事,人死無法復生,保重身軀,令尊已仙逝,假如你再傷痛逾恆,損了健康,我的罪就更大了,我又怎麼對得起已升天的冷老丈!」

  看著她仍不聽不聞的樣子,羅成不由急了,叫道:「婉妹,你聽到我的話了嗎?你假如再這般傷心下去,令尊在天上也不會安心的!」

  冷秋婉身軀震了一震,終於開口了:「大哥,我父親葬在什麼地方?」

  羅成忙道:「就離此地三十餘里,左邊道旁約百餘丈遠的一片窪地林邊。我們已豎木為碑……」

  頓了頓,歉然道:「婉妹,實在感到內疚,埋老丈時,我們沒為他準備一口棺木,也沒有把他遺體運來。實在因為太行山之行迫在眼前,無法抽出時間,詳細準備。待太行事了,我準備再把遺體殮人棺木,運往武功山。」

  冷秋婉這次算是收淚點頭,羅成徐徐吐出一口氣,道:「婉妹,你也要早些安息,明天跟我們一齊走,金老賊決不甘心放棄三皇藏寶,到了太行山必然可以遇到他。」

  為了使冷秋婉安心,接著又道:「反正報仇之期不遠,所以千萬保重身體,不可悲痛過度,現在你睡吧!」

  冷秋婉又點點頭。羅成這才放心地退出。

  回到自己房中,卻見「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仍在房中,「滄浪神刀」首先問道:「她聽到這噩訊怎麼樣了?」

  羅成歎息一聲道:「還好,總算平息了。」

  「鐵面飛衛」脫口道:「謝天謝地,我一直擔心她會想不開,在這節骨眼上那就麻煩了。」

  羅成道:「大家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

  一宿無言,瞬即天明,羅成梳洗好,首先去敲冷秋婉的房門。敲了二三下,還不見動靜,心中怔感不妙,立刻推門,門竟未上閂,一推而開。

  衝進臥室一看,床上哪還有冷秋婉的影子,只見桌上擱著一箋,上面寫著:「羅大哥,不要掛念我,我要先去看看家父之墓,再上太行山報仇,不手刃老賊,我誓不甘心……」

  看到這裡,羅成心中又焦又急,氣急敗壞地招呼「滄浪神刀」等三人道:「快,我們上路,冷姑娘已先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49:38

第十九章 血戰太行山


  冬天的陽光雖給人一絲溫暖,但那澹淡的光芒卻令人有死沉沉的感覺。

  此刻正是過午,太行山麓看不到半個人跡,風掠禿枝,說不盡的蒼涼靜寂。

  陡然,一條高大的人影自來路出現,緩緩地走近,竟是一個扛著生鐵杵的大漢,正是牛釗。

  這是一條山道入口,黃色泥土的道路不過二尺寬,像一條不動巨蟒蜿蜒而上。

  一邊是平坡,萎黃的枯草,染著一層薄薄濃霜。另一邊卻是一片人高的雜林,那些樹已沒有了葉子,但灰白色的樹幹,交錯參差,目光難透五尺之深。

  一切都是那麼死氣沉沉的荒涼,就連鳥兒都沒有一隻。

  「媽的,怎麼連個鬼影子也沒有,展老兒還說金環門的鬼子們佈置得如鐵桶一般,飛鳥不渡,人鬼不人,莫非是摸錯了方向!」

  「托塔天王」牛釗嘴裡咕嚕著,探頭東張西望一陣,又舉步向山道上走去。

  陡然他看到了一塊石樁,石樁上刻著四個字!

  「上山者死!」

  石樁他是早已看見了,只是上面刻著的字由於與原色一樣,他剛才並沒有注意,現在走近他看清楚了,心頭頓時有了警兆。

  「媽的,好橫的孫子,太行山好像是他們買下來的祖產風水墓地,老子偏不信邪!」

  口中說著話,手握鐵杵,向那塊石樁砸下。

  轟!

  石屑紛飛,煙塵四展,一根尺半長的堅固的石樁,讓他一杵砸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堆如粉般的石屑。

  就在這聲巨響中,雜林中倏竄出一條黑影,如鷹鵬凌空,挾著一道寒光,向牛釗當頭射至。

  來勢快逾閃電,威不可擋,但牛釗早已有準備,金風貫腦,他一掄鐵杵就迎空一架,口中暴笑道:「來得好,咱知道你們這批鬼孫子早晚會現形!」

  叮!

  一串火花在空際一閃即滅,那條黑影被牛釗的沉厚功力震得臨空三個跟外,翻出三尺,飄然落地,牛釗卻也蹬蹬倒退二步。

  這莽漢心中猛然一震,空中無法著刀,自己卻是站在地上,全力一架,三十六斤杵,竟被一柄薄薄的長劍震得倒退二步,對方這份功力,至少該高出自己一籌。

  他不由停神望去。

  對方一身黑衣,胸前一溜金圈,不過臉上已不蒙那頂黑布頭罩,所以看得清楚是個四五十歲,留著短鬚的中年人。

  「好深的功力!」

  那人已先開口了,道:「閣下莫非就是昔年名震綠林道總瓢把子『托塔天王』牛釗?」

  「哈哈哈……」

  牛釗咧嘴笑道:「你龜孫子不但手上還有把勁,眼子也夠亮,在金環門中大概不是無名小卒吧!」

  「本座就是金環門中坐第二把交椅的副門主。」

  牛釗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咱老牛聽羅公子談起過,聽說你龜孫子確實有二手,不過還不知道你姓什?」

  副門主道:「在下長孫玉,江湖上稱『九州一劍』」。

  牛釗一怔道:「老子在綠林道上混的時候,就聽過『九州一劍』的名字,你龜孫似乎是不像!」

  長孫玉冷冷一笑,道:「你見過『九州一劍』嗎?」

  牛釗哈哈一笑道:「各走各的道兒,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必要認識他!」

  長孫玉道:「既不認識,你怎說我不像。」

  牛釗道:「我看你的年紀不過四十多歲,以『九州一劍』成名至今,至少也該六十出頭了吧!」

  長孫玉哈哈笑道:「在下今年已五十有七,你倒會拍馬屁,只要你回頭走,我長孫玉破例讓你安然離去!」

  牛釗立刻橫臉罵道:「媽的,你龜孫莫要暈了頭,誰拍你馬屁?老子只想要你腦袋!」

  長孫玉臉色更加陰沉了,冷冷的道:「別人怕你這棍漢,本應卻未必怕你,敢情你是要硬闖了!?

  牛釗狂笑道:「太行山是你祖奶奶買的風水地?難道老子不能上去走走?」

  長孫玉厲聲道:「你王人最好把粗話收一收,太行山如今就是不准人走,除非你找死!」

  牛釗哈哈又是一陣暴笑,道:「不知道誰在找死,老子就不信這邪門,非闖闖不可。」

  話聲方落,倏見長孫玉長劍一舉,道:「給我射,叫他嘗嘗亂箭通心的滋味!」

  這番話一出,雜樹中,草堆裡倏然現出三四十名黑衣大漢,個個強弓硬箭;箭如飛蝗,向牛釗射到。

  牛釗知道附近決不止一個長孫玉,卻想不到他來這一手。慌忙掄舞巨杵,又蹦又跳地往後退,鬧得手忙腳亂。

  長孫玉泰然站著,哈哈笑道:「姓牛的,滋味如何?」

  牛釗拚命擋箭,口中罵道:「王八龜孫,有種跟老子拚一拚,搬出這批見不得人的東西,算哪門子英雄!」

  長孫玉大笑道:「英雄也好,狗熊也好,反正你是死定了。」

  箭一陣接一陣地射著,雖然傷不了牛釗,但掄舞著巨柞擋箭,究竟是吃力的事,累得他氣喘如牛,汗如雨下。在這寒冷的初冬,混身冒出淡淡的熱氣。

  正當他感到累極難以支持的時候,勁箭倏也消失,這並非長孫玉發了慈心,而是那些黑衣大漢箭囊中的箭已經射完了。

  牛釗方自喘過一口氣,長孫玉已發出第二道命令:「上!圍住他殺!」

  三十餘名大漢頓時蜂擁掠出,圍住牛釗,刀劍齊上。

  牛釗氣得哇哇大叫道:「龜孫王八,你不要臉!」

  長孫玉冷笑道:「殺你這條笨牛,還用不到我大爺動手!」

  這句話工夫,一片刀光劍影,已向牛釗頭頂蓋下。

  嗆!嗆!嗆!嗆!嗆!

  牛釗連接十七招,他已累得只有招架之力,毫無回手之力。看樣子長孫玉分明要想活活累死牛釗。

  就在長孫玉目注場中,得意陰笑之際,遠處驀地出現三條淡煙似的人影,他還沒有看清楚,人影已像閃電一般,出現眼前,其中一人,呼地一聲,自長孫玉上空越過,如飛鳥急瀉,落於長孫玉身後,另一個人挾著一溜金光,向黑衣大漢衝去。

  漫天刀影中,立刻響起四聲慘厲的嗥叫,竟有四名大漢,頭顱落地,鮮血噴射,死於刀光之中。

  長孫玉心中大震,急喝一聲:「退!」

  數十名大漢立刻紛紛後退,在長孫玉身後排開。

  原來出現的人正是羅成,站在羅成身後的是「鐵面飛衛」,替牛釗解圍的自然是「滄浪神刀」展雄了。

  牛釗氣喘吁吁道:「老展,你們再不來,我可要躺下了。」

  「滄浪神刀」哈哈笑道:「現在你可以放心躺下,看老夫來耍猴子。」

  長孫玉神情接連數變,強壓心悸,拱手道:「想不到羅公子亦來了!」

  羅成微微一笑,道:「我是早已到了,彭城一別,今日方睹尊容面目,也算了樁心事!」

  長孫玉臉色微紅,冷冷地道:「我早已知道公子你早晚會到,不過恐怕你會失望。」

  羅成道:「對三皇寶藏,我自始即未存有佔有之心,只是怕落於莫賊手中,又有何失望可言,倒是趁此機會能剷除英賊幾個羽黨,倒是頗為高興!」

  長孫玉厲聲道:「怕不會這麼容易,你我今天就拚上一拚!」

  羅成倏對牛釗道:「牛兄弟,現在你靜心看這位金環門副門主表演一手吧!」

  牛釗這時已坐落一邊,喘著大氣,笑道:「公子,你慢慢耍他,老牛也要看看這鬼孫的猴相!」

  羅成揚聲道:「鐘大哥,你負責監視,切莫放過一人,以免讓山上莫賊知道,有了防範!」

  「鐵面飛衛」道:「公子可放心,逃走一人,我就賠上腦袋。」

  羅成又對「滄浪神刀」道:「展大哥,那批雜碎交給你了。」

  「滄浪神刀」大笑一聲,道:「用不了我三刀!」

  話落,身形暴撲而出,紫金魚鱗刀如過天流芒,向二十餘名黑衣大漢衝去。

  同聲之間,長孫玉也怒吼—聲,掠身射出,長劍傾力狂旋,寒光閃晃中,一口氣遞出三十二劍,劍劍刺向羅成致命之處。

  羅成左右移挪,前翻後仰,長笑不絕,在千萬條劍影之中,進退自如。

  心驚膽顫之下,長孫玉陡然長嘯,身影猝然躍空橫起,劍凝寒光,如電閃剎那,向羅成襲至。

  羅成一聲冷笑,待劍沿長衫,猝然斜身,輕輕一掌揮出。

  一聲悶哼,光斂人落,長孫玉臉色慘白,踉蹌倒退五步。他絕招進施,想不到被羅成輕描淡寫一掌,擊中肩頭。

  這時另一邊已慘嗥連起,「滄浪神刀」一柄長刀如猛虎出山,連砍八名金環門高手。二十餘人只剩下三分之一,此刻有一人背受刀傷,正想開溜,哪知方掠出五十丈,眼見光影一問,「鐵面飛衛」已站在面前,伸手一掌,拍得那傢伙倒撞十丈,撲地氣絕。

  羅成此刻好整以暇地負手屹立,冷冷道:「副門主,剛才那一掌,只要再加三成勁力,你縱不死,也已肩骨粉碎,知道我為什麼不用全力嗎!」

  長孫玉厲吼道:「不用賣交情,難道你還會發慈心?」

  羅成臉色峻冷,徐徐道:「羅成從不輕易殺人,闖蕩至今,劍掌之下,未有五名亡魂,可是對付金環門是例外,剛才不想立刻殺你,卻是想要我牛兄弟多看看你耍猴戲。」

  長孫玉氣得鬚髮皆豎,一聲暴吼,悍勇進逼,劍勢連綿進襲,一口氣就擊出五十八劍。

  他盛名不虛,這五十八劍恍如別人一劍,一連串的光影,流洩旋射,劍劍只離羅成要害之處分毫左右。

  但說也奇怪,任他拚命的刺劈,總是撩不到羅成一片衣袂,有時眼見已刺中,內力一發,卻又落空,反而腳步踉蹌前衝。使他自己反而提心吊膽,唯恐羅成乘招式用老,出手反擊。

  尤其那邊慘嗥之聲,又接連響起,還有牛釗在一旁大聲訕笑,使得在江湖威名不小的「九州一劍」又驚又怒,真變成了一隻受了驚的猴子。

  尤其牛釗此刻話更絕:「長孫子,這一招不錯,不過像是猴子搶果子。」

  又接著大笑道:「哈!這不是猴子翻跟斗嗎?妙極了。公子,再叫他來個猴子爬地。」

  「啪!」

  羅成在第三招,身形疾轉長孫玉身後,依言施為,掌出如電,正好拍在長孫玉屁股上,吭地一聲,長孫玉立刻撲爬地上。旋即翻身坐起,這次他似乎瘋了,暴吼中,不撲羅成,反撲向牛釗,長劍疾刺而出。

  牛釗方自一驚,只聽得羅成一聲暴叱:「你敢!」

  雙掌猝然揮出,長孫玉劍剛遞到距牛釗胸前不足五寸處,人已一哼撲倒地上,動也不動。牛釗已跳起來,一樣砸下,一顆腦袋竟打得腦漿四射,變成一堆令人作嘔的血餅。

  這時那邊「滄浪神刀」也結束了一場血戰,他一身紅袍,已是鮮血斑斑,益發鮮艷刺目。

  可是滿地橫七豎八的殘屍,卻使得蕭索的景色,更加慘厲淒涼了。

  「滄浪神刀」這時走過來,道:「公子,全解決了!咱們走吧!」

  羅成目光一掃道:「鐘大哥呢?」

  牛釗道:「老猴子已鑽進林子搜敵去了。」

  話剛說完,只見「鐵面飛衛」已竄出雜林,如飛鳥一般掠至。

  羅成已問道:「林子裡有人嗎?」

  「鐵面飛衛」搖搖頭。

  「滄浪神刀」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上山吧!」

  四人循著山徑,向上飛掠,地勢愈行愈高,腳下雲霧漸升,漸漸地,已無路徑可循。

  羅成邊走邊記憶藏寶圖中所畫路途山勢,奔勢也漸漸緩慢下來。

  驀地,只聽得「鐵面飛衛」喝道:「咱們停一停!」

  羅成、牛釗與「滄浪神刀」同時一驚止步,齊聲道:「什麼事?」

  「鐵面飛衛」道:「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羅成訝道:「鐘大哥難道有什麼發現?」

  「鐵面飛衛」目光在三人面上挨次一溜,道:「我是說剛才山下,公子與展兄感到有奇怪的地方嗎?」

  羅成想了想,搖搖頭。

  牛釗道:「老猴子,有什麼話,你就痛快說出來,別繞圈子,拐彎抹角急死人!」

  「鐵面飛衛」道:「我倏然想起,莫賊既派手下在山下阻擋,應該雙方都有聯絡才對。」

  牛釗哈哈笑道:「這還用你老猴子說,咱老牛也知道。」

  「鐵面飛衛」道:「但是怎不見那些金環門徒與長孫玉向莫賊傳訊?」

  牛釗道:「你老猴子不是昏了頭就是腦子有問題了,人都死得一乾二淨,叫誰傳訊!」

  「鐵面飛衛」道:「不錯,可是他們那時七死八傷,在那種敗像已露的關頭,為什麼不見他們施放訊號,而且連動靜也沒有。」

  羅成貿然道:「不錯,確是有問題。」

  「鐵面飛衛」道:「而且咱們沿路來,毫無阻攔,實在大反常情。」

  「滄浪神刀」道:「不錯。若要推測,只有三種可能!」

  羅成問道:「哪三種?」

  「滄浪神刀」道:「第一種是莫賊下令不准傳訊。第二種是早已有人在林中逃出向山上傳訊了。第三種是根本不必傳訊!」

  牛釗道:「第一種咱老牛看很少可能,第二種是常情,第三種我就不懂了,為什麼不必傳訊?」

  「滄浪神刀」道:「因為莫賊早已安排了妙計,待咱們上鉤,派人在山下守道只是掩人耳目之計,我們就要小心了。」

  羅成目光遙視著對山懸巖,道:「無論他是否知道或是另有妙計,咱們除非中途而退,已無其他路可循,各位就千萬謹慎些,過了這個山頂,就是藏寶地點了。」

  翻過二個山頭,山勢倏變平坦,微微傾斜的山坡上,散落著篷帳及炊具等雜物,羅成等疾掠而至,四人立刻分散,謹慎地向帳篷撲去。

  這一片帳篷共有百餘頂,羅成身形疾飛撩開每頂帳篷探望,都沒有發現人影,瞬眼工夫,已探視了三十六頂,仍是毫無人影。

  這時,他方從一頂特大號的帳蓬中出來,只見「鐵面飛衛」神色凝重地道:「沒有人。」

  接著「滄浪神刀」也橫空躍到,道:「奇怪,連鬼也沒有。」

  沒片刻,牛釗也匆匆奔來,「滄浪神刀」問道:「有人嗎?」

  牛釗氣喘吁吁地道:「有個死人!」

  羅成愕然道:「死人?」

  牛釗道:「而且是個和尚。」

  「鐵面飛衛」皺眉道:「和尚……」

  牛釗道:「這和尚我而且認識,是少林天孤僧。」

  羅成怦然一震,道:「在哪裡,帶我去。」

  在牛釗引路下,四人鑽進一頂帳篷,帳篷中鋪著一些乾草,一個和尚仰天躺著,雙目尚張開著,可是已失去了活人的生機。

  羅成歎息道:「天孤大師竟會死在這裡,不用說,少林寺的高僧們也來了。」

  牛釗道:「怪不得沒有人,原來已經有少林寺的和尚未過,此地必定已發生過一場激戰,把姓莫的人都嚇跑了。」

  「滄浪神刀」道:「但是激戰既已結束,總得有幾個活人回來!」

  「鐵面飛衛」也道:「以這許多帳篷來看,至少也有三四百人,總不能說全讓少林和尚殺光了。」

  羅成心頭也有著無比迷惑,道:「目前多費猜測無用,我們到前面掘寶之地看看。」

  四人出了篷帳,緩緩向前走去,離開那片流民般的帳篷區約半里左右,平坦的山坡倏然陡削而下,像是被傳說天庭中的黃金力士硬生生把山勢劈成二半,變成一片危崖斷巖參錯,下臨百丈左右,竟是個死谷,對面山崖競在百尺之外。

  「滄浪神刀」道:「公子,是此地嗎!」

  羅成打量著山勢道:「若我記憶不錯,藏寶閣中註明的標記,正是此地。」

  「鐵面飛衛」一指崖邊道:「錯不了,看,這邊有人工開拓的小徑下去。莫賊分明已經早已開工了。」

  「滄浪神刀」歎道:「滄海桑田,瞬息萬變,五百年前的三皇殿,何等顯赫,如今卻變成危崖一片,古玩奇寶,絕世藏珍,都讓一陣地震深埋土中。」

  牛釗哇哇叫道:「別慨歎了,既到了地頭,就快下去看看,說不定莫老賊的人都在下面掘寶了。」

  這依崖而劈的小徑只有二尺之寬,實在窄得可憐,人行其上,一不小心,難免失足墜落喪命,就是山風大一點,也有危險。不過在羅成四人眼裡,自然坦若康莊,四人魚貫而行,彎彎曲曲,片刻就到了崖底。

  可是崖底的景象,卻使四個人齊都一愕。

  那景像比山下還要淒慘。百丈方圓的地方已挖掘得東一個坑,西一個窪,有的地方竟已隱隱露出屋脊飛簷,但高低不平的地上卻躺滿了屍體。

  這些屍體個個破肚、斷首,有的手中還握著土鏟鋤頭,有少數是身穿金環標記黑衣的莫賊黨羽,絕大多數卻是布衣布褲,顯然都是莫賊招募來做工,不會武功的苦力。

  依鮮血凝結成紫黑來看,恐怕已過了一天一夜,可是空中似乎仍蕩漾著濃重的血腥味,簡直像一座修羅墳場。

  羅成低歎一聲道:「太慘了,實在太慘了,不知是何方同道,竟會下這種毒手!」

  牛釗哈哈笑道:「江湖中每聞奇寶出現,哪一次不是血淋淋的場面。記得二十餘年前傳說干將莫邪二柄神劍出世,怒山朝天峰變成了在東城裡的平康裡,各路江湖英雄一窩蜂地像趕集,那種熱鬧的情形,沒法形容,可是東西還沒看到,僅一天一晚,自朝天峰一直到峰腳,沿途遺屍不下五百餘具,那種慘烈的情形,跟現在一比,差不了多少。」

  羅成傷感地道:「那不同,這些人都不會武功,只是想以勞力賺幾分辛苦錢,卻遭這般下場,怎不令人傷心。」

  滄浪神刀」皺眉道:「難道少林和尚會如此趕盡殺絕?我想不會。」

  「鐵面飛衛」接口道:「天星宮主與一干同道想必早已到了,公子,你看會不會是天星宮主一怒之下出的手!」

  羅成搖搖頭道:「我想不可能!」

  牛釗道:「她們想必也在附近,公子不是已約好聯絡訊號,此刻要不要放射煙火旗花通知她們來會合?」

  羅成想了一想搖頭道:「不!那是我為防萬一,伏下的一支奇兵,此刻情況迷離,還是先查清楚,再作計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50:08

  牛釗道:「事情已經擺明了,一個鬼影都沒有,還有什麼好查的。」

  羅成道:「不然,看樣子,此地這場血劫,既非少林高僧出的手,亦非天星宮主,似乎是莫賊自己黨羽動的手。」

  「鐵面飛衛」懼然一驚,道:「何以見得?」

  羅成道:「若莫賊已得三皇藏寶,他留下這些活口,除了洩漏風聲外,又有何用!」

  牛釗急急道:「公子是說莫賊已經得手了?」

  「滄浪神刀」道:「不可能吧,三皇藏寶豈是一天一晚能夠搬光的,若未搬光,莫於道怎會甘心離開!」

  「若是他只選喜歡的拿呢?」羅成道:「自然,我僅是推測罷了。」

  「鐵面飛衛」道:「但我總是有點想不通,莫於道既已離開,為什麼不通知長孫玉一起走?長孫玉不傳警訊,莫非他已知道山上已無人!若是知道,又為什麼還要死拼?」

  羅成歎道:「莫於道的計謀確實不是別人能夠想得透的,咱們若能揭穿,他也不會叫『三環先生』了。現在咱們不妨分開來搜一搜,以一里方圓為限,範圍雖小,但切勿錯過任何可疑之處,再有一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了,大家日暮之時,務必回來,到此會齊。」

  「好。」牛釗第一個答應,躍身躍上小徑,跟著「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也走了。

  羅成最後一個上崖,眼見前面二人分別為西、北方向一路搜去,南方是來路不必搜,他就向東徐步而行。

  但是他卻不知道,當他們在崖底查看時,已有鬼魁似的一些人影,在崖頂伏身查看後一閃而沒。

  陽光愈斜,黑夜愈來愈接近,羅成一路搜索,始終未發覺什麼可疑之處,更不要說人影了。

  但是他心中卻有一點說不出煩躁的感覺。

  平時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過,今天怎會如此呢?莫非是因情況迷離而使得自己的靈智已失?

  羅成一再自問,卻解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不但感到煩,而且感到四面八方有無數看不見的影子在向自己瞪視著,似乎只要自己一疏忽,那些幽靈就會跑出來吃人!

  但是山風掠枝呼嘯,此刻身處之地是一段坡度不陡的草地,視野寬闊,除了三五擎天古樹外,哪有半個鬼影。

  羅成目光四射,又走了百餘丈遠,驀地發現前面有三條白色人影在晃蕩。

  羅成心頭一驚,立刻停住腳步,不過心中也有些欣喜,搜了這麼久,無論是友是敵,總算碰上了活人,多少可以得知一點消息。

  他揚聲道:「喂,三位是何方朋友?」

  話招呼了,停了半晌,卻聽不到回音。而且那三條人影倏然靜止不動了,分明是因為聽到招呼,見到羅成站住了。

  因為距離太遠,羅成無法看清楚對方的面目,可是心中卻是一沉,對方不回答,顯然是敵非友。

  他緩緩提起真氣,身形突如流星一般,電掠而起。

  可是當他掠近八十丈後,陡然停住。

  「啊!」

  一聲無法控制的驚呼,接著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確是三個人,但卻是三個死人。

  這三個人,既不是同道朋友,也不是金環門黨羽,而是三個少林和尚。

  這三個少林僧被人以三條繩索,套著脖子吊在一棵樹枝上,舌頭伸出老長,六隻腳只離開地面二三分,遠遠望來,就像站著一樣。

  同時,月白色的僧衣上還寫著字!

  右邊一個僧衣上寫道:「羅成,我等你多時了!」

  中間的僧衣上又是三句話:「既要找我,何不回頭,我就在掘寶懸崖下等你!」

  左邊寫道:「想必你已知道我是誰,所以我不具名了。」

  羅成背脊上陡起一股涼意,冷嗖嗖地全身好像發毛,他咬著牙,臉色一片鐵青。

  不錯,他用不著猜,就知道這是誰的傑作,除了莫於道,哪還會有第二個人。

  昏黃的陽光,益發暗淡了,山風漸漸升起,那飄忽的白霧使得景色更加淒迷虛幻,四周的林木斷巖益發像從陰曹地府裡跑出來見人欲噬的幽靈。寂靜裡張牙舞爪地晃恍遊走著。呼呼風聲猶如鬼嘯,令人顫驚而驚悸。

  羅成呆站了半晌,才恨恨地吐出一口氣。

  可惡的莫賊,看來少林此來已遭到重大的損傷。

  他測然伸手彈指,三條繩索已應指風而斷,三具屍體立刻撲倒地上。

  「三位大師安息吧,我羅成此刻無暇埋葬三位,但明天若碰不到同門,必定再來此送大師人土!」

  把三具少林和尚屍體排好,再度看了看僧衣上的字句,心中暗暗忖道:「莫賊要我回頭,但我由崖上來,何嘗有人,莫非又是他的鬼計不成?」

  想到這裡,他決心再往前搜一搜。

  可是當他身形掠動,搜遍三里方圓後,竟連死人都沒有遇上。

  眼見夕陽含山,羅成懷著滿心疑惑,飄然回到篷帳區,卻見崖頂已屹立著四條人影。

  他心頭猛然一震!

  剛才明明沒有人,此刻怎倏然冒出人來了呢?這四人分明不是牛釗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

  不然他們不會站著不打招呼,而且人數與衣色俱是不符。難道又是死人。

  羅成心中暗暗吃驚,身形立刻向崖口射去,距離十丈,他突然止步,心頭不由又是一怔!

  此刻他看清楚眼前四個活人,每人手中握著方便鏟,而且竟是少林寺中經堂主持天宏大師與膳堂主持天善,另二個是天癡掌門座前的十八羅漢為首兩僧降龍羅漢與伏虎羅漢!

  羅成不但看清了四人身份,同樣也聽到崖底傳來一片叮叮噹噹之聲,似乎又有人在掘寶。

  這情形實在太玄了。他拱手一禮,道:「想不到四位大師也來此地,在下有禮了!」

  經堂主持天宏大師冷冷一嗯,道:「羅施主,此非善地,速速退出。」

  羅成一怔,忙道:「在下剛才見到貴寺四位弟子屍體,不知貴寺來了多少弟子?」

  天宏僧冷冷道:「老訥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語氣分明不善。這時一條人影飛奔而至,正是牛釗,老遠就聽到他像雷聲般嗓子叫道:「公子,我找了半天,連鬼影都沒有半

  話聲陡然停止,人也飛奔而近,接著訝呼道:「奇怪,怎麼有少林和尚在這裡。」

  羅成對天宏大師道:「大師既不肯說,在下也不便勉強,但以貴寺四位弟子一死於帳篷中,三個被人吊在樹中來看,傷亡必定很嚴重吧!」

  天宏大師冷冷道:「老衲也沒有奉告的必要!」

  牛釗銅鈴眼一瞪道:「老和尚,你莫非吃錯了藥,羅公子是為你們好,想幫你們忙!」

  天宏大師臉色仍是一片冷漠,語氣如冰,道:「記得牛施主曾大鬧本寺,殺傷數十名本寺弟子,那次難道也是好意?」

  牛釗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和尚記著以前那段樑子,其實那次咱老牛是被人逼著非動手不可,否則一條命就完蛋了。」

  天宏僧一哼,道:「你的命是命,本寺五十餘弟子的命就不是命?」

  一聽話愈說愈僵,羅成忙道:「大師,貴寺此來想必已與金環門莫於道惡魔遭遇,才有傷亡。在下也為了莫賊而來,彼此同仇敵汽,千萬別因以前的誤會動手,反讓莫賊在旁得意。」

  天宏僧道:「若老衲記仇,此刻早已動手了。」

  牛釗哈哈笑道:「這才像句人話,其實你和尚也應該衡量得出目前利害得失,那我問你,崖下怎麼會有聲音?」

  天宏僧道:「有人在掘寶。」

  牛釗一怔道:「原來你們少林寺也想插上一手盧

  天宏僧道:「出家人無慾無貪,只是不想寶藏出土,使武林又起殺劫。」

  牛釗笑道:「說得是,不過你們少林寺要分一份,咱老牛不反對,反正聽說寶藏多得很,誰也搬不完,現在讓咱們下崖看看!」

  天宏老僧一橫禪杖,沉聲道:「不能下去!」對,反正聽說寶藏多得很,誰也搬不完,現在讓咱們下崖看看!」

  天宏老僧一橫禪杖,沉聲道:「不能下去!」

  牛釗一怔道:「好啊!你們少林寺想獨吞?」

  「誰想獨吞!」

  人聲出自左方,話聲傳到,人影也到,是「鐵面飛衛」與「滄浪神刀」回來了。

  牛釗道:「展老兒,下面已有少林和尚在掘寶,這和尚竟不准咱們下去……」

  天宏僧截口道:「牛施主,你別弄錯了,下面動手掘寶的並非本寺弟子。」

  羅成一愕,問道:「那是誰?」

  天宏僧道:「是莫於道手下的金環門徒!」

  羅成一呆,沉聲道:「這麼說,大師政情已為莫賊所用?」

  天宏僧一哼,道:「莫於道殺本寺弟子,老衲怎甘心為其所用!」

  牛釗哇哇叫道:「那你和尚為什麼不讓咱們下去?」

  天宏大師道:「四位施主下去後,老衲只怕你們再也上不來了。」

  「哈哈哈!」牛釗狂笑道:「老和尚,你把人看扁了,縱是千軍萬馬,咱們也不會皺皺眉頭,既要下崖,自然有上崖的把握。」

  天宏僧道:「那四位是不納忠言了。」

  羅成拱手道:「大師若非與莫賊串通一氣,就請讓道,要知三皇寶藏若被此輩奸邪所得,豈止造劫,簡直是遺禍無窮!」

  天宏僧道:「你施主是一定要下崖了?」

  羅成毅然:「不錯。」

  天宏僧倏側身退立幾步,道:「老衲若再阻攔,施主必真以為老衲與莫賊串通了,請!」

  本以為這四位少林高僧必會出手阻攔,想不到居然讓步了,羅成不由呆了一呆。

  但是雖然少林僧已經讓步,羅成心中仍然充滿了疑問。

  剛才崖下的苦力都已死了,怎麼金環門黨羽又倏來掘寶了呢?而且四位少林高僧好像在為他們把風似地。

  這天宏僧明知仇人在崖下為何不下去動手?反而守在崖上呢?難道是等待救兵,或者另有奇謀。

  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矛盾,從任何角度來推測,都似乎有漏洞,得不到一個圓滿的答案。

  他不禁向「鐵面飛衛」與「滄浪神刀」望去,但對方的目光中似乎同樣充滿了問號。

  牛釗卻在催道:「公子,和尚已經讓步,咱們就快下去看看吧!」

  這是一處籐葛蔓衍的山壁,在這初冬,雖然綠色已垂,籐枝枯黃,但是由於年代久遠,那數不清的枝幹已經糾纏在一起,變成一片厚厚的籐幕,誰也不會注意到這片葛籐後面,竟有一座深廣的洞穴。

  洞穴的二壁燃著八盞油燈,昏黃的燈火映著憧憧人影,猶如地獄中群魔亂舞。

  在靠洞底的地方擺著二張木床,木床中間卻是一具竹漏,這是仿製計算時辰的簡單鐘漏。

  莫於道正坐在左邊的木床上,面前一張矮桌,放滿了牛脯野味,與右邊床上的鯉魚島主對飲,床邊有十幾張木椅,坐著鯉魚島與金環門的高手。

  洞中間豎著一根木柱,柱上綁著一個和尚,赫然竟是少林掌門人天癡僧。這位武林中地位崇高的方外大師此刻臉色萎頓,眼簾低垂似乎受傷不輕。靠洞外則席地坐著二十餘名黑衣大漢,都是金環門中地位較低的黨羽。

  這山洞距離帳篷區不過半里,羅成做夢也沒有想到莫於道居然會隱身在這隱秘的洞中。

  此刻鯉魚島主舉杯淺飲了一口酒,道:「怎麼還沒有消息?天時好像不早了。」

  莫於道哈哈笑道:「莫急莫急,漁翁撒網,要等魚兒人網,總要有耐心等一段時間的。」

  鯉魚島主微微一笑,道:「江湖上傳聞莫門主計出無形,算無遺策!但奴家對莫見剛才的安排,卻感到懷疑!」

  莫於道哈哈笑道:「江湖虛譽,在下豈敢承當,島主有什麼疑問,好在時間尚早,在下可以一一為你解釋!」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今早看莫兄神秘兮兮的樣子,奴家早已想問了,莫尼認為羅成一定會回到崖底掘寶地點嗎?」

  莫於道笑道:「這是毫不置疑,他一定會回原地!」

  鯉魚島主道:「莫尼為何這麼有把握?」

  三環先生說道:「我的佈置,島主已經知道,此刻天將人暮,山中無處過宿,羅成等四人豈會放棄現成的帳篷不用。這是他必會回到崖邊的原因之—,我一切佈置迷離,使他心中始終存著懷疑,是他回去的原因之二。有此二點,再加上我在僧屍上的留言,他除了再回去察看,別無選擇。」

  鯉魚島主道:「但是真正使奴家疑惑的,為什麼既要讓羅成下崖,又支使四個和尚在上阻攔,這豈不矛盾嗎?」

  三環先生哈哈笑道:「那小子對我已具戒心,若不佈置一手奇招,恐怕那小子不會上當,試想,如島主你遇到這種情形,將會如何?」

  鯉魚島主道:「離開的時候沒有人,回來的時候又冒出人來,自然得看個究竟。」

  說到這裡,頓了頓,接著道:「況且莫門主是否已掘得寶物?少林寺遭了多少損失?那些苦力究竟死在哪一方之手?這許多詭譎迷離的事情,羅成必定想查個清楚。」

  三環先生哈哈笑道:「不錯。人性都有弱點,好奇揭秘正是弱點之一。」

  鯉魚島主淺笑道:「所以這世上有多少人為了想知道一些隱秘而喪生。」

  三環先生得意地大笑,道:「對極了。」

  鯉魚島主道:「可是奴家還是不懂,莫兄為什麼又要少林和尚去崖邊阻攔?既要誘羅成到崖底,又阻攔其下去,豈非自相矛盾嗎?」

  三環先生又笑道:「這好有一比!」

  鯉魚島主問道:「哪一比?」

  三環先生道:「就像大人逗孩子,指著果樹告訴孩子上樹會危險,會跌下來,卻又不把樹上果子摘下來給孩子嘗,島主,你想那孩子會聽話嗎?」

  鯉魚島主格格笑道:「自然不會了,受了果子誘惑,小孩子總想上樹摘下一些,嘗嘗是什麼味道。」

  三環先生大笑:「這不就結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越是不讓他下去,他愈想下去看看,這就叫欲縱故阻!使他忘了對我戒心,好早些送他上鬼門關!」

  鯉魚島主嬌笑道:「好一手欲縱故阻。可是莫尼不要忘了,羅成非七歲童子,少林和尚又是咱們之敵!」

  三環先生深沉地一笑,道:「不錯,就因為羅成非七歲童子,所以錯非少林和尚,這場戲還不容易唱得好哩!」

  鯉魚島主道:「怎麼說?」

  三環先生道:「這就要拜謝天星宮那丫頭昔日種下的因果,羅成的心腹牛釗曾受天星宮要挾大鬧少林寺,格斃五十餘僧,所以說起來少林寺與羅成仇恨不淺,現在少林和尚阻他下崖,可說順理成章,羅成做夢也想不到這是詭計,所以和尚只是莫某在魚餌上添的香料而已。」

  說完得意地大笑起來。

  鯉魚島主大笑道:「妙極了,不過莫見可有想到萬一少林和尚衡量局面,反而洩密,與羅成勾結起來怎麼辦?」

  三環先生陰陰一笑道:「我想這四個和尚還不至於不顧柱上掌門人的性命!」

  被綁在木柱上的天癡僧雙目陡睜,厲聲道:「莫施主,老衲昔日真瞎了眼睛,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人。」

  三環先生陰聲道:「老和尚,你若早能想到,我莫某人豈非變成了浪得虛名,誰看穿莫某妙計之時,也就該他上閻羅殿去報到的時候了,嘿嘿,你老和尚也不例外,等你座下羅漢回來,也就是你和尚上西天之時。」

  天癡僧朗誦一聲佛號:「老衲可惜一具皮囊,只是你施主心腸太歹毒了,太歹毒了!」

  三環先生冷笑道:「江湖上就是這麼一回事,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天癡僧深沉地一歎,不再說話了,他知道多說也無用,任是西天佛祖降世,也難以渡化這惡魔。

  此刻,老和尚倒反而為羅成擔心起來,他隱隱感到自己似乎欠了羅成什麼。他有些後悔,後悔當初崖底的安排,本是想對付眼前這惡賊,卻想不到反被對方用來殘害善良。

  可是事到如今,少林精英盡傷,自己死在眼前,既不能夠通風報信,又無法收回,後悔又何用?

  想到這裡,老和尚又暗暗一歎,垂下了眼簾。

  卻聽得鯉魚島主道:「莫兄果是盛名無虛,一步一計,計中套計,確實令人防不勝防!」

  三環先生哈哈笑道:「算不了什麼。」

  鯉魚島主又道:「但屆時金牌帝君怎麼辦?」

  三環先生道:「既要魚兒上鉤,豈能吝惜香餌,其實留這麼一個狂傲的瞎老兒在一起,咱們不會過得痛快!」

  鯉魚島主震了一震,又問道:「不錯,要釣魚就得捨餌,但金牌帝君萬一支持不了半個時辰怎麼辦?」

  三環先生道:「不會的,以金老兒那身功力,勝羅成足足有餘,可惜是他雙目被羅成弄瞎了,不過此刻我並不希望勝,纏住那小子半個時辰,絕對沒問題!」

  頓了一頓,又笑道:「縱然發生了問題,我仍安排了最後一計!」

  「什麼計策?」

  三環先生莫於道方要回答,倏見坐在洞口的黨羽紛紛站了起來,立刻屏息凝視。

  葛籐微微掀起,一條黑影如幽靈般一閃而入,站在洞中戒備的黨羽見是自己人頓時鬆了一口氣,紛紛坐下。

  那進來的金環門徒立刻奔近床邊垂手道:「稟門主,羅成已到崖下!」

  三環先生沉聲問道:「少林和尚有沒有阻攔?」

  稟報的羽黨道:「四個和尚只是用話阻攔,卻未聽門主吩咐動手。」

  三環先生冷冷一笑,道:「該死,不過這無關緊要。」

  接著揚聲道:「胡舵主!」

  「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50:34

  洞口一名黑衣大漢立刻站了起來。

  三環先生沉聲道:「你即刻點火準備。」

  「是。」

  「本座不再下令,你細聽竹漏滴聲,數至五,立刻點火。」

  「遵命。」

  話聲一落,洞口立刻亮起一支火把。

  天癡僧倏睜目大聲道:「莫施主,你千萬不能這樣做!」

  莫於道冷冷一笑,道:「天癡,這是你的安排,我僅是代你效勞而已。」

  天癡僧狂吼道:「惡賊,天會罰你,鬼會找你……」

  「閉上你這張烏鴉嘴,高令主,點他啞穴!」

  坐在床邊一名高瘦黑衣人立刻伸手彈出一縷指風,天癡僧的咒罵聲陡然中止。

  洞中頓時陷入一片靜寂,只聽到竹漏滴水聲。

  嗒!嗒!

  這一聲一聲竹漏彷彿是閻王的催命訊號。

  洞中所有的金環門與鯉魚島高手都屏息緊張的等待著,五次滴漏聲在他們感覺中似乎太慢了一些,慢得像有五年那麼長,等得使人心焦。

  天色漸漸暗淡了,日已盡,夜將來臨,峨嵯的岩石中倏有一條白影在疏林中晃蕩。

  接著露出身來,是一個清麗的少女,赫,不是別人,竟是在中州府與羅成不辭而別的冷秋婉。

  她此刻東張西望,神色有點失望。

  也難怪她失望,自上了太行山,除了山腳下看到一大堆屍首外,走了這麼遠,竟然碰不到一個人。

  不過,由山腳下那些屍體上,她相信羅成已經到了,莫於道也沒有離開。

  莫於道既未離開,金牌帝君必然還在此地,可是這些人都在哪裡呢?

  自生下來,她從未離開過父親一步,然而如今父親死了,第一次孤身單影,奔波山區,尋凶報仇。如今天將黑下來,敵友二方面的人一個也碰不到。她不禁感到惶惑!

  就在她目光四好時,倏見左方地上冒出一蓬淡淡的青煙。這是什麼玩意兒?

  她不禁感到好奇,身形一掠,已到冒青煙的地方,俯身一看,地上一溜焦黃之色,而且鼻中聞到一股硫磺氣味。

  啊,是藥信!

  念頭在腦際一閃,不由聯想起一連串疑問!

  誰在炸山?必是三皇寶藏埋地下,必須要以火藥爆炸!但她清楚記得羅成並未準備火藥,那必定是莫於道已引點了藥信要炸山了。

  她不知道羅成是否找到了藏寶地點,但下意識地覺得不能讓莫於道這般稱心如意。

  同時,她想到若是火藥不炸,莫於道一定會派人查看,自己何不來個守株待兔,到時暗暗盯著金環門黨羽,豈不找到莫於道。找到了莫於道,不怕找不到金牌帝君。

  這些念頭在心頭一閃,她立刻撥草循視,卻發覺地上繞過的藥引子已鑽入地下,顯然由於引線不夠,或某種原因,才露出明的一段。

  不過她已看出埋火藥引線的地方插著一些短短的枯草,一眼即可辨識與長在地上的草不同。

  火期!線燃燒極快,她不敢怠慢,循跡掠出二十餘丈,抽劍向地上一劃一挑。

  劍尖劃過地面,果然,露出一絲焦黑綿線,也隱隱聞到火藥味,可是已燒過了頭。

  冷秋婉心中緊張,立刻又循這掠出二十餘丈,長劍再度向地上劃去,這次劃得真巧,劍尖挑起一蓬青煙,藥引子剛好燃燒到斷線之處,嗤地一聲,立刻熄滅。

  冷秋婉鬆了一口氣,於是立刻找了個隱蔽之處,潛伏起來。

  這真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其實她又何嘗想到無意之間已把羅成一條命揀了回來。

  四位少林僧一讓步,羅楊就領先踏著小徑,向崖底衝去。他心中雖有許多疑問,卻已無暇去多想。

  或許由於愧咎,四位少林僧在崖口,目送羅成等四人背影,雙手合十,喃喃低誦佛號,神色痛苦地念起經來!

  這情形,羅成已無法看到,他衝到崖底,目光一掃,心中猛然一震,立刻止步。身後的「滄浪神刀」等三人也不禁變了臉色,嗆!紫金魚鱗刀立刻出鞘。

  崖底的確有人,卻只有一個人。

  這人雙目已瞎,盤坐在地上,雙手各拿著一柄鋤頭在敲石頭,叮叮哨哨的聲音,老遠一聽,就像許多人在挖土掘石一般。

  而這人使羅成再也忘不了,就是一天前在中州府道上殺了冷九如,受羅成石灰刺瞎雙目的金牌帝君。

  這剎那,他頓時悟到,其中彷彿是一個圈套,金牌帝君敲著鋤頭,分明故意在引誘自己下崖,他又想起來僧屍上的字跡,難道三環惡魔就想用金牌帝君來對付自己?

  他已無法細細推敲下去,因為金牌帝君已停止了敲打鋤頭,沉聲喝道:「是誰?」

  羅成目光向「滄浪神刀」微微示意,後者立刻哈哈一笑,道:「是我!」

  金牌帝君厲聲道:「你又是誰!」

  「天下第一幫幫主展雄!」

  金牌帝君厲笑道:「原來是你老匹夫,其餘的也自報姓名!」

  「老夫『鐵面飛衛』鐘靈山。」

  牛釗哇哈哈大笑道:「咱老牛見了你這瞎了眼的老王八這付熊相實在又氣惱又可憐……」

  「住口!」金牌帝君暴吼道:「果然又是你們,三個都到了,那沒開口的想必就這是姓羅的小子了。」

  好靈敏的聽覺,羅成心頭駭然一震,覺得對方雖然雙目已瞎,仍未能輕視。

  只見金牌帝君仰天狂笑一聲又道:「小子,你不要以為不開口,老夫就看不到你,老夫坐在這裡,就是等你自投羅網,索還瞎目之仇!」

  羅成冷冷道:「金老兒,莫老賊呢?」

  金牌帝君厲聲道:「莫先生就在附近,只怕你已沒有希望再去找他了。」話落人已站起來,緩緩取出那件怪兵器——血蘇如意桿。

  羅成倏悄然走近「滄浪神刀」身邊悄聲道:「大哥魚鱗刀借我一用!稍待你們坐下,絕不可動,一切由我來對付!」

  「滄浪神刀」遞上手中長刀,目光卻疑惑地注視羅成,意思說:「行嗎?」

  羅成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點點頭,但他心頭之沉重卻不敢表達出來。

  金牌帝君已厲聲道:「羅成,你用不著鬼鬼祟祟,老夫拼上一條命,也非殺你不可!」

  刷!旗桿一挑,流蘇蓬飛,如電似風,向羅成刺來。

  「你們快躺下!」

  羅成一聲大喝,身形倒掠三丈開外,他是引誘金牌帝君追過來。

  哪知金牌帝君並不追趕,狂笑道:「老夫先打發你們三個上路!」

  血蘇飛蓬,金芒像地獄中融融燃燒的火焰,快速得似已沒有空間距離,夾著無比勁氣的勁風,向「滄浪神君」、「鐵面飛衛」與「托塔天王」牛釗三人同時捲到。

  三個人一齊都凜然變色,他們感覺是一樣,覺得金牌帝君這一招幾乎是朝自己致命處招呼,「滄浪神刀」心中早有成竹,他不吭氣也不擋,雙足釘地,人向後一仰,就倒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他知道憑自己功力絕非敵手,所以乾脆依羅成的話屏住氣息躺下。

  「鐵面飛衛」卻不同了,他心中有點不服氣,提足畢身修成的一口真元,功貫掌心,嘿聲吐氣,力甩而出,正是他威震江湖的「生死掌法」。

  牛釗是吃過若頭,但他卻忘了羅成要他不出聲躺下的告誡,身形倒掠,拔腳就退。

  彭!

  「鐵面飛衛」畢身功力的一掌立刻與金牌帝君的力道碰在一起,卻像碰在銅牆鐵壁上,哇!張口噴出一道鮮血,人被震飛出七步開外。

  金牌帝君此刻臉上是猙獰恐怖的,像瘋了一般,一招未完,傷了「鐵面飛衛」,身形毫不停留地一轉,如怒矢一般,向牛釗追到。

  這許多變化快得連眼都來不及眨一眨,牛釗身形方自落地,急旋的勁力與破空聲已點近後背,那份快速法兒,使牛釗幾疑是另一人。

  他怎麼也料不到一個瞎子比長了眼睛的人還靈。其實他忽略了自己掠動時的動袂飄衣之聲,在金牌帝君的聽覺中,變成了追縱目標。

  鐵杵陡然一翻,牛釗大旋身,拼上老命,正想硬擋一招,在這電光石火剎那,厲喝陡然響起:「牛兄弟快退!」

  一道光影直射而至,金芒冷電帶著一溜呼嘯,如鬼魅靈蛇般,鑽入漫天金影流蘇中。

  叮叮,當當!一連串撞擊之聲響起,兩條人影一合即分,羅成已是額角冒汗,橫刀屹立。

  牛釗早已再退六尺。站在一具屍體旁,心跳不已。

  金牌帝君巍然不動,厲聲道:「小子,老夫想要你留在陽世多活一會,哪知你卻偏要先第一個死!」

  羅成一抹汗珠,沉笑道:「只怕你今生難以償願!」

  「小輩,你就試試!」

  身形驀地掠射,血蘇如意桿已猝然向羅成胸前斜挑而起。

  半個身軀倏然舒展,像陀螺一般,刀隨身轉,羅成一口氣揮出八十二刀。

  層層刀浪像浩瀚的海水,那麼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金牌帝君厲喝一聲:「好刀法,納命來!」

  在片片刀影之中,竟硬生生地搶近硬欺,叮叮哨哨……一連串震耳的音符中,金色流蘇寸寸削斷,但那柄旗桿像一條惡魔變幻的巨蟒,逼近中宮,直抵羅成前胸。

  八十二刀竟然刀刀落空,傷不了金牌帝君一根汗毛,反而眼前險象已露,要躲元及,好一個羅成,此刻就看出他機靈,他身形陡然倒掠六尺,身軀幾乎點地而飛,順手抓起一具屍體,向前摔出。

  屍身摔出,他人陡然躺在地,五指插地,停止不動。

  這幾手動作,一連串做成,追逼的金牌帝君完全靠耳代目,果然發生了錯覺,血蘇如意桿,一挺一絞,那具屍體已變成一片血雨,凌空四散。

  「哈哈哈,羅成,你……」

  他方停身口中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話未講完,一道金芒自他腳底如閃電一般向他撩起。

  滿以為羅成已經伏屍腳下,金牌帝君料不到變生財腋,金芒方自帶起一溜血花,這功力無匹的老兒已一聲狂吼,身形如電,翻身騰上山道,一轉眼就消失了影子。

  地上,只留下一隻右腳,齊膝而斷,那血淋淋的斷足,令人幾乎作嘔。

  不過一盞茶時刻,一場生死搏鬥,一場激烈的擊殺,就這麼悄然地過去了。羅成以刀柱地,張口喘著大氣,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心房。他全身如浸水一般,濕淋淋地全被汗水所蒸透,英俊的神色,冷得可怕的蒼白,像脫了力一般,連提腳的力氣都沒有。

  三聲歡呼,出自不同的方向,三條人影立刻掠近羅成身旁,牛釗哇哈哈大笑,道:「公子,要得,終於叫這老王八傷殘而退。」

  「滄浪神刀」一見羅成臉色不對,立刻道:「公子受傷了嗎?」

  羅成吃力地搖搖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簾調息起來。「鐵面飛衛」道:「羅公子是過度消耗真元,脫了力,這一調息,怕不要二個時辰,此非善地,還是早點離開為是,展大哥,咱們二人就幫公子一把力,讓他把一口氣順過來。」

  「滄浪神刀」默默頷首,右掌一伸,就貼在羅成「靈台」穴上,「鐵面飛衛」也伸出手貼著「滄浪神刀」的背心二人都運氣輸元,把一縷真氣,源源逼入羅成體中。

  以二人之力,效果當然快速,不消片刻,羅成蒼白的臉色恢復了紅潤,接著長長吐出一口氣,軟弱地道:「二位大哥請住手吧!」

  「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同時收手,道:「公子舒適嗎?」

  羅成交還紫金魚鱗刀,含笑道:「好多了,若剛才那一刀不能奏功,我不用打也會躺下來了。」

  「滄浪神刀」歎道:「老朽以為當今之世,公子的武功已無懈可擊,頂了天了,想不到這老匹夫功力居然還要高深,不是中州道上那一把石灰,今天咱們四人恐怕一個離不開。」

  羅成道:「莫賊詭計多端,咱們雖渡過了一關,但不知下面他還有什麼花樣,天快黑了,上去再說吧!」

  於是羅成領先,三人尾隨,也騰上山徑,徐徐上崖。

  牛釗邊走邊道:「這老兒瞎了雙目,現在又斷了一條腿,這頭病貓恐怕再也發不出威了。」

  「鐵面飛衛」冷冷道:「那難說,以他那份功力,雖瞎眼斷腿,只要好好調養,下次遇上,更要小心。」

  「小心個屁……」

  牛釗的話倏被羅成的驚呼聲所打斷,此刻剛上崖頂,只見四位少林僧已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了。

  中間的伏虎羅漢尚在呻吟出聲。

  情況似乎不用費腦去推測,羅成已歎道:「這必是那老匹夫下的毒手,重傷之下,還有這等威勢,此老一身功力的確非同小可。」

  「鐵面飛衛」接口道:「牛老弟,你看到了嗎?」

  牛釗伸了舌頭,再不說話。

  羅成走近伏虎羅漢身旁,蹲身問道:「大師,你傷在何處?」

  話聲還在舌頭上打轉,伏虎羅漢倏然伸手扣住了羅成右腕,他左手五指飛彈,點了羅成胸前五大要穴,身軀一挺躍起,攔腰抱起羅成,掠出三丈。

  其餘三僧也自地上一躍而起,手橫禪杖,擋在伏虎羅漢前面,緩緩而退。

  這一連串變化都是剎眼之間的事,不止羅成想不到,就是「滄浪神刀」、牛釗與「鐵面飛衛」全是愕然發呆忘了阻截。

  其實這些早在莫於道計算之中,萬一前面的安排都不靈,他料定羅成在力拼之餘,必然身心疲乏,這段時間,警覺之念,必然差些,那麼,少林四僧必然會手到擒來。

  現在的事情,居然完全在莫於道意料之中。

  直到詐死的三僧握杖而退,「滄浪神刀」才轉過神來,厲喝道:「和尚,你們幹什麼?」

  天宏大師道:「貧僧等要停羅施主去一個地方!」

  「滄浪神刀」道:「去什麼地方?」

  天宏僧沉聲道:「三位施主不必多問,也不准追蹤!」

  「鐵面飛衛」冷笑道:「你們不說,一個也別想離開,你們和尚能走得出十丈,我姓鐘的就舉掌自斃!」

  不錯,在輕功方面,能超過「鐵面飛衛」的,武林中屈指可數。

  大宏僧臉上一陣抽搐,道:「三位千萬別逼貧僧,再欲相逼,老衲只能先擊斃羅施主,再與各位一拼存亡。」

  「滄浪神刀」心頭一震,伏虎僧挾著羅成,由天宏及降龍僧等護衛,緩緩而退。

  「站住!」

  一聲暴叱,出自牛釗口中。他橫杵陡然上前二步,厲聲道:「少林寺,一向以俠義自居,怎麼做得出這種卑鄙齷齪的事。不怕笑掉武林同道大牙!」

  天宏僧臉上又是一陣抽搐,徐徐道:「貧僧等人情非得已,尚祈三位施主原諒。」

  「嘿!原諒!」牛釗厲笑道:「老和尚,咱老牛釗要請你原諒了,若是記著上次少林寺這筆帳,咱老牛就還你一條,何必把怨氣出在羅公子頭上,你們少林和尚豈非太分不出好歹了。」

  四僧默不作聲,但每張清瘦的臉上,都有一層不安、痛苦,加上愧疚的神色。

  牛釗厲聲道:「怎麼說,只要你們和尚答應放了羅公子,我老牛立刻自裁當場,償還前次那筆帳!」

  羅成倏開口道:「牛兄弟,你不要吵,讓我來問。」

  頓了頓,道:「四位大師,你們若有困難,何不明說,只要說明白,我羅成願意跟你們一起走!」

  天宏僧長長一歎道:「本寺天癡掌門人已落人莫於道手中,生命已在頃刻,為了救掌門人,貧僧才出此下策,與莫於道彼此約定,以羅公子換回本寺掌門,情非得已,尚析各位原諒。」

  牛釗劈口罵道:「媽的,你們這批禿驢該死透頂,你們掌門人是一條命,難道羅公子不是一條命!」

  天宏僧道:「貧僧已說出原委,現在咱們要走了,不准追,不准攔,否則,貧僧只有先斃了羅公子。」

  「滄浪神刀」倏道:「鐘老弟,放旗訊!」

  一道旗花,在「鐵面飛衛」甩手之間,升空而起。

  牛釗已哇哈哈暴烈地笑道:「禿驢們,你們千萬不要打如意算盤,只要放了羅公子,咱們願意盡力救你們掌門人,否則,嘿嘿,白賠上四條命,咱們吃不住姓金的老匹夫,吃你們卻是足足有餘。」

  少林四僧神色有點惶恐,他們緘默不言,腳步一步步向後退,「鐵面飛衛」等三人也一步步進逼,自然,由於羅成已落在伏虎羅漢手中,他們不敢逼得太近,唯恐少林僧真的下毒手。

  冷秋婉呆呆地伏在草中等著,天變得更加灰暗了,不要再過半個時辰,一定完全黑下來,可是到現在看不到一個人影。

  她有點不耐煩,身子剛從草叢中站起來,倏見前面出現一條人影。

  那人影雖縱躍如飛,但身軀明顯得有點搖晃不穩,似乎受了傷。

  冷秋婉一驚又伏下,那人影已奔到眼前,竟是一個雙目已瞎的老頭子,撐著一根垂著流蘇的棍兒,一蹦一跳地走來,嘿,一隻右腳齊膝被人斬去,背後衣衫裂開也流著血,血一路上淌著,但這老頭子依然飛奔著。

  冷秋婉心頭猛然一震!

  好長的毅力!可是爹爹在天上睜著眼,要我為他老人家報仇了。她雖不認得金牌帝君,但一看此人瞎了雙目,與那根垂著流蘇的棍子,她已猜出這瞎老頭正是自己要找的仇人。

  她不再猶豫,立刻輕靈地躍起,迎了上去。

  這聲息雖然極為輕微,卻逃不過金牌帝君的聽覺,他柱棍停止,厲聲道:「是誰!」

  冷秋婉暗暗凜然,她覺得對方的功力確是深不可測,這剎那,她已改變了硬餅的主意,訝呼一聲,道:「老人家,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一路流著血,真怕死人,怎麼還在跑?」

  金牌帝君陰沉地道:「只有你一個人?」

  冷秋婉編造道:「咱們來了十個,分開搜,此刻奴家的確是一個人,老人家,看你怪可憐的,還是讓奴家先為你包紮一番,我身上帶著上好的金創藥,裹好傷,你再走不行嗎?」

  金牌帝君悠然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他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坐地上。

  冷秋婉立刻向前跑去,金牌帝君喘著氣倏喝道:「站住!」

  冷秋婉心頭一跳,問道:「前輩,你怎麼啦!」

  金牌帝君冷冷道:「女娃兒,你是不是真心為老夫療傷?」

  冷秋婉嗤地一笑,道:「前輩這話就問得奇了,我與你素不相識,只是看你傷勢太重,一番好意,難道憑白無故還暗算你不成?」

  金牌帝君嘿嘿笑道:「老夫雙目已瞎,就是怕人暗算,女娃兒,老夫恩怨分明,只要你真心為老夫療傷,你也別滿山亂找三皇藏寶了,老夫可以分你一份,若有異心,嘿嘿,休看老夫已經重傷,舉手之間,依然可以活劈了你!」

  冷秋婉一怔,道:「前輩已經找到藏寶了?」

  「當然,而且老夫可以保證這二天就可得手。」

  冷秋婉愣著,忖道:「聽他口氣,似乎蠻有把握,但羅大哥既來了,怎不見影子,這老傢伙難道不怕羅大哥這些人?難道已把羅大哥擺平了?」

  她本想趁其不備,立刻出手先制了金牌帝君,一寸一寸把老傢伙割碎,一洩心頭仇恨,可是想到這裡,覺得仇可慢報,先打聽羅大哥消息要緊。

  這一呆,金牌帝君又說道:「女娃兒,你難道不信老夫之言嗎?告訴你,老夫從不說謊言,生平一諾,你過來吧!」

  冷秋婉忙連連道:「是,是,奴家怎會不信前輩之言,但前輩是被何人所傷!」

  說著已自腰囊中掏出金創藥,擺在地上,不論真真假假,總得擺個樣子。

  只見金牌帝君咬牙切齒道:「羅成!」

  冷秋婉心神一振道:「羅成?」

  「女娃兒,你認識他嗎?」

  冷秋婉笑道:「武林第一家的名頭,誰不知道,只是奴家只聞其名,未識其人。」

  話聲一頓,又道:「前輩,奴家看你一身功力也非泛泛,他傷了你這麼重,大概也同樣吃了大虧吧!」

  「哼!老夫是中了這小子詭計!」金牌帝君嘿嘿一笑道:「但這小子雖僥倖傷了我,諒他也活不長,最多半個時辰,老夫的人必會把他活俘回來,到時間,嘿嘿,你就看看老夫整他的手段了。」

  說完哈哈一陣厲笑,聽得令人毛髮悚然。

  冷秋婉聽完這番話,心頭更放不下了,她心靈慧巧,覺得金牌帝君必與莫於道在一起,其中一定還有什麼陰謀,現在要報仇只在舉手之勞,可是……既碰上了,何不趁此機混進去,慢慢打算!反正這些邪惡妖魔沒有一個認識自己,正好見機行事。

  這一想,她強抑一顆強烈復仇之心迅速替金牌帝君上藥包紮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52:06

第二十章 人蛇大戰


  山洞之中依然是一片死樣的沉寂,在昏黃的燈火映現下,每張臉上浮漾著七分緊張三分興奮,還滲雜著一絲兒不安。

  五滴竹漏之聲早已過,當洞口執著火把的胡舵主用火把在洞口輕輕一沾,灑在地上的藥信冒出一溜火花,嗤!嗤!嗤!帶著一溜青煙,迅速延燒出洞外後,每個人都期望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這聲巨響,對別人來說,是一場災難,在莫於道來說,卻是吉祥喜訊。可是靜靜地等著,等著,等到現在,洞外仍未傳入絲毫聲音。

  莫於道的神色依然毫無變化,他目光注視床前的竹漏,靜靜數著嗒嗒的竹漏滴水之聲,似乎這輕微的聲音能告訴他什麼?

  但其餘人的臉色,都開始在變了,那三分興奮已經消失不見,那一絲兒不安卻迅速在擴大,把原來的七分緊張變成了十二分疑惑和失望。

  鯉魚島主已忍不住嬌聲道:「莫兄,火藥怎麼至今未響,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吧!」

  莫於道平靜地道:「稍安勿躁,我約模計算過,再有八滴竹漏聲,藥引子才燃到頭。」

  「哦!」鯉魚島主才輕輕吁出一口氣,也注視竹漏起來。

  但那緩慢輕微的嗒、嗒之聲,像滴在她心坎上,使她心中愈來愈不好,一種不祥的預兆,已填充了她的心房,產生出無法形容的恐懼。

  八次竹漏聲剛過,遠處沒有傳來期待中的巨響,洞門口倏傳來了聲息,籐掀起,進來了一老一少,老的正是金牌帝君,不過雙腿變成了獨腿,由一位陌生的少女扶著,一拐一跳地進來。

  莫於道一呆,火藥未炸,連這老兒也跑回來了,看他樣子分明已敗在羅成手下,受了重傷,而且還帶了一個陌生少女回來。

  這剎那,他內心的驚駭是無法形容的,少林埋下的火藥未炸,金牌帝君負傷返轉,三步詭計已去二,不知最後一步是否能釣得住羅成這條魚!

  卻見金牌帝君三角眼一瞪,幽黯的洞中頓像閃過二道冷電,他陰沉沉喝道:「你們一個個都像木頭一般看老夫,莫非老夫身上的傷很好看?還是你們已不認識老夫啦!」

  莫於道這才轉過神來,慌忙下床,道:「帝君傷勢不輕,快上床休息一番。」

  金牌帝君這才大刺刺地一躍上床,向冷秋婉召召手道:「你也過來!」

  冷秋婉究竟未經過大場面,自進洞後,發覺洞中蹲著一大堆人,木柱上還綁著一個老和尚,就是沒有羅成,第一個感覺,就是失望,覺得金牌帝君說能活俘羅成,不過是誇言遮羞之詞,自己實在太傻,才會相信。

  她第二個感覺是後悔!在路上不下手報仇,此刻洞中這麼多邪道惡魔,再要找剛才那種機會,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當然,她心中想歸想,人已畏畏縮編地在床邊坐落。

  莫於道一直神色凝惑地盯著她,盯得冷秋婉心房像小鹿般亂撞亂跳。

  「帝君,不知這位姑娘是誰?」莫於道終於開口問了,」

  金牌帝君撕著肉脯飲酒,聞言呵呵一笑道:「是老夫的徒兒,呃,徒兒,你就自己向在座各位大叔自我介紹吧!」

  對了,自己既冒充大漠綠林大豪,就該裝得像一點,莫讓刁滑陰沉的莫於道看出了破綻,反而偷不到雞,蝕了把米。

  此念在腦中閃過,她立刻起身拱了拱手,道:「奴家是師父的首徒,一向在大漠行道,同道送了奴家一個混號『索命娘子』。今後尚請各位多多指教!」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好一個索命娘子,這綽號夠狠,也蠻有意思,大妹子,我一眼見你就喜歡,以後咱們多親近親近。」

  冷秋婉含笑道:「多謝這位姐姐,還不知姐姐如何稱呼芳名?」

  「我世居鯉魚島,叫白珊珊。」

  「原來是鯉魚島主,久仰了。」

  莫於道卻皺眉開口道:「自莫某親訪帝君洞府至今,從未見帝君談過有這麼一位女弟子,這倒使在下奇怪了。」

  冷秋婉心頭一震,立刻冷笑道:「這位大叔莫非在懷疑奴家的身份?」

  她倏轉身拉著金牌帝君的衣袖,撒嬌道:「師父,徒兒在這個地方實在呆不下去!又黑又髒不說,還叫人家疑心,何苦來哉!」

  「嘿嘿嘿……」

  金牌帝君一陣輕笑道:「徒兒,這位莫大叔就是這次掘寶的頭兒,你既要插上一腳,想分點兒,就得要忍受些委曲,反正時間也不會太長,等拿到了藏寶,咱們拍拍屁股就走,以後誰也不欠誰!」

  一聽這種話隱隱含刺,不是味道,莫於道忙乾笑一聲,道:「帝君千萬別誤會,莫某不過是好奇而矣,若問得不對,莫某就收回說過的話。」

  他表面上對金牌帝君卑禮恭敬,其實心中早已決定功成之日也是剪除帝君的時候,恨只恨剛才的火藥未炸,不然此刻這老兒與羅成豈不早已斷骨揚灰了。

  金牌帝君這才嘿嘿笑道:「莫先生,不瞞你說,這個徒兒是我剛才收的。」

  莫於道臉色微微一變,道:「剛才收的?唉!帝君,你對她一點底細都不知道,怎可以貿然帶她到此地來!」

  冷秋婉剛平靜下的心境又劇跳起來。

  金牌帝君冷冷道:「莫先生,老夫既帶她來,一切責任自有老夫來負責,你滿意了嗎?」

  莫於道沉聲道:「莫某並不是信不過帝君,但帝君總得盤問一下底細!」

  冷秋婉冷笑一聲,道:「莫先生,告訴你也不妨,家兄就是大漠綠林的大鬍子,風聞中原三皇寶藏已出土,所以帶同十八位夥伴來查探,我恰巧遇上帝君,承帝君不棄,收為首徒,就是這麼一回事。」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原來也是為了三皇藏寶而來,看情形更熱鬧了。」

  金牌帝君冷冷道:「老夫行事一向恩怨分明,這女娃兒為老夫療傷上藥,若是敵人,怎會不殺老夫,反而扶我回來,至於將來寶藏到手,老夫就將自己應得一份,分潤給她,與各位毫不牽連,話已說明,誰要再懷疑,休怪老夫翻臉不認人!」莫於道方自皺眉,倏聽得洞口的胡舵主輕喝道:「又有人來了!啊,是少林和尚。」

  話聲方落,葛籐掀開,伏虎僧挾著羅成,滿頭大汗,潑風般衝入,後面跟著降龍僧,天宏與天善三僧,個個汗透僧衣,似是經過一場劇戰,其實他們並沒有動手,而是被牛釗、鐵面飛衛、滄浪神刀三人步步相逼,加上緊張與良心的痛苦,急出了滿身大汗。

  而莫於道見伏虎挾著的人果是羅成,這剎那,滿腔憂疑立刻煙消雲散,週身三千六百個汗毛孔齊都開放,天大的心事,總算石頭落地。

  可是冷秋婉就不同了,她想不到羅成果被活俘來此,而阻俘抓他的竟是少林僧,心中的震驚不知不覺形之於臉色,卻被莫於道盡收眼底。

  同樣地,羅成見冷秋婉競混在這批人中間,也不禁愕然,他不懂她怎麼混進去的,更不懂她為什麼混進去。

  就在三個人各感驚愕意外中,伏虎僧已把羅成輕輕放在地上,道:「莫施主,人已在此,咱們就現在帶掌門人離開了,希望你遵守諾言!」

  後面的降龍僧早已忙著一掌切斷綁著天癡大師的繩索,挾著重傷的天癡僧欲向外走!

  就在這時,洞外已響起一聲大喝:「洞裡的王八蛋,都給老子滾出來,不聽話,老子燒你個舅子。」

  像擂鼓般的喉嚨,不用猜必是牛釗在發狠。

  莫於道臉色微微一變,道:「和尚,人雖抓回來,但也把強敵引來了,這下看你們如何出去。」

  伏虎僧手橫禪杖,沉聲道:「不勞莫施主費心,只要你施主履行諾言不阻礙,貧僧就告辭了。」

  「喂!禿驢,再不出來,老子要放火啦!」

  牛釗又在外面大吼了。

  莫於道倏向門口的黨羽道:「告訴姓牛的,再窮嚷就就先宰了姓羅的小子。」

  門口的胡舵主立刻大聲向洞外道:「洞外的孫子,別嚷嚷,再鬼叫老子就先宰了那姓羅的小王八!」

  莫於道此刻對伏虎羅漢冷笑一聲道:「和尚,我當初是怎麼與你約定的!」伏虎羅漢道:「施主約定以羅成換回本寺掌門人。」

  莫於道頷首道:「不錯。但莫某不也告訴你,絕對不能引敵到此,如今你人雖抓到了,卻也把敵人引來了,等於只辦成了一半。」

  伏虎羅漢沉聲道:「施主莫非要毀諾?師兄,咱們準備衝!」

  莫於道陰笑道:「只怕你們衝不出去!就是衝出去,羅成的同伴只怕也放不過你們和尚。」

  天宏僧目光向後一掃,見洞口的金環門徒已個個手執兵器準備攔截,不由大怒道:「莫於道,你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怎麼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莫於道哈哈一笑道:「天宏老和尚,你急什麼,莫某有說過不讓你們走嗎?」

  天宏僧一怔,道:「沒有。」

  「那不結了,我只說你們和尚只履行了一半條件,不過我並不想留難你們,只要把未復行的一半做好,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天宏僧道:「你是要老衲退走洞外的人!」

  莫於道陰笑道:「和尚,不是莫某低估你們,要想打退洞外那批人,你們還沒有這能力!不過我莫某人情做到底,可以讓你們做一件比較省力的事,代替未復行的一半!」

  天宏僧道:「什麼事!」

  莫於道陰險地道:「請你大和尚代勞,立刻把羅成宰了。」

  這一句話把冷秋婉一顆心驚得幾乎跳出了心腔,她暗暗提足功力正準備有所行動,金牌帝君倏沉喝道:「且慢!」

  莫於道眉頭一眉道:「帝君有什麼意見?」

  金牌帝君道:「莫先生,你說羅成已抓來了?」

  「不錯。」

  金牌帝君狂笑一聲,道:「先生果然算無遺策,這小子老夫要親自動手處置!」

  莫於道眉頭皺得更緊,其實他目前並不想先殺羅成,只不過借羅成來試探冷秋婉的反應,想不到讓金牌帝君破壞了心中的盤算。

  他正想開口,金牌帝君已道:「徒兒,那小子在那兒?」

  冷秋婉忙道:「躺在地上,似已被制了穴道。」

  金牌帝君道:「徒兒,你去把他提過來,老夫正好挖他的心來下酒,報我雙目一足之恨!」

  這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救人機會,冷秋婉欣然道:「徒兒遵命!」

  方自站起,莫於道已伸手一攔,陰笑道:「用不著煩勞姑娘,莫某就提來讓帝君消消恨意!」

  冷秋婉一呆,還來不及轉念頭,莫於道已轉身向地上羅成抓去。

  出人意料的是羅成,身形自地上猝然彈起,雙掌力揮,挾著無與倫比的勁力,向莫於道劈胸襲到,口中同時一聲暴叱。

  「惡魔納命來!」

  這猝然間的變化,使得兩旁金環門的高手,不禁駭然失聲,紛紛驚嘩起立。就連四位少林高僧也得住了。

  十餘道掌風立刻向羅成截去,但這些高手終究是慢了一步。若莫於道無防備,必死於羅成這蓄力一擊之下。

  可是莫於道的確深沉莫測,他俯身抓羅成時,早有戒備,羅成彈身出掌,他不擋反退,右手一抄,卻把驚愕呆住的冷秋婉的玉腕握住,往身前一帶。

  驚叫聲中,羅成神色一變,甩出的雙掌猝然向二旁分開,碰碰連響,鯉魚島主與金環門的高手被震得紛紛倒退,椅翻人晃,亂成一片。

  冷秋婉玉臂向後扭,又痛又怒,尖叫道:「莫於道,你還不放開我!」

  金牌帝君雖然看不見,但聽到冷秋婉的尖叫聲,自然已知道是怎麼回事,心中又惑又惱,也沉聲喝道:「莫先生,你這是幹什麼?怎拿老夫徒兒做擋箭牌?」

  莫於道嘿嘿陰笑道:「帝君,你這位高徒恐怕就是羅成的黨羽。姓羅的,莫某猜得沒離譜吧!」

  羅成唯恐冷秋受傷,一擊未中,不敢再動,聞言不承認,也不否認,冷笑道:「莫賊,你裝什麼孬種,有本事就與小爺拼上幾招!」

  莫於道陰陰一笑,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說了再拼不遲!」

  羅成望著冷秋婉焦急的神色,裝出冷笑道:「我不認識她!」

  莫於道哈哈一笑,道:「你既不認識她月0才為何不追擊?」

  羅成一哼,道:「若不是為了保護少林掌門人,哪怕你再拖上二個擋箭牌也死定了。」

  莫於道陰笑道:「你既這麼說,我也不多問了。就先宰給你看!」

  舉掌就向冷秋婉後頸切下。

  羅成不由大驚失色,金牌帝君沉聲喝道:「莫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事情沒弄清楚,怎要先殺老夫弟子?」

  莫於道幾乎氣得吐血,心中連連罵老三八蛋,把金牌帝君十八代祖宗都罵了進去。其實他何嘗想殺冷秋婉,只是逼著冷秋婉現原形,要挾羅成就範罷了,卻又被金牌帝君把心中的盤算破壞無遺。

  但他此刻已無法再考慮其他,立刻沉聲回答道:「帝君,這位姑娘確是羅成的黨羽,而且關係非比尋常,我莫於道話既出口,自然會給帝君一個交代,希望帝君暫勿插嘴!」

  羅成預料對方目前還不敢傷冷秋婉,心念一轉,不再理莫於道,沉聲道:「大師,你們還不趕快扶著掌門衝出去,我來斷後!」

  驚呆了的四位少林僧此刻才如夢初醒,立刻轉身由降龍僧挾著天癡居中,伏虎居右,天宏開道,天善居左,向洞口一步一步移去。

  莫於道陰笑道:「大和尚,你們真會做戲,姓莫的從未受過人騙,今天卻被你們耍了一次」

  羅成也跟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冷笑道:「這不能怪他們無信,伏虎大師的確制了我穴道,但他們被我同伴逼慌了,只顧注意敵人,忘了我趁那陣拖延的機會,暗自衝開了被制穴道,其實你也明白,除了特殊手法,以我功力要自解普通制穴手法,還不用費多大勁!」

  莫於道陰笑道:「羅成,你不是要與我一拼嗎?怎麼又要走了?」

  羅成冷聲道:「為了顧全少林掌門安危,現在就饒你一條狗命,不過你這條命不會活得太久了。」

  這時,洞口已響起一聲聲叱喝及兵器相觸聲,堵在洞口的金環門黨羽又與天宏僧交上了手。

  天宏僧一柄方便鏟,舞得如雪花一般,左衝右突,拚命突圍,可是由於敵手太多,競然無法再移動一步。

  眼見離洞口不過三丈左右,伏虎僧與天善僧也急上,也同時出手。

  這邊金牌帝君也大喝道:「莫先生,你怎麼放那小子走了。」

  莫於道陰笑道:「帝君不必急,這小子早晚逃不出莫某手掌,此刻就讓他們走,早晚他還是會自動回來的。」

  接著大喝道:「兒郎們住手,讓他們走。」

  堵在洞口的黨羽立刻紛紛停手,天宏僧已是滿頭大汗,見狀暗鬆了一口氣,喝道:「快走!」

  四僧如潑風一般,衝出洞外。

  在洞外的牛釗及「鐵面飛衛」與「滄浪神刀」正自焦急,倏見遠處人影憧憧,一條火龍,飛快而來,精神頓時一振。

  火龍迅速接近,來的正是天星宮主與百餘武林各路同道。

  不等他們開口,牛釗首先嚷道:「宮主,羅公子被少林和尚暗算,挾進洞了。」

  一聽此言,天星宮主柳眉倒豎,道:「怎麼不進去救?」

  「滄浪神刀」歎道:「人質在對方手中,況且莫賊與一干金環門黨羽都在裡面,咱們投鼠忌器,真變成了熱禍上的螞蟻,不知怎麼辦才好。」

  天星宮主柳眉方自一皺,倏聽到洞內隱隱傳出兵器相觸聲,惑然道:「裡面怎麼也打起來了!」

  牛釗道:「一定是莫賊不放少林掌門,四個和尚動上手了,這批禿驢應該讓惡人懲一懲,受點教訓。」

  話聲方落,打鬥聲倏止,接著葛籐一分,五條人影立刻衝了出來。

  此刻天色已黑,牛釗凝神一看,見第一個衝出來的赫然是天宏大師,頓時厲笑一聲,道:「老禿驢,老子當你縮著烏龜頭不敢出來哩,你還是跑出來了,莫賊殺不了你,老子的震山杵卻饒不了你!」

  舉著鐵杵就衝過去。

  天宏僧甫出洞外,倏見火把照耀得猶如白晝,黑漆漆地圍了一大堆人,方自一愕,牛釗的震山杵,挾著銳風已當頭壓到。

  上次在少林寺中,他已嘗過滋味,此刻怎敢再拼,慌忙閃身躍開。忙道:「牛施主,你聽我說!」

  牛釗一擊未中,氣得哇哇大叫道:「不要聽你禿驢放屁,老子就要宰光你們!」

  又是一杵向後面的伏虎僧劈去。

  這次杵剛劈到,倏見一條人影凌空翻落,手腕竟被那人托住,同時聽到羅成的語聲道:「牛兄弟快住手!」

  一見羅成站在旁邊安然無恙,牛釗一呆,頓時大喜,也顧不得再砸人,一把擁住道:「公子爺,你沒受傷吧?」

  羅成搖搖頭,道:「可惜你們沉不住氣,把隱伏的一支奇兵讓莫賊知道了。」

  天星宮主已走近,道:「公子既沒有受傷,莫賊尚在洞中,正是進攻的好機會,咱們就先用火攻,把們們熏出來!」

  羅成忙搖手道:「不,現在不能攻。」

  牛釗哇哇叫道:「為什麼不能攻,他娘的莫非裡面還有水漫金山的白娘娘?」

  羅成沉聲喝道:「牛兄弟,你的火氣性子改一改好嗎?」

  牛釗一呆,訥訥道:「公子,你總該說出一個理由,眼看他們這麼害你,你卻不還手,我老牛心裡實在門得慌。」

  羅成歎道:「我何嘗不想還手,可惜冷姑娘已落在他們手中。」

  最後幾句話雖是壓低了語聲說出,卻驚得眾人一呆!

  天星宮主還不明所以,低聲問道:「哪一位姑娘?」

  羅成道:「就是冷九如老丈之女,說起來宮主與她還系出同支哩!」

  「滄浪神刀」厲聲道:「她怎會被他們抓去?」

  羅成道:「看樣子她似乎是自己混進去的,但怎麼混進去的,連我也莫名其妙,卻被莫賊看出了破綻,逼得我只能暫時退出來。」

  「滄浪神刀」道:「現在人質在對方手中,該怎麼辦?」

  牛釗道:「圍住他舅子,看誰挺得過誰!」

  羅成道:「這不是辦法,況且冷姑娘目前偽認金老兒為師父,一時之間,尚無危險,我們只要留下幾個人監視,其餘的應該好好休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52:25

  說到此,少林天癡僧已率伏虎等四僧走近,合什道:「剛才承施主仗義搭救,老衲代表少林,永感大德。」

  「鐵面飛衛」冷笑道:「剛才貴寺四位大和尚那一手太使人不堪領教……」

  牛釗接口道:「依老子脾氣,一杵就把你們和尚都打扁……」

  天宏等四僧那份窘迫是甭談了,齊齊垂首無言,天癡僧低誦一聲佛號道:「天宏等四僧得罪羅施主處,老訥回山必定給以重責,尚望施主切勿介意。」

  「你娘的,說的輕鬆,若羅公子……」

  牛釗還欲破口大罵,羅成已搖手止住,輕輕一笑道:「掌門人切勿如此想,四位大師如此做只是為了搭救你掌門人,更顯出其耿耿忠心,若是在下也會冒險如此做,如今喜幸脫困,掌門人該速作調息療傷才對。」

  天癡僧道:「施主雍容氣度,確非常人所及,既如此說,老訥暫且別過,後會有期。」

  說完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羅成忙道:「掌門大師,何不一齊前往天風崖休息,也好有個照顧。」

  「不用了,施主盛情心領,老衲還有事待處理。」

  天癡大師頭也不回,眨眼走得無影無蹤。

  「滄浪神刀」道:「老和尚徒死人傷,還有什麼事情要辦?」

  牛釗冷笑道:「還不是怕呆下去挨罵,少林門戶的臉算讓他們這一代和尚丟盡了。」

  天星宮主道:「奇怪,洞裡怎麼到現在沒有一絲聲息。」

  這一說立刻把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鐵面飛衛」道:「羅公子是否知道此洞還另有出路?」

  羅成道:「似乎沒有。」

  天星宮主道:「這就奇了,玉靈院主——」

  「敝職在。」

  「你先丟個火把進去,若無動靜,再進去探探!」

  玉靈院主立刻騰身而起,手中火把一甩,火光曳空,如勁箭一般,穿過葛籐,直射洞中。人隨著飄落洞口靜立片刻,未見動靜,掣出長劍,凌空一劃,籐枝紛飛,頓露出洞口,裡面火把仍在燃燒,融融火光中,哪見半個人影。她立刻倒射飛回,道:「回稟宮主,洞中無人!」

  羅成一呆,道:「這片刻之間居然走得一乾二淨?」

  天星宮主歎道:「狡兔必有三窟,看來這山洞另有暗道。」

  牛釗道:「咱們進去搜一搜!」

  羅成道:「人既走了,就是搜出暗道又有何益?天黑已久,明晨我們還要去掘寶,只要三是藏寶仍在,莫賊一干羽黨必還會找上門來!今夜咱們也該好好休息了。」

  天星宮主頷首道:「也好,這山洞正好是歇宿之處。」

  羅成忙道:「不,天風崖頂有百餘頂帳篷,裡面尚有炊具食物,咱們何不到那邊休息,還可監視藏寶地點。」

  眾人紛紛贊成,於是百餘群雄浩浩蕩蕩仍回帳篷區,清理的清理,放哨的放哨,準備飲食的起火做飯,立刻一片忙碌。羅成卻坐在一頂大帳篷一角,憂心忡忡。

  等完炊飽餐,羅成親自巡視了警戒哨樁,才回帳篷休息。

  於是天風崖在一片忙碌後靜了下來,只見放哨警戒的影子,在火堆附近來回的走著。

  四週一片靜寂,陡然,帳篷邊緣的右方響起一聲慘厲號聲。

  靠近右邊第一排帳篷間的巡哨頭目神色一驚,立刻拔腳向慘嚎的方向奔去,哪知剛提腳踏出一步,不知怎麼地倏驚叫一聲,腳下似踏到什麼東西一滑,葉通跌個狗吃屎,接著又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人滾了二滾,寂然不動。

  二聲尖厲的慘嗥劃破靜寂的夜空,也立刻驚動了在帳篷中憩睡休息的群雄,於是百餘個帳篷齊都騷動起來。這一騷動立刻又接連地引起尖叫與慘嚎聲!彷彿黑暗中突然出現了無數噬人的魔鬼,使得每個帳蓬都像中了邪,情形完全一樣!」

  羅成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牛釗等三人也同樣地被開始二聲慘嗥所驚醒。羅成第一個陡然驚起,可是就當他坐起剎那,陡見一點綠芒向臉上射到,他夢中驚起,神思未清,還以為有敵暗算,單掌一揮,一股勁力立刻把那點綠芒凌空格飛。

  這時他鼻中倏聞到一股奇腥,暗叫一聲不好,恰巧牛釗、「滄浪神刀」「鐵面飛衛」也同時驚起,幾乎同時,六點綠芒分向三人射到!

  「小心毒蛇!」

  羅成一聲大喝,雙掌回掄,勁力無比的掌力不但把左邊四點綠芒震飛,連帳篷都震破一個大洞。

  那邊「滄浪神刀」聞聲一驚,壓在枕下的紫金魚鱗刀疾點而出,一聲啼啼之聲響起,射向他那二點綠芒也墜落地上。

  這剎那之間,四人神色俱已清醒,凝神一見,齊都倒吸一口深氣,牛釗首先驚叫道:「哪來這麼多蛇!」

  不錯,此刻帳篷內火堆四周都是蛇,那暗綠花紋的蛇身在蠕動著。有的盤身昂頭,在噓噓吐信,有的在慢慢遊走,有的細如竹筷,有的粗如鴿卵,有的頭扁如葉,有的呈三角尖錐,形形色色,天下的蛇種,全都齊了,看了令人心驚作嘔。

  不過有二點是相同的,這些蛇幾乎一眼都可看出,都含有劇毒,而且其中有幾種怪異的樣子,前半身如蛤蟆,後面拖著一條細小的尾巴,簡直見所未見。

  而這些蛇的碧綠雙目齊都注視著羅成等四人,似乎想趁隙竄起彼噬。

  四人不動,群蛇也靜峙著,四人稍微一動,數百條蛇信立刻噓噓作響,擺出了敵對之勢。

  「滄浪神刀」凜然橫刀皺眉,道:「公子怎麼辦?」

  耳聞帳篷外傳來陣陣騷動慘叫鼎沸之聲,羅成心焦如焚,歎道:「這種陣仗,我倒是遇所未遇,此刻這帳篷中怕也有數百條,連插足的地方都沒有,想必外面地上也擠滿了這些令人心嘔的畜生,就是我們想出去看看,恐怕也不容易。」

  牛釗道:「這還用說,聽其他帳篷已是鬼哭狼號,鬧成一片,但我們總不能困死在這裡等天亮,那外面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鐵面飛衛」道:「我在奇怪,寒冬已至,正是它類冬眠之期,這畜生怎麼會跑出來的,況且來的時候,一路上山,根本未見半條蛇影。」

  「滄浪神刀」神色一震,道:「不錯,鐘老弟,莫非這些蛇都受人驅使操縱!」

  羅成頓時恍悟道:「不錯,武林之中,能驅百蛇者,只有苗峒『千蛇魔』,莫非是他!」

  「滄浪神刀」道:「老朽再復江湖,對當今江湖人物知之不多,公子既知千蛇魔,難道會與他有仇?」

  羅成搖搖頭。

  「鐵面飛衛」道:「既是無仇,那『千蛇魔』怎會老遠自苗疆跑來此地,而且對咱們不利!」

  羅成道:「不用說,必是為三皇藏寶而來,不但為藏寶而來,恐怕就是莫賊邀請來的幫手。」

  牛釗暴吼道:「這王八蛋可恨透頂,我老牛不信憑這些畜生就能因得住咱們,公子,我來開道,出去會會那位驅蛇高人!」

  抓起降魔杵就欲起身。卻被羅成一把按住,道:「別動!牛兄弟,你說說,要怎麼開道?」

  嘿嘿一笑,牛釗想也不想道:「這還不簡單,老子一杵就可以把這些長蟲砸爛!」

  羅成道:「牛兄弟,你要用杵砸,只怕將你吃奶的氣力都用光了也砸不死這麼多蛇,但你只要被其中一條咬上一口,就夠你受的!對付蛇不能用對付人的辦法!」

  牛釗哇哇叫道:「我不信邪!」

  抖手就是一杵,向地上群蛇砸去。」

  那知他方動,二條蛤蟆形奇蛇嗖地凌空飛起,向牛釗竄至。

  地上群蛇也靈巧的游避,彭地一杵,砸在地上,塵土四飛,凌空二條奇蛇紅信亂吐已到牛釗面門,要挑杵擋已不及。

  羅成一聲大喝,右手五指飛彈,二縷指風立刻向凌空蛇首彈去。

  噗噗二聲,二條蛇屍凌空墜落,尚自在蠕動翻滾。

  牛釗倒吸一口涼氣,叫道:「好險!」

  羅成微微笑道:「你打到一條蛇沒有?」

  牛釗訕訕一笑,「滄浪神刀」道:「公子,老朽用刀驅蛇,公子以掌力以補不足,咱們還是快些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成道:「好。」

  長刀削削,層層金波,凌空幻映而起,「滄浪神刀」喝一聲走,人影已如箭向篷帳外射去。

  「鐵面飛衛」跟著掠出,數十條蛇影卻向第三個牛釗竄撲而至。

  牛釗正要舞檸,羅成雙掌已飄然掃出,口中喝道:「你快走,小心外面!」

  掌風中,蛇影紛紛而落,人也隨掌而起,如電掠出,目光一掃,只見「滄浪神刀」已停身一塊突出的巨石上,「鐵面飛衛」已一把拉住牛釗手腕往石上提,地上到處暗綠蛇影蠕動,滿山遍野,數也數不清。根本沒有立足之處。

  羅成倒吸一口涼氣,倏見數十道寒光自左邊帳篷中飛射而出,天星宮主率著一干侍從一路斬蛇而出,凌空就站在附近矮蓬頂上招呼道:「羅公子,這些蛇把人嚇死了,怎麼辦?」

  在火堆餘燼映照下,只見天星宮主與一干侍從個個臉色發青,似乎驚魂未定。

  其餘的帳蓬中仍是驚叱尖叫,一片喧鬧。

  羅成此刻雖沉不住氣也只能沉住氣,揚聲回答道:「驅之不去,殺之不盡,除非把驅蛇的人逼出來,毫無其他辦法。」

  天星宮主訝道:「你說這些蛇是受人驅使?」

  羅成道:「正是,就是苗疆的『千蛇魔』。」

  天星宮主目光四掃,道:「但我怎未見『千蛇魔』的影子?」

  羅成歎道:「他隱身一旁,不肯現身,你怎能看得到他。」

  天星宮主冷笑道:「若此人真的就在附近,我就有辦法逼他出來!」

  話落人動,身形如燕子低翔,帶著一溜劍光,貼地飛掠,這姿勢美妙極了,但寒光過處,蛇首紛紛斷下,腥雨一濺,其餘的蛇群紛紛搶食,嚼食之聲,令人毛骨悚然。

  天星宮主憑一口丹田真元,足未落地,連掠三匝,四周群蛇立刻死傷大半,人已返回帳篷頂。

  「滄浪神刀」看得雄心大起,一聲長嘯,身形挾著紫金魚鱗刀也急射而下,金芒連揮,又是一陣砍瓜切肉一般,斬得蛇群紛紛亂竄。

  就在這時,一縷竹簫聲如婺婦夜哭,淒涼地升空而起,簫聲中,群蛇紛紛而退。

  羅成循聲而望,倏見二點綠燈凌空冉冉而至,來勢看似慢,卻恍眼已到眼前,赫然是一條斑斕巨蟒,那二點明亮的綠燈竟是蛇首上的二隻眼睛。蛇首上屹立一個長髮披肩的花袍女子,竹簫橫口,吹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調。

  巨蛇距離丈遠,立刻停止,那花袍女子尖聲怪叫道:「好大膽,你們敢傷我花了無數心血伺養的子弟!」

  牛釗厲聲道:「哪裡來的賤人,老子不但要殺你的蛇,而且還要殺你的人!」

  花袍女子吱吱厲笑道:「好極了,我此來中原,正要會會中原武林,哪個不怕死上來吧!正好飽我蛇兒口腹!」

  羅成沉聲道:「請問你是否就是名傳苗疆的『千蛇魔』?」

  花袍女子神色略現驚奇,道:「你居然知道我名號,可是名震中原的羅少俠!」

  羅成拱手道:「正是,想在下與你從未有恩怨,不知何以深夜驅蛇襲我營地?」

  「千蛇魔」格格笑道:「聽說你們要獨佔三皇藏寶,我不得不驅蛇困住你們,天下奇寶,人人得之,少俠憑什麼要獨佔不讓人!」

  天星宮主尖叱道:「無知苗婦,你仗劍暗襲,還妄想寶藏,若是知趣,帶蛇滾回苗疆,還可苟延時日,再不走,本宮就連人帶蛇一齊斬!」

  「千蛇魔」那張青臉倏然拉長了,尖聲道:「你這娘兒開口就這麼橫,大概就是什麼天星宮主了,聽說你一身目中無人,若非英先生要我對你忍讓三分,現在就要你嘗嘗蛇吻滋味!」

  不提莫於道,天星宮主還能忍口氣,一提莫於道,她的新傷舊恨不由一齊暴發,一聲清叱:「苗婦,本宮就嘗嘗蛇吻的味道。」

  人挾劍芒向「千蛇魔」暴飛掠欺,其速度猶如電光一閃。匹練似的寒芒已繞「千蛇魔」二匝。寒光一彈,如雨向「千蛇魔」週身罩去。

  「果然名不虛傳!」

  「千蛇魔」倏袍抽一彈,手中多了一條細黑的長鞭,向週身劍光掃去,口中卻哇哇呱呱像是用苗語唸咒,那頭大無比的巨蟒,蛇首倏高倏低,一面替「千蛇魔」避開攻擊,一面張口噴出像白氣濛濛的霧氣。

  天星宮主手中短劍與千蛇魔長鞭一碰,叮的一聲,正欲絞其脫手,倏覺那鞭競反而纏住劍身,紅信疾吐,竟是一條極為罕見,身如鐵甲,不畏刀劍的奇蛇,向自己手腕噬至,同時一股奇腥撲鼻,巨蟒噴出的奇毒之氣也漫空而散,她做夢也想不到「千蛇魔」的兵器竟是一條奇蛇。

  大驚之下,天星宮主立刻屏住氣息,運力一震,震脫劍上蛇身,身形急掠而回。

  一招交手不過剎那之間,那千蛇魔尖聲一笑,道:「別走,你不是要嘗蛇吻的味道嗎?就讓我這條鐵線竹錦兒和你親熱親熱!」

  話起手鬆,那手中的鐵線竹錦兒竟尾附著天星宮主凌空追到,速度之快,竟不落人後。

  羅成大驚失色,一聲厲叱,揚掌凌空向鐵線蛇劈去。

  狂風頓生,撞得那蛇凌空滾了三滾,噓噓連聲,落在地上。

  「千蛇魔」伸手一招,鐵線竹錦兒又飛回手中,她看了一看,頓時厲聲道:「羅成,你竟傷我乖兒!」

  牛釗哈哈笑道:「你把蛇當兒子,難怪你的長相一點也不像人!」

  「千蛇魔」猙獰地道:「好,好,你們這等口齒惡毒,怪不得莫先生說你們目中無人,今夜我要不好好叫你們嘗嘗死活二字的滋味,就算不上叫『千蛇魔』了。」

  她說著話,倏捲起袍袖,露出白慘慘的手臂,口中吱吱呱呱說著聽不懂的苗語,只見手中鐵線毒蛇竟張口咬著她手臂,吸起血來。

  這情形看得羅成與天星宮主毛骨悚然,像這等奇毒之蛇,任何人被咬上一口,也會立刻毒發命亡,但「千蛇魔」被蛇吸血,不但神色毫無痛苦之狀,反面露出愉悅的獰笑,只見她喃喃道:「乖兒,乖兒,喝飽了,好好去報仇!」

  牛釗倒吸一口涼氣道:「他奶奶,老子連昨夜的飯快嘔出來了。」

  羅成忙揚聲道:「蛇娘子,剛才都是誤會,你何必聽信莫賊挑撥,非要動武流血不可!」

  「千蛇魔」厲笑道:「羅成,剛才你為什麼不說,看那個丫頭打不贏又求饒了。」

  天星宮主冷笑道:「本宮還未把你這賤婦放在眼中,莫以為仗了幾條畜生,就能稱霸。」

  這時,「千蛇魔」右手握著蛇首七寸,左手握著蛇尾輕輕一抖,又像長鞭一般握在手中,猙獰地道:「我這幾條蛇至少能叫你們這些江湖人物束手無策,聽任擺佈。」

  羅成這時再也忍不住氣沖腦門,冷冷地道:「蛇娘子,你也太張狂了,我羅成只是不願多開殺戒,牽連無辜,如今就叫你知道中原武林並非易欺之輩!」

  「千蛇魔」一聲冷笑道:「口舌我鬥不過你,現在就分個生死強弱吧!」

  一手橫簫吹奏,一手拍拍巨蟒額前,地上群蛇與巨蟒倏都動了。

  這剎時,羅成一聲大喝:「你們掃除地上畜生,人由我來對付!」

  身形在話聲中已如旋風一般衝起,雙掌暴揮猛帶,一股既軟又巨大無比的掌力立刻隨掌揮出。

  四周的氣流似乎都在旋轉,巨蟒如何吃得住這股神力,蟒首被震得帶動蟒身連翻二個滾。

  這一滾不但把立在蛇首上的「千蛇魔」抖落地上,而且壓垮了五頂帳篷。

  只聽得帳篷中有人紛紛驚呼,二柄劍刺穿帳蓬,卻正好刺進蛇身,於是巨蟒性子大發,十餘丈蛇身來回狂掃,這一來首先遭殃的是附近群蛇,被蟒身幾次掃動,全部掃爛,其次是正被蛇群團在帳篷中的群雄,被蟒身這一掃,連人帶篷都掃上半空,未受傷的立刻趁機走出,協助掃蕩群蛇,已受蛇咬傷的此刻凌空摔下,傷上加傷,有的再被地上的蛇一咬,立刻氣絕命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3 23:52:52

  這是一幅毒蛇地獄圖,景象慘厲無比。但羅成已無法兼顧,他一擊未中,「千蛇魔」已抖手拋出鐵線竹錦蛇,同時腰帶一抖,又握著二條細小的白色小蛇,猙獰無比地欲亡命反襲。

  哪容得對方再施放毒蛇,羅成一聲清嘯,身形旋升,避過鐵線毒蛇的繞噬,雙掌一分猝合,轟地一聲,像爆炸的氣球,一股巨大無比的勁力向「千蛇魔」當頭擊下。

  這是他畢身功力所聚的一擊。也是「萬象心法」與「天地心法」所聚的一股無形罡勁,似雷公的鐵錘,一下打在「千蛇魔」的腦門上。

  哇!

  一聲怪叫,接著一聲悶哼,「千蛇魔」連人帶蛇化成一堆肉泥。

  尚未死的蛇似乎與人有心靈感應,「千蛇魔」一死,殘餘群蛇紛紛亂竄,霎眼走得一乾二淨。

  這一場人蛇大戰在僵持半個時辰後,才留下遍地蛇屍結束。羅成與「滄浪神刀」等人又急急分頭檢查死傷!

  一圈下來,牛釗首先來報告:「公子,幫中弟兄被蛇咬死十個,中毒垂危的倒有二十個。」

  接著「滄浪神刀」也回來了,歎息道:「各路同道中毒十三人,七個自己有藥醫治,六個沒藥,這怎麼辦?」

  羅成急從腰中掏出四隻藥瓶道:「就煩展兄送去,這是『鬼醫』的解毒藥丸,可能還有效!」

  「滄浪神刀」匆匆離去,「鐵面飛衛」跟著走進帳篷,頹然坐落椅中道:「天也快亮了,我已命他們清掃蛇屍,略作休息。看來明天掘寶,不太容易。」

  羅成憂心忡忡地道:「這是料想中之事,我想咱們一面掘寶,一面搜索四周,務必先搜出莫賊及他一干黨羽下落!才能安心。」

  「鐵面飛衛」道:「也只好如此了,但人手如何分派,公子應該及早商定,目前掘寶之舉,已非我們一己之事,若安排不好,反而引起其他江湖朋友猜疑。」

  羅成沉思半晌道:「我想,鐘大哥你與展大哥,還有牛兄弟,我們只有多辛苦一點了。」

  「鐵面飛衛」道:「公子說那裡話,任你如何安排,老朽決無怨言,水裡水去,火裡火去,展兄與老牛雖不在,我想他們還不至於怕多擔點危險!」

  羅成拱手道:「多謝鐘大哥支持,故我想幫中兄弟下崖擔任掘寶,其他同道願意參加的,就讓他們參加,不願參加的,就由他們擔任守護之責。同時請天星宮主主持此地一切,以防莫賊偷襲。」

  頓了頓又道:「至於咱們四個,除了牛兄弟跟著我以外,你鐘大哥與展大哥分頭搜索,以十里方圓為限,務必要把莫賊找出來,但如發現敵蹤,切不可動手,就以煙火聯絡,等我到達。」

  「鐵面飛衛」道:「老朽非常贊同這樣安排,不過搜索十里方圓,人手似乎太少了一點。」

  羅成道:「大哥你如果覺得太少,也可以多請幾位同道協助,但決不能太多,免影響了此地守護力量。」

  「就這麼辦了,我去通知天星宮主。」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幾聲叱喝,接著見牛釗匆匆奔入,道:「弟兄們的蛇毒,服了公子的藥,都已痊癒了,但聽說有金環門的高手闖了進來!」

  羅成虎地站起,急急道:「在什麼地方?快領我去!」

  二人走出帳篷,西北角林邊已傳來叫罵打鬥之聲。

  羅成身影急掠,三個起落,已到搏鬥地方,只見「木君子」、「鐵板飛鈸」等四五名高手圍著一名黑衣人大戰。

  那黑衣人身手矯若游龍,一柄長劍,寒光飛灑,防得滴水不漏,力敵五人,卻極少出手。

  黎明前一段時間,天色最黑,羅成凝神注視,因人影交錯,閃動極快,竟無法看清那人面目。但那劍上招式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驀地那金環門高手一聲大喝,道:「諸位若再相逼,不讓老夫見羅少俠,莫屋老夫七劍齊出,手下無情了。」

  這「七劍齊出」四個字使得羅成心頭一震,急忙揚聲道:「各位快住,來的是燕大俠!」

  動手五名高手一聽此言,紛紛撤招停手,只是「七劍神君」身形一掠,收劍站在羅成面前,激動地道:「成兒,我總能再見到你!」

  想起以往一切,羅成自難免耿耿於心,拱手道:「燕大俠,此來想必已悟昔日之非,脫離了莫賊掌握!」

  這一聲「燕大俠」,聽得「七劍神君」心如刀割,一歎道:「成兒,都是老朽昔日昏庸,不察真相,聽信謊言,你莫非仍在懷恨我!」

  羅成終究心地仁慈,不忍再說氣話,徐徐歎道:「往者已矣,燕大俠一切經過,令嬡已經告知,既來了,就請進去休息一下吧!」

  接著又為「七劍神君」介紹在場各人,經過一番客套,羅成帶著「七劍神君」走回自己住的大帳篷。

  「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已在帳中,於是雙方又是一番見禮,才相互落坐。

  「鐵面飛衛」道:「燕神君來得正好,咱們明天正準備搜尋莫賊下落,你正好告訴我們地點,免得明天再人手分散勞心勞力!」

  「七劍神君」道:「莫賊與一干金環門高手,就隱匿在離此約二里左右的一座山谷中,不過此人狡詐多端,天明若發覺我不在,必定又遷移了地方。」

  「滄浪神刀」精神一振,道:「既是如此,我們何不立刻趕去,攻他個措手不及,免得麻煩。」

  羅成搖搖頭道:「不行。」

  牛釗訝道:「為什麼不行?」

  羅成道:「冷姑娘尚在他們手中,我們終究投鼠忌器,必要想個辦法,先把冷姑娘救出來,才能放心一拼!」

  說到這裡,問「七劍神君」道:「燕大俠能否說說哪位姑娘的情形?」

  他至今不肯改過口來,燕神君聽得刺耳刺心,但翁婿之名份自斷,自然無法計較,輕輕一歎道:「你說的可是金牌帝君那位女徒?」

  羅成道:「正是,她是咱們這邊的人,不知她怎麼混進去的,既被莫賊識破行藏,不知如今安全否?」

  「七劍神君」道:「老朽正想告訴你這件事,聽說那位姑娘昨日巧遇金牌帝君,且為其上藥包紮,故那老匹夫心感之下,收她為徒。」

  牛釗插口道:「這就奇了,仇人在眼前,已值重傷之際,不趁機報仇,反而為仇人上藥療傷,冷姑娘是在弄什麼花樣!」

  羅成歎道:「她所以如此,或許正是為了謹慎小心,怕金老匹夫功力太高,出手不逞,反遭虎傷,所以才偽裝接近,準備趁機下手!」

  「七劍神君」一怔道:「你說那金牌帝君與那位姑娘有仇!」

  羅成道:「不但有仇,而且是殺父之仇。」

  「七劍神君」歎道:「那位姑娘太謹慎了,失去一次機會,恐怕再沒有第二次機會,說不定反而栽了!」

  羅成一驚,道:「難道金牌帝君也識破她的企圖了?」

  「七劍神君」道:「那倒還沒有,自莫老賊遷移到山谷後,曾與金牌帝君為那姑娘起了爭執!」

  羅成道:「為何爭執?」

  「七劍神君」道:「莫賊由於你殺少林掌門時露了神色,所以告訴金牌帝君她是混進來的奸細,不懷好意,但金牌帝君卻是不信。」

  羅成吁了一口氣,道:「幸虧這老匹夫不信,若是知道她就是仇家之後,正要殺他報仇,那老匹夫不宰她八塊才怪哩!」

  「七劍神君」道:「但金牌帝君因莫賊一口咬定那位姑娘是奸細,心中也有了懷疑,只因受患於前,無法立刻翻臉就是,如今那冷姑娘想必也清楚,她此刻生命全在於金牌帝君身上,不但無法報仇,而且如不討好帝君,持為護身符,莫賊就會立刻要她的命!」

  「滄浪神刀」歎道:「若立刻要冷姑娘性命,也就乾脆倒落了,只怕莫賊把冷姑娘整個死活二難,再反過來對咱們要挾威脅,這才令人傷腦筋哩。」

  羅成道:「不錯,冷姑娘或許也怕這一點,所以遲遲不敢動手,否則以她那悲痛的樣子,只怕早已想與金老匹夫來個不顧生死,同歸於盡了。」

  接著又問道:「但是,莫賊與金牌帝君的爭執有結果了嗎?」

  「七劍神君」道:「我正要告訴你這一點,據說莫賊與金牌帝君打了賭,明天就要以冷姑娘為餌,試你一試!」

  羅成急急問道:「如何試法?」

  這剎那,大家都沉默下來,猜測著莫於道又會弄什麼鬼計。

  「七劍神君」目光一掃,訥訥道:「你是否能出帳篷,老朽有點私語,要與你談談!」

  二人緩步走出帳蓬,「七劍神君」住步輕輕一歎道:「老朽昔日盲目盲心,以致是非不分,善惡不辨……」

  羅成接口道:「我已說過,往者已矣,何必介懷!」

  「七劍神君」道:「你真的不計較嗎?」

  羅成道:「我從無虛言。」

  「七劍神君」道:「那老朽再問你一件事……」

  羅成道:「什麼事?」

  「七劍神君」似難以出口,半晌才喃喃道:「你還愛我那丫頭嗎?」

  羅成心頭一震!以往的一切,又不禁在心頭湧起。

  初戀之情,自是難忘,可是目前的情形已經使他感到左右為難,深以為苦!雲大娘要把香芸交給自己,母親也已答應,情勢已極明顯推卻不得,況且還有一個關係微妙的天星宮主在旁虎視眈眈,不知將如何結局,若再加上燕玉姬,煩惱更大了。

  其實這種事,羅成何嘗沒有想過,只是愈想愈煩,所以就乾脆不想了,此刻被「七劍神君」一提,他不知如何回答。

  「七劍神君」見羅成久久不語,目光深注,臉色焦憂道:「成兒……唉!我只是為我那丫頭著想,所以厚顏相詢,是好是歹,你也回答我一句話!」

  羅成徐徐道:「燕姑娘呢?」

  「七劍神君」道:「老朽叫她在杭城避一避,她沒有來!」

  羅成輕吁一聲,道:「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

  「七劍神君」鼓足勇氣,道:「這有什麼不好回答,愛就愛,不愛就不愛。愛,算我那丫頭還有福氣,不愛,老朽將來回去告訴她,也好叫她死了這條心!」

  「七劍神君」說到這裡,倏輕輕一歎,道:「不過老朽假如告訴她壞消息,恐怕她也不想活了。」

  羅成心頭又是一震,他益發感到困擾,不敢輕易啟口了,半晌才道:「燕大俠,滄海桑田,變化無常,此刻我也身不由己,實在無法答覆你這個問題。」

  話聲方落,旁邊倏響起一陣輕柔而沉嚴的聲音:「成兒——」

  目光一轉,見竟是母親,羅成忙迎上去道:「娘,怎麼你也來了!」

  「七劍神君」也忙見禮道:「羅夫人,老朽正想天明造訪,想不到你先來了。」

  羅夫人含笑對「七劍神君」頷首回禮,目光又移回羅成臉上,臉色倏一沉,道:「你也愈來愈不懂規矩了,見了燕神君竟稱呼『燕大俠』,莫非你以為能與長輩並起並坐了。」

  羅成惶然道:「娘,我不是這意思。」

  羅夫人道:「既沒這意思,還不上前重新稱呼燕伯父!」

  羅成轉身垂首,喊道:「燕伯父——」

  「七劍神君」忙道:「羅夫人,不必如此,其實都是老朽昔日不是。」

  羅夫人神色轉震,含笑道:「以前有什麼不是,所謂不知者不罪,羅門若無這點寬厚之心,怎能立身處世!」

  「七劍神君」一怔,道:「夫人見示,老朽此刻何處不是?」

  羅夫人道:「許久不見,燕兄昔日稱呼賤妾親家,竟改稱夫人了?」

  羅成急急道:「娘,燕伯父已與孩兒解除婚約了!」

  「七劍神君」一急,正要解釋,羅夫人倏又沉下臉,道:「誰說的,我怎沒聽到。哼,要退婚不是單方面的事,人家就是有這個意思,還得問我一聲同不同意哩!」

  「七劍神君」本來心如鹿撞,正在七上八下,一聞此言,頓時大喜,呵呵一笑,道:「對,對,親家,只要你還承認這門親,老朽還有什麼話說。」

  羅夫人含笑道:「天色已亮,親家何不到我那邊坐坐!」

  「七劍神君」欣然道:「好,好。」

  羅夫人對羅成道:「你去辦你的正經事,這邊的事,由娘代你操心!」

  說完偕同燕神君雙雙踱步離去,只留下羅成一個人獨自發愣!

  牛釗倏鑽出帳篷,「鐵面飛衛」立刻問道:「安排要不要更變?」

  羅成道:「除了不必再分開搜索外,其餘一切仍照原議。」

  天色已明。

  朝霞滿天。

  羅成在調息一個時辰後,立刻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牛釗三人起程,奔向那座「七劍神君」指點的山谷。

  二里遠近,盞茶工夫就呈現眼前,羅成暗暗打個手勢,命三人就在谷外等候,自己提氣掠身,向那山谷急瀉而落。

  這座山谷林木稀少,黃草蔓生,羅成一到谷中,倏見金牌帝君盤坐於一塊長方木板之前。

  那木板離地約尺餘高,裝著一根木樁,豎於地上,既不像擋風雨,又不像是床鋪,羅成不知豎著這麼一塊大門板,有何作用。

  金牌帝君一聽到腳步聲,桀桀一笑,道:「來的可是羅成?」

  羅成目光四下一掃,道:「附近想必埋伏了不少人,不錯,我早晚要來,老朋友見面,正好舊債新賬一齊了。」

  金牌帝君冷冷笑道:「欠債還債,欠賬還賬,這是理所當然,小子,咱們也不用動手,老夫要出個題目,只要你能猜得出,老夫就當場自裁於你眼前,你看如何?」

  羅成冷笑道:「金老兒,你也不必施弄鬼計,有話儘管說吧!」

  金牌帝君伸手向後一指,道:「小子,你看到老夫身後的木板嗎?」

  羅成道:「早已見到了。」

  金牌帝君道:「木板後綁著一個人,你不妨猜猜是誰?只要請對,老夫言出如山,就自絕當場!」

  羅成一怔,他原是滿腹狐疑!此刻一聽這話,把昨天「七劍神君」說出的消息一證印,他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木板後被綁著的人除了冷秋婉不會再有其他人。這分明是一種試探。不過這種方法倒是頗為別緻,羅成心念一轉,若不裝出頗有興趣的猜上一猜,必會引起這老傢伙的疑心。無異也等於送冷秋婉上死路!

  這剎那,他哈哈一笑,道:「老兒,你這番話是真是假?」

  金牌帝君一哼,道:「老夫向不與人兒戲!」

  羅成道:「若你食言如何?」

  金牌帝君桀桀詭笑道:「老夫腳傷未癒,到時未履諾言,你何妨動手,老夫縱想反抗,恐怕也不是你對手。」

  「你的聽覺確實敏銳,不過他們縱然要救老夫,距離這麼遠,想必你也知道,出於決不如你的快!」

  羅成道:「看你老兒利害分析得這般清楚,諒必不會有偽,反正與我無害,就猜上一猜!」

  頓一頓道:「不過猜謎也有個範圍,你總得告訴我,木板後的人是男是女,與我是友是敵?」

  金牌帝君道:「木板後是個少女,與你是友非敵!」

  羅成道:「這麼說,那姑娘與你是敵?」

  金牌帝君道:「與老夫非敵非友!」

  羅成故作沉吟,喃喃道:「是位少女,與我是友非敵,哦!對了,莫非是天星宮人,被你們俘住了?」

  金牌帝君道:「猜錯了。你再猜猜!」

  羅成道:「莫非是『七劍神君』之女?」

  金牌帝君道:「又錯了。」

  羅成道:「我猜不出!」

  金牌帝君道:「你真的猜不出?」

  羅成哈哈道:「我恨不得你這老傢伙早點去見閻王,猜得出怎會不猜。」

  金牌帝君嘿嘿一笑道:「也罷,老夫讓你看看謎底!」

  話落反手一甩,勁力帶得木板轉了一面,木板上赫然綁著一個白衣少女,不錯,正是冷秋婉。

  金牌帝君道:「小子,你看清楚了嗎?」

  羅成暗暗心驚,只見冷秋婉成一個大字,綁在板上,雙目瞪著羅成,一付焦急之態。他此刻不敢稍露感情,裝出淡淡道:「我看清楚了。」

  金牌帝君道:「你認識嗎?」

  羅成道:「不認識!」

  金牌帝君問道:「真的不認識?」

  羅成一哼,道:「若是認識,我早已出手了!」

  冷秋婉焦急的神色,立刻一掃而空,代之而起的是平靜的微笑,似乎對羅成對答之言頗感欣然。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好極了,羅成,你知道她是誰嗎?」

  羅成道:「是誰與我都沒有關係。」

  金牌帝君道:「她是老夫新收的女弟子,號稱『索命娘子』!」

  「這綽號我還沒聽到過。」羅成道:「只是我不懂,既是你的徒兒,為何要這般對付她?」

  口中說著話,心中卻在考慮如何出手救冷秋婉。

  金牌帝君陰笑道:「因為她有暗通仇敵,背叛老夫之嫌,所以老夫要你認一認,然後……」羅成淡淡道:「然後如何?」金牌帝君一字一字地道:「老夫要殺她!」

  羅成道:「背師通敵,武林所鄙,殺之理所當然。」

  金牌帝君大笑道:「你也贊成?」

  羅成哈哈笑道:「這是你家務事,用不到我贊成,但我也不會反對。」

  金牌帝君倏從懷中摸出二把匕首,雙手各執一把,道:「那老夫就動手了。」

  羅成道:「你快動手吧,我暫充旁觀者,等你動完手,咱們的賬也該清一清了。」

  金牌帝君雙手執著匕首,立刻揚起,羅成的一顆心也快提到喉嚨口,只要這老傢伙匕首脫手,板上的冷秋婉立刻將命落黃泉,誰也救不了。

  這不但是一場賭博,而且是一條命的賭博,危險性太大,他幾次要搶先出手再宰金牌帝君,卻又再三地忍了下來。

  一是由於受到冷秋婉鎮定神色的鼓勵,她那目光,似乎在告訴自己,不要出手,二是他知道莫於道詭計,要救人決不會如此容易。

  於是咬一咬牙,硬著心置之不理。

  金牌帝君就在這剎那,喝聲吐氣,右手匕首,反手甩出。

  卜!一聲輕響,那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正釘在冷秋婉臉側,毫髮之之錯,就成濺血情勢。

  羅成壓在心上的一塊巨石,陡我落地,再鎮定的人,經此場合,也免不了神色有變化,幸好金牌帝君雙目已瞎。他此刻哈哈一笑,故作輕鬆道:「老匹夫,你剛才那一刀,失去了準頭,要不要我來代勞。」

  金牌帝君冷笑一聲,道:「剛才一刀老夫是故意如此,你若以為老夫連這點距離都擲不中,也未免太小覷人了,這一刀就讓你看看,老夫一刀中『心』!」

  說完左手立刻揚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2:33

第二十一章 藏寶成灰


  這次金牌帝君的手方揚起,羅成一顆心又不禁吊了起來——

  「帝君——」

  一聲大叫倏自谷左斜坡上傳過來。羅成愕然側顧,只見一個高瘦禿長臉的黑衣人自一棵大樹後閃身而出,道:「些許小事,何用你動手,況且你老與那姑娘有師徒之情,你老必心有不忍,不如由我魏某代勞!」

  金牌帝君遲疑了一下,哈哈一笑道:「好,好,老夫巴不得有人代勞,魏老弟,你請出手不必留情!」

  是因為一個人這台戲唱不下去,預先安排好龍套,來增加一點刺激嗎?

  念頭還沒轉過來,只見那名魏姓黑衣人道:「帝君明諭,魏某就出手了!」

  人未走近,揚手一顆卵蛋火黑黝黝的鐵球已凌空疾射,向冷秋婉方向撞去。

  看見這姓魏的暗器,羅成頓時神色大變。再也沉不住氣了。

  這時他方清楚,這姓魏的竟是隴右火神門中人,火神門中火器在武林中獨樹一幟,在西子湖畔小樓,天星八姥就吃過大虧,江湖的高手在匕首或其他暗器方面還可以隨心所欲,弄弄花招。

  可是這種火藥暗器卻無花巧可言,縱不撞上,只要在丈餘範圍之中爆炸,一樣可炸得人血肉橫飛。

  是以這剎那,羅成大驚之下,再也顧不及其他了,暴叱道:「惡賊,你敢以火器暗算我!」

  接著一聲清嘯,這是招呼谷口的「滄浪神刀」等人馳援。長嘯聲中,人如怒火飛射而起,伸手向半空中的火神彈截去。

  這火神彈用力一碰即炸,羅成是拼上了命,將一身功力化剛勁為柔和,希能攫住,哪知手剛觸及火神彈,一片猛厲無儔的罡勁己自身側襲到。

  出手的竟是金牌帝君。

  羅成暴叱道:「老兒,你瘋啦!」

  身軀一扭,去勢不變,但手剛攫住火神彈,臀部卻被罡勁掃中,凌空一個觔斗,墜落地上。

  他緊張地握住火神彈,人還未起來,耳中已聽到金牌帝君狂笑道:「小子,陪老夫右足來!」

  一片金芒,映入眼中,挾著絲絲勁嘯,蓋身壓下。正是金牌帝君的血蘇如意桿。

  「不知好歹!」

  羅成一聲怒叱,以肘支地,足尖借力,身形再度向後彈起,毫釐之差,避過這致命一擊,但他身處被動,又手握火神彈,不但無法還手,也無法招架!

  金牌帝君二次急擊未逞,豈肯甘心,獨腳一躍,身如流雲疾飛,第三招已追擊而至。

  陡然一聲暴叱,一片掌風起自羅成身後,只見「鐵面飛衛」已如摩雲蒼鷹,向金牌帝君疾迎而至,人未到,掌力已到,金牌帝君攻勢一頓。就在這微頓之間,羅成已脫危而出。

  目光一掃,只見「滄浪神刀」與牛釗已上山坡,與十餘名金環門高手已激戰在一起。

  羅成揣好火神彈,立刻揚聲道:「展大哥,你千萬把火神門下姓魏的纏住,鐘大哥,你擋住這老匹夫!」

  話聲中,人已疾向冷秋婉射去,摸出貼身匕首,斬斷縛在手腕上的牛筋繩索,輕輕托住落地,喘口氣道:「婉妹,有受傷嗎?」

  冷秋婉含笑搖搖頭,倏然目現煞光,道:「今天決不能放過那老匹夫!」

  羅成道:「當然。」

  人已疾射入戰圈,喝道:「鐘大哥,你去助展大哥,這裡有我應付!」

  說著雙掌切入,抖手就是一掌,向金牌帝君劈去。

  金牌帝君怒哼了一聲,血蘇如意桿倒撩反打,口中厲笑道:「好個丫頭,終於露出尾巴了,老夫悔不聽莫門主之言,昨天就該殺了你!」

  冷秋婉剛想說話,倏想起對方雙目已瞎,立刻把嘴巴閉起來,而且極力屏住呼吸。

  她不吭半聲,立刻使羅成知道了她的意圖,飛旋的身形一停,立刻改變了打法,雙掌猛劈,接連就是三掌。

  這三掌乃是全身功力所聚,一波連接一波的排山勁力,迫得金牌帝君連連後退三步。

  羅成一聲大喝又是接連七掌。

  原本功力深厚,足足高出羅成二成有餘的金牌帝君因左腳砍斷,傷勢未痊,無法力拼,竟又被迫連退三步。距離冷秋婉站立之處,僅有七步之遙。

  冷秋婉緊張地注視著,她不敢移動半步,惟恐發出一絲聲息,驚動了強敵!

  羅成十掌劈出,額角已冒汗水,為了使冷秋婉得透報仇之願,一聲長嘯,身形彈起,又是接連五掌!

  四周空氣為之翻沉流轉,像一座無形的山嶽,整個向金牌帝君壓去。

  這力量是何等巨大,金牌帝君一退再退,此刻似乎被羅成激怒了。他一聲狂笑道:「小子,你以為老夫真的怕你!」

  血穌如意桿支地,左掌發狂連揮,一連也是七掌!

  轟!彭!彭!

  悶響連聲,氣流震盪,金牌帝君這豁出性命的施為,雖是僅以單掌,卻與羅成平分秋色,各退了二步。

  羅成胸頭血氣狂湧,這種以內力硬拚的方式,最耗真力,十掌連發,漸成難以為繼。

  但眼見金牌帝君又退二步,將退到冷秋婉站立之處,凱能功虧一簣,強平翻湧的血氣,上前三步,大聲道:「老匹夫,你敢與爺再拼二掌嗎?」

  金牌帝君厲聲道:「有何不敢!」

  「好!」

  羅成身軀猛撲,呼呼!二掌又猛推而出。

  轟!又是一聲巨響,羅成身軀倒飛一丈,仰天摔倒在地上,陡聽得一聲慘厲的長嚎,劃破長空。

  受傷的羅成急急挺身坐起一看,只見冷秋婉已站在金牌帝君身後,她那鐵青的嬌容像九天玄冰般那麼冷艷可怕。

  金牌帝君全身輕抖著,道:「你……你敢下此毒手?」

  冷秋婉厲笑道:「我等此機會已經很久了,現在是你老混蛋償還命的時候……」

  金牌帝君喘息之聲,愈來愈重,道:「索……命娘子……為什麼要……殺我,老夫與你……何仇?」

  冷秋婉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

  「就是死在你老賊手中的冷九如後人,姑娘這是為父報仇……」

  「哇!」

  金牌帝君一聲暴叫,道:「原來你就是冷家後人,老夫悔不聽莫於道之言……」

  冷秋婉尖笑道:「你知道得太晚了,剛才你那一刀,現在讓我還……」

  冷秋婉尖笑道:「你知道得太晚了,剛才你那一刀,現在讓我還給你。」

  手腕一挺一絞,猛然抽出,後退五步。

  「哇!」又是一聲長號,金牌帝君如土山立傾,撲倒地上,背心現出一個血洞,鮮血如泉噴出。

  羅成這時才看清,冷秋婉手中握著金牌帝君剛才擲出的匕首,一溜鮮血正自刀鋒滴下。

  她倏跪地仰天道:「爹,我已為你老人家報仇了!」

  羅成懸著的心,頓時安靜下去,一口氣剛松,頭一暈,喉嚨一甜,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人也倒了下去。

  「羅大哥!」

  冷秋婉一聲大叫,慌忙撲身過去——

  就在這時,山坡上的戰勢也益形緊張激烈,「滄浪神刀」一柄紫金魚鱗刀斜揮豎劈,拚命纏住火神門的高手「賽祝融」魏長豪,惟恐他再以火器傷人。

  以功力來說,魏長豪實差了一大截,可是四個金環門高手對「滄浪神刀」拚命圍攻,使得展雄顧此失彼,呈現著愁態。

  「鐵面飛衛」獨戰七人,他雙掌飛翻,連劈二人。「托塔天王」牛釗力拼六人,震山三杵如巨錘猛搗,五尺方圓之內,敵不敢近。

  激得他烈性大發,狂叫道:「龜兒子,有種跟牛爺力拼三招,竄來竄去,躲躲閃閃,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話聲剛落,四道刀芒已圍削而至,他震山杵一圈猛磕,猝向右邊一名黑衣人砸去。

  噗!一聲悶響,那名金環門高手被他打得凌空摔出三丈,倒地動也不動!

  哈哈……

  牛釗高興得狂笑起來,身形猛撲另一名敵手,烏光如天降霹靂。叮!刀葉相碰斷裂聲夾雜一聲慘叫,又是一人血肉橫飛。

  就在這時,金牌帝君淒厲的長嚎聲傳來。

  山坡上搏鬥雙方俱都心驚回顧,看到谷中情形,各自心驚,「滄浪神刀」卻趁這剎那長刀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精芒,二顆人頭立刻落地,他大笑道:「金老兒已死了,你們也快要接到閻王帖子了。」

  長刀如金虹般再度捲起,向「賽祝融」魏長豪斬去。

  這時這些金環門高手人心已亂,魏長豪一見刀光臨頭,立刻飛掠下坡而去,一人先走,眾人搶先,剎眼十餘條人影逃向谷外,走得一乾二淨。

  牛釗正要想追,卻被「滄浪神刀」拖住,道:「羅公子躺在地上,可能已受傷,先去看看吧!」

  三人下坡飛掠到羅成身邊,冷秋婉急急道:「展老丈,羅大哥暈過去了!」

  蹲下一按脈,「滄浪神刀」輕吁一聲道:「還好,只是脫了力,再加輕微震傷,休息片刻,就可以醒來!」

  話聲方落,遠處倏傳來一聲震天大巨響,連暈迷中的羅成也被震醒過來,挺身坐起,問道:「什麼聲音?」

  冷秋婉倏啊呀驚呼起來:「不好,是崖底火藥爆炸了!」

  此言一起,齊都大驚失色,羅成跳起來,疾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冷秋婉道:「聽說炸藥本是少林寺偷偷預先埋下的,卻被莫於道發覺,結果傷了少林僧二十六人,掌門被俘。後來的情形羅大哥也大概知道了,不過昨天,莫於道引燃藥信,恰巧被我暗中切斷,至未爆炸,怎麼現在倏然爆發了!」

  牛釗頓腳道:「該死的少林禿驢,昨天羅公子拚命把他們救出來,這等重要的事怎麼不說一聲!」

  羅成道:「不好,今天幫中兄弟都已下崖,這一爆炸,將要使多少人喪命!我們快回去看看!」

  說完身形已向谷外狂掠。

  冷秋婉等急急在後跟隨,道:「羅大哥,你傷勢未好……」

  「不要緊,我沒有什麼不適!」

  羅成頭也不回,方至半途,又是一陣巨響,細察來源,正自天風崖方向傳來。

  火藥既已爆炸,此刻怎麼又發生巨響,羅成驚疑不定,身法益發加速了。

  到了天風崖只見天星宮主等與各路群雄都擠成一堆,有的在怒罵,有的在咆哮,有的已見到羅成人回來,又叫起來道:「羅公子回來了,羅公子回來了!」

  羅成瀉落當場,急忙擠到崖邊一看,只見崖底煙塵迷漫,景像已無法看清。他忙問道:「有多少人死了?」

  天星宮主道:「沒有,都上來了!」

  羅成一呆,道:「兄弟們與同道都上崖了?難道你們已預先得悉爆炸?這是怎麼回事?」

  天星宮主道:「是少林伏虎僧通知的。」

  一旁的木君子插言道:「羅公子,少林寺太是氣人,竟敢不徵得江湖同道同意,立刻引燃炸藥!竟使三皇藏寶爆炸後又復下陷淪沉,不復有掘出的希望。」

  羅成皺眉道:「伏虎僧通知時怎麼說?」

  天星宮主滿臉氣惱道:「和尚說什麼掌門人惟恐藏寶出土,必引起一場武林浩劫,所以引燃早已埋下的火藥,希望咱們崖底的人立刻上來,以免化為灰燼!」

  羅成道:「伏虎僧呢?」

  木君子道:「那禿驢說完就走了,可恨的是掘三皇寶藏是天下武林共襄之盛舉,無論怎麼說,也該徵求大家的意見,他少林寺居然獨斷獨行,全不把咱們武林同道放在眼中。」

  羅成一歎道:「天癡大師或許說得不錯,如今事已如此,恐怕也是天意!」

  牛釗怒哼道:「什麼天意,禿驢是吃不到葡萄恨吃葡萄的人,眼見自己沒有份,所以下了毒心,來個同歸於盡,大家撈不到!」

  「對極了,羅公子拚命救了他們性命,如今竟然如此來報答公子,少林寺簡直不識好歹,壞透了。」

  「鐵板飛鈸」這一說,群情哄然,所有人因失望而引起的怒火立刻爆發了。

  「木君子」大聲道:「咱們去找少林和尚去,好歹要天癡僧還個公道。」

  「對,找少林和尚去!」

  「說不出道理,咱們就把這幾個和尚宰了。」

  群雄愈說愈激憤如爐火燃沸水,氣氛愈來愈亂動。

  羅成暗暗一歎!

  他不是可惜藏寶沉淪,永不出土,而是覺得如此一來,莫於道必鳥飛冥冥,再要找他,可就難了。眼見群情激動,不知如何抑制勸慰。

  天星宮主道:「羅公子,大家要找少林和尚,你去不去!」

  所謂眾怒難犯,羅成知道這種情勢不是三言二語能壓下去了,暗思天癡僧也確有不是之處,遂點點頭道:「但到何處去找他們呢?」

  冷秋婉道:「我知道昨天被我割斷藥引之處,少林和尚必是在那處引發火藥,不妨再到昨天老地方去找找線索。」

  於是在冷秋婉的領導下,百餘群雄蜂擁而去。

  可是到了那地點,大家都不由一呆!

  只見天癡掌門與伏虎僧等五位高僧齊都躺在血泊之中,皆已被人殺害。

  羅成不由心惻,歎道:「這必是莫於道一干惡賊下的毒手,唉!一代高僧,命喪荒山,莫非是天意。!」

  牛釗道:「死得好,死得好!」

  羅成瞪口道:「牛兄弟,人已死,天大的罪也算抵了,你何必再幸災樂禍!請幾位兄弟,把屍首埋了吧!」

  頓時跑出來十餘名幫中的兄弟,動手挖土起來。

  牛韌不敢再說話,這時羅成拱手羅圈一揖道:「掘寶已無望,各位同道若有事,就請自便了!」

  眼見已沒有戲唱,各路群雄立刻紛紛告辭,轉眼之間,只留下數十名幫中兄弟與天星宮一干人。

  這時天星宮主道:「羅夫人及羅公子如今怎麼打算?」

  羅成看了看母親,道:「莫賊一天不死,令人寢食難安!」

  天星宮主道:「正合我心意,莫賊想必已經下山,咱們快點走,可能還追得上!」

  羅成含首對牛釗道:「現在已用不著這麼多人,你與展大哥把這些人帶回去,娘,你也帶冷姑娘先回杭城,不論莫賊有無信訊,我半年以內,必定回去。」

  下了太行山,已是午後,為避免引人注目,羅成與「七劍神君」。羅夫人作一路,天星宮主與雲娘等作一路,前後策應,互為支援。

  三人到了山腳,立刻加緊腳程,趕往中州府。

  等到達中州府已是傍晚掌燈時光。羅成道:「娘,我們是否要找個館子先吃飽肚子。」

  羅夫人目光一掃,道:「就是前面那一家吧!」

  羅成一看,指的是一家「漢風樓」,轉首問道:「燕伯父呢?」

  「七劍神君」呵呵一笑,道:「老朽任哪裡也是一樣,出門在外,只得隨遇而安!」

  於是三人進了漢風樓,剛自坐下,倏聽得一聲親熱的呼喚:「羅公子,想不到你老也來了!」

  聞聲回頭,只見一個已吃得紅光滿面的中年人已離座奔過來。羅成欣然道:「原來是邵總鏢頭。怎也在此地?」

  「鐵槍銀鉤」邵峋含笑道:「我正交完了一批鏢。路過此地,來來來,羅公子,既然湊上,就讓我好好作次東。」

  羅成道:「邵總鏢頭,盛情心領,若不見棄,你就過來吧!」

  「鐵槍銀鉤」邵峋哈哈一笑,道:「羅公子,你這就見外了,奧南一別,我日日在念,只是抽不出空暇,現在,你未叫酒菜,我那邊已經是酒菜滿桌,自然是你坐過去,哪有我坐過來之理。」

  羅成見他一片慇勤,知已推卻不得,不由望了望母親,「鐵槍銀鉤」哈哈一笑,又道:「公子的朋友,就是邵某的朋友,何不一齊過去!」

  羅成忙道:「那是家母!」

  「鐵槍銀鉤」邵峋一怔,慌忙一揖到地道:「原來是羅夫人,邵某失敬了,昔年邵某承羅大俠尋鏢之德,尚未拜見過夫人,那更應該讓邵某盡心意了。」

  羅夫人忙欠身還禮,微笑道:「總鏢頭也太客氣了……」

  羅成引見道:「這位是燕伯父,別號『七劍神君』!」

  「哦!原來是公子岳丈燕神君,哈哈,都不是外人,快請,快請!」

  羅夫人道:「成兒,總鏢頭既是一片誠意,我們就過去叨擾一頓吧!」

  於是三人移到「鐵槍銀鉤」桌上,邵峋立刻招招手,喊道:「把桌子上殘餚撤下去,重來一桌上好酒席,快!」

  二名堂倌立刻哈腰過來,七手八腳地收杯碗!

  燕神君一看桌上有五六付杯筷,不由問道:「總鏢頭剛才已與人喝過了?」

  「鐵槍銀鉤」邵峋道:「在下剛才恰好碰上幾位朋友,所以相邀同飲了片刻。」

  羅成道:「昔日剛離天星宮,曾受總鏢頭贈銀解圍之德,我還未拜謝哩!」

  「鐵槍銀鉤」邵峋道:「此許小事,公子怎麼老掛在心上,況且銀子是萬局主的,公子再提起,反使邵某汗顏了。」

  話聲一頓,道:「不過我倒有件事請問公子!」

  羅成道:「什麼事?」

  「鐵槍銀鉤」邵峋壓低語聲道:「聽說江湖紛紛傳言,三皇藏寶已在太行出土,可真有其事嗎?」

  羅成微笑道:「總鏢頭可是也想試試運氣?」

  「鐵槍銀鉤」哈哈一笑,道:「以我身手,自量還不敢找尋麻煩,這不過這消息確實夠誘人惑人,使我也不禁想看看其中有些什麼玩意兒。」

  羅成道:「總鏢頭的消息太遲了!」

  邵峋一怔道:「莫非已被人所得?」

  羅成搖搖頭,一歎道:「為了這三皇寶藏,少林一門高僧喪生三十餘人,此刻藏寶已經被火藥爆得沉淪地底,再也無人有此財力人力發掘,掘寶之訊,曇花一現,已經過去。」

  邵峋聽得神呆心驚,道:「公子知道這麼清楚,莫非自太行山來。」

  羅成道:「正是。」

  邵峋默然片刻,一笑道:「也好,若是藏寶出土,江湖上難免又是一番血腥。」

  這時酒菜已上,邵峋親自斟酒舉杯道:「我先敬夫人、公子及神君一杯!」

  酒過三巡,邵峋道:「如今公子莫非要回江南!」

  羅成搖搖頭。

  邵峋道:「既不口江南,不知要去何處,說不定與我一路,大家正好結伴同行。」

  羅成道:「目前還沒有決定。」

  邵峋一怔,道:「公子莫非還有什麼事?」

  燕神君喝了一口酒插口低聲道:「不錯,咱們正在追一名仇家!」

  邵峋訝問道:「誰?」

  燕神君沉重地道:「三環先生莫於道老賊!」

  「啊!」

  邵峋失聲而呼,低聲急促地道:「公子何不早說。」

  羅成一震,道:「總鏢頭知道?」

  邵峋微微一笑,道:「公子可知道剛才與我一齊喝酒的人是誰?」

  羅成一呆道:「莫非就是莫老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2:52

  邵峋道:「正是,在座的還有『鬼醫』王元孔,鯉魚島主,火神門魏老大,『快網』方漁,還有一個好像是什麼令主雲中鶴高鳴。」

  羅春人徐徐道:「總鏢頭怎麼認識他們的?」

  邵峋道:「我與『賽祝融』魏長豪曾過數面之緣,有過往還,其他人是魏老大介紹,我才知道。」

  羅成急急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邵峋道:「他們走了盞茶工夫,你們就到了,若是早來片刻,就碰上了。」

  羅成道:「總鏢頭知道他們去什麼地方嗎?」

  「這倒沒有問。」

  羅成問著母親道:「娘,這麼看來,莫賊必定還未離開中州府?」

  羅夫人頷首道:「等雲娘他們到了之後,大家不妨一齊搜一搜!」

  邵峋倏一拍胸脯道:「羅夫人,這件事不妨讓我來辦!」

  羅夫人道:「總鏢頭,咱們與莫於道有勢不兩立之仇,這事情風險太大,你還是不要參人的好。」

  邵峋作色道:「夫人這是什麼話,邵某昔日受羅大俠之恩,還沒有報答,好不容易碰上這件事,也該讓邵某了了心願。」

  羅成道:「但你既不知他們去處,又到何處去覓!」

  邵峋哈哈一笑道:「這一點公子放心,中州府地面,我至少比三位熟,四家鏢局,家家與有我過往還,再說我不過是探探消息,並不是動手,所以也談不上風險,吃飽肚子。我只要在中州府幾個著名江湖同道處轉一轉,大致可以得到一點消息,我立刻來通知公子。」

  羅成道:「總鏢頭既如此說,就煩勞你了,但咱們在什麼地方碰頭?」

  邵峋想了一想,道:「過去一條街有家招商老棧,公子不妨就歇在招商棧,不論有無消息,我到客棧找公子。」

  燕神君道:「就這麼說定了,但英老賊心計深沉,你老弟再遇上他,千萬別露出聲色,招他猜疑,那就麻煩了。」

  邵峋頷首道:「我理會得。」

  由於有了心事,大家匆匆食完,邵峋立刻起立道:「那我先走一步。」

  羅成低聲叮囑道:「總鏢頭小心。」

  邵峋點點頭,下了漢風樓,付了銀子,就揚長出門。一路走一路思:該從哪一家先找起呢……

  中州府一共有四家鏢局,東門的是長風鏢局,西大街的是八英鏢局,南府衙邊的是騰家鏢局,南門的七星鏢局。

  時間已過了一個時辰,「鐵槍銀鉤」邵峋已轉過東門的長風鏢局,西大街的八英鏢局。都沒有得到莫於道的行蹤,現在他往南門的七星鏢局走,心中一直在想,假如再查不到消息,自己吹出的牛皮可要炸了。

  他心中正在嘰咕,倏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橫過街道,略一凝神,立刻趕上幾步,把那人一把拖住。

  被邵峋拖住的是個青布包頭的的瘦個子,像是鏢局裡的越子手。他被邵峋一抓,吃驚回首,笑道:「原來是邵峋總鏢頭,把小的嚇了一跳!」

  邵峋嘿嘿一笑,並肩而行,道:「小李,這麼晚了,可是要回家抱老婆了!」小李苦笑道:「總鏢頭別調侃了,小的是人窮命苦,這時候哪能撈得到回家!」

  邵峋道:「天這麼冷,又這麼晚,不回家去何處?」

  小李道:「四下溜溜。」

  邵峋笑道:「好一個四下溜溜,你莫非想逛窯子,吃吃花酒。」

  小李道:「快到臘月了,老婆的冬衣還沒法添,哪來的銀子吃喝玩樂,那是有錢人的享受,我李二可沒這福份。」

  邵峋暗暗一歎,這世上就是這樣子,富者愈富,窮者愈窮,整天愁著油鹽茶米,一個鏢局趟子手的收入,若一年不多走上幾趟鏢,確是夠苦的。

  他與李二並不深識,其實階層差了一大截,平時若不是李二嘴巴甜,會奉承,自己每次經過中州府,拜訪騰家鏢局總鎮頭時,他總是邵爺長,邵爺短,也不會認識他。

  不過雖無深交,同情心總不免有,邵峋立刻掏出一把碎銀往李二手中一塞,道:「小李,這些就給你老婆婆買冬衣吧!」

  李二拿著銀子一呆,訥訥道:「邵爺,這……這是幹什麼!」

  邵峋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要替弟媳添衣嗎?算我送的。」

  李二道:「怎麼好意思要邵爺破費,我剛才不過是幾句牢騷!」

  邵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別婆婆媽媽了,我至少比你賺得多,既出手了就不會收回來,你就乾脆收下吧!」

  李二感激涕零地一哈腰道:「那小的只能謝邵爺了,多少年來,我就知道邵爺是個對下和藹仁慈的義士,不像咱總鏢頭,眼睛好像生在頭角上,從不對咱們瞥一眼!」

  邵峋道:「別拍馬屁啦,不過我倒要問你,既不是回家,又不是去找樂子,大黑天,你溜個什麼勁?」

  李二歎道:「我是奉了局主的差遣,他要我到四處溜溜,我不逛也不行!」

  邵峋一怔道:「騰局主要你溜的?什麼明堂?」

  李二低聲道:「局主吩咐,要我看看今夜城中有什麼扎眼的人物?」

  邵峋問道:「有仇家找到騰局主頭上去了?」

  李二道:「那倒不是,剛才咱局裡到了一批朋友,聽說是他們請局主代為探探城中的情形,尤其在注意一批女子,是什麼宮……對了,天星宮裡出來的。」

  邵峋心頭一震,道:「你說的局主這些朋友,你認識嗎?」

  李二搖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但局主倒對他們客氣得很,聽說今夜就住在局子裡。」

  邵峋道:「有幾個?」

  李二扳扳手指,道:「六個。」

  嘿!人數對了,莫非就是火神門魏長豪與莫於道他們,不過他仍無法肯定,在長風鏢局,他也聽說到了許多江湖朋友,結果進去一看,卻並沒有姓莫的,因此,他決心先去看個明白再去通知羅成,這件事萬一弄錯,那笑話就大了。

  這一想,邵峋立刻拍拍李二肩膀道:「那你就溜溜吧,我就上你局子裡走走,反正閒著沒事,去聊一聊!」

  李二欣然道:「好極了,邵爺先去,小的溜一圈就回來侍候您老!」

  二人分手,邵峋立刻打轉身往騰家鏢局走去。

  進了鏢局,到了後廳,只見廳中除了局主「騰家刀」騰昌外,在座果是魏長豪等人,一顆心立刻落了地。

  騰昌一見邵峋進來,哈哈一笑道:「邵老弟,剛才留你便飯,你一轉身溜了,現在吃得紅光滿面又跑回來,莫非看不起我騰某。」

  邵峋不動聲色地一揖道:「每次拜訪,怎好意思每次叨擾,騰老哥,你就饒了我一遭。」

  騰昌又是哈哈一笑,道:「來來,我跟你引見引見幾位高人……」

  邵峋笑道:「老哥別引見了,魏老大是我朋友,這幾位已在酒樓上見過……」

  魏長豪也笑道:「咱們晚上還是讓邵總鏢頭破費請客。」

  騰昌道:「好啊!你也不請我去喝一杯,該打!」

  邵峋道:「只怕你老哥不肯賞臉,若肯賞臉,明天就由我作東,再請大家喝一杯!」

  說笑之間,重又見禮,才分賓落座,此刻邵峋思量敷衍過幾句,再起身告辭。

  這時,騰昌道:「老弟今夜住在那裡?」

  邵峋道:「招商客棧!」

  騰昌道:「今夜人多熱鬧,老弟何不搬來局中歇宿,大家一齊聊聊。」

  邵峋忙道:「不必了,我已訂好房間,明天若是不走,再行叨擾。」

  後廳中,各人正聊得起勁,廳門倏啟,吹進一陣寒風,邵峋側首一看,是李二回來了。

  只見騰局主道:「李二,有什麼消息?」

  「回稟局主,招商客棧到了一批女子,其中還有一頂黃金小轎,就像局主吩咐的好像是天星宮來的。」

  邵峋心中暗暗一震,暗呼一聲:糟!天星宮的人怎麼也住進了招商客棧?

  他自然不知道天星宮主已與羅成聯手同盟,共同要找莫於道。

  只見騰局主對莫於道說:「莫先生,天星宮高手果然不出你所料落腳中州府!」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多承局主代為探聽,莫某多謝了。」

  這時李二卻走到邵峋面前,拿起茶壺,親切地添上茶,笑道:「小的惟恐你老會走,得了消息,腳板打著屁股跑回來,侍候你老,幸虧你老還沒走!」

  騰局主笑道:「李二,你怎知邵峋總鏢頭會回來?」

  李二道:「小的在路上碰到總鏢頭,還談了一陣子呢?」

  騰局主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好吧,此地沒你的事,你下去吧!」

  邵峋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暗暗道:「該死!真該死!」

  他終究有點心虛,李二的話,使他感到心驚,惟恐引起莫於道的懷疑。

  他目送李二退下,剛松過一口氣,卻見莫於道站起來,微微一笑道:「在下去方便一下!」

  說著,也跟著李二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邵峋心想此刻不走,又待何時,立刻起立拱手道:「各位坐坐,天這麼晚,我也該回去了。」

  騰局主起座挽留道:「老弟你何必走得這麼急!」

  邵峋心中實在急,忙推卻道:「今天剛到,還沒好好休息,明天再來敘晤!」

  騰局主道:「既然如此,我不送了,明天早點來,讓老哥作東,大家暢喝一杯!」

  「一定一定。」

  邵峋立著,拉開廳門,倏然一震。只見莫於道屹立門外,擋住去路,道:「邵總鏢頭,你要走?」

  邵峋忙含笑道:「是,是,在下想早點休息!」

  莫天道冷冷一笑,道:「既想早點休息,又何必再來?」

  邵峋變色道:「莫兄是什麼意思?」

  莫於道莫測高深地道:「我的意思,你難道還不懂?」

  「邵某確實不懂。」

  莫於道臉色倏然一沉,道:「你裝迷糊,莫某也不妨揭穿你,是想立刻回去通風報信嗎?」

  邵峋心中大驚,但他也自思並沒露出什麼破綻,故而沉住氣,道:「莫兄之言,邵某益發不懂了,我通什麼風,報什麼信?」

  莫於道陰笑道:「不愧是老江湖,但在莫某面前耍,嘿嘿,你總鏢頭差得太遠了!」

  說著伸手就向「鐵槍銀鉤」邵峋「軟麻」二穴戳去。

  邵峋大驚疾閃,可是他怎是莫於道的對手,身形方動,只感混身一麻一軟,噗通仰天翻倒。

  騰局主眼見這種情形,一片迷糊,忙道:「莫先生,這可能是巧合,誤會,萬祈看騰某薄面,有話好說,不要動手。」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騰局主的面子,莫某豈能不顧,但莫某決不是無的放矢,等問過話若是莫某不對,但憑局主處置,莫某立刻跪下賭罪。」

  騰局主沒有說話了,魏長豪也同樣感到惑然,接口問道:「莫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邵兄怎可能……」

  莫於道卻已一把抓起邵峋跨入廳中,道:「魏兄勿急,聽莫某慢慢間完話,再說不遲!」

  他復坐原位。把邵峋放在地上,其他人也紛紛圍攏。

  莫於道目光一掃道:「在下問話時,請各位暫勿插言,若有疑問,待完後再問不遲!」

  接著,對地上邵峋道:「邵總鏢頭,你知道我怎麼識破你的行藏嗎?」

  邵峋厲聲道:「我正要聽聽你的理由,為什麼憑白無故折辱於我!」

  莫於道一哼道:「莫某一生用計,卻從不多疑,疑必有因。現在莫某可以告訴你,你不該急著要走,莫某本還拿不定你來意,但你在李二報告後就走,正好證明了你心虛!」

  邵峋冷笑道:「莫於道,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既不識天星宮主,又不想通風報信,為什麼心虛?」

  莫於道說:「我相信你不識天星宮主,但你恐怕認識羅成吧!」

  邵峋心頭怦然一震!他不知莫於道怎會知道他與羅成有往還?這人簡直是魔鬼了。

  其實莫於道在打聽到天星宮主落腳招商客棧後,就聯想到必與羅成在一起。

  其中的複雜關係,又豈是「鐵槍銀鉤」所能想像的。

  只見莫於道接下去道:「當李二說天星宮主進了招商客棧,我就起了疑,世上何其湊巧,你總鏢頭居然也湊巧在招商客棧訂了房間?」

  邵峋抗聲道:「難道我不能住在招商客棧嗎?」

  莫於道陰森森笑道:「不錯,僅是這點湊巧,還有可說。但騰局主留你歇宿,你卻推卻,莫非你銀子多嗎?莫非住在客棧中比留在七星鏢局做客舒適嗎?這是大反常,清之事,其中必有鬼。」

  頓了頓又接道:「自然,這麼說,你可能還不服氣,現在我再找個人做證。」

  揚聲道:「李二!」

  廳門微啟,李二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

  莫於道含笑道:「李二,你過來,我把剛才問你的話,現在再重複問一次,你肯回答嗎?」

  李二走近,望望躺在地上的邵峋,默默點頭。

  「很好。」莫於道問道:「剛才你是在街上碰到邵總鏢頭的嗎?」

  李二道:「是。」

  「邵總鏢頭給了你銀子是嗎?」

  「是。」「他因你說起局裡來了朋友,就立刻問你幾個是嗎?」

  「是。」

  「你告訴了他,他立刻就說要來局裡,對嗎?」

  「是。」

  「很好。現在你再說一遍,與邵總鏢頭是何處碰上頭的?」

  「在王大吉香燭鋪門口!」

  「他是從後面趕上來把你拖住的嗎?」

  「是。」

  「王大吉香燭鋪在哪條街?」

  「筆直通往南門的大街。」

  莫於道揮揮手道:「好,李二,你下去吧,明天我有賞。」

  李二倏痛哭失聲道:「邵鏢總頭,是我害了你……」

  邵峋暗暗一歎,暗暗道:「完了!」

  他想不到莫於道的頭腦竟如此精密清晰。

  只見莫於道目光巡掃道:「諸位諒已聽到了,現在莫某可以略作解釋,邵總鏢頭若僅是來此串門子,他決碰不上李二。若要碰上李二,必是從南門而來。對面碰上,可是他分明已過了此地,因為聽到李二之言,轉身再來此地,由此證明,他是為了我莫某而來,若非查探我的動靜,必是刺探我的落腳點。」

  低頭冷冷一笑,道:「邵總鏢頭,由你急於要走,再查你並非無心而至,我說的沒有冤枉你吧!」

  邵峋知道再賴也沒有用了,冷冷一哼,道:「是又如何?」

  莫於道哈哈一笑,道:「你總算承認了,告訴我,羅成可是也在招商客棧落腳!」

  招商客棧的三進上房,羅成母子與「七劍神君」,天星宮主圍燈而坐。

  他們靜靜地不發一言,不時喝著茶,靜靜等著「鐵槍銀鉤」邵峋的消息。

  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至。

  街上打鑼已敲響初更,每個人不禁皆有些倦意,羅成道:「娘與宮主還是回房去休息吧!有了消息,我立刻去通知你。」

  天星宮主道:「姓郡的究竟靠得住嗎?」

  羅成道:「我想不會有問題,至今未至,可能還沒有得到消息,或者正在查探。」

  羅夫人道:「好吧,邵總鏢頭再不回來,你與親家也該安歇了。」

  說完走出房間。

  這三進上房已經全包下了。中間一個院子,三面各一幢三間。天星宮主與羅夫人住的是中間一幢,羅成與「七劍神君」住在上首一幢,雲娘及天星宮一干侍從合居下首一幢。

  此刻羅夫人與天星宮主一走,羅成道:「燕伯父先回房休息,我再等片刻。」

  「七劍神君」站起來道:「我看你也不必等了,若邵總鏢頭回來,他一定會來敲門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3:19

  瞬眼已是二更。

  羅成獨自呆坐,正想休息,倏聽到牆外一陣鈴聲遠遠傳來。

  輕脆的鈴聲,本極悅耳,可是在這寒天深夜,卻令人感到詭異而恐怖。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緩緩而近,似乎在街上經過這段圍牆。

  羅成不禁起疑,若說這鈴聲是御馬鈴,則並未聽到蹄聲,若說是駝鈴,那該在大漠中才有。除此之外,除非有人在搖著鈴走!

  如此寒夜,誰會搖著鈴走路呢?他為什麼要搖鈴呢?

  他心中愈想愈奇,立刻輕推門走出房外。

  寒風中,卻聽到一聲輕喚:「羅公子,你快來看!」

  聲自牆上而來,只見青雲院主趴在牆上在回首招呼。羅成也輕輕掠伏牆頭,道:「院主怎沒有睡?」

  青雲院主道:「奴家負責這一更守值,公子,那是怎麼回事,好嚇人!」

  羅成早已凝神俯視街道,暗暗心驚。

  這是一隊靜悄悄的行列,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穿灰衣,戴著道士帽的高瘦的人,說他是羽門玄士,身上穿的非道裝,說他是普通人,又戴了一頂道帽,那麼不倫不類,左手拿著一點青煙裊裊的線香,右手不住地搖著鈴。

  在身後一列三人,每人臉上都垂著一塊黑巾,從衣著上分別,第一個是女人,後面二個是男人,但這三人走路不是雙腳移動,而是僵直地並腳跳動。

  每當搖鈴人走一步,後面三人也跟著跳一跳!

  這正是一行詭異的夜客,靜悄悄的街道,靜悄悄的寒夜,加上這列靜悄悄詭異的行列,交織出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景象。

  羅成心底不禁冒起一陣寒意,失聲道:「是辰州趕屍的!」

  青雲院主遠居南荒,從未看過這種現象,立刻輕聲問道:「什麼叫趕死?」她把屍字當作「死」字。

  羅成低聲回答道:「人死異鄉,路遠無法回家,又要葬於故鄉,死者家屬就請人趕屍,但這僅有辰州才有這麼一個神秘門戶,專門用符咒黑夜帶著死人趕路,所以這叫『趕屍』!」

  青雲院主倒吸一口涼氣道:「那死人怎會跳動?」

  羅成道:「這就是符咒的神秘地方,你沒細聽那鈴聲,時長時短,忽疾忽徐,這完全在指揮屍體!」

  青雲院主機價伶一抖,道:「好恐怖!」

  這些說話聲中,那趕屍人已經帶著死人一跳一跳自圍牆下經過。

  羅成週身汗毛幾乎豎起,他隱隱感到這些人並不是人,彷彿自陰曹地府出來的幽靈。

  靜靜地望著趕屍者過去,他倏見第一具大屍體背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姓氏:「燕玉姬!」

  心頭猛然機伶地一抖,念頭尚未轉過,又看到第二具屍體背上的姓氏!

  「邵峋!」

  羅成心頭又是一震,他腦中一片雜亂,暗忖道:「莫非自己一時幻覺,看錯了?」

  霎了霎眼,定神正想仔細看一看,那行列已轉彎走向橫街,隱沒不見。

  羅成身形直掠而起,青雲院主急急問道:「公子,你去哪裡?」

  羅成似中了邪,頭也不回,疾如飄風,向趕屍行列急追而去。

  燕玉姬怎會死了?她不是在杭城嗎?

  「鐵槍銀鉤」邵峋怎麼又死了,莫非遭遇不測?他心中為這詭異恐怖迷霧所籠罩,連青雲院主的話都忘了回答。

  轉向橫街,卻見前面的行列已到了橫街的盡頭,這不過霎眼時間,那趕屍人走得好快!

  這不是太快了嗎?但羅成神智完全被這種詭異恐怖的氣氛所懾,竟然忘了去細察這細小的地方。

  他猛吸一口真元,提氣長掠,一個起落,已凌空翻落在戴著道冠的趕屍人面前,雙肩一張,沉喝道:「朋友,站住!」

  趕屍人立刻停步,道:「你……這是幹什麼?」

  羅成道:「你後面的一女一男二具屍體好像是我的朋友,我要看一看!」

  趕屍人道:「小哥,你莫要衝了死氣,搞成屍變,連我都沒法收場!」

  羅成沉聲道:「無論如何?我非看看不可!」

  趕屍人道:「小哥,你怎麼知道後面的死者就是你的朋友!」羅成道:「那女的可是叫燕玉姬?」

  趕屍人道:「不錯。」

  羅成道:「那男的可叫邵峋?」

  「對啊!」趕屍人道:「但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小哥,你不能憑這一點就肯定是你朋友,我老遠自辰州趕來,萬一屍變,鬧出人命亂子,那……那怎麼向死者家屬交待!」

  這番話,加上急巴巴的神態,使得羅成心疑不定!

  依趕屍人所言,這三具屍體分明自辰州趕來,那自然不會是……

  可是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二個人連姓帶名完全一樣!想著,開口道:「朋友,你的話或許不錯,但我還是要看一看,在不驚動的原則下,希望你讓我瞧一瞧二人容貌?」

  趕屍人八字眉一皺,道:「你一定要看!」

  羅成道:「不錯。」

  趕屍人無奈地道:「好吧!讓我把這些屍體排好,你自己看吧!」

  於是鈴聲急疾響起,趕屍人口中唸唸有詞,左手線香在每具屍體上虛空繞了三匝,再緩緩走到牆邊。

  於是每一具屍體一蹦一跳地也到了牆邊,趕屍人在每具屍後輕輕地一推,就像三塊木板一樣,僵硬地斜攔在街邊的土牆上。

  羅成這時走到女屍面前,暗暗提氣聚元,伸手緩緩掀開掛在臉上的那塊黑布。

  一張雪白的臉,泛著綠光的大眼睛立刻入目。

  這一張恐怖的死人臉使得羅成血氣凝寒,毛骨悚然。

  一看並非燕玉姬,他方想收手,倏見女屍嘴一張,吹出一口陰氣,陰風撲面,羅成駭然驚呼,縮手倒掠,他身形方動,趕屍人也驚叫道:「屍變了,不好,屍變了!」

  一丟手中銅鈴,愴惶而奔。

  羅成大驚失色,念頭還未轉過來,女屍倏已跳前一步,垂下的雙肩一伸,叮,一聲機簧輕響,一蓬銀雨向週身罩至。

  變起陡然,距離如此之近,要避要擋,都已來不及,羅成驚異之下,左足釘地,仰身而倒。

  可是他雖應變的快,仍覺得雙腿一麻,他猛提真元,一聲暴喝,雙肘撐地,身軀飛快彈起,卻見那女屍已身形連躍,掠出十餘丈,霎眼隱沒於街角。

  哪有人已死還暗器襲人的?羅成頓時明白過來,氣怒之下,立刻向前追去。哪知方躍起三丈,陡然覺得雙腿痛麻,彷彿已不屬於自己,真元一洩,身形不穩,立刻墜落地上。

  回頭一看,那攔於路邊牆腳上的屍體又失掉了一具,只有中間那具屍體仍靜靜地擱著,一動不動。

  這時,他已知道雙腿所中的暗器,定有劇毒,強提一口真元,先自戳了幾處穴道,才勉強站起來,踉蹌挨近屍身,伸手一掌掃去。

  屍體被掌風掃中,噗通橫倒地上,接連幾個翻滾,掛在臉上的黑布在滾動中落於一旁,露出容貌,赫然是「鐵搶銀鉤」邵峋。

  啊!總鏢頭!

  羅成驚叫一聲,撲到邵峋身邊,用力連搖,但邵峋哪有半點氣息。

  驀地,三條黑影如飛掠至。

  「羅公子……羅公子……」

  鈴聲般的呼喊聲中,羅成抬頭一看,是青雲院主帶著天星宮主與母親趕來。呼喚的青雲院主,身形洩地,已接著問道:「你還好嗎?」

  羅成鬆了一口氣,道:「娘,邵總鏢頭死了!」

  羅夫人一聲歎道:「初夏末至,我心中已有不祥預兆,看來必是莫於道下的毒手,但他怎會被莫於道識破行藏的呢?」

  天星宮主道:「羅公子,此地不是談話之處,你還是起來把屍體帶回客棧再談吧!」

  羅成吃力地道:「我已中了淬毒暗器!」

  天星宮主神色一變,道:「你怎不早說?」

  羅夫人也急急道:「傷在什麼部位?」

  羅成道:「雙腿上。」

  天星宮主當機立斷,喝道:「青雲院主,你背著屍體,瓊娘,你我先架著他回客棧再說。」

  青雲院主背起屍體,天星宮主伸手架著羅成左肩,羅夫人架著羅成的右肩,一聲起,四條人影迎著寒風,急掠過街,越過圍牆,回到客棧。青雲院主把屍體放在院中,雲娘已迎上來,見宮主與羅夫人架著羅成,神色大驚,她已知道怎麼回事,一言不發,打開羅成房門,讓三人進入。

  把羅成扶上了炕,羅夫人已取出一柄解腕刀,輕輕佻裂羅成褲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變成紫黑色的皮膚,上面露著無數細孔,每孔有紫黑色的鮮血滲出,細數之下,至少有十餘處!

  天星宮主失聲道:「這暗器必細如牛毛,太歹毒了。我身上有磁石,先把這些暗器吸出來再說。」

  天星宮主從懷中掏出一塊磁石,在羅成傷口處移動,不時往上提,片刻之後,石上已附著許多支帶著紫血的藍汪汪細針。

  松過一口氣,道:「羅公子,你還有解毒丸嗎?」

  羅成搖搖頭道:「在天風崖上就用完了。」

  天星宮主道:「那就糟了,為了那次中蛇毒的傷者太多,我身邊的沉香龍涎膏也用完了。」

  羅夫人急得臉色大變,道:「這怎麼辦?」

  天星宮主鎮靜地問羅成道:「你還可以支持嗎?」

  羅成道:「我已自斷半身經脈,阻止血氣流動,此刻除了雙腿已失去知覺外,還沒有什麼痛苦的感覺。」

  天星宮主道:「事情應由根說起,你盡快說出怎會中暗算的!」

  羅成把經過簡略的敘述一遍。

  天星宮主恨恨道:「莫賊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你認識暗算你的那個女鬼嗎!」

  羅成搖搖頭。

  天星宮主道:「既不知那女鬼是何人,就無法知道她暗器上淬的什麼毒,更無法配解藥方,這就難了。」

  羅夫人倏然道:「何不問問燕神君,他或許知道。」

  天星宮主欣然道:「對了……」

  可是大家立刻發覺並不見「七劍神君」出來,難道他睡得這麼死?

  這一幢三間,羅成與「七劍神君」各佔一間中堂,外面鬧得天翻地覆,他怎會毫無所覺?

  羅夫人第一個感到不妙,身形一動已到「七劍神君」房門口,卜卜敲門喚道:「親家,親家……」

  一聽沒有聲音,立刻把門闖開,衝進去一看,床上哪還有「七劍神君」的影子,目光急急一掃,後窗敞開,窗框上釘著三棲五寸長短劍,正是「七劍神君」仗以成名的七劍之三。三劍出手,人已失蹤,情況已不言而明。

  目光再轉,炕邊牆上以銀鏢釘著一張紙條,羅夫人掠身一抄,已看清了紙上字跡,如風回到羅成房中。

  「娘,莫非……」

  羅成已感不妙,他已不必再問下去,羅夫人已默然遞上一張紙箋,字是用木炭寫的:

  劇毒難解,神君難保,略施小計,二命將亡。若欲挽救,我有良方,宮主親駕,七里柳塘,明夜子時,過即偕亡。

  羅成五指一捏,紙箋粉碎,頭一歪,竟氣暈過去。

  「成兒……成兒……」

  羅夫人急得上前連連呼喚,天星宮主卻伸手一指閉了羅成睡穴,歎道:「瓊娘,他急怒攻心,連遇挫折,讓他休息一下也好。」

  羅夫人盈盈起立,含著眼淚,道:「親家被俘,成兒中毒,宮主,現在該怎麼辦?」

  天星宮主默然片刻道:「宮中雖有靈藥,但遠在南天,時不予我,說不得我明晚只能親自去赴約。」

  「不!」

  羅夫人急急阻攔,雲娘也道:「明知莫賊邀宮主,必是陷阱,宮主豈可上當?」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我不但要去,而且還與羅公子一齊去……」

  羅夫人更急道:「這怎麼能行,成兒無法行動……」

  「瓊娘,你別急,應該讓我把話說完,自然,當務之急,必須先醫好羅公子,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叫莫老賊防備無及!」

  羅夫人惑然道:「既無解藥,又無配方,宮主用什麼療毒?」

  天星宮主默然片刻,徐徐道:「本宮還有一個辦法!雲娘,你立刻叫人準備一盆清水,一條干巾,然後你們都出去,把門關上,非我召喚,不准進來。」

  一盆清水已放在桌上,房門緊關,此刻天星宮主站在床邊,默默望著床上憩睡的羅成,雙頰浮起二朵紅雲。

  一年來,由生而熟,由愛而恨,再由恨轉愛,在這變幻無定的愛情波濤中,卻始終無法親近過心中暗慕的人。

  有時感到自己雖貴為宮主,還不如一個手下弟子香芸來得幸運,傷懷難遣,偏又有口難言。

  如今機會總算來了,她覺得必須放棄自己以往的驕傲,宮主的尊嚴!

  為了愛,自己一怒之下,失去了童貞,如今為了愛,驕傲尊嚴又算得了什麼,自己還有什麼拋不下的東西。

  天星宮主臉上浮起了異樣的光輝,緩緩跪在床邊,那迷人的櫻唇小口,立刻在羅成傷處,吮吸起來。

  吮血吸毒,這是一種最原始的療法,不但辛苦,而且也有連帶中毒的危險。

  可是此時,天星宮主已全不在意,她只為了愛,只想在羅成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其他的,她已不屑一顧。

  毒血吸在口中,不但腥臭,而且鹹苦,在她感覺中卻如甘露,若非有毒,她真想吞下去。

  於是吸一口,吐入孟中,再吸再吐,約足足一個時辰,雙腿紫黑色漸消,傷口也漸漸流出鮮血的血液,腫漲也退了不少。

  這顯示大部分毒已經吸出,她先用茶嗽口,又用毛巾把傷處洗乾淨,然後連擊三掌!

  房門開啟,神色焦急的羅夫人與雲娘立刻走進來。

  「雲娘你們現在可以把他弄醒了,再以內力助他運功逼毒,天亮左右,諒必可以把毒完全排出身外,我先去休息了。」

  天星宮主吩咐完,帶著一臉疲乏的神色,離開了羅成的房間。

  羅夫人原本滿心惑然,不知天星宮主用什麼方法為兒子療傷,此刻一見羅成傷口及孟中毒血和著唾沫,心中頓時明白過來。

  她望著雲娘,低聲歎道:「宮主何必自己這麼做?」

  雲娘微微一笑,道:「情之所驅,無所不為,瓊妹,你我都是過來人,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

  羅夫人道:「只怕此恩無處報,成兒已有了燕家女,後有芸姑娘,前天加上了一個冷秋婉,若再添上一位宮主,連我都不知該怎麼安排!」

  雲娘輕聲道:「既有了三個,也不在乎多一個,你不會安排,我來幫你安排,現在說這些事還早,還是先為你兒子驅毒要緊。」

  第二天中午,天星宮主養足了精神,到羅成房間中探視,本來在房中的羅夫人與雲娘見了禮,一打眼色,紛紛悄然退出。

  羅成坐在床上,略為蒼白的神色,略為顯得羞澀!

  「聽說你為我吮血吸毒?」

  天星宮主今天倒顯得鎮定異常,絲毫沒有激動,微微一笑道:「這是沒有辦法中惟一的古老辦法,你好了嗎?」

  羅成點點頭,心情倒激動起來!

  「你……你為什麼不叫我娘做?」天星宮主道:「我做不是一樣嗎?有什麼不對?」

  羅成臉色愈來愈紅,訥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天星宮主目光深注,道:「我這麼對待你不好嗎?」

  羅成垂首道:「我只怕自己承受不起!」

  天星宮主道:「有什麼承受不起?香芸一樣救過你,冷家栽培過你,你難道都承受不起?」

  羅成道:「那不同!」

  天星宮主一哼,道:「有什麼不同?難道……」

  羅成急急道:「因為你是宮主。」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宮主值多少錢?假如香芸要做宮主,我倒希望換換位!」

  羅成一愕!

  天星宮主歎道:「或許在岳王墳前,我欠了你一次情,所以我一直想報答……」

  「宮主……」

  「你不能改改口嗎?不能不叫我宮主嗎?」

  「那……」

  「我名字叫天英,你能叫我名字嗎?」

  「天……天英,過去的不用再提了,我……我……只想……」

  「想什麼?」

  「我不知用什麼話來表達我心中的感激!」

  天星宮主笑了,輕輕問道:「只有感激?」

  羅成輕輕一歎,道:「我……當然不僅是感激,天英,我雖知你的情意,不過還要問過我娘。」

  天星宮主這時才雙頰飛赤,道:「我知道,現在不忙討論這件事,應該先商量商量今天晚上該怎樣辦?」

  羅成道:「你一定要去?」

  天星宮主道:「我當然要去。若不去豈不被人小看了天星宮。」

  羅成震聲道:「那我也去。」

  「你當然要去,不過你傷毒初癒,沒有不適吧!」

  「放心,完全與昨天一樣!」

  天星宮主道:「那麼我明去,你暗去!」

  「不帶人?」

  「不帶人。」天星宮主道:「這次一定來一次出其不意,不能再讓那賊子逃走。」

  羅成道:「不錯,非要他命喪當場,一勞永逸,否則簡直寢食難安。但是你知道七里柳塘在什麼地方嗎?」

  天星宮主道:「我已派五六姥去打聽了,同時也到那地方隱隱監視,看他是否安排什麼鬼計!」

  「好極了,但祝今夜殲敵成攻!」

  天星宮主沒有再說話,可是一雙柔荑已緊緊握住羅成的雙手,這是二人第一次肌膚相接,心電交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3:42

第二十二章 烈火飛血


  中州府南七里,有一片柳塘,風景極佳,春來柳垂荷塘,城中仕女大都來此踏青郊遊。

  夏日蟬鳴柳蔭,喜靜者都來此倚柳垂釣,以避炎炎夏日。秋天遠山楓紅如火,與滿塘綠荷相映,又有一番景致,騷人墨客,不時到此吟詠。

  但,此際寒冬,滿塘枯黃,霜壓禿柳,景象荒淒而蕭索。

  在塘後百餘丈處,是一片鄉村,草頂土牆,都是農家土著。塘畔一座極小的天後廟,只有一殿一廂,但這座小廟卻受村中居民信奉膜拜。廟中的天後娘娘香火不斷,故打掃得頗為清潔。不過廟中並無人居,故此刻深夜,廟中一片漆黑。

  初更正。

  一條人影,臨空瀉落塘前,金衫飄飄,宛如凌雲仙子,正是天星宮主。

  她腳方落地,已看清水塘對面一棵柳樹下,坐著一個人,手中還拿著一根魚桿,似在釣魚。

  這人戴著一頂獺皮遮耳帽,低著頭,似乎在觀察釣絲動靜,坐在一塊大石上,紋風不動,像千百年來就如此坐著,沒有動過。對天星宮主到來,毫不為意,連頭也沒抬一抬。

  寒冬深夜,竟還有人垂絲釣魚的?天星宮主心中冷笑,緩緩移步,在塘邊一站,與釣魚人隔岸相對,道:「是莫於道嗎?」

  「唔!」

  釣魚人在「唔」了一聲後,竟沒有下文。

  天星宮主目光四下一掃,荒涼的七里柳塘,除了這人外,靜悄悄外,並沒有其他人影。於是目光凝視對方,冷冷道:「你既是莫於道,就不必再裝模作樣,若非莫於道,就叫莫於道出來!」

  釣魚人道:「你有什麼話說吧!」

  既未承認是莫於道,也未承認不是莫於道。

  天星宮主一哼,道:「聽你口氣,就不是姓莫的!」

  釣魚人道:「是不是莫於道都一樣,你是來拿解藥的吧?」

  天星宮主道:「不但要解藥,而且還要人!」

  釣魚人道:「要的是『七劍神君』嗎?」

  「不錯。」

  釣魚人道:「解藥我已帶來了,人就在那廟裡,不過你必須先答應一件事!」

  天星宮主冷冷問道:「什麼事?」

  釣魚人道:「你不能再跑了!」

  天星宮主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留下我!」

  釣魚人嘿嘿一笑道:「你應該懂,並不是我想留你,而是你應該留下來!」

  天星宮主道:「為什麼我應該留下來?」

  釣魚人道:「既為人妻,就該遵守婦道,這樣水性楊花,背夫而逃,像什麼話。不過只要你回心轉意,莫於道也不會計較的。」

  這番話頓時氣得天星宮主臉色發白,厲叱一聲道:「住口,你可知道對什麼人說話?」

  釣魚人道:「咦!你不是莫於道的老婆嗎?」

  天星宮主氣極冷笑道:「你吃過喜酒嗎?接過莫賊的喜帖?是誰為媒?誰為證?」

  「這……」

  天星宮主接口道:「莫賊在何處?既留帖邀約,為何不自己來?」

  釣魚人桀桀笑道:「夫妻吵架,初見面總是不好意思,所以托我做個中間和事佬。」

  天星宮主道:「莫賊叫你代替他出面,諒必是有頭有臉人物,何不報個名號,也讓本宮主景仰景仰!」

  釣魚人道:「你難道不識我一根魚桿子?」

  天星宮主道:「抱歉,本宮主不知你魚桿上有什麼值得稱道的!」

  釣魚人道:「不識魚桿,也該聽到過『釣魂魔披』的名號吧!」

  天星宮主冷冷一笑,道:「在本宮記憶裡,還沒有這一號人物!」

  釣魚人似被激動,猛然抬起頭來,只見枯瘦的臉上二道綠芒,如鋒刃厲電般一閃,倏又斂去,桀桀一笑,道:「人稱天星宮主狂傲之態,舉世無出其右,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頓了頓,接著道:「好在老夫不是與你攀親家,知不知道我魔叟無所謂,不過既不肯留下,解藥與人,你想也別要了。」

  天星宮主冷笑道:「本宮既來了,拿不到解藥,接不到『七劍神君』,帶你回去也是一樣。」

  話聲未落,『釣魂魔叟』倏叫道:「咱們且慢慢談,水中的魚兒上鉤了!」

  只見他手中魚桿一挑,一縷銀光一閃,那細小的魚鉤倏已無聲無息地搭上天星宮主前胸。

  「起!」

  「釣魂魔叟」一聲大喝,魚桿飛挑,天星宮主不自覺地隨著釣絲被挑上半空。

  怎麼也想不到對手會突然出手,而且一根釣魚絲竟有這麼神奇,天星宮主在這剎那,輕敵之心盡去,一聲清叱,袖中金劍已在手,猛然向釣絲揮去。

  哪知劍鋒竟被釣絲反彈回來,只見「釣魂魔叟」一聲長笑道:「我這天蠶絲縱是寶劍,也斬不斷,威名顯赫的天星宮主竟連這點也不知道,豈不孤陋寡聞,嘿嘿!」

  他說話聲中,魚桿連抖,釣絲帶著天星宮主苗條的身形,凌空飛舞旋轉,接著桿尖輕顫,幻成無數條黑影,猛向天星宮主胸前點去。

  天星宮主人在半空,身不由己。這剎那,她反劍向自己衣衫上挑去,嘶!帛裂聲中,她人已脫鉤而起,短劍化作一片金芒向『釣魂魔叟』碎襲而至。

  「釣魂魔叟」一聲大喝:「來得好!」

  釣魚桿急抖迎出,一陣叮叮噹噹的脆響,挾著呼呼風嘯,天星宮主一招精奧劍法競被彈起,翻身飄落原地,她那襲金衣胸口已破了一塊。

  一招失察,受了這麼大的難堪,除了羅成外這還是生平第一遭。天星宮主立刻知道遭遇到罕見的對手。

  她冷笑道:「好身手,本宮剛才好像看低你了。」

  「釣魂魔叟」桀桀長笑,拈起掛在魚鉤上的金色碎布道:「好說,好說,能得宮主衣上一方殘帛,老夫也可以回去交帳了。」

  天星宮主厲聲道:「你沒把人交出來還想走?」

  「釣魂魔叟」道:「你不願跟我回去,莫先生自然不會放人,還有什麼好磨菇的!」

  天星宮主冷笑道:「只怕你走不了!」

  「釣魂魔叟」大笑道:「你不妨試試,若能把我留下,我就用天蠶絲在柳樹上吊死!」

  「你這句話是真的嗎?」

  這句話卻不是出自天星宮主之口,而是自身後傳來,「釣魂魔叟」神色一變,回頭一看,只見身後迎風立著一位少年,不由冷笑道:「你莫非與天星宮主一齊來的嗎?」

  「不錯。」

  「釣魂魔叟」道:「憑你也想留住老夫?」

  「不信你就試試!」

  天星宮主接口道:「羅公子,附近沒有什麼異樣嗎?」

  羅成道:「莫賊不知在鬧什麼玄虛,附近並沒有其他人!」

  「釣魂魔叟」輕咦一聲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羅成?」

  羅成道:「正是,你想不到吧!」

  「釣魂魔叟」桀桀一笑道:「確實是想不到,老夫還以為你仍躺在床上等解藥呢?」

  羅成沉聲道:「區區小傷還不至把我拖倒床上,魔叟,聞你一向在大漠,與世無爭,何必淌這場渾水!」

  「釣魂魔叟」大笑道:「難為你還知道老夫名號,看在這一點,老夫不妨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們皆墜入莫先生計算之中,尚不自知,還是快點回客棧,天星宮一批娘兒們恐怕在等你們收屍哩!」

  一聞此言,天星宮主大驚失色,厲聲道:「原來是調虎離山之計!」

  「釣魂魔叟」大笑道:「不錯,可惜你們的警覺性太遲鈍了點!」

  「好狗賊,本宮主先活劈了你!」

  天星宮主一聲厲叱,身如箭射,隔塘猛撲,蓋世無儔的「天地罡氣」已自短劍中滲透而出,一招「天翻地覆」挾著劍氣狂嘯,向「釣魂魔叟」排壓而至。

  那迷濛的金輝,那變幻的劍影,像一片發光的劍山,帶著萬鈞之力,凌空壓下!

  「釣魂魔叟」不由心驚了,他知道天星宮主這次動了真怒,出了全力!他一挑鐵心紫竹竿,雙手握桿疾抖而出,丈餘桿身,愈抖愈疾,挾著呼呼風聲,幻成一頂黑色傘形圓幕,防得潑水不入,正是他壓箱底的本領「幻魂九式」。

  劍桿相合,一陣叮哨緊促之聲響起,天星宮主身形竟自一片綿密的桿影中疾鑽而入,劍若流星,疾刺而下。

  「釣魂魔叟」大驚失色,身形疾閃,長桿倒挑,一聲痛叫,接著一聲裂帛之聲,光斂風止,一切歸於沉寂,只見天星宮主金衫下擺裂了一大片。

  然而「釣魂魔叟」的肩上已是一片血跡,被劍鋒劃傷五寸長口子。

  天星宮主神色鐵青,冷笑道:「釣魂魔叟也不過如此!」

  「釣魂魔叟」駭然心驚,前有天星宮主,後面還站著一個羅成,他知道今夜已討不了好回去,目光一掃,一言不發,向斜刺裡掠去。

  那知身影方動,已見羅成正好擋在面前,嚇得他頓身倒掠而回。

  羅成微微一笑,道:「魔叟,何必走得如此匆忙!」

  「釣魂魔叟」目光閃爍不定,厲聲道:「羅成,你又待如何?」

  羅成淡淡道:「我正想告訴你一件消息,莫賊的調虎離山計,只怕是白費了心血!我早已知道他欲聲東擊西。」

  「釣魂魔叟」一怔,目光望著羅成,一瞬不瞬!

  天星宮主也大感意外,道:「你怎會預先得知消息?」

  羅成笑道:「宮主是早走了一個時辰,所以不知。古人說,人算不如天算,今天我才相信了這句話,善有善報,惡人早晚要遭惡報!莫賊殺了邵總鏢頭,卻使騰家鏢局的人心懷暗憤,到客棧中來暗通消息。」

  「釣魂魔叟」失聲道:「竟有這種事?」

  羅成道:「我還會騙你不成,來密告的是騰家鏢局趟子手李二,所以我臨走已安排了甕中捉龜之計,同時也請雲大娘與我母親趁虛而入,到騰家鏢局救燕神君。魔叟,現在你明白了嗎?」

  「釣魂魔叟」桀桀長笑,道:「好計策,可惜漏了一點!」

  羅成道:「漏了哪一點?」

  「釣魂魔叟」道:「燕老兒早已送走,你們要救人,恐怕會失望。」

  羅成心頭一震,沉聲道:「此言當真?」

  釣魂魔叟大笑道:「不信你何不先回去看看!」

  天星宮主厲聲道:「送往何處?」

  釣魂魔叟道:「老夫有義務要告訴你們嗎?」

  天星宮主道:「看你似乎在找死!」

  劍勢一挽,身形欲欺,羅成已搖搖手道:「不必再動手,魔叟,不知你為何一定要幫莫於道,與咱們作對?」

  「釣魂魔叟」道:「莫先生派人禮聘,共掘三皇藏,哪知老夫來遲一步,竟被你們用火藥炸,得沉淪地下,害得老夫空涉千里,老夫自然要你們賠償!」

  羅成大笑道:「火藥是少林所埋,與吾等又有何干,看來你是受了莫賊挑撥。」

  「釣魂魔叟」眉心打結,道:「此言是真?」

  羅成道:「一手難掩天下耳目,你盡可向武林同道打聽。」

  頓了頓,道:「魔叟,你能有今日修為,想必得來不易,只要你說出燕神君去處,我羅成就讓你離去!」

  「釣魂魔叟」目光一轉,長歎一聲,道:「也罷,燕老兒已由鯉魚島主押往隴右火神門!」

  羅成側身擺手道:「閣下走吧,但望勿再與羅某為敵,再遇上就不會像今夜這般簡單!」

  「釣魂魔叟」一哼,身形疾起,瞬眼消失於夜色中。

  天星宮主仍生怨道:「這種巨梟,你為何要放他走!」

  羅成道:「為人在世,必須信而有信,他既已說出燕神君的下落,我自然必須履行諾言。」

  天星宮主一哼,道:「守信義得看對什麼人,你以為他的說是真話嗎?」

  羅成道:「莫於道已窮途末路,除了隴右火神門外,諒已無可托身之處,他的話確有幾分可信。」

  天星宮主道:「那你認為他會如此抽身是非圈中嗎?」

  羅成歎道:「這點恐怕未必,不過日後再遇到他,我還有把握制他於死命!天英,走吧,客棧裡不知鬧成什麼樣子,我們快回去看看!」

  於是二人急向中州城飛掠。

  等他們回到招商客棧,只見院中到處血跡斑斑,房中響起一片痛苦的呻吟聲。

  雲大娘與羅夫人忙著撕布裹傷,一見天星宮主回來,雲大娘立刻報道:「莫賊親率四名高手人侵,被我們包圍動手,結果一死三傷,不過隨同莫賊來此的四名高手也個個掛綵離去。」

  天星宮主道:「死的是誰?」

  雲大娘道:「瑤光侍者被莫賊金環擊破天靈,傷的是三位院主姐妹,受火神門火器燒傷。」

  羅夫人歎道:「此賊如今功力之高,真出乎想像……」

  羅成急忙道:「娘去救人有結果嗎?」

  羅夫人黯然搖搖頭道:「據騰家鏢局局主說,人於清晨即被送走,雲大娘也進去搜過,的確沒有見到燕神君,莫賊又全身而退,這番不知要到何處去尋覓!」

  羅成道:「我已知道,人被押往火神門,無論如何,我要把燕伯父追回來。」

  羅夫人道:「那你準備幾時動身?」

  羅成道:「天明即行。」

  羅夫人點點頭,天星宮主道:「我跟你一齊去!」

  羅成忙道:「不,你手下有這麼多人受傷,怎可離開!」

  天星宮主道:「就讓她們在這兒養傷,一切由雲娘照顧,這次我一個人同你去,不把莫賊碎屍萬段,我實在消不了這口氣。」

  羅成還欲推卻,羅夫人已道:「成兒,既然宮主願意去,你豈不多了一個有力的幫手。還不謝謝宮主。」

  羅成無可奈何地向天星宮主一揖,只見她微微閃身,道:「我是為了自己洩恨,你何必謝我。」

  時已四更。

  騰家鏢局的後廳,依然燈火輝煌,廳中,莫於道端坐椅中,目光卻望著窗外。

  旁邊「鬼醫」王元孔卻忙著為「快網」方漁、「雲中鶴」高鳴、「賽祝融」魏長豪等包紮傷勢。

  騰家鏢局的局主卻是一付坐立不安的樣了,他本與魏長豪有點交往,招待莫於道只是屬於應酬性質,此刻才知道已捲人一場是非之中。但雙方面,他誰也得罪不起,只能處在夾縫中,乾著急。

  莫於道此刻對騰局主道:「局主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這裡不用你照顧了。」

  「是,是。」

  騰局主只有答應的份兒,起身退出,他剛推開廳門,寒風中,一條人影如風而入,正是手拿釣魚桿的「釣魂魔叟」蒲奇。

  莫於道訝呼道:「蒲兄負了傷?」

  「釣魂魔叟」氣憤憤道:「別提了,這娘們兒確是厲害得很,老夫差一點回不來。」

  莫於道擺手道:「蒲兄先休息一下,王壇主,快為蒲兄治傷。」

  「鬼醫」剛忙完,聞言忙過來為「釣魂魔叟」上藥。

  「釣魂魔叟」坐落目光一掃,道:「你們也掛了彩?」

  莫於道陰沉沉道:「想不到她們居然有了防範,不過細算起來天星宮那批婆娘一死三傷,這次總算小勝!」

  「釣魂魔叟」嘿嘿一笑,道:「莫兄可知道她們怎會事先防範的嗎?」

  莫於道目光一問道:「難道有人露了風聲?」

  「釣魂魔叟」道:「正是。」

  莫於道臉上倏籠罩上一層殺機,冷冷道:「是誰?」

  「釣魂魔叟」道:「騰家鏢局的人。」

  莫於道雙眉一挑道:「騰昌!他好大膽!」

  「釣魂魔叟」道:「倒不是騰局主,而是一個叫李二的趟子手。」

  莫於道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李二。」

  魏長豪忙道:「這事不能怪騰局主,他恐怕也未必知道。」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這只能怪我自己,忘了閉住李二的口,看在魏老弟面上,我自然不會對騰局主如何!」

  「釣魂魔叟」倏低聲道:「莫兄,我已告訴那小子燕老兒的去處!」

  莫於道一怔道:「蒲兄,你……」

  「釣魂魔叟」哈哈一笑,道:「別急,我豈能與自己過不去,我只是依你所說的話,轉告而矣!」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妙極了,我早已請騰局主借了馬,包紮傷口好立刻離開此地,白島主還在前途等待我們哩。」

  第二天清晨,一輛馬車出了中州府,緊密烏篷車中坐著羅成與天星宮主。

  馬車出了城門,天星宮主倏然道:「哎啊!我忘了一件事!」

  羅成一怔,道:「什麼事?」

  天星宮主道:「我想此去往北,天氣更寒,我想做一件皮衣褲。」

  羅成失笑道:「依你的修為,難道還怕冷?」

  天星宮主微笑道:「我倒不怕冷,只怕熱!」

  羅成一怔,道:「既怕熱,還要買皮衣?」

  天星宮主白了他一眼,道:「你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

  羅成苦笑道:「有話明說吧,何必繞圈子。」

  天星宮主道:「聽你說火神門身上都是火器,你我功力雖高,但水火無情,難道不要防上一招!」

  羅成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穿皮衣防火,難為你想得如此周密,不過反正路不近,慢慢買無妨!」

  天星宮主道:「成哥,我總覺得那個魔叟的話靠不住!」

  羅成道:「我想只有這條線索可靠!早晨騰局主來賠禮,不也透露莫賊已離開,臨走說是將去火神門?」

  天星宮主道:「好吧,你既這麼說,我也只能相信,不過此去是明著上門去要人,還是暗中先去救人!」

  羅成想了一想,道:「明著上門,若對方推托,就難免會變生意外,不如先暗中進去搜一搜,能把人救出來最好,否則,再挑明了也不遲!」

  天星宮主道:「就這麼辦!」

  在這初冬,南地降霜,北地已經飛雪。

  隴右一帶,幾天彤雲飛花,早已是一片粉妝玉琢的世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4:20

  以青石砌成,古樸深廣的火神門,此刻清晨,四名穿著羊皮褂子的年青弟子正在掃著門口積雪。

  驀地,一陣蹄聲,遠遠傳來,掃雪的四名弟子立刻停掃遠眺,一粒黑點,愈來愈大,可以看清是一人一騎,蹄翻雪花,狂奔而來。

  愈來愈近,他們看清竟是一個頭帶皮帽的陌生漢子,正愕視,馬已狂奔而至,只見馬上漢子一勒韁繩,吐氣如雲道:「四位可是火神門弟子?」

  一名高大的年青人立刻拱手道:「不錯,在下鄭治平,閣下有何指教?」

  馬上漢子自懷中掏下一封信,向鄭治平擲去,道:「速交令師,此信極為重要,不可有誤!」

  說完,勒轉馬首,急馳離開!

  鄭治平一呆,正想招呼,一人一騎早已變成模糊的黑影。

  鄭治平不敢怠慢,丟了掃把,執信向莊內奔去,剛踏進廳門,一名高大威猛的紅袍老者已喝道:「治平,大清晨,何事這般匆忙?」

  這紅袍老者正是火神門的掌門「玄火」衛烈。

  鄭治平上前雙手呈上書信,道:「啟稟掌門師尊,剛才有人快馬送來,稱函中有極重要之事,請師尊察閱!」

  「唔!」

  「玄火」衛烈接過拆開一看,臉色一變,冷笑道:「人呢?」

  鄭治平道:「來人丟下此函就走,弟子想招呼也來不及!」

  「玄火」衛烈道:「你知道誰來的信嗎?就是被遂出門牆的魏長豪!」

  鄭治平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三師兄,他說些什麼?」

  衛烈道:「他說最近有強敵欲上門尋事,要我們戒備。」

  鄭治平道:「奇怪……」

  衛烈一哼,道:「他是在危言聳聽,本門極少在江湖走動,更極少有仇家,有誰找上門來呢!」

  鄭治平道:「但魏師兄既托人擲書,或許並非無風起浪,師父,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的。」

  衛烈頷首道:「治平,你就通知你幾位師兄,要他們這幾天注意一點,同時把莊門口幾尊青銅大炮刷一刷,我不信有誰不長眼,竟敢找到火神門頭上來!」

  「是。」鄭治平躬身而退。

  他退出廳外,匆匆把這消息告訴了大師兄姜裕農,於是火神門突然緊張起來,日夜放哨巡梭警戒,佈滿了肅殺之氣。

  就在第三天夜間,鄭治平值完上半夜班,回到臥室,剛脫衣躺上床,倏覺一股寒風自門外吹人。

  奇怪!我明明帶上了門,怎又吹開了?

  念頭方起,二條白影如風一般,悄然無聲息地掠入。

  猛然一驚,還未及開口,一柄比冰還冷的匕首已架到喉結上。這時他才看清門戶仍緊閉著,進來的是穿著白色羊皮衣褲,戴著白色風帽的年青男女。

  以匕首逼住他的是男人,沉著語聲道:「你要命最好有問必答!」

  鄭治平駭然變色地點點頭,他驚震於對方一身功力,知道倔強只有吃苦。

  這二人不用說,就是羅成與天星宮主。

  羅成見鄭治平並不反抗,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說出囚人的地方,我就不為難你!」

  鄭治平怔了一怔,道:「在三進院有一排石屋,最後一間就是。」

  那本是火神門處罰監禁門中弟子之處,他顯然是誤會了。

  但羅成並不知道,點點頭又道:「那邊有守衛嗎?」

  鄭治平道:「有。」

  「約有多少人?」

  「六個。」

  羅成微微一笑,道:「你非常合作,現在你安靜地睡吧!」

  左手一拂,掀開了被子,閉了鄭治平睡穴!天星宮主卻順手把掛在牆上的一個方型腰袋,掛在自己腰上微微一笑,道:「依他們戒備的佈置上,燕神君似乎確已到了此地!有這一袋『烈火珠』,萬不得已就來個以毒攻毒!」

  羅成頷首道:「守石牢的既有六人之多,你看怎麼辦?」

  天星宮主道:「先去看看再說,若沒有辦法,我現身吸引他們注意力,你先下手救人,只要把人先救出來,我們就不會有什麼顧忌了。」

  二人於是輕輕啟開門閃出,提氣掠身,像幽靈一般,自牆根往裡趨,撲向三進院。

  穿過第二進院落,二人隱於牆角,探首一看,果見靠左邊有一排低矮的石屋,屋頂有二條人影站著,屋前四人巡逡著。

  這六人與前面哨樁一樣斜掛著一隻腰袋外,手中還拿著一條二尺長青銅管。

  羅成低聲道:「他們手拿的,正是武林中顧忌三分的『烈火奪命筒』。其中暗藏彈簧火藥,三丈之內,可以射出烈火鐵沙,武功再高也無法抵禦,所以萬一動手,你千萬要注意。」

  天星宮主道:「但我感到奇怪,這一排石屋,一共只是首尾二重門戶,他們六人守在前半段,顯然重視前段門戶,卻對最後那間石牢顧也不顧,莫非剛才那名火神門弟子騙我們不成?」

  羅成也極疑心,想了一想,道:「我先去探一探,有人救人,無人再想辦法制住這六名哨樁。」

  說著,身形已沿牆根繞了過去。

  沿著牆根轉繞到一座偏院,他猛提一口真元,如一縷白煙,看準距離,越過矮牆,赫然就是那排石屋末端。

  由於他身形太快,加上在冰天雪地中,他恰巧穿的是白羊皮襖,故而那六名火神門的弟子沒有一個人發覺已有強敵潛入。

  這一排石屋並沒有窗戶,羅成靠近牆根,轉到門邊一看,門是厚重的木門,門閂在外面插上,卻沒有上鎖。

  他慢慢輕輕地拔開門閂,微微—開,立刻閃身而入。

  石室中點著一盞油燈,昏黃幽暗的光芒中,只見炕上睡著二人。一時雖然難以看清面貌,但以二人皆是黑髮來判斷,顯然都不是燕神君。

  羅成怔了一怔,上前一掀二人被子,喝道:「你們都給我起來!」

  炕上二人一驚坐起,還在迷迷糊糊問道:「什麼事?什麼事?」

  羅成冷冷道:「此地是石牢嗎?」

  二人齊齊點了點頭,揉揉眼睛,神色齊驚道:「你是誰?」

  敢情他們這時才看清問話的人並不認識。

  羅成沉聲道:「少嚕囌,隔壁石屋是處什麼地方?」

  較年青的漢子訥訥道:「那是調配火藥的工場!」

  羅成明白了,難怪警戒都在前面,於是又問道:「石牢就此一間嗎?」

  二人又點點頭。

  「你們可知一位姓燕的老人被關在什麼地方?」

  二人迷惑地搖搖頭。

  羅成道:「你們被關在這裡多久了?」

  「約有一個月。」

  羅成略一計算,二人既被禁此月餘,自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於是微微一笑,道:「你們二人被『火神門』禁錮在此,諒與『火神門』是敵非友,現在你們就安心睡覺吧!」

  說完,輕輕啟門而出。溜到轉角,那知身形剛翻過牆頭,陡聽得牆那邊擂門之聲。

  接著有人大叫道:「姜師兄,有奸細,有奸細!」

  一陣厲喝嘈亂之聲中,急促的鑼聲劃破夜空而起。

  羅成心中一驚,他暗暗後悔自己剛才未制了石牢中二人穴道,以致露了行蹤!

  其實他一心以為牢中二人必是火神門之敵,那知道竟是犯了過錯的「火神門」子弟。

  等他急奔到前面與天星宮主會合,前後院子已是一片燈火,人聲如潮,一條條人影來往如梭飛掠,火神門所有高手弟子聞訊趕至,鬧成一片。

  天星宮主低促地道:「他們剛才一敲鑼,我立刻為你著急,見到燕神君沒有!」

  羅成搖搖頭。

  天星宮主目光四下一掃道:「前後屋頂上都是人,現在怎麼辦?」

  羅成凝重地道:「只有挑明要人了!」

  二人正低聲商討,只見一群人影臨空洩落三進院中。為首是個紅袍紅髮老人,高聲問道:「誰敲警鑼?」

  一名粗壯藍衣漢子,立刻上前行禮道:「稟師尊,石牢中的八師弟發現有強敵潛入!」

  羅成心中一震,附在天星宮主耳邊低聲道:「看樣子那紅衣老兒就是火神門當家『玄火』衛烈,等一下只要把他制住,一切都好辦!」

  天星宮主微微頷首,只見「玄火」衛烈厲聲道:「既發現有敵,還不快搜!」

  羅成長笑一聲,道:「衛當家,不用搜了,我們就在此!」

  口中說著,與天星宮主並肩過了月洞門,昂然徐步而出。

  二人一現身,所有火神弟子與高手齊都神色震動。大弟子薑裕農振臂大喝道:「圍上去!」

  四周奔走的人影立刻圍了上來,羅成目光四下一掃,燈火通明,牆上屋頂皆是緊張的火神門弟子。不由微微一笑,向「玄火」衛烈拱手拳道:「久聞衛當家大名,今夜冒味拜訪,還望擔待一二!」

  「玄火」衛烈厲聲道:「閣下是誰?」

  「在下江南羅成與天星宮主,衛當家,打擾了。」

  「玄火」衛烈神色微微一震,冷冷道:「原來是武林世家羅公子與天星宮主,難怪這麼大膽!」

  語氣倏沉,道:「但火神門與江湖素少往返,二位深夜潛入不知有何指教?」

  羅成徐徐道:「特來求見貴門一位來客!」

  「誰?」

  「三環先生莫於道。」

  「玄火」衛烈一哼,道:「本門與姓莫的素無往還,閣下找姓莫的竟找到本門來,這就奇怪了。」

  羅成道:「衛當家既說姓莫的沒有來,區區就向當家的請求放一個人!」

  「誰?」

  「七劍神君燕大俠!」

  「玄火」衛烈道:「老夫也不識燕神君,羅少俠,你找這二人怎會跑到這裡來?」

  天星宮主冷笑道:「姓衛的,你倒會推,但本宮問你,貴門中可有魏長豪其人?」。

  「玄火」衛烈道:「魏長豪是老夫三徒,觸犯了門規,已被老夫逐出門牆,你問他做甚?」

  口中說著話,目光卻在注視著天星宮主腰袋,顯然他已認出這腰袋正是他門中之物。

  羅成道:「原來姓魏的是貴門棄徒,但區區得到消息,姓魏的已回來此地,並且助虐幫兇,俘燕神君為人質,當家的可否賜告?」

  「玄火」衛烈沉喝道:「滿口胡言,二位借口生非,無故挑事,何不乾脆說明來意!」。

  天星宮主道:「衛老兒,你既說我們來無故生是非,依你看咱們來幹什麼?」

  「玄火」衛烈狂笑道:「你以為老夫不知道嗎?其實你身上的腰袋已告訴老夫來此的企圖了!」

  「衛老兒,你敢情是說我們來此是偷東西的?」

  「玄火」衛烈道:「本門神火,武林一秘,你已竊取了本門神火彈,除了還想盜竊本門火器方面的秘密外,老夫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企圖!」

  天星宮主發出銀鈴般的輕笑,道:「好啊!想不到你豬八戒倒打一耙!」

  神色陡然一沉,道:「衛老兒,本宮希望你乾脆一些,你究競交不交出燕神君!」

  羅成接口沉凝地道:「衛當家,區區與莫賊勢不兩立,你老與世無爭,何不抽身事外,難道非趟這場混水?」

  「玄火」衛烈怒聲道:「老夫聽不懂你們為何如此夾纏,告訴你,本門沒有什麼姓莫的,也沒有什麼燕神君……」

  天星宮主峻聲道:「老兒,我們是先禮後兵,你若再固執,等火神門覆滅,就悔之晚了。」

  「哇!」衛烈一聲怒吼道:「你竟敢恫嚇老夫,若不還個公道,你們二個也休想離開火神門!」

  振臂一揮,四周圍住的弟子與高手倏如潮水一般散開,齊都躍起牆上。

  天星宮主已伸入腰囊,冷冷道:「看樣子你想動手了!」

  衛烈狂笑道:「無理挑事,老夫要不給你們嘗嘗神火滋味,豈非讓你以為火神門好欺!」

  話聲一落,身形驟退,大喝道:「送他們二顆神火珠!」

  但天星宮主早已注意四面動靜,四名火神門弟子手剛揚,她雙手已取出四粒神火珠抖腕疾射而出。

  四點黑影分射四方,正好與四名火神門弟子剛出手的神火珠碰個正著。

  轟!轟!

  四彈同時爆炸,濃煙烈焰飛濺,四周頓時響起驚呼慘叫聲,五六名漢子被火燒傷墜牆落地,其餘的紛紛救助,亂成一片。

  「玄火」衛烈氣得發須倒豎,他想不到天星宮主的反應竟如此快,火神珠沒傷對方,反而傷了自己門下。

  怒極之下,厲聲大喝道:「準備烈火筒!」

  他話聲方起,人影一閃,羅成竟已站在身前五尺之處,心中一凜,掌勢猛揚,出手就是成名的「烈火三式」中一招「野火燒天」。

  炎熱無比的掌風,挾著威猛的招式向羅成劈胸撞到。

  羅成輕飄飄一閃,掌形倏如風切入,出手就是十二掌。那四面八方的掌形,似真如幻,帶著柔中帶剛的堅勒罡氣,像一堵牆,又像一張網,不但把他的一招『野火燒天』擋了回去,而且使他覺得這一招簡直避無可避!

  「玄火」衛烈也算是一流高手,但他是以火器成名,以技擊功力而言,僅不過與各派掌門相若,比羅成還差了一大截。

  在眼見一招既將敗北,立刻起了拚命之念,不退反進,雙掌狂揮,烈火三式中另兩招式「火焚赤壁」、「玉石俱焚」接連施出。

  羅成一聲朗笑,雙臂揮出半個弧度,接著猝然翻出,一連串掌風互撞門聲中,「玄火」衛烈踉蹌倒撞七步,被人從後面輕輕托住,才沒有倒下去。

  回頭一看,這位火神門當家頓又大驚失色。身後哪有什麼人,而是被人以逼出的無形氣勁所托,那人竟是天星宮主,居然已悄無聲息的自院中移至廳門走廊上,此刻臉上露出一付不屑的微笑。

  羅成一招佔先卻未追擊,負手道:「衛當家,貴門火器雖是厚利無比,可是對區區及宮主來說,不見得管用,依我之功,何不心平氣和交出燕神君,化干戈為玉帛!」

  「玄火」衛烈驚怒交加,厲聲道:「你們太橫了,憑什麼要老夫交人?」

  天星宮主道:「老兒,你真的不交人?」

  「玄火」衛烈略側身狂笑道:「沒有人要老夫交什麼?動手吧!今天老夫要以死相拼,拚個同歸於盡,也比受你們屈辱好!」

  說到這裡,倏退身一丈,振臂高呼道:「凡是本門弟子,不准後退,本門榮辱就在今夜!」

  四周轟然響起一聲是。

  天星宮主厲聲道:「衛烈,你真想把火神門傾覆於一旦!」

  「玄火」衛烈狂吼道:「火神門縱然死光,你們也休想全身而退,上!」

  隨著這一聲大喝,四五十名火神門高手立刻欺身而進。

  人影紛動倏出現二十名鐵牌手,大方形烏光閃閃的鐵牌,排成一道鐵牆。後面十名執著烈火筒的弟子。

  天星宮主臉色一變,道:「衛老兒,你先嘗嘗自己的神火彈!」

  抖手扔出三粒鐵球,連成一線,疾射而去。

  「玄火」衛烈一聲大喝:「鐵牌手,擋住!」

  十名鐵牌手迅速移動,轟!轟!

  神火珠在半空中互撞爆炸,頓時火光迸裂,兩道煙硝火龍自鐵牌後射出。羅成暗道一聲不好,上前一拉天星宮主,闖入屋中。

  天星宮主立刻氣得嬌容鐵青,道:「我們進來幹什麼!乾脆就殺得他們雞犬不留。」

  羅成皺眉道:「不……我有點奇怪……」

  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玄火」衛烈在院中吼道:「別顧忌房子,給我轟!」

  羅成吃驚道:「這老兒真的拼上了,我們快離開這地方!」

  一拉天星宮主向後面的門戶竄去。

  身形剛掠過門戶,身後已傳來一聲暴響,屋宇震動,碎木撞裂之聲。

  穿過二道門戶,羅成目光一掃,原來已到第四進院落,一樓高聳,杳無人跡,只有那座小樓,紙窗上映出昏黃的燈火。

  天星宮主道:「這院子如此幽靜,似乎是衛烈的居所了,我們何不上那小樓去看看!」

  羅成點點頭道:「衛老兒性烈如火,不見我們,必然會尋到這裡來,我們正好借那小樓暫避其鋒!」

  說著,身形凌空而起,左手一搭窗緣,右手輕推,立刻像游魚一般滑入。

  可是當他看清樓中竟有一名少女坐在炕上擁被而坐時,不由一呆!

  竟闖到人家房裡來了,羅成有些臉紅後悔,正想退出,天星宮主已跟著翻身而入,見狀輕笑道:「這地方不錯,暖和和的,而且還有人,大姑娘,咱們在這裡歇歇腳,你不會反對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4:51

  床上是位二十左右的少女,鵝蛋臉,美極了,但此刻七分驚愕帶著三分羞畏,一直望著羅成,聞言倒大方地道:「你們請炕上坐吧!既有你這位姐姐在此,我也不須避嫌了。」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大姑娘,你知道我們與火神門是敵非友嗎?」

  少女道:「我當然知道,不過看你們並不像兇惡之徒,既對我並無惡意,我又何必自找煞機?」

  羅成歎道:「你那位衛當家若有如此想法必就好了。」

  天星宮主道:「成哥,剛才你說奇怪什麼?」

  羅成道:「我奇怪鬧了半天,為什麼不見莫賊影子,莫非真的受了『釣魂魔叟』之騙了?」

  天星宮主想了一想,問少女道:「大姑娘,能告訴我們你的身份嗎?」

  少女道:「奴家衛青青,家父就是火神門掌!」

  羅成失聲道:「原來是衛姑娘,區區失敬了。」

  衛青青道:「少俠用不到客氣,奴家能不能問一問二位到此究竟為什麼?」

  羅成道:「我們是來找人的,衛姑娘,你知道最近貴門有名弟子姓魏的,回來了嗎?」

  衛青青道:「噢!二位原來是找魏師哥的,可惜魏師兄在半年以前不告而別,被家父宣佈逐出門牆,至今還未見過他的影子。」

  天星宮主道:「他真的沒有回來?」

  衛青青正色道:「我從來不騙人,不過——」

  羅成接口道:「不過如何?」

  衛青青道:「聽說魏師哥前幾天托人帶了一封信回來!」

  話聲方落,樓下院中已傳來喧嘩的人聲,羅成道:「令尊搜來此地了!」

  衛青青道:「二位請放心,我先把樓下的人遣走!」

  只聽得「玄火」衛烈已在院中大聲問道:「青青,你睡了嗎?」

  衛青青下床推開窗戶,道:「爹,什麼事?」

  天星宮主雙掌已經提起,羅成卻搖頭示意。

  院中的「玄火」衛烈道:「青兒,有人闖上樓嗎?」

  「沒有啊!」衛青青回答。

  「好,你小心一點!」

  接著聽到「玄火」衛烈命令門下再往前面搜的語聲,喧鬧遂即漸漸隱去。

  衛青青閉上窗戶,含笑道:「我爹已離去二位可放心了。」

  天星宮主一哼,道:「我們放心得很,不是這位羅公子怕本宮手不留情,殺人太多,此刻只怕火神門都變成了幽魂,留不下幾個活鬼!」

  羅成忙道:「衛姑娘,這位天星宮主的嘴巴總是不肯饒人,你不要介意。」

  衛青青目光一亮,道:「啊!這位姐姐原來是威名赫赫的天星宮宮主,奴家失敬了。別人說這些話,我或許會不高興,但出自天星宮主之口,我相信決不是倨傲之詞,我決不介意!」

  聽到這番話,天星宮主反而敵意盡失,笑道:「你剛才講到你魏師哥曾捎封信回來,信中說些什麼?」

  衛青青道:「我爹說,魏師哥信中通知我爹,說最近強敵尋事,想不到你們果然來了。」

  羅成神色一變,道:「不好,我們幾乎中了莫賊的嫁禍之計!」

  天星宮主凝重地道:「當初我就不肯深信,這封信寫得真妙,幾乎使我以假為真!成哥,事情既已搞清楚,我們就走吧!」

  羅成向衛青青拱手道:「一場誤會幾乎釀成浩劫,我羅成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還望姑娘轉告令尊,美言幾句,好在發覺得早,沒有造成多大傷亡,得罪之處,只有來日負荊登門了。」

  衛青青笑道:「原來是第一世家羅公子,我去請爹來!」

  「不!」羅成忙道:「令尊正在火氣頭上,見面反而尷尬,好在來日方長,衛姑娘,咱們就此告辭了。」

  一拉天星宮主衣袖,掌勢微揚,身形已如二倏淡煙,掠出窗戶。

  火神門的屋宇,只剩下一片片低低的黑影。

  天色已透出一點晨曦,羅成與天星宮主才停下來。

  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沒有說話。

  雖不說話,但彼此的心中的感覺卻都清楚!其實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累了一夜,險些釀成一場無可挽回的慘劇,處處小心,卻仍不免墜入計中!

  還是天星宮主道:「我們還是回去休息吧!」

  羅成點點頭,倏長歎一聲,道:「我當初悔不該不聽你的話!」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過去的事還談什麼,倒是燕神君究竟被莫賊俘去何處,頗費思量。」

  羅成歎道:「茫茫人海,我也亂了方寸。」

  二人默默而行,腦中想著三環先生莫於道可能去的地方。

  前面倏現出一幢破屋,竟是一座敗壞的破廟。原來就是二人棲身之所。

  走到破廟前,前面走的羅成倏然停住腳步,低聲道:「荒地敗廳,我們離開時並無人跡,此刻怎會有人?」

  天星宮主美目一瞬,不錯,走的時候,已熄滅了燈火,然而此刻廟中一角卻閃爍著微弱的火光。她黛眉一挑道:「若非朋友,必是敵人,我們進去看看!」

  二人輕輕地掠入廟中,倏然呆了。

  不錯,廟中的確有人,但那人卻躺在他們的羊毛毯中,正蒙頭呼呼大睡。

  羅成失笑道:「這人倒會享受現成!」

  天星宮主一哼,喝道:「喂!你是誰?起來,起來!」

  躺著的人翻了一個身,坐起揉揉眼睛,原來竟是一個白髮老人。

  他望望羅成,慌忙掀開羊毛毯,抖聲道:「羅公子,你……你不認識老朽了嗎?」

  羅成看看他滿面皺紋的容貌,的確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疑惑地道:「老丈,恕一時難以回憶,請問何以認識小可!」

  老人道:「我就是天星宮中,苦囚三號君子義,公子難道忘了!」

  「啊!原來是君老丈!」羅成終於想來了,欣然扒住老人肩膀道:「君老丈莫非就住在附近?」

  君子義搖搖頭,道:「羅公子,咱們坐下慢慢談,這位是——」

  羅成含笑道:「她就是天星宮主……」

  君子義臉色頓時一變。

  羅成忙接下去道:「宮主已不記過往之事,君老丈不必害怕。」

  君子義點點頭,神色僵然地向天星宮主抱拳招呼。

  「君老丈,你功力恢復了嗎!」

  羅成見君子義神態不釋,忙又岔開話頭。

  君子義黯然道:「老朽年餘養息,功力只恢復了三成,風燭殘年,已無出岫之心,希能安度餘年而已。」

  天星宮主拿過一床毛氈,鋪在一旁,落座道:「待我回宮,送你一瓶沉香龍涎膏,補償你以往空渡的歲月,『飛魔劍』君子義之名,足可再傲江湖十年,何必這麼洩氣!」

  羅成笑道:「君老丈,你聽到了嗎?」

  君子義轉身拱手,道:「多謝宮主。」

  羅成拉了君子義並肩坐下,道:「不必謝了,宮主不過是稍贖前咎而已,君老丈,年來過得還好嗎?」

  君了義道:「托公子福,還好。」

  羅成道:「剛才你說並非在此地,是居住何處?」

  君子義道:「玉門關外。」

  羅成一怔道:「老丈來此何事?」

  君子義輕輕一歎,道:「專來尋公子的,面且為公子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羅成益發訝異道:「老丈怎知我住在這裡?帶來什麼消息?」

  君子義道:「老朽替莫於道帶來口訊!」

  羅成猛然一震,道:「你與莫於道在一起?」

  君子義頷首道:「老朽本依『釣魂魔叟』而居……」

  話聲未落,天星宮主倏驚呼道:「我怎麼感到頭暈……」

  羅成頓感不妙,厲聲道:「君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哪知話剛說完,也感到一陣頭暈,他猛烈搖搖頭,想強振精神,卻不知怎麼搞的,眼皮子竟愈來愈重,終於軟軟癱在羊毛氈上,也跟著失去了知覺。

  君子義輕輕一歎,囁口吹出一聲口哨。

  隨著哨聲,廟門外有人影一閃而入,竟是「快網」方漁!

  他目光一瞬,得意地一笑,道:「君老哥,幹得好,確實不費吹灰之力!」

  說著轉首向廟外吹出了一陣口哨。

  哨聲一落,立刻傳來蹄聲隆隆車聲。

  「快網」方漁道:「那我先走一步!」

  當羅成醒轉時,第一個感覺,就發現自己竟在一輛馬車上。睜眼一看,君子義坐在身邊,正注視著自己。

  往事立刻湧現腦際,他挺身坐起,道:「君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君子義神色平靜地道:「羅公子,你剛才只不過是中了鯉魚島主獨門無聲無臭的迷魂香!」

  羅成劍眉一挑,道:「是你搞的鬼?」

  君子義道:「不錯,不過我已給公子服下解藥,否則公子此刻只怕還在睡鄉之中。」

  羅成迷惑地道:「君老丈,你為什麼要如此做,宮主呢?」

  君子義歎道:「公子,老朽只有向你抱歉,天星宮主已被快網方漁帶走,送到莫於道處覆命……」

  一聽這話,羅成魂飛天外,厲聲道:「你竟恩將仇報,暗算我們,你……」

  他躍身而起,一把抓住君子義,幾乎想把對方五指掐死。

  君子義毫不掙扎,平靜地望著羅成道:「公子,若我恩將仇報,也不會餵你解藥了。」

  羅成一呆,道:「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君子義道:「老朽不過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想我君子義在天星宮地牢中渡過三十年不見天日的慘淡的歲月,如今又形同廢人,公子,你能不讓老朽報仇嗎?能不讓老朽一吐心中這口怨氣嗎?」

  「但……天星宮主不是答應送你一瓶沉香龍涎膏嗎?」

  君子義一哼,道:「一瓶沉香龍涎膏,縱使是王母娘娘返老還童的仙藥,又豈能抵得過那漫長的,連求死都難的歲月。」

  羅成不由啞然!

  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己能叫別人不報仇嗎?

  他頹然鬆手坐落,只聽得君子義道:「莫於道與『釣魂魔叟』商議如何對付公子時,是老朽自告奮勇,由莫於道授計,尋到隴右,設下陷阱,但老朽主要的是對付天星宮主,我也要看看她死活二難的窘境,不過老朽不能對付公子,故而把莫於道的計劃改變了一點,讓公子服下解藥,並且願意帶公子去救那位燕神君,老朽話已說完,心願也了,是殺是剮,此刻憑公子了。」

  羅成長歎道:「老丈,你既恩仇分明,為什麼不看區區薄面?」

  君子義道:「昔日公子與天星宮主是敵非友,如今想必為了對付莫於道,才聯手結盟,其實少了她,老朽一樣可以暗中助公子完成心願。」

  羅成搖搖頭道:「君老丈,你錯了!」

  君子義道:「老朽錯在什麼地方?」

  羅成沉重地道:「你可知道,我與她並非因利害關係而聯手結盟!而是彼此已由諒解達到感情上的結合!」

  君子義一怔道:「公子與她已有了感情!」

  羅成望著車外,喃喃道:「不錯,她己愛上我,我也喜歡她,只差未談到婚嫁已矣!」

  君子義更加驚訝道:「但莫於道說她已是與他圓過房……」

  羅成道:「宮主只是受了莫賊的騙,一時失貞,就因如此,我更不能讓她再陷入虎狼之口,再受折磨!老丈!你若認為我還有恩於你,就請抵消你的仇恨之心吧!我羅成不求你報答,只求你不讓宮主再落入虎口。」

  君子義渾身一抖,倏揚聲道:「車把式,替我加上一鞭,八百里急趕,沿途換馬,不得停歇,銀子我付!」

  「是!」

  車把式應了一聲,呼呼鞭聲連起。

  君子義歎道:「好,公子,老朽就看在你份上,是否來得及,那只有看天星宮主的造化了。」

  羅成星眸中已滾下二行清淚,收回虛空的目光,注視君子義道:「老丈,我多謝你了。」

  君子義喃喃道:「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嗎?若是錯了,希望公子原諒我!」

  出玉門關百餘里,就是著名的玉龍堆沙漠。然而離玉龍堆七十里左右,有一片草原,中間還有一片橢圓形的小湖,這就是玉龍湖。

  以往這玉龍湖附近是漠民放牧的場所,但近三十年來,卻變成了「釣魂魔叟」的私產,在湖邊建起了一所莊堡。

  高聳的堡牆,擋住了大漠的風沙吹襲,裡面莊屋連宇,頗具規模,這就是武林中聞名的「釣魂魔堡」。

  隆冬臘月,朔風怒號,在這種天氣中,玉門關外已頗少行旅,然而此刻,一輛馬車卻向「釣魂魔堡」疾馳而來。

  車到堡前停住,車篷中鑽出一個漢子正是快網方漁。

  他向堡上守堡的莊漢尖聲道:「快開門!」

  「啊!是方爺!」

  快網方漁回來的消息像風一般傳進去,等堡門大開,馬車馳到前廳,莫於道與「釣魂魔叟」一干人早在廳門口迎候。

  快網方漁跳下馬車,莫於道已開口道:「方令主,辛苦了,事情辦得如何?」

  快網方漁道:「稟門主,一切順利,白島主的迷魂香,確是與眾不同!」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我這獨門迷魂香,神仙難覺,何況他們終究是人!」

  莫於道哈哈一笑,道:「以後就改稱個名,叫迷仙香。方令主,你把人抬進來吧!」

  快網方漁進入車篷,挾著天星宮主進了大廳,「釣魂魔叟」一怔道:「還有君老哥與羅成呢?」

  快網方漁道:「在後面,可能要下午才到。」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君老哥恐怕不會再回來了!」

  「釣魂魔叟」一怔道:「莫兄何以知道?」

  「羅成與他有恩,他豈能恩將仇報?所以莫某大膽預測,他必會放他一水!」

  「釣魂魔叟」變色道:「該死,這豈非留下一條禍根!」

  莫於道暢笑道:「咱們俘住了天星宮主,等於折鷹之翼,縱然他小子尋上門來,莫某也不會怕他!」

  鯉魚島主目注地上昏迷不醒的天星宮主道:「對,咱們這麼多人,還會怕一個羅成不成,現在不必討論羅成,先處置了這丫頭再說。」

  「釣魂魔叟」桀桀乾笑道:「對,對,方令主,她怎麼還沒有醒?」

  快網方漁道:「我沿途點了她暈穴!」

  鯉魚島主道:「用根針插入她關元重穴,再把她弄醒,今天本島主要好好看她一看,還有什麼雌威!」

  莫於道卻搖搖手道:「且慢!且慢!各位暫且看莫某薄面,說來說去,她終究是我老婆,處置之權,各位就讓給莫某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齊皆怔忡驚疑。

  「釣魂魔叟」急急問道:「莫兄怎麼處置她?」

  莫於道微微笑道:「說來各位別見笑,莫某自然想與她重溫鴛夢。」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這丫頭的臉蛋身段確是迷人,也難怪莫兄捨不得,不過莫兄切勿忘了養虎為患這句話!」

  莫於道大笑道:「我豈能忘記古人明訓,各位放心,養虎雖足為患,但若我先拔了她的虎牙,縱然虎威仍在,也不足以傷人了。」

  「釣魂魔叟」桀桀大笑道:「好,好,莫兄,我們就把人交給你,等下就吃你的團圓酒!」

  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鯉魚島主嬌笑道:「這婆娘難馴得很,要不要奴家助你一把!」

  莫於道邪笑道:「這種事兒,島主只怕幫不上忙!」

  鯉魚島主道:「那莫兄就錯了,你忘了我獨門媚情之樂,縱是三貞九烈,服下一點,也叫她變成蕩婦!」

  莫於道大喜道:「對,對,就請島主賜予一帖!」

  鯉魚島主自懷中掏出一隻磁瓶,莫於道伸手接過,道:「多謝自島主——」上前挾起天星宮主,就向後面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5:18

第二十三章 血戰釣魂堡


  當天星宮主悠悠醒轉時,第一眼觸及的就是莫於道那付端正而帶邪惡的嘴臉。

  她暗暗一運真氣,才發覺穴道被制,至此,她知道已入陷阱,掙扎也沒有用,索性冷笑道:「狗賊,這是什麼地方?」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這是塞外釣魂堡,賢妻,咱們總算是破鏡重圓了!」

  「住口!」

  天星宮主厲叱道:「誰是你賢妻?誰與你破鏡重圓,你莫要吃迷糊藥,昏了頭。」

  哈哈一陣狂笑,莫於道說:「俗話說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已是對你寬容了,你莫要逼起我性子,來個辣手摧花!」

  天星宮主冷笑道:「有什麼手段,你盡可施出來,本宮不在乎你!」

  莫於道邪笑道:「我不想用什麼手段,只想與你重溫舊夢!」

  天星宮主道:「狗賊,你休想!」

  莫於道又笑道:「你用不到嘴硬,我莫某想要到手的東西,從來沒有跑掉過。像你現在身不能動,還不是任我擺佈!」

  天星宮主臉色頓時大變,厲聲道:「你敢!你一動手,我就嚼舌自絕。」

  莫於道陰笑道:「商天英,只怕你未必肯心甘情願的死!」

  天星宮主道:「不錯,我若不親手宰了你,確是無法甘心瞑目。」

  莫於道陰陰說道:「那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使你能夠償卻心願!」

  天星宮主冷笑道:「什麼機會?」

  莫於道道:「我讓你每天跟我在一起,你豈非時時刻刻都有下手的機會!」

  天星宮主冷笑道:「說了半天,你還不是想佔我的肉體,告訴你,休想。」

  莫於道倏然出手如風,托開了天星宮主下顎,哈哈一笑道:「現在你想自絕也不可能了吧!」

  伸手在天星宮主前襟一抓,嘶地一聲,衣衫頓時碎裂被撕下一大片。

  天星宮主又怒又羞又急,但既不能言,又無法動,不由一閉雙目,二行清淚滾滾而下。就在這時,倏地一聲大喊,紙窗碎裂四飛中,一條人影如風撲入。

  「惡賊,照打!」

  怒叱聲中,掌影挾著威厲無儔的勁力,印向莫於道後心。

  變起倉猝,莫於道方自轉身,掌力已至,同時也看清闖入的人竟是羅成,大驚之下,身形疾退,掠出房外不見。

  羅成此刻不惶追敵,急急道:「宮主,你先起來找件衣衫換上。」

  天星宮主又羞又急,卻又無法開口。羅成一見她不動,啊了一聲,伸手解了天星宮主穴道。

  一躍而起,天星宮主這才欲遮裸露的前胸,但手撫著胸部卻無法放下來,目光急掃,偏又沒有衣衫好換。

  還是羅成想出來辦法,撕裂床上被單,道:「就用這長布條包上,咱們得快去追莫賊!」

  天星宮主接過一面裹住前胸,一面問道:「你怎麼脫身的?」

  羅成道:「一言難盡,過後我再告訴你不遲!」

  天星宮主把布條在胸前繞匝三圈,打了結,道:「走!」

  二人身形掠出窗口,只見下面院子裡已包圍得陣陣密密,全是人影。

  跳落院中,目光疾掃,赫,釣魂魔叟拿著釣魚桿。快網方漁執著天蠶絲網,魏長豪長劍橫胸,莫於道背負雙手,雲中鶴高鳴斜握鐮爪,還有不知名的一名黑衣老者拿著一管旱煙筒,其餘約三十名釣魂堡的高手,個個刀劍出鞘,殺氣騰騰,靜立以待。

  莫於道嘿嘿一笑,道:「羅成,你今天走不了啦,這釣魂堡就是你葬身之地。」

  羅成厲聲道:「莫賊,未取你一命,小爺絕不走,但是其他各位,請聽我羅成一言!」

  釣魂魔叟道:「你要說什麼快說吧。」

  羅成沉聲道:「我要的是元兇莫賊,各位只要退出是非,羅某一概不究!」

  釣魂魔叟桀桀怪笑道:「好狂的口氣,羅成,你以為咱們都怕你了嗎?」

  羅成冷笑道:「七里柳塘邊,閣下幸逃一死,難道你忘了!」

  釣魂魔叟臉色一紅,天星宮主已暴叱一聲道:「既然不想活,本宮就成全你們!」

  她話落人動,身形驟起,纖掌一揮一抄,已斃了一名釣魂堡高手,搶過一柄長劍,猛向莫於道刺去。

  這等迅若雷電的身手立刻使一干圍在四周的堡眾大驚失色。

  但天星宮主半途卻被釣魂魔叟攔住,他釣絲一挑,反向長劍繞去,口中大喝道:「一齊上,不論死活,務必留下這二人。」

  羅成一見天星宮主被釣魂魔叟攔住,一聲清嘯,也向莫於道撲去。雙掌猛揮,出手就是八招。

  一片片、一溜溜掌影,挾著山嶽重的勁力狂劈而出。

  莫於道沒有動手,那不知名的黑衣老人旱煙筒一圈,竟然從如山掌影中穿入,直點羅成重機穴,口中嘿嘿一笑道:「姓羅的,你年紀輕輕,實在也太狂了!」

  羅成大吃一驚,依自己的招式功力,對方居然有這份功力逆襲反打,以此看來他武功縱然不在自己之上,也決不在自己之下。

  他收掌閃身,喝道:「閣下是誰?」

  黑衣老人冷笑道:「塞外隱叟,你聽到過嗎?」

  羅成傲然冷笑道:「素未聞名,但見閣下功力,倒是絕頂高手,修為不易,何苦幫邪惡之徒,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黑衣老人冷冷道:「你用不著拿大道理來訓老夫,老夫自入中原二十年,即讓你羅家在武林中稱尊二十年,今天不讓你知道老夫厲害,你還以為江湖中已無能人!」

  這時慘嚎連聲,羅成目光一瞬,只見天星宮主身形飄忽,連斃六名釣魂堡高手,卻被釣魂魔叟、快網方漁與莫於道圍住,打得驚心動魄。

  由於釣魂魔叟與方漁都是罕見的兵器,一柄釣魚桿,丈八釣絲飄忽捲掃,極難捉摸,加上方漁那張天蠶網,倏掃倏張,倏灑倏收,只要被他同上,功力再高,也難以脫困。

  天星宮主對這二人特別注意,如今莫於道見久戰仍佔不了上風,立刻掠身加入,這魔頭自習陰陽真經後,功力確是非同凡響。

  只見他身形飄倏,像一片雲,又像一陣風,盡跟著天星宮主的身形打轉。

  那倏來倏去的人影,變成一抹流光,淡淡地,若非目力極佳,實在難以捉摸。

  尤其那飄倏的掌勢,每當天星宮主一出煞招,釣魂魔叟與方漁危急的時候,他立刻攻向天星宮主要害,使得天星宮主不得不收手。

  這樣劇戰下去,人少的一方當然吃虧,無論精神體力,都難以長久支持。

  而最使羅成擔憂的,還是七劍神君的安危,不知君子義去救沒有,他覺得時間拖得愈長,愈對自己不利,頓時,對塞外隱叟厲聲道:「武林稱尊,武功其次,品德第一,像你這樣不分善惡,不分是非,還想妄自尊大,豈非緣木求魚,速速離開,我羅成還可饒你一命,否則,做掌下喪魂,後悔就莫及了!」

  塞外隱叟怒道:「小子,你敢口出狂言,打!」

  身形一動,一柄旱煙筒已到羅成的小腹,招式之快之狠,詭奇得無與倫比。

  但羅成早已戒備,展開萬象心法,未見作勢,已閃開這一擊,掌勢立劈,猛向對方斬去。

  眼皮也沒撩一下,塞外隱叟旱煙筒反撩,身形跟著疾轉,不但避開攻勢,那迷濛濛的烏光,反向羅成週身罩落,勁氣迫人之聲,羅成倏聽到天星宮主一聲驚呼,急忙目光一瞥,心中頓時一驚!

  原來方漁那張天蠶絲網。罩落天星宮主頭頂,只要網一收,必定敗落被擒。

  這剎那,他不敢再與塞外隱叟纏戰,展開萬象心法中的「幻影遁風」,人一矮化為一縷輕煙,脫出滿空烏光,向天星宮主激射而去。

  這時的方漁趁隙灑網,眼見天星宮主即將被罩網中,不由心中大喜。哈哈一笑道:「莫夫人,現在你還是乖乖躺下吧!」

  一旁的莫於道也已騰身而起,向前飛撲,他想趁方漁收網之際,出手制了天星宮主穴道。

  就在方漁話聲方落,網將收未收之際,羅成的身形已飛速而至,要命的是那一片電漩烏光始終追尋在他身後,不用看,他已知道,那正是塞外隱叟的旱煙筒。

  目前的情勢非常明顯,假如要救天星宮主,自己多少得帶點傷,若要問避塞外隱叟的追擊,那時間必然耽誤!

  念頭在腦子裡一轉,羅成立刻做了決定,他將全身真力,護住背後要緊的部位,移開了重要穴道,左掌反劈出五掌,右掌立刻電直,向天蠶絲網抓去。

  就在抓住方漁絲網角剎那,他感到背心一震,護身真氣幾乎被震散,身形不自禁地向前一衝。

  就借這衝勢,羅成想也沒想,一個觔斗,就向方漁翻去。

  方漁收網倏乎毫不著力,猛見一條人影跌落,由於這些變化太快了,一愕之下,還沒有看清是誰,胸頭被一股倒山移海的罡力劈中。

  一聲慘嚎,他的身軀,就像一根木樁一樣,摔出七八丈之外,腦袋間上了牆壁,像是只爛柿子,紅白腦漿,流通一地,就這樣完蛋了賬。

  羅成一掌斃了快網方漁,手中還握著方漁的天蠶絲網,停身目光疾掃,天星宮主已恢復了靈括的身形,與莫於道及塞外隱叟激戰在一齊。口中已嬌聲道:「羅公子,謝了!」

  羅成只覺得背上疼痛欲裂,分明剛才那一記旱煙筒挨得不輕,但此刻的情勢仍是緊張萬分,二條人影又飛撲面至是雲中鶴高鳴與魏長豪。

  「宮主,你對付得了嗎?」

  羅成問話聲中,人已向雲中鶴疾迎面上。

  「這邊的交給我,其他的交給你!」

  天星宮主的話聲未落,羅成已閃過雲中鶴一柄長劍,一掌結結實實印在魏長豪的龐大身軀上。

  一聲淒厲的狂叫聲中,掌式隨變,向雲中鶴高鳴擊去。

  魏長豪之死,已使雲中鶴高鳴嚇破了膽。他疾忙仰身倒飛,羅成並不追趕,他心中恨透了,一咬牙,身形已掠入四周那些釣魂堡高手人叢之中,如虎入羊群,掌式口飛,又有八名彪形漢子倒地死亡。

  他的身軀像游魚,像輕煙,像來自羅剎世界的神魔,雙掌起處,就有人喪命。

  滿院的人奔掠著,橫飛著,有的像老鼠四處亂竄,有的像木偶一樣,被掌勢拋起,倏又墜落,哀號之聲,此起彼落。猶如一處活生生的屠場。

  就在這雜亂之中,羅成倏又抓住一名大漢,沉聲道:「看到君子義進堡麼?」

  那漢子臉上流露出不可言喻的驚駭,吃吃道:「看……看見!」

  「現在不知道跑到哪裡?」

  「不……不知道。」

  羅成厲聲道:「七劍神君被囚在何處?」

  「在……在後院一座石房中。」

  羅成手一鬆道:「暫且饒你不死,若有一字虛言,我再來取你狗命!」

  那漢子踉蹌跌出七八步,然而,一根銀絲悄無聲息地凌空飛至,向羅成脖子上繞去。

  羅成猝然倒掠,雙掌猛向一條飛掠撲到的身形撞去。

  那正是釣魂魔叟,他見堡中的高手門徒,被羅成殺得七零八落,急怒攻心之下,立刻舍下了被包圍的天星宮主,釣絲飛舞,向羅成攻到。

  但是,他想不到羅成的反應竟是這般快,身法與掌式竟是如此輕靈疾迅,釣絲落空,掌上柔中帶勁的罡力已到。嚇得慌忙閃出一丈。

  趁這瞬眼空隙,羅成目光向激戰中的天星宮主望去。只見她劍吐銀花,滿天飛灑,面對莫於道與塞外隱叟二名絕頂高手,毫無敗跡。

  他立刻放心了,身形不停,立刻向後堡疾掠而去。

  羅成不顧釣魂魔叟,但後者卻吃驚,他不知道羅成突然棄下這還沒有結束的戰場,是為了什麼?

  不過只是怔一怔,釣魂魔叟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連忙停身向四散驚惶的手下一揮手,道:「姓羅的小子要救人,一齊進去,把他圍住!」

  於是一大群人就隨著釣魂魔叟蜂擁向後堡追去。

  在釣魂魔叟的想法,能把羅成與天星宮主隔開來,對本身只利而無害。

  這時,羅成已越過二排屋脊,他看見了,不錯,在這後院有棟石屋,石屋二旁各有一列木屋,在石屋前八名黑衣大漢,抱刀而立。

  既有人看守,石屋中監視著的是七劍神君,是錯不了,那漢子並沒有說謊。

  身後已響起厲喝聲,顯然有人追來,羅成身形凌空,並沒有回頭看,現在他除了急於救人外,什麼都不想。

  身形急洩中,雙掌斜揮,又揚起,又轉腕一抖,這快得不過霎眼之間,一片狂風把守在石屋外八名守衛震得像紙糊的風鳶,四散跌飛。

  有的撞在牆上頭破血流,有的撞進了木屋,慘號之聲接連響起。

  震散八名守衛,人也停於石屋前,眼前是一扇沉重的鐵門,外面還加上一隻大號鐵鎖。

  但這些對羅成來說,並不算是阻礙,他伸手一扭鐵鎖,像掐塊豆腐一樣,鎖已斷裂而落,輕輕推開術門,接著背身關上,只見陰暗的石屋中,一人成大字,用鐵鏈銬在石壁上,面容憔悴,滿身污穢,正是七劍神君,在另一角君子義萎縮地上,動也不動。

  能見二人尚活著,羅成精神頓時一振。

  這時,銬在石壁上的七劍神君已看清進來的人是誰,大喜過望,叫道:「羅賢侄,你總算來了。」

  羅成上來,扭斷鐵環與鐵鏈,一面問道:「燕伯父,你還好嗎?」

  七劍神君道:「還好,他們只點了我七坎、期門、靈台諸穴,只是一口真氣提不上來,形同廢人!」

  羅成又伸手拍活了七劍神君被制穴道:「燕伯父你先運功調息一下,我去看看那位老丈!」

  七劍神君揉著手腕,又坐下揉揉足踝,輕輕一歎道:「賢侄,不用看了,他已死了!」

  「死了!」羅成呆了一呆,倏恭恭敬敬地向牆角君子義拜了三拜。

  釣魂魔叟率眾趕到後院,只見守衛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有的已寂然不動,有的尚在轉側哀號,而羅成的身形剛閃入石牢之中。

  這時,反而不急了,手一揮道:「弓箭手離牢門十步,環形包圍,只要見到人出來就放箭射!」

  數十堡徒立刻展開半月形包圍,個個箭上弦,緊張地注視著木門。

  釣魂魔叟獰笑著,注視石牢揚聲道:「羅成,這石牢別無門戶,你進去容易,出來難,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石屋中沒有反應。蓋受盡折磨的七劍神君正在調息,而羅成默默地守護著。

  此刻,七劍神君出困,他反而又掛念著前院的天星宮主勝負來,他知道在這以寡敵眾的情勢下,絕不能有贅累,故而要七劍神君略作調息。他雖然不要七劍神君幫助,但必須使他自保。

  現在他絲毫不理門外釣魂魔叟的叫喚。靜靜站著。

  釣魂魔叟在門外又喝道:「小子你再不出來,老子就用火攻了!」

  這一次有了動靜,木門倏然開啟了。

  那些箭手一見門啟,慌不迭地立刻放箭射去,箭如飛煙,射入暗沉沉門中,絲毫聽不到叫聲,就在第一箭已放,第二箭未射的空隙間,一條淡影如煙掠出門口。

  那些弓箭手只覺得一陣狂風壓胸,三十餘人像木偶一樣地東撞西倒,剎時倒了一大片。

  釣魂魔叟一聲厲喝,「天鉤三十六釣」疾飛而出,銀絲呼呼飛舞,向羅成攻去。

  羅成一聲冷笑,身形飛閃,掌式連發,口中道:「老賊,你死在眼前,還不自知!」

  在他話聲中,七劍神君也如猛虎出押,拾起地上一把長刀,以刀當劍,向其餘堡眾殺去。

  這時,前院天星宮主與莫於道、塞外隱叟三人的戰勢也愈打愈激烈。

  天星宮主一柄長劍化著一片濛濛劍氣,拚命攻向莫於道,卻幾次為塞外隱叟一管旱煙筒所救。

  這剎那,她發覺這黑衣老人的功力,實比意料之中還厲害,今天要想殺莫於道似乎已辦不到。心恨難平之下,突想起同歸於盡的念頭。

  她長劍倏棄莫於道,須臾之間,連出三十一劍,攻向塞外隱叟。

  這三十一劍是何等威力,塞外隱叟被逼得退出十丈!

  天星宮主一聲嬌叱,身形疾轉,又向莫於道攻出十劍,莫於道大驚失色,身形倒射出七丈。

  就在戰圈擴大後,天星宮主陡然長劍插地,雙手合什,盤坐在地上,臉上閃爍著一片瑩瑩光輝。

  這突然的變化,使得塞外隱叟與莫於道都一呆,兩人弄不懂天星宮主在弄什麼玄虛,由於不明底細,也停下身形,靜立注視,不敢貿然欺身進攻。

  天星宮主寶相莊嚴,合什端坐,但是她如雲烏髮中卻裊裊升出一縷白氣,似在運功提元。

  塞外隱叟忍不住對莫於道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莫於道雖是狡猾多計,此刻也是滿心迷惑,搖搖頭道:「我也莫名其妙!」

  塞外隱叟道:「難道她受了傷?」

  莫於道搖搖頭:「不像是受傷,看樣子她似乎在調氣運元,準備作孤注一擲!」

  塞外隱叟道:「面對強敵,生死一線,她倏然停手,旁若無人地運功,天下哪有這種打法!若人們搶先上前動手,制其死命,她又怎麼辦!」

  「她料定咱們猶疑不定,不敢欺進一步!」

  莫於道又在動機心了,他自己把握不定,不敢上前,卻想激塞外隱叟欺身,試試天星宮主有什麼反應。

  果然,塞外隱叟自恃功力,聞言狂笑道:「老夫生下來,就在狼群中長大,從來不知道世上有什麼事,還有我不敢的。」

  說完,大步向天星宮主行去。

  話雖狂,但心中卻不敢大意,旱煙銅筒橫在胸前,提足一身混元罡力,準備天星宮主一有動靜,立刻出手。

  但他剛跨出一步,一陣如天籟般的嬌語聲,響自天星宮主口中:「老兒,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這話聲太低沉,含著太濃的肅殺之氣,塞外隱叟情不自禁地心頭一跳,他目注對方,天星宮主的神色仍是那麼莊嚴安祥,口中雖在說話,但連眼皮都未撩一下,似乎縱然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動一動。

  老傢伙心中又犯疑了,但口中卻不肯稍讓,厲笑一聲道:「老夫憑什麼要離開?」

  天星宮主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只要莫於道一條命,你何必傳功逞強,非要喪身不可!」

  塞外隱叟狂笑道:「好狂的口氣,素聞天星宮主武功絕世,但剛才激戰百餘招,老夫仍皮毛未損,真所謂聞名不如見面,你縱然要殺老夫,恐怕也未必如此容易!」

  天星宮主仍平靜地道:「老兒,本宮是第一次勸人惜生,也是最後一次,現在是你惟一全身而退的機會。」

  塞外隱叟一哼道:「我看不出你什麼地方厲害,縱然別具玄功未發,但老夫既已挺身而出,就不會如此輕易被你一句話嚇退,要老夫退出也容易,必須拿點真章出來瞧瞧!」

  天星宮主冷冷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既要想死,也怨不得本宮無故多造殺孽!」

  莫於道大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慈悲起來了!」

  天星宮主道:「莫於道,你縱容別人頂缸,只怕你仍難免一死!」

  莫於道一哼道:「別拿大話嚇人,我就站在這裡等著。」

  天星宮主不再說話,合什端坐得如一尊石像,但她頭頂上的白氣,倏然轉濃!

  這正是天地心法中最最霸道的「二極罡力」,也是一種與敵偕亡的霸道功力。一口真元,通過天地之橋,提到極端,就神與天合,身與物合,那是肉身爆炸,如火藥炸裂飛濺,一點血,一片血都像尖銳的武器,可以殺人制命。

  天星宮主是恨透了莫於道,由於久戰無功,才下定與敵偕亡的決心,她要與莫於道一齊毀滅,一齊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莫於道還懵然不知,他雖習過天地心法,但只是進入四五層光景,其後最深奧的功夫及口訣,他自然不會清楚。

  這時他見天星宮主頭頂霧氣蒸騰,心有驚覺,立刻上前低聲道:「看她樣子,似乎在提聚一種可怕的玄功,咱們何不先下手為強,前後夾擊,要她顧前難於顧後!」

  塞外隱叟也正在這樣打算,莫於道的話正投他心意,聞言點點頭。身形一閃,已到天星宮主背側。

  此刻的天星宮主依然沒有動靜,頭頂蒸騰的霧氣卻把她身軀整個包圍住,望去已難見面目身形,猶如一座正在沸騰的蒸籠。

  莫於道與塞外隱叟看得既驚既疑,二人一打手勢,一前一後,向中一步一步欲去。

  驀地,那滾滾的霧氣,像滾蕩化雪,向天星宮主身上倒捲而回,她身上像有無數吸口,把身外的霧氣吸得一乾二淨,露出了身形面目,此刻望去,她那如花嬌容更加鮮麗,而那面頰似乎透明一般。

  這情形看得莫於道與塞外隱叟一呆,不由已地停下腳步。

  可是當他們見天星宮主仍端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立刻又向前欺進。

  因為他們想到天下還沒有不動手就可以制敵以勝的武功,而他們以為天星宮主至今未起立動手,是功力未提足之故。

  如此一想,自然必須搶制先機,下手為強。

  一步,二步,三步……

  雙方距離愈來愈近,已不足四尺。

  塞外隱叟與莫於道相互望了一眼,立刻跨上二步。現在雙方距離不足三尺,要動手已伸手可及。

  天星宮主的臉色愈來愈透明,但仍是安祥地端坐不動。

  莫於道也是週身功力運集雙肩,直貫於掌,塞外隱叟更不待言,二人豈願錯過這機會,一聲大喝,莫於道雙掌疾如閃電,向天星宮主前胸猝然遞出,速度之快,掌力之勁,已到無法形容的地步。

  同時,塞外隱叟一根旱煙管也化為一道烏光,向天星宮主後心點到。

  二大高手同時前後夾擊,這等威勢,縱是大羅金仙也難以活命,可是——

  這剎那,天星宮主口中陡然發出一聲高亢入雲的大喝:「六合氣彌,天地一殺!」

  哇!哎唷!

  二聲慘厲地長嚎分別響自莫於道與塞外隱叟口中,二條人影倒撞出三丈之遠,叭噠一聲,塞外隱叟人已跌在石階上一陣抽搐倒地不起。

  莫於道卻如飛鳥一般,越過堡牆不見。

  羅成正自與釣魂魔叟激戰,七劍神君卻在二十餘名堡徒中來回衝殺。

  這時的釣魂魔叟已經氣喘連連,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驀地——

  那高亢的「六合氣彌,天地一殺」喝聲,自前院遙遙傳來,接著又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使激戰的雙方同時一呆!

  「什麼是六合氣彌,天地一殺!」

  釣魂魔叟腦中正自猜疑,只見羅成陡地啊了一聲,大叫道:「不好!」

  掌勢飛拋,接連發出一十八掌,逼得釣魂魔叟連退一丈,他人倏又像一片風向七劍神君掠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6:01

  狂風之中,包圍七劍神君的漢子頓時倒下七八名。

  七劍神君精神一振道:「剛才外面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羅成急急道:「我們快出去,外面出事了!」

  伸手已拉起七劍神君,向前堡飛掠。

  七劍神君一呆,道:「出了什麼事?」

  輕輕一歎,羅成道:「天星宮主或許已與莫賊偕亡!」

  七劍神君訝道:「你怎知道的?」

  羅成沒有再回答,因為已經到了前堡,只見遍地屍體中已失去了天星宮主的影子。

  二人疾瀉場中,目光疾掃,羅成已晃身到了前廳台階之下,只見塞外隱叟面目全非地臥在地上。

  那張臉已變成血肉模湖,猶如生了麻瘋,糜爛了一般,身上的衣衫已成粉碎,血一滴滴地從皮膚中泌滲出來,全身找不到一塊好肉。

  這種淒慘的景象,看得不明就裡的七劍神君皺眉問道:「此人是誰?」

  羅成道:「塞外隱叟,功力之高,不在我與天星宮主之下!」

  七劍神君道:「哦!是莫於道邀來的幫手?」

  「嗯。」

  羅成點點頭。

  七劍神君道:「怎麼會死得這麼慘?」

  羅成的星眸中淚水已滾滾而落,道:「這就是被天星宮主二極罡氣傷成這樣……」

  七劍神君目光四下一掃,奇怪道:「既斃強敵,天星宮主人呢?」

  羅成仰天一歎,道:「也死了,與敵偕亡!」

  七劍神君不信道:「死了也得有死屍啊!怎會連一點東西都見不到?」

  羅成這才轉身,指指場中插在地上,只剩一半劍葉道:「現在能看到的,只有這半截劍了,天星宮主剛才一定盤坐在這斷劍之前。」

  七劍神君看他傷心流淚的樣子,歎道:「老朽愈發糊塗了。」

  羅成緩步走到斷劍之前,蹲身用手撫摸著地上泥土,喃喃道:「二極罡力一發,全身立化飛灰,就用這四散迸裂的血肉,隨著一股無堅不摧的巨大罡力,制敵死命,不過敵死了,自己也化為一蓬煙血,不留下一絲一毫軀體。」

  「啊!」

  七劍神君驚呼一聲,頓時內心震動莫名。他想不到武林中還有這種霸道的武功,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罡氣。

  他明白了,塞外隱叟之所以死得如此慘,原來竟是被天星宮主週身爆裂所化血肉之箭所傷。

  「大慘了!太慘了!」

  他喃喃地道,卻見到羅成蹲姿已改成跪,也喃喃道:「太慘了,太慘了!宮主,你這是何苦,再遲片刻,我必出來,以你我二人之力,何愁莫老賊不授首,你何苦要同歸於盡!」

  七劍神君目光一掃,倏訝呼道:「怎麼沒見莫賊屍體?」

  這一句話把悲痛的羅成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他目光疾掃,橫七豎八的屍體中,果然沒見莫賊的屍體。

  他霍然呆住了,不但是意外,而且是過度的驚怒。

  天星宮主肉身成灰,魂飛魄散,若並未制莫於道死命,被他遁走,豈非死得太是冤枉。

  此刻四周是靜悄悄地,釣魂魔叟大概已是亡魂喪膽,急急遁走。沒有再看到他出來。

  羅成身形倏然飛躍遊走,沿著堡牆,像察看什麼。

  七劍神君不明所以,也跟著轉起來。

  這時他看出了一些眉目,只見有的地方,那一塊塊堅硬巨大的青麻石中像被鑿子毀過一樣,形成一個個窪窿。每一個洞,都沾著一點腥紅血肉,彷彿這些砌牆的石塊,本來就有這點艷紅的顏色一樣。

  還有的地方,可見一根根髮絲,嵌入石壁之中,留在外面的像細小的黑草,隨風飄拂。

  七劍神君暗暗吸一口涼氣。這時他才體味到這二極罡氣的威力是何等威厲可怕。

  遊走中的羅成倏然道:「莫於道是遁走了,咱們追!」

  追不上莫於道,又何以慰天星宮主亡魂!

  七劍神君也有這種想法。

  二人身形電起,越出堡牆,向四下略一掃視,羅成一指玉門關方向道:「那邊好像有點動靜!」

  身形立刻疾掠而去。

  七劍神君沒有這麼好的目力,輕功更是瞠乎其後,只能拚命跟隨。

  二人一先一後,沒跑出多遠,就見一大群人圍著,中間有三人在拚命狠鬥!

  這些人竟是天星宮主中的七姥與八位院主,中間激戰的是「滄浪神刀」展雄、鐵面飛衛鐘靈山與莫於道。

  此刻的莫於道身上衣衫碎成片片,有的地方簡直完全赤身裸體,鮮血直淌。

  眼見莫於道未曾遁走,羅成急怒的心情立刻停了下來,身形疾洩場中,喝道:「展大哥與鐘大哥,你們讓開!」

  眾人一見羅成,齊聲歡呼。

  「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立刻連攻二招,撤身後退。

  莫於道也收招站立不動。

  這時,羅成才看清莫於道臉上血肉模糊,雙目已盲,簡直已不像是人的面孔。

  一呆之下,冷冷道:「莫於道,你今天還跑得了嗎!」

  莫於道狂笑道:「羅成,自古艱難惟一死,要我莫某死,你還得付出一點代價!」

  羅成道:「我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你銼骨揚灰!」

  莫於道血肉模湖的臉抽搐著,厲笑道:「自我與你相鬥以來,始終未曾面對面,好好酣戰一番,現在你敢不敢一對一,拚個死活!」

  羅成道:「我正要親手殺你,有何不敢!」

  莫於道笑聲如夜梟啼泣,道:「好,不愧是羅振南後人,你小心了!」

  話聲未落,倏雙袖連揮,三道精光倏自袖中,向羅成電旋而至。

  這正是他成名江湖,輕易不用的『追命三環』。

  三隻銅環如飛脫手,人倏飆然欺進,劈空就是六式三掌。

  羅成身形疾閃出五尺,正欲出手反擊,那凌空電旋的三隻銅環,如有靈性一樣,正好射到他閃身之處!

  眼前精芒一閃,第一隻銅環擦著眼睫毛飛過,第二隻閃電而來,已割向脖子。

  羅成凜然矮身,他第一次見到三環出手的威力,也第一次發覺這三環連飛的厲害。一咬牙,功運五指,他伸手疾攫,已抄住第二隻銅環,一聲輕叱,揚手就向緊接而至的第三隻銅環擊去。

  叮!

  一溜火花,二隻銅環同時倒飛入半空,那第一隻銅環去而復回,劃了一個大弧,長射而下,好個羅成,不退反進,伸直左手,套入環中,接著左手向銅環一捏,電旋的銅環已變成他左手腕上精光閃閃的手鐲。

  剛破去三環,莫於道暴撲而至,雙掌舞起重重掌影,帶著剖人皮的勁風,向羅成欄頭削劈而至。

  身形筆直彈射,羅成像一支箭一般衝霄而起,那一片片,一溜溜,如山掌勁,如幻掌影,全般落空,但英於道仍是撥風狂舞著。

  他雙目已盲,眼睛無法見物,全憑聽風辨音,判斷敵蹤,但如今他自己的凜冽掌風,已搞亂了他的聽覺,所以羅成已脫出他掌力,逸上半空,他渾然不覺。

  半空中的羅成升起得快,墜落得更快,身軀一弓,頭上腳下,口中厲喝道:「莫賊,納命!!」

  雙掌挾著十成真力,如山壓下!

  這一聲威喝,莫於道立刻驚覺了,他知道要避已退,雙掌一圈一翻,混身力道已迎接而上。

  由招式之鬥,變成互拼真力,情勢為之—變。

  轟!

  一聲巨震,輕風漩飛,石飛砂移中,莫於道蹬蹬倒退二步,地上清楚地印著四寸深四隻足印。

  半空中的羅成也被震得身形飛昇起一丈,他一咬牙又凌空長射而下,大喝道:「莫賊,再接我二掌!」

  雙臂一縮一伸,二道如實質的掌風又向對方猛推而出。

  莫於道沒有閃避,蓋他身受重傷,再加上羅成剛才二掌震力,已使他失去原有的靈活。

  自然,他不甘心活活被斃於羅成掌風之下,只能咬緊牙根出掌硬拚。

  呼!轟!

  又是一聲大震,莫於道嘴角流著鮮血,身軀搖晃著倒走七步。

  羅成二次用盡全力,一見莫於道居然只是受傷未死,不由狂笑一聲道:「俗語說,惡人難死,莫賊,只是你今天不死也不行!」

  說話之間,掌風呼呼,接連又是三掌。

  莫於道此刻已是力竭氣喘,一掌一個倒退,三掌下來,他已倒退出一丈開外,口中鮮血如泉狂湧。

  他口中喃喃地罵著,可是已聽不清楚他是在說什麼。

  羅成也是氣急喘,心狂跳,接連五掌力拼,已使他真元耗去過半。

  全場肅靜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呈現著緊張的表情,注視著這場亡命之搏。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的,這並非是說他們不願幫忙,而是不敢上前幫忙!

  在武林中,這是一種尊重對方的表示,也是一種成文的規矩,當然,他們也知道羅成已有足夠的武功,可以制莫於道死命,才作壁上觀。

  這也是使羅成此刻感到最難堪的,若連一個已經受傷的人都沒有辦法取其性命,哪還有什麼面目再立足江湖。

  是以他雖真力消耗過巨,卻仍嚥不下這口氣,人向前二步,厲聲道:「殺!」

  一次他沒有用掌,殺字出口,左腕突拋出一道精芒,那正是莫於道自己的銅環。銅環旋飛,噗哧一聲,莫於道一顆六陽魁首已經摔出一丈多遠。脖子上頓時衝起一股血箭,接著屍體已撲通一聲,仰仆地上。

  這麼容易得手,羅成反而一呆!

  其實他不知道莫於道已呈強弩之末,縱是出掌,也可以一招制死命。

  就在他怔怔木立剎那,場中立刻響起一陣歡呼之聲。

  「滄浪神刀」展雄上前道:「羅公子,恭賀奸人伏誅,人天共慶,公子大展神威,這一戰當永垂不朽!」

  臉上永遠不見笑容的「鐵面飛衛」鐘靈山,此刻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道:「公子一仗,力誅巨憨,真正打得驚心動魄,今天若不是你趕來,莫賊縱能伏誅,咱們這邊人恐怕還得傷好幾個。」

  雲大娘上前道:「羅公子,宮主呢?」

  一問天星宮主,羅成不禁黯然一歎,低沉沉地道:「宮主已經肉身成仙,飛昇仙國!」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呆。

  雲大娘與一干天星宮人臉上俱是大變。急急問:「你是說宮主……」

  羅成黯然接口道:「死了!」

  如巨雷擊頂,所有的天星宮人人臉色齊變慘白。

  「公子,我們公主死在誰手中?」

  是天星八姥僅剩的七姥齊聲大吼。

  羅成沉沉道:「與敵偕亡!」

  雲大娘急急問道:「遺體呢?在哪裡?公子快帶我們去?」

  羅成搖搖頭。

  青雲院主急促地問道:「公子是說不知在哪兒!」

  羅成道:「宮主是施展天地心法中最具威力的二極罡氣,肉身炸裂成灰,與敵偕亡!」

  「宮主……」

  二十餘位天星宮人齊聲痛哭,面向北齊齊跪了下去。這一陣淒慘的悲泣,使得「滄浪神刀」與羅成等人齊齊落淚,心中懨懨地難過已極。

  還是「滄浪神刀」開口道:「眾位大娘,宮主已經成仙,元兇也已伏誅,你們就暫抑悲痛,處理善後吧!」

  「鐵面飛衛」歎息道:「宮主回頭是岸,何以天不假其以年,青春方鼎,驟然撒手人寰,如今肉體成灰,又有什麼善後可辦?」

  羅成強抑悲痛道:「眾位大娘起來吧!宮主雖沒有什麼善後可辦,但我羅成必定為其好好塋葬一份衣冠塚,以供武林憑弔。」

  一干天星宮人這才齊齊起身,向羅成齊齊一禮道:「一切還憑公子作主。」

  羅成還了禮,沉聲一歎,望著一片無垠的滾滾黃沙道:「我羅成也像各位一樣,不會忘記宮主的,她那雍容高傲的氣質,美艷的容貌,會永存大家心中的。」

  媯姥倏然奔到莫於道屍道旁,用腳在屍首上一陣亂踩,把莫於道的屍體踩成一片血泥,方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一行人上路了,進了玉門關,雇了五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向江南進發。

  路上開始幾天,大家都為宮主之死,心情沉重得沒有說話。

  經過十天,才略見好轉,悲痛終於要過去的。

  羅成這才問「鐵面飛衛」道:「鐘大哥,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玉門關外?」

  「鐵面飛衛」道:「我們還不是借丐幫傳訊,才知道公子的行蹤,唯恐你人單勢孤,有什麼閃失,才一路急趕下來,路上正好碰上天星宮的人,於是二路並作一路!」

  羅成道:「我娘呢?」

  「滄浪神刀」道:「令尊已經回杭城,公子,這次回去,大概可以喝你的喜酒了。」

  羅成一歎道:「二年奔波,局面初定,我也應好好休息一番,要談到終身大事,還早得很。」

  「鐵面飛衛」呵呵笑道:「這一路休息到江南,大約也差不多了,公子不想,別人恐怕還放不過你哩。」

  豈只一些人放不過羅成,行程一近黃河,所有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似乎都放不過羅成。

  釣魂堡瓦解,三環先生莫於道伏誅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羅成行程過處,武林人物群起而迎。幾乎天天有人迎送,行程中幾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行程自然地慢了下來。

  這天剛過王陽關,只見一撥健騎,挾著漫天風塵衝到羅成的馬車前。

  為首一名紫衣漢朗聲道:「在下奉皖鄂二地武林同道暨十七家鏢局盟主『七里飄香』梅大俠之命,恭請羅公子到鎮上龍虎鏢局一行,梅大俠已擺下水酒五十席,為羅公子及各位高人洗塵。」

  這一路上酒也喝得太多了,山珍海味見了就頭痛,羅成忙命停車,下車抱拳道:「見台請回覆上命,就說羅某急於回江南,一切容後謝了。」

  紅衣漢子道:「梅大俠知道羅公子必會拒絕,但他說公子一定要去,因為還有一個人非等公子去處理不可!」

  羅成訝然道:「是誰?」

  紅衣漢子道:「公子到了龍虎鏢局就知道了,此刻梅大俠已率眾恭候,還請公子的撥冗移駕!」

  「好吧!請見台引路!」

  「為公子引路,是在下殊榮,公子請!」

  撥轉馬頭,一行八騎就在此車前開道。

  不出三里,只見萬家集已遠遠在望,鎮口人頭擁擠,大道二旁,怕不站著百十餘人。

  羅成車一到,百餘人齊躬身為禮,齊聲朗唱道:「恭迎羅公子。」

  羅成慌忙下車,只見為首「七里飄香」梅邦人已急步趨近道:「二淮武林俱托梅某請公子賞光,今天若公子不到,我梅某人只能上吊了。」

  羅成微微一笑道:「梅大俠言重了,鯉魚樓大俠捨命相助,羅某正欲好好報答,實話說,這一路應酬使我吃怕了,酒肉滿腸,實在不容易消化。」

  梅邦人頷首道:「梅某知道,但人一出名,尤其像公子,如今已成為江湖偶像,要避免這些煩惱,也怕由不得你了。來,還是讓梅某先為你一一介紹兩淮地方的武林同道。」

  這一陣介紹幾乎花了一個時辰,百餘人,張三李四,羅成哪能記得這麼多,只能不住點頭,不住抱拳。

  一陣寒暄完畢,這才又上車進鎮,在龍虎鏢局的敞廣大廳上早已擺滿了酒席。

  眾人一齊入座,酒過三巡,『七里飄香』才道:「羅公子,有一個人等你處理,公子知道是誰?」

  羅成笑道:「我還以為梅兄是一種借口,難道真有人?」

  「七里飄香」笑道:「梅某豈敢欺騙公子!」

  說到這裡,一擊掌朗聲喝道:「來人啊!把那廝押出來,聽候羅公子發落。」

  一聲應是,一名站立指揮僕奴侍候的鏢師立刻奔向廳後,不消片刻已押著一名渾身大綁,抖索的老傢伙出來送到羅成座前。

  滿廳喧嘩笑語聲,頓時安靜下來。

  這被綁俘的老兒,赫然就是「鬼醫」王元孔。

  羅成怔了一怔,微微一笑道:「王總壇主,咱們又見面了。」

  「鬼醫」一陣抖索,倏跪地道:「羅公子饒我老命!」

  「七里飄香」冷笑道:「早知有今天,何必當初!」

  廳中已有厲喝!

  「把老傢伙拖出去宰了!」

  「對,對,免得惹羅公子不快,宰了乾淨。」

  羅成舉手按了一按!厲喝聲頓時靜下來,他平靜地道:「王大夫,你知道莫賊已經授首了嗎?」

  「知……知道」

  「鬼醫」已嚇得三魂出竅,臉色發青。

  羅成又問道:「莫賊已死,金環門解散了嗎!」

  「鬼醫」抖聲道:「早已星散瓦解了。」

  羅成道:「那你又何去何從?」

  「鬼醫」連連叩首道:「但求公子慈悲。」

  羅成沉聲道:「我不殺你,但你一身罪孽,何以自贖!」

  「七里飄香」一怔道:「公子,你不想殺他?」

  羅成一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惡人能回頭向善,我還是能恕他罪行。家門以仁義傳世,羅某豈能一味嗜殺而觸天怒!」

  「鬼醫」連連叩頭道:「一切但憑公子作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6:24

  羅成道:「要我作主可以,但你要至死奉行不渝。」

  「鬼醫」感激涕泣地道:「盡我殘年,不敢稍有違背。」

  「很好,就以龍虎鏢局作你的監護人,今後你就在這二淮地方住下,每日義診,以你一手醫道,不難立十萬功德,這就是你自贖前罪,自求活命惟一途徑。」

  「可以,可以!」鬼醫連連點頭。

  座中群雄個個互視頷首,齊聲道:「羅公子果然仁義俠風,天下同欽,這鬼醫一手醫道確是沒有話說,如此處置,確是含義至深,令人佩服。」

  羅成一行人又自萬家集起程了。

  千里風塵,自漠北趕到江南。已是花紅草綠,夏蟲爭鳴的季節。

  終於到了杭城,還未進城,只見一大群人已在道上佇立。

  車停了,迎上來的竟是商瓊及「托塔天王」牛釗,以及破衣幫群小。

  還有香芸、燕玉姬都來了。

  羅成慌忙下車,撲身拜倒,道:「娘,你怎麼站在這裡。」

  商瓊含笑扶起,道:「聽丐幫傳訊你到了,我忍不住要先看看你!」

  「托塔天王」牛釗粗聲地大笑道:「這一天就好像幾千年,把人都等瘋了。公子爺,你總算回來了。」

  羅成含笑道:「各位大概也累了,就一齊上車擠一擠吧,咱們一齊上九溪十八澗——天下第一幫。」

  牛釗大笑道:「何必去那種山窩裡,進出都不方便!」

  羅成一怔道:「那要到什麼地方?」

  牛釗一指岔道盡頭,道:「那不是公子現成的莊院嗎?」

  羅成愕然望去,果隱約見屋脊重疊,好大的一片。

  那正是昔年被焚的「武林第一家」,但他記得家園早已成為一片瓦爍,怎倏平地聳起樓閣呢?

  他不禁向母親望去。只見商瓊含笑道:「這是武林中八大門派,三幫六會出資為我們重行建造的莊院。」

  「哦!」羅成明白了。

  於是一行人向岔道行去。

  新建的羅家莊比舊的廣敞雄偉得多。

  「瘟地太歲」正指揮著一干幫徒在莊門口種樹的種樹,打掃的打掃,佈置的佈置,顯然,新屋落成不過是這幾天的事。

  一干幫徒及「瘟地太歲」見羅成到來,忙上前行禮。

  羅成一一還禮,拍拍「瘟地太歲」的肩膀道:「這些日子來,你辛苦了。」

  「瘟地太歲」咧嘴高興地道:「公子,這是哪裡話,我以前打家劫舍,碰上八派三幫高人還得扯風避一避!如今八派三幫見了我古某反過來打恭作揖,好不威風,十五年風水河東河西,我古福生算是過足了瘤頭,這全是你公子帶給我的光采,就憑這一點,我辛苦一點又算得什麼!」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進了莊,一切就緒,羅成回到後院私人臥室,商瓊已自後面跟了進來,道:「成兒,我有幾句話跟你好好談談!」

  羅成恭敬地扶母親坐下,道:「娘有吩咐?」

  商瓊道:「聽說宮主死了!」

  羅成黯然點點頭。

  商瓊輕輕一歎道:「真是紅顏薄命,雲大娘剛才還在要我問你,說天星宮怎麼辦?」

  羅成一歎道:「天星宮的律例,我怎麼作得了主,不過若以我的意見,宮中實在有許多地方要改革,男女不能婚嫁,實有違背人倫天理,不如還是解散了吧——」

  商瓊道:「我也是這麼想,但這些必須經過七姥同意。還有一件事,必須你自己拿主意!」

  羅成一怔道:「什麼事?」

  商瓊道:「燕家女兒與你是早已訂婚的,現在又多了冷家姑娘與香芸,你怎麼辦?」

  羅成臉色微赤,歎道:「娘,我亦不知道怎麼辦?」

  商瓊笑道:「你自己種下的情種,怎麼問起我來了。」

  羅成道:「燕姑娘且不說,香芸是雲大娘所托,沒有雲大娘,孩兒如今可能還被禁錮在天星宮中,至於冷姑娘,她爺爺更是為我而死,我又怎能不感恩圖報!」

  商瓊道:「這麼說一個也不能捨了?」

  羅成黯然無言,他心中並非是不能捨,而是有難以取捨的痛苦。

  商瓊微微一笑道:「這樣也好,為娘的就作主為你一併娶了,將來也可多二個人侍候我!」

  頓了頓,又道:「但是誰大誰小,你自己分,分不好,是你自己受苦,這一點,我做娘的不能為你出主意,免得將來偏重偏輕,被人埋怨!」

  羅成道:「娘不替我出主意,誰替我出主意,若以燕妹為大,似乎對不住香芸姑娘與冷姑娘,如以冷姑娘為大,只怕雲大娘心中不愉,真難為煞人!」

  商瓊吃吃一笑,道:「為娘的有個好主意!」

  羅成急急問道:「什麼主意?」

  商瓊道:「不如三個媳婦,無分大小,一律平等,豈不天下太平!」

  這的確好主意,只不過這樣三頭馬車,大家和氣還好,若有詛語,只怕倒霉的還是自己。

  娘兒二個正在細細商量,莊院外倏隱隱傳來一陣劈拍之聲。

  羅成一驚起立道:「出了什麼事?」

  娘兒二人急急奔向前院,才走了一半,只見牛釗急急迎上來道:「公子爺,有人送東西來了!」

  羅成一愕道:「是誰?」

  牛釗笑嘻嘻地道:「您老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說是多餘了。」

  見到牛釗那付高興得意神態,羅成心已停下一半,邊走邊問道:「牛老哥,那轟隆隆地是什麼聲音?」

  牛釗道:「公子爺,你連鞭炮聲音都聽不出來?」

  羅成一怔道:「鞭炮?為什麼要放鞭炮?」

  牛釗道:「鞭炮也是人家送的,一番好意,咱們能不接受嗎?」

  說話之間已來到莊院門口,只是莊門口站立著十七個人,赫然是八大門派,三幫六會的首腦人物。

  為首二人正是少林與武當二派掌門,二人端捧著一塊橫匾,披肩紅布,上面五個泥金大字,正是「天下第一家」。

  羅成與母親走出門口,八派三幫六會的掌門人已齊齊一禮。

  少林天癡大師道:「貧道與武當道友鑒於府上被焚,施主堅忍卓絕,終於替武林除一大害,正陽關義解『鬼醫』仁義為懷,猶見羅大俠當年遺風。特經商決,為施主莊上重行掛匾,以示天下武林共賀之意,望乞笑納!」

  羅成拱手道:「各位也太謬讚在下了,除害報仇,乃我羅成一已之私事,何勞各位跋涉而至,放炮加匾!」

  天癡大師沉聲一歎道:「少林以往多有莽撞,此來也求贖罪之意,少施主若是不納,就等於看不起貧僧與各派掌門人了。」

  這麼一說,羅成就感到不好再推托了。道:「各位掌門人既如此堅持,在下只有敬納了,但在下有一點異議,尚請乞納!」

  武當掌門人道:「少施主有何異議?」

  羅成道:「這塊匾上的字必須改一改!」

  天癡僧愕然道:「如何改法?」

  羅成道:「這『家』字範圍太小,除奸鏟邪,並非我羅成一人之力,故請改為『幫』字。」

  八派三幫六會十七位掌門人聞言怔然失色。

  武當掌門人道:「匾已刻好,如何改法?」

  「滄浪神刀」大笑道:「這還不簡單,但還得你和尚點點頭。」

  天癡僧道:「事情倉促,改匾之事,老衲與各派掌門人不會有異議,展老幫主有辦法儘管提出來。」

  「那老朽就動手了。」

  「滄浪神刀」話說完,長刀倏然出鞘。

  他把寸厚長匾直立地上,略量匾上刻字深度,站於匾旁,揚刀而起,寒光一閃,風然劈下。呼地一聲,一塊匾分成二塊,不偏不斜,斷面光滑,猶如磨過的一樣。

  有字跡的半塊立刻分開,「滄浪神刀」長刀還鞘,含笑道:「各位就請用金剛指力就地改書吧!這當場親筆手書豈非比請人刻字有意義得多。」

  轟然一聲喝采,十七位掌門個個上前,由天疾僧堅指直書「天下第一幫」五個大字,其餘的就在一角落名。

  於是鞭炮再度響起,「天下第一幫」的橫匾,就高掛在莊院大門口。

  十七位掌門人在進應受過接待,立刻告辭了。

  第二天——

  莊院門口左邊空地上,羅成與一干天星宮人親自動手,營起一堆新墳。

  墳中什麼也沒有,卻埋下了一部《天地心法》。

  這就是天星宮主的衣冠塚。

  在夕陽西下中,羅成帶著冷秋婉、燕玉姬與香芸,還有雲大娘等天星宮人,上香供牲,默默地哀悼。

  武林終歸平靜,天地間一片祥和之氣。

  然而羅家莊卻熱熱鬧鬧地辦起喜事。

  莊前莊後張燈結綵。

  三女于歸,這是天大的喜訊。

  冷秋婉、燕玉姬與香芸,個個心中暗喜,嬌羞對人。多少日子的盼望,現在總算開了花。

  其他人的高興,自然不在話下。

  只有昔日彭城的破衣幫主卻自暗暗垂淚。

  大喜之日終於來臨,巨村之中彩燈高懸,天下第一幫的兄弟們忙得不亦樂乎。

  自然,武林中黑白二道聞訊陸續前來道賀,莊前通向杭城的大路,車水馬龍,一撥撥的武林高手往天下第一幫趕,這種情形下,人頭自難免複雜,但人家是一番好意,前來道喜,能不招待麼?

  這一來,苦了羅成,接賓迎客,每天忙得頭暈腦漲。

  在大喜之日的前一夜,羅夫人與雲娘正忙著整理嫁妝,一條人影悄然潛入後院,當她走到喜房邊那一排五間廂房前,略一駐足靜聽,中間一間中正傳出羅夫人與雲娘的話聲,她立刻悄然依次巡視,房中漏出的燈火照出她的容貌身形,竟是一個女子。

  到最後一間前,貼壁聽了一聽,突然輕輕啟門而入。

  房中正有一個中年女人在整理打掃,一見有人進入,神色怔了一怔,問道:「大嫂是誰?有什麼事?」

  此女微微笑道:「我姓白,是來賀喜的,無事走走,闖到這裡來了,這是誰的房間啊?」

  中年婦女哦了一聲,含笑道:「這裡是喜娘的房間!」

  白姓女子微微笑道:「那你就是喜娘羅,尊姓?」

  「姓陸,我公公原是羅家管家……」

  白姓女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叫什麼名字?」

  喜娘道:「羅公子叫我福嫂,因為我當家的叫陸小福。」

  白姓女子神色倏變詭譎,道:「哦!福嫂,辛苦你了,不過以後我可以代你幹活。」

  福嫂方自一怔,還以為對方是在說笑,那知白姓女子身形疾掠,伸手一指就點了她麻穴,接著又閉了睡穴。

  輕輕托住福嫂的身軀,挾入脅下,溜出房外,目光四下疾掃,見四周無人,立刻一溜煙的掠入陰暗,越牆而沒。那白姓女子竟然是掃蕩勾魂堡時的漏網之魚——鯉魚島主白珊珊。

  第二天,正午吉時,在百餘來賓注視下,喜樂齊鳴中,新人由喜娘伴人禮堂,第一個是香芸,第二個是燕玉姬,伴著燕玉姬的喜娘,赫然是被鯉魚島主挾走的福嫂。

  難道鯉魚島主放她回來了?

  自然不可能,這位福嫂正是鯉魚島主所易容偽裝。

  接著第三個新人出來,是冷秋婉,紅燭高燃下,新娘的面目雖都為紅綾所掩,但是光看這三名喜娘的打扮與艷容,也使得許多男客嘖嘖稱羨。

  喜樂之聲吹奏得益發熱鬧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可是誰也不知道暗中隱隱潛伏著危險,洞房火燭夜,說不定就是血濺五步,爆出驚人的命案。

  新格人羅成也出來了,在一片恭賀聲下,步入禮堂,與三位新人參拜天地,完成大禮,接著禮成,三位新娘由喜娘伴送入房。禮堂中立刻大鬧盛宴,羅成留下,向道賀賓客還禮敬酒。

  這種場合的熱鬧情形是可想而知的,羅成酒一杯杯的往肚裡送,到酒宴至尾聲,已經喝得臉色通紅,腳步有點踉蹌。於是由牛釗扶著往洞房,有的賓客要鬧洞房,也由「滄浪神刀」等人勸住。

  羅成先進入香芸的房間,香芸正由雲娘及喜娘陪伴坐在床上,羅成笑盈盈地揭開紅綾,在燭光之下,只見香芸默默含羞,嬌艷引人,二人喝過合歡酒,雲娘已含笑道:「你還是快到燕姑娘房中去吧,她們也大概等急了。」

  羅成點頭,又由牛釗伴著往燕玉姬房中。

  燕玉姬也坐在床畔,喜娘福嫂靜靜站在一旁。見羅成進入,格格一笑,道:「你再要不來,咱們可就有點熬不住了!」

  羅成一揖道:「勞娘子久候,實因賓客太多,分身不開!」

  他語聲謙然,笑容微醉而可愛,上前正欲揭開綾巾,身旁的福嫂倏上前欺身,出手如電,直指如劍,猛向羅成胸口戳下。

  這種情形下,羅成自然毫無防備,要避無及,指已沾衣,大驚之下,也感到一陣迷惑,心想:不會武功的福嫂怎會具有這種驚人身手?

  他念頭還未轉過來,身後倏響起一聲暴吼!

  「福嫂,你幹啥?」

  怒叱聲中,羅成已被牛釗猛力抓住向後一拖,踉蹌後退,幾乎跌得仰天翻倒。但也險險逃過一指之危,死中逃生,指下驚魂,羅成滿腹酒水,已化作一身冷汗,涔涔而流。

  福嫂一擊未得手,知道自己剛才下手實在太急了一點。如今未能制羅成於死地,反而暴露了身份,神色不由一變!

  不過她有所仗恃,並不著急。羅成此刻已站起來,又驚又疑地沉聲問道:「福嫂,你剛才是做什麼?」

  格格一笑,鯉魚島主道:「羅成,你真還以為我是福嫂?」

  羅成一怔,旋即恍然悟通,當下臉色一沉道:「原來你是經過易容混進來的,你是誰?」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難道你還猜不出?」凝神片刻,羅成心頭一震道:「你莫非是鯉魚島主白島主?」

  鯉魚島主格格大笑道:「你總算不笨。」

  一聽這假福嫂就是鯉魚島主,「托塔天王」牛釗立刻一聲暴喝:「好賤人,你竟敢在這時候混進來搗亂,納命來!」

  身形就向鯉魚島主撲去。

  「不許動!」

  鯉魚島主掌心已壓在燕玉姬天靈,冷笑道:「誰敢上前半步,我就要這位燕姑娘的命!」

  這時,羅成也攔住牛釗,沉聲道:「白島主,請問福嫂在哪裡?」

  鯉魚島主道:「就在莊外不遠之處,正由釣魂魔叟監守。」

  羅成道:「白島主,過往恩怨已了,我羅成也並未再找你們,如今你們這麼做,太不應該了。」

  鯉魚島主冷笑道:「江湖上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血債血償。我手下死在你手上的已有五六人,今天若不出這口氣,江湖上還以為咱們怕了你,今後豈再有立足之地!」

  牛釗厲聲道:「羅公子不找你們算賬,已算是你們運氣,你如今反而自己來找死,以為你有幾條命!」

  鯉魚島主道:「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憑你這塊料,老娘自信還料理得了。」

  托塔天王大怒道:「賤貨,有種,咱們就出去一對一!」

  羅成卻阻止牛釗再說下去,沉聲道:「白島主淚前你自以為佔了上風?」

  鯉魚島主詭笑道:「不錯,人質在手,我自信已佔了勝面。」

  羅成道:「依你該怎麼辦?」

  鯉魚島主道:「現在請你自閉穴道,跟我走。」

  羅成道:「今天我辦不到,同時我提醒你一件事,你縱然殺了燕姑娘,只怕你也離不開這房間。」

  鯉魚島主道:「那你是想拚一拚了!」

  羅成道:「此時此刻,我實不願動武,你不妨說出一個地址,明天,我應約前往,反正你有人質在手,不怕我不到,現在你自動離開!」

  鯉魚島主俏目一轉道:「也好,我就帶燕姑娘離開!」

  「不行!」羅成道:「你可放心離開,決沒人敢阻攔住,若你一定要帶燕姑娘走,休怪我不顧一切,要動手宰了你!」

  這一來雙方頓成僵局。而房外已圍了一大堆人,他們都是被牛釗吼聲引來的,自然,滄浪神刀、鐵面飛衛俱已到了,只是他們都未進入。

  因為在這種情形下,他們知道,人進去多了,反而不好,如鯉魚島主一見人眾己寡,生了恐懼之心,說不出會孤注一擲,對燕玉姬就太不利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6:50

第二十四章 敵蹤渺渺


  滄浪神刀、鐵面飛衛、七劍神君、商瓊,還有許多天星宮人都擠在燕玉姬的房外,個個緊張焦灼,想進屋又有顧忌,不進屋,實在急得要死。俱有面面相覷,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然而屋中的氣氛更是緊張,牛釗怒火沖天地盯視白珊珊,神態隨時欲撲,羅成卻擋在牛釗前面,暗畜勁力,卻顧忌有燕玉姬,不敢輕動。

  鯉魚島主白珊珊心裡也是怦怦亂跳,現在她手中唯一的金牌就是燕玉姬,萬一羅成真抱著不顧一切的話,那她的一條命也完了。

  在僵持中,鯉魚島主也橫下了心,冷笑道:「老實說,燕姑娘已是我生命的保障,你縱能放過我,但包圍在外面的人卻不會放過我。假如你不顧一切,我也豁出這條命了,你若不信,我就先殺燕玉姬給你看。」

  說著舉掌作勢欲擊。

  「住手!」羅成厲聲一喝,倏歎了一口氣道:「好,我跟你走。」

  牛釗急急道:「公子,你千萬別上這騷孤狸的當。」

  羅成道:「不用你管,你出去請外面的人先退開。」

  牛釗跳起來道:「公子爺,你……」

  羅成沉聲道:「我自有主張,用不著你多出主意。」

  牛釗猶疑地退出房外,招呼眾人退開。

  羅成神色凝重地道:「白島主,請吧!」

  一見羅成已經屈服,心中大定,格格一笑,道:「你先把門打開。」

  羅成依言拉開房門,鯉魚島主桃花眼往房外一掃,果見人已遠遠退開,立刻抓緊已被制住的燕玉姬,道:「羅公子,你先請。」

  羅成轉身向房外走去,鯉魚島主挾著燕玉姬在後小心地跟著。走出房外,到了院中,鯉魚島主一挾燕玉姬,身形陡向牆外飛去,口中道:「你們不必再追,羅成,明晚三更,雷峰塔畔,咱們等你,只准你一人前往,若不遵守規定,你就準備為你新娘子與女傭收屍吧!」

  人影已沒,只有那銀鈴般的話聲在黑夜中飄蕩著。

  鯉魚島主一走,四周的人立刻圍了上來,新婚之夜,竟然發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每個人都感到惱怒與難過。羅成心頭雖然沉重而緊張,此刻一見七劍神君與母親,反而安慰道:「岳父、娘,事已至此,明夜我一定會想辦法救燕妹與福嫂回來的。」

  滄浪神刀接口道:「羅公子,你也不必急、老猴子已先走一步在外面等著,此刻諒必已暗中跟蹤那賤人,伺機下手,咱們還是回房去等著老猴子的消息吧!」

  商瓊表情沉重地道:「牛兄弟,後院附近就煩你派人佈置幾個暗哨,以防萬一,但千萬不要驚動前面賓客,成兒,你還沒到秋婉房中去過,現在你還是去一下吧,有什麼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羅成點點頭,懷著沉重的心情,緩緩走進冷秋婉的香閨。

  像前二間新房一樣,桌上紅燭高燃,秋婉頭披紅綾,由喜娘陪著,端坐在床上。

  經過剛才的變故,羅成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他走近床邊,輕輕佻起秋婉的頭巾,勉強露出一絲苦笑道:「婉妹,讓你久等了。」

  緩緩脫下沉重的鳳冠,冷秋婉道:「剛才玉姐房中出了事?」

  羅成沉重地一歎道:「玉姬已被鯉魚島主劫走了。」

  冷秋婉一驚失色道:「那你怎麼還呆在這裡,不去救她?」

  羅成搖搖頭,道:「對方已說,明夜三更,雷峰塔下一見高下,目前玉姬她們大致還不致有生命上的危險!」

  冷秋婉一咬櫻唇道:「成哥,強敵是謀成而動,難道你受他們擺佈?」

  羅成道:「你也不用著急,娘與展老丈正商量對策,鐘老丈已跟蹤鯉魚島主去了,準備伺機下手,等一會回來必有消息,我也要靜靜地想一想,萬一鐘老丈空手而回,我明天如何應付鯉魚島主的陰謀詭計。」

  冷秋婉道:「成哥,我代你去?」

  羅成道:「這怎麼行?鯉魚島主用心是在殺我,你去不但救不出燕姑娘,反白送上一條命,你萬萬不要作這種傻事。」

  門口倏響起一聲嫩脆堅決的語聲:「我去。」

  兩人轉首一望,推門進來的競是香芸。

  「啊!香芸姐,」冷秋婉訝呼道:「你也知道啦?」

  香芸微微一笑,道:「婉妹妹,我早知道了,而且還想好了對付方法!」

  羅成一怔道:「什麼方法?」

  香芸道:「我易容裝扮成你,明日赴約,你暗中跟去,從旁伺機下手,一明一暗,隨機應變,就是十個鯉魚島主,也要叫她喪命雷峰塔。」

  羅成沉思片刻,頷首道:「這對策好是好,但鯉魚島主陰險狡猾,非同一般人。昔日安下鯉魚樓,差些把俠義同道一網打盡,就可以瞭解她心計之深,不可莫測,所以我猜測不會有什麼效果。」

  香芸道:「你不贊同我的計策,莫非有更好的辦法?」

  歎了一口氣,羅成搖搖頭。

  香芸一哼,道:「堂堂天下第一幫幫主若被一個鯉魚島主難住,豈不讓武林中笑咱們是紙紮的老虎?」

  羅成苦笑道:「若憑功力,我不會怕哪一個,可是我不能不顧忌玉姬與福嫂在他們手中。」

  話聲方落,一人匆匆衝入房中,是鐵面飛衛鐘靈山。

  「啊!鐘老丈,」羅成急急迎上去道:「情況如何了?」

  「鐵面飛衛」鐘靈山苦笑道:「我暗伏在莊外,暗暗追蹤那鯉魚島主,哪知到了湖邊,卻被人攔住了。」

  羅成一怔道:「被誰攔住了?」

  「鐵面飛衛」道:「一個神秘蒙面人。」

  羅成蹙眉道:「老丈知道他身份嗎?」

  「鐵面飛衛」道:「不知道,那傢伙功力之高出乎我意料之外,交手三招,居然未讓半分。結果不但鯉魚島主溜走了,那傢伙也溜走了,我這個跟斗栽得不輕。」

  羅成道:「鐘老丈,我娘知道了沒有?」

  「鐵面飛衛」道:「我回來就先到令堂那邊,他們也正在商量著對策。」

  羅成心情沉重地道:「如此看來,鯉魚島主這次還不止一個人。」

  「鐵面飛衛」道:「所以明夜之約,必須要有萬全準備。」

  羅成毅然道:「人質在別人手中,鯉魚島主那夥人要如何對付我,又一無所知,咱們什麼準備都是空的,明夜我就一個人赴雷峰塔,看他們又能如何?」

  「鐵面飛衛」忙道:「羅公子,千萬不可莽撞,好在還有一天一晚時間,大家好好商量一番再說。」

  這時,門外一陣步履之聲,接著響起二聲敲門聲後,房門緩緩開啟,進來的是商瓊。

  「娘!」羅成迎上去,道:「前面賓客都安排好住宿之處了嗎?」

  商瓊道:「這點你不必去操心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也不必為了剛才的變故,我與展大俠及你岳父已商量過,明天你堂堂皇皇去赴約,我與展大俠等暗中跟去,明暗齊下,我不信收拾不了這批鬼魁魑魃。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商量細節。」

  羅成道:「也只有如此了,娘,你也該好好休息。」

  商瓊點點頭,與「鐵面飛衛」出房。

  香芸這時俏眼一轉道:「成哥,我有個主意。」

  香芸道:「我們何不此刻暗暗趕到雷峰塔去查看一下!假如鯉魚島主在那邊,一定不會防到咱們會去,正好趁機救燕家姐姐脫險,假如雷峰塔無人,咱們就預先潛伏在雷峰塔中,以選待勞,看看他們到時耍什麼花樣!」

  羅成點點頭道:「這主意倒不錯,不過娘不會贊成的。」

  香芸道:「何必要娘知道,依我想,由我與秋婉妹陪你去就夠了,以咱們三個實力,無論是明斗暗鬥,不信還鬥不過鯉魚島主;」

  「好。」羅成也下了決心,道:「那我們收拾一下走吧!」

  於是三人換下了喜服,收扎利落,各自佩好長劍,那知剛輕輕啟開房門,卻見門外已站著一個人,竟是昔日彭城的破衣幫主,已被商瓊收為義女的駱秋楓。

  羅成一怔道:「楓妹,你怎麼站在門外,一聲不吭?」

  駱秋楓含笑道:「小妹特地來拜見新嫂子的,看你們樣子,似乎要出去,敢情是想去覓鯉魚島主?」

  羅成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不錯,但你千萬不要去告訴我娘!」

  駱秋楓道:「大哥,你不必去了。」

  香芸一怔道:「為什麼不必去了?」

  駱秋楓道:「不瞞二位新嫂子說,我們破衣幫的小兄弟都已出去,全面搜索,一則他們年紀小,不虞被強敵發覺,二則搜人探消息,是破衣幫最拿手活兒,所以大哥與嫂子們儘管等,只要萬小寶回來,保證有消息。」

  羅成蹙眉道:「奇怪,娘剛才為什麼不告訴我?」

  駱秋楓格格一笑,道:「大哥!老實告訴你,乾娘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過這個主意差錯不了,只要那個壞女人不離開杭州,萬小寶一定會找到他們!」

  羅成皺眉道:「杭城周圍地方不算小,他們又怎麼找法?」

  駱秋楓卻似胸有成竹地道:「那壞女人俘了燕姐姐與福嫂,總不會住客棧,必是潛隱在什麼荒涼的地方,所以我已告訴萬小寶,把小兄弟分成八批,每個方向二人為一組,以雷峰塔為焦點,專門找荒廟破寺踩探,一有消息,一個人盯在那邊,另外一個回來報訊,這樣大概不會有差錯吧!」

  羅成點點頭,歎息一聲道:「既然如此,咱們就等著吧,楓妹,你也一齊進來坐下談談吧!」

  駱秋楓格格一笑道:「大哥,雖然丟了一位新嫂子,但是還有二位陪著你呢,百年大喜,洞房之夜,你就安心與二位新嫂嫂聊聊吧,我不做夾心棍子了,有消息我就會來告訴你們。」

  說完,一溜煙就奔向外院。

  深夜的夜色中有二點黑影在荒道上走走停停。

  四周萬籟俱寂,這二點黑影去的是西北方向,正是奔向西湖方向。

  這二個人身不滿三尺,穿的倒是綢衣綢褲,極是講究,原來竟是兩個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孩子。

  這二個不是別人,正是萬小寶與小狗子。二個邊走邊向四面張望。

  走著走著,小狗子說話了:「小寶哥,在前面左邊林中有座三官廟,我半個月前還與阿傻來玩過一次,廟中荒涼得很,也沒有人管,這條路上除了這座廟外,就沒別的地方可以藏人了。」

  萬小寶嗯了一聲道:「去看看再說,若沒有什麼線索,咱們就直接趕往雷峰塔。」

  小狗子道:「這麼晚到雷峰塔可能有困難。」

  萬小寶道:「什麼困難?」

  小狗子道:「要找船呀,半夜三更,哪裡找船渡過去?繞著湖邊走,非得到天亮才能到。」

  萬小寶道:「天亮就天亮,反正找不到那個壞女人,咱們回去臉往哪兒擺!」

  小狗子道:「快到了,就由左邊小道穿過林子,那座荒涼的三官廟就在林子後面。」

  萬小寶道:「現在起小心一點,萬一廟中有人,咱們不准說話,一切都用手勢。」

  小狗子點點頭,二人竄向岔道,穿過樹林,就見到一座黑沉沉的荒廟,前面的圍牆已經半塌,從外望去,黑沉沉地,陰森無比。

  萬小寶搖搖頭低聲道:「不像有人。」

  小狗子低聲道:「這廟後面還有二間破房子,咱們要不要去後面看看。」

  萬小寶點點頭道:「後面既有屋子,當然得去看看。」

  於是二小一前一後爬過半塌的土牆,輕悄悄掩近黑沉沉的大殿,一步一步向殿後走去。

  轉向殿後,是一座四方院子,左右各有一間破房,紙窗破爛,門扉斜擱,顯然久已無人居住,可是此刻右邊的房中卻透出一點搖曳不定的燈火。

  萬小寶精神頓時一振,向小狗子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在後面守候,就輕輕掩近窗邊,向屋中偷偷望去,只見一張破桌上點著一盞黯淡的油燈,桌前二人相對席地而坐。

  左邊一個滿頭灰髮,蒼老枯瘦的黑衣老婆子,右邊坐著的赫然是神秘的蒙面人。

  只見老婆子道:「貢老,明夜羅成赴約,他那批黨羽必然會暗中跟去,我們只有二個人,怎麼阻擋得住!」

  蒙面人語聲冷峭又傲然地道:「任他千軍萬馬,咱們也攔得住。」

  老婆子點點頭道:「貢老,你的功力,我呂五娘非常欽佩,不過好漢擋不住人多,到時他們一窩蜂上,只纏不拼,到時你老又怎能面面皆顧?」

  蒙面人嗯了一聲點點頭道:「以你之見該如何?」

  呂五娘道:「以我看法,根本用不著半途截攔,人質在手,還怕他們會飛上天去?不如集中力量,明晚在雷峰塔迫羅成就範。」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不錯,五娘,咱們談到此為止,門外還來了客人呢。」

  呂五娘一驚起立,對門外厲聲喝道:「是誰?」

  萬小寶這時大吃一驚,知道要跑也跑不了,急忙向小狗子打了一個撤退的手勢,人卻站起來,坦然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羅成呆呆坐在房中,焦灼不安,冷秋婉與香芸也焦急地陪伴著。時已三更,桌上的紅燭雖然仍在高燃,可是房中已沒有新婚之夜那種寧靜旖旎的氣氛。

  驀地,一陣腳步聲奔近,接著房門被推,匆匆進來的是駱秋楓,後面跟著的是小狗子。

  羅成精神一振,立刻站起來道:「你慌慌張張的樣子,敢情有了消息。」

  駱秋楓點點頭道:「的確有了消息,但是萬小寶卻失了風,被對方逮住。」

  羅成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

  駱秋楓把小狗子一把推到羅成面前,催促道:「小狗子,你還不快把經過情形說給羅大哥聽。」

  「是,是,」小狗子結結巴巴道:「就……就在往西北那條路上的荒廟裡。」

  羅成忙問道:「看到燕姑娘與福嫂沒有?」

  小狗子忙道:「是小寶哥掩近門口查看被人發覺了,我是在後守候,他打手勢要我趕快回來通知,所以我立刻跑回來,至於燕姑娘與福嫂在不在那邊,我一點都不知道。」

  香芸歎道:「唉,你怎麼不上去看一看。」

  駱秋楓笑道:「香芸姐,這你就不知道了,破衣幫踩線探窯,有個規矩,一向是二人一組,一前一後。前面的人探查出情況,立刻傳達給後面的人,守候的人絕對要服從踩線人的指示,不准稍有違背。這樣才能避免同時被敵方發覺而遭陷落,弄得一個也回不來,致使信訊中止。」

  羅成接口對小狗子道:「但是小寶也該把看到什麼告訴你才對。」

  小狗子道:「小寶哥的手勢只告訴我屋中是仇敵方面的人,叫我快撤退,做完手勢,他就自己闖進去了。」

  羅成急不稍待地道:「小狗子,你帶路,咱們立刻走。」

  萬小寶走進那間禪房,屋中的蒙山怪嫗呂五娘與蒙面人齊都怔了一怔!

  他們料不到在門外的人竟是這麼一個小傢伙。

  蒙山怪嫗首先厲聲厲色道:「小傢伙,夜半三更,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是誰叫你來的?」

  萬小寶心念一轉,倏舉袖掩面,號啕大哭。

  蒙山怪嫗灰眉一皺,蒙面人已緩緩道:「呂五娘,對小孩子這樣問法,怎能問得出什麼?」

  說到這裡,緩和語聲,問道:「小把戲,你不用怕,咱們對你決無惡意,來,告訴我,怎麼來的?是不是迷路了?」

  萬小寶是鬼精靈,他欲哭無淚,光在乾號,但卻用手拚命揉擦眼睛,揉得紅紅地,避免露出破綻,一面抽噎著,一面搖搖頭。

  蒙面人語聲益發柔和,招招手道:「來來,乖乖告訴我,既不是迷路,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

  萬小寶挨近二步,裝出萬分委屈地道:「我是被後母趕出來的。」

  蒙面人道:「你家在何處?」

  萬小寶打量著神秘蒙面人,訥訥道:「我是茅家埠人,離此三里多遠。」

  蒙山怪嫗一哼,道:「我可不信,這小傢伙怎麼不往別處走,偏往這裡跑,貢老,咱們寧可小心些,莫要弄得陰溝裡翻船。」

  蒙面人點點頭道:「不錯——」

  「小把戲,你說的是真話?沒有騙我?」

  萬小寶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騙你們?」

  蒙面人道:「你家在何處?」

  萬小寶訥訥道:「老爺子,你……你是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7:08

  蒙面人語聲柔和地道:「把詳細的地址告訴我,或許我們可以幫助你,使你的後母回心轉意。」

  萬小寶道:「不,我不回去。」

  蒙面人一怔道:「為什麼?」

  萬小寶道:「我回家也是受罪,不知不回去,在外面還自由舒服得多!」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一個小孩子,流浪在外,靠什麼生活!小把戲,聽話,告訴我,姓什麼?叫什麼?」

  萬小寶撒賴道:「不,我不回去!」

  蒙山怪嫗呂五娘冷笑一聲道:「哼!小傢伙,你不是怕回去,是回不去吧?」

  萬小寶怔了一怔,訥訥道:「老婆婆,我……我是回不去。」

  蒙山怪嫗死魚眼一瞪,厲色道:「你總算說實話了,是不是你的家根本不在茅家埠!」

  萬小寶大吃一驚,忙道:「不……不,是住在茅家埠!」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小把戲,你別在老奶奶面前吃豆腐了,還是老老實實說吧,你裝得雖妙,可是你忘了自己的聲音,根本不像杭城人。」

  呂五娘冷冷一笑,接口道:「還有,小把戲,你剛才在哭,卻是乾號,沒有眼淚,裝得雖像,可是在你老奶奶面前,你還是差了這麼一點點。」

  蒙面人接口道:「小把戲,你還是把來此用意坦白說出來吧,深更半夜,你總不會無緣無故跑來這裡吧!」

  此刻的萬小寶,一顆心是井裡的吊桶,七上八下,就在這時,突然三條人影自門外閃入。

  蒙面人驀地長身而起,喝道:「是何方朋友光臨?」

  背對著門的萬小寶急忙轉身一望,見競是羅成與秋婉、香芸,心中大喜。

  他不愧是個鬼精靈,趁呂五娘與蒙面人驚愕不備一剎那,就在地上一滾,竄向羅成,挺身跳起來道:「羅大哥,這二個就是鯉魚島主的同黨。」

  香芸目注蒙山怪嫗,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你這個老婆子,以前在正義幫中為莫於道為虎作倀,現在居然做起鯉魚島主的走狗起來了,真該殺!」

  「住口!」

  蒙山怪嫗厲聲道:「老娘正想報正義幫中一掌之恨,正好你們送上門來,只怕你們今天是有來無回。」

  羅成冷冷道:「呂五娘,巫山之巔,你在我劍下幸逃一命,今天還好意思冒大氣,假如有種,何妨上來,我在三招之內,取不下你項上人頭,從此不姓羅。」

  蒙山怪嫗滿佈皺紋的臉上,頓露怯意,目光一瞥身邊的蒙面人,色厲內茬地道:「羅成,你用不著仗藝欺人,今夜只怕你不敢動我老婆子一發一毫,除非你想替那燕丫頭收屍!」

  羅成道:「也罷,呂五娘,燕姑娘人呢?」

  一直未開口的蒙面人接口道:「不在這兒。」

  羅成移目注視著:「說了半天,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蒙面人搖搖頭道:「山野之人,不必問姓道名。」

  羅成道:「燕姑娘不在這兒,在哪兒?」

  蒙面人道:「白島主不是與你約好明夜三更在雷峰塔一會嗎?」

  羅成道:「我想問閣下一言。」

  蒙面人道:「清說。」

  羅成道:「閣下與我有仇嗎?」

  蒙面人道:「沒有。」

  羅成道:「既然無仇,閣下為何又為虎作悵,淌這場混水。」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要我不趟這場混水,可以,取下府上那塊『天下第一幫』匾牌,我立刻抖手就走。」

  羅成臉色一沉道:「這就是你的回答?」

  蒙面人道:「不錯,這就是我的答覆。」

  羅成沉聲道:「閣下不後悔?」

  蒙面人大笑道:「後悔就不會來了。」

  羅成緩緩掣出長劍,道:「閣下既有這份膽子挑戰,就出去一搏吧!」

  蒙面人寬大的衣袖一抖,二柄白森森的枯骨雙錘,已自在手,道:「正想領教!」

  身形如箭,撞碎紙窗,人已停立院中。

  羅成對香芸與秋婉、秋楓道:「這老婆子就交給你們了,務必留下活口,追查燕玉姬的下落!」

  話落人也向院中縱去。

  香芸對蒙山怪嫗微微一笑,道:「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看你還有什麼戲法好變!」

  蒙山怪嫗想不到蒙面人竟然甩下她不顧,心中微微發慌。

  冷秋婉緩緩道:「呂五娘,只要你說出鯉魚島主把燕姑娘劫去何處,我們決不為難你。」

  蒙山怪嫗厲笑道:「你們軟硬皆施,花言巧語,休想老娘會講,有種咱們就出去公平決鬥!」

  冷秋婉一歎道:「呂五娘,你已一大把年紀,怎地至死不悟。」

  香芸道:「婉妹,跟這老婆子再嘮叨也沒用,呂五娘,姑娘現在就要鬥鬥你,你準備準備吧!」

  掣出長劍,就向呂五娘逼出。

  呂五娘一橫枴杖道:「咱們出去一拼生死!」

  香芸道:「你用不著打溜的主意,婉妹,你掌住門戶,讓我來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話聲中一劍轟然刺出。

  蒙山怪嫗呂五娘心機被揭破,知道走已不可能,一咬牙,杖帶銳風,八十二招追風杖法,立刻連環出手。

  香芸一劍落空,不敢大意,天星宮的神鬼六式劍法也接連出手。

  同時之間,屋外院落中羅成與蒙面人也搏鬥得激烈無倫,蒙面人那一對枯錘竟是幻變無方,羅成接連施出煞招,居然絲毫未佔上風。

  敗過天星宮主,也受傳於萬象老人,見過被監於天星宮中二十餘位罕見的武林高手,可是卻未聞武林中竟有這麼一個傑出人物。

  羅成愈打心中愈奇,不由劍勢一緩,道:「閣下好功力,能否出示一下真面目!」

  蒙面人冷笑道:「打敗了我,再看不遲。」

  枯骨錘猛作十字形掃出。

  羅成默運萬象心法,長劍虛虛一圈,化開對方攻勢道:「英雄惜英雄,在下倒頗想與閣下交個朋友。」

  蒙面人道:「交朋友不難,天下第一幫的龍頭首座由我來坐!」

  羅成大笑道:「有何不可?」

  蒙面人一對枯骨錘在招式上依然未放鬆絲毫,口中道:「口言無憑,羅成,只要你棄劍對我一拜,就算你是真心誠意。」

  羅成劍勢一緊,刷刷刷,寒光如匹練匝繞,冷笑道:「只要你有本事,我拜你一拜,又有何妨!」

  蒙面人厲聲道:「原來你在逗老子,照打!」

  枯骨錘猛向羅成砸至,他似乎怒極發威,雙錘一前一後,劃空風嘯,臨到羅成胸前,手腕疾轉,陡然幻出二朵錘花,左右一分,已向羅成頭部左右夾擊而下。

  羅成長劍本想挑蒙面人手腕,可是劍勢挑空,雙錘已至,他大吃一驚,幻影身法已下意識地施展而去。

  蒙面人眼前一花,倏覺人影已失,接著噹一聲大響,雙手用力過猛,錘碰錘,反震得自己雙腕麻木,險些雙錘脫手。

  就在這時,身後劍風已至,不用看也知道必是羅成長劍已至,蒙面人慌忙身形前撲,旋即一個怒龍翻身,雙錘猶如二圈白光,反手一招「天魔追魂」,飛砸而出。

  羅成大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一挑,人如箭射,一式「鬼王點名」,挑飛襲到的枯骨錘,身劍合一向蒙面人疾刺而去。

  這—招正是神鬼三式中的「鬼三式」,盛怒而發,威勢豈同等閒,蒙面人錘勢落空,劍勢已到,慌忙仰身倒掠,口中道:「羅成,你難道不顧燕姑娘的命了?」

  聞言一呆之下,羅成劍勢不由略頓,卻見蒙面人已滑出三尺,陰笑道:「今夜就此另過,明夜按時履約,咱們再分一個勝負!」

  說完騰身而起,身形一閃而沒。

  院落中羅成與蒙面人打得有頭無尾,可是破落的禪房中卻打激烈萬分。

  萬小寶與駱秋楓把住門口,冷秋婉守住窗戶,香芸等於是甕中抓龜。

  可是蒙山怪驅似知道無法全身而退,拼上了命,一派招式,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這一來,香芸卻有了顧忌,她必須留對方活口,所以有好多致命煞招,眼見有隙可趁,卻不敢施展出來。

  俗語說,一人拚命,萬夫莫擋,加上香芸心有顧忌,功力上低一籌的呂五娘此刻居然打得略佔上風,使香芸處處受制。

  萬小寶與駱秋楓只看得提心吊膽,駱秋楓是又氣又急。正在這種僵持不下的情況下,羅成已到門口,萬小寶一見羅成,忙道:「大哥,這老賊婆潑辣得很,你快助大嫂一臂之力。」

  羅成點點頭,跨進門檻,抬臂揚手,一縷指風已破空而出。

  豁出了性命的蒙山怪嫗呂五娘陡感右臂一麻,滿空飛舞的杖影立刻散亂,香芸卻趁此剎那,一腳踢翻呂五娘,長劍已抵著對方心頭,左手向下一拍,制住了呂五娘血脈,氣呼呼地道:「呂五娘,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蒙山怪嫗真氣一散,厲聲道:「在旁邊抽冷子暗算,真虧你們號稱天下第一幫,自命俠義道人物!」

  香芸叱道:「住口,我看你是想吃點苦頭。」

  長劍就向呂五娘腿上刺去。

  「且慢!」

  羅成忙伸手托住香芸手腕,對蒙山怪嫗道:「呂五娘,如今我井不想殺你,只要你說出鯉魚島主是否把燕玉姬劫往雷峰塔,我立刻就讓你離開!」

  蒙山怪嫗一咬牙道:「任你要剮要殺,休想我說一個字。」

  羅成冷笑道:「要向我羅成挑戰,可以堂皇下帖,各憑武力,我羅成沒有不接受的道理。用陰謀劫人,這又算是哪門子邪理?」

  蒙山怪嫗冷笑道:「你用不著跟我辯大道理,除了你明夜三更到雷峰塔赴約外,我不會告訴你半個字。」

  冷秋婉道:「你以為咱們真的不能殺你?」

  蒙山怪嫗狂笑道:「老娘早已說過,不在乎生死。」

  羅成冷笑道:「很好,看你模樣,似乎在嫌命長,但我既說過不殺你,自不便食言,但我要你嘗嘗不死不活的滋味!」

  駱秋楓插口笑道:「大哥,整人我最拿手,這老賊婆交給我,包管整得她有什麼說什麼,不敢留半句話。」

  羅成點點頭道:「好,那就交給你!」

  駱秋楓向萬小寶道:「小寶,你到外面去折點細小竹枝來!」

  香芸疑惑地道:「你要細竹枝做什麼?」

  駱秋楓裝了一個鬼臉,道:「我要做把毛刷子,把老賊婆的衣服脫掉,先把她那身皮刷下來,再慢慢整她個不死不活。」

  萬小寶哈哈笑道:「對,駱大姐,虧你想得出這種絕招!」

  駱秋楓得意地一瞪眼道:「你還不快去辦事。」

  「是,是。」

  萬小寶也做一個鬼臉,一溜煙地向屋外奔去。

  躺在地上,穴道被制,手腳絲毫無法動彈的蒙山怪嫗厲叫道:「小丫頭,你膽敢這麼折磨老娘?」

  駱秋楓道:「你再凶也沒用,今天不讓你嘗嘗破衣幫的手段,你還不知道姑娘我是幹什麼的。」

  這時萬小寶已匆匆奔入,手中拿著一大把細竹,道:「駱大姐,這些夠不夠?」

  駱秋楓摘掉一點竹葉,道:「夠了,現在你與羅大哥出去站一會兒。」

  羅成一怔道:「出去做什麼?」

  駱秋楓道:「我要先把老賊婆的衣服脫下,大哥在這裡不方便。」

  羅成苦笑著搖搖頭,剛舉步想走,已見蒙山怪嫗吼道:「羅成,你不能讓這麼一個小丫頭折磨我!」

  駱秋楓道:「怎麼?只許你們放火,不准咱們點燈?老母狗,我今天非要整整你!」

  香芸道:「呂五娘,你現在說還來得及,稍待現醜丟了人,還不是一樣要說。」

  駱秋楓道:「大嫂,跟她說好的沒用,還是羅大哥先避一避,咱們先把她衣服脫光,刷她一刷再說。」

  「不!不!」

  蒙山怪嫗哀吼道:「我說,我說。」

  香芸向駱秋楓使了一個眼色道:「沒人阻擋你說話,先說,鯉魚島主把人劫往何處?」

  蒙山怪嫗吃吃道:「就在離雷峰塔不遠的李家廢園中。」

  羅成道:「除了鯉魚島主外,還有些什麼人物?」

  蒙山怪嫗道:「有釣魂魔叟、貢老、及鯉魚島主一干部下!」

  羅成道:「你說的是真話?」

  蒙山怪嫗一歎道:「我既然說了,又何必騙你,只希望你能履行諾言。」

  香道:「你說得貢老是誰?」

  蒙山怪嫗道:「就是剛才那個蒙面人!」

  香芸道:「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蒙山怪嫗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羅成道:「既已知下落,事不宜遲,小寶回去報訊,秋楓就在此地看守著她,芸妹,咱們就到李家廢園去一趟。」

  蒙面怪嫗叫道:「羅成,你說過放我走,怎地又毀了諾言。」

  羅成冷冷道:「待我去證實後,自然不會難為你。」

  說完偕同香芸與秋婉立刻離去,出廟直撲李家廢園。

  李家廢園就在西湖邊,這一帶風景幽美,依山傍水,脫俗出塵,可是相傳這座廢園是座凶宅,不但久無人住,而且遊人鄉里都遠遠避開,以至一座寬廣深邃的園子,變成了艾草遍地,狐鼠沒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4-14 00:07:26

  尤其在這深夜,李家廢園中漆黑一片,猶如鬼域。

  羅成與香芸、秋婉撲到廢園裡,就停了下來。謹慎地察看情勢,香芸低聲道:「這裡一點聲息也沒有,似乎沒有人。」

  羅成歎道:「事情真這麼巧合,記得上次天星宮主就駐在這座廢園中,現在鯉魚島主居然也看中了這塊地方。前面看不到人,咱們就到後面小心地搜它一搜!」

  仗劍向裡一步一步搜進去。

  於是三人輕巧地過了二重院子,前面一排四間平屋,倏現出燈火。

  羅成一震,停步沉聲道:「他們果然住在這裡。」

  香芸道:「咱們包抄闖進去!」

  羅成搖搖頭沉聲道:「用不著包抄,人家已經發現咱們了。」

  香芸與冷秋婉方自一驚,二丈遠一棵大樹上倏響起一聲嬌笑道:「羅小子果然好功力,咱們就在這廂迎候了。」

  隨著語聲,一條人影,曼妙地臨空飛落。

  羅成定神望去,原來是在鯉魚樓中看過一面的曼曼。不由沉聲問道:「在下來拜候白島主,在嗎?」

  黑影中倏又閃出一條人影,嬌聲道:「在,奴家已在此恭候大駕。」

  說話的正是鯉魚島主白珊珊。

  羅成抱拳道:「白島主,咱們並無深仇大恨,你何必俘人為質,以歹毒的手段,對付我!」

  鯉魚島主冷笑道:「話是不錯,但今天奴家縱然罷休,卻另有二位朋友不答應。」

  羅成道:「誰!」

  「我!」

  屋中的門戶一啟,倏走出二人,一個赫然是釣魂叟,另一個卻是那神秘的蒙面人。

  羅成冷冷道:「想不到釣魂叟也在這裡,塞外留汝一命,你還敢來送死!」

  蒙面人卻接過話頭道:「羅成,你不用著盛氣凌人,任何事可以衝著我來!」

  羅成冷笑道:「你又是誰?見不得人的東西,用一塊布蒙著臉,還有臉充人!」

  蒙面人厲聲道:「就憑你這句話,今天你就死無葬身之地。」

  羅成道:「廢話少說,你們是一齊上,還是一個個上!」

  釣魂叟厲笑道:「還要動手,老夫看你們就自縛雙手吧!」

  香芸冷笑道:「憑什麼?」

  鯉魚島主倏向屋中高聲道:「先把那個村婦押出來!」

  話聲方落,屋中立刻走出二條人影,在前面的正是福嫂,雙手反縛,後面正是鯉魚島主的部下巧巧。

  福嫂一見羅成,大叫道:「公子——」

  舉步欲往前奔,卻被後面的巧巧一把拉住,嬌笑道:「別動。」

  左手的匕首一舉,立刻比在福嫂的咽喉。

  福嫂駭然失色,噤口不言。

  蒙面人道:「羅成,你若再敢逞強,我就先宰了這村婦。」

  怒火千丈的羅成慨然一歎道:「罷了,你要我如何?」

  蒙面人道:「自縛雙手,任我處置!」

  羅成左思右想,毫無對策,亂嘈嘈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道:「閣下似乎非要殺我羅某不可?」

  蒙面人道:「正是。」

  羅成道:「我與閣下究竟有何仇恨!」

  蒙面人陰笑道:「我今天不殺你,你將來也不會放過我,可知我為了今天,費了多少心計嗎?」

  羅成惑然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坦白的說,我並沒有殺你的企圖!」

  蒙面人道:「少扯閒話,你如不想這村婦死,就該自縛雙手了。」

  羅成道:「我可以任憑閣下處置,但必須答應我二項條件。」

  蒙面人道:「什麼條件?」

  羅成道:「放了福嫂與燕姑娘,這是第一個條件。扯下你的蒙面黑布,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這是第二個條件。」

  蒙面人想了一想,道:「這二點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羅成道:「那就請閣下先履行第二項條件,讓我看看閣下真面目。」

  蒙面人伸手緩緩取下面巾,羅成注目之下,心頭大怒道:「龍三游,是你!」

  龍三游哈哈狂笑道:「不錯,昔日龍家堡見過一面,羅成,你還記住!」

  羅成咬牙切齒道:「好惡賊,年餘不見,想不到你不但學得一身絕頂功力,而且心機也更為歹毒!」

  龍三游道:「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羅成,我已履行諾言,你現在背過身子,反剪雙手吧,縛住了你,我立刻放燕玉姬與村婦離去。」

  「好。」

  羅成說完,正欲轉身,福嫂倏大叫道:「公子,你不能為我而不顧自己性命,公子……」

  其聲驚哀欲絕,顯然;她並不太顧全自己生命的安危。

  香芸也急急道:「不錯,成哥,你不能如此做。」

  羅成臉上流露著一片肅穆的表情,道:「福嫂,你不必多顧慮,我已決心先讓你脫離虎口,至於我自己,相信他們在一時之間,還不至於殺我,不必為我擔心。」

  冷秋婉道:「他們如此處心積慮,正是想殺你,你怎麼說他們不會殺你?」

  羅成轉首微微一笑,道:「殺我羅成一人,他們又能得到什麼?至多洩恨而已,但是他們除了洩恨之外,卻還有以我為質,左右武林的野心,他們豈能讓我一死了之。」

  龍三游大笑道:「羅成,你果然聰慧,你快轉過身去,讓我們上綁吧。」冷秋婉急急道:「你既洞穿他們的奸謀,更不應該束手自縛!」

  香芸接口道:「對,咱們跟他們拼了!」

  羅成臉色一沉,道:「芸妹、婉妹,以前你們怎麼做,我管不著,但是今天你們已是我的妻子,你們是不把我放在眼中,自作主張呢?抑是還聽從我的話?」

  這番話份量太重,使得冷秋婉與香芸一呆,情不自禁掉下二行情淚,微微一揖道:「夫君既固執自見,賤妾自不能違背,你如一死,我們也即殉從,相見於地下!」

  一棄手中長劍,羅成歎道:「我豈是固執己見,實是不得不如此,須知這批豺狼虎豹殘毒無情,我羅成又豈能不仁不義,棄一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不顧,而自毀仁義家風!」

  「是。安等已知道夫君心意了。」

  冷秋婉與香芸齊齊低下頭去,齊聲回答,她們似被羅成的剛正仁義之氣感動,焦灼的心情一變,反而平靜清明起來。

  龍三游在那裡催促道:「羅成,你們夫妻也敘過話了,再要拖延,休怪我龍某翻臉無情。」

  羅成道:「但我最後還有一個要求!」

  羅成道:「你留下一個人質已夠,何必再威嚇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希望你能擺出一點君子風度。」

  龍三游想了一想,道:「也罷!」

  轉首向巧巧吩咐道:「放了她!」

  巧巧手一鬆,福嫂立刻急急走近,道:「公子,人只有一條命,你千萬不能進他們的圈套。」

  羅成臉色一沉道:「你退下,稍待有兩位夫人保護你離開。」

  望著羅成嚴肅的臉色,不敢再作聲,羅成這時對龍三游道:「你們可以過來上綁了。」

  說完平靜地轉過身軀,雙手反剪,坦然而待。

  龍三游向釣魂叟施了一個眼色。

  釣魂叟點點頭,手中釣魚桿一揚,釣魚絲已無聲無息地向羅成捲至。

  那份准、快、穩簡直神乎其神。可是羅成就在手腕碰到那條釣魚絲剎那,身形立刻順著那條魚絲如電倒掠而起。

  在旁人看來,似乎是釣魂叟收絲反捲,把羅成拉過去一般。釣魂叟方自發覺有異,羅成已掠至面前,凌空一個大車輪,右手一揚,指風已猝然點出。

  哇!一聲慘叫,釣魂叟心穴在羅成全力一擊中,仰天翻倒地上。

  旁人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羅成的身軀又彈向龍三游,又是一指點去。

  可是龍三游已有警覺,怒喝道:「小子,你敢施詭計!」

  身形一閃,枯骨雙錘,施出「雷公十八打」,迅雷般反擊而出。

  羅成已知道龍三游身手今非昔比,赤手空拳,不敢硬摘其鋒,身形急退三尺,大聲招呼道:「香芸,把長劍擲給我,好好保護福嫂,秋婉,你盡力圈住姓白的女人,別讓他們進屋。」

  這時的香芸才知道羅成早已胸有成竹,聞言精神振奮無比,拾起羅成拋在地上的長劍,向羅成擲去,喝道:「接住了!」

  羅成躍身凌空取劍,龍三游一聲暴喝,隨身跟蹤而上右手錘欲挑長劍,右手錘一招「雷公霹靂」,擊向羅成後心。

  但是香芸第一枝劍擲向羅成,靈機一動,手中長劍也跟著力擲而出。但目標卻是對準著龍三游。

  全神對付羅成的龍三游哪防到香芸竟有這一手,一溜寒光,凌空厲掣,正中他後心。

  羅成手剛觸劍柄,發覺龍三游錘風已至,只得擰身閃避,就在這剎那,卻聽見龍三游一聲慘叫,一怔之下,身形落地,回身一看,卻是龍三游已長劍貫胸,倒地猶在掙扎。

  香芸已急急奔過來,道:「成哥,你快去幫婉妹妹忙,這裡讓我來處理。」

  羅成忙道:「不,你小心龍賊死而不僵,我要先進屋去救玉姬!」

  那知話剛說完,身形未動,屋中倏又傳來一聲尖厲的慘叫。

  這聲慘叫嚇得羅成心碎膽裂,他身形如箭一般,彈向屋中,口中大叫道:「玉姬!玉姬!」

  在下意識中,他以為燕玉姬遭了毒手,但進門一看,原來燕玉姬仍好好地在屋中,滄浪神刀及鐵面飛衛等人俱已到達,擠了一屋子人。地上躺著一個女子,長劍貫胸,已奄奄一息,剛才那聲慘叫,原來是由她發出。

  羅成緊張的心神頓時一輕,驚喜地道:「展老丈,你們到了,我怎麼不知道?」

  展雄哈哈一笑道:「為了你新婚夫人的安全,咱們實在不敢驚動你。唯恐讓對方發覺,難以下手。」

  羅成點點頭道:「外面還有一個沒有解決,咱們出去看看!」

  於是大家跟著羅成湧向屋外,卻見曼曼與巧巧早已屍橫當場,只剩下鯉魚島主白珊珊在冷秋婉神出鬼沒的劍勢下,苦苦應戰。

  地上的龍三游已經氣絕,香芸仗劍在旁監視,此刻見羅成及燕玉姬等人出來,愁容頓消,精神頓時一振,道:「婉妹,加把勁,燕姐安好無恙,展大俠他們都到了。」

  鯉魚島主此刻心中卻大起恐慌,峨嵋雙刺拚命狂刺,身形卻脫出戰圈,倒掠而騰。

  冷秋婉一聲清叱,彈身急追,劍勢如電芒急射,竟凌空把鯉魚島主宰成二段。

  慘嗷聲中,血雨飛灑,冷秋婉身形落地,也香汗淋漓,微微喘息。

  滄浪神刀脫口讚道:「新夫人好美妙的劍法。」

  冷秋婉微微一笑道:「展大俠虛讚了,我也是拚命而為,怕弱了夫君聲名。」

  羅成望著滿地屍體,歎道:「元兇巨孽已除,咱們把他們埋了,回去吧!」

  展雄與鐵面飛衛點點頭,於是大家一齊動手,就在李家廢園中做了四堆墳堆。

  當明月剛落,羅成與眾人離開了李家廢園,慢慢走回羅家莊。

  燕玉姬此刻心中無限欣慰,道:「夫君,一干巨惡已除,今後咱們可以過一段清平的日子了。」

  羅成道:「還有一陣忙哩。」

  燕玉姬道:「還有什麼忙的?」

  羅成道:「數年來,我們受過無數同道協助,譬如青城一派極少現跡江湖,深山修道,何等自在。但卻為了幫助我們,掌門人玄妙子卻死於龍三游之手,如今武林清平,自然該去登門一一道謝。」

  香芸拍手道:「這倒很好,咱們就一路遊山玩水,清滌心中一點悶氣。」

  羅成道:「還有南海少林一派全門覆沒,無論人情道義,都該去看一看。」

  冷秋婉望了香芸一眼道:「正好去看看武林中神秘的天星宮是什麼樣子。」

  展雄呵呵笑道:「看來公子與夫人這一陣跑下來,非得三六載,老朽也想回老家去看看,覓地隱居了。」

  羅成一怔道:「展老丈,你也要走?」

  鐵面飛衛接口道:「不但展大哥早想走,我也早想走啦。」

  羅成一怔道:「為什麼?」

  展老感歎道:「如今武林清平,以我這把年紀,還有什麼好闖的,早該歸隱林泉了。」

  羅成忙道:「羅家莊正可供二位憩息,再說二位前輩為我出生入死,如今正該讓我報答一下!」

  展雄哈哈笑道:「公子,你這話就離譜了,自天星宮中開始,咱們就領了你的情,生死與共,還談什麼報答。」

  說到這裡,感歎道:「葉落歸根,人老了,都想聞聞家鄉泥土的氣息,你就不用再留。」

  羅成默然片刻,才道:「生死之交,不言近遠,展老丈與鐘老丈既如此說,我也不便多言了,只希望你們常到羅家莊聚聚。」

  鐵面飛衛大笑道:「只要咱們不死,每年必來做客一次。」

  羅成這才展顏道:「一言為定。」

  鐵面飛衛與滄浪神刀齊聲道:「一言為定。」

  香芸道:「秋楓還在廟中看住那個老婆子呢,咱們該快去招呼一聲。」

  滄浪神刀道:「瓊娘早已趕過去了,咱們是分兩頭打接應,此刻想必早已有了處置。」

  天色已現晨曦,武林各派各道來賀的賓客也早已得知消息,見羅成與燕玉姬回來,免不了紛紛上前問候。

  於是又是一番熱鬧。

  接連三天的慶功宴下來,賓客才興盡告辭。

  於是羅成又一一恭送,忙了半月餘,才算清靜下來。

  接著天星宮一干人也來告辭了,大家互道惜別。

  從此武林中已隱隱奉天下第一幫為盟主,而羅成已開始享受甜蜜的新婚歲月與榮耀的時刻。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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