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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蝶心]好尪入眠夢(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1)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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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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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0 00:07:36
標題:
[方蝶心]好尪入眠夢(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1) [全書完]
好尪入眠夢
【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1】 作者:方蝶心
散發危險的火舞,總將一切燒毀殆盡,
想遠離殺手組織的她,
以最後一次任務換取永遠的自由,
在前往教堂的路上安排自己出車禍眼盲,
好落得被休妻的下場;
不在乎被視為掃把星,
只想保住被準婆婆退貨的四柱大床,
不料這程咬金突然殺出欲購這不祥之物,
還不懼衰神上身順便接收她這索命新娘,
欺她眼盲,他上床強抱還自願幫她洗澡,
裸身請吃冰淇淋兼自摸助她熟悉他身體,
氣得她拿槍砰砰給他兩個洞不成,
只得催眠自己:
看不見,看不見,我看不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07:57
楔子
關於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
維吉尼亞州公路不遠處的一座菲爾松柏樹林,專門從事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轉賣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便是坐落在這座蒼鬱林木環抱的人間仙境,四周在參天林木的圍繞下,別有世外桃源的況味。
潘芭杜裏的人不多,有一個離家出走的不負責社長──單雲弋、一個卡拉波斯魔女之流,頂替用的第九代社長──單可薇,還有一個年僅八歲卻愛看報紙找命案的第十代準接班人──單璽、一個退休後就愛唱大戲,總在清醒與癡呆之間飄蕩的第八代社長──單懷國,外加一個視錢如命的金牌員工──派翠西亞,跟一個三天兩頭就迷路,連荷包蛋都煎不好的傻女僕──蘇菲雅。
咳,潘芭杜裏的人真的不多,就是怪了點。
一如往常,上午暖亮的陽光徑自潑灑在翡翠似的綠地,草梢上的露水盈盈發光閃耀,像鑽石似的,身為潘芭杜臨時第九代社長的單可薇此際宛若希臘女神的化身,高傲站立在潘芭杜所屬專車上視察佔地廣闊的家具業務,細致的臉蛋上神情專注無畏的掃看眼前的一切,睥睨的模樣吸引無數目光投射往她美麗的身影,而她最多就是投以一抹淺笑。
話說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乃是十八世紀末,由一位名叫斐德裏克.潘芭杜的法籍人士移民赴美後所創立,因為自稱為法國國王路易十五之愛人──潘芭杜侯爵夫人的後世子孫,故以此為命名。
一直以來皆是從事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而後幾世因經營不善,輾轉變賣給來自中國的單姓移民家族手中,這一傳襲就是八、九代的時間,所從事的業務範疇也從原本的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演變至今日的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買賣業務,而為了紀念潘芭杜家族的創始,潘芭杜的名稱也就一直沿用至今,幾年前因為家族成員有了日籍人士,遂改為收購會社。
會社的建築外觀是一座巍峨壯觀的法式城堡,倣凡爾賽宮,大氣磅薄的建築姿態宏偉,費盡萬千奢華興建,整座建築可分三個重點:主宮殿、法式庭園及大小離宮,殿內甚至還有私人禮拜堂,每處都是富麗堂皇的巴洛克風格,法式庭園特色中的幾何形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雕像、花壇、柱廊等在此展現無遺,以一種復雜又和諧的方式排列其中,像是綠意盎然的棋盤。
右側進入視野的是座噴泉,圓形的大理石池子層層迭立像蛋糕似的,最上層則是月亮女神的雕像,往後方走去還有條運河可供大型船只乘載收購的家具運送至此,扣除單家自用的區塊,數百公頃的空間,全都陳列著單家人踏遍世界各地收購而來的古董家具。
來到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沒有人會用雙腳挑戰這個地方,因為把腿走瘸了,還看不完裏頭陳列的十分之一,三天兩頭就看著數輛尋遊專車在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裏穿梭奔馳,這樣豪華大氣的景致,再再都顯示擁有者的背景不凡,也難怪乎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是業界的第一把交椅。
單可薇以著年輕姿態掌握著家具收購的龍頭事業,如此美麗的身影讓許多來此尋寶的買主都暗自愛慕欣羨,是誰?到底是誰?究竟什麼樣的男人有幸能夠同時擁有這樣富可敵國的家業,跟眼前這位美若天仙的女人?
單可薇把眾人的打量看在心底,輕扯嘴角冷笑,盡管臆測吧!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已經心有所屬,而且還有了孩子,一個他和她共同創造擁有的女娃兒,這輩子她的心只會跟隨那個叫湯鎮權的男人,只會是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08:20
第一章
二○○三年,臺灣臺北。
臺北郊區的夜晚,暢通的私人大道上,一輛輛百萬房車不停的駛入盡頭的奢華雕花大門,遺世獨立的巴洛克藝術豪宅裏,斐澄流光,衣香鬢影,以面具為主題的宴會正在進行著,一張張的臉孔,包裹在華麗的面具之下,挪移之間,面具下的社交臉孔不經意的顯露,是偽善、是浮華,也是上流社會的矯情造作。
一襲深色亞曼尼西裝,身形頑長挺拔的聶齊桓將燙金的邀請卡交給門房,接過招待人員遞來的面具,他只是淡淡的一瞥,遂在眾人打量的眼光下從容的走入。
「我的聶大建築師,你總算來了!我正同大家說起你的設計,大家等不及想見見這豪宅的幕後大功臣呢!」宴會主人誇張的迎上前,眼睛深陷在笑容堆起的皮肉裏,幾乎看不見。
「鞏老板客套了,我聶齊桓的設計能得到您老的賞識,是我的榮幸。」他客套虛應著。
「快來,我跟你介紹幾位今晚的貴賓,可以順便幫你的小建築事務所開拓龐大商機呢!」不由分說,他拉著聶齊桓就往人群裏鑽。
聶齊桓,臺灣甫崛起的新銳建築師,在國際上接連拿了幾個建築設計大獎,深受業界矚目,許多名流遂爭先恐後的上門遊說,紛紛想爭取他親自操刀的建築設計圖,倒不是他們真懂他的建築,而是一種趨勢,聶齊桓很清楚他們的心態。
而說起這一次的業主,聶齊桓只有滿臉苦笑,眼前這散盡千金也不眨一眼的富豪,品味水準有限,聶齊桓費盡心力始終無法說服他回歸實用基準,最後也只能反過來說服自己在這一屋子駭人的華麗中,努力去尋求一個協調的基準點,免得得罪了客戶還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鄉願嗎?聶齊桓不這麼認為,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夢想中的房子,雖然有時客戶的品味著實令人不敢恭維,但是設計一棟建築物就是要讓居處其中的人感到滿意喜愛,他不能否定,只能用他的能耐讓衝突化解,成就居住的和諧。
當然,他也有自己理想中的建築藍圖,一樣神聖不容他人詆毀侵犯,這種心態他可以理解。
周旋在這些富豪貴婦的社交中,興許是膩了遮掩的舉動,聶齊桓手上的面具成了打發無聊的器具,恣意的甩弄,會場裏唯獨舞者還嚴謹奉行面具的主題,讓金色面具裹罩臉孔,只露出晶燦的眼眸,群眾在舞臺上,異國情調的靡靡之音伴隨姿態裊娜的舞步,為首的舞者雙手之間甩舞的火盞閃爍熠熠火光。
火舞,充滿著魅惑的氛圍,舞者頭戴金冠,貼身的金色舞衣包裹著曼妙的婀娜身軀,窄短的金絲刺繡衣、薄紗燈籠褲,露出纖細蠻腰,眉心一抹朱紅呼應著她傃飽的唇色,在靈巧的甩動之間,火花動線流暢優美,似是危險卻又美麗的叫人炫目。
四目短暫交會,女舞者的眼神凜冽冷漠,帶有一抹高傲睥睨,聶齊桓玩味的注視著她,誰知她竟漠然一別,再也不把他的注視放在眼底,全心專注的繼續她精湛的舞蹈,未料,那姿態竟惹笑了他。
嘖,真是個嗆辣的女孩!她的嬌任勾引起他莫大的興趣。
好不容易脫離了那些上流社會人士,聶齊桓轉身取來酒杯湊口啜飲,雙眸再度掃去,方才的女舞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赤裸胸膛的男舞者。
他揚眸在這歐式庭園裏梭巡半晌,終於在松柏樹後的寧靜角落,發現穿著金縷鞋的小腳就隱身其後。
輕托著酒杯,他踩著從容腳步悄悄靠近,遠離喧鬧的角落,那女舞者仰頭就口的飲著水,十足的灑脫,一雙小腳在草地上踮呀踱的,帶著些許童心。
「很渴?」他出聲問。
女舞者驀然轉身,面具下的眼還是那麼充滿了……敵意。
「妳跳舞的姿態很美。」
「我知道。」她一點也不謙虛。
他不以為意的笑,「喝嗎?香檳。」他將手中的酒杯托送到她面前。
她不為所動的瞪著那杯澄透的液體,「有事?」薄唇吝嗇的翻吐出兩個字。
「妳對有事的定義為何?」他莞爾一問。
面具下的眼冷淡的睞他一記,徑自關上礦泉水瓶的瓶蓋,轉身便要越過他。
聶齊桓跨步阻擋,依然帶著從容的淺笑,「先別急著走。」
有沒有人說過,男人天生潛藏著部份的自虐,明知任性驕矜的女子特別難討好,但就像飛蛾撲火的縱身撲去,盡管可能灼得滿身傷痕,仍樂此不疲。
「讓開!」她率直的命令。
「唔,好女孩是不會這麼粗魯的,當然,妳可以說,借過。」他又執意的把手中的香檳湊上她的面前。
「我從不誇說自己是好女孩。」她給他碰了個軟釘子。
他看見她臉上布了下少汗珠,看來輝煌耀眼的火舞,舞個大半時間也是挺煞費心力的。
「妳不打算將面具卸下嗎?難道完全不感到燠熱?」
「甭費心。」她睞過一眼。
「呵,有沒有人說過妳口氣很嗆衝?收起妳身上的刺吧,我的小刺 ,我只是想請妳喝一杯香檳而已。」他目光誠摯的說。
幽然的瞳孔對著酒杯瞬也不瞬,忽地,她探長手奪過他手中的酒杯,一如稍早的灑脫,仰頭一飲,涓滴不剩。
「妳都是這麼豪爽率直的不給人認識妳的機會嗎?」他低頭看著身前嬌小的女子,「告訴我妳的名字吧!」
「我不想認識你。」她的口吻依然高傲,將手中的酒杯歸還便要離去。
這時,豪宅庭園裏佔據大半夜晚的火舞音樂驟然歇止,隨之響起的是悠揚的華爾茲,趁著接過她塞回酒杯的同時,他順勢握緊她的手掌,撐起她的胳膊。
「那陪我跳支舞再走吧!」他耍賴的笑著。
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聶齊桓扣緊她的柔荑,將她圍困在這靜謐的角落,腳步開始蹓 在兩人獨處的草地上。
一股來自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撲鼻而來,涼冽清淡,舒服的像蔚藍海洋,又沉穩的像森林裏的蒼鬱林木。
「放開我--」她拗著被箝制在他掌中的手,目光燃起火般的怒氣。
「噓,我不常跳舞的,尤其是帶人跳舞,別打亂我的節奏,要不然我可是會踩上妳的腳的。」
他依然故我,然而看著她益發深沉的不滿在醞釀,他卻樂得直想大笑,原來捉弄一位渾身傲氣的女孩是那麼有趣的事情,嘴角的勾痕毫不隱藏他的情緒。
「你這男人未免也太狂妄了,我命令你放開我,馬上。」她怒瞪著身前陌生的男子。
「噓,一支舞很短暫的,我甚至想兩支、三支的跳呢!」
忽地,手腕一個使勁,聶齊桓將懷中的她甩了出去,然後又急速的扯回自己的懷中,她臉上的金色面具就在這一秒鐘悄然落下,露出一張細致美麗的容顏,小小的,巴掌般大。
他收緊手臂,將她攬在懷中,雙雙倚在一處雕像上,他單掌托起她的下顎,襯著皎潔的月光凝望著她的臉。
眉像黛色的彎月,眼汪汪如燒熔的玻璃,鼻挺嘴俏,尤其那與眉心朱紅呼應的唇色,鮮傃的叫人想品嘗,手指撫摸的肌膚細膩如滑蛋。
「瞧我發現了什麼寶,妳很漂亮,叫人心折的美麗。」他低笑,輕佻的揩了她的臉頰一記。
她格開他的手,「看夠了嗎?」驀地,她眼神一黯,屈腳攻擊,蠻橫的不留情面,氣勢洶湧。
聶齊桓機警放開懷中的她閃避攻擊,用帶笑的口吻道:「不夠,妳真是我見過最難討好的女人了,不過這是應該的,因為妳美。」
「當心我挖出你的眼睛,作為你今晚輕佻的代價。」她威脅道。
「萬萬不可,妳是美麗的,但是沒有我的欣賞,美麗只是徒然,相信我,失去我目光的追逐,妳會急速枯萎的。」他又想碰觸她的臉蛋。
她拾起落在地上的面具,冷冽的睨住他的手,「我最討厭動手動腳的男人,還有曲意討好的男人,偏偏你是雙料冠軍,自大狂,不要以為女人都是好欺負的。」
「我本無意欺負妳,」他探手在口袋掏出一張名片,強行塞入她握拳的手中,「這是我的名片,今晚宴會結束,我等妳。」順手取下她一只耳環放入自己口袋,當作是一種交換。
她惱怒的瞪著他,「太過自信的男人容易栽跟鬥。」
「如果是妳,我甘願。」聶齊桓取過她手中的面具,重新戴在她的臉上,意圖遮掩那冷冽的美麗,「妳還是把面具戴著好了,因為我竟自私的不希望有人分享這張臉。」
放開她,將她往前一推,他倚在雕像上瀟灑的揮手目送她的離去,這時,他看見她耳後一抹神秘圖騰,似刺青又似胎記的紅色火焰圖騰。
唉,真是名神秘的女子,叫人想不多看一眼,難啊!
她垂眸瞥著手中的名片,低語冷嗤,「聶齊桓,哼……」一手揉爛,回眸掃過身後的他,她像是預言似的扯著一抹冷笑,「今晚的結束會是遙遙無期的審問。」
使勁一扔,紙團筆直的扔上他的胸膛,她高傲的像是潔白的天鵝,婀娜離去。
他拾起皺爛的名片,不由自主的笑了,這個女舞者實在叫人著迷,攤開名片,他彷佛還感受到她的怒氣,仔細的將它擺入自己口袋裏,跟那只耳環放在一塊兒。
約莫十多分鐘後,豪宅裏傳出幾聲槍響,尖叫聲四起,四周隨即陷入一片黑暗,緊急照明設備竟意外的沒有發揮效用。
聶齊桓依據記憶中的藍圖,摸索的來到開關處,重新啟動豪宅裏的照明,然而屋主鞏老板身中數槍,已經倒臥在血泊之中。
紙醉金迷的宴會染上血光,與會人士逐一接受警察訊問,然而,在嘈雜人群中,他卻始終看不到身穿金色舞衣的她。
今晚的宴會是遙遙無期的審問……
她離去前的話,像一顆深水炸彈投入他的心湖,轟的一聲爆炸發酵。
二○○四年,美國,維吉尼亞州。
十二輛迎娶的高級房車在大雨中的維吉尼亞公路上疾馳,瞧新娘禮車上的這等陣仗,完全是依照臺灣禮俗,盡管這是在美國境內,只是車身似乎呈現吊詭的傾斜,讓人實在擔心這車子不知幾時會爆胎拋錨。
一百多公斤的新郎歐大威傻呼呼的笑著,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新娘--維琴薩。
「妳好漂亮,真的好漂亮,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可以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我好高興……」他像個孩子似的高興的喳呼著。
任龐然大物般的新郎不停的叨絮著他的幸福跟開心,一旁身穿白紗的維琴薩只是低垂著頭,抿著唇不發一語,然而她的心依然是卜通卜通的劇烈跳動著,就像窗外的雨勢那般激烈。
快了,就快了,等時間一到,她苦等了二十多個年頭的自由就即將回歸她的手中,屆時,她不再是組織裏的一員,也不會是誰的妻子,她就只是她,一個名叫維琴薩的華人女子。
「老婆,妳說,我們以後應該要生幾個小孩?」出身富豪門第的歐大威正編織著他未來生活的美夢。
她只是冷冷的笑著,歐大威的母親是個幹練精明的勢利女人,偏偏那麼市儈的母親卻生出這麼個毫無心眼的傻兒子,深知歐母極度討厭自己,但是兒子喜歡,歐母也只好讓步,讓維琴薩得以披上嫁紗,嫁入歐家。
是,她的確是利用了歐大威的傻,這次任務才會這麼的順利,組織應該沒料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吧?維琴薩低笑。
她是個職業殺手,從小被豢養在秘密組織裏,然而她厭惡這種血腥殺戮的人生,厭惡這種不知自己方向、只為了組織出生入死的愚蠢忠誠,她是那麼的渴望呼吸自由空氣,是以她與組織約定,用最後這樁任務的順利交換她下半輩子的自由,眼下看來,她就要達成了。
「老婆,妳怎麼不說話?」聽不到她的響應,歐大威孩子氣的推推她,「五個好不好?這樣可以組成籃球隊,我可以帶著他們去看NBA。」
「喔,隨便……」她滿心思索的都是自己重獲新生的自由,哪管得了他在她耳邊嘀咕什麼孩子不孩子的,因為根本不會有孩子,不會。
「老婆,妳在緊張對不對?」他煞是認真的問。
他的臉足足是她的三倍大,體重亦然,只見那張肥胖的臉整個湊近面紗,駭得若有所思的她差點失控驚叫。
「嗯,對。」她蹙起眉虛應。
歐大威拍拍她的手背,發出啪啪的聲響,「不用怕,妳一點都不用怕,以後有我會保護妳,沒人敢欺負妳的,而且我們家什麼沒有,就是錢最多,什麼事都可以用錢擺平,妳不用擔心。」
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嗯,我知道。」
見她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他又問:「難道妳還在擔心媽媽?」
「嗯。」維琴薩始終是一味被動的應著。
「媽媽是很兇沒錯,但是只要是我喜歡的,媽媽她就不會阻止,而只要是妳喜歡的,我當然會全力支持,妳不用擔心,一切有我,我現在可是個要保護老婆的男人了,呵呵……」他兀自沉醉在他的喜悅之中,「只要妳趕快為我生下孩子,媽媽一定會更疼妳。」
不敢想象自己為他生兒育女的模樣,她有些厭煩的抽回夾在肥肉層裏的手,輕甩著油膩,任他獨自陶醉。
她低頭看著腕上的表,暗自思忖,快了,就快了……
這時車身一個轉彎,電光石火間,車身異常的傾斜打滑,司機驚愕的努力扳著方向盤,反應遲鈍的歐大威還來不及發出什麼疑問,禮車就這麼失控的往路旁衝去,維琴薩睜著雙眼正視自由的來臨,嘴角浮現的是她愉悅的笑容,那是夾帶著冷冽的愉悅。
速度在驚呼聲中停止,然而已經造成了破壞,婚禮,注定是無法舉行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08:43
第二章
維吉尼亞州,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的法式城堡離宮裏,第九代社長單可薇正端坐在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經典梳粧臺前,精心的描繪著她的容顏,絲緞的睡袍一如她的肌膚那麼光滑。
擱下粉刷正欲梳整蓬松長發,潘芭杜的金牌員工--派翠西亞凝著一張臉闖了進來,殺氣騰騰的她一屁股坐在單可薇的大床上。
「大小姐,敲門妳會不會?就算妳覬覦我的春光外洩,也不該這麼明目張膽的任意來去吧?」單可薇從容回眸睞她一眼,「唔,妳今天的臉是摔到糞堆裏了嗎?臭得難看。」她刻薄的說。
「樓下那個女奧客的嘴巴的確跟糞堆沒兩樣。」派翠西亞沒好氣的說。
派翠西亞是個白人女子,小時候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曾在臺灣住過一段時間,是以國語說得還挺字正腔圓的流利。
「怎麼了?」單可薇抓起發飾,優雅的往頭上一束,口氣淡然的說:「吵架妳不會嗎?拿出妳跟我勒索加薪的嘴臉不就好了。」
「我當然會,但是,我幹麼那麼辛苦,那個奧客是妳惹的禍欸,憑什麼要我去收爛攤子,除非……有額外獎金可以拿。」一改稍早的臭臉,笑盈盈的她手掌一翻,又是討錢的模樣。
這個派翠西亞什麼都好,長得美,工作能力也棒,一個人可以身兼秘書、會計、業務,堪稱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在單可薇眼中,她是稍稍具有智商的家夥,唯獨是個視錢如命的守財奴,勢利得要命。
單可薇放下梳子,轉身面對她,「我惹的禍?呵呵,派翠西亞,只不過是叫妳去跟客戶按捺一下,這份屬於工作範圍之內的事情,妳又想跟我訛詐獎金?那我付妳的薪水是怎樣?慈善救濟金嗎?」
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單老板,我也很想把她擺平,問題是那張嘴巴簡直比十斤砒霜還毒,跟那老妖婆扯了一個早上,還不買我帳,指名道姓的非得那個賣東西給她癡肥傻兒子的壞心女人下去才肯罷休。」她意有所指的看著單可薇。
「那個壞心女人是指我嗎?」單可薇嫣然低笑的用食指指著自己。
「除了妳還有誰,難不成是蘇菲雅?她連荷包蛋都能煮成鍋巴,在這裏走路還會迷路,哪有能耐幫妳做生意?」她沒好氣的說。
「派翠西亞,妳可以講清楚一點,我貴人多忘事,不起眼的人事物,我可沒多餘的腦袋擱置它。」單可薇起身走向更衣問,準備挑選衣服。
「半個月前,妳賣了一組紅木箔金四柱大床給一對準新人,新郎胖得像神桌上咬著蘋果的大豬公,偏偏新娘嬌小又美麗,那天妳還說是一朵鮮花插在大牛糞上,這下好了,大牛糞的媽媽嫌妳的二手家具晦氣,婚禮沒辦成,差點辦喪禮,這下子一家老小又是輪椅又是拐杖的上門來討公道了。」派翠西亞扯著嗓門喊。
「不過是受了點傷,又還沒到抬棺材的地步,那還算好,嚷什麼嘛!」
「就知道沒心沒肺的妳會這麼說,所以我就據實以答了,誰知那潑婦竟然想拿東西砸我,拜托,我這花容月貌萬一破相了,她拿什麼賠我?何況這樓子又不是我捅的,何苦來哉!」
她揚手捺捺太陽穴,「好了、好了,派翠西亞,反正妳八句不離錢本行,滿口都是意有所指的要我給妳錢,這次我自己下去處理,妳好止了滿腦子訛詐我的念頭。」
單可薇穿上Emanuel Ungaro的桃粉色絲絨窄版魚尾裙,藕色的荷葉雪紡外套內搭V領背心,足下蹬著一雙同品牌的粉色露指鞋,抓過一把繡扇,姿態婀娜的正要尾隨派翠西亞下樓處理那個奧客……
「媽、媽--好消息,又有命案發生了!」年僅八歲的單璽抓著報紙,歡天喜地的衝來,不意竟迎面撞上走在前頭的派翠西亞。
「哎呀,單璽,妳這冒失鬼,為什麼妳總是不能優雅的走路?」派翠西亞抱怨的嚷著跟前的冒失小丫頭。
「派翠西亞,妳以後注意一下妳的小腹好不好?撞得我腦袋發暈欸。」單璽不甘示弱的回嘴。
「妳這兔崽子--」
「好了,妳們兩個吵什麼?閉嘴--」單可薇彎身抽過女兒手中的報紙。
呵,果然又是一樁命案,那男人的大名又出現在報導裏了。她扯起一抹淺笑。
只要一聽見有命案,素有卡拉波斯魔女之稱的老媽就會露出這副竊笑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老媽是兇手呢!天曉得老媽總打著收購家具的名號,暗中進行中飽私欲的勾當,不過好處就是會對她和顏悅色個好一陣子,是以單璽日日熱中於翻報紙找命案的差事。
「媽,我們快去吧,不然家具又會被搶光了。」單璽拚命討好的慫恿著。
「不行--」派翠西亞一口拒絕,「妳媽媽捅了大樓子,現在人家正在主宮殿大廳咆哮叫嚷著呢!哪有美國時間跟妳去命案現場攪和。」
「那種小事妳去處理呀,派翠西亞,妳可是領薪水的人,怎麼可以不辦事呢?」單璽理所當然的說。
「妳這混蛋--」派翠西亞情緒激動,巴不得掐死這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
「好了好了,妳們這一大一小可不可以有短暫的和平共處?當心我一腳把妳們踹到後方的運河去。」單可薇睨了兩人一眼,隨即沉靜思索,
朝派翠西亞扮個鬼臉,單璽趕緊閃到一邊,免得真被母親踢到後方運河去,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探出一顆頭,她不死心的又小心翼翼的喚,「媽,那咱們今天還去不去?大案子喔,妳看,連湯大警探都來了,這案子鐵定很重要,現場的家具說不定會有好貨色,再不去,晚了妳會後悔的。」她小聲的慫恿著。
找不到好家具事小,錯過了湯大警探才是損失!不過這話不能明著說,要不然媽會「見肖轉生氣」,賭氣不去。
「不能去,樓下那個女奧客快要拆了潘芭杜,不去把她擺平,光是去命案現場搶來一堆好家具也不會有地方放。」派翠西亞作對似的提醒,跟單璽形成壁壘分明的兩方。
只見單可薇兀自沉思,須臾,她將報紙交給派翠西亞,目光堅定的說:「妳去,一定要把命案現場的家具做個仔細的評估,對了,記得帶單璽一塊兒去。」
「什麼--」派翠西亞愀然變色,「為什麼要我去,那是命案現場欸,又不是百貨公司,而且隨意出入命案現場是違法的。」要吃牢飯的事,她才不幹。
她又不像單家這對變態母女,熱中在死人堆裏尋寶,三天兩頭就賴在命案現場打轉,對於那種晦氣的地方,她向來都是敬謝不敏、止步不前的。
「如果只是要叫妳上百貨公司逛街,我幹麼還花大錢請妳來當員工?況且我哪裏違法?我只是要妳先去看看有什麼好東西,評估咱們是不是需要更近一步跟家屬接觸家具收購事宜,又不是要妳像個蠻橫的土匪,馬上徒手把家具扛回來,頂多用眼睛看看、用嘴巴說話,命案現場的一絲一毫又不會被破壞,妳說,哪個笨蛋敢說我違法?有種就他把本姑娘抓進監牢關著。」單可薇氣勢淩人的回答。
「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兇殺案欸,多驚悚啊!
「不行,如果妳沒找到好東西,沒有搶在其它業者之前好好籠絡家屬,當心我扣光妳這個月的薪水。」說完,單可薇踩著高貴優雅的步伐,準備去會會那個奧客。
見投訴無效,派翠西亞轉身怒瞪單璽,「小丫頭,都是妳害的啦,沒事嚷嚷什麼命案?死人的東西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又不是殯葬業,幹麼成天在死人堆裏打轉?」
「原來派翠西亞妳是膽小鬼呀!身為潘芭杜的員工就要不忌諱生死,我們這裏的家具有二分之一以上都是搶自死人手中,妳這麼膽小還敢要求加薪,實在太遜了喔!我看,妳應該減薪百分之十才對。」她揶揄著一聽到死人就花容失色的派翠西亞。
一聽到減薪,派翠西亞馬上像是被挑起怒火的鬥雞,「單璽,閉上妳的嘴巴,要不然我拿針線縫妳。」她窮兇惡極的恐嚇。
單可薇又朝兩人睞去一眼,單璽以為母親要訓斥她沒大沒小,機伶的佯裝瑟縮姿態閃到一旁,派翠西亞則以為老板要幫她說話了,正洋洋得意呢!誰知……
「沒錯,單璽的話說得很有道理,不愧是我們潘芭杜未來第十代的接班人,減薪的事情,我的確應該好好考慮。」話落,單可薇已經消失在離宮。
派翠西亞愣在原地許久,激動得想砍人。
看派翠西亞吃了大癟,單璽掩嘴低笑,雖然厭煩了舊家具、老燈飾的她對接班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能夠看到派翠西亞這個模樣,倒也挺值得的。
「派翠西亞,我先去看我娘發威了,等妳心理建設好準備出發去命案現場,別忘了叫我一聲,要不然會被扣薪水喔!」說完,她一溜煙的消失。
「單璽--」
倣凡爾賽宮的主宮殿建築裏,濃粧傃抹的歐夫人就像隨時備戰的母雞,頂著一張巫婆的勢利臉孔,拚命的拍動她的翅膀虛張聲勢,兩只腳來回的踏踅,幾乎要把光潔的地板踩出兩條壕溝。
單可薇美眸一掃,眼前熱鬧非凡的巴洛克大廳沒來由的讓她一陣振奮,瞧,素有神豬之稱的新郎被捆得宛若端午節的大肉粽,杵著一支岌岌可危的拐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崩潰,鼻青臉腫的他還勞動三個彪形大漢看顧著。
至於一旁的輪椅上,如花似玉的小新娘打著石膏,目光呆滯的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由一個麻臉小女僕看顧著,算算偌大的大廳裏也沒幾個人,但是就夠吵鬧的了,全拜這歐夫人之賜。
單可薇把吵鬧不休的矛頭指向歐夫人,「怎麼了?這麼聲勢浩大的陣仗,想夷平我們潘芭杜不成。發生什麼事了?這些人怎麼傷成這樣?」她手中的繡扇搖呀搖個沒完。
歐夫人嗓音掐高一應,「喔,總算來了,妳就是那個壞心的負責人?」她轉身開始叫囂,「瞧妳人模人樣,竟這麼壞心歹毒,我兒子這場車禍,有妳好賠的了。」
「壞心?我單可薇哪裏壞心?蒙您關心,我的心臟還卜通卜通的鮮活跳著,既沒缺了角也沒破了洞,所以還沒壞呢!」眨巴著大眼,她笑容可掬的說。
「少廢話,單老板妳給我仔細瞧瞧,一場車禍我兒子傷成這樣,皮肉傷不說,光是骨頭就斷了三四根,還有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兒,腳瘸眼瞎,還得破費我請個小丫頭瞻前顧後的跟著她,妳說這筆損失妳要怎麼跟我清算?」
「既然發生車禍,不在醫院好好休養,跑來潘芭杜做啥?啊,是不是想挑一張舒適又安全的家具,好讓妳兒子安心養病?快,我們潘芭杜什麼沒有,家具最多了,中式西式都任君挑選、包君滿意。」單可薇轉身嚷著員工,「快張羅兩輛遊園車,看來歐夫人現在是想挑家具了,可別怠慢了貴客。」
「住口--我今天是來討公道的,誰要買妳的東西來著?妳這喪盡天良的女人、臭姦商,竟然賣那張邪門的四柱大床給我即將新婚的兒子,不但害得我兒子的婚禮辦不成,小兩口還全進了醫院,妳有沒有良心啊?這下連這媳婦兒都殘了瞎了,為了照顧她,我還得破費多聘請個女僕,天啊,我歐家哪有這等閒錢這樣揮霍,妳得給我一個交代才行!」
呵,她沒聽錯吧,敢跟她單可薇要交代?交代是沒有啦,膠帶倒是不少,拿來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正好。
「此言差矣,無姦不商,這道理夫人妳應該比我熟知才對啊,況且買賣是妳情我願,怎麼可以出了事就一味的怪罪於我?再說,妳兒子是出車禍,又不是從床上摔下來,妳不去追究車子的安全,跑來牽拖我賣的家具,這未免說不過去吧?」她面露無辜狀,不忘端起桌上的Rosenthal瓷杯,啜一口早茶。
「不怪妳怪誰?我問妳,妳賣的家具是不是都是死人用過的玩意兒?」
「咦,我沒跟夫人或是令郎解說過這張床的來歷嗎?」她深思須臾,「那我現在說好了,傳說這紅木箔金四柱大床,是百年前的一位富商為了迎娶未婚妻,特別命木匠採倣古手工精心打造的,誰知呀,那個福薄的新娘竟然在新婚之夜舉槍自盡,當場頭殼開花腦漿四溢,鮮血淋漓呀!」
單可薇突然一個停頓,隨即暢懷的搖起手中的繡扇,「唔,原來新娘死在床上,自此陰魂不散的傳聞是真的呀!稀奇、稀奇,這故事太靈異了。」
「妳還說、妳還說,看,那張床根本就是個邪門的玩意兒,妳還拿出來兜售?就說妳賣的東西全是死人的玩意兒吧!」
「唔,我說夫人呀,妳怎麼會說這種傻不隆咚的話呢?我這潘芭杜明擺著就是二手古董家具,既然是古董,不就是要死越多人越好,也越值錢嘛,這才證明它是貨真價實的古董啊!歷經不少古人終成古董,不是死過人的家具,本姑娘還不想要呢!」她放肆而笑。
「妳真是可惡至極,我一樁喜事被妳的晦氣家具搞成這樣,妳不想著如何賠償,還拐彎酸我,妳什麼意思--」
「欸,夫人,妳這樣說又不對了,這家具不是我送上門的,是令郎跟他的新娘歡天喜地的親自上門來挑,家具本身保存良好,沒有缺腳斷柱,沒有白蟻蛀蝕,也沒有皮面刨傷刮痕,瞧那質材跟手工,堪稱是一等一的好貨色呢,怎麼現在倒怪罪我的家具來著了?我記得那天妳的準媳婦兒可是對它愛不釋手呢!」
「但是那是死人的東西,死人就是晦氣。」
歐夫人怎麼想怎麼氣惱,想他們歐家可是家財萬貫,要什麼有什麼,世上的東西只有不想買的,哪有他們買不起的,為什麼非要這二手貨,而且還是死過人的,她十分震怒。
「晦氣?我成天都在這兒吃喝拉撒睡,怎麼從來都不覺得晦氣?夫人,趕快帶著妳的兒子回家好好休養才是,令郎那麼龐大壯碩,當心一會兒拐杖斷了,後果不堪設想呀!」
聞言,潘芭杜一幹工作人員紛紛掩嘴竊笑,就連負責看顧歐大威的三名大漢也禁不住噗哧忍笑。
「單老板,我只是要公道,妳幹麼笑我兒子胖?」臉色乍青倏白,一聽到寶貝兒子被人揶揄,歐夫人整個人氣得發抖。
「天地良心,妳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令郎胖了,我只是說他龐大壯碩,可沒說他胖喔!」單可薇露出那牲畜無害的模樣。
「妳妳……總之我要退貨,外頭那架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妳拿回去,然後把錢還我--」
「喔喔,我們這兒是貨物既出,概不退還,除非是買主死了,我才會再度回收。」
「住口!妳存心咒我兒子死就對了,我命令妳馬上把錢吐出來還我。」她激動咆哮。
「很抱歉,恕難從命,交易已成定局,要我吐出錢來,辦不到。」單可薇也把話挑明了說。
「妳這女人實在太陰險了,賣死人的東西給我,還敢這麼囂張,我要去控告妳,非叫妳傾家蕩產不可。」
她又是優雅的掩嘴輕笑,「告呀,我花錢請了律師,今年開春以來,他都還沒派上用場,現在正好,夫人快去控告我吧!」攏攏秀發,她十足的挑釁。
「好,我不但要告妳,這個帶衰大床和瞎眼的媳婦兒我也不要了,就留給妳當作紀念。」歐夫人殺氣騰騰的說。
「媽……」滿臉紗布的歐大威艱困的發出聲音,「倫家要琴薩當偶新娘……」
「別吵,媽作主,你老婆現在是瘸腿又瞎眼,我們歐家不可以要那種有殘缺的丫頭當媳婦兒,改明兒媽再幫你找一個比琴薩漂亮百倍的新娘子,乖喔!先上車去休息。」她吩咐三名大漢小心的把寶貝兒子攙離這戰場。
輪椅上的維琴薩低垂著頭,叫人看不出她是傷心還是怎麼的。「珊珊,推我出去吹吹風。」她喚著一旁的女僕。
「是,小姐。」一旁擰著雙眉的麻臉小女僕力蕓珊,盡心的推著維琴薩遠離戰場。
「到擱擺那張床的地方去吧!」她輕聲說。
「嗯。」暫時遠離戰場,力蕓珊嘀咕著,「夫人太沒良心了,怎麼可以把小姐撇下!」她精準的把輪椅停在床沿。
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就擱在主宮殿門口的一旁,維琴薩對一切不利於她的爭執恍若未聞,只是憐愛的碰觸著上頭的木紋雕刻。
瞎眼!呵,只有她自己明白是真是假,維琴薩按捺住滿心澎湃的愉悅。
她很喜歡這張床,一直以來,她就渴望能夠安穩的睡在屬於自己的床上,不必連夜晚都那麼辛苦的提心吊膽,打從第一眼見到這張四柱大床,她就告訴自己,是的,就是這張床,未來重獲自由的她將要安穩舒適的睡在這張木質沉香的床上。
聽到歐夫人的決定,她一點也不難過,甚至有一種貓偷吃了魚似的竊喜,低垂著頭的時候,她幾乎是欣喜若狂的,因為一切都如她所計劃的那麼順利。
這廂,為了幫自己的新家挑選一張合適的床,聶齊桓特地來到維吉尼亞公路上名聞遐邇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這裏的家具雖然是二手貨,但是獨具特色,許多同業都對潘芭杜的東西讚不絕口。
驅車進入佔地數百頃的潘芭杜,眼前盡是師法凡爾賽宮的奢華,行經法式庭園、月亮女神噴泉,一路來到鄰近主宮殿大廳的停車場,他打開車門利落跨出。
隔著一段距離,他看見一張紅木的四柱大床被撇在巍峨的法式建築門口,一旁還有個坐輪椅的女子,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發現輪椅上的女孩正以一種極度憐愛的方式在撫摸著那張大床。
咦?她的目光焦距有些不對勁,彷佛是看不見這張大床似的,僅能用雙手膜拜它的精致紋路。
聶齊桓快步上前,輪椅上的女孩也僅僅是豎起耳朵停下動作,呆滯的目光本能的往上一掃,縹緲的焦距讓他不確定她是否看見什麼,又是否什麼也沒看見。
他伸出手在她面前輕晃,果然她一點回應也沒有,更加確認這女孩是個盲女的事實,可惜了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憐憫之餘,他轉而注意起眼前的大床。
那是一張極具大氣的床,珍貴紅木,隨處是細致的木紋刻飾,床腳細節盡是箔金的華麗,四方矗立的木柱可以高高撐起紗幔,他對這張床很是滿意。
「很漂亮的一張床,紅木箔金四柱,充滿古典味道又耐用扎實,即便擺放在現代化的建築空間裏,一點也不覺突兀。」他徑自喃道。
「我知道。」一點也不意外他的存在,維琴薩冷傲的說,輕扯嘴角。
未施脂粉的素雅臉孔,散發著無人能敵的孤傲美麗,不敢想象這張臉孔若是薄施脂粉,會是怎樣的花容月貌、傾國傾城,聶齊桓專注的凝視著她。
等等,他怎麼對這張臉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佛在哪個夜晚,他曾經看見她精細粧點後的容顏……
他摩挲著下顎,納悶的暗自思忖。
「珊珊,我們進去吧!」知道這男人的目光始終不離自己,維琴薩冷漠的招喚女僕離開。
「是,小姐。」
力蕓珊小心翼翼的推轉著輪椅,輪椅上的女子長發隨風揚起,在那瞬間,隱藏在她耳後的神秘圖騰映入他的視線範圍,他驚訝的上前攔下她,唐突的伸手挑起她的發,試圖確認。
「欸,先生,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不要對我家小姐毛手毛腳。」力蕓珊愕然的嚷嚷。
維琴薩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震懾與不快,迅速的從他手中撩回自己的發,凝眉低語,「先生,請你謹言慎行。」簡單扼要的話,已把她的不滿表達極致。
聶齊桓松開掌心滑溜的發絲,心中篤定的認定,是她,一年前在鞏老板新落成的豪宅裏,那個舞姿婀娜的面具舞者。
那一晚,豪宅主人鞏老板遭到不明人士槍殺,死於自家的宴會裏,豪宅頓時成了兇宅,這一年來都沒有接手的人,只能任其荒廢。
是她耳後那似刺青又似胎記的神秘圖騰勾起他的回憶,那晚血腥的狙擊後,她消失了,沒想到一年後會在美國維吉尼亞州境內碰見她,只是,她卻成了這傷了腿又盲了眼的模樣。
又驚又憐的他尾隨著她來到大廳,裏頭的氣氛烽火交戰,燠熱得像火山爆發的現場。
「單老板,醜話說在前,今天我的損失妳若願意賠償,我們歐家還可以寬宏大量,但是妳這麼囂張,我也不是好惹的,那張床根本就是邪門到了極點。」
單可薇冷眼以對,態度強硬,「呵,歐夫人,家具再怎麼邪門還是老話一句,貨物既出概不退還,妳不想要的東西我單可薇也不見得就得收回,妳當現在是玩妳丟我撿的戲碼嗎?我是商人,不是環保署的志工,要我退錢那是不可能,錢我是一毛都不會退還,想上法院就告吧!走前別忘了把妳的床跟媳婦兒一並帶走,東西擱在這兒我是會收租金的。」她說著冷冽的話,嘴邊的笑容依然不減絲毫。
歐夫人氣得直打哆嗦,「咱們走著瞧,我說過這盲眼的媳婦兒我不要了,我家沒那閒錢照顧一個盲女,還有那張邪門床我更是不想要,總之我的損失都會要妳吐出錢來的。」她不甘示弱的宣示。
巴洛克奢華輝煌的大廳裏,兩個女人強硬對峙,誰都不肯退讓,聶齊桓一進大廳稍聽片刻,就大抵明白了一切。
起因於外頭那張邪門的床,害她在婚禮當天發生了車禍,原本擅於跳舞的雙腳受傷不良於行,也讓她失去了視力,現在又即將面臨被夫家惡意遺棄的窘狀。
不堪的遭遇聽來叫人憐憫同情,可是從她鎮定沉潛的面容來看,竟沒有絲毫的恐懼與哀悲。
聶齊桓嗅出一絲吊詭,來自她身上。
若說她堅強過人,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一個妙齡女子驟然失去視力,又面臨無依的未來,她不哭也不鬧,連爭取基本權利的意願都沒有,整個人顯得篤定從容,彷佛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唔,等等,她嘴角那抹幾不可見的牽扯代表什麼?是譏諷,還是竊喜?
她的反應太過平靜了,甚至還有餘暇回以嘲諷的冷笑。
忽地,她原本呈現呆滯飄移的眼,竟然不意的落向他,僅僅是一瞥,讓他心中的問號更加擴大,渙散的焦距在那一刻完全凝聚,那不像是失明者該有的神情,銳利目光像是蓄意注視他而來。
聶齊桓的目光陡然變得深沉,早先的憐憫瞬間轉換成玩味的揣度。太詭異了,這充滿神秘的女子,心底一個念頭一閃而逝。
「請問,外頭那張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可否讓渡給我?」
他低沉的嗓音引來注意,爭執不休的兩個女人同時轉身面對他。
「年輕人,你說你想要買那張床?」歐夫人喜出望外。
「識貨的男人。」單可薇朝他豎起大拇指。
在單可薇眼中,家具就是家具,只有上等貨與劣等貨,哪有什麼邪門不邪門的,只有行事不端的鬼祟家夥才會擔心什麼牛鬼蛇神的,若要招惹鬼神,她單可薇早就吃不完兜著定了,可笑的迷信!
「對,我願意出錢買下那張大床。」他篤定的說。
「那太好了,年輕人,你真是個聰明人啊!知道挑便宜貨。l歐夫人像好計得逞的黃鼠狼,拚命的掐出笑容,膩得幾乎要淌出水來。
「不行--那床是我的陪嫁品。」始終保持靜默的維琴薩突然開口阻止,態度嚴肅且異常堅決。
「什麼不行,當然行,我馬上就賣,妳這個沒福氣的女人給我閉上嘴巴!」歐夫人厲聲喝止。
她皺緊眉,「先生,這床百年前發生過一樁命案,難道你不怕床上有冤魂流連不去?」維琴薩存心嚇他,好讓他知難而退。
「死丫頭,妳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嗎,現在又在胡說什麼?」歐夫人上前狠狠的擰了維琴薩一把,轉過身又頂著張笑臉,「呵呵,年輕人,別聽她胡說,這張床耐用又美觀,如果你想要,我便宜的轉手賣你。」能擺脫這邪門的床,她樂得心花怒放。
「多少錢?」聶齊桓問。
「不行,我不答應,床是我的陪嫁品,賣不賣由我決定。」維琴薩激動的轉動輪椅,努力的要上前抗衡,「先生,如果你買下那張床,就等於是娶了我,請三思。」一改柔弱,她的態度十分強硬。
她絕對不允許有人跟她搶這張床,這可是她有生以來第一中意的,代表著她即將展開的自由新生,誰都不許阻擋。
「維琴薩,妳是存心跟老娘作對就是了,為了娶妳這掃把星,我家大威現在傷成這樣,我想賣掉那張邪門的床貼補大威的醫藥費,還輪不到妳說話,也不想想妳現在瞎眼又瘸腿,光是為了妳,我就白白多花了一大筆錢,成天在我們歐家浪費米糧,現在妳還膽敢跟我作對,我看妳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張羅妳的下半輩子吧!」歐夫人咆哮不斷。
「床是我的,當初也是以我的名義購買,單老板可以作證。」維琴薩說什麼也不肯退讓。
一邊喝著茶,單可薇翻翻單據,以優雅的口吻說:「沒錯,當初的確是以維小姐的名義購買,錢我也是從她手中接過來的。」
「我不管是誰付的錢,我只知道妳的醫藥費是老娘掏出的錢,現在我要變賣東西來貼補損失,妳沒有權利說話。」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接手這燙手山芋,歐夫人她怎麼也不會放過機會。
「先生,床是我的,你買了床就等於娶了我,我現在瘸腿瞎眼又孤苦無依,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維琴薩轉而向聶齊桓施壓。
「還有我、還有我,」一直站在維琴薩身旁的力蕓珊也湊熱鬧的嚷嚷,「小姐去哪裏,我就會去哪裏。先生,你這下子可是多買了兩張等著吃飯的嘴,你要想清楚。」
「珊珊……」維琴薩有些錯愕,畢竟她跟這女僕相處也不過十多天。
「小姐,不管,我想要跟妳在一起。」歐家人勢利又刻薄,她寧可跟著瞎眼的維琴薩,也不要去伺候歐家的老巫婆。
「反了反了,妳們這兩個窩裏反的死丫頭,回頭有妳們好看的。」歐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
你一言我一句,聶齊桓不動聲色的看著每個人的堅持,半晌,他緩緩走上前,彎身蹲在輪椅前對著維琴薩說:「妳說床是妳的嫁粧,買了床等於是娶了妳?」
「對。」她明快簡單的回答。
她就不信這世上有這種傻男人,願意為了一張床被兩個等吃飯的嘴巴賴上,而且其中一個還瘸腿又瞎眼。
「這位夫人的意思是?」他從容看向歐夫人徵詢。
「我說這位先生,你別被她嚇唬住了,總之那張床有人想買我就願意賣,一塊美金都行,甭在乎她的話,反正那兩個丫頭流落街頭也不關我歐家的事,因為她跟我兒子的婚禮也沒舉行成,不是嗎?」
室內又沉寂半晌,聶齊桓悄悄打量維琴薩的一舉一動,她的嘴又鬼祟的似是扯著笑容,這讓他挑戰的念頭更加鮮明。
他的猶豫把時間拉長,就當維琴薩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他竟然朗聲宣布,「好,我願意,我孤家寡人沒妻沒兒,現在家裏也缺個僕人打掃做飯,這條件我可以接受。」隨即掏出支票本,等候歐夫人開價。
「你--」原本扯著一抹幾不可聞的笑容,卻讓他的一句願意駭得僵在嘴邊,維琴薩雙手握緊輪椅的把手,久久不能平復。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男人是瘋了不成,抑或是他有其它的企圖……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這情況來得意外。
不能衝動,她萬萬不可以衝動,萬一她佯裝失明的真相暴露了,事情只會變得更加復雜,她要忍耐,雖然她尋求自由的過程中意外殺出這個程咬金,但是並不改變她的目標,反正她暫時也沒有地方可以落腳,就姑且屈從。
她完美的克制住自己,默許了這個結果。
擺脫了邪門晦氣的大床,還可以一塊兒甩開那個眼瞎腿瘸的臭丫頭,對歐夫人來說無疑是最開心的事情,她歡天喜地的笑不闔嘴,徑自拉著聶齊桓到一旁去討價還價。
「小姐……那人有沒有問題啊?」力蕓珊開始覺得不安。
「沒事的,與其留在歐家,到哪兒還不都一樣。」維琴薩心裏暗自估量。
「這倒也是。」她點頭附議。
單可薇笑得神秘,撇下這離奇的一幹人等,決定把握時間去視察她的業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09:02
第三章
原以為可以獲得自由順利脫身,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她的計劃。
趁著聶齊桓與潘芭杜的單老板情商送貨事宜,始終悶不吭聲的維琴薩仔仔細細的把他打量了幾回。
規矩的發型,前額的發恣意散落,他的鼻十分英挺,一如他的眉,稜型飽滿的唇總在嘴角處揚著自信,他的眼像寶石般明亮璀璨,卻沒有寶石鑿刻的銳利冷硬,看人的時候,帶著柔情暖意……
唔,柔情暖意!
她心陡然一沉,為那個意外的形容,還有他此刻的目光。
他正瞧著她,用她判讀的柔情暖意字眼點綴他的目光。
維琴薩沒有回避,只是把眼中的焦距調遠,刻意忽略他的注視,現在她是個瞎子,一舉一動都要像個瞎子,這男人不像歐家人那麼的粗心蒙昧,他太機伶了,像是永遠等在後頭的黃雀,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勝利。
聶齊桓快步走來,對著麻臉小女僕問:「對了,妳叫什麼名字?」
「力蕓珊,小姐都叫我珊珊。」她無辜的抓緊維琴薩的輪椅,露出害怕被甩下的模樣。
「好,珊珊,待會麻煩妳幫我把輪椅收起來。」話落,他攔腰將輪椅上的維琴薩抱起來。
「你在做什麼?」錯愕的她將手抵在他胸口,隔開兩人的靠近。
他身上有股味道,是古龍水,不濃嗆,是極為特別的淡清調味道,好像從前她也曾經嗅過,涼冽清淡,舒服的像蔚藍海洋,又沉穩的像森林裏的蒼鬱林木。
「我們要回家了,而妳該上車了。」簡單說明,他輕輕松松的抱著她,將她安置在車子的前座,拉過安全帶扣好。
一旁的力蕓珊飛快的把輪椅收好,死拖活拖的連人帶椅爬進後座,她真的很怕被甩下。
聶齊桓看著這個小女僕的慌張舉動,只有滿腹的莞爾。
坐上駕駛座,他穩穩的將車子駛離潘芭杜,準備穿越菲爾樹林,接上維吉尼亞公路。
單可薇手持繡扇,看著車子遠去,心裏盡是好奇與玩味,潘芭杜的客人萬萬種,就數今天這幾個最神奇。
「咦,剛剛那個是不是新銳建築師--聶齊桓?」派翠西亞驚訝的嚷嚷。
「可能是吧!」她不置可否。
「啊!我竟然錯過跟他認識的機會,天殺的!老板,為什麼歐家那個瞎眼新娘會上他的車?他們是什麼關係?」派翠西亞揪著衣襟,一副扼腕的心痛模樣。
「現在應該算是夫妻吧,我想。」單可薇忽地掃來淩厲的一眼,「我說派翠西亞,不是叫妳帶單璽去命案現場挑家具嗎?為什麼妳人還在這裏?」
「我去啦,結果被訓了一頓,然後被掃地出門。」不過她倒是一副樂得輕松的模樣。
「誰敢訓妳?單璽人呢?」單可薇上了遊園車,正要巡視其它離宮的營業狀況。
派翠西亞跟著上車,「還說呢,我才跨進門坎,馬上就被威風凜凜的湯大警官刮了一頓,責怪我怎麼可以帶個未成年的小孩上兇殺現場搶生意,喝,孩子的娘都不在乎了,關我屁事!」她喳呼著不滿。
「妳不挺牙尖嘴利的,也會說不過他嗎?」單可薇熟練的操控著遊園車,嘴角掛著冷笑。
「他有槍,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個月不過就領那些死薪水,幹麼跟自己的性命過意不去。」派翠西亞又是那副要錢的嘴臉。
「所以現在單璽人呢?」單可薇睞她一眼。
「單璽跟湯警官在一起,他說,叫妳親自去接單璽回來。老板妳完了妳,湯大警官一定會把妳訓得狗血淋頭,他說,如果妳不能當個適任的母親,他要報請專業的人士介入,安排單璽到寄養家庭去。」
遊園車一個緊急煞車,單可薇臉色鐵青的別過頭來,「他真這樣說,那個死男人真的這樣說!」
「是呀,窮兇惡極的,只差沒把槍抵在我太陽穴上。」派翠西亞猛點頭。
「可惡,我單可薇的女兒幾時輪得到他這麼安排,我非宰了他不可。」遊園車猛然一個大逆轉,顛得派翠西亞差點飛出車外。
還來不及停妥,單可薇就衝動的跳下車,迅速的坐上她停靠一旁的跑車,方向盤一轉,隨即消失在派翠西亞的視線範圍,歷時不過三十秒。
「哇,好剽悍的老板喔!」派翠西亞瞠目結舌的看著車後刮起的塵煙。
這廂,聶齊桓的車上,靜悄悄的吊詭,力蕓珊拚命的摩挲著雙手,不知如何是好,誰叫小姐都不吭聲。
「家裏還有什麼人?」聶齊桓問。
「沒有人。」維琴薩孤傲的答。
「醫生有沒有說過妳的傷勢如何?」
「不知道。」
「發生意外之前,妳做什麼工作?」他不以為忤,繼續又問。
她別過頭,唇邊蕩漾一抹冷笑,「你不覺得現在才問我的來歷,根本是為時已晚。」
「是嗎?我倒不覺得,我覺得現在問,時間點恰好,因為我們從現在起才開始要有關係,以前我們互不相識,沒有詢問的必要。」他瞥了她一眼,「對了,我叫聶、齊、桓。」
他將自己的名字說得緩慢又清楚,好像在巴望著她會想起些什麼,然而真叫人失望,她只是冷漠的別過頭去。
「妳可以先休息一下,到了我會叫醒妳的。」
她沒有異議,偏過頭,眼睛一閉,就陷入自己的冥想空間裏。
聶?他也姓聶!聶姓人口不多,然而為什麼她所遇過的姓聶的男人,總是那麼的離經叛道,叫人摸不著頭緒,難不成名字裏長三個耳朵的男人都特別怪異?
約莫一個小時,聶齊桓的車子沿著車道駛入新居的車庫。
現在的她是失去視力的人,維琴薩只能淡漠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棟形體簡單的兩層樓方正建築,左手邊的不遠處同樣矗立一棟同款風格的建築。
灰白的墻面,右手邊則設計了兩面突出的幾何圖形墻面,透出一股簡單卻現代的安籐式建築味道。
百餘坪的建地,建築物卻僅僅八十坪,剩下的全留給綠地跟藍天。
為什麼?維琴薩對這樣的設計感到疑惑,但是她不能問,因為瞎子是看不到這些的。
越過車頭來到駕駛座旁的位置,聶齊桓打開車門將她抱了出來。
「把我的輪椅拿來,我自己坐輪椅。」她又把手抵在他胸口,意圖隔開彼此。
她不喜歡跟他靠得這麼近,他的體溫會叫人溫暖得想放松,而放松卻是對現在的她極為不適當的。
「不用。」他阻止了力蕓珊,轉而對她說:「何苦折騰妳的小女僕,妳在室外坐輪椅,不過幾步路就可以進到屋裏,屆時她又得辛苦的幫妳擦拭輪椅沾染上的泥塵。」
維琴薩啞口無言,因為他的話是對的。
「聶先生,為什麼要多那面墻?而且右手邊的兩道墻為什麼跟左手邊的墻不一樣大小?」毫無心眼的力蕓珊把維琴薩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為了阻擋強光直接照射,另外拉開墻與墻之間的距離,中間的空隙產生陰影,輔以落地窗的搭配,間接的作為引導室外的光線。」
他說話的熱氣拂上維琴薩的耳,彷佛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原來是這樣,聶先生,你聘請的建築師好厲害喔!」似懂非懂的力蕓珊發出讚嘆的光芒。
「是嗎?妳的稱證讓我對自己的建築更添信心。」
「啥,這房子是聶先生自己設計的?」她欽崇的瞪大眼睛。
「對,我是個建築師。」
他騰出一只手按著門口的密碼鎖,三人這才得以順利進入屋內,從入口玄關沿著陽光傾灑一地的通道來到客廳。
「聶先生,隔壁的那棟房子也是你設計的嗎?」
「嗯,隔壁住的是我弟弟,他叫閒琛,現在在一家證券公司工作,平常他都會在我這裏搭夥吃飯。」聶齊桓明著回答力蕓珊的問題,也間接的告訴維琴薩他簡單的私人背景。
「小姐,聶先生的屋子好大好寬敞,有一屋子充足的陽光,可是卻一點也不覺得熱,不像歐家的豪宅,不是烏漆抹黑的不見天日,就是陽光熾熱得像在烤小鳥。」力蕓珊像個孩子似的天真的說著她的感受。
他將維琴薩安置在舒適的沙發上,「我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妳們自便吧,因為床還沒有送來,如果覺得困了,就委屈在沙發上小憩一下,如果悶,可以到後方庭院去,冰箱裏有食物,歡迎自行取用。」他轉身看力蕓珊,「珊珊,小姐妳來照顧,今天晚上麻煩妳準備四人晚餐。」
「是,聶先生。」
交代完後,他依著通道定去,直至消失,這偌大的屋子就只有維琴薩跟力蕓珊兩人。
「小姐,妳想不想去庭院?」
「妳去吧,我有些困。」
「喔,那有什麼事情,小姐喊我一聲。」
「我會。」
力蕓珊像個童心未泯的孩子,好奇的往屋後去,維琴薩則暫時得到放松,不必再扮演著行動不便的瞎子,可以放肆的窺看。
她看著周遭環境,打從一開始進來的那扇門外,這屋子裏再沒有其它的門,只是利用一些巧妙的設計來區隔空間,可能是數道墻面的幾何衝突,就可以成就一個曲道隔開空間屬性,看來暢行無阻,卻也別有洞天的迂回。
直至現在,她還是不懂,為什麼聶齊桓會答應這荒唐的提議,這男人的心思深沉又詭異,看來,她得格外小心,免得功虧一簣。
除了下午四柱大床送來的時候,曾經短暫聽見聶齊桓的聲音,其它時間,他幾乎是完全消失的狀態,不見他,她倒也樂得清閒。
所有人再次碰面,已經是晚餐時刻,聶齊桓端坐在主位上,一旁首次出現的聶閒琛,擰眉瞪眼的視線始終不離面前兩位陌生女子。
「大哥,這兩位是……」
「這是你的新大嫂,旁邊那位負責照顧妳大嫂的叫珊珊。」
「啊?大嫂--」他托住下巴,大為吃驚的看著兄長右手邊的女子。
「對,大嫂。」聶齊桓語氣肯定的復誦一遍,從容的吃起晚餐,然而他的目光則是關注著身旁的維琴薩。
維琴薩知道他在觀察她,觀察眼盲的她如何面對一桌子菜肴進食。
「你是在看著我嗎?」她默默吃著菜,頭抬也沒抬的問。
「妳比我想象中的習於黑暗。」見她特別喜愛其中的炒蘆筍,他夾了一箸湊到她嘴邊,「吃,妳喜歡的蘆筍。」
她生疏排拒的往後一退,擺明不接受他的善意,「珊珊是很貼心的人。」
他不以為意,遂把菜擱在她面前餐盤空出的角落。
「真的嗎?謝謝小姐的稱讚,我只是把每樣菜肴都放到小姐面前的餐盤,然後告訴小姐菜的位置,小姐的記憶力很好,所以不需要人家協助也可以自己吃飯。」力蕓珊心無芥蒂的笑說,兀自為維琴薩的稱讚而沾沾自喜。
在歐家,她哪有機會好好吃頓飯,更別說是坐在餐桌上了,現在聶先生不但招她一塊上桌吃飯,還把她當自家人般親切以對,小姐又稱讚她,這下她高興得幾乎闔不攏嘴。
一桌之隔的聶閒琛一邊扒著飯,極度狐疑的看著光怪陸離的一切。
很好,他親愛的大哥不知道哪裏弄來一個大嫂,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也可能是路邊撿到的,妙的是他的新大嫂還是個瞎子,一個態度高傲的美麗盲女。
至於她身旁的小女僕……嘖嘖,那張麻子滿布、不成臉的臉,虧她有勇氣面對人群,很難相信一個人的臉可以麻花到這種地步。
他嘀咕須臾。算了,反正他大哥也是個奇葩,聶家人缺乏的就是正常的基因,會突然來個瞎子大嫂好像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妳們的東西,明天歐夫人會請人送過來,今天暫且委屈一晚。」
「對了,聶先生,今天晚上我要住哪個房間?」力蕓珊比較擔心她沒地方睡。
他沉思一會,「閒琛,我記得你屋裏有很多空房,以後珊珊就住那邊。」
「啥,為什麼--」聶閒琛哀鳴,他寧可是美麗的大嫂住在他屋裏,也不要這個神經兮兮的麻臉妹。
「啊!為什麼……」力蕓珊也嘟著嘴巴嘀咕,「那我怎麼照顧小姐?」
「因為我屋子裏沒有規畫客房,這裏也沒有第二張床,所以沒辦法安排妳住在這裏,至於照顧的事情,除非我外出才需要,所以應該不是問題。」他轉頭看著弟弟,「如何,閒琛?」
「……隨便。」他能說不嗎?他大哥決定的事情從來不給人說不的機會,徵詢只是禮貌性的動作,並不代表有實質的意義。
結束一頓吊詭的晚餐,聶閒琛拎著麻臉力蕓珊要回屋去,她還婆婆媽媽的大嚷--
「小姐,妳自己要小心喔,有什麼事情可以……」
「行了、行了,我大哥會照顧她的,妳這顆超級大燈泡可以閃人了。」他拖著她,連一秒鐘都不停留。
偌大的屋子,就僅剩聶齊桓和維琴薩兩人。
「你弟弟似乎對你的決定很少有什麼質疑或者反駁,包括我的身份。」她擱下筷子冷靜的說,嘴邊又帶著自嘲的弧度。
面前餐盤裏的白飯像貓食似的缺了一小塊,周圍的菜是吃光了,就獨留方才他為她夾的那箸蘆筍。
「妳吃得很少。」
「你確定真要娶我為妻?」她抬起臉問,口吻平靜中見一絲強硬態度。
他沒有正面回答,兀自取下小指上的藍寶石戒指,「這是成年禮時,我祖母送給我的,雖然不如Tiffany珍貴華麗,但是足以代表我聶齊桓。」話落,這枚活動式戒指穩穩的扣在維琴薩的中指。
他的態度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深沉的在她臉上遊移,惹起她陣陣不安,她想縮回被他握在手中的手,他卻緊握不放。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汪如水,澄澈透底,可惜了……唔,不--說可惜又太獨斷,有時候他總覺得,這雙眼睛並不如他所以為的失去光明,對於一個驟然失明的人來說,她太習於黑暗,也太平靜從容了。
興許是對他的注視感到煩躁,她緊擰著雙眉,啞聲低喝,「放手--」
他不怒反笑,「妳很任性,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縱容女人的任性,因為任性的女人特別可愛。」松手轉而撫上她的臉頰,「對了,今晚是新婚之夜,妳想怎麼過?」語氣帶著揶揄。
「不會是你想的那種活色生香,我警告你別輕舉妄動。」她握緊拳頭威脅。
「呵呵……」他擰了她的鼻尖一記,「瞧妳想象力豐富的。真的不再多吃一點嗎?萬一晚了妳肚子餓,我的廚藝可沒珊珊的好。」
「不要毛手毛腳的。」她皺起眉警告。
「對我而言那不是佔妳便宜吃豆腐,而是夫妻慣有的舉動,妳得熟悉適應。來,上樓去吧!」聶齊恆作勢又要抱她。
維琴薩拉開他的手,「不用抱我,如果可以,請用工具幫我腳上的石膏卸下。」
「妳確定?」他側眼睞她。
「我再確定不過,基本上我的腳只是皮肉傷,是歐大威的母親想要多訛詐一些保險費,還想趁機跟單老板討索賠償,所以串謀醫生把我的腳用石膏裹起來。」
「呵呵,妳這無緣的婆婆還真是熱中錢財,好吧,等我一下。」
趁著他幫忙除去石膏的同時,維琴薩放松緊繃的下顎,隨即又忍不住打量起身前專注的他。
眼如墨褐的海洋,稜角分明的臉有種沉著安穩的表情,和閃爍搖擺如同燭火的神情恰恰相反,他的面容沉著中帶有堅毅,安穩中又有篤定。
忽地,他抬頭望向她,「這石膏不會真把妳困了半個月吧?」他莞爾問。
閃避不及的她忍住翻騰的羞赧,將眼珠子定在他的眉心,不敢恣意移動,「是、是啊!」她佯裝鎮定。
他淺笑一抹,又低下頭去敲打著石膏,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剛實在太大意了,差點就要露餡兒。
他笑時,彷佛有頑皮促狹的笑意在他唇間舞動,徹底打亂她的心思,就連呼吸都起伏不定的紊亂。
「怎麼了?疼嗎?妳的呼吸聽來很緊張?」聶齊桓突然說。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道。
雖然沒有抬頭,但是他卻清楚的感受到她一口否認時的窘迫,他又扯著嘴,不禁莞爾起來。
剛剛她的眼神分明是落在他身上,對於一個失明的人,她的目光顯得太活潑,活靈飄擺的眼神,彷佛時鐘的兩根指針,挪動得那麼頻繁,盡管細微。
姑且不論她究竟是否真的失去視力,反正他們多得是時間相處,他會慢慢搜羅證據,好將她從失明的偽裝中拉出。
夜晚,她防備著他的靠近,渾身像刺 似的坐在床上。
「妳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忙?」
「下用,貓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我跟牠們一樣。」她的表情自負又自信。
「那好吧,妳小心一點,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我自然是不會等你。」
聶齊桓聳聳肩,離開了二樓。
維琴薩確定他的腳步遠離後,連忙大喘了幾口氣,然後踏腳在這光潔的地板上踅走,熟悉環境。
二樓的空間完全是私人天地,大體分作更衣室、臥室、浴室三個部份,然而超大坪數的臥室除了那張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周遭空曠得叫人咋舌,所有的櫃子都依墻而立,沒有其它用來區隔、妨礙空間完整的家具擺設,就連張椅子都沒有。
即便是更衣室、浴室,也採用一樓相同手法,利用蜿蜒曲道的墻面阻隔,看不見裏頭的春光,也不需要強行禁止的門。
哼,他還真是一個不喜歡門的男人,若不是為了防止入侵,他可能會連僅存的大門都卸去,徹底的執行夜不閉戶的大同社會。
翻身躺上床,她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就是這種感覺,躺在屬於自己的床上,這就是她渴切的夢想。
維琴薩小心的卸除她隱藏在大腿內側的手槍,然後擺在枕頭下,心想,如果他今晚敢上她的床,還意圖毛手毛腳的話,她一定用這把槍把他的腦袋轟出一朵花。
她側身等著,等著隨時要用這把槍來捍衛她的身體,然而墻上時鐘滴答滴答,將她徹底催眠,困極了的她終於不敵睡意,發出沉緩的呼吸。
這一晚,聶齊桓根本沒有躺上這張床,她的手槍也沒有派上用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09:23
第四章
從昨晚開始,聶齊桓便神秘的消失在這屋子的一隅,直至今天下午,他才又跟著送來的行李一塊出現,維琴薩聽著他的腳步聲,始終維持著警戒。
聶齊桓窸窸窣窣的在屋裏踅來走去,不知道在忙和什麼,她十分好奇,卻又不方便明目張膽的窺看他,終於,他擱下手邊的事情,開始注意到始終呆坐如雕像的她。
「妳今天都在做什麼?」他倚在墻上,口吻輕緩的問著一直背對自己的她。
哼,終於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她嘴角扯著輕蔑。
「發呆。」維持背對的身影,她口氣生冷,存心與他作對。
他溫文淺笑,繼而說:「妳的東西都從歐家送來了,妳可以先洗個澡,換件幹凈的衣服。」話落,聶齊桓蹲下身子,徑自撕開紙箱上的膠帶。
「你在做什麼?」維琴薩突然語氣高揚的厲聲問,顯然對於他擅自觸碰她的東西很不滿。
「幫妳整理東西。」他理所當然的說。
她討厭他碰觸她的私人物品,那種感覺好像是把她視為他的附屬品,而他則得以翻找賞看她的每樣東西,她討厭這樣的不平等關係。
「不用了,珊珊會幫我,你幫我叫珊珊過來一趟,我想要洗澡。」因為激動,她語氣輕顫不歇。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突然如此氣惱,以前她總是能夠沉著的應對所有的事,然而現在只要牽扯到聶齊桓,她就是不自覺的想發脾氣,雙手死命的握緊。
忽地,他悄悄近身,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攔腰一把抱起她。
「啊,聶齊桓,你在做什麼--」她沒料到他有這種舉動,頂起手肘排拒他。
「抱妳,現在妳已經是我聶齊桓的妻子了,記得嗎?」
發生什麼好事了嗎?今天的他心情似乎顯得輕松愉快,人也放肆起來了,這讓她意外又不安,眉頭深深的擰起。
看見她擰起的眉,聶齊桓把額抵住她眉心,「妳在生氣?因為我在新婚之夜忽略了妳?」他莞爾一笑,「別生氣,我只是需要一點時問把手邊的工作消化轉出,接下來,我會有更充足的時間陪伴妳,我們可以每天都是新婚之夜。」他放肆的挪揄。
為了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妻子,他昨夜忙著趕圖,忙著把手邊的工作轉介給其它同業,也是忙了一整夜沒能休息呢!
天啊,他在說什麼渾話!誰希罕每天都跟他過得像新婚之夜?維琴薩被他的話語擾得滿臉通紅,又氣又惱。
「我才下要!你快放我下來,你不要碰任何屬於我的東西,包括我,另外,麻煩你叫珊珊過來,我想要洗個澡,可以嗎?」她壓抑著情緒,努力克制的維持聲調的平和。
然而他卻把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玩心大起的抱著她轉了數圈,隨即放下她,利用他身材的優勢,將她圍困在小小的一隅。
他湊在她鼻前咫尺距離,「珊珊不在,所以一切由我來協助妳。」他一徑扯著魅惑的笑。
她戒備的背抵著墻,回避他親昵的靠近,「為什麼,珊珊去哪裏了?」她怎麼會不在,膽小的珊珊一個人能去哪裏?
他揪起她的發絲搔搔她,也搔搔自己,「妳很擔心她,勝過於擔心我,唔,這真叫人吃味。」聶齊桓一改昨日的禮貌,不斷的逗弄著她。
別過臉,避開搔癢的發絲,「聶齊桓,你該不會是反悔了,所以把珊珊趕走?」她沉聲問。
「呵,妳想象力挺豐富的,珊珊只不過是出去採買東西。」他捏捏她的臉頰。
一掌格開他過份親昵的手,「那我就等她回來。」她固執堅持的說。
「不行,我不是刻薄的老板,既然是我可以親自做的,何必增加她的工作量?」他又不死心的撫上她的臉,「我對妳跟妳的小女僕可是沒有絲毫的反悔,那妳呢?妳信守成為我妻子的承諾嗎?」
她倔強的緊閉著嘴,不發一語。
「不說話,這是在想推諉嗎?」他托起她的下顎,抬高她的臉。
她迷蒙的目光回避著他,「我沒有推諉,自己說過什麼話,我很明白。」她咬著唇,一臉的孤傲。
手指點點她唇,「這麼傲。」他恣意摩挲她的唇。
忽地她不意的咬了他的手指,可聶齊桓沒有絲毫的惱怒,只是帶著一抹微笑任著她咬。
直到維琴薩心裏覺得揪扯不安,她怔然松開了兇狠的牙,誰料,他竟撲來吻住她微啟的唇,吻得狂妄又激烈。
「唔--」她措手不及,無處脫困,震懾不已的捶打著他,然而他卻文風不動,一再的擷住她的呼吸,探取她口中的軟溫。
不行,她會溺斃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專斷妄為的輕薄她?她整個人都被箝制在他的掌控下,極度惶恐。
終於,兩人迫於氣息紊亂而投降,稍稍分開後紛紛低喘不已,驀然,他竟又仰天大笑,笑得恣意妄為。
「你笑什麼?」維琴薩厭惡的抹著他在她唇上留下的氣息,羞惱的問。
聶齊桓一徑狂笑,半晌,他攬她入懷,「不行,我們今天還有許多事要做,不可以馬上就沉溺於肉欲歡情,妳去過後院了嗎?」他自問自答著,「一定還沒,我得先讓妳熟悉我們的家才行。」
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可是卻對他的瘋狂束手無策,這男人到底安著什麼心?她很困惑。
下一秒,他已經拉著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妳先去洗個澡,放松妳的戒備,至於妳那些心愛的舞衣,我會小心翼翼的把它們全都收整妥當,身為舞者,我知道妳很寶貝它們,我會小心的。」
她驚訝的回頭,「你怎麼……」
他挑眉揚笑,「我怎麼知道嗎?包括妳曾經是個舞者,認識歐大威時就在一家私人舞蹈教室教芭蕾……」他滔滔說著她的事情,驀然又笑,「呵,歐夫人的嘴巴妳應該了解得比我透徹才對,要從她口中問些小事並不難,何況在她眼中,我可是她天大的恩人呢!」
維琴薩對他的話語很感冒,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當然,她也是我的恩人,不但讓我找到一張合適的床,還給了我一個驕傲的妻子,外加一個傻氣的小女僕。」聶齊桓帶著討好的笑意說道,雖然大多時候她並不領情。
話落,他們已經在翻滾著玫瑰花瓣的按摩浴缸旁停下,他的手碰觸到她的衣服領口,她趕緊一把揪住。
「你走開,我自己可以。」
「妳確定?浴室溼滑,我擔心妳不方便,如果妳是怕我胡來,我可以用人格擔保,絕對只是讓妳洗個舒服的澡,沒有旁意。」
「哼,你的人格顯然沒那麼值錢到足以擔保什麼,我說我可以一個人就是可以,你只要概略告訴我東西的方向距離,我就可以。」她十分堅持。
凝看她半晌,他的心思轉了又轉,「那好吧,現在麻煩妳往前走一步。」
她依他所言的跨了一步,他馬上蹲在她腳邊概略估量她的步伐大小,目測四周環境的距離,他的模樣很認真,沒有絲毫的馬虎,她低頭看著他:心裏的問號只有擴大沒有縮小,他真是個奇怪的男人,隨即又匆匆收回視線滿心的嘀咕。
他起身靠在她耳邊說:「正前方是浴缸,浴巾就放在右側,左手邊八步距離是置衣架,妳的衣服已經放在上面,右手邊十二步距離是烤箱和淋浴間……」
他總愛靠她那麼近,說話時的熱氣不經意的輕拂她的耳,搔癢著她的敏感,害得她僵挺著身子,最後不得不出言制止。
「好了,這樣就夠了,我不會把自己烤得幹焦然後又去衝水,你可以出去了。」語氣透出她的緊張拘謹。
聶齊桓露出玩味的神態,像是以捉弄她為樂趣,「OK!我就在外頭,隨時歡迎妳求救。」拍拍她的肩膀,他轉身離開。
但是,他並未徹底退出這私密的空間,他輕緩的腳步在入口迂回的曲道上停下來,從明亮的墻面上,維琴薩看見一個身影的反射。
沒錯,他是在試探她,試探她是否真的完全失去視力,他不是個好敷衍的男人,曾經一度她也懷疑他是組織派來阻撓她的,但現在姑且不論真相如何,眼下她得扮演好一個失明者的角色。
維琴薩真想撕去他嘴邊微揚的角度,掙扎許久,她微顫的雙手開始解著衣扣,把身上的衣服逐一褪下,徹底的赤裸。
斜倚在墻上的聶齊桓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包裹在衣物下的腴凈身體,婀娜的曲線十分魅惑,感覺自己喉嚨一陣緊繃,眼神驟沉,他這才趕緊轉身消失。
沒入溫暖的水中,維琴薩的緊張頓時消弭,然而她仍心有餘悸的壓撫著胸口。
看來,她想要全身而退勢必得多花點心力,聶齊桓不是歐大威那個傻子,他太精明,又太會撩撥人心,只要她稍一疏忽,很可能就會全盤皆輸,在還沒有摸清他底細之前,她該小心以對。
回憶著白天的種種,聶齊桓執意拉著她的手熟稔屋裏的每個角落,又不分由說的要她到後院的庭園共享靜謐悠閒,雖然維琴薩當下總被他激得滿腹怒火,然而夜深人靜,她卻感到充實,像是一彎小河流過她心田般。
隱約聽到腳步聲,原已接近睡夢境界的她馬上起身掀開紗幔,本能的防備沉聲問:「是誰--」
月光透過窗簾灑洩朦朧,檸檬黃的月色在來人的身上像流質的液體般搖動。
原來是聶齊桓,短毛巾隨意披掛在他的溼發上,上身健美糾結的陽剛恣意袒露,除了腰間的浴巾,他身上的肌肉線條紋理分明,雄赳赳的結實。
「抱歉,我吵醒妳了。」
她臉色微赧,「為什麼是你?」更糟的是,為什麼他赤身裸體的在房裏走動?
「呵呵,妳在說什麼,這是我們家,除了妳就是我,有什麼好質疑的嗎?」他的笑聲像鼓似的震得他胸膛起伏。
也對,他說的話是實情,維琴薩有些懊惱。
「請你以後別在三更半夜時走動,會嚇人。」薄惱的她甩下紗幔,縮回床上,然而目光卻依然注視著他。
「是,抱歉,以後我會注意。」他恭敬的應話,但是口氣卻不見絲毫愧意,反倒是有著濃濃的揶揄。
聶齊桓轉身,順手抽開他腰間圍裹的浴巾,結實的臀線完全展露,從他的肩膀到腳跟,無疑是男人完美線條的呈現。
像肢體優美的藝術雕塑,每一分的肌肉都那麼真實的展現,隨著雙腳重心的挪移,他的臀部不可避免的略微擺動,幾度引發維琴薩的旖旎遐思。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駭得床上的她滿臉轟然發熱,連忙屏住呼吸以免失聲尖叫。
他、他根本是個暴露狂--
她感覺澎湃的紅潮從自己的腳跟竄起,一路蔓延到頭頂,徹底把她滅頂了。
他穿上睡衣轉而走來,探手撩開紗幔上床。
「你在做什麼--」她揪住被子緊張的問。
「睡覺啊!現在已經是午夜十二點鐘,經過充實的一天,我也該困了,所以當然是上床睡覺,難不成妳以為我想做什麼?」他調侃的問她。
「可是,這是我的床!」他怎麼可以任意上來。
「等等,這是我們的床。我說親愛的妻子呀,我們正值新婚燕爾,沒有人新婚就分房睡的吧?」
「可是你昨晚……」昨晚都可以睡他處了,為什麼今天不行?
「唉,我就知道妳一定是為了新婚之夜跟我計較,容我再一次說明,我親愛的妻子,昨晚我在書房趕圖,順便把手邊緊急的Case轉介出去,要不我今天怎麼有時間陪妳?未來又怎麼有機會跟妳培養感情?」
「但是、但是……」
「難不成妳還不困,是不是想做點別的?」他輕佻的問,手指刮搔著她的臉龐。
啪的一記巴掌聲驟響,她拍開他放肆的手,「住嘴!」她氣極的嚷。
隨即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背對著他躺在床上,維琴薩握著手槍防範他的毛手毛腳,今晚他若是想佔便宜,她一定讓他的手這輩子永遠的殘廢。
聶齊桓看著她氣呼呼的身影,頓時覺得好笑異常,她這身傲骨子脾氣還真是比誰都強,一逗就氣絕。
許久,他們的對峙趨緩,他聽見她沉緩的呼吸聲,好奇的拉拉她枕頭,但見她的手緊緊握著一把改造手槍,此狀看得他不禁搖頭嘆息。
嘖嘖,幸虧他沒強著胡來,要不然,現在腦袋早開花了。
他這妻子的能耐還真是不容小覷,看來他得小心以對,不過話說回來,這都怪他自己,天下女人萬萬千,他聶齊桓誰不要,偏偏就招惹上這渾身神秘的女人。
放開枕頭,他吶吶的仰望天花板,幾度失笑。
連著幾日,維琴薩都是突然從深沉的熟睡狀態驚醒過來,發現身旁空蕩蕩的,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枕頭下的手槍是否安在,待確認手槍的真實存在後,她才會放下心來。
接下來就是對著冰涼的床納悶再納悶,聶齊桓去哪裏了?
然而每當這樣的念頭一起,她又會嚴肅的把這問題壓制回去。
她不該對任何人產生這樣的異常牽扯,誰在、誰不在,甚或是在哪裏,這種問題她都不應該隨時浮現在心上,那種感覺彷佛她的心被某個人的存在制約了似的,是一種要不得的羈絆。
房子很安靜,陽光被屋外幾何墻面阻隔,僅僅牽引著足夠的光線來到室內,維琴薩起身走進浴室洗手臺的獨立空間,對著墨黑色大理石洗手臺,還有那一大面的銀凈玻璃,拍洗著她虛晃的精神。
一種輕微的甜跟憂鬱彌漫於室內呆滯的氣氛,大概是溼潤的氛圍吧,冷水淋濡臉頰後的清醒,霎時清沁得宛如擦拭的鏡面,無以名狀的輕盈與沉重同時在拉扯,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多想解脫於這困頓的停格。
忽地,寂靜無聲的室內,一道視線從身後層墻掩蔽春光的淋浴間乍然而來,她猛的回身,「誰--」
常常,她還拋不開過去殺戮血腥生活激練下的本能反應,敏感得近乎偏執。
「怎麼了?我嚇到妳了?」擰起眉,聶齊桓搭上她的肩膀。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會從裏面出來?」她略顯激動的問。
幸好她方才沒有太過松懈,幸好她沒有過度展露她雙眼的銳利,要不然她失明的謊言只怕就不攻自破,幸好……
「我剛剛在泡澡。」
他又隨意的只圍著一條浴巾在腰際,渾身散發著暖意氤氳。
他就非得要這麼隨興瀟灑的展露他的身體嗎?暴露狂!
「一大早泡什麼澡!」她沒好氣的嘀咕,隨即又嚷嚷道:「等等,所以你昨晚沒洗澡就上床了?」該死的,他竟然這樣糟蹋她心愛的床!
「昨晚修完圖已經是淩晨一點,我怕又吵醒妳,所以就先睡了。」瞧他說得無辜又真誠,彷佛一切錯不在他。
「你……」她無從爭辯。
聶齊桓是個絕頂聰明的男人,他總是先曲意討好示弱,然後不費絲毫氣力的贏得勝利,姦詐!
「妳剛剛在想什麼?我看妳想得出神。」他托起她的臉,抓來一旁的毛巾,憐惜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水漬。
「沒有。」為了不讓自己的目光洩漏什麼,維琴薩開始習慣把視線定在他身後的某個點,讓眼睛看來迷蒙失焦。
「口是心非。」他輕聲一哂。
倏地,他雙手托住她的腰,往上一撐,讓她順利坐在黑色大理石的洗手臺上。
「你做什麼--」她雙手搭抵在他肩上,一陣驚呼,他的體溫透過掌心灼燙了她。
糟了,現在她的視線被迫與他平行相對,她被他的舉動惹得莫名萬分,趕緊低垂雙眸企圖遮掩。
聶齊桓又用手指描繪她的唇,「有人這樣說過,女人挑眉是風情,瞟眼是解意,要笑不笑是招引,垂睫不語是推卻,那麼妳現在是在推卻什麼?」
「我……沒有。」她始終堅持她的姿態,然而臉頰卻又不受控制的隱隱發熱。
「呵呵。」朗笑幾聲,驀地,他單手扣住她的下顎,欺身而上就是親吻。
「唔……」她推著他的胸膛,卻被他身上高升的體溫震懾得連連縮掌後退。
他緊緊的擁她入懷,恣意的品嘗著她的飽含嫩度的唇瓣,她逃躲,他就追逐,親昵的雙手還不斷依循她的身體曲線摩挲揉捻,挑起她的陣陣戰栗。
不意,他的手竟大膽的竄入她的睡衣裙襬,惹來維琴薩一陣驚慌抖顫,緊繃了下顎,睜大了眼眸,雙腿連迭掙扎踢擺,試圖逼退他的親近,卻在過程中意外將他腰間的浴巾給抖落,她壓抑住脫口而出的尖叫,使勁全身氣力的掙脫他,倉皇而逃。
「先別走--」他勾住她的手。
「放手、快放手……」冷傲的她竟孩子氣的對他咆哮嚷嚷,拚命的甩開他的手,然後頭也不回的逃回她的床,緊緊的握住枕頭下的手槍緊張的喘息。
聶齊桓靠在墻上強忍著劇烈的笑意,胸膛陡升驟降的反復,差一點他就要朗聲大笑了。
這個傻丫頭,不過是看見他的裸體,何必這麼驚惶失措的,連自己現在是瞎子的身份也不顧,就這麼急驚風的逃開。
「這輩子沒見過行動這麼機伶敏捷的盲女。」他彎身撈起浴巾重新裹上腰際,等到笑容漸趨平靜才走了出去。
維琴薩滿臉通紅的抓著枕頭,他知道她枕頭下握的是足以叫人致命的手槍,遂收起捉弄她的念頭,免得斷送自己的寶貴性命。
他沉著嗓音,「妳為什麼抗拒?我們是夫妻,不是嗎?」語氣帶點嚴肅。
「你不要再過來了。」她的聲音聽來還是有些緊張。
瞧,她現在還真像個盲女,只是很遺憾的是,幾分鐘前她已經讓她的身份露了餡。
「好,我不過去,但是,妳可以回答我為什麼嗎?親吻愛撫對夫妻而言是很平常的,尤其是新婚夫妻。」他又扯下浴巾,徑自在她面前穿上先前準備的衣服,分明是強逼她的眼睛吃冰淇淋。
「那、那天的提議是我太衝動了,但是我、我現在看不到你,雖然你答應娶我,可我連你是什麼模樣我都不知道,連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喜歡你也不知道,怎麼可以貿然跟你、跟你……」她緊張得舌頭都打結了。
該死的,他就非得赤身裸體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嗎?害她渾身不自在。
聶齊桓又想笑了。傻丫頭,連說謊都結結巴巴的,看來她呀,只有要任性使高傲的時候還上手些。
板著臉,他裝模作樣的沉思了半晌,終於開口,「唔,我知道了。」說完他就離開,留下一堆問號給她。
怎麼了?他在生氣嗎?維琴薩一肚子的不安。
然而想起剛剛的失常演出,她就懊惱得想撞墻。
「他看出來了嗎?他看出我的偽裝了嗎?」接著又自答,「可能沒有,他剛剛一定也是錯愕又生氣,應該沒注意到我才對。」她試圖讓自己安心。
一大早的驚險插曲,讓她呆在二樓蘑菇了許久,直到力蕓珊蹦蹦跳跳的上樓來。
「小姐、小姐,快來、快來--」
瞧她興奮的。「珊珊?什麼事?」她把手槍往枕頭下推去。
「快來,聶先生叫我上來喚小姐下樓,有個人來了。」
「誰?」
「老師,一個老師,是聶先生請來要交小姐學點字的老師,定吧,老師正在書房等著呢!聶先生說小姐一定要去上課。」力蕓珊忠心萬分的嚷說。
「他人呢?」他什麼都沒跟她說呀!
她咧出笑容,「聶先生嗎?他剛剛帶著設計圖出去了,說要去拜訪客戶,走吧,小姐,別讓老師等太久。」
沒有心眼的力蕓珊拉起維琴薩的手,歡天喜地的下樓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09:45
第五章
聶齊桓啥也沒說就找來一個教導點字的老師,驚愕之餘,維琴薩也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扮演她的盲女角色,努力的學習點字。
她以為他會拎著她到醫院詢問重獲光明的可能,然而他並沒這麼做,反倒是找來老師教導她點字,彷佛就是接受,抑或是默許她的失明。
為什麼?她暫時沒有機會問他。
眼下,真的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因為她根本不是真的失去視力,不管面對什麼東西,總是本能的想用眼睛去看,雖然一再告訴自己要集中精神讓自己的雙手更為敏銳,可是對於那些凸凸點點的東西,她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害得老師幾度搖頭嘆息。
可她維琴薩就是天生傲骨,這世界上的事情只有她不想學,絕對不會有她學不會的,點字老師的嘆息模樣讓她很挫折,連帶的也激起她體內旺盛的戰鬥力。
老師離開後,她一整天依然沉溺在黑暗中的細微摸索,就不信這些小玩意兒難得了她!
聶齊桓放輕腳步的走來,就看見她坐在地板上,極為專注的在學習點字,專注到對於他的靠近,她都恍若未聞,而他也被她認真的模樣懾服了。
從她身後一把抱住,維琴薩本能的掙扎,他則貼在她頸後,「是我呀!」
「放開,你為什麼總是一聲不響的--」擰眉睨眼,她討厭他像貓似的鬼祟,好像在秘密監控她的一舉一動似的。
「我怕打擾了妳呀!」他縮緊雙臂,把她緊緊的圈住。
瞧,他又有理由了,每一次都弄得她像是無理取鬧的小孩。
「今天上課都上了什麼?」他關切的問。
「老師是你找的,自己打個電話去問不就知道了!」她存心刁他,彷佛埋怨他害她遭受了難以忍受的挫折。
瞧她嘴角的冷酷,然而這只會讓他更想捉弄她。
再扮呀!就看她這瞎子能扮多久,撇開她脾氣依然不減收斂的高傲不說,有哪一個突然失去視力的妙齡女孩會像她這樣大無畏的行動自如?連一丁點的低潮期都沒有,彷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他故意找個盲人點字老師,存心要挫挫她的銳氣,折騰她幾回。
只是,她為什麼要欺騙?她的一切都像是蒙上神秘的面紗,叫人看也看不清楚,假扮盲女是為了什麼?他想下透。
聶齊桓抱著她一同坐上床沿,扳正她的身體讓他們面對面的坐著。
維琴薩決定先按兵不動的緘默,唇抿成一條線,雙眸則維持著迷蒙的失焦狀態,空洞無神。
他沉吟思索,「早上,妳說的話,我仔細想過了。」話一說完是一片沉默,氣氛帶點嚴肅。
「那、那然後呢?」他是想要放她自由嗎?她眼底燃起異樣火簇,內心掠過抖顫的愉悅。
「什麼然後?」他反問她。
「就是我們貿然在一起是荒唐的,也是極為不適合的,你是要說這個吧?」她一相情願的這麼認為,盡管她說得小心翼翼。
哼,想得美,要他放手?!他聶齊桓面對想要擁有的女人,怎麼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手?說她笨還不承認,空有一身傲骨。
「的確是如此。」他擰眉承認,一副沉重的口吻。
「沒有關係的,我了解。」就算現在要瀟灑說Goodbye?她也一定會很樂意配合。
若不是不想太豪氣的惹他側目,維琴薩真想跟他稱兄道弟的拍拍他的肩膀,寬解他一番。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氣。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離開?」她一派天真的問。
「離開?妳不能離開的,是妳要我娶妳的。」他一口打斷她的白日夢。
「可是你不是說……」她心頭泛涼,
「妳說妳看不見我,對我是那麼陌生,所以我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更親密的培養感情,我會讓妳熟悉全部的我,」他惡作劇的靠上她的耳畔,用一種輕佻蠱惑的口吻輕聲呢喃,「包括我身體的每一吋。」
果然,轟的一把火竄起,把維琴薩的一相情願燒得精光,然後留下她通紅的滿臉。
「不、不是這樣的--」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當然是這樣,我親愛的小薩兒。」聶齊桓忍著笑,痛苦的佯裝鎮定,「來,現在就開始。」他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湊去。
「啥,你要做什麼?」她驚愕的問,被迫捧著他的臉。
不會現在就要熟悉他的身體了吧?她可不想--
「讓妳碰觸我,藉由碰觸感受我的模樣。」他低沉嗓音喃說:「妳雖然看不到我,但是妳可以碰觸我的臉,進而對我的一切開始感覺熟悉,我相信不久之後,即便只是碰觸到我的一根手指,聰慧如妳也可以輕易的知道那就是我,即便僅僅只是空氣中夾雜我的呼吸,妳也可以感受我的存在。」境界完美得宛若是烏托邦的大同世界。
聶齊桓的聲調溫暖和煦得像白天灑進屋內的陽光,又像泛然的鐘音越過千山萬水而來,那麼綿延細長、柔情似水的,讓維琴薩怔忡得不知所措。
真的嗎?真有人可以那麼親昵的感受彼此?連呼吸都可以?
他抓著她的手,催促她,她冷不防的對上他的眼,內心一時小鹿亂撞,連忙垂下雙睫掩飾她的情緒。
她不可以再那麼看他,要不,他就會察覺她的偽裝。
在他的催促下,她一緊張,第一時間趕緊用雙手蓋上他的眼,只要規避他的注視,她就可以冷靜以對。
沒錯,他的目光是最可怕的。
維琴薩悄悄的抬起視線,確認著他雙眼的閉合,她松了一口氣,遂而在俊朗的容貌上遊移撫摸。
說實話,他很俊,應該鮮少有女人可以不被他的樣貌吸引。
手下描繪的舒朗線條是那麼的靜定,他的眉、他的眼,都那麼貼近她的手指,引起一股異樣的刺麻,從她的指尖竄上,一徑竄到她心窩,深深的麻痺她的思緒。
沿著他的鼻梁而下,英挺的鼻骨像隆起的山稜,他的呼吸是暖的,酥麻的拂著她的手,她的嘴角不知不覺的透出一抹上揚的弧度。
透過瞇起的縫細,聶齊桓捕捉到她的笑,那素來冷冽高傲的美麗臉孔竟然淺淺笑著,笑得那麼心無芥蒂。
唇,落在鼻下的唇是那麼飽滿有稜,她的手指密密的揉壓著他的唇,他的唇卻反過來嘟噘啃咬,戲弄著她的手指,惹來她一陣嬌笑。
驀地,她神情狼狽的止住笑,緊張的查看他的眼是否看見她的模樣,發現他的眼依然是閉合的狀態,她寬心後益發放肆捉弄著他的唇,他回以顏色的輕咬她頑皮淘氣的手指。
維琴薩發癢的笑著,十指進而像是在彈奏鋼琴似的淩虐他的唇,忽地,他咬住她的手指,雖沒咬疼她,卻緊緊不放。
「放開呀!」她緊張的說。
無視於她的制止,他堂而皇之的把她的手指吸吮進口裏,輕輕的搔弄舔舐,那麼的親昵又煽情,透過手指的溫軟,她感覺自己全身彷佛都沐浴在他的親吻之中,啞口無言的怔愕,無言的瞪著眼睛,無言……
聶齊桓睜開眼,銳利的看進她的眼底,彷佛在探究著隱藏在她雙眼深處的秘密。
他將她放倒在床上,用綿密的撫摸、碰觸回報她澄澈的注視,盡管他沒有解開她身上的一絲一縷,但是卻已經在她身上挑起成熟女子的自覺。
她的目光微弱,盈溢著水波,是感傷也是崩潰。
怎麼這麼輕易的對一個男人示弱,她怎麼可以?往昔的堅強冷冽呢?為什麼在他的碰觸中一一瓦解?這不只是一個過渡嗎?可是她的心,卻漸漸的對他產生信任與依戀,情愫像是籐蔓似的悄悄生長。
她的手槍呢?她想要反手去找尋,然而她的手不是被含濡在他的口中,就是忙著尋求依附的揪搭著他的衣袖,想要找她的手槍,根本是分身乏術,除非她有三頭六臂的能耐。
逐漸淹漫的感覺讓她昏眩的瞪大眼睛,忽地,她壓抑不住一切敏感而發出一聲絕望的吶喊,「啊呃……」微啟的唇喘息著,臉上滿布紅潮。
他滿意的笑了,對於她真實的反應。
她宛若墜入五裏雲霧中,感覺一切是那麼的虛幻卻又清晰。
經過這一次,他們之間更為糾葛難分了,誰都明白,他們只差一句明說的坦白,關於她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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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空間,四散一地的華麗輕柔舞衣、舞鞋,力蕓珊不停的發出讚嘆,眼裏盡是羨慕跟崇拜。
「哇,好漂亮的芭蕾舞鞋!」接著又對每一件舞衣愛不釋手。
維琴薩僅是淺淺一笑,賣力的刷著鞋底,直到滿意方歇,她把腳套進舞鞋裏,粉色緞帶逐一的捆綁纏繞上腳踝。
這對她而言是再熟稔不過的動作,盡管閉著眼睛做,都一樣臻至完美。
「芭蕾舞者很辛苦吧?聽說舞者們都要時時注意自己的體重,斤斤計較呢!」
「是呀,有人曾經這麼說,如果長得像沙托布裏昂筆下的牛排,怎麼能妄想當一名出色的芭蕾舞者。」
「沙托布裏昂筆下的牛排?」嗯,這個家夥的牛排比較好吃嗎?完全不了,力蕓珊轉而問:「除了芭蕾,妳還學過什麼舞?」
「很多,民俗、爵士舞,一瘋狂起來,背著行囊就出國去,我去過阿根廷學探戈,也去印度學盆火舞,還跑到西班牙的安達魯西亞學佛朗明哥舞,去過中東,總之有什麼特別的舞蹈,我就會不辭千裏的跑去當地學習。」
像英雄似的崇拜著她,然而力蕓珊內心又不免替她感到惋惜。
可惜了小姐的一身好舞藝,上天讓她失去了光明,盡管她現在一樣可以穿上舞鞋練習,但是,殘酷的是,她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盡情的跳,在各個不同的場合無畏的跳,因為她看不到。
「妳很喜歡跳舞對吧?」她用發悵的口吻道。
對於她的問題,維琴薩毫不遲疑的點頭,「嗯。」她頓了一下又說:「珊珊,妳知道嗎?有人是這樣說的,古時候,人們對眾神表示虔誠的方式,或是詮釋快樂悲傷的情緒,恆常都是透過身體來表達,所以身體猶如心靈的一把豎琴,透過身體達到與神的心靈契合,舞蹈就是一種虔誠的心。」
「豎琴?虔誠?」她覺得小姐的話語很高深。
「嗯,對,是豎琴,更是虔誠。」
「可是,小姐,妳失去了視力……」她知道這問題有些殘酷,可是她很想明白小姐是怎麼想的。
「那就更堅定了剛剛的話,身體是心靈的一把豎琴,舞蹈是在表達虔誠,黑暗中,這樣的信念會在心裏更加清晰的浮現。」
在黑暗中跳舞不是難事,那反而更容易把肢體和精神合而為一,難的是要掌握場地的限制,如果摒除這外在條件的限制,她反而更喜歡沉浸在黑暗中的舞蹈,那是一種嘔心瀝血、傾其所有的完全展現。
「學了這麼多舞,妳最喜歡的是什麼舞?」
對力蕓珊而言,喜歡的有很多,但是一定會有最喜歡的,這種極端的態度正是她所好奇的。
然而維琴薩卻沒有多說什麼,踮起腳尖,開始恣意的跳著這熟稔得一如她生命的芭蕾。
踢腿,高低大小各不同的踢腿,趾尖毗立的舞步,結實的小腿並靠,快速小步移動,展現著腿部的力道與靈活,或是單足站立,另一腳向後伸展成一直線,變化手臂的姿勢和腿的高度……
盡管這動作她已經做了成千上萬遍,她依然虔誠又仔細,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婀娜翩翩。
驀然,她練習著單足趾尖的多圈旋轉,身體借著空中的腿揮拍推動,另一只腳則像是一支穩立的軸心,整個人就像是奶油攪拌器般規律且快速的旋轉,那是一種魔鬼般的訓練。
「哇啊……」力蕓珊只能發出驚愕又崇拜的嘆息,其它的,她再也無法多說。
聶齊桓走上樓,觸目所及,就是她翩然起舞的模樣,像一只潔白高貴的白天鵝,盡情的展現著她生命的獨舞。
力蕓珊注意到他的到來,正要開口喚他,他把手指往唇上一擱,阻止她打斷這麼美麗的一幕。她會意的朝他眨眨眼,隨即躡手躡腳的起身離開,貼心的把這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當她的旋轉漸趨緩慢,他毫不吝惜的鼓掌,揚起的弧度像是伴隨她舞動似的生動真誠。
維琴薩背對著他,弓緊了背脊,心是很難掌控的,現在的她會極度渴望見到他,卻又會莫名的害怕見到他,這樣的矛盾掙扎都是打從那天開始,然而現在她只能緊緊的咬住下唇,不知所措的等著他的發言。
「我打亂妳的練習了嗎?」不知何時他來到她身後,手掌搭上她纖瘦的肩膀,進而撫上她耳後的紅色印記。
她輕顫,「你怎麼會現在回來?」
從那一天,他們之間不再一樣,盡管他一樣的溫柔,一樣以捉弄得她滿臉通紅為樂,但是她再也無法對他冷漠高傲、恣意撒潑。
「工作提早完成了,所以我就回來,不過幸好我回來了,要不,我就會錯過這麼精採的一幕了。」他手指不斷撩撥她敏感的耳朵。
她回避的蹲下身,想要脫下她的舞鞋,但是聶齊桓卻不打算放過她,再度伸手一把拉起她。
「做什麼?」她皺眉問。
「別急著脫下,我還想要看看妳跳舞的模樣。」
「不了,我不想跳了。」她執意推拒。
「不行。」他擁著她,在屋裏隨意的遊走,逼得她只得屈從的依循他的腳步,像是雙人慢舞似的契合。
「說說妳學舞的經驗。」
「那沒有什麼,就是跳舞。」維琴薩簡單帶過。
她不想說,因為那時的她並不是真的在跳舞,乍看之下,她彷佛是狂熱的在世界追逐各種舞蹈的精髓,然而只有她自己明白,當時的她是領著組織的命令,舞者是身份的掩飾,披掛一身的血腥找尋時機奪取目標的性命則是她的工作,她的舞蹈是沾染血跡的。
當時的她只能用舞蹈為她的殘忍贖罪,肢體的動作就像是在詮釋她的悔意跟掙扎,透過她的身體來傳達,用虔誠的舞蹈洗滌她的血腥。
一閃而逝的哀戚從她眼底滑過,聶齊桓捕捉到了。
「妳這裏有秘密,」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心窩,「要我層層撥開妳掩飾的外衣,探見妳的真實嗎?」
她茫然的安靜,心像墳場般的死寂。
他卻作勢要褪解她的舞衣,惹來她的驚呼抗議。
「聶齊桓,住手--」維琴薩氣惱的嚷嚷,羞怯爬上她滿身滿臉。
他仰頭大笑,「說不說?說點給我聽吧,說說妳學跳舞的時候,老師兇不兇,還是妳比老師兇……」語調中帶點調侃的意味。
「你胡說什麼,我哪會對老師兇?」瞧他把她說得跟夜叉似的。
「還說沒有,吹胡子瞪眼的,說妳不兇誰相信?」他逗著她氣鼓鼓的臉。
「你……」她無法真的對他生氣,忍不住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噘高著嘴。
他沒有再逼她,雙雙靠在對方的肩上,像交頸而眠的天鵝,沉溺在相依存的滿足境界裏。
許久,她吶吶的出聲,「舞路是有強烈自尊心的。」
「喔,是嗎?這點倒跟妳一樣,」聶齊桓調侃道。
「我是認真的,」她埋怨的嘀咕,「對於吉普賽人來說,盡管你的佛朗明哥跳得如何絲絲入扣,你終究不是血統純正的吉普賽人,永遠也表達不出他們吉普賽人的精神。」
「這已經不僅僅是自尊了,甚至是自負、自傲。」
「所以跳舞的人是頂驕傲的。」
「因為自然散發的驕傲,所以這樣的舞蹈看起來特別美,尤其是妳……」他吻了她,淺淺一啄,「而我偏偏喜歡這樣的妳,驕傲、任性……欸,真是自虐。」他揶揄自己。
維琴薩面露喜色的揚起一抹淺笑,隨即又浮現困惑,「我不懂,你喜歡我什麼?是容貌嗎?可女人一旦到了某個年紀之後,就會變得容貌憔悴,像是覆蓋著塵土,彷佛一張死絕的枯骨面具。」
「唔,那聽起來真可怕。」聶齊桓悶聲低笑,沉吟須臾又說:「沒錯,我喜歡妳的容貌,但是,我的喜歡不僅僅是這些,還有其它。」
「什麼其它?」她靠在他胸膛,做著她不曾做過的依賴舉動。
心臟的跳動聲規律又深沉,卜通卜通……彷佛也安定了她自己。
「是超越容貌的生命特質,被這獨一無二的特質吸引後,即便終歸於塵土,依然不朽。」
不朽的生命特質……
這世上真有不朽的東西?維琴薩茫然低想。
他說他喜歡她,但是她能夠也喜歡他嗎?
她不貪心,她下求下朽,只求一段美麗的回憶,真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10:05
第六章
周末的午後,維吉尼亞一片陽光,寬敞的公路上任人得意呼嘯。
「聶先生,我們要去哪裏?」力蕓珊好奇的問。
「妳想去哪裏?」聶齊桓把問題拋向一旁的維琴薩,手指順勢刮搔她的臉頰一記,寵溺之情盡在不言中。
「我、我不知道……」她難掩羞怯的別過頭去,臉上紅潮再起。
「說嘛、說嘛,聶先生最喜歡保密了。」後座裏,好奇的力蕓珊拚命慫恿著。
「喔,是嗎?我很會保密?呵呵……」他一陣爽朗低笑,「珊珊,妳說錯了,女人才是真正會保密的個中高手,對不對,小薩兒?」
聽見他意有所指的話,維琴薩佯裝鎮定的回答,「這我真的不知道。」胃又不可避免的一陣緊縮。
「唔,小薩兒?聶先生都這麼喚小姐的呀!哇,你們好甜蜜喔……」一派天真的力蕓珊掩嘴傻笑。
維琴薩的笑容則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有時,她真不知道聶齊桓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甚至會害怕兩人獨處時的他,那麼讓她難以招架,幸虧今天車上有珊珊這個緩衝第三者,要不,她真的怕……
「你還是不肯說我們今天的目的地?」終於,她壓抑不住好奇的開口問。
「妳終於有那麼點在意了,我還以為妳都不關心,就這麼任我開著車子天涯海角隨處去。」
「不是,我以為你會說的。」他總愛把一些責任賴在她的身上,彷佛那都是她的過錯似的。
「嚴格來說,也沒有要去哪裏,只是覺得今天的天氣不錯,想帶妳出來兜兜風,成天待在家裏,我怕妳會給悶壞了。」他的聲音沉緩中見溫情,就是冰山也會叫他給融化。
「謝謝……」她倍感溫暖的道謝。
聶齊桓是個頂心細的男人,隨時都會讓身旁的人感到備受重視的尊榮,然而也就是他的心細,讓維琴薩在許多時候又是那麼的提防、害怕他,提防他會窺知她所有的秘密,害怕自己在他的面前沉淪。
「喜歡吃Donut嗎?」他問。
「Donut!我當然很喜歡,小姐妳呢?」力蕓珊拍拍她的肩膀。
「嗯。」她隨意應著。
「那我們就去吃Donut!」
「哇,太好了,我喜歡--」力蕓珊高興的歡呼。
聶齊桓操控方向盤,精準的驅車轉下州公路,來到一家Donut的專賣店,方才停好車,聶閒琛手中滿滿一個紙袋,正推開口。Donut店的玻璃門迎面走來。
「大哥,真巧,你也來買Donut啊!」他抬手朝兄長揮舞。
「聶閒琛,還有我們!」力蕓珊神速的下車,打開車門,攙起維琴薩,生怕被遺忘了似的。
「大嫂。」
「閒琛,你好。」維琴薩淺淺一笑。
聶閒琛看了這半新不熟的大嫂一眼,還是只有兩個字--可惜。
明明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偏偏卻是失明,幾次聊天和大哥說起,大哥也只是基於保護心態的什麼都沒說,是以這個大嫂在他心中,除了神秘還是神秘。
把矛頭指向一旁的力蕓珊,「力蕓珊,妳還真是跟屁蟲,我大哥帶大嫂出來兜風,妳跟啥跟?」
「什麼,是聶先生邀我一塊兒出來的。」她馬上就是杏眼圓瞪。
「上哪兒?」聶齊桓問。
「陪客戶吃完飯,正要回家去。」他把手中的袋子交給聶齊桓,「喏,你跟大嫂先吃,我再去多買幾個,咱們來個下午茶野餐。當心,力蕓珊那丫頭比螞蟻還可惡,很會搜括甜點,別被她搶光了。」
「聶閒琛--」力蕓珊漲紅臉的瞪他。
但笑不語的聶齊桓把紙袋交給力蕓珊,自己牽著維琴薩往一旁的長椅坐去,
從力蕓珊手中接過新鮮的Donut,他扳了一塊湊近維琴薩的嘴巴,「快吃。」
「我自己來。」她別過臉,婉拒了他的體貼。
挑過她的臉,他很堅持,「快吃!」
她無從推辭,只得默默的接受了他的好意,吃下那口熱騰騰的Donut了
「嗯,聶先生真好,不但對小姐體貼又寵溺,而且說話還很溫柔,哪像聶閒琛,跟毛躁猴子似的成天只會對我鬼叫鬼叫。」
「珊珊,聽了妳的好話,我決定,待會閒琛手中那袋Donut都是妳的。」
「真的嗎!聶先生你真好--」力蕓珊隨即又傻氣的咧嘴大笑,笑得心無芥蒂、牲畜無害。
只要有Donut吃,她就開心,要她稱讚誰都沒問題。
不一會兒,聶閒琛走來,毫不遲疑的就往力蕓珊腦門上一呼,「吃、吃、吃,成天就只會吃,也不會多拿幾個給我大哥跟大嫂,光顧著自己吃,當心肥死妳!」
防備不及的力蕓珊差點滾下長椅,她惱火的別過頭,「聶閒琛--你真的很不紳士欸,學學聶先生,要對女生體貼溫柔一點。」
「人家我大嫂確確實實是個女孩,但是妳自己瞧瞧,妳哪裏看起來像女孩子了?吃東西也不秀氣一點,方圓五百裏之內生人勿進,老外還以為華人女孩吃東西都像妳一樣狼吞虎咽咧。」
「閒琛,好了,別欺負珊珊。」聶齊桓打著圓場。
力蕓珊朝聶閒琛扮個鬼臉,「是女生都知道要喜歡聶先生,聶閒琛,你等著一輩子打光棍吧!」
「我也不喜歡妳這小麻臉。」
「你--」她嘴巴被Donut塞得鼓鼓的,可還是受傷的氤氳了雙眸。
「閒琛,不要欺負珊珊。」聶齊桓輕斥弟弟的口沒遮攔。
聶閒琛看她可憐兮兮的,遂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開玩笑還當真,傻蛋。」
「你才傻蛋。」她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紙袋,準備獨享裏頭的Donut。
他雙手擱在褲子口袋裏,「欸,力蕓珊,我要去買東西,要不要來?」
她頭一撇,「哼,我才不要,我寧可跟聶先生還有小姐在一起,也不要跟你去當苦力。」
「妳真的很不識相欸,人家新婚夫妻小兩口要甜甜蜜蜜的,妳沒事杵在旁邊當什麼電燈泡,走啦!」他不分由說的把她從長椅上扯起來,也不顧她的抗議,留下一包Donut,就拖著她離開。
「聶先生、小姐--救我啦!」
「妳閉嘴!」聶閒琛把手中的Donut塞入力蕓珊嘴裏,阻止她的嚷嚷,遂而朝聶齊桓揮揮手,把獨處的機會留給兩人。
「閒琛也真是的,老欺負珊珊。」聶齊桓扳下一口,又湊上維琴薩帶著淺笑的嘴邊。
她張口吃下,卻不意咬到他的手指,驚慌的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的手沒事吧?疼嗎?」
「我的手指頭一定是太羨慕Donut,恨下得妳也咬它一口。」
「瞎說--」她輕斥,卻掩不住臉上的羞怯,「你別喂我了,我自己來。」
他沒有搭腔,低頭吻去她唇上的糖粉,「好甜。」
「聶齊桓……」她吶吶的喊,震懾於他光天化日竟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
「有什麼關係。」他益發放肆的親吻她,直到她喘息下歇,「這些老外眼巴巴的羨慕著我,羨慕我有這麼美麗的老婆。」
維琴薩說不出辯駁的話,只是別扭的掄起拳,捶了他的肩膀一記。
曬著暖陽,口中吃著甜軟的Donut,聶齊桓雙手沾滿了糖粉。
「我去洗個手,妳一個人在這兒等我,可以嗎?」
「嗯。」對於他的過度呵護,她覺得好笑萬分。
他啄了她的臉一口,這才放心的起身離開。
然而當他一定,隨即來了一個穿著黑衣的吊詭男子,隨著他的靠近,她明顯感到一種熟稔的壓力,逼迫著她的渾身毛細孔驟張,雞皮疙瘩同時而起,她馬上僵直著身軀,不敢輕舉妄動。
「很甜蜜,難怪妳想走。」男子說。
「這是巧合,還是跟蹤?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她口氣輕顫,雙手緊揪成十個小結。
「怕?沒想到妳才多久時間,已經學會感到害怕,呵呵,難不成這男人都是用恐懼喂養妳?」他用輕蔑的口吻說。
「黑玦,你到底想怎樣?我已經不是組織的一份子了。」她聲音忽然拔尖。
「是嗎,妳真那麼有自信?」
「當然,這是組織答應我的,只要我完成任務,就可以獲得我想要的自由。」她激動萬分的回瞪著他,害怕她的信以為真只是謊言。
黑玦搖搖頭,「血舞,妳不用那麼激動,我不過是看到老朋友,怕妳忘了我們,所以特地過來打個招呼罷了,當心他看到妳這異常的模樣,可是會對妳的來歷心生疑竇的。」嘴角揚起一抹鬼祟的弧度,他語氣帶著威脅。
聽見那曾經代表自己身份的呼喚,維琴薩感覺自己兩鬢已汗涔涔。
「害怕不能改變什麼,身為失明的人就應該有盲人的模樣,對了血舞,妳說下一次我該在什麼時候出現呢?妳可以先想想妳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話落,黑衣男子從容離開,獨留她一人坐在長椅上驚恐喘息的久久不能自己,就連聶齊桓已經回來,她還一點知覺都沒有。
聶齊桓看著她臉色異常慘白,手掌才搭上她的肩,她馬上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啊--」
他蹙起眉,「是我,妳怎麼了?」
弓緊的身子突然放松,維琴薩虛弱的搖搖頭,隨即撲進他懷中,緊緊的抱緊他,沒來由的雙眼一陣灼熱。
不明所以的聶齊桓反手抱住她,卻感覺她背脊一陣汗溼,短暫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她會如此驚恐?
疑問在他心中無限擴大,擴大……
寧靜的後園,一襲白色絹紗洋裝,維琴薩神情縹緲的看著養在缸甕上的水芙蓉,赤裸雙足的踏在人工小淺流中。
打從最後一次將數據交給組織,順利完成她的最後任務,組織的一切當真自她的生活中消失無蹤,幹凈利落的叫她咋舌,她原以為會有一番糾葛的,但是沒有。
然而她並不以此為喜,反而更加擔心這只是風雨前的寧靜,畢竟,她耳聞過太多脫離組織的人最後淒涼的下場。
果然,一如她所預料,事情不會那麼輕易畫上句點,尤其是那天在Donut販賣店外見到組織成員之一,他說他還會出現。怎麼辦?她心中的恐懼更加的強烈。
看著水芙蓉的翡翠色澤,小魚優遊的暢意身影,她的心境沒有平靜開闊,反而益發的深沉鬱悶。
終日都生活在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之中,部份壓力也來自於聶齊桓給的愛太多太暖,也太醉人,她不花絲毫氣力就可以滿滿的得到,總之順遂得叫她不安且惶恐。
對於她的存在,聶齊桓是那麼理所當然的看待,彷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她注定是他的妻子,然而,對於她,這一切的美好來得是那麼的不真實,她好怕有一天幸福瞬間煙消雲散,而可悲的是,她已經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她該怎麼辦……
「唉……」她又嘆了一口氣,煩躁的雙眉蹙緊。
「怎麼,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對著美景嘆氣!」聶齊桓從容定來,抬起她擱在腳邊那本名為《看不見的城市》的書掃了一眼,隨即又擱回去,「珊珊人呢?不是一早就嚷著說要念書給妳聽?」
「她感冒了,聲音都啞了,所以我讓她回去休息。」
「那我念給妳聽。」他和她並肩而坐。
「不用了,我不想聽,你怎麼還在這裏,最近不是有很多案子要忙?」維琴薩意興闌珊的回避著他的碰觸。
「嗯,待會要出門去。」
「那就快出去吧!」她不想他繼續留在她身邊,那只會讓她更加的依賴、軟弱、恐慌、不安。
他眸光一定,仔細端詳著她的表情,「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悶?」
只要手邊建築案量開始密集,他就會減少許多與她相處的時間,相對的,她就會孤單,而這是他最不希望的。
「沒有。」她想也不想的就一口否認。
聶齊桓打量她半晌,扯開一抹寵溺的笑容,「晚上有個好朋友間的私人聚會,我們一起去參加,他們都知道我已經有了妻子,老是怪我沒有宴請他們參加婚禮,三天兩頭就對我嚷著要見妳,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維琴薩的滿腔壓力一時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她突然激動的回嘴咆哮,「既然是你的朋友,又關我什麼事?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沒有婚禮也沒有法律上的關係,難道你沒有跟他們說我是個瞎子嗎?一個瞎子有什麼好看的?你應該跟他們說,我們只是為了爭奪一張紅木大床,所以可笑的成了莫名其妙的假夫妻,為什麼還要像個麻花卷似的裝腔作勢、矯揉造作?」她的態度孤傲至極。
臉色陡沉,他拉住她的手臂問:「妳說什麼?什麼莫名其妙的假夫妻?妳今天到底怎麼了?」向來溫和的他頓時氣極了,恨不得一手擰斷她美麗的脖子。
維琴薩拂開他的手,「我沒事,我很好--」她倔強的背過身去,不發一語的抿著唇。
「我告訴妳,妳最好永遠記得妳就是我聶齊桓合法的妻子,包括在法律上,如果妳以為我們不是,很抱歉,妳要失望了,因為,我們的確是夫妻。」他加重口氣的強調。
「我們並沒有合法登記,你少自欺欺人。」
聶齊桓狠狠的拗起她的手腕,迎上她的眼,用冰冷的口吻說:「妳覺得這是問題嗎?要拉妳的手蓋個印章很難嗎?要假冒妳的筆跡簽字很難嗎?更何況這還是妳在結婚證書上的親筆簽名。」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很容易查證,不過我必須說,歐夫人委派的律師服務非常好,為了擺脫那張邪門的床跟妳這位棘手的媳婦,她可是不遺餘力的幫我,所以妳最好不要有任何質疑,尤其是對妳的身份,我們的關係。」他的口氣有著濃濃的怒意,這是之前不曾有過。
維琴薩沒有回嘴,因為她的確錯估了歐夫人為了擺脫她可能做出的努力,她更討厭自己這麼無理取鬧的發脾氣。
她真的是心煩……
兩人就這樣劍拔弩張的對峙半晌,終於,他輕嘆一聲,他還是屈服了。
「好吧,既然妳那麼不想去,我就只好自己去了,」他手掌憐愛的抹著她的臉頰,「誰叫我自己說過要縱容妳的任性,況且,我也不想他們對我心愛的女人品頭論足的。呵,我很自私吧!」他一把攬她入懷。
不只女人才會對愛屈服,男人也一樣,一旦愛上,也只有認了。
她自知理虧,掙扎許久,松開緊抿的唇,小聲的低喃,「對不起,我只是有些心煩……」
他依附在她耳畔,「我不接受言詞的道歉,如果真的要道歉,我寧可妳給我一個吻,這樣就能寬解我的心。」
她別扭的揪扯衣襬,躊躇猶豫須臾,才鼓起勇氣的捧住他的臉,緩緩的將臉往上抬去,還來不及主動靠上他,他已經搶先堵住她的唇,發了狂似的親吻她。
聶齊桓的擁抱將維琴薩整個人都提在半空,吻得她七葷八素的,雙手本能的攀緊他的肩膀,感覺世界都在旋轉。
她眼神迷離沉醉,一切還是仰賴他的理智,他們的激吻才得以終止。
「得先暫停,要不然我會趕不上待會的會議。」他微喘的低語。
「嗯……」她傻傻的回應,顯然還未從方才的親吻中清醒。
但他才松開她走了幾步,馬上又踅了回來,再一次抱緊她,「什麼時候,我們可以有更親密的夫妻關係?」
「啥?」她吶吶的呢喃,有點被嚇傻的嫌疑。
聶齊桓搖頭低笑,「瞧妳傻的,不過,應該會很快吧,我想。」說完,他撇下呆愣的她,趕去開會了。
維琴薩久久不能言語,只能握緊拳頭不斷的輕喘,她知道,聶齊桓是認真的,關於他們之間,這讓她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10:31
第七章
晚上,聶齊桓獨自一人赴約,維琴薩則難掩孤單的早早上床。
她又是滿心掙扎,「到底該不該說呢,關於我欺騙失明的事情,聶齊桓會接受,還是會覺得我是不可信任的女人?」她無奈仰望。
繁雜瑣事的折騰,空蕩蕩的屋子沒有絲毫回應,她一古腦翻身起床,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進更衣室,取出她的舞衣跟舞鞋,或許在這思緒紊亂的夜晚,好好的跳舞,讓筋骨完全舒暢會有助於她的思考吧?
至少累極了,她就可以倒頭就睡。
換上雪紡的舞衣,套著舞鞋的腳尖踮踮地板,她翩然來到空曠的落地窗前,在漆黑的屋裏,對著潑灑一室的月色輕輕起舞。
曾經,她計劃在擺脫歐大威後,到紐約圓一場芭蕾舞者的夢,然而一張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卻讓聶齊桓意外的闖入她的人生--一個沾滿神秘血腥的人生。
有人這麼說過:把生命的酒杯飲盡到最後一杯酒,莫讓他人斬斷我們的翅膀。
維琴薩就是想貫徹這樣的信念,所以不畏一切的想脫離殺手的黑暗組織,她是那麼勇於追求生命的自由,但是愛情,她沒想過,至少在聶齊桓出現之前,她徹底的與愛情絕緣。
她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會何去何從,眼下,她真想無憂無慮的和聶齊桓愛一場,只是糾纏在心裏的陰影總是揮之不去。
新的事物與舊的往事交織,她感覺自己渾身就像是布滿補丁的襪子,拚命的縫縫補補,卻還是無可避免的留下痕跡。
她口中哼唱著曲調,結實的雙腳則靈活的跳著福金所創作的舞碼--垂死的天鵝。
現在的她是不是很像只垂死的天鵝?那麼痛苦的掙扎著。
就在她陶醉忘我之際,屋外的回車道閃過車燈,她停下舞步撩起窗簾的一角,是聶齊桓的車子。
維琴薩看看墻上的時間,「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以為他至少會和朋友徹夜長談直到清晨才返家。
緩緩走進更衣室換下舞鞋、舞衣,再次走出,聶齊桓高大的身影已經杵在面前,對著她不發一語的淺笑著。
瞧他,亞曼尼的黑色西服隨意拎在手上,襯衫的衣扣被解開了幾顆,隱約袒露著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袖子則任意卷至手肘上,渾身充滿了都會男子的雅痞風採。
「我看到妳在跳舞,剛剛,怎麼不跳了?」他的聲音沉緩迷人。
他的眼神有些醉意的蒙 ,卻灼熱深邃,唇挑著笑意。
低頭回避他的注視,維琴薩習慣性又把焦距定在他身後的一處,讓目光失焦又茫然,「你今天提早回來了,我以為你會更晚。」她偷偷穩定自己的呼吸。
他的手指細膩的描繪著她的容貌,繼而流連的徘徊在她的唇上,「妳希望我晚點回來?」
她別過頭回避,「不是……」
她沒有希望什麼,對她來說,他夠好了,從來不需要特別的希望什麼,倒是她自己,她對自己的希望多得足以淹漫一整棟屋子。
驀然,他的手指強硬的挑起她的下顎,逼迫著她的視線能夠與他相遇,維琴薩心一驚,連忙的將視線定在他的唇上,不敢亂動半分。
「有時候,我總覺得妳是凝望著我的,是嗎?我的小薩兒。」
緊張的吞咽口口水,她強板著嚴肅的臉孔冷聲說道:「請不要拿我的眼睛開玩笑。」然而她是心虛的。
「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妳的眼睛澄澈又美麗,我常常希望妳的眼中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而已,這樣的希望會不會太自不量力了?」
她顰起眉,「聶齊桓,你是不是醉了?」
他鮮少這麼與她說話的,這叫她不禁責怪自己是不是對他太過殘忍。
「呵,沒有,若真醉了哪還能與妳這般說話?」他又溫淺而笑。
「可是你……」
她還來不及把話說完,聶齊桓臉色一凜,低頭擷去她的未竟之語,將一切完全的吞沒。
他的口中有濃烈的白蘭地,不斷的侵入她的口中,彷佛是要拉她一同沉醉似的,酒醇味濃,伴著他強勢的吻,長驅直入的撩撥。
忽地,撇下手上的西服,他整個將她攔腰橫抱,唇舌不離的挑逗著她,維琴薩攀緊他的肩膀,大氣不敢喘一聲。
將她安然平放在四柱大床後,他隨即壓覆在她的身上,轉而把吻落向她的頸子,順勢而下,此舉惹得她驚惶失措的推拒著。
「聶齊桓,你是不是真的醉了,別這樣……」
他的身子很沉,體溫熾熱,密密實實的環抱著她,讓她熱得幾乎暈眩。
他埋在她胸前啞然低笑,許久,「醉了就可以這麼對妳嗎?那我願意承認。」
他更加肆無忌憚的挑逗她,一陣拉扯掙扎中,床柱上的紗幔也被扯落,彷佛是默許他們的為所欲為,不消須臾,他倆的雙腿參差交迭,姿勢曖昧又尷尬。
「聶齊桓--」她惱得掙扎,試圖扭轉雙腳的尷尬局面。
誰知他卻發出一聲慨嘆,啞聲警告,「別亂動,否則情況只會比現在更叫妳驚駭。」言語中帶著樂觀其成的放肆口吻。
維琴薩氣急敗壞,心念一轉,對了,她枕頭下的手槍!管他是藉酒裝瘋還是存心調戲她,有了手槍,就不怕他不乖乖起身。
她伸長手臂,拚命的往枕頭下摸索而去,當她的手指觸碰上槍柄時,突然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居高臨下的對她邪肆的笑,在她驚訝之際,他已搶先取過手槍。
「我的小薩兒,妳是在找這個嗎?」一抹低笑浮上雙眸,他從容鎮定的問。
「你……」撐起身,下顎緊縮,她當場傻眼,僅能無辜的回望著他。
只見聶齊桓將槍拿在手中熟稔的把玩評賞,「唔,是德國制WALTHER手槍,對了,妳覺得功能如何?好用嗎?」不忘做出西部牛仔的開槍動作,然後瀟灑的往槍口吹去煙硝。
她臉色一赧,「聶齊桓,還我--」她沒料到他竟會知道她的枕頭下有手槍,就算是巧合,他也太過鎮定從容。
他揚手避開她的搶奪,「還妳?」他搖搖頭,「這張床屬於我們兩人,床上的東西當然也屬於我們兩人共同所有,而我這和平愛好者恰恰不喜歡這種東西出現在我的床上。」
「你想怎樣?」他叫人太難臆測他的下一步。
嘴角一揚,但見聶齊桓利落的取下彈匣,順手把槍跟彈匣往空曠的角落一拋,「充公--」
他的舉動完全讓維琴薩怔愣的無言以對,半晌,惱羞成怒的她忍不住對自己生起悶氣,同時也對他專斷的舉動掄拳以報。
她沒法嚷嚷罵他可惡或者說恨他,因為她更恨自己的大意輕忽。
就這麼任她發洩許久,他輕而易舉的擷住她的雙腕,阻止她繼續賣力揮拳,「夠了,我不想一整晚跟妳這麼孩子氣的虛度。」
「那你走開--」她倔強的回嘴。
孩子氣,他竟然說她孩子氣!她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他仰頭一哂,「走開?呵呵,妳忘了,這也是我的床,我為什麼要走開?」
「聶齊桓,你到底想怎麼樣?」嗔怒薄惱的她咬唇問。
「噓……」食指往她唇上一擱,他沒有回答,迅雷不及掩耳的伸手輕輕一推,將她推倒向床後,隨即欺身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唔!」她閃躲不及,注定成了俘虜。
仰仗著身形優勢,聶齊桓輕松阻止了她任何可能的抗拒,放肆的在她身上來回摸索輕撫,準備撩撥她的真實感受。
她雙腿的線條散發著力與美,輕揉慢捻的順勢而上,無一不充滿女性曲線渾圓飽滿的魅惑。
火苗竄燒全身,維琴薩糾蜷著腳趾,對於他的碰觸無處閃躲,戰栗從最深沉的內心驟然浮現,勢如破竹的淹沒她。
「聶……齊桓,別……」啞然低喃,她的雙手揪抵在他的肩膀,分不清是想阻擋,還是想拉近彼此。
「嗯?」他滿意的扯著笑,看著她生澀卻無助的迷蒙,卻沒有停下的念頭。
「我……」擱在他肩上的小巧拳頭握得密實無縫,充滿無助,啟唇微喘,雙眼緊緊的閉合。
在一陣綿密的撫弄下,聶齊桓及時低頭吞咽她口中的喟嘆,愛戀的看著她最直接的反應。
他總是有辦法不解一絲一縷,就讓她渾身顫抖的臣服軟弱。
忽地,他拉下她的手,離開床褥,在她顫抖的背影後,利落的褪去自身的衣物,裸露男性陽剛的肌肉線條,重新上床扳過她。
「啊!」她慌得驚呼。
「是我,妳怕嗎?是我呀,我的小薩兒。」他低語呢喃。
他輕而易舉的解下她的衣物,霸道的恣意愛撫她白雪似的肌膚,決計要再一次挑逗得她渾身漫裹上一層鮮粉嫩色。
空氣中彌漫著她的輕喘,當肌膚無可避免的貼靠,她不可置信的屏住呼吸,他的結實健美一如她所想象,她害羞的想逃,他卻更為主動的貼靠上來,如火般的溫度吞噬兩人,酥麻漫身,他決定更近一步力行夫妻關係的確立。
「呃--」一聲咬唇哀吟。
維琴薩滿額沁汗,無暇思考的蹙眉低泣,將手中的絲被攬緊不放,指尖深陷掌心。
聶齊桓輕撫她的頸子,「噓,別哭,我的小薩兒。」試探的輕抽,分散她的注意力。
揪蹙的眉舒坦了,興奮了他的念頭,一陣追尋本能的擺動乍起。
月色朦朧,紗幔迷蒙,幾聲呢喃低語、婉轉吟哦傳洩,在寂靜無聲的夜晚,這真情流露的軟語情話,特別的清晰動人。
一次次的依偎,一再再的互訴,直到晨曦乍現方歇。
原以為一寐蘇醒的時候,會是甜蜜的四目交會,未料芳心大亂的維琴薩竟口不擇言的冷吟,「男人總不會善罷罷休,尤其是對於新婚妻子的權利。」
聶齊桓渾身股著洶湧的怒火,驀的扯住她纖弱雪白的胳膊,咬牙切齒的怒道:「對,所以妳最好有心理準備,日後我會天天索討我的權利,也請妳善盡為人妻子的義務。」
語罷,他用被下床,離開這共譜情愛的紅木大床,怒氣衝衝的打理好一切便驅車離開。
屋外車道傳來輪胎的刺耳摩擦聲,維琴薩淒楚的獨自飲淚。
她不是存心要傷他自尊,而是內心的恐懼宛若大軍壓境,她好怕這親密的關係有朝一日會遭到破壞,屆時,她定會沒有求生的能耐,因為聶齊桓的疼愛早慣壞了她。
連著幾天,聶齊桓並未如自己所言天天的索討他身為丈夫的權利,反而是用孤單狠狠的懲罰了他的妻子,整日只見他在工作室與客戶之間忙碌的往返,生活被工作填塞得滿滿的,這樣馬不停蹄的日子,獨獨缺了維琴薩的位置。
他們之間的冷淡疏離,連一向粗枝大葉的力蕓珊都感受到了。
「小姐,妳和聶先生是不是吵架了?」她直率的問。
「為什麼妳會覺得我們吵架了?」維琴薩逃避的別過臉,不願內心深沉的失落被她瞥見。
「因為小姐沒有活力,聶先生也不再溫柔體貼,常常不見蹤影,以前他總是會想盡辦法陪伴在妳身邊的。」
「最近他手邊的案子很多又很趕,不但得忙著畫圖、忙著跟客戶開會討論,還得忙著找尋可以一塊配合工作的工程師,他分身乏術心情當然沉重,更不會有時問陪我,這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應該要體諒。」
「真的是這樣嗎?」面前的小姐看來有些憔悴,為此,她感到狐疑。
「當然。」
「喔,那就好,我就說聶先生絕對不會和小姐吵架的,他那麼好,小姐也那麼好。」她轉而堅定自己的信心。
「珊珊,為什麼妳對聶先生這麼有信心?」
平常老聽她跟前跟後的喊聶先生,簡直把聶齊桓當作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很好奇珊珊眼中的他。
「因為聶先生是好人呀,想我在歐家老是得遭受歐夫人的冷眼,聶先生不但願意讓我跟著小姐一塊搬來,還對我很友善,一點都不把我當下人看待,更重要的是,他對小姐溫柔又體貼,根本活脫脫就是個現代紳士,比起聶閒琛那個臭小子,實在好太多太多了。」
她歪頭看了維琴薩一眼,「雖然當初他在潘芭杜當著眾人面前說願意娶小姐時,我也曾經懷疑過他的居心,但是事實證明,聶先生是個好人。」她帶著笑意打量維琴薩,「現在小姐不也愛上了聶先生嗎?要不怎麼會替他的忙碌說話?」
力蕓珊的話讓她一陣心驚。是嗎?她真的愛上聶齊桓了,而且明顯的連珊珊都發覺!原來這就是愛,時時刻刻的牽掛,什麼都願意為他圓說。
夜又深了,力蕓珊離開後,屋子又陷入這陣子最頻繁的寂靜,她側臥曲手撐枕,沒想到少了聶齊桓,這張大床竟顯得如此的空曠冰涼。
她想著他曾經在這兒對她所做的一切,沒來由的感到一股無窮的悲哀,多希望他們是在最平常的情況下相遇,多希望她是以最平凡的樣子愛上他,可是一旦跨入組織的殺手行列,所有的平凡都是最奢侈的,面對潛藏的危險,她滿心忐忑,天曉得下一次,組織會要她執行什麼驚人的任務。
她蒙蒙的開始昏睡,然而睡夢中,四柱垂掛的紗幔悄然的被撩起一隅,一只臂膀驀然環上她的腰。
驟然驚醒的維琴薩還來不及說什麼,綿密的吻就朝她欺來,沒有言語,聶齊桓渴切的想與她一夜纏綿。
他的眼透著疲憊,是一種飽受精神折磨的疲憊,以往工作再繁瑣,他總還是神採飛揚、自信滿滿,是她的殘忍傷了他的心、折磨了他的精神。
她感到抱歉,對於他的柔情,她非但無以回報,還讓他飽受折磨,她痛恨起自己。
沒有多餘的言語,粗重的喘息與嬌弱的嚶嚀呼應,他永遠是主動的人,而今晚的她是那麼的順從,在瘋狂的掠奪與佔有中,他徹底的在她身上獲得了滿足。
她靠在他懷裏不住的輕喘,溫馴得叫人憐愛。夠了,只要她對他有一點依戀,他就會感到快樂滿足。
他揚手撫著她的發絲,「明天一早要去紐約,會待上一個月。」
一個月!這會是他們分開最久的一次,她不奢求什麼,只要聽見他的腳步聲,感受空氣中有他的呼吸,她就會滿足的,可是未來的一個月,她卻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
她的身子怔了一下,難掩失落的輕應,「嗯,我知道了。」
就這樣?她就只是回答一聲知道了?!聶齊桓對這回答很不滿意,難道她都不追問為什麼嗎?或者,吵著她也要同行。女人不都這樣,為什麼她不?
「妳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他擰著她柔嫩的身軀。
她真是世界上最不女人的女人,永遠不會在他面前說甜言蜜語,不會撒嬌也不懂得示弱,可他還是愛她,愛她的孤傲。
他的輕撫總讓她腦子一片渾沌,沉吟半晌,「嗯……工作記得休息。」
他驀然朗聲大笑,笑得胸膛劇烈起伏,一掃近日陰霾。
「笑什麼……」她羞赧得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自己哪裏說錯了。
一個翻身,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的不知所措,「說,妳愛不愛我?」
沒料想到他會這麼問,維琴薩別過頭,吶吶的答,「我不知道……」
「回答我!」他逼迫她。
貼近的身軀緩緩的蹭磨,聶齊桓意圖幹擾她的回答,然而她除了攀緊他,咬住自己的唇,她真的無法抵抗太多。
「別又……」她想推開他。
或許真如力蕓珊所言,她是愛上他了,可是她說不出口,害怕說了就要失去什麼,愛不愛,她以為自己心裏明白就好,可是他卻要逼她回答。
「妳好倔,可是我偏愛妳的倔。」一個挺腰,他又闖入了她。
「齊桓--」她驚呼,為他總是出其不意的舉動。
「妳以為我會跟妳分開一個月嗎?妳想,我也不願意。」他緩緩的動著身軀,連帶著牽動她的感覺。
「可你……」她說不出完整的話語,只能吐出零碎的字眼。
「跟我一起去,我想要每天都與妳這樣,好不好?」他不斷的將速度加劇。
感覺眼前一片迷蒙的光彩,她在崩潰之前失神的答,「呃!好……」
當絢爛歸於平靜,她側臥闔眼,微啟的唇發出淺淺的喘息,他摸索著她耳後宛若火苗的紅色印記。
「妳身上有胎記?」
「沒有。」
「那這是什麼?在妳的耳後。」他看著那詭譎的形狀,始終不明白。
她詫異的回身撐坐,撫上自己的耳後,「你是說我的耳後有胎記?我不知道,我沒見過。」她想要下床翻找鏡子。
聶齊桓一把攬過她,阻止她的動作,莞爾道:「別管它了,那說不定是我留下的吻痕。」
她動作一頓,突然想起自己現不是個瞎子,就算找來鏡子也看不到什麼,又聽了他的話,她臉紅的不知說什麼好,「你--」只得氣惱的捶了他一拳。
他將她強行摟在懷中,附耳威脅說:「快睡,要不然我還想……」
維琴薩當場僵著身子,不敢亂動半分,他嘴角浮上淺笑,然而他的心卻對那抹酒紅色的印記感到納悶,那像一簇精致的火焰。
絕對不會是胎記,那圖案像是特別設計鏤刻的,到底有什麼意義……
下榻在紐約公園大道上的華爾道夫飯店,聶齊桓一早就前往合作的事務所開會研商一些建築細節。
昨晚他們徹夜聊天,以至於今天維琴薩睡晚了,連帶的也欽佩起聶齊桓的行動力,絲毫不受影響的出門工作。
直到晌午,她在舒適的氛圍中醒來,披上睡袍下床,隨即肆無忌憚的在地毯上跳躍進入盥洗室,沉溺在聶齊桓的無窮寵愛中,她快樂得像是枝頭雀躍的鳥兒,忍不住想拍拍翅膀飛翔,又想要引領高聲啼唱,一切都是因為她澎湃的心。
餐桌上,精致的餐具包圍著半圓拱的蓋子,一旁還擱著一把鮮嫩香甜的粉玫瑰,她滿心歡喜的走去,打開銀色的圓蓋,鮮度保存良好的可口三明治跟水果對著她的饑腸挽轆猛招手。
坐在椅子上,她抽起玫瑰上的卡片,看著他俊逸瀟灑的文字,不禁又笑了。
親愛的小薩兒,早安!
妳沉睡的容顏就像這東粉玫瑰,粉嫩的叫人想嘗一口。
幫妳叫了早餐,可是我想等妳蘇醒,早餐一定過了賞味期,所以打個電話給櫃臺吧,他們會為妳送上新鮮的午餐,記得要吃!
我會提早回來,床頭有個小禮物,希望可以陪伴妳度過孤單的下午。
卡片末處,署名寫著--愛妳的桓。
維琴薩心窩是滿滿的暖意,迫不及待的奔向床頭,只見新穎的MD隨身聽上係著紅絲帶,她解開絲帶,戴上耳機,碰觸按鍵,一股低沉意暖的嗓音傳入耳中。
是聶齊桓,他抑揚頓挫的為她念著文章,仔細聽,是前些日子一直沒讀完的《看不見的城市》一書的內容,包括他閱讀時自己的感想,都在這裏頭無私的與她分享。
她不由得熱淚盈眶,感動於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用雙臂圈住自己的身體,彷佛是聶齊桓正這麼抱著她。
在這當下她突然意識到,他那些意有所指的舉動、言語都是試探,早在她將自己給了他的那個夜晚,他拿走她的槍時,她就露出馬腳了,一個瞎子怎麼使槍呢?
還有昨晚他說自己有個火焰胎記,她急著下床一探究竟,她以為他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然而其實是他體貼而縱容的不點破她……
他明明都知道的,為什麼還縱容她……
經過漫長的感動,約莫傍晚,維琴薩換上外出的衣服,離開華爾道夫飯店往地鐵車站去,她不知道聶齊桓什麼時候會出現,但是她希望當他走出地鐵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
下班時間,往來的人那麼多,不敵外國人的高大身材,她甚至站到地鐵出口處的椅子上,以便梭巡聶齊桓的身影。
一個小時過去了,終於,從地鐵的出口,她熟悉的男人正意氣風發、神採奕奕的走了出來。
雙眸氤氳淚光,她圈起雙手高喊,「聶齊桓,我愛你--」
隨即在他驚愕之際,她跳下椅子,直奔他溫暖的胸膛。
在她的速度衝擊下,他退了一步,然後緊緊的抱住她。
「妳怎麼來了?」
她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放肆奔流,「聶齊桓,我愛你!」
聶齊桓愣愣的笑,「是,我聽到了,我的小薩兒。告訴我,妳為什麼哭?」他捧托起她的臉。
「為什麼縱容我?你明明都知道的,知道我的失明只是欺騙,你為什麼默許我的欺騙,還這麼無法無天的寵我?!」她激動的哭著。
明知道她是偽裝的,他竟然還花費了時間,為她錄下書頁的朗讀,盡管他已經是分身乏術的忙碌。她從沒有這麼被捧在手掌心呵護過,只有聶齊桓,只有他……
「噓,別哭呀!」他淺啄了她的唇,安撫她的眼淚,「是我說過要縱容妳的,因為任性的女人特別可愛,是我答應要這樣寵妳的。」
「對不起,我什麼都沒有為你做。」相對於他的付出,她什麼都沒有做。
「有,妳現在不是來接我了嗎?」他忍不住又吻了她一記,「以後打個電話告訴我,萬一我搭了朋友的車,或者工作延誤了,妳豈不是要白等了。」
「沒關係,我可以等,我願意等。」維琴薩急切的說。
「小薩兒--」
「嗯?」
「我很高興妳終於願意親口告訴我,雖然我已經知道,但是我更高興妳說妳愛我,因為我也是那麼的愛妳。」
「你是傻子。」
「不,我是世上最聰明的男人,所以才能擁有妳。說,今天晚上我們要怎麼慶祝妳的重獲光明?」他的嘴角帶抹神秘的笑。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
「唔,真巧,」聶齊桓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票券,「剛剛在車上,有個善心人士在我口袋裏放了票,哇,是俄羅斯克裏姆林宮芭蕾舞團今天晚上演出的天鵝湖欸,小薩兒,我們一起去欣賞好不好?」
維琴薩破涕為笑,「嗯。」
她知道,她都知道,知道他對她的好。
曾經,她也夢想要站在紐約的舞臺上,為眾人無私的表演她的芭蕾,然而現在,她不再奢望芭蕾舞臺的一切,她只想守著聶齊桓這個男人,永遠的陪伴他。
在吃過簡單的晚餐後,他們坐車到劇場,欣賞俄羅斯芭蕾舞者精湛的舞技。
中場休息時間,維琴薩獨自到洗手問去,對著銀亮的鏡面,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沉溺於愛情的美麗。
突然一個落鎖的聲音響起,她警覺的抬起頭,洗手間除了她,就只有落鎖的那個女人,她一身黑衣。
「血舞,好久不見了。」女子撕下面具,露出叫她熟稔卻害怕的臉。
「黑玦--」維琴薩的臉頓時蒼白沒有血色。
「地鐵出口的那幕非常精採,真情流露的精採,妳的演技絲毫不遜於過去。」他毫不吝嗇的揚手鼓掌。
她愀然變色,「你跟蹤我?為什麼,是組織的命令嗎?」愛情的溫暖在這一秒終結,只剩冷冽的顫抖。
「我只是想來跟妳討論一點事情,關於歐家。」
「我不知道,當初取得的數據已經都交回組織,我已經脫離組織,不再是你們其中的一員。」她一口回絕他的要求。
「血舞,妳怎麼可以如此抹煞?」黑玦搖搖頭,大表惋惜。
「黑玦,我已經不想再過殺戮的日子,只想要平凡,這就是我退出的原因,我的態度只會更堅決,不會動搖。」維琴薩不斷的往後退去,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明顯一愣,「血舞,妳真的愛上那個建築師了?」
「不要再叫我血舞,總之不關你的事,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的。」她是那麼急欲擺脫過往,為什麼那陰霾始終不願散去?
他眼裏閃過異樣光芒,像刀鋒般的冷冽,「血舞,不要太天真,沒有什麼人生是只屬於妳自己的。」揚起一抹冷笑,「難道非得失去聶齊桓,妳才能徹底明白這一點?」
「住口--我不準你動他一根寒毛,他什麼都不知道。」
幾聲冷笑恣意響起,「妳完了,有了弱點的人注定要失敗。血舞,我不會讓妳這麼輕易的脫離我們的行伍,組織不會允許的。」
「怎麼可以,明明答應過我的!」她大驚失色。
「答應?呵呵,天真的傻血舞,那麼多的前車之鑒難道沒教會妳什麼嗎?等著吧,我一定會讓妳大吃一驚的。」
留下無止境的恐慌,黑色的身影從容的離開,維琴薩緊咬著唇,努力的壓制脫口而出的尖叫。
不,絕對不能將聶齊桓牽扯進危險的黑潭裏,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10:53
第八章
維吉尼亞州,歐家大宅。
豪奢的建築染上血腥的死寂,屍體被一具具的抬出,血水淌了一地,往來穿梭的不單是當地駐警,還包括美國聯邦幹員。
這是一起震驚美國社會的滅門血案,死者是移民華人歐姓一家人,引發在美華人一陣驚恐。
警方人員完成所有搜證準備撤退了,此際,身兼維吉尼亞州首席警探以及美國聯邦調查局VICAP成員的湯鎮權正步出歐家豪宅,和身旁兩位幹員交頭接耳的商談。
一抬眼,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正無視於警方拉起的封鎖線,就這麼肆無忌憚的闖了進來,身旁一如往常的帶著年僅八歲的小女孩,此舉看得他一陣惱火,撇下同僚,他雷霆萬鈞的就往她跟前走去。
單璽一見到他,揚著雙臂歡天喜地的朝他奔來,湯鎮權緩下嚴肅的面容,百般疼愛的抱起她,緊緊的,生怕這小女孩會消失似的。
然而別過臉--「妳又來幹什麼?!」馬上又氣急敗壞的扠腰瞪著眼前任性妄為的女人。
單可薇美眸閃過無辜跟挑釁,「當然是搶東西、衝業績呀!歐家是豪門大戶,裏頭一定有很多價值不菲的上等家具,我不趕快來搶,難不成任其它同業來爭嗎?」
一身Dolce & Gabbana綠色玫瑰花紋洋裝,領口綴著一圈華麗寶石,她看起來既美麗又優雅,那雙綠色係帶的Brian Atwood高跟鞋,襯得她的腳白皙細滑,惹人遐思。
「這是重大刑案現場,妳為什麼每次都說不聽,還帶著單璽一塊來,她才八歲妳知道嗎?」俊逸的臉龐上結著厚重的冰霜。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她就是對這些刑案現場的家具情有獨鐘,一發生案件,她絕對會是僅次於警方抵達的不相幹人士,該死的是,她每回都帶著小單璽,難道她不明白,這會給單璽年幼的心靈留下什麼可怕的記憶嗎?
「哧,湯大警探,這女兒是我懷胎十個月生的,她幾歲我會不知道嗎?不需要你來提醒吧?」她搖起繡扇掩嘴低笑,「更何況她是潘芭杜未來第十代接班人,帶她來熟悉業務狀況本屬理所當然,誰叫她自己福薄,是個沒爹的孩子,唯有靠自己努力攢錢才可以在美國這種社會活命。」說完,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他。
那句沒爹的孩子震懾了湯鎮權的心,任他平時口才如何便給,眼下也只有啞口無言愣傻的份。
他冷下臉,「馬上回去,我已經下令,禁止閒雜人等進入這裏,妳若是一意孤行,不是被轟出去就等著被以妨害公務逮捕。」
「呵呵,那你逮捕我好了!」她主動送上皓腕,見他惱火,又刮搔著他的臉討好的說:「如果有你陪著我逛,這樣就不算是閒雜人等嘍!走嘛!當作陪我去散個小步。」她放低姿態。
「單可薇--」他發出壓抑的沉重低喝,像悶雷似的。
若不是身旁還有那麼多的警察同僚,他真想一把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掏掏耳朵,單璽無奈的看著素有卡拉波斯魔女之稱的老媽像是執念似的,每每都要把無緣的老爸惹毛才罷休,小小的腦袋瓜裏下只一次閃過「幼稚二人組」的輕蔑字眼,不過她不想理睬兩個無聊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只想要抱緊身旁的無緣老爸,等他忙完後,或許他會帶她去吃頓大餐也說不定。
見女兒一臉幸福,單可薇吃味的說:「單璽,妳沒腳啦,瘸了嗎?還不下來,我可沒那麼多時間跟湯大警官閒扯淡,快走,搶完歐家的家具,咱們還要回去視察今天的業務,別讓派翠西亞有機會訛詐老媽的荷包。」
「喔……」她滿心不捨的被迫離開這溫暖的寬闊胸膛。
未料,湯鎮權緊緊的抱住單璽,騰出一只手把任性又囂張的單可薇拖到一旁,「單可薇,妳到底想怎樣?」
「呵呵,湯大警官,我能怎樣,我只是來撿死人的家具,純屬業務需要。還有,不要把我女兒抱得那麼緊,當心我告你性騷擾。」她驕傲的掃他一眼。
「妳--」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名手拿相本的警察出聲喚,「湯Sir。」
湯鎮權重重的呼了幾聲無奈,遂把手中的單璽強行交托給單可薇,「小璽,跟媽媽在這邊,待會我送妳們回家。」
「我不要--」單可薇搶先拒絕。
「妳最好給我安份點,顧好小單璽,要不然有妳好看的。」他狠狠的給了她一記威嚇,這才轉身離去。
「湯Sir,你看,這是剛從死者歐大威房裏找出的婚紗照,但是十多名死者之中,沒有包括相片裏的女子,而她也不是歐大威的妻子。」
湯鎮權接過相本,「她不是歐大威的妻子?」
「歐大威的新婚妻子是個混血女子,她也死了,屍體倒臥在床上,房間掛著歐大威跟他妻子的婚紗照。」
湯鎮權看著新穎的相本,「這婚紗照應該也是不久前才拍的,去查相片中女子的下落。」
單可薇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冷不防的冒出一句,「喔,是她呀。」
他閃過一記冷厲的目光,「妳知道她?」
她別過頭去,「湯警官現在是在問我?」雙手往胸口一盤,她拿喬了。
「快說,妳是不是見過這女子?」
「單璽,回家了,既然湯警官不許我們進去,那我們也別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她涼涼說道。
湯鎮權蹲下身,「小璽,妳見過這小姐嗎?」
單璽看看相片,又看看母親,不得已屈服的搖搖頭,「那天我和派翠西亞到命案現場,後來派翠西亞被你趕回去了,然後我就一直跟在你身邊,所以,我沒看過。」
沒看過?若是真的沒看過,單璽怎麼還會記得那天她跟派翠西亞來命案現場發生的事情?這分明是迫於單可薇的淫威。
「可薇,這關係歐家十多條人命,妳若知道什麼,快告訴我。」他捺著性子跟單可薇說。
「喔,求我呀,我要你帶我進屋子看看,求你也不肯,還給我臉色看、排頭吃,我就算知道她在哪裏,也不想告訴你。」
「可薇,好,我為剛才的態度道歉,但是妳也不對,怎麼可以帶單璽上這種地方?她還小,很多事情不懂,而妳是母親,怎麼可以這麼任性?」
「湯警官說完教了?我們母女可以回去了吧?」她板著臉色,存心作對。
單璽老成的摸摸下巴,只能說老媽刁鑽,不容易討好,蠻!老爸太傻,求人還訓話,笨--
「可薇!」他阻止了她離去的腳步,「到底要我怎麼做,妳才肯說?」
單可薇也不搭腔,徑自對著女兒問:「小璽,妳說今年的聖誕節,我們應該去哪裏過節好呢?」
「那要看誰有誠意邀請嘍!對不對,媽咪?」機伶的單璽馬上拚命的推著湯鎮權,慫恿他回話,「快說話呀,快!」
老半天,平時威風凜凜的湯鎮權這才吞吞吐吐的說:「可薇,要不,今年到我家來好不好?我負責張羅聖誕大餐,妳帶單璽一起過來好不好?」
「呵,我沒聽錯吧?你不老說你居無定所,說你很忙嗎?」
「不忙,今年絕對不安排工作,好不好?」
「最好你不忙。」單可薇的眼睛四處張睨了半天,掏出鑰匙遞給他,「馬上送我跟單璽回家,或許我會找得到那小姐的地址或者什麼也說不定。」
湯鎮權一把接住鑰匙,把相本扔給同僚,「賈森,我到潘芭杜一趟,或許會有相片中這女子的下落,歐家這邊的事情處裏好,馬上就到潘芭杜來接我。」
「是,湯Sir。」他簡潔有力的應著。
等不及三人一走,賈森馬上和其它警察湊頭低笑,「完了,湯Sir又要去潘芭杜拋頭顱灑熱血了,為了破案還得身先士卒。」
「別這樣說,湯Sir也是小賺一攤,潘芭杜的老板那麼漂亮,要我,我也心甘情願為她奉獻。」
「中國人有句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道理只有湯Sir明白。」
坐在駕駛座上的湯鎮權把同僚的戲謔聽在耳裏,為了破案,任臉色漲紅也不能吭聲。
「有人是恨不得死在牡丹花下,偏偏也有人賞都不賞臉呢!」單可薇莞爾說。
「媽,為什麼要死在牡丹花下?」單璽納悶的問。
「因為男人都……」她正準備滔滔大論。
「可薇,別亂說--」他及時阻止任何可能的腥膻字眼在單璽面前出現。
「怎不說,到底為什麼嘛?」
「沒事,小璽,快坐好。」湯鎮權命令著。
單可薇看著他窘迫的模樣,只覺得好笑,回過頭,對著女兒眨巴眨巴的做著暗號,母女兩人笑得臉泛甜蜜,只差沒擊掌歡呼。
兩個禮拜前,維琴薩跟聶齊桓在紐約的華爾道夫飯店分開,聶齊桓獨身前往意大利威尼斯,準備參加二○○四年的建築雙年展。
聶齊桓原想帶著她一同前往,然而她一方面不希望自己讓他連工作都要掛心,一方面又擔心黑玦隨時會帶來棘手的問題,遂而以簽證問題推辭聶齊桓的提議,決定回到維吉尼亞州的大屋等待他的歸來,
果然,她的揣測是正確的。
一大早,警車駛入車道,在門外停了下來。
「小姐,這些警察要做什麼?」還沉浸在小姐恢復視力喜悅中的力蕓珊,茫然無措的看著表情凜冽的警察靠近。
「沒事的,珊珊。」盡管內心忐忑,維琴薩還是不忘安撫她。
「維琴薩小姐?」
「我是。」
「我是維吉尼亞的警察,」走在前方的警察高亮著他的證件,「請問,妳跟歐大威是舊識吧?」
「歐大威……是。」她心裏浮現不安,「發生什麼事了嗎?」
「歐大威一家十多口於昨天清晨遭到滅門殺害,我們在歐大威的家中發現妳和他的婚紗照。」
她心頭一凜,第一個想起的是黑玦。
「滅口……」力蕓珊瞪大眼睛,一臉錯愕,隨即又表現出捍衛的模樣,用打顫的口吻說:「那、那又怎樣,小姐絕對不是殺他們的人。」
「難道都沒有生還者嗎?」
「很遺憾,全都不幸罹難。」
「小姐,好恐怖喔……」力蕓珊縮在維琴薩身旁,不敢想象當初若沒有離開歐家,她和維琴薩是不是也會成了亡魂之一。
維琴薩拍拍她的肩膀,平靜的對警察說:「我們曾經準備結婚,但是婚禮當天發生了意外,所以被迫取消了,而後我嫁給現任的丈夫。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走在後頭,始終不曾吭聲的湯鎮權終於開口,「當然,我們今天來,就是希望請維琴薩小姐能跟我們上警局一趟,順便說說妳和焰盟的關係。」湯鎮權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瞅著臉色乍變的維琴薩。
「小姐這幾天都跟我在一起,她跟歐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們不要亂抓人。」力蕓珊擋在前頭捍衛,「而且你說什麼焰盟,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請不要誤會,這不是逮捕,而是請維琴薩小姐協助調查。」湯鎮權剛正不阿的重申立場。
該來的躲不掉,維琴薩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冷靜,「珊珊,去幫我拿件外套,我跟他們去一趟,馬上就會回來。」
力蕓珊猶豫不決的進屋取出外套,遞給維琴薩的同時,她不安的開口問:「不會很久吧?萬一聶先生打電話回來問起小姐,我……」
維琴薩拍拍她的肩,試圖讓她寬解,「妳先回閒琛的屋裏去,不會很久的,聶先生若是打電話回來,先別跟他說,一切等他過幾天回家,我再親自跟他提,免得他擔心,知道嗎?」
「喔。」力蕓珊滿心不願的應了聲。
維琴薩坐上警車,離開了聶齊桓親手打造的舒適家園,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這一去會是什麼樣的下場,不由得依戀的回頭再看一眼。
黑暗的室內,墻上播放著一幕幕歐家大宅的血腥,巨細靡遺的展現在維琴薩面前,看得她一顆心全然被揪緊了。
看著那些殺戮的手法,她百分之百的肯定兇手是誰。黑玦啊黑玦,你何其殘忍,竟然一口氣屠殺了十多人。
她難過的閉起眼睛,久久不能自己……
悲觀的想著,萬一這種不幸發生在聶齊桓的身上,她是斷然不能承受。
驀然,燈光大亮,湯鎮權看著眼前這始終緊抿雙唇的女子,她的膽量超過常人,竟然可以沉著不語的看完這些血腥殘忍。
維琴薩不斷的想著聶齊桓,兩個禮拜了,不知道他在威尼斯的展出工作是否一切順利?他也快要回來了吧?
「維小姐。」
「嗯?」她聞聲抬起頭。
「看了這些,妳有什麼可信的線索,可以提供給我們警方的嗎?」
「我……」她吶吶的張著嘴,卻說不出什麼話語。
他在她面前坐下,丟了一份傳真到她面前,「我們掌握了妳的部份資料,妳是焰盟組織裏的血舞,何不開始說說你們的組織?」
「我已經不屬於組織,焰盟的一切早與我無關。」她不想再次被牽扯,她只想徜徉在有聶齊桓的世界。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她全心全意的接受聶齊桓的愛時,竟又發生了這樣叫人痛苦的事情?她是那麼急著想要脫離,只想單純的生活,跟著聶齊桓。
「維小姐,那麼就從妳曾經是的階段說起吧!」
靜定的望入湯鎮權黑褐的眼珠,維琴薩腦子裏想的不是在組織裏的過往,而是她與聶齊桓相處的點點滴滴,從他們在潘芭杜為了那張紅木箔金四柱大床的爭執開始,一直到他們現在的甜蜜點滴,一切都暖得叫人想哭,然而組織的陰影卻冷得令她害怕。
她並不畏懼自己的死亡,畢竟能被聶齊桓這麼呵護憐愛過,她的人生已經不再空乏,她怕的是聶齊桓會遭受不幸,那麼她將會愧疚一輩子,至死都難以平復自己的罪孽。
「說說,妳為什麼會認識歐大威,是偶然,還是命令?」湯鎮權從容的看著她臉上沉靜卻幽怨的表情,隨時改變他的問題。
湯鎮權有著嫉惡如仇的正氣凜然,渾身散發著陽光的熱度,隨時準備撲殺散布罪惡的細菌,偏偏在他面前的維琴薩,來自與他回然不同的黑暗領域,他們是對比,也是對立,然而,維琴薩卻渴望自己也有他身上的陽光,那麼,日後她面對聶齊桓的時候,或許就可以不那麼自卑。
在寂靜中掙扎許久,驀的,她蹙眉輕搖著頭,「是命令,也可以說是交易。」
他挑眉一瞥,「什麼樣的命令……或者交易?」拱起雙手,他聚精會神的準備聆聽。
她略微不安的搓著雙手,「我用這個任務的完滿,作為我脫離組織、換取自由的交易。」
「為什麼焰盟的目標會是歐家?」
「歐家是以販賣軍火起家,歐老爺死後一直都由歐夫人跟她娘家的大哥掌握所有的走私買賣,組織要我去探知他們的交易管道,我想是為了竊奪分食軍火市場的大餅,所以我開始接近歐大威,藉由跟他交往得以順利進入歐家,不但可以竊取歐夫人手中的重要機密,還可以熟稔歐家的一切。」
「到底是什麼樣的機密?」
「是關於軍火買賣的點、線、面,內容巨細靡遺,歐夫人一向是自己管理,連她大哥都不見得熟知,但是她不防歐大威,歐大威雖然不聰明,然而對他母親的話可是聽得緊,歐夫人也十分溺愛他,所以我選擇接近歐大威。」
他輕扯嘴角,「好個美人計,那麼,婚禮當天的意外又是怎麼一回事?」
「是我動的手腳,車禍可以阻礙婚禮進行,偽裝殘疾我才可以順利脫離歐家。」她緩緩垂下眼眸,近乎低喃,「歐夫人是不會做賠本生意的,何況是要她的寶貝兒子娶個殘疾且不祥的女人為妻,她說什麼都不會答應,所以我在禮車上動了手腳,讓她名正言順的將我掃地出門。」
湯鎮權眼神一凜,「既然任務完成,為什麼還要滅口?」
維琴薩突然抬頭激動說:「我不知道--」她微微喘息,「我真的不知道,打從將歐夫人手中的機密送回焰盟後,我再也沒有與焰盟有任何聯絡,這些日子,我一直都是待在聶齊桓身邊。」
「聶齊桓人呢?」
「他在威尼斯參展,兩個禮拜前,我們在紐約分開,他前往威尼斯,我則回到維吉尼亞州。」
「他知道妳的身份嗎?焰盟豢養的殺手之一。」
她搖搖頭,「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是在潘芭杜偶然認識的。」
「在潘芭杜認識的?怎麼說?」
「因為我曾經在潘芭杜買了一張二手的紅木大床,而婚禮被迫取消,歐夫人認為那張床是邪門不吉利的東西,所以上潘芭杜跟單老板爭取賠償,雙方爭執下下,聶齊桓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哼,從來就沒有人可以從單老板身上訛詐一絲賠償、折扣,盡管對方再精明能幹。」
看來他也知道潘芭杜是什麼地方,省得她還得做背景交代。「對,所以情況處於勢均力敵的對峙,說來有點可笑,聶齊桓在這時候說要買下那張床,我不答應,甚至我威脅他得娶我這偽裝殘疾的不祥女子,他也欣然接受了,我們就是這麼在一起的。」
「妳為什麼要捍衛那張床?」他不懂。
不過是一張床,一個四處飄蕩的殺手為什麼對一張床那麼在意?
「因為那是我的。」她悵然一笑,「湯警官,這荒謬的情節你當然無法想象,因為你太習慣睡在屬於自己的床上,對於你這種把睡眠視為理所當然的人來說,你當然無法體會我對一張屬於自己的床是何等的執著、在意。」
被豢養的日子裏,她從沒有過屬於自己的家,更遑論是一張床,她只有不斷的接受訓練,不斷的在世界走動,不斷的殺人,這麼多年來,居無定所的她就連想要躺在自己的床上安穩的睡上一覺,都是不可多得的奢望。
床是她這種浮萍之流的人的夢想,就跟芭蕾一樣,佔據著她生命中的重要地位。
她是認真的,湯鎮權在她眼中看出執念,他依稀有點明白了。
「從這些相片中,妳推測可能是誰下的手?」
「湯警官已經斷定這樁滅門血案是焰盟所為,還是僅僅是因為我的說法誤導了你?」
他自信一笑,「妳的說法只是輔助說明,基本上,警方鎖定焰盟這個神秘組織已經很久了,世界各地的多樁命案雖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諸多線索全都指向焰盟。」
維琴薩躊躇半晌,「黑玦。我離開後,他曾經在我面前出現過兩次,我不明白他的動機,但是,應該是針對我的脫離,他警告過我,脫離組織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是他嗎?」湯鎮權把一張相片擱在她面前。
相片裏的人沒有明顯的容貌,就是一身冷黑的裝扮,但是就已足夠辨識了。
「對,但是他會易容,或男或女,不過,看來警方已經掌握不少焰盟的罪證。」
「不夠,事情太棘手了,我們甚至沒人見過他的模樣。」他手指淩亂的敲擊著桌面。
「我也不能保證我所見到的人是真正的黑玦,他太會易容。」
「真是棘手。」他摩挲著下顎。
她保持靜默的坐在椅子上,掛念著何時能夠回去。
突然,他把目光鎖定她,「我需要妳的協助。」
「我?」
「對,妳必須跟警方合作,唯有將焰盟殲滅,妳自己,乃至於聶齊桓才能夠有平靜的生活,焰盟能夠將歐家十多口人徹底殺害,也一樣能夠這樣對待妳,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讓焰盟徹底消失。」
「我不知道……」她心中一陣忐忑。
「妳是擔心事發之後的牢獄之災?」
「不是嗎?罪證確鑿。」
湯鎮權陡然壓低聲音佯裝沉思說道:「我可以給妳時間考慮,妳也給我時間想想該怎麼做,但是不能拖延太久,希望妳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維琴薩啞然無聲的看著他,答應或不答應在她心裏形成兩股莫大力量的拉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11:13
第九章
結束訊問,湯鎮權親自開著車子送維琴薩回家。
「湯警官有家人嗎?」她突然問。
手握方向盤的他突然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我想知道,當你面對棘手案件時,什麼會是你第一考量的重點,個人安危還是大眾安危?抑或是你的破案升遷。」
「我只是平凡人,身為警察,個人安危已經不是我可以考量,但是若說是為了大眾,那未免也太過高調矯情,我想第一考量的應該是摯愛家人的安危,如果為了確保他們的安全,即使必須遠離他們,我也會這麼做。」他知道他會,而且他也已經做了。
「怎麼?妳在用來參考是不是該離開聶先生嗎?」他笑問。
維琴薩沒有回答。
「我勸妳千萬別一相情願,基本上,我不認為離開就是好的,因為妳的決定,對方不一定會接受。」可薇就一直無法接受他這種自以為是的顓頇。
「你有切身之痛?」
湯鎮權睞她一眼,「女人太精明很難纏。」隨即又莞爾釋懷,「我想妳應該比我更了解焰盟,妳的昔日夥伴不會因為妳的暫時離開而放過誰,如果他們真的鎖定聶先生為目標的話。」
「沒錯,他們的確是。」
「所以,跟警方合作吧!妳過往在其它國家犯下的命案,說句慚愧的話,反正不在我的管轄範圍,我可以小人又自私的掩蓋佯裝不知,但是,如果只是為了私利爭奪就要殺人,那麼焰盟這樣的組織實在不該存在。」
車子緩緩的駛入聶家車道,她不自覺的感到一陣溫暖,「我會考慮的,謝謝你送我回來。」
維琴薩才打開車門跨下腳步,抬眸,毫無準備的她就清楚看見站在門前的人。
是聶齊桓,他回來了!
壓抑著想要熱烈擁抱他的衝動,她站在原處久久不敢跨出第二步,怔愕的看著他。
此刻的聶齊桓抿直唇線,面容沉潛的叫人看不出絲毫情緒,兩道目光文風不動的鎖定她,這讓她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喉嚨緊迫的發不出一絲聲音。
許久,他走下階梯,朝她伸來一只手臂。
維琴薩反復幾個深呼吸,忐忑的走了上前,然後怯怯的將手搭上,吶吶的喊,「齊桓……」
睞她一眼,他縮回臂膀,一把將她攬在懷中。
她順從的靠著,把臉都埋在他的胸膛裏,嗅著屬於他的味道。
想念原來是那麼的深刻,深刻到胸口發疼。
湯鎮權就站在車旁,和聶齊桓交會幾個目光,湯鎮權朝他頷首致意,隨即便駕車離去,把重逢的時間讓給兩人。
看著後照鏡裏的他們,激起他對可薇的想念與憐惜,惆悵啊……
兩人在車道前依偎許久,突然,聶齊桓捧起她的臉,不分由說的便狠狠的吻了她,吻得她瀕臨缺氧昏厥,目光迷蒙的望著他。
「有沒有想念我?」他問。
維琴薩毫不遲疑的點頭,傻氣的模樣讓他僵硬的臉部線條頓時舒緩,一把抱起她往屋裏走去。
她是那麼的輕盈,輕盈得叫人擔心,擔心不知她幾時會飛走。
被擱置在二樓的大理石洗手臺上,而他陌生的寡言讓她不知所措,除了順從,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他徑自解著她衣物,一件件的褪去,她漲紅了臉想阻止,他只是凜然的撇去她的阻止,決斷的不讓她幹預。接著他又脫起自己的衣服,直到赤裸。
「齊桓?」
「噓,我想泡澡,陪我。」
她閉上嘴巴,不再發出疑問,任他抱著自己跨入熱水澎湃的按摩浴缸。
聶齊桓還是那麼溫柔細膩的洗著她的身體,只是,始終緊閉著他向來幽默的唇,是工作不順遂,還是因為她?維琴薩不只一次打量他的表情。
「齊桓,我……」
他啄了她的唇一口,「安靜。」
忐忑的她忍住坦白的話語,偌大的空間裏只有水聲浙瀝,終末,他閉上眼睛靠著浴缸,而她就枕著他的胸膛,直到水泛涼。
他知道了什麼嗎?知道她是焰盟的殺手,所以……
她兀自胡思亂想,心一沉,眉就緊了,滿腦子想著該怎麼對他開口。
他把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倏然拉著她起身,她像個小女孩似的任他用浴巾包裹自己,然後又是擁抱的來到他們共有的紅木大床。
「我以為你後天才會回來。」她按捺不住寂靜的說。
「給妳的驚喜,喜歡嗎?」扯開她身上的浴巾,他目光暗沉的看著一吋吋的雪白粉嫩。
「嗯,喜歡。」她勇敢迎上他肆無忌憚的注視。
「那妳有沒有驚喜給我?」他啞聲問,探手在她身上遊移,忽地盈握上她的酥胸。
冷不防的維琴薩一顫,「我、我有話要跟你說,關於過去的……」
他揚手捂住她的嘴,「噓,等等再說,現在,我想做的不是聽妳說話。」
推倒了她,像敏銳的豹那般穩穩的掌控她,不同以往的耐性溫柔,聶齊桓極為狂切的亟欲與她歡愛一場,像是渴望了幾生幾世那般的激烈。
把她逼上了雲端、天堂,又雙雙沉入萬丈深淵,她整個人極端的暈眩飄茫,每每想要發出戰栗的吶喊。
直到她的聲音淹沒在他的嘶吼當中,終於得以從狂喜的幻境中回歸現實。
「……你是不是不高興?」雖然沒有弄疼她,但是他的模樣太叫人驚駭,到現在她還處於震懾狀態。
「妳愛我嗎?」他眼色發紅的問,「告訴我。」
「當然!」她還喘著。
他突然把手扣在她的脖子上,「那為什麼還讓珊珊什麼都別告訴我?」
「……我,我不是要騙你,只是不希望你為我分了心,我以為你不會那麼早回來的,既然這樣就不該讓你一方面忙著參展工作,另一方面還要為我掛心,何況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
「自以為是!」他咬了她肩頭一口,「我說我允許妳任性,但是不包括這種。」
「齊桓……」
「我警告妳,最好不要有下一次,要不然,我不會這麼縱容妳。」
「我知道……」她吶吶的應。
當呼吸漸緩,他撐坐起身,一並拉起她,「妳還想要告訴我什麼?」他揪起她頰上的發絲玩弄,「咱們把該說未說的一次解決。」
維琴薩拉起被子,「剛剛那位是維吉尼亞州的湯警官。」
「嗯,然後呢?」
「歐大威一家遭到不幸。」
「嗯,我在機場看到新聞了,很遺憾。」
驀然眼一熱,她頓了半晌,「……我曾經是個殺手。」哽咽之際,熱淚不由得翻滾。
他放下發絲,轉而揩去她的淚,「我知道,在潘芭杜見到妳時,大概心裏有底,喔不,或者更早。」
「什麼?」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眶噙淚。
他甩頭一哂,「二○○三年臺北郊區,鞏老板的巴洛克豪宅裏,那天我記得是一場以面具為主題的宴會,我對一個跳盆火舞的冷傲女孩一見鐘情。」他轉而把目光鎖定她,「我還記得那女孩對我說,今晚的宴會是遙遙無期的審問,她說完這麼吊詭的話語後,那天晚上鞏老板心臟中槍倒臥血泊,我的確困在那漫長的審問中,而她,霎時消失不見了。」
維琴薩臉色訝然,愣愣的望著他。
「沒想到,事隔一年,我會在潘芭杜看見她,當下,我恨不得可以擄了她就走。呵呵,老天助我,給我一個機會,所以我當然不會再松手,這麼冷情美麗的女人若是再讓她拋頭露面的,怕不知道又有誰要遭殃了。」
「你自始至終都知道我?」
「純屬揣測。」
「為什麼?」
「妳耳朵上有抹火焰的印記。」
她撫上耳朵,一臉茫然。
「果然,妳對它完全不知情。說說那是什麼樣的組織?」他佯裝著輕松。
「焰盟,豢養了一批殺手,我們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孤兒,每個人彼此都不甚熟稔,用不同的身份當作掩飾,當組織給了命令,我們就天涯海角的除去目標……」
維琴薩巨細靡遺的說著過往,然後聊起了早先警方的訊問,忽地,她陷入一片寧靜的茫然思索。
「妳想什麼?」他察覺她的神思縹緲。
「齊桓,我想……」她欲言又止。
他將下顎抵在她肩上,「想什麼?如果妳是想著要離開我,我勸妳省點力氣。」
她仰起頭看他,「你不怕嗎?我那些殘忍的昔日夥伴不知道何時會出現,我很害怕,怕失去一切,這一定是這些年來身上所背負的亡魂給我的懲罰……」
「噓,當時妳也沒有選擇,那時候的妳還那麼年幼,妳也是受害者。」他圈緊她,「不怕的小薩兒,我只怕妳離開我。」
她靠著他溫暖的胸膛,不敢想象自己還可以這麼幸福的擁有,心裏嚴肅的下了一個決定。
「齊桓,我決定了。」
「什麼決定?」
「人只能對一個目標忠誠,湯警官說的對,如果只是為了私利爭奪就要殺人,那麼焰盟這樣的組織實在不該存在。」
聶齊桓緊張的抓緊她,「小薩兒,妳不會是要冒險吧?」
「不,我決定跟警方合作,供出焰盟的一切,因為現在的我只能忠誠於你。」
「妳--這丫頭。」他狠狠的吻上她,「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嫁給我,我想看見妳披著婚紗的模樣,還要讓妳在眾人的見證下再一次的嫁給我。」
「齊桓……」她咬著唇,心中無限感動。
一個禮拜前,在湯鎮權的安排下,維琴薩住進了維吉尼亞州的匡提科,像是幽禁一般的住在聯邦調查局位於此的嚴密孤島。
她跟警方詳訴所有關於焰盟的一切,包括昔日夥伴的專長特點、焰盟總部的所在處、聚會習慣……等等,為的就是在湯鎮權的領導下,能夠一舉殲滅焰盟,以求真正的自由與罪贖。
生死存亡的那天,是那麼的驚心動魄,維琴薩在匡提科的指揮處和大批幹員裏應外合的攻破了焰盟的領地,她看著昔日夥伴遭到逮捕或者反抗狙殺,她是那麼的掙扎苦痛。
焰盟是個不該存在的組織,她和那些夥伴們都是遭到蒙蔽利用的殺手,然而不殲滅焰盟,世界的正義就不會存在,是以她不得不選擇背叛。
大獲全勝的消息傳來,她沒有歡天喜地,只是默默的感到悲哀,現在,她只想回歸平靜的依偎在聶齊桓的懷中,直到永遠……
維琴薩在警方的護送下回到她和聶齊桓的家。
「小姐,小姐!」車道前的力蕓珊歡天喜地的朝她招手,熱烈的歡迎著她的歸來,童稚之情溢於言表,「為了歡迎小姐回來,我一整天都在準備豐盛的晚餐喔!小姐,人家好想念妳喔!」
而他,維琴薩日夜思念的男人,正以著瀟灑站姿,深邃眼眸斜睨著,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隨意的撩撥他的發,似笑非笑的模樣,彷佛在責怪她不吭一聲的就進駐了聯邦調查局指揮處。
「聶先生,這次警方非常感謝你的大量,還有維小姐的鼎力協助。」湯鎮權朝他打著招呼,「現在我將維琴薩小姐安全的送回你身邊,不辱我的約定。」
聶齊桓從容頷首,而湯鎮權揚手致意之後便離開了,他們則維持著方才的深情凝望,終於,他走下臺階,她迎上前去。
「我回來了。」
聶齊桓接過她手中的行李,伸手一攬,接著在她的發上落下一吻,「親愛的小薩兒,我想我們以後不會再有分離的情況發生了,一天都不行,妳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嗯。」她毫不遲疑的點頭允諾。
畫下完美的句點了,血舞這個代號將永遠消失,從今而後,她只會是維琴薩,聶齊桓的妻子。
婚禮就訂在她歸來的三天後,聶家寧靜之中但見喜氣。
為了這場婚禮,他們又前往潘芭杜挑選了許多家具家飾,共同為這空曠的家更添舒適,而婚禮的媒人還特地請到潘芭杜的單可薇老板來擔任。
聶齊桓倚在洗手臺上,「待會我送妳到婚紗公司準備。」他手指又禁不住揩著她的粉頰。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在婚禮之前,我們不該再見面的。」維琴薩擦拭臉上的水珠,轉而往更衣室去。
「哼,那種八股的念頭是誰教妳的?我說過,我再也不想和妳分開,一天都不行。」他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嘿,我說準新郎啊,你怎麼那麼閒,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這閒情逸致跟前跟後的監視我。」她在他胸口掄了一拳。
「所有的事情有閒琛在張羅,況且珊珊會幫他的。」
「你還真悠閒。」她皺皺鼻子,揶揄他。
「當然,悠閒的想要俘虜我的小薩兒上床打滾兒。」他覆在她耳上低語。
「聶齊桓,你這大色狼--」
「是呀,我的確是呀,這點我從來沒有否認過。」自信滿滿的聶齊桓又開始伸手在她身上輕撫。
她一掌拍去,「哎呀!我不跟你瞎扯了,得趕快準備出門,對了,待會讓珊珊來接我就好。」
「欸,妳寧可讓珊珊接妳,也不讓我護送。」他撇過頭去,一副大感受傷的模樣。
「你這麻花卷,如果這麼閒,就下樓去幫閒琛,他一個人要張羅那麼多事情,很辛苦的,這是你的婚禮欸,就算不動手,你好歹也下去說說話,指揮指揮嘛!更何況晚上來的都是你的大客戶、好朋友,萬一失了禮可是丟你的臉喔!」
「好、好、好,老婆大人怎麼說,小的就怎麼做。」他百般不願的起身。
「我定嘍,掰掰--」她抓來外套往肩上一披,隨即趕著出門。
「小薩兒。」他突然喚,目光澄透的凝望著她。
「嗯,什麼事?」她停下動作,回頭看他。
聶齊桓面容嚴肅的走上前去,托起她細如滑蛋般的臉龐,驀然,他咧嘴瀟灑一笑,「原來,結婚真的會讓人興奮。」
說完,他低頭密密實實吻住她豐潤的唇瓣,那是嘗了千百回都不膩的香甜。
肩上的外套落了地,她無暇顧及的攀緊他的肩膀,熱切的回應。
難分難捨之際,突然一陣咳嗽聲,非常殺風景的打斷他們,兩人隨即彈開,維琴薩一臉的尷尬,連忙低頭抓整頭發。
「咳、咳、咳……聶先生,你怎麼可以霸佔住新娘啦!婚紗公司打電話來催了。」力蕓珊雙手遮在臉上,很不好意思的嚷嚷,「我要下去忙了,你們別又來了喔!」
警告完這對難分難捨的準新人,她頑皮的吐出舌頭,飛也似的逃開,因為她敢說,聶先生現在一定很不得殺了她沾哇沙米宴客。
「這個臭珊珊!」聶齊桓咬牙低斥。
「你看,電話都來催了,真糗欸!」維琴薩埋怨的睞他一眼。
「催什麼催,我也才親妳一下,用不了多少時間的,又不是……」
「聶齊桓!」瞪他一記白眼,她滿臉通紅的離開。
「小薩兒……」他又喚。
「又怎麼了?」這次她學聰明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免得他又深情款款的瞎望。
他走過來從她身後抱住,「真捨不得讓妳離開我的視線須臾。」臉靠在她的頸窩上。
「別鬧了,我只是去做個發型化個粧,順便換套禮服,用不了多久時間的。」不可否認,聶齊桓的賴皮讓她內心湧現一陣竊喜,喜著這輩子能夠有個男人這麼的戀她、愛她。
「再讓我親一下。」他孩子氣的命令著。
她回頭瞪他,「聶齊桓,你是不想娶我了是不是?再親下去,我們今天這場婚禮就可以取消了。」她鼓脹著俏臉。
「好,不親,這樣總行吧!」他悻悻然的噘起嘴巴,「看什麼?限妳一秒鐘之內在我面前消失,要不然後果自負!」
維琴薩擰了他的臉一記,這才笑盈盈的下樓,「老公,記得讓珊珊來接我喔!」
看著她消失,聶齊桓沒來由的一陣發悵,隨即一改平常從容鎮定的成熟男人形象,瘋狂的大抓自己的頭發。
「呃啊--什麼婚禮、什麼宴客,直接送入洞房就好了!」下一秒又兀自嚷嚷,「媽的,我是怎麼了,幹麼像個娘兒們似的……」
愛情國度,不只有女人會死心踏地的瘋狂,就連男人也一樣,一旦愛上了,就完全沒有豁免權的陷入瘋狂境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11:34
第十章
從昂貴的深紫色高背皮椅上起身,款款走去,銀亮璀璨的長鏡前,維琴薩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
臉色透著粉嫩的美麗,豐頰滿光華,明亮的大眼、嫣巧的唇瓣,這根本不是她,簡直像是另一個人,一個美麗的女人。
烏黑的發盤整成髻,感覺復古,緞紗的雪白禮服裹著她的身軀,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能有如此婀娜高雅的一天,足下的高跟鞋讓她整個人蹬高了幾吋,宛若女皇般的高高在上。
「真是漂亮的新娘。」服務人員滿懷笑臉的捧著兩個寶藍色的錦盒過來,一大一小,「新娘子快來坐下,還沒完成喔!」
「嗯,還沒完成?」她一臉狐疑,粧、發型、衣服通通都穿戴好在她身上,她不明白還有什麼沒完成的。
「對呀,聶先生特地委托我們打造一套首飾,剛剛才送抵。」
「什麼首飾?」她沒聽他提起。她傻傻的坐回到高背椅。
服務人員打開大錦盒,取出一頂鑲滿粉鑽的小皇冠,綴著拖曳到底的長白紗,在維琴薩瞠目結舌下,緩緩的落在她的頭上。
「這……」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鏡裏自己頭上的皇冠。
「很美吧?這是聶先生請人特別為新娘子量身打造的喔!」
服務人員依序又打開小錦盒,把其它同款的鑽飾一一的為她配戴,頓時,她的美麗璀璨無比。
「太好了,大功告成。」一群服務人員歡聲雷動的鼓掌。
幸福,滿滿的幸福,這都是來自聶齊桓無法無天的寵愛。
而她,何其有幸?她不禁濡溼了眼眶。
「車子來接維小姐了。」一名女孩跑進來,同樣滿掛著笑臉。
在眾人的攙扶下,維琴薩上了車,準備回家。
「天啊!好美、好美喔!」駕駛座上的力蕓珊眼睛為之一亮。
「真的嗎?」她喜不自勝。
「當然,聶先生看到小姐這麼美麗,一定又會迫不及待的撲上來。」
「珊珊--」她的直率讓維琴薩有些尷尬。
「好嘛,下說就是了,我們回家吧!」力蕓珊駕著車子往聶家歸去。
婚禮,一場真正屬於自己的婚禮。維琴薩想到這裏,就覺得心窩一陣暖意甜蜜,望著窗外,平凡的景致頓時都成了美景,街樓招貼影像交織宛若蒙得利安之抽象,一幕幕飛快掠過眼前。
她在想,待會聶齊桓見到她,會是怎個模樣?他是不是又會站在門前的階梯,用他那帶點壞,卻又瀟灑至極的眼神瞟她?
一思及此,她的臉上就不由自主的浮現幸福的光輝,嘴角的笑容往上揚去,久久不退。
忽地,她發現這並不是回家的路,連忙問:「珊珊,妳是不是開錯路啦?」
「沒有,沒有錯,」她堅持的道。
維琴薩回頭看著眼前閃過的街景,全然的陌生,「可是這……」
「小姐,幸福的感覺是什麼?」力蕓珊突然問。
「啥?」對於她的口吻維琴薩有些錯愕。
「幸福的感覺啊,被一個男人這麼無私的呵護寵溺,妳一定覺得車福吧?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是沾沾自喜自己的幸運,還是害怕只是曇花一現,抑或者是……有小螞蟻在啃爬那樣的搔癢?」
「珊珊,妳怎麼了?」她蹙起眉。
寂靜半晌--「妳不覺得妳很殘忍、很自私嗎?」後照鏡傳遞來她不友善的視線。
「珊珊?」維琴薩開始覺得不對勁,然而車門是上鎖的。
「妳為了自己的幸福,背叛了組織,對於昔日的夥伴,妳的罪過難辭其咎。」
「珊珊--妳馬上停車!」維琴薩喝令。
「哼,珊珊?」突然一個緊急煞車,車子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駕駛座前的人回過了臉。
維琴薩看著力蕓珊臉上的麻點,沒錯,這還是她熟悉的臉孔,然而一觸及她的眼神,維琴薩感覺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秒鐘凝結成冰。
「黑、黑玦--」粧妍的麗容頓時慘白無血色,緊繃的下顎和擴張的大眼,在在說明她的震驚。
「血舞,沒想到是我吧?一直這麼盡心的陪伴在妳身旁。」
她胸口劇烈的起伏,「一直是你?」
天啊,她怎麼會疏忽了終日在她身旁走動的人,她一直以為力蕓珊只是個天真的小女孩,未料她竟是……
「那你的聲音……」她認識的黑玦並不是這樣的嗓音。
「我的聲音嗎?呵呵,血舞,如果一個人只會易容,那有什麼用,聲音還是會洩漏秘密的。」
「黑玦,你到底想怎麼樣?」
「妳覺得我該怎麼樣,面對妳的背叛?」黑玦眼神一瞇,透著冷冽的肅殺,「殺了妳,未免太便宜妳,不殺妳,又怎麼對得起焰盟的每一個人?」
「黑玦,焰盟這樣的組織本就不該存在這世上,如果只是為了私利私欲就要我們出生入死的殲滅敵人,這樣的組織能夠讓它繼續存在嗎?」
「但是妳不該背叛--」
「焰盟的作為終將招致眾叛親離,就算今天不是我,日後也會有其它人。」
四周像墳場一樣的靜謐無聲,她的內心掠過一陣陣的冷顫。
「讓我回去,我一定要回到聶齊桓的身邊。」她不能和他分開,這輩子都不能。
黑玦沒有吭聲,只是冷冷的瞥她一眼,嘴角揚起黑色的笑,他轉而重新發動車子,繼續這漫漫死亡之路。
速度飛快的揚起一陣煙塵,維琴陸急道:「黑玦,你快停車--」
「血舞,我也不辜負妳,妳的背叛我無法原諒,但是我願意用我的生命陪伴妳的終了,不枉我們曾經是出生入死的搭檔。」他說得冷硬堅決。
「不,我不要,我要回到聶齊桓的身邊--」她激動的撲上去,拚命的想要掌控方向盤。
「血舞,不用白費力氣了,這已經不是妳我可以操控的,呵呵……」黑玦從容的松開方向盤,把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這一瞬間,車子高速失控的奔向路肩,維琴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頭即將撞上障礙而束手無策。
在一陣漫天的驚駭中,她閉上眼睛,身體痛苦的承受這強大的撞擊。
「啊--」她慘叫一聲,腦門一陣暈眩,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撕裂似的劇烈疼痛著。
她睜開眼睛,只見車體嚴重損毀,恐懼襲心,她噙淚看著自己,感覺灼熱的液體順著她的額緩緩流下,白色緞紗的禮服殷紅一片,她的意識在飄離。
「……齊桓。」痛苦的閉上眼睛,須臾,她的知覺全然被奪去。
婚禮,她的婚禮……
在加護病房整整待了兩個禮拜,維琴薩的身上都是折磨人的管線,她的臉色始終蒼白,這讓聶齊桓好生自責當初為何沒有堅持親自接送。
好不容易今天一早,醫生宣布她的情況已經穩定,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他終於得以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小薩兒,醒來呀,妳一定要醒來呀!」失去瀟灑光彩,聶齊桓頹喪得像個落魄浪子。
「大哥,你先來吃點東西吧!」聶閒琛一樣是愁眉苦臉。
好端端的一場婚禮,竟然以車禍作為收尾,讓人不勝欷吁。
「別管我了,我想陪著她,安靜的陪著她,因為她隨時都會醒來,她一定不希望我離開她一步。」
「大哥……」聶閒琛束手無策,只得離開。
病房又陷入一片寧靜,點滴一如往常的滴著,墻上的時鐘毫不延宕的跨越好幾個小時,窗外的陽光不再熾焰。
聶齊桓握著她纖弱的小手,疲憊的擱放在床沿。
維琴薩感覺自己的頭像是要崩裂了似的,那麼的疼,那麼的沉,痛得她不由得顰起眉,痛苦呻吟。
「唔……」她的手指發顫。
聶齊桓猛的驚醒,「小薩兒、小薩兒,妳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是什麼東西輾過她的頭,那麼的痛,「不要……好痛--」她哀鳴低泣。
「醫生--醫生--」他驚心動魄的看著她,發狠的狂吼。
「大哥,怎麼了?」聶閒琛正跨入病房,關切的問。
「快叫醫生,小薩兒喊疼,她在喊疼啊--」
聞言,聶閒琛撇下手上的東西,忙不迭的奔去呼喚醫生。
病房裏頓時湧入醫護人員,各司其職的確認檢查,在醫生的指示下,決定用鎮定劑緩和她的痛苦,維琴薩又安然的沉睡。
「為什麼會這樣?她說她好痛,為什麼只是給她鎮定劑?你還要她繼續昏睡多久?」聶齊桓激動的揪住醫生的衣襟問。
「聶先生,你冷靜下來,現在必須先讓她休息保持穩定,我們馬上安排進一步的檢查,她的腦部很可能受到撞擊而產生後遺症。」
聶齊桓看著遠去的醫護人員,他是那麼的不捨,小薩兒喊疼,他卻什麼都不能幫她。
「薩兒,妳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呀!」他飽受折磨的淚滴落在她的額上,煨燙了她的肌膚。
誰,是誰在呼喚她?她要掙脫黑暗,可是一張無形的網子卻把她密實的圍困。
放她自由,快放她自由啊!維琴薩在心裏無助的吶喊。
陽光退去,黑夜乍起,聶齊桓伸手點亮一盞燈,繼續等候她的蘇醒,蒙 間,彷佛是她微弱的呼喚。
「齊桓、齊桓……」
「小薩兒,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小薩兒……」他激動萬分。
「齊桓,我怎麼了,我全身都酸疼得不得了。」她試圖要睜開眼睛。
「沒關係,我幫妳捶捶捏捏,這樣就不酸不疼了,好不好?」
「謝謝……」
能夠聽到她的聲音真好,聶齊桓感動得整個胸腔彷佛都要爆開,他放輕了力道的揉捏著她的身子,躺了那麼久,難怪她吃不消,心疼之餘,他更是哽咽得無法言語。
她聽見他的聲音有些怪,「你怎麼了?」
「沒事,我很好,妳呢?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沒,就是好想你……」她牽扯著虛弱的嘴角。
「我也是,很想念妳。」他忍住傷感。
維琴薩撐起疲累的眼皮,想要看看她心愛的男人,然而卻是一片漆黑。
「齊桓。」
「嗯,什麼事?」
「好暗,我都看不見你,你怎麼不開燈?」
他把燈光調整到最亮,見她依然毫無響應,陰影瞬間籠罩他的心。
不,不會的,老天不會這麼殘忍的。
「……你開燈了嗎?」
「停電了,剛剛跳電,醫院大樓只能提供部份電力。」他撒了個荒腔走板的謊言,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這時醫生拿著下午的檢查報告走來,一臉凝重,聶齊桓痛苦的看著醫生,伸手在維琴薩的面前晃了晃,一切都了然於胸。
「是誰?」維琴薩問。
「沒,可能是我門沒關好。」
她瞪大眼睛,「你騙我,明明有腳步聲的。」她開始覺得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很吊詭。
「小薩兒……」
「不對,就算停電,怎麼會連緊急照明都沒有?」她慌張的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看不見,連一丁點的影子都瞧不見,「齊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她慌了,真的慌了,不是偽裝的,這一次,她真的是看不見了。
戰栗的冷意竄上心頭,她渾身發抖,雙唇再也吐不出一句字眼。
一定是懲罰,上天給她的懲罰,當初她用失明蒙騙了每個人,而今,老天爺震怒於她的偽裝欺騙,決定把她的視力完全奪去。
怎麼辦……
蘇醒的喜悅被失明的結果衝散了。
維琴薩陷入空前的低潮,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逐漸失去生存的動力。
她對每個人都冷漠以對,靠近的東西通通被掃落地上,包括食物和藥。
她好想大笑,黑玦說的沒錯,殺了她,未免太便宜她了,不殺了她,又對不起焰盟的所有成員,所以她被奪去視力,用黑暗懲罰她的背叛。
聶齊桓和醫生有了一番長談,原來是腦部在車禍中遭到撞擊,而後產生大量的血塊壓住了她的視神經,以至於她失去了視力,唯今之計,就是要開刀取出血塊,但是,風險……
聶齊桓心情沉重的走進病房,不意外那一地的混亂。
聽見聲響,維琴薩又發了狂似的揮舞著雙手,「走開,走開--把東西通通拿開--」齜牙咧嘴的兇狠,滿室的撞擊聲響,就連一旁的點滴掛架也被她掃下。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薩兒,妳要冷靜下來,萬一頭又疼了怎麼辦?」
只要情緒一激動,她的腦壓上升,難過疼痛的還是她。
「冷靜;:我怎麼可以冷靜,我沒辦法、沒辦法--」她費力的掙扎,口中說的是挫敗的話語。
「妳可以的,只要妳願意,妳一定可以。」他逼迫她冷靜。
「你說的輕松,這是我的痛苦,不是你的,你當然可以輕松看待,因為失明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才是那個無用的瞎子--」
「薩兒,妳聽好,我的痛苦不會少過妳,妳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下半輩子都毀了,只能當個沒用的瞎子……」
「誰說的,妳會點字,當初妳學過的,而且妳的手很敏銳,妳不也引以為豪,還有跳舞,妳還會跳舞,像個天使般的穿上芭蕾舞鞋,在我面前輕盈的跳著,這些都是妳的能力呀!」
「不,我不能,現在的我跳不起來了……」什麼都看不到,她怎麼跳?
「能,妳當然能,妳說過的,人們對眾神表示虔誠的方式,或是詮釋快樂悲傷的情緒,恆常都是透過身體來表達,所以身體猶如心靈的一把豎琴,透過身體達到與神的心靈契合,舞蹈就是一種虔誠的心,黑暗中,這樣的信念會在心裏更為清晰的浮現,妳曾經這麼說過的。」
「你……」
他怎麼會知道?這話,她是說給當時的珊珊聽的。
「我當然知道,那天,我站在樓梯間,就聽見妳是這麼說的。」
「可是我沒有自信。」她嗚咽出聲。
瞎子不是那麼好當的,她看不見一絲一縷的光,看不見心愛的人,除了依賴,還是依賴。
「會的,只要拿出妳的驕傲,驕傲如妳,自信就會油然而生。」
「可是我再也不能看見你……」她伏在他肩膀上,痛哭失聲。
「那就感覺,用妳敏銳的雙手來感覺我,好不好?妳碰觸我,藉由碰觸感受我的模樣。我不是對妳說過,雖然看不到我,但是妳可以碰觸我的臉,進而對我的一切開始感覺熟悉,我相信不久之後,即便只是碰觸到我的一根手指,聰慧如妳也可以輕易的知道那就是我,即便僅僅只是空氣中夾雜我的呼吸,妳也可以感受我的存在。」
聶齊桓拉起她的手,擱放在自己的臉上,她淚水奔騰,雙手顫抖的撫抹著他的臉。
他的眼下有著溼意,他哭了嗎?雙手不斷的撫去,碰觸到他的臉龐跟嘴,滿臉的胡碴刺痛了她,他是那麼注重形象的男人,每天清晨都要仔仔細細的跟他的胡子對抗,可是現在的他卻任著它胡亂生長。
她在他臉上感受到憔悴。
「齊桓--」她哭著抱緊他,「我好怕,好怕……」
「小薩兒,妳怕什麼?有我,一切都有我。」他憐愛的撫去她的淚痕,「聽我說,妳的腦受到車禍的撞擊,產生大量血塊壓在視神經上,所以妳才會看不見,只要動手術,就會有恢復光明的機會,不要怕的,一切都會否極泰來。」
「真的嗎?」她瞪著茫然的視線。
「當然是真的,我剛剛跟醫生討論過了,等妳完全冷靜下來,我們就可以準備進行手術。」
「齊桓,你沒有騙我嗎?」
「傻薩兒,我騙過妳嗎?」
她搖搖頭,依賴的抱著他。
「睡一下好不好?妳需要更多的休息,這樣才有體力應付接下來的手術。」
「可是我睡不著。」
「那想想快樂的事情,等妳手術成功後,我帶妳回我的故鄉,我們真正的回家去。」
「在哪裏?」
「臺灣,就在海洋那一端的臺灣。」他摸摸她的額頭,「小薩兒,妳的故鄉呢?記得嗎?」
她搖搖頭,「我不記得,小時侯在夢裏,好像看過一大片的花,金色的花,就在山野坡上。」
「金色的花?」
「嗯,滿山滿園的金色的花,我好像就在那兒奔胞。」
「好,等妳復元了,我帶妳去,帶妳回去那擁有一大片金色花朵的故鄉。」
「真的嗎?」
「嗯,真的,我不會騙妳的。」
寂靜無聲的冰冷空間,手術房的燈亮著,聶齊桓忐忑的坐在長椅上,孤單的等候維琴薩手術成功,掌心摩挲著自己的臉,希望抹除面上的疲憊。
剛下班的聶閒琛一手拿著熱食,一手扯著頸項上束縛的領帶,快步的走進醫院,一路來到兄長身旁。
他安靜的駐足須臾,看著長椅上的聶齊桓,他在大哥身上,看到一個為愛投入的無私身影,沒來由的一陣感動。
意外來得太突然了,不只是對大哥,對他來說,衝擊亦然,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些日子在他身邊打轉的力蕓珊會是有目的的潛入者--黑玦。
原來,他以為的那個傻氣麻臉女竟然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殺手,他一度不可置信的直嚷荒唐,然而這是事實。
力蕓珊,喔不,是黑玦,他死於那場車禍,而聶閒琛看到了他的遺體,真實面目的黑玦,那一刻,力蕓珊的身影徹底被抹除。
聶齊桓抬起頭往旁撇來,看見了佇立身旁的他,兄弟倆相視一笑,有著無奈,也有著鼓勵。
「閒琛,怎麼來了,工作呢?」
「大哥,先吃點東西吧!」他張羅著食物,「大嫂的手術進行多久了?」
「已經進去三個小時了。」聶齊桓口吻中有著憂慮。
「吃點東西吧,一整個下午你一定什麼也沒吃。」
「撇下工作沒關係嗎?」他胃口不佳。
「拜托,我已經下班了,這是我私人時間,老板是不能訛詐我替他賣命的。」
聶齊桓感受到弟弟的故作輕松,明白他想寬慰他的心,感激的輕扯嘴角。
捧著食物慢慢湊進嘴邊,突然,他又停了下來了。
「怎麼了?不好吃嗎?」
「不是,有件事要跟你說。」
「你說,我在聽。」聶閒琛覺得餓了,張大嘴咬了一口食物。
「臺灣有個國中校園的改建案,我考慮接手,等琴薩手術成功,我會帶她一塊回臺灣住一陣子。」
「嗯,那樣太好了,大嫂正好可以到臺灣好好休養,忘記過去的不愉快,說不定我的小侄子很快就要誕生了,房子不用擔心,有我看家,不會被搬走的。」
「你呢?一個人。」他看了弟弟一眼。
「呿,你不會是怕我沒飯吃、沒衣服穿吧?拜托,我都幾歲了。」
「閒琛,黑玦的事……」
聶閒琛打斷大哥的說話,「放心,現在是一個人,但是,未來總會有一個人出現的,你還不是一樣,至於黑玦,那只是錯誤的出現。」他睞了大哥一眼,「況且現在老板不大人道,工作量很大,我一個人正好,要是身邊多個人,我可沒心思去照料什麼。」
聶齊桓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低頭安靜的咀嚼著手中的食物,熱騰騰的美味撫慰了他腹部的空虛,他希望未來會是美好的,一如這暖了心的食物,讓人感到充實、滿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0 00:11:52
尾聲
臺東都蘭山上。
那原是東部海管處的宿捨,荒廢了好些年,直到那對年輕夫妻的進駐,兩層樓的建築開始有了新風貌。
借用鄰近的建築材料,老房子散發出迷人的古味,帶點六○年代的日本風格,站在屋前,只有海天藍跟碧草綠兩種顏色。
一樓的寬闊地板上,進屋後右手邊的墻邊上,用密集的鏡子打造了都蘭山上獨一無二的舞蹈教室,明亮的鏡子總是誠實的反映屋裏的一舉一動。
「青青,把左腳抬高,背打直。」一名懷有五個月身孕的少婦,正聚精會神的指導著排列在鏡子前的女娃兒。
「小婷,彎下去,手要抬高,眼睛不要亂瞟。」她徐徐走來協助抬起幼小的胳膊。
「對,我們再來一次,一樣要把身子打直,知道嗎?」
「是。」女娃兒很有精神的回答,盡管身子酸疼,還是抹去汗水繼續苦練。
這廂,半山腰上,一輛車子順著山路往上開去,穿過民居聚落,繼續上山,經過農田跟檳榔園,接著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沿路上去,翠綠的竹林夾道歡迎,好不愜意。
半晌,這輛休旅車停在房子面前,偉岸英挺的男人走了下來,手中拿著一大迭的設計數據、圖稿,全是他手邊正在進行的國中校園建築案。
聶齊桓一走進屋子,就看見他的小薩兒跟一群女娃兒賣力的模樣,不由得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小薩兒!」他拚命揮舞手中的圖稿。
「齊桓,你回來啦!」維琴薩回眸倩笑。
「聶叔叔!」
「聶叔,你好--」
娃兒們熱情的呼喚。
「來,都來,看我給妳們帶了什麼好吃的點心。」他揚起手中的蔥油餅。
「嘖,又是點心!」維琴薩狠狠的睨了他一眼。
女娃兒們紛紛搖頭,「不行,老師說,要是長得像沙托布裏昂筆下的牛排,這樣是當不成一個好的芭蕾舞者的。」
「吃些蔥油餅,待會才有更多的力氣繼續練習啊!」聶齊桓辯駁,「而且,這些蔥油餅真的很香很好吃喔!」他挑起一口,滿足的吃了下去。
女娃兒不敵香氣四溢的點心,紛紛把目光投注在向來嚴峻的維琴薩身上。
她又氣又怨,但最後也只得投降,「好,快吃,吃完繼續練習。」她走過去偷偷在老公身上擰了一把。
「妳也吃呀,要不然我的小寶貝也會餓欸。」他討好的說。
「你--可惡。」她狠狠的咬下他遞來的餅。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要不然以後寶寶脾氣會不好,這樣受苦的還是妳呀!」
「聶齊桓--」她眼中醞釀著報復,「說,你答應我的那些金色的花呢?」
機伶的他趕忙揚起雙手,「不說了,我得回工作室忙了,奶粉錢還沒賺足,不能在這裏嘻笑。掰嘍!」啄了她的臉頰一口,趕緊一溜煙的逃上二樓。
維琴薩又好氣又好笑,她當然知道,這種季節哪有金色的花,但就是存心捉弄他。
等吧,等她的孩子出生後,金色的花一定會開滿都蘭的山上。
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
「派翠西亞--」單可薇冷冽的高喊。
「幹麼?」姿態妖嬈的派翠西亞揉揉惺忪睡眼,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現在是什麼時候,妳竟然給我躺在這裏睡覺?!」她聲音拔尖直上雲霄。
「唔,反正又沒有客人上門。」
「沒有客人妳就去給我找呀!」揚起繡扇,冷下防就往她腦袋戳去。
派翠西亞手掌一翻,好整以暇的看著單可薇。
「做什麼?」她冷哼一問。
「錢哪,要我賣命就要錢啊!我派翠西亞只看錢的面子工作。」
「錢,好啊,這個月的業績如果沒有突破本年度低靡景氣,我就扣妳的薪水來抵業績。」眼尾一瞟,十足威嚇。
「啊!老板,妳怎麼可以這樣--」惺忪睡眼頓時明亮大放。
「為什麼不可以?」
「沒人上門不是我的錯,而是老板妳的錯欸。」
「什麼我的錯?妳給我講清楚。」
「講就講,自從上一次妳賣出那張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後,害得維小姐兩次婚禮都以車禍收場,消息一傳出去,再也沒有客人敢上我們潘芭杜來買東西了。」
「奇怪,她出車禍關我賣家具啥事?我又不是汽車經銷商!」單可薇杏眼圓瞪。
「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妳這裏買了那張陰魂不散的床啊!」
單可薇臉色一變,撇過頭去不認帳,「總之我不管,妳一定要給我賣出東西。」
單璽遠遠的就聽見母親的嘶吼聲,抓起耳塞,繼續沉溺於翻報紙找命案的樂趣當中。
至於派翠西亞……算了,等她萬一不幸陣亡,屆時再為她燒炷香,祈福唄。
【全書完】
*敬請期待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之二《嬌妻厝邊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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