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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煓梓]白色耶誕(One Night Stand1)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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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08:51
標題:
[煓梓]白色耶誕(One Night Stand1) [全書完]
白色耶誕
【One Night Stand1】 作者:煓梓
「笨蛋!濫情!妳乖乖地給我報名去學做泡菜,搞不好會泡到一個好男人也說不定!」
失戀了二十幾次的白曉舟,硬是被好友踢到韓國散心,並期許她會發生一段艷遇。
她是不抱任何希望啦!反正她只會吸引爛男人……只是眼前這個傢伙也太可怕了些吧?
人又凶、說話又不客氣,雖然長得人模人樣,但她可不想跟他扯上關係;不料事與願違……
他是沒睡飽還是眼睛脫窗,竟扯上這樣的女人?
宗人府最討厭笨女人,偏偏就教他遇上。
好吧!糊里糊塗跟笨蛋上床也就算了,竟然還被笨蛋拋棄,真是他人生最大的羞恥。
算她有種,她最好別再讓他碰見,否則一定給她好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09:12
楔子
三個女高中生聚在一起談論她們未來另一半的條件。
其中一個綁馬尾的女高中生說:「我未來的另一半不能長得太白淨,一定要有點男子氣概才可以。」
另一個留著長直髮的女生回道:「妳這不是『韓炎』條款嗎,嘉兒?有綁樁的嫌疑哦!」太不仁道。
「管他的。」馬尾少女吐吐舌頭。「反正我就是不給那個傢伙任何機會,誰當了那小子的女朋友,誰都要『汗顏』。」羞死。
三個小女生格格笑成一團。
「妳呢,珊瑚?」兩人一致轉頭問留著清湯掛面頭的少女。「妳未來的另一半要有什麼條件?」
只見清湯掛面頭的少女大翻白眼,無奈的說:「隨便,我沒什麼特別的條件,只要不要太古板就可以。」
「對哦,珊瑚家都是一些叔公叔伯、姨婆嬸婆,加起來有十來個吧!」好像老人軍團。
「是啊!」想到就怕怕。「上次我去她家,裙子不小心穿得太短,就被她的表叔公叫住訓了一個鐘頭,那件裙子不過才膝上一公分而已。」算太短嗎?
「所以我才說我不嫁老古板。」清湯掛面頭的少女聞言氣憤的決定。「每天被這些老古董包圍,已經快喘不過氣,再嫁個一樣的,我乾脆直接去躺棺材算了!」總比整天被批鬥強。
「珊瑚,妳不是很愛那些叔伯叔公、姨婆嬸婆們,不准人家叫他們老古董嗎?怎麼自己先說了呢」馬尾少女和長髮少女,目標一致的朝著清湯掛面頭少女大叫,不敢相信她竟然這樣批評自家人。
「呃……」清湯掛面頭少女一時為之語塞,她是講過啦!但真正執行起來有點困難……
「算了,曉舟,妳呢?」馬尾女孩懶得理會一臉為難的清湯掛面頭少女,直接問另一個比較快。
「我?」冷不防被問及,長髮少女有些支吾。「我也沒什麼特殊條件,只要看起來好親近,對我好就好……」
「換句話說,就是濫情,什麼人都好。」馬尾少女冷冷地回長髮少女一句話,她只得又變成第二個語塞的人。
「我只是希望世界和平……」不要有壞人……
「妳也不要這麼嚴厲嘛,嘉兒。」虧名字還取得這麼可愛。「我們來看雜誌。」
清湯掛面頭少女不愧生長在大家庭,特會照顧人,很快就幫另一個少女解決難題。
「妳們看這個男生的屁股好漂亮,好適合穿皮褲!」才翻沒幾頁雜誌,清湯掛面頭少女忽地大叫,眼珠子都快突出來。
「妳這色女!」馬尾女生取笑她。「平時裝得乖乖的,一看見英俊的男生就流口水。這叫臀部、臀部!叫屁股多難聽。」請文雅一點好嗎?
「管他的。」她就是色,怎樣?「現在我知道我未來另一半的條件是什麼了!」總算給她找到一樣外在條件。
「什麼什麼?!」三個小女生擠成一團。
「那就是……」清湯掛面頭少女可三八了。「一定要適合穿皮褲!」她點頭如搗蒜的發誓。
「我未來的另一半,一定要是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不然不嫁。
「那妳永遠嫁不出去了,珊瑚。」馬尾少女格格笑,認為她在作夢。「台灣適合穿皮褲的男人太少,等妳到了適婚年齡,可能又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早被人訂走。」難哦!
「那我就出國去找。」非找到不可,清湯掛面頭少女不甘示弱的反駁。
馬尾少女又格格笑,清湯掛面頭少女氣著氣著,也覺得自己很可笑,於是又笑成一團。
「妳們看,這個男人真是帥呆了!」啊啊,她的心臟無力,誰快來救救她?
「在哪裡、在哪裡?」三個小女生七手八腳的搶雜誌,就怕看不到天下第一帥哥。
「妳們別搶啦,雜誌都快破了!」
一聲尖叫,雜誌果然分屍,氣壞了雜誌的主人。
「李嘉兒,誰叫妳這麼粗魯,還我雜誌來!」
又一聲尖叫,接著是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在這睡意甚濃的午後,顯得特別有精神。
「曉舟,救我!啊──」
到底是哪個帥哥,能讓三個小女生這麼瘋狂?再看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09:35
第一章
她被拋棄了。
愣愣地注視著手機上面的簡訊,白曉舟精靈似的大眼泛出晶瑩的淚光,幾乎痛不欲生。
她的男朋友……今天早上傳簡訊來,說他們不適合在一起,應該分手,且看看簡訊中都寫了些什麼──
曉舟,我想過了,我們真的不適合。早點忘了我,另外尋找更適合跟妳在一起的男人吧!原諒我做此決定,我也是很痛苦的。
李白
痛苦……他會比她痛苦才怪,還說是李白,李白才不會那麼無情,人家還寫出「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的千古絕句,他卻只會提分手!
「……哇!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數不清已經多少次收到類似的簡訊了,白曉舟始終弄不明白,那些男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他們都說她很漂亮,長得好像日本洋娃娃。可既然她像洋娃娃,為什麼他們還要拋棄她,難道他們房間都不擺洋娃娃的?
白曉舟越想越委屈,眼淚掉得越急。今天是假日,就算要分手,至少也該度過週末再說嘛!星期六一大早就傳簡訊來是什麼意思啊,故意讓她這個假日不好過嗎?這個死李白!
腦中被「拋棄」兩個字填滿,白曉舟心中的怨氣越積越多,再多想幾次就可以去演「咒怨」,詛咒李白那個王八蛋。
不行。
用手臂抹乾眼淚,白曉舟忽地決定。
她一定要找人哭訴,不然她一定會崩潰,沒法度過這個週末。
於是她翻開電話簿,從電話簿上的第一個名字開始打起。
「喂,是嘉兒嗎?」白曉舟一邊啜泣,一面問候對方。
「不是。」李嘉兒冷漠的回答,擺明了不想聽她說話。
「嘉兒……我、我被李白甩了!」白曉舟才不管對方怎麼答,卯起來就開始哭,李嘉兒快煩死。
「很好啊,杜甫被李白甩了,正好可以傳為千古佳話。」拍拍手。
「嘉兒……」怎麼說得這麼無情?
「我拜託妳好嗎,曉舟,那種爛男人妳幹嘛為他哭啊?」電話那頭的李嘉兒翻白眼。「自稱是李白,結果連自己的名字都會寫錯,也只有妳這種笨蛋才會相信他肚子裡面有墨水,他壓根兒是個草包。」
「可是、可是他的詩背得很好。」很有才氣。
「硬背誰不會?」李嘉兒語帶嘲諷的回嘴。「不然妳現在就給我一本『唐詩三百首』,再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我從頭開始背給妳聽,妳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真的嗎?」嘉兒這麼會背書?
「假的。」李嘉兒簡直快吐血。「總之妳快忘掉那個垃圾,做好自我情緒管理,別再用這種無聊的事情煩人。」
「失戀怎麼能算是無聊的事?我可是被拋棄耶……」
「我要是那臭小子也會拋棄妳。」吵死人了。「反正妳別再想這些無意義的事就對了!」
喀一聲。
李嘉兒毫不留情地掛上電話,將她拒於千里之外,實際上她們才距離不到幾條街。
「……哇!嘉兒妳好狠哦,還說是高中時的好朋友,我恨透妳了!」白曉舟抱著枕頭痛哭。她早知道嘉兒的嘴巴毒,但沒想到毒到這個地步,不說一句安慰的話就掛她電話。
「嗚……」不相信世人都這麼冷漠,她再撥第二通電話,這次一定會有人安慰她。
「是珊瑚嗎?我被李白甩了!」白曉舟重複一模一樣的台詞,心想這回反應應該會有所不同,沒想到──
「甩得好,曉舟。」姚珊瑚點頭。「像他那種人渣,早該甩掉。」
「是我被甩,不是李白……」她好像弄錯了……
「都一樣啦!」姚珊瑚揮手。「反正妳趕快把眼淚擦乾,我還要批改學生作業,沒空陪妳閒聊,不然妳打電話給嘉兒,看她要不要理妳。」
「我才打過電話給她,她說叫我別再想這些無意義的事……」
「妳看吧!」姚珊瑚得意的說道。「她也覺得無聊,證明我的話沒有錯。妳也早點看開,省得浪費電話錢,手機可是很貴的。」
語畢,她也掛上電話,留白曉舟一個人對著話筒發呆。
……這兩個無情的人,當初她怎麼會跟她們變成好朋友,早該收拾包袱逃命去才對。
不信邪,她再撥電話給其它朋友,結果待遇更慘。不是找借口掛她電話,就是騙她撥錯號碼,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她哭訴。
她的人緣有這麼差嗎?
白曉舟瞪著話筒流淚。
被男朋友拋棄已經夠可憐了,現在連朋友都拋棄她,天下如此之大,竟沒有一處可容身之地,她、她……哇!
像個壞掉的水龍頭般地哭泣,白曉舟發誓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眼淚掉個不停。
「鈴鈴!鈴鈴!」她已經夠不幸了,偏偏手機又來湊熱鬧,她只得一面抽面紙擤鼻涕,一面接手機。
「喂。」天啊,眼淚和鼻涕怎麼都混為一團?
「妳還在哭?」電話那頭的人一聽見她濃重的鼻音,就大翻白眼,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嘉兒!」不期然聽見好友的聲音,她趕緊把身體坐正。
「妳是來安慰我的嗎?」還是嘉兒好,白曉舟亂感動一把。
「我頭殼壞了才安慰妳,我是有事情找妳。」都已經失戀幾十次了,還要人安慰,呿。
「什麼事?」無情的嘉兒,虧她才想推選她為好人好事代表說。
「妳打開電視。」李嘉兒說。
「電視?」白曉舟一頭霧水,嘉兒到底在說什麼……
「打開就對了。」李嘉兒最恨別人囉唆,十足的霸道女。
「哦、哦!」白曉舟剛好是個濫情的傢伙,人家一凶,她就照對方的命令做,完全沒有人格。
「打開了嗎?」李嘉兒不耐煩的問。
「打開了。」白曉舟手拿著遙控器,茫然地看著屏幕。
「轉到旅遊頻道。」
白曉舟照做。
「告訴我,現在電視上正播出什麼?」電話那頭的李嘉兒,很明顯也在看同一個頻道,不過她問的問題,可就有點怪了。
白曉舟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就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主持人硬是不肯說出地點。
「是、是日本嗎?」雪下得好大哦……
「是韓國!」李嘉兒冷冷地糾正她的話,KOREA五個英文字母寫得那麼大,真不知道她的眼睛長在哪裡。
「對、對不起。」她也不是故意的嘛,幹嘛那麼凶?「那是你們這次廣告的拍攝地點嗎?」不然怎麼叫她看這個……
「我們這次接的廣告,是清涼消暑飲料。妳覺得我若提出要在雪地裡拍攝,廠商會答應嗎?」李嘉兒的口氣一次比一次冷,白曉舟差點沒被凍死。
「那是……」嘉兒好可怕,她再也不敢問了。
「妳去韓國玩好了,曉舟。」李嘉兒鐵口直斷。「妳去散散心,順便撈一段艷遇回來,省得哭哭啼啼。」聽了就煩。
「但是我才剛結束一段艷遇!」白曉舟抗議。
「妳那不叫艷遇,叫狗屁。那個男人根本連狗都不如,比韓炎還差。」李嘉兒看人的標準一向嚴苛,找不到例子時就拿韓炎當範本,只要程度不如他,一律淘汰。
「嘉兒,妳說話太狠了。」雖然她早已習慣。「韓炎是有名的美男子,一般人怎麼跟他比?」那不是個個都要淘汰……
「所以我才說是狗屁。」李嘉兒嗤之以鼻的冷哼。「那傢伙空有一張臉,品性爛得要死,結果妳的李白竟然還比他差,妳自己說,算不算狗屁?」
「算、算。」真服了嘉兒,竟然能對一個立志要娶她的男人,說出這麼狠毒的話。
「妳有覺悟就好。」李嘉兒不以為意的回道。「既然是狗屁,當然要丟掉。現在韓國正下雪,頗有情調,團費也不高,我看妳就跟團去玩好了。」
「但是、但是再過幾個禮拜就聖誕節了,我怕家裡會忙不過來。」白曉舟家裡開蛋糕店,聖誕節最忙。
「有差嗎?」李嘉兒可不這麼認為。「反正妳只會打奶油,少了妳,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不必找那麼多借口。
「可是聖誕節──」
「是和情人相依偎的最佳時刻對不對?我知道妳想說什麼。」李嘉兒搶先一步打斷她的話。
「呃……」
「都已經是被拋棄的人,還想要依靠人家,真是丟臉!」李嘉兒氣得開罵。「好了,現在妳什麼都不必想了,乖乖地給我報名去學做泡菜,搞不好會泡到一個好男人也說不定!」
而後,又喀一聲。
李嘉兒再次掛斷電話,白曉舟再次呆愣,兩眼發直地盯著電視屏幕。
屏幕上的雪景很美,白雪皚皚,覆蓋整個山頭,恍若電影中的美景。而在崎嶇蜿蜒的山路中,又點綴了五彩的身影,穿著各色的滑雪衣,由高而低,沿著山路滑下來,感覺實在不錯。
白色耶誕,美麗的假期,屬於情人的日子……哇!
白曉舟一想到就痛哭。
為什麼她會被李白拋棄,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她……
不行,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嘉兒罵。
整盒面紙都快抽光了,白曉舟終於有所覺悟。
反正都失戀二十幾次了,再加一次也不會死,頂多加油一點,湊成整數就是了,這樣也比較好算。
……死李白,臭李白!
她用力抽出最後一張面紙,悲憤的發誓。
她會讓他後悔,讓他責備自己為什麼要放棄她,她會──算了,還是去報名韓國旅遊團好了,免得嘉兒找上門,到時候死得更慘。
呃,世界和平嘛!
人來人往的機場,到處擠滿了人。
白曉舟推著巨大的行李箱,困難地行走在機場大廳內,每撞到一個人,就說一聲對不起。
老天,今天機場的人還真多,這些人都是要出國的嗎?真是誇張。
白曉舟沒想到耶誕假期竟會有這麼多人出國,差點被這前僕後繼的人潮嚇倒。
大家都不留在自己國家跨年的嗎?
她一面穿越洶湧的人潮,一面抱怨。
一個勁兒地湧到機場來,機場裡面的人排隊都快排到外面去了,大家還一直擠──
「啊!對不起。」又有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被她的皮箱掃到,她被瞪了第一百個衛生眼後,開始暗暗流淚。
嗚……她又不是故意要帶這麼大的皮箱出國,她只是想韓國很冷嘛,不多帶一點衣服,說不定會凍死,她也很無辜啊!
好不容易才將皮箱拖到人少一點的地方,白曉舟終於能喘口氣,將放在大衣口袋的行程表拿出來,查看集合時間。
飛機是在兩點四十五分起飛,所以最慢要在一點鐘集合……哇,那時間不是快到了,她的動作得快點兒才行。
匆匆將行程表又放進大衣口袋內,白曉舟拖著巨大的行李箱,往指定的航空公司櫃檯走去,沿路又掃到好幾個人。
「對不起,借過。」她好不容易才把行李箱拖到集合地點,到達時已是氣喘吁吁。
她的旅行社……
白曉舟努力在令人眼花撩亂的各色旅行社旗幟中,找到自己報名參加的旅行團。
這邊是去日本北海道的,那邊是到紐約時代廣場參加跨年慶典的,各式各樣的團都有,難怪機場會亂成一團。
一點鐘了。
她悄悄地看了一下表,抬頭偷偷瞄一下同團的旅客,發現幾乎都是夫妻,要不就是情侶,再差也是全家出動,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是落單的,她真是寂寞。
……嗚……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說要散心,結果還沒真正出發就已經心情不好了,早知道留在家裡幫忙打奶油算了,都怪嘉兒……
「XX旅行社參加韓國滑雪的旅客,請到這邊集合!」
姍姍來遲的領隊,這會兒不知打哪個角落冒出來,白曉舟只得收起哀怨的心情,找領隊報到去,領隊差點沒被她那一大卡皮箱嚇倒。
「這是妳的行李嗎?」不會吧,他們只去韓國五天,不是要去南極駐紮一個月,帶這麼多行李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我、我怕冷嘛!」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就連全家出動的行李都沒有她那麼多,皮箱比她小多了。
「好,我先來點名。」領隊找出團員名單。「叫到名字的人麻煩舉手,OK?」
「OK。」大家齊聲回道。
領隊於是開始點名,每點一組,白曉舟的心情越往下沈。大家真的都是成雙成對,只有她是一個人。
「……好了,都點完了。」清點完人數,領隊皺眉。「大家都很準時……不過好像還有一位客人還沒有來報到,宗人府先生,你在嗎?宗人府?宗人府?」
「雍正王朝」之類的清裝歷史劇看多了,本來大家都不曉得「宗人府」是個什麼玩意兒,但是現在要不知道也難。
何謂「宗人府」呢?簡單說就是專為皇親貴胄服務的單位,專門管理這些難纏的貴族,必要時也可以懲處這些貴族。
大致上說來是這樣,但其實世人對於它的真正功能為何,並不清楚。只是一聽見「宗人府」三個字,不由得想起幾百年前那些宮廷秘辛。
大家一致把焦點轉向機場大廳,期盼那位叫「宗人府」的先生會出現,帶給他們一些清宮秘聞。
「宗人府先生──」
「閉嘴!」
領隊鬼吼鬼叫,嗓子才練到一半,他的身邊突然竄出一道不客氣的聲音,差點沒有把大家嚇了一大跳。
大夥兒定眼一看,一個穿著黑色夾克,身材好得像模特兒的俊帥男子,不期然出現在大家的眼前,奪去大家的呼吸。
「你、你是宗人府先生嗎?」其中最感到不能呼吸的是領隊,他差點被嚇出心臟病,卻還得陪笑,怎料對方的表情更冷。
「我告訴過你──別叫我的名字。」對方的聲音冷得不得了。「對,我是宗人府,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你,聽清楚了嗎?」
「聽、聽清楚了。」領隊嚇得額冒冷汗。「那、那我以後要怎麼稱呼你?」還要相處五天……
「叫宗先生。」他冷冷回答。
從頭到尾,就看著「宗人府」先生冰冷地欺侮瘦小的領隊,大家不禁為領隊灑一把同情淚,阿彌陀佛,還沒登機,就遇到壞人了。
「看什麼?」大家都很好奇,其中最好奇的人是白曉舟,她注意到他沒攜帶同伴,而且行李跟她一樣多。
「你、你一個人啊?」太好了,總算有一個人落單,她有伴了。
白曉舟感動得快要死掉。
「那又如何?」
可惜,她高興得太早,人家理都不理她,只是舉手調整了一下墨鏡,居高臨下睨了她一眼,隨後走開。
冷不防碰了一鼻子灰,白曉舟只得摸摸鼻子閃到一邊去,省得惹人嫌。
什麼嘛!有什麼了不起,大家都是團員,幹嘛這麼跩啊?
白曉舟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她只是很高興終於有人和她一樣落單而已……不過,他真的很帥耶!
白曉舟注意到不只是她,整個團的女生都在偷偷打量他,越打量心跳得越快。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要戴墨鏡。但是不得不承認,墨鏡很適合他,把他鼻樑挺直的優點完全顯露出來,真個是帥極了……
「麻煩請各位朋友把護照交給我,我去CHECK IN。」
白曉舟嘴角的口水還沒擦乾,領隊就要他們把護照交出來,不消說,宗人府先生又是最後一個交齊。
可憐的領隊把護照收齊以後,趕到櫃檯辦理登機手續。今天出國的人很多,大家在等待的時間裡又互相聊了一會兒,只有宗人府先生依然冷著一張臉,靠在柱子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各位,請把行李搬到這裡排隊,謝謝!」白曉舟雖然不像宗人府那樣冷漠,但也找不到人說話,領隊一喊,她就高高興興提著行李過去了,省得留在原地無聊。
只要出過國的人都知道,行李過磅是一件多煩的事。一個人一件行李,三十個人就有三十件行李,他們這團雖然不滿三十人,但最起碼也有二十五人,更何況有的人不只一件行李,而是一大堆……
偷偷地把眼睛轉往宗人府的方向,白曉舟發現他的行李還真不是普通的多,而且都長得好奇怪。一般人的行李箱是方的,要不就用旅行袋裝起來。可他除了皮箱外,還有好幾袋長長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真好奇耶……
白曉舟天生好奇,卻又膽小。儘管她很想知道那些長長的袋子裡面都裝了些什麼東西,但她沒敢開口問,只好收起好奇心,將行李提去排隊。
說起來也真傷感,大家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好歹也是同團的團員。領隊長得又瘦又小,看起來也沒什麼力氣,大家竟然就把行李交給他,各自去聊天,實在太沒同情心了。
「領隊,我幫你。」她這個人就是濫情,最看不得別人可憐,二話不說就主動舉手自願幫忙。
「好,謝謝。」領隊顧著把行李搬上磅秤過磅,也沒看清自願者的面孔,和她嬌弱的身材。
白曉舟費盡吃奶的力,幫領隊把行李一一抬上磅秤。等她抬到自己的行李時,差點沒被它的體積嚇死,難怪大家要嘲笑她,簡直像巨無霸嘛!
她一邊抱怨,一邊試著將巨大無比的行李箱提上磅秤。在裝行李的時候,還沒有覺得那麼重,怎麼一到機場,就像復活島上的巨石像;重得不得了,她可得小心搬好,別讓它壓到才行──
「啊!對不起!」她是沒壓到自己,不過壓到別人……
「嗯?」被壓到的倒霉鬼,不巧正是宗人府先生,這會兒他正用冰冷的口氣,陰森森的冷哼。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幫忙抬行李。」她連忙指著自己的旅行箱,證實她沒有說謊,此刻它就壓在宗人府的鞋子上頭。
宗人府低頭看著鞋尖上那傾斜了一半的行李箱,她說得對,她正在搬行李,只不過搬到他的鞋尖上,順道壓壞了他價值幾萬塊的鞋子。
「走開。」他狠聲低狺,幾乎被眼前的笨女人氣死。
白曉舟馬上跳開。
宗人府一個抬腳,頃刻將歪斜的行李扶正,並且單手將它甩上磅秤,白曉舟差點沒感動身亡。
「我幫你搬行李。」沒想到他人這麼好,她誤會他了……
「離我的行李遠一點,我不需要妳雞婆。」他冷冷回絕。
結果還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不需要人幫忙,他之所以幫她,純粹是因為她擋了他的路,如此而已。
「行李都已經弄好了,現在請大家過來這邊集合,我要發登機證和護照給你們。」
領隊總算脫離行李地獄,召集大家發登機證。白曉舟也跟人走過去,等領隊唱名。
「……張名偉先生。」
「有。」
「何美月小姐。」
「這裡。」
「白曉舟小姐。」
「在這邊。」她也領到登機證了。
「宗──宗先生。」
還有,那個冷得像冰塊的宗人府先生,他也領到了。
……
她怎麼有種預感,這次的旅行,會不太美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0:00
第二章
機艙內,一片混亂。
每個旅客都忙著按照登機證上的座位找位子,到處充斥著「借過」的聲音。
「借過。」白曉舟當然也不例外。她雖不是第一次出國,但對於找位子這件事,不知怎樣就是特別笨拙,經常找過頭。
「28F……就是這裡。」很幸運地,這次她很快就找到自己的位置,毫不浪費時間的坐下。
她剛脫下大衣,放好皮包,頭頂上不期然傳來一位男士的聲音,表示想跟她換位子。
白曉舟立刻站起來,將位子讓給他。因為旅行團人多,不是個別CHECK IN,航空公司是依照各人名字的英文拼字下去安排位子,因此很容易出現一起報名卻被拆散的情形,這也沒有辦法。
「謝謝,妳人真好。」對方感激的說道。
是的,她人真好,這就是她最大的問題。嘉兒就老說她像果凍一樣,人家隨便一壓,她就馬上扁下去,等到壓力沒了,再彈回來,十足的無脊椎動物。
無脊椎動物……嘉兒未免也把她說得太難聽了一些。
白曉舟苟且地想。
她只不過好商量一點,哪裡是她口中的「無脊椎動物」?總不能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拿刀拿槍啊!那這個世界會變得多可怕,世界和平怎麼會到來……
「對不起,可以和妳換一下座位嗎?」世界和平還沒來,麻煩倒先來,又有人來搶位子了。
「呃,我才剛坐下……」她生平最不擅長的一件事就是拒絕人,尤其不擅長拒絕手裡抱著小孩的婦人……
「不好意思。」同團的婦人道歉。「但是我和家人分開坐會很不方便,他們能夠幫我照顧小孩。」
「那我和妳換好了。」小孩子最偉大,任何事情都不能跟他相比。「妳的座位在哪裡?」
「在32B。」婦人答。
「好。」什麼都好,天下太平。
一心一意嚮往孔子心中的大同世界,白曉舟本著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精神,走到32B坐下,屁股還沒坐熱,麻煩又來了。
「能不能和我交換位子?我們是男女朋友,想坐在一起……」
古人云:拆散鴛鴦,必受報應。她不想遭天打雷劈,只好含淚點頭,於是拿好大衣和皮包後又搬家。
就這樣,她從飛機的中央換到機尾,又從機尾換到機艙的前面,一個靠窗的位置。
「對不起,我的座位在你的旁邊……」
夜路走多了,遲早會碰到鬼。白曉舟換來換去,最後終於換到一處鬼域,現在她終於知道這個位子為什麼老是空著。
戴著墨鏡的鬼,此刻正冷著一張臉看她!
「妳是最後一個嗎?」宗人府的口氣甚至比臉色還壞。
「應、應該是吧……」她沒有把握還會不會有人衝出來和她換位子,不過依照這情況來看,應該是沒有。
「嗯,進去。」宗人府先生坐直身體,騰出一點空間讓她通過,她幾乎透不過氣。
她透不過氣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她居然換到他身邊的座位來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白曉舟的心兒怦怦跳,整個思緒都被身邊的人佔滿。她偷偷打量他的側臉,再次覺得他很迷人,雖然暫時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光瞧他的鼻子、他的嘴……哇,就覺得他很帥了。
她敢打賭,他要是把眼鏡拿下來,一定帥得不得了,可能像潘安……不,像湯姆克魯斯……不,那已經有點過時了,現在流行的是柯林法洛,對!他一定像柯林法洛,渾身上下流露出不可抗拒的性感氣息……
白曉舟已然陷入亞歷山大大帝式的幻想,絲毫不察她身邊的亞歷山大大帝快拿起劍殺人了,這該死的頭痛!
頭痛得像被一千支鐵槌搥打的宗人府,雖沒有亞歷山大的豪情,但倒很有他征戰的慾望,尤其想打破窗戶跳機。
都怪他那多事的表妹,也怪他煩躁的心情。他沒事答應來參加什麼勞什子的旅行團,結果把自己搞得跟熊貓一樣,害他不得不戴墨鏡遮醜,想到就嘔。
宗人府這個人呢!天生就帶有很重的下床氣。偏偏他昨天為了趕出國,連夜加班處理公事,一直到天亮才睡。然後又為了整理出國必要的行李,必須睡不到兩個鐘頭起床打包,再開車來機場。
如此折磨下來,他什麼好心情也沒了,更別提他還處於彌留狀態,再加上這要命的頭痛,簡直是累死人。他真後悔答應表妹臨時遞補參加旅行團,這趟旅行一定很慘。
飛機還沒起飛,宗人府就先為自己卜了一卦,斷定他一定不會快樂,剛好和白曉舟先前的想法不謀而合。
不過,僥倖坐在他身邊的白曉舟,倒是已經完全忘了她之前的想法,只忙著偷偷打量他的側臉。
他真的好帥,鼻子好挺不說,輪廓又很深,然後身材又很好。他到底有多高呢?一百八有沒有?說不定還超過呢……
在白曉舟無止盡的幻想下,飛機總算起飛。雖說她一點都不寄望李嘉兒的話會成真,但能夠坐在一個帥哥的身邊,還是很令人興奮。
乖乖地給我報名去學做泡菜,搞不好會泡到一個好男人也說不定!
這是嘉兒臨行前鼓勵她的話──呃,期許她的話。但有夢最美,希望相隨。說不定她既能學到怎麼做泡菜,也能泡到一個好男人,如果兩者都能夠兼顧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現在開始提供飲料,飛機上備有礦泉水、茶、可樂以及果汁,請各位旅客盡情享用。」
彷彿要同她唱和似地,空中小姐柔美親切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告訴她有飲料喝了。
白曉舟立刻精神大振,兩眼發亮地等待空中小姐熱情的服務。她最喜歡喝可樂,而且她真的口好渴,剛剛光盯著隔壁帥哥吞口水,就差不多把口水都吞完,正等著補充水分。
所幸,他們的座位是前面幾排,她沒等幾分鐘,空中小姐就來親切問候了。
「先生,請問你想喝什麼?」不過,最先被親切問候的還是隔壁帥哥,空中小姐的眼神擺明了想吞了他。
「礦泉水,謝謝。」幸虧冰山先生無論對誰都一樣冷,才稍稍安慰白曉舟受傷的心靈。
親切的空中小姐只得倒了一杯礦泉水給冰山先生,輪到白曉舟的時候,口氣就不那麼親切了。
「小姐想喝些什麼?」這小妮子該不會是他的女朋友吧?
「可樂。」好凶的眼神,她真的是空中小姐嗎?
「請、慢、用。」空中小姐當然是空中小姐,人不但親切,口氣且帶著淡淡威脅,白曉舟立刻瑟縮。
「謝謝──」誰知,她這個一被壓立刻軟掉的毛病惹來了大麻煩,她竟一時沒拿穩紙杯,把整杯可樂全倒在鄰座男人身上!
這下完了。
看著沾在宗人府毛衣上的污漬和冰塊,白曉舟直覺得離大去之期不遠矣,她一定會死得很慘。他不說話看起來就像冰塊了,現在她又真的把冰塊灑在他身上,他不發飆才怪。
果然,她才剛張大嘴,對方就有反應。
他的反應不是挺激烈,卻很嚇人。他將墨鏡摘下來,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瞪她。
「幹嘛?」非常簡短的兩個字,卻足以說明他的怒氣,也差點把她嚇出心臟病。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這個人生性膽小,尤其他又擁有一對懾人的眼睛,好像會把人看穿。
「笨手笨腳。」他冷哼,又把墨鏡戴上。
白曉舟見狀鬆了一口氣。嚇死人了,他瞪人的樣子真的好恐怖哦,還是戴墨鏡的好。
「我、我去拿毛巾。」看來,被嚇到的不只她一個人,空姐也很驚恐,飛也似地逃離戰場。
空中小姐跑去拿毛巾,她這個肇事者多少也得負起責任,雖然怕得半死,但還是盡責的把她的小手帕拿出來,顫抖地靠近他。
「我、我幫你擦。」一件好好的白色毛衣就這麼變成褐色,他一定很恨她吧……
「妳想找死嗎?」他又一次摘下墨鏡瞪她,她一樣被嚇到,瑟縮得更厲害。
「沒有,我一點都不想死……」她趕忙把手帕收走,放回她的皮包。
「那就閉嘴。」宗人府沒好氣的低吼道,感覺頭越來越痛,越想跳機。
該死,他是倒了什麼楣,竟會坐在這個女人的身邊?先前在機場就已經覺得她夠煩了,沒想到座位換來換去,她竟還能換到他隔壁,他一定是受了詛咒,才會跟她碰在一起,真個是倒霉透頂。
「你確定不用我幫你擦嗎……」她還是不放心……
「再開口說話,我就掐死妳,拜託妳閉嘴。」他的頭好痛,好想吐。媽的,他現在看什麼都不順眼,聽什麼都會抓狂。
「是、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點頭,因為他真的好可怕,口氣好凶。柯林法洛要是這樣對待影迷,影迷鐵定跑光,亞歷山大也不用演了……
「Shit!」柯林法洛大人突然口出穢言,大大破壞他在她心中的完美印象。
白曉舟雖然害怕,倒也鼓起勇氣偷看他一眼,發現他正手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的表情。
她的同情心頃刻如泉水般湧現,翻箱倒櫃地搜刮皮包。
放在哪裡?她記得她有帶呀……啊,有了!
一隻細細的手臂忽地出現在宗人府的面前,他抬眼一看,是他不怕死的隔壁鄰居,此刻她手上正拿著一包白白的東西。
「你頭痛吧?」白曉舟小心翼翼地問宗人府。
宗人府的手當場僵在額頭邊,側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後粗聲粗氣地反問道──
「妳怎麼知道?」一副被人發現秘密極端不爽的語氣。
「呃,我、我看你一直在揉太陽穴,就想……」拜託好不好,她又不是瞎子,不想被人知道就忍住不要揉啊,揉了以後才來責怪別人……
「這是什麼?」他用下巴點點她手上的東西。
「是腦新。」她吞吞口水回答。「就是一種專用來治頭痛的藥,是日本進口的哦,很有效哦……」
白曉舟本來還打算進一步解釋它的吃法和其它療效,但在他殺人的眼光之下,倏然沒去了聲音。
再重申一次,他還是不要拿掉墨鏡比較好……
「妳一向都像這樣,隨身攜帶這麼一大堆藥嗎?」他也不說謝,只是直接拿走她手上的止痛藥,就算給她面子。
她看看自己鼓鼓的皮包,迷糊地答道──
「應該是吧!」她也不確定。「我媽交代我出國前一定要準備藥,還要準備好保暖的衣服。可以的話,連枕頭也一起帶去,雖得認床失眠,還交代我要──」
「夠了。」他伸手阻止她說下去。「妳媽交代得可真多。」難怪她會扛那一大箱行李,乾脆把整個家都搬去算了。
白曉舟不安的笑笑,事實上她媽真的要她把所有東西都帶去,要不是行李箱擠不下,她可能還會帶棉被去呢!
「妳有帶棉被嗎?」明知道這個話題很危險,他還是忍不住想問。
「沒有,但是我媽說──」
「謝謝,我沒有其它問題了。」宗人府再一次伸手阻止她嘮嘮叨叨,順便打開白色的藥包把藥吞下,吞完後又戴上他的墨鏡。
「你、你沒睡飽嗎?」白曉舟勇氣可嘉,又一次主動找死。
宗人府立刻把墨鏡摘下來,給她一記狠瞪。
「妳看我像睡飽的樣子嗎?」都不會看臉色,笨得可以。
「那、那你繼續睡,不打擾了……」她嚇得縮在窗戶邊顫抖。不是都說熊貓是一種溫和的動物,怎麼這只熊貓這麼凶悍,一定是突變種……
變種熊貓用他夾帶著黑眼圈的眼睛再掃射一遍,直到確定她已經中彈身亡,才又重新把墨鏡戴起來。
很好,總算安靜了。
飛機繼續朝目的地前進,白曉舟也持續安靜。一路走來,寂靜無聲。
好一段安靜的旅程……
終於到韓國了。
坐了將近四個鐘頭的飛機,當了快四個鐘頭的啞巴,白曉舟此刻只想喊萬歲。
YA,她終於可以下飛機了,真好。
喜孜孜地拿起大衣和皮包,白曉舟發現鄰座的柯林法洛大人正好睡醒,而且正在按摩眼睛。
一、二、三……
她偷偷幫他計算按摩的次數,看得出他最後還是有入睡,真恭喜他了。希望他的情緒不要再那麼壞,脾氣不要再那麼不好,不然同團的人都會很討厭他……
白曉舟不煩惱自己,反倒煩惱隔壁的人緣不好,不過她最煩惱的還是他身上那件衣服,他就這樣穿著它吹了四個鐘頭的冷氣,會不會感冒啊?
想當然耳,空中小姐沒再回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又不坐在他旁邊,夢境幻滅了以後本來就應該落跑,只有她這只可憐蟲,被囚禁在窗戶邊,跑也跑不了……
被囚禁的小鳥還在怪罪囚禁她的獄卒,她身旁的獄卒老早跑得不見人影。
……
算了,人家也沒說要她負責,她幹嘛一直掛心?
不知怎麼地,白曉舟好像一直被人拋棄,先是她男朋友,後是她隔壁鄰居,她真該去算算命,看是不是天生帶有什麼怪異的命格,不然怎會一直遇見這種事?
同團的人都已經下飛機了,只有白曉舟還留在飛機上自怨自艾,然後團員也很不夠意思地沒有招呼她,等她察覺自己竟是最後一個,於是在後面追趕。
「等等我啊!」她迷迷糊糊地跟上其它團員,每個人有說有笑的,不太有人理她,這就是落單的悲哀。
然後,她又瞥向另一個落單的柯林法洛大人,發現他一派自在,彷彿落單這件事一點也困擾不到他,她不禁羨慕起他來。
真好,為什麼能夠這麼自在呢?他都不怕孤獨嗎……
白曉舟雖然身為家中的老大,實際上更像老么。她只有一個弟弟,卻比她還要成熟,甚至連蛋糕也比她做得好,真是太過分了。
他們在仁川機場下機。等全員提領了行李之後,接著坐上當地旅行團提供的遊覽車。
擔任他們導遊的是一位韓籍華裔,在韓國工作,中文說得非常好。全體團員都高高興興地坐上車,各自挑了喜歡的位子坐下。其中只有兩個人落單,而且這兩個人還各坐一邊,隔著中間的走道遙遙相望,儼然就是牛郎織女的現代版,情況實在很慘。
其實,白曉舟也不想事情變得這麼慘,只是牛郎的表情實在太冷,她這個織女的臉皮,還不夠厚到站在他的面前問他要不要坐在一起,只好自己坐在遊覽車的另一側了。
由於他們抵達機場時,已是當地時間晚上七點,再加上通關花了點時間,等他們搭上車朝漢城邁進時,已是八點,而他們是八點半鍾到達漢城的。
「因為今天的班機太晚,沒有辦法安排景點,公司特別安排各位來逛東大門。請各位慢慢逛,這裡面有……」
導遊拉里拉雜的講了一大堆,不外乎是說這裡的東西有多便宜、多物美價廉,保證買了一定滿意。
白曉舟點點頭,她早打定了主意要來韓國買一些御寒用品。在國內時看到那些從這邊進口的圍巾和手套都好漂亮,一定能挖到寶。
她帶著挖寶的心情走下遊覽車,宗人府卻是無聊得不得了,從頭到尾就沒說一句話,而且還把墨鏡拿下。
「那個人好帥哦!戴眼鏡帥,不戴眼鏡更帥……」同團的女性團員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雖然明知他酷到不行,但仍難逃他的魔咒,個個都中邪了。
來人啊,撒把鹽,好趕走惡魔……
其它女生可能沒她那麼多相處經驗,不知道他酷起來有多嚇人,但是白曉舟可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最好快溜。
「十點鐘在原地集合,請大家一定要準時回來,不然飯店方面會很麻煩,請大家合作。」導遊再三叮嚀,囑咐大家不要遲到,緊接著散會。
一旦作鳥獸散,大家就把導遊的叮嚀給拋在腦後,盡情玩樂去了。
所謂「東大門」,其實是一個綜合市場,裡面賣很多東西。這個地方聚集了百貨、食品、書籍、家電等民生必需品,為一整體性的批發市場,佔地非常大、也非常廣,他們礙於時間,只挑了其中一間百貨公司逛。
「小心不要迷路!」導遊在他們背後呼喊,但大家才不理他哩!三步並作兩步,跑得比風還快,就為了大採購。
嗯,大採購;白曉舟也想大採購,無奈阮囊羞澀,頂多只能買一些粗淺的紀念品送送嘉兒她們。
白曉舟緊壓著白色皮包,以免不小心被人扒走。這兒的扒手很多,稍一不慎,很可能就得哭著回家。白曉舟雖然迷糊,但這點常識還有,將皮包掐得緊緊的。
「噢,Sorry……」才在說她精明,她就撞到人,而且是她的仇人。
不消說,被撞到的人一定是宗人府,他們真的很有緣,而且是孽緣。
「我前輩子有欠妳嗎,不然妳這輩子怎麼老是撞到我?」不是行李撞就是人撞,真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的眼神好可怕。「這兒的人實在太多了,好擠……」她吞吞口水。
「長得矮真的很痛苦。」他同情的說。「建議妳鞋子穿高一點,省得被人當成路障踢到一邊去。」到時就糗了。
如果說有誰說話可以比嘉兒毒,鐵定是眼前這個人,他們乾脆結拜算了。
「我會努力長高,謝謝你的建議。」不過幸虧被毒久了,她已經練就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再狠的話都打不倒她。
「哼!」
她是不怕毒嘴,倒很怕人翻臉。宗人府先生似乎沒什麼風度,翻臉跟翻書一樣。
「我……我賠你一件衣服好嗎?」嗚……是她的錯,誰叫她沒事撞他又弄髒他的衣服,他當然瞪她。
「妳要賠我衣服?」這小妮子是不是在說瘋話,好端端幹嘛賠他衣眼?
「嗯。」白曉舟點頭。「我是想,你身上那件毛衣是我弄髒的,我當然要負責……」她本來是想請他脫下來送洗的,但好像又有點太小氣……
原來她還在為這件事耿耿於懷,他早忘了她做過的蠢事。
「好啊!妳若真的要賠我的話,我當然樂於接受。」反正一個人逛街太無聊,不如把她抓來玩玩。
「真的嗎?」她喜出望外。「謝謝你!」
瞧她那副感激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賠錢這麼高興的。
「嗯,跟我來。」宗人府二話不說,把她拎到地下室專賣男裝的地方,隨手挑了一件毛衣塞給她。
「就這件,妳付錢吧!」他微笑的樣子好像惡魔。
白曉舟接過毛衣一看,差點沒被上面的價錢嚇到。
「三十萬……韓圜?」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發誓他是全世界最像惡魔的人,這麼狠毒的要求,他也提得出來?
「是妳自己主動說要賠我的,我可沒求妳。」他就是惡劣、就是狠毒,怎樣?
「呃……」是啦!她是說過要賠他一件衣服,但三十萬韓圜也未免太……合台幣幾乎要九千元啊!
「不願意嗎?」宗人府挑高眉毛。
「也、也不是啦!」她看著上頭的標價吞吞口水。「只是……」
「好了,妳不必再說了。」宗人府打斷她的話,粗魯的說道。「不想賠就不要賠,不必支支吾吾。」像個小媳婦一樣。
「我不是不想賠。」她慌忙解釋。「我只是──」
「賠不起。」他冷漠的接口,卻帶給她莫大的傷害。
她是賠不起,但他一定要點破嗎?這個人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啊!
白曉舟瞬間眼睛淚汪汪,委屈不已的看著宗人府,害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Shit!」被她小狗似的眼神咬到,宗人府斂起惡意的笑容,粗聲粗氣的說道。「這只是給妳一個教訓,花不起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會買,用不著妳多事。」
而後,他就走了,高人一等的身材,又給她一次打擊。
……了不起啊!
白曉舟在他背後做鬼臉。
不過是弄髒他一件毛衣,有這麼不可一世嗎?她敢打賭,他身上那件毛衣一定是便宜貨,她的眼睛絕不會看錯。
白曉舟對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然而事實是她錯得離譜,宗人府身上那件衣服至少要好幾萬塊,他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反正對方都已經挑明不要她負責,她也不必理會他身上那件是否為克什米爾毛衣還是路邊攤,儘管逛街去。
她一層樓一層樓的逛,從女裝逛到童裝,又從童裝逛到雜貨,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韓國當地的訂價,反而比台灣進口的還貴,真是件怪事。
礙於預算有限,也礙於不劃算的關係,白曉舟決定買些可愛的東西送給李嘉兒和姚珊瑚就好,省得又被人說「打腫臉充胖子」,那才劃不來呢!
白曉舟本來就滿愛逛街,尤其容易被一些小東西吸引,她猜這也是所有女性的通病。
因此她一直流連於三樓賣雜貨的樓層,總覺得逛都逛不完,每一個攤子都好有特色。逛著逛著,就忘了時間,只忙著買東西、看東西,渾然忘我。
「How much money?」她指著一條藍棕相間的圍巾,打算買來送給李嘉兒。
「15000。」雜貨攤的韓國女店員回答。
一萬五,那是多少?……哦,大概四百多塊,不算太貴。
「How about this one?also 15000。」女店員用簡單的英文,再跟白曉舟推薦成組的帽子。
白曉舟興奮地拿起和圍巾一模一樣花色的毛線帽,屈指算了一算,一組還不到一千塊,還滿劃算。
「If you buy one set,28000。」女店員還自動打折,便宜她兩千塊韓圜,聽得她眉開眼笑,整個人都快飛起來。
便宜兩千塊耶,那合台幣不就才八百出頭?好,買了。
「I buy──」
「等一下。」
她才想豪情萬千的當凱子,沒想到半路硬是殺出一個程咬金,把她硬生生的攔下。
「宗、宗、宗、宗、宗……」
「20000。」宗人府殺價的狠勁,就跟他的眼神一樣銳利。
白曉舟嘴巴張得老大,韓國女店員也是。自她看顧攤子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帥的台灣男人,都快看呆了。
「Can you?」不只人帥,聲音也性感得不得了,裴勇俊跟他也沒得比。
「Yes。」叫她做什麼都可以,跟他回台灣更好……啊,乾脆把她帶回台灣算了,她心甘情願。
「妳還看中什麼?」懶得理會女店員癡呆的模樣,宗人府轉而問白曉舟。
「那、那一組。」她指著一組粉紅色的帽子和圍巾,是她準備買來送姚珊瑚的禮物。
「買給自己的?」女人真愛買,一買就是一堆。
「買給朋友的。」她搖頭。
「兩組都是?」他小小愣住,奇怪地看著她。
「兩組都是。」好奇怪,他幹嘛那種眼神,好像她是怪物似的。
「快付錢,總共四萬塊,不要多給。」宗人府小心盯緊她的荷包,就怕她吃虧。
白曉舟小心翼翼地掏出四萬塊錢給韓國女店員,就怕她臨時反悔不賣她,但這種事並沒有發生,她真的收下四萬塊,一毛錢也沒要她多付。
「And this one。」接著,宗人府又拿了一條純白色圍巾給女店員結帳。那圍巾好可愛,上頭綴滿了白色毛粒,看起來就像在下雪,是少女會喜歡的東西。
「買給女朋友的?」她鼓起勇氣問宗人府,又被他瞪回去。
「不干妳的事,閉嘴。」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女人果真寵不得。
結果那條圍巾開價20000,他只花了13000就買到,果真是殺價高手。
「你好厲害,一下子就殺掉了一萬六,幫我省了不少錢。」離開雜貨攤後,她感激的說。
沒想到卻惹來一陣狠罵。
「笨蛋!」她不提還好,越提他越生氣。「妳不知道東大門是可以殺價的嗎?人家說多少,妳就給多少,笨死了!」
「我、我……」她怎麼老是遇見跟嘉兒一樣的人……
「妳怎麼樣?快說!」老是支支吾吾,嫌他的時間太多嗎?
「我……你怎麼知道這邊可以殺價?」快快說,快快死。從他的眼神看來,他又要發脾氣了。
「妳來之前都不做功課的嗎?」他真想掐死她。「旅遊指南一本沒多少錢,沒有的話,我可以借妳,懂了吧?」
「懂了。」她狂亂點頭。
「很好。」對於她乖巧的表現,他還算滿意。畢竟她除了笨一點、多事一點,還不到無藥可救的地步,勉強可以出手相救。
「呃……」她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什麼事?」他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
「旅遊指南……要到哪裡買?」她沒買過耶。
「……」
「你要去哪裡?」怎麼一句話都不說,掉頭就走?
「走開,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丟臉!他冷冷回答。
白曉舟根本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沒買過旅遊指南又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他的反應幹嘛這麼激烈啊!
「你找到她了。」
白曉舟一路追著宗人府到集合地點,才知道原來他自願到商場找她,她逛街逛得太忘情,大家以為她迷路,找不到出口,導遊正想去找她,誰知他竟快導遊一步,把她從商場裡面揪出來。
「所以妳應該謝謝他。」大家都沒想到宗人府會這麼熱心,雖然他的表情很冷,實際上卻不是這樣。
「謝、謝謝你。」原來他的出現不是偶然,他是特意去商場找她。
白曉舟感動地向宗人府道謝,宗人府只是睨著一雙眼睛斜眼看她,看了一會兒後冷哼:「所以說,參加這種團體旅行最麻煩。」而後走人。
「怎麼還是這麼冷,我還以為他變了呢……」團員紛紛為她抱不平,認為他太傲慢。
話雖如此,白曉舟還是很感激他。
世界和平……世界和平……就快有望了,她好高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0:22
第三章
當晚,他們抵達飯店。
由於每個旅行團的行程安排都差不多,他們在飯店遇到旅行團一點都不稀奇,只不過一下子三個旅行團碰在一起就有點傷腦筋了,光房間的CHECK IN就可以搞半天。
宗人府先生仍然不理人,一樣兩手抱胸,坐在他的旅行箱上,目光打量別處。白曉舟也很無聊,大家都成雙成對,只有她跟宗人府兩人落單,但他顯然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只好也學他,坐在行李箱上,眼睛到處亂竄打發時間。
真的很多人耶!
白曉舟到今天才領教到韓劇無遠弗屆的影響力。拜韓流之賜,他們所到之處都會遇見台灣人,剛剛在東大門也遇見好多說國語的人,感覺上好親切。
「人好多……」
「是啊……」
偌大的飯店大廳,都是等待領鑰匙的旅客,聚集起來就像一個小型菜市場,吵得很。
她好奇地瞄瞄其它旅客,發現其中有一團身上掛著跟他們相同的牌子,也是同一家旅行社,只是不同團。
白曉舟持續瞄著大廳內的情形,等待導遊和領隊CHECK IN回來,眼光不期然和宗人府相遇。
他的眉毛挑得老高,彷彿在說:「妳瞄錯地方了。」害她趕緊把目光移向別處,一秒都不敢逗留。
真可怕,怎麼會有人覺得他不戴眼鏡更帥?簡直是酷刑……
「我回來了。」瘦弱的領隊用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拯救白曉舟脫離極刑的深淵。
她立刻聚精會神的看著領隊,巴望他手中那支鑰匙,早點讓她回房間休息。
領隊果然不負眾望,開始對照名單,發放起鑰匙來。
「李國興、蔡美惠,你們夫妻同一個房間。」被叫到名字的人,馬上從人群中走出來,拿走鑰匙。
「楊千蔚、江莉菁,妳們兩個好朋友住在同一間。」被點名的兩個年輕女生,也跟著把房間鑰匙拿走,開始拖行李。
「張名偉……」
領隊又陸續唱名,大家紛紛出列把自己房間的鑰匙拿走,一直念到宗人府,情況才有所不同。
「宗──宗先生。」好險領隊緊急轉個彎,不然又要挨白眼了。
宗人府挺直脊背站起來,像座高山似地走向領隊,大家都替領隊擔心他會被壓死。
「你一個人一個房間。」領隊猛陪笑臉。
「謝謝。」宗人府拿走領隊手中的鑰匙,大家都被他突然冒出口的「謝謝」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道謝,雖然看起來不太情願。
「那我呢?」男性團員那邊也有人落單,不過他是和家人一起來的,只是剛好房間不夠分,沒法和家人住在一起。
「你跟我同一個房間,張伯伯。」領隊說。「我也只有一個人,以後幾天我們都睡同一個房間。」剛剛好。
「但是他為什麼可以一個人住一個房間?」頭髮花白的張伯伯指著宗人府問道。
現場立即烏雲籠罩,尤其是領隊,更是覺得大難臨頭,宗人府先生的臉色難看得可以。
「他在出發前就已經交代過要一個人住一間房,房間的差價也早已付清。」領隊額冒冷汗的解釋,就怕張伯伯再發問。
幸虧張伯伯的疑問只有一個,沒再給他多添難題,領隊這才喘一口氣,繼續發鑰匙。
「何美月、黃玉玲……」
領隊把還沒發放的鑰匙一一發完,宗人府老早提著他的行李回房間,至於白曉舟則是留到最後一個,準備享受高級待遇──只有她一個人住一間,這大概是落單的唯一好處。
「沒辦法了,妳沒同伴,只好一個人住一間了。」領隊果然如她預期的,讓她一個人獨佔一間房。
她喜孜孜地接過鑰匙,正準備提起行李回房的時候,卻突然有人叫住領隊。
「榮昌哥──」然後就有一個掛著跟他們相同牌子的年輕女孩跑過來。
「怎麼了,小喜?」領隊問旅行社的同事,他們都是領隊,但不同團。
「可能是公司那邊的安排出錯,我們這團多了一位女團員沒有房間,你們那邊有沒有也是落單的女團員,可不可以擠一擠?」出國旅行,最怕出錯,而且是這類房間安排方面的錯誤,最要不得。
「是有一個。」領隊為難地看著白曉舟。「但是妳也要問人家的意思啊!突然就叫兩個人住同一間,而且又不同團……」
「那我請那位大姊加入你們的團好了。」對方領隊隨即接口。「反正我們兩團的行程一樣,回國也是同一個班機,這樣比較不麻煩。」她也不必每次換飯店,就煩惱落單的客人沒房間,一舉兩得。
對方領隊的立意很好,坦白說,他們也可以多賺一個人的小費,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只是……
「白小姐可以幫這個忙嗎?」領隊也想多賺一個人的錢,但那也得人家肯才行。
於是全部的責任,轉眼全轉嫁到白曉舟身上,她莫名其妙的看著領隊。
「你是說我嗎?」她還沒完全聽懂他們的意思,怎麼就來問她的意見了?
「是的,白小姐。」領隊點頭。「妳可以接受和另外一團的團員住在同一個房間嗎?」
兩個人都在看她,都在等她的意見。她雖然不是那麼清楚他們的意思,但一想到有人和她一樣落單,而且找不到房間住,就不自覺地點頭了。
「好啊,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她會跟對方好好相處的。
「太好了,謝謝。」對方領隊像看見民族救星似地仰望著她,害她都快唱起「正氣歌」來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文天祥的正氣歌作得雖好,但白曉舟的運氣也不錯。跟她並團睡同一個房間的是一個年紀四十幾歲的大姊,個性既熱心、又開朗,她們很快便混熟。
「要不要喝茶,我有帶茶包來哦!」她開心不已的拿出茶包泡茶。
原來,落單也有好處,可以交到來自不同地方的朋友……
真的很不錯呢!
次日早晨,大家吃早飯的時間。
約莫七點半,團員們就陸續抵達餐廳,各自找位子坐好,開始用餐。
白曉舟也大概在這時候到達餐廳,至於跟她同房的大姊,則是早睡早起身體好,老早到餐廳報到,這會兒已經自己找到座位,和大家有說有笑一起用餐了。
既然是落單,白曉舟只好自己坐一桌。飯店供應的是美式早餐,菜色還算可以。她挾了些麵包、炒蛋之類的食物,又倒了杯柳橙汁,回到自己的位子,開始埋頭苦幹起來。
餐廳裡面的氣氛一片祥和,大家雖不是很瞭解彼此,但混久了也漸漸變得熟稔,不像剛開始時那般生疏。
「奶奶、媽咪。」其中還有一家人一起來旅行,連兩歲半的小孩子也一起帶來,白曉舟還滿佩服他們的勇氣的,因為韓國真的很冷。
「好不好吃?」小女孩的祖母問小女孩。
「好吃。」兩歲半的小女孩非常聰明,人家問她什麼她全都知道,不會答錯話。
白曉舟見狀不禁口咬叉子,回憶自己兩歲的時候都在幹些什麼事?想了半天,腦中一片空白,只見到自己流口水的蠢樣。
……還是算了吧!時代在進步,她屬於舊時代的人,當然跟現代兒童的腦筋不能相比。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白曉舟頓時覺得精神好多了,自己流口水的模樣似乎也不再那麼蠢。
「叔叔、阿姨。」小女孩不但腦筋好,嘴巴還很甜,逢人到處叫,惹來大人們無限寵愛。
「小晴好乖,好聰明。」
小女孩仰仗著自己天真的臉孔,和甜得像蜜的嘴巴,到處被摸來抱去。白曉舟看了好羨慕,同樣都屬於「可愛一群」,怎麼待遇差這麼多?小女孩到處被人讚美,自己卻一直被拋棄,她是不是該不恥下問,問小女孩有什麼秘訣,可以贏得這麼多人寵愛?
「叔叔、叔叔。」
只不過,小女孩似乎秀過頭了,人多的那頭不走,反而走到人少的那邊,一張最靠近角落的餐桌。
大家紛紛把視線調往那個方向,白曉舟這才發現宗人府也在餐廳裡面,且雙手拿著刀叉,表情僵硬的盯著小女孩。
「叔叔!叔叔!」小女孩不知道壞人的可怕,天真的一直呼喚他,期望能得到和大家相同的反應。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這一幕,白曉舟也張大眼睛,手掩住嘴,就怕小女孩被駁斥回來放聲大哭,到時候就尷尬了。
小女孩的祖母本想跑過去把小孩子抱回來的,沒想到這時宗人府卻有了動作,把大家嚇了一跳。
他在笑,笑容僵硬,但確實在笑。只不過嘴巴揚起的角度有點不對,眼神也有點恐怖,活像電視劇裡面專門綁架小孩的壞叔叔,隱隱透露著說不出的威脅。
小女孩果然立刻放聲大哭。
「哇!哇!」她哭得好淒慘,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宗人府對她做了多殘忍的事,但他也只是對她笑而已。
「對不起,我馬上把她帶走。」小女孩的母親搶先一步把小女孩抱離宗人府的視線範圍,但小女孩還是很怕,依舊哭得非常傷心。
「乖乖,不怕。媽媽在這裡,不要哭了……」
就算大野狼來襲,小紅帽頂多也是哭到這種程度。
大家尷尬的把頭轉正,假裝在注意別的事,只有白曉舟不怕死,繼續盯著宗人府,覺得他好可憐。
連笑也會有事,想想他承受的壓力可真大,她不過被拋棄了二十幾次,還是算了吧!沒什麼好計較的……
猛然投射來的強烈目光,讓白曉舟又趕緊把頭低下。稍微修正一下她剛剛的話,他的微笑真的很可怕,難怪小女孩會嚇著。
她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餐,再抬頭才發現宗人府早已離開餐廳,回房間整理行李。
啊?快八點了,她也得加快動作才行。
白曉舟匆匆忙忙地回房間把行李搬到大廳,導遊已經到了,現在正和領隊共同辦理退房的手續,另一個隨車小弟開始搬行李。
她覺得很妙,以前她也參加過其它國家的旅行團,就是沒有一個地方像韓國一樣,還有隨車小弟的。而他們的工作主要是幫忙搬行李、招呼三餐,還有拍照。最後一項也是他們主要收入來源,算是額外的外快。
很快地,所有團員都上了車。白曉舟上車以後隨即坐在昨日的位子,宗人府也是,他們仍隔著銀河遙遙相望。
「我和妳坐在一起好嗎?」同房的大姊突然蹦出來,說要坐在她身邊。
白曉舟一時來不及反應,只得點頭,並從眼角處偷瞄到宗人府的眼光,他似乎相當不以為然。
「都上車了嗎?沒上車的人不管,車子要開走了!」領隊用輕鬆口吻做為今天的開始,大家立即發出一陣輕笑,還滿捧場。
接著導遊接過麥克風,跟大家約略介紹一下今天的行程。今天他們主要的行程是登雪岳山。雪岳山是韓國境內海拔最高的國家公園,山腳下還有一座千年古剎,只可惜遭戰火焚燬,現在的佛寺,是在一八七四年重建的,不過也很有看頭。
說是這麼說,但從漢城到雪岳山,路程實在太遠了,光坐在車內看風景不免無聊,於是導遊就突發奇想,要大家起來自我介紹。
這個提議當場被採納。雖然有人鬼哭神號,表示沒有什麼好介紹的,但真正拿起麥克風時,卻一個勁兒地說個不停,害得導遊差點要司機掉頭回漢城,待他把卡拉OK搬到車上,再繼續接下來的旅程。
「我叫何美月,是貿易公司的會計。今年剛滿三十歲,請大家多多指教。」幸虧還是有人遵守「謹言慎行」這條鐵則,才沒讓自我介紹的時間拖得太長。
「說一點妳私人的事,妳有沒有男朋友?」顯然有人不欣賞太明快的作風,硬要她多說一點,她只好大方公開個人秘密。
「我有一個男朋友,和我同年……」
而後,大家一陣喧鬧,紛紛舉手發問他為什麼沒跟她一起來等等的問題,何姓團員倒也大方,一個問題一個問題解決,不久就把麥克風交給下一個團員。
「我叫方振,在大學裡面當助教……」
一旦有了先例,之後就沒完沒了,大家於是又鬧成一團。
白曉舟萬分緊張地看著麥克風,好怕它一下子傳給她,到時她就完了。她不像嘉兒,罵人不會打結,就算拿著麥克風也一樣。更不像珊瑚,習慣拿麥克風教學,反正她本來就是國文老師。
她、她最不會自我介紹,等一下要是把麥克風傳給她,該怎麼辦?那不是死定了?
白曉舟在心中左閃右避,最後終究逃脫不了命運,麥克風還是傳到她手上。
「我叫白曉舟……」死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然後……我今年二十六歲……」又死了,是要講虛歲還是實歲?她說的是實歲……
「身高幾公分?有沒有男朋友?」同團的人最在乎這個,卯起來大聲喊叫。
「我、我身高一五七……」好矮……「至於男朋友……則是、則是……」不曉得怎麼搞地,當她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她的眼光會自動飄到宗人府身上。莫名被期待的宗大人,只是回予一個嘲諷的目光,徹底打垮她的自信心。
「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底下的團員又喊。
「沒有……」她喪氣得垂下頭,彷彿沒男朋友是件丟臉的事。底下的男性團員可不這麼想,她雖然身高不高,但長得挺可愛的,好像日本洋娃娃。
「那個留著妹妹頭的小姐謝謝妳,妳可以把麥克風傳給下一個人了。」導遊受夠了她慢到令人發狂的自我介紹,乾脆命令她把麥克風傳給別的團員。
她如釋重負的把麥克風遞出去。上台講話她本來就不行,更何況是介紹自己乏味的生平。
白曉舟沒有話講,坐在她身邊的大姊倒是滔滔不絕。從她家地址講到她家的小狗,鉅細靡遺,等講完的時候,大家都快睡著了。
「謝謝這位大姊。」導遊也快受不了。「我們再請下一位……」
導遊的話講到一半隨即停下,原因無他,而是這「下一位」正是宗人府先生,他看起來就是不想接過麥克風的樣子。
「那、那我們請下一位小姐先自我介紹好了。」麥克風自動跳過宗人府,直接到達最後面的位置。
只見結伴而來的四姊妹,拿起麥克風就開始講,非常大方。
相對之下,白曉舟就顯得十分懦弱,宗人府則是更加突顯他的不合群,兩個人都不及格。
「好了,現在大家都自我介紹完畢。再過一個鐘頭,我們即將到達雪岳山,請大家先休息一下。」
導遊最終還是沒有請宗人府自我介紹,雖然她知道他一點都不在意,但白曉舟還是有點同情他。早上在餐廳也是,現在又一樣,看來大家對他有些誤解,私下把他認定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忽然間飄來的一道冷冽目光,瞬間凝住了她的幻想。
呃,或許他真的很難相處,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吧……
白曉舟決定認命,乖乖地凝視窗外的風景,強迫自己的思緒不要再圍繞在宗人府身上打轉,免得傷了自己。
車子持續在公路上奔馳。北國的風光硬是和南方不一樣,也或許他們前進的地方,正巧是韓國的北邊。總之,很空曠就是了,有種淒涼的美感。
一個鐘頭後,車子終於抵達雪岳山。和墾丁一樣,雪岳山名列韓國的國家自然公園,不過範圍可比墾丁大多了。
在正式上山之前,他們先去參觀山腳下的「神興寺」,寺廟的外頭有一座非常巨大的臥佛,相當有特色。
不過呢,這不是他們參觀的重點。因此他們大約繞了一圈,便往纜車站出發,坐纜車去了。
纜車的車廂是透明的,相當美麗,亦相當刺激。他們分批坐了一大段,到達出口時,導遊叫全部的人集合,開始跟他們說明之後的行程。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爬山。
體力好的人可以爬到最高的地方,體力差一點的人,可以中途就折返。至於有懼高症的人,阿彌陀佛,自己看著辦。反正行程表老早就訂好了,看不懂國字也沒辦法,安分地待在纜車站等大家回來就是。
白曉舟怎麼說也是年輕人,當然不能像老頭子一樣,守在纜車站等大家回來,更何況同團的老伯伯都去爬山了。
為了展現自己過人的體力,白曉舟一馬當先的往前衝,一度還是第一名,但沒幾分鐘後,就開始落後了。
哇咧,這座山怎麼這麼難爬啊?還真陡呢!
白曉舟一邊爬山,一邊喘呼呼地想,手腳一起來地幾成青蛙,要不是礙於面子問題,她真想提早下山算了。
山的坡度就已經很陡峭了,不巧之前的融雪還沒完全融化完畢。白曉舟除了得跟自己爛得驚人的體力搏鬥,還得注意不要腳滑跌倒,說有多辛苦,就有多辛苦。不過其它同團的人好像都不這麼想,每一個都趕在她前面,她只得加油趕上別人,免得被人說成「破少年」,到時可就糗了。
好不容易,白曉舟終於爬上最頂點。她的雙腳還沒站穩,雙眼就被寬闊的視野吸引,差點忘了呼吸。
她興奮不已地扶著巖壁,看著山頂的風景。高於海拔一千七百零八公尺的巨大山嶽,氣勢自是不同凡響,而且更誇張的是,她站的地方還不是最頂點,再往上爬,還有更高聳的地方和更陡峭的巖壁,但她不勉強,能爬到這個地方已經很滿足了。
「來,拍一張。」導遊幫隨車小弟招攬生意,鼓勵大家多拍照。
白曉舟也跟人拍了幾張,算是捧小弟的場,聽說他還是大學生,趁寒假工讀,總不能讓人白跑一趟。
「OK,thank you。」隨車小弟拍完照片就去招攬下一個生意了。
他那麼忙,白曉舟也沒空問隨車小弟拍得怎麼樣,只希望他能把她拍得美美的,就很萬幸了。
她不知道,這一切的愚蠢行為都落在宗人府的眼裡,並且覺得很不順眼。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人家一招手,她就過去,一點人格也沒有,更別說是個性。
宗人府搞不懂怎麼會有個性像她那麼柔軟的人?果凍似地。先別說從他一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就說她不怕死,硬是拿藥給他吃好了。難道她不知道他一頭痛起來,最好是生人勿近?還是她真的看不懂臉色,不知道他正忍著脾氣?
或許是他身邊缺乏像她這種個性的人,宗人府始終沒法理解,她為什麼凡事這麼好商量?那個坐在她身邊的大姊也是臨時冒出來的,不是嗎?她卻一點都不抗議。
「這邊的風景好美,快過來看!」
宗人府用不解的眼光遠遠打量白曉舟,這時他的眼前冷不防閃過一群興奮的歐巴桑,遮住他的視線。
「哇!這個地方好驚險,稍微不注意就會掉下去,大家要小心。」
歐巴桑大軍看中的地方是一處懸崖;請注意,是真正的懸崖哦!就是那種斷垣峭壁,景色美得驚人但也危險得驚人的山崖,只要稍微踏錯一步,就會跌得粉身碎骨,一點都不誇張。
「喂喂喂,不要接近那裡,太危險了!」
看吧!導遊也很緊張,怕那些大膽的歐巴桑不小心掉下山谷。
「不會的,導遊。」歐巴桑軍團膽大包天。「我們會很小心,你放心好了!」
舉凡歐巴桑軍團都有幾個特點;第一:很會算,買什麼東西都要殺價。第二:很大膽,無論口頭上或是實際行動,沒有什麼事嚇阻得了她們,就算是陡如刀鋒的懸崖也一樣。
「來,小弟,幫我們照張相。」而且歐巴桑軍團還有第三個特點:特愛「虧」年輕人;尤其是長相清秀的韓國大學生。
聊勝於無,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一陣狂風掃落葉下來,歐巴桑軍團倒也沒出什麼事,歡歡喜喜的拍完照後,便離開懸崖邊了。
另一方面,宗人府嘴角的不悅益發深刻。這群歐巴桑真煩人,又吵又鬧,活像是潑婦。他敢打賭,要是山谷下真有什麼冤魂,也會爬上山來報仇,瞧她們鬧的!
宗人府越想越荒謬,越加不能理解,自己怎麼會答應表妹參加這次的團體旅行,簡直是自找苦吃。
他正準備把視線轉到另一個方向,不期然看見另一個怵目驚心的景象,白曉舟那小笨蛋,竟也學人家一樣站上懸崖邊,到底想幹什麼?
「哇,風景好美哦!」白曉舟天生少根筋,以為自己就跟那群歐巴桑軍團一樣堅強。
可惜,她忘了自己有幾斤重。體重才四十四公斤的白曉舟,壓根兒沒有概念在山頂好幾級強風吹拂之下的她,實際上就和竹竿沒兩樣,搖搖晃晃,驚險不已。
「咦?怎麼……」更糟的是,好死不死此時又一陣強風吹來,直往她身上吹。她的眼睛被風吹痛,根本看不見眼前的東西,更遑論她腳下的巨石──
「啊──」
「危險!!」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無法意會耳邊傳來的陣陣尖叫是針對她而來,只感覺到腳踩空,接著是──
「笨蛋,妳想鬧出人命嗎?」
接著、接著她就被宗人府先生抱在懷裡,整個人掛在他手臂上,像只小貓似地被他往後拖。
「宗……人府?」她不明究理的轉頭看向一臉蒼白的宗人府,他高大的身軀正躺在她後面,像條棉被似地緊緊包圍住她。擋去了寒風,也擋去了危險,她卻渾然不知。
「妳、妳想自殺嗎?!」宗人府簡直快被白曉舟氣死,從她癡呆的表情來看,她顯然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嗯嗯嗯,不是。」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一副還沒回魂的樣子。
宗人府喘呼呼地看著她的蠢樣,瞬間有種自己也是笨蛋的感覺。真見鬼了,他幹嘛那麼好心救她,讓她跌到山谷算了。
「妳要壓我到什麼時候?」變成笨蛋已經夠嘔了,還得被笨蛋壓著,更是氣人。
「哦……哦!對不起。」經他這麼一吼,她才發現自己還賴在他身上,連忙爬起來,心臟撲通撲通地道歉。
不是她想耍賴,而是他的身體真的好溫暖、好安全,真想一輩子窩著算了……
「哼!」直起身,拍掉身上沾的灰塵。宗人府外表還是一貫的勁酷,不過眼神已不再那麼冷,勉強算有改進。
「下次再讓我看見妳靠近這麼危險的地方,我就直接把妳推下去。」省得礙眼。
宗人府張牙舞爪地撂完狠話,隨即拍拍屁股走人,轉身下山。
「妳要謝謝他,要不是他及時救妳,妳可能已經跌下山谷了。」
「對啊對啊,剛剛真的好危險哦!我們都以為妳會出事呢!」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大家紛紛靠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剛才的情形。
白曉舟看著宗人府離去的方向,心裡想的已經不是感激這麼單純。
她在想,她有沒有可能又開始陷入戀愛……他的身體……她的心跳……
啊,好苦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0:45
第四章
第三天的行程是重頭戲,也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標──滑雪。
對於這項試都沒試過的運動,白曉舟的心中充滿幻想,腦子裡呈現的淨是電視上看見的那一幕。
穿著色彩鮮艷的滑雪衣,穿梭在純白的雪地裡。兩手的雪杖不停地打在雪地上,身體宛如小鳥般飛行……這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白曉舟沒滑過雪,對於這項看似悠閒的運動,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並且表現在臉上。
「呿,受不了。」從她身邊走過的宗人府,斜眼嘲笑她夢幻的表情,當場澆了她一盆大冷水。
……壞人。
她對著他的背影做鬼臉。
幹嘛那麼跩?她就不信他比他們強多少,還不是一樣不會滑雪。
白曉舟認定宗人府只是裝酷,沒有真才實學。擔任他們導遊的大哥,倒是從小就在雪地裡生活,滑雪的技術一把罩,自願充當他們的教練。
他們在到達滑雪場前,首先去一家專門出租雪衣的地方租雪衣、護目鏡和手套。至於雪鞋、雪杖以及雪橇,則是到了滑雪場才租,前後花了不少時間。
「哇,這雙鞋子好重哦!真的穿上了以後,要怎麼行動?」白曉舟煩惱地看著厚重的雪鞋,鞋子的形狀和直排輪相似,但要重上許多,穿起來寸步難行。
「還有雪杖跟雪橇呢!」領隊把這兩樣東西交給她。「小心拿好不要跌倒,到滑雪場入口集合,導遊在那邊等你們,快去。」
領隊顯然不打算加入戰局,將所有團員都交給導遊處理,只在一旁當幫手。
像個航天員一路搖搖晃晃地走到集合地點,白曉舟發覺宗人府早已到達指定地點,不耐煩地等待大家。
他渾身雪白,身上的白色雪衣和他們穿的都不一樣。白曉舟這才想起,他好像沒跟大家一起下車租雪衣,剛剛領雪鞋的時候也沒看到他。
換句話說,他這一身行頭都是他自己的。難怪他要帶這麼大包的行李,不然哪擠得下?
白曉舟到現在才知道那包長長的東西是什麼,原來是雪橇跟雪杖。她抬頭偷偷看他一眼,默默更正剛才的看法,他一定很會滑雪,才會自己準備這些用具。
「好,大家跟我來。」
雖然宗人府先生是滑雪高手,但還是跟隨著導遊的口令行動,這點倒很難得。
「我先教大家怎麼穿鞋,要像這個樣子。」導遊示範。「雪鞋的後面有個卡榫,把它打開,然後對準雪橇用力卡進去,就OK了。」
喀喀兩聲。
導遊穿鞋的功夫出神入化,脫鞋的功夫更是神奇。大家跟著做,厲害的人腳扭兩下就能穿進去,差一點的要掙扎個幾分鐘,但像白曉舟一直弄不進去的人可就很少。事實上,她是唯一無法把雪鞋放進雪橇的人,看得宗人府一陣火大。
「不要動,笨蛋。」他索性蹲下來,抓住她的腿,把她的雪鞋硬擠進雪橇。沒幾秒鐘就聽見喀嚓兩聲,行啦。
「謝、謝謝。」她尷尬地陪笑,大家都在看她,甚至有女生用嫉妒的眼光看著宗人府,不明白他怎麼會對她這麼好。
事實上,白曉舟自己也不知道。他老是取笑她,罵她笨蛋,又處處照顧她,嘴巴和行動完全兩樣,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學會滑雪之前,一定要學會怎麼跌倒。」導遊又示範。「跌倒後,一定要馬上爬起來,不然很危險。」
跌倒是一門技巧,但起身才是真正的功夫。白曉舟發誓她永遠也學不會這套功夫,因為那要靠腰力,而她腰力最差,根本沒辦法像導遊說的去做。
「再來是螃蟹走路,我們去那邊練習。」導遊不想大夥兒一直擋在入口,領著大夥兒往更深更陡的雪地走去。
「等一下,還有我啊!」還躺在地上練習怎麼起身的白曉舟,像只被拋棄的小狗,汪汪地呼喚離去的團員。但大家都是生手,忙著追趕導遊都來不及了,誰有空理她?
「妳真是麻煩!」理她的人,不用說又是宗人府先生,他正用著最差的口氣、最不耐煩的態度,把她從雪地里拉起來。
「謝、謝謝。」真不好意思,老是說這一句……
「呿!」很令人難堪地,他老是那個態度,瞪完人就走。
……什麼玩意兒嘛!
看著他華麗的背影,白曉舟真不知道該做何感想,耍酷也要有個程度,他這樣子,實在太沒意思了!
不過,更沒意思的是,這次他完全不管她,逕自滑走。白曉舟頓時孤獨無依,眼看著就要落單,只好趕緊發揮火災現場的力量,拚死追上隊友。
還好,大家仍在起步階段,她還不算差得太遠。很快地,她便抓住最粗淺的技巧,順著坡道滑下來,越滑越有心得。
停下來之前要記得將雪橇前面的兩端微微交叉,但又不能真的交叉,否則會跌倒……
白曉舟又一次感受到滑雪的困難,但離她不遠的宗人府顯然不這麼想,瞧他悠遊自在的,真像是雪地裡面的游龍。
「哇,那個人好會滑雪哦!叫宗人府是嗎?」
「嗯,真的好酷哦!」
耳邊傳來同團女生此起彼落的驚歎聲,就連習慣滑雪的韓國人,也停下來欣賞他超高的滑雪技術。
白曉舟不懂的是,他幹嘛不往更高的地方滑?反正他的滑雪技巧那麼好,就算從最高的地方一路滑下來都沒有問題,幹嘛非在這個初級的地方打轉不可?
她百思不解的思索這個問題,想著想著,腳又騰空,再一次跌在雪地上。
完了,她又跌倒,這次要向誰呼救……
忽地,她的眼前噴起一道雪花。瞬間只看見一對雪橇在她身邊一百八十度大回轉,然後就是一隻強勁的手臂,拉住白曉舟的手,將她整個人拉起來。
「宗、宗……」白曉舟「宗」了半天,就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他也不要她喊,咻一聲地滑走,頃刻激起雪花,噴濕她的臉。
「咳咳!」她用手揮掉滿天飛舞的雪花,等她的視線再次清明時,宗人府已經不見人影。但白曉舟總覺得他躲在某個角落,默默關心著她的一舉一動。
笨蛋!
……
她真的有這種感覺。
午餐時間。
滑了一早上的雪,大家都累了,最盼望的就是填飽肚子。
滑雪場的餐廳在二樓,有賣西式料理,也有賣日式拉麵。不過最多的還是道地的韓式料理,就是泡菜、烤肉之類的東西。
白曉舟將雪杖、雪鞋和雪橇統一交由領隊保管後,也跟著換上原先的鞋子,到二樓用餐。二樓餐廳人潮洶湧,同團的團員早已聚集在餐廳的一角,分兩桌享用道地的韓式料理,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著落。
既然沒有她的位子,她只好自立自強,另尋出路。餐廳的招牌都是韓文,她對這些像窗戶格子的文字實在沒轍,只得看圖說話,想辦法找出她看得懂的食物,最後終於讓她找到拉麵。
她比手畫腳的點了一碗豬骨拉麵,居然要價六千韓園。白曉舟屈指一算,越算越心疼。韓國的物價也好高,不知是誰向她拍胸脯保證韓國的物價很便宜,回國後真該請那位天才補足差額才對。
一面埋怨,一面端著熱騰騰的拉麵找位子,白曉舟突然覺得前途茫茫。偌大的餐廳,擠滿了前來用餐的人。歡笑聲此起彼落,顯得異常熱鬧,她相對地也顯得異常寂寞。
哪裡有位子?哪裡有……
白曉舟張大眼睛,試著從一片黑鴉鴉的腦袋中找到空位。來此滑雪的人,大多都是東方臉孔,西方人士並不多。
哪裡有空位呢……啊,有了!
好不容易,白曉舟才發現一排人龍中凹陷一個洞,正興奮不已的端著拉麵衝到那個位子的時候,才發現──不妙!那個位子居然在宗人府先生的對面。
她下意識的端起面落跑,怎知還沒起腳,對面就傳來一陣陰慘慘的聲音。
「我是鬼嗎?」他的語調比真的鬼還可怕。「不然怎麼看見我就跑?」
白曉舟雖不想當寧采臣,但對方顯然有意演出聶小倩,她也只好移動腳步,坐下了。
「我沒看見你。」她胡亂扯謊。
「騙誰啊?」他壓根兒一點都不信。「妳如果沒看見我,早就飛過來填補這個位子,妳的湯都灑到外頭來了。」
宗人府提醒白曉舟,說謊也要打草稿,她手上的拉麵剛好不幸洩漏她的秘密,她只好尷尬的陪笑。
好緊張……除去來程的飛機之外,這是她第一次和他面對面坐在一起,她該和他聊些什麼話題……
「妳怎麼不跟其它團員一起吃?」
她還沒想出開場白,他反倒先說話了,話題圍繞在吃飯上。
「我、我忘了報名。」她小小聲的回答。「剛才導遊在收錢時,我正在想事情,等我回神的時候,他們已經確定好名單,我就……」
「妳不會再舉手嗎?」宗人府的眼神利得像劍。
「我不好意思開口……」她低下頭,發現他手中的筷子也像劍一樣指著她,不禁吞吞口水。
「笨蛋!」笨死算了,宗人府氣得用力放下筷子。「妳做事一向這麼畏畏縮縮,沒有主見嗎?」
就算忘了報名,再補報就好,幹嘛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屈?
冷不防被問起她人性中最大的缺失,白曉舟手裡的筷子霎時停在空中,思考了一會兒回道──
「差不多……」他的眼睛好敏銳哦,一眼就能望出她的缺點,給他拍拍手。
「妳還敢說!」他拿起筷子從她的頭敲下去,白曉舟被敲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不敢吭聲。
「一分鐘之內不要和我說話,免得我拿起整碗拉麵塞進妳的嘴裡,懂嗎?」這天殺的地方什麼也沒賣,就賣一些簡餐和拉麵,就和他對面的白癡一樣簡單。
她點點頭,就算不懂也會被他的眼神嚇懂,他怎麼不戴回墨鏡?
白曉舟很認分的低下頭猛吃拉麵,一面吃一面計算時間。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鐘很快就過去,她終於可以──
「你怎麼這麼會滑雪?大家看了都好羨慕。」一分鐘後她準時開口,對面的宗人府差點沒拿碗砸她。
「妳還真準時。」他不可思議地看表。
「這是我唯一的優點。」她不知道對方想扭斷她的脖子,反而露出驕傲的笑容。
看著她春陽似的笑容,宗人府真不知道是該拿把雪丟在她臉上,還是拿起碗敲醒她,兩樣他都想做,但也兩樣都沒做。
「我常滑。」過了很久之後,他才不情願的答道。「每年冬天我都會去加拿大滑雪,那兒的雪量可比這裡要多得多。」也刺激得多。
「哇,你都到加拿大啊?」聽見她嚮往的國度,她的臉都亮起來。
「嗯哼。」宗人府實在不願承認,她笑起來好可愛,好像一個水做的娃娃。
「好羨慕你哦。」能到那麼棒的地方滑雪。「那你為什麼今年要來韓國,不去加拿大呢?」
水娃娃睜大眼睛問他,大大的眼睛裡面寫滿了疑問,宗人府根本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只想……
「妳臉靠過來一下。」他突然說道。
「好。」白曉舟以為他怕被人聽見秘密,於是趕緊把臉湊過去,宗人府慢慢伸出手,朝著她的臉頰──
「哇,你幹嘛掐我的臉啊?!」怪人、變態!白曉舟撫著被掐紅的臉頰,委屈的嘟觜。
「我高興。」宗人府惡意的微笑就眼凌虐女僕的蘇丹沒兩樣,洋溢著不可一世的驕傲。
白曉舟委屈到眼眶泛紅,幾乎啜泣。
變態、壞人。
現在她很後悔問了不該問的事,簡直是自討苦吃。
「妳的臉頰真好掐,好像水蜜桃。」而且還會彈回去。
宗人府行動上欺侮人還不夠,連口頭上也不放過。
「謝謝。」嗚……是她太沒志氣還是怎麼樣,怎麼被人欺負了,還要反過來道謝?
「妳呢?」宗人府先生不給答案便罷,還惡狠狠的反過來問她。「妳怎麼會想到來韓國滑雪,是受了韓劇的影響?」
他們所在的滑雪場,正是「冬季戀歌」的拍攝地點,據說山頂還掛著演員們的巨幅照片。
「我不是受了韓劇的影響……」事實上她不太看韓劇。
「那是?」宗人府的眉頭挑得老高,等她回答。
「是因為我朋友叫我來,我就來了……」都是嘉兒要她來韓國散心,結果遇見眼前這個惡魔……
「妳是被朋友拉來的?」宗人府瞇眼。
「不是。」白曉舟趕緊搖頭。「是朋友叫我來的。」她急忙更正。
「結果妳的朋友沒來?」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她點頭。
「……妳的臉再靠過來。」他要掐死這個白癡,這麼愚蠢的事也做得下去。
「……不要。」她雖蠢,但還不到智障的地步,她才不要再去送死。
「靠過來。」他低聲命令。
「不要。」她死命搖頭。
「給我過來──」
狠狠一掐。
白曉舟水蜜桃般的臉頰,頃刻又紅起來,白曉舟又想哭了。
「生眼睛沒見過像妳這麼沒用的人,妳有點主見行不行?」朋友命令就來,也不管會不會落單,或是發生危險,就這麼橫衝直撞來了。
「我……」嗚……這個人怎麼跟嘉兒這麼像啊,一樣都是暴力派,但嘉兒至少不會虐待她的臉。
「行不行?」他就是愛掐她,誰叫她長得一副好欺侮的樣子,被摧殘死活該。
「你是真的要我回答行嗎?」看那個樣子不太像……
「妳說呢?」他惡狠狠地瞪她,答案呼之欲出。
「行……」他根本以欺侮她為樂,十足的惡魔……
「下次別再亂點頭了,知道嗎?」
說他惡劣,他卻是真心關心她,怕她這種好好小姐的個性吃虧。
「嗯。」她破涕為笑,覺得他好好笑,明明關心她,卻硬要擺出一副厭惡的樣子。
「妳又點頭了。」他沒事就愛掐她的臉,彷彿她是他專屬的小沙包。
她只好搖頭,慌亂的模樣,立即引起宗人府一陣輕笑。
他……笑了,而且笑容好燦爛,一點都不可怕。
「面涼了。」宗人府指指她的碗,白曉舟這才回神,慌張的低頭吃麵。
原來他真正笑起來是這個模樣,好迷人……
一直到午餐時間結束,她才想起來,他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究竟為什麼來韓國呢?
不懂。
午餐過後,天氣開始轉涼,越來越見寒意。
普遍來說,韓國今年的天氣不算冷。但比起四季區分不明顯的台灣來,氣溫仍是冷上許多,每呼一口氣,都凍得嚇人。
對,凍;這才是正確的說法。
和歐洲一樣,韓國雖然表面出大太陽,實際的氣溫卻很低,可以把人凍成冰柱。
白曉舟他們的旅行團,午餐過後沒有再回滑雪場滑雪,而是先搭纜車到纜車的終點,沿途欣賞風景。
「妳們看,那個人的技術好棒,簡直就像滑雪選手!」成群結隊來遊玩的少女,在欣賞纜車底下精彩風景之餘,沒忘記偷瞄宗人府,他滑雪的技術,就跟那些韓國人一樣棒。
被當成偶像崇拜的宗人府,始終冷著一張臉,無聊的看向窗外。那群女孩看他沒反應,也就不再自討沒趣,將目光投注在下一個目標。
「這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更厲害,竟能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滑!」懷春少女們吱吱喳喳,話題不離這個男人如何、那個男人又如何的,氣氛熱鬧極了。
纜車隨著少女們的討論聲,悄悄攻佔山頂,來到最終點。
「各位,這裡就是拍攝『冬季戀歌』的場景之一,裡面還有掛這些演員的照片。」導遊一方面介紹,一方面帶領旅行團入內參觀。
白曉舟當然也跟了進去,纜車終點站裡,根本什麼也沒有,只有一些自動販賣機和少數的熱食,最大的賣點就是那四幅巨型照片。
「哇,是裴勇俊耶!」同團的女生笑得花枝亂顫,白曉舟抬頭看了一眼,裴勇俊是長得不錯,但她覺得宗人府更帥,至少也比他酷。
「後面的風景不錯,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看看。但是風很大,要小心一點。」由於纜車站裡頭實在太無聊,導遊乾脆建議他們到外面的空地玩,大家也都興致勃勃的去了。
如果嫌昨天國家公園山頂的風不夠大,今天的風可真的會嚇死人。白曉舟才跨出第一步,就被強烈的風給吹回纜車站裡,站都站不穩。
「哈哈哈……」她站不穩,可團員大多出去,有的甚至已經開始打起雪仗來。
輸人不輸陣,跟他們拚了。
白曉舟不想老是落於人後,也不管自己穿得有多單薄,硬是跟人逞強,和人爭看纜車站後面的風景,差點又被風吹倒。
風咻咻地吹,風勢一陣比一陣強,她的耳朵都凍僵了。
好冷!
她縮得像團棉球,並用手摸自己的耳朵。兩隻耳朵不知道是丟了還是怎麼樣,總之失去了知覺,可見這裡的風有多凍。
接著她又摸摸脖子,那裡的情況也一樣。雖然穿著雪衣,但沒有額外的防護,風依然有辦法找到空隙竄進去,把她的脖子結成冰柱……
白曉舟才在懷疑她會不會當場凍成冰雕,突然間一條白色圍巾就掛在她脖子上,掛得她莫名其妙。
這是……?
她疑惑的看向圍巾的來源,很驚訝竟是宗人府站在她身邊。而且她脖子上的圍巾,正是前天晚上他在東大門買的那一條。
「妳幹嘛不帶圍巾上來?」宗人府先生的口氣很不好。
她困惑地注視頸間那條掇滿白色毛球的可愛圍巾,滿臉都是疑問。
「因為我沒帶。」這不是他為他女朋友買的圍巾嗎?怎麼拿來借她……
「沒帶?」這算是什麼回答。「我明明看見妳買了兩組圍巾和帽子。」
「嗯。」是這樣沒錯。「可是那是給朋友的。」不能拿來用。
「妳自己的圍巾呢?」他問她。
「沒帶。」她說。
「妳是說,妳沒帶圍巾來韓國?」他總算弄懂她的意思。
她點頭。
「……妳帶了一大箱行李,差點連棉被都帶來了,結果卻忘了帶圍巾?」居然有這麼離譜的人。
「我、我忘了咩……」她又不是故意要忘的,幹嘛這麼凶啊……
「笨蛋!!」他又捏她的臉頰。「妳什麼都帶了,藥也帶、衛生紙也帶,就是不帶圍巾。」
宗人府捏得更用力。
「不用說,妳也沒帶護耳?」他的口氣凶巴巴。
「嗯……嗯。」她幾乎不敢吭聲。
「我就知道。」他氣得拿起圍巾多繞兩圈,像蛇一樣圈住她脖子,差點沒把她勒死。
「我、我至少有帶手套嘛!」她舉高雙手,給他看證物,希望他高抬貴手,饒了她。
「那也是剛才臨時買的吧?」他瞇眼,認出那是她來滑雪場前中途購買的滑雪手套,而且還是便宜貨。
「你、你怎麼知道?」好厲害的鷹眼,他又沒有下車去租雪衣,怎麼曉得她這雙手套是在那裡買的?
「很少有事情能夠瞞得過我。」他冷哼,在放手前把圍巾圈得更緊,技巧性的遮住她的耳朵。
耳朵不期然被毛絨絨的圍巾圈住,白曉舟的雙耳開始恢復知覺,心也跟著溫暖起來。
她偷偷地看宗人府一眼,他的外表一樣冷漠,說話一樣得理不饒人,但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同以往的氣氛在他們之間發酵,還是她想太多了?
白曉舟惴惴不安地看著他的側臉,才發現其它女生也在看他,似乎極想取代她的位置。
「呃……你把圍巾借給我,你女朋友不要緊嗎?她會不會生氣?」經由她人眼光,白曉舟才驚覺到,她有可能也取代了別人的位置。
「要妳管。」他的口氣仍是一貫地冷。「她會不會生氣都不干妳的事,妳只要把它緊緊圈住就行。」敢拿下來就殺無赦,絕不輕饒。
「可是……」她不想佔用別人的東西。
「掉下來了。」他用凶狠的眼光,指示她快把圍巾圍好。
白曉舟只得趕快把垂落的圍巾拿起護住耳朵,免得挨罵。
「這個行程真無聊,真想趕快下山。」宗人府受夠了這樣白癡似地站著,又不是雕像,要站到什麼時候。
「是啊……」她本來想問他為何帶著這條圍巾上來,但又不敢問。
所幸,導遊也覺得這個行程給的時間夠了,該是下山的時候,他們終於能搭纜車下山。
下山的纜車又是擠一堆人,大家七嘴八舌鬧成一片。唯獨宗人府閃得遠遠的,既不說話也不笑,很難想像剛才他還對她大吼。
「等一下去跟領隊拿滑雪工具,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是滑雪,六點鐘再到停車場集合。」導遊先說明下午的行程,接下來再跟大家交代要怎麼歸還雪鞋和滑雪工具,就放牛吃草去也。
他們這些牛──呃,不是。他們這些人聽完說明後,一個個領走滑雪工具,繼續回滑雪場奮鬥。白曉舟雖不是什麼運動專家,但也不願輸給命運,重新穿好雪鞋後,便披掛上陣。
沒有運動細胞的人真命苦,學什麼運動都難。
她一邊揮動手中的雪杖,一邊忍不住這麼抱怨。
三個好朋友之中,就屬她最沒有這方面的才能。學游泳,嗆水。學躲避球,老是被球打到。就連談戀愛,也老是被甩。她的人生就像一連串失敗的音符,組合起來就是一首變調的歌曲,悲傷得不得了……
「啊啊啊──哎喲!」她就說吧?她才在想人生有多可悲時,悲劇就發生了,跌了個狗吃屎。
「……完了。」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四下無人,連個同團的隊友都沒有,這下要叫誰救她?
白曉舟悲鳴不已,像只鰻魚一樣地在雪地裡面掙扎,卻怎樣都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起身,處境極為悲慘。
她死定了,嗚……
白曉舟心想這下子她非得在地上待到變成化石了,不料蒼天有眼,突然變出一位韓國年輕男子來,她連忙乘機叫住他。
「Excuse me。」這時候她破破的英文再次派上用場。「Can you help me?」
不必太艱澀的解釋,韓國男子就可以看出白曉舟處境艱難,她跌倒的姿勢真難看。
「Sure。」韓國男子也很乾脆,大手一伸就打算做好國民外交。但白曉舟實在太笨,也太不上道,不曉得不能完全仰仗他人的力量起身。
「You have better do this way。」韓國男子做出雙手撐住手杖、靠腰力起身的姿勢,這對白曉舟來說是天方夜譚,她要是做得到的話,就不必麻煩他了。
不過,她還是努力嘗試。
「Sorry,I can't do that。」她用盡吃奶的力,怎麼也無法像他說的那樣爬起來,韓國男子只好勉為其難的拉她。
這實在不容易,尤其在他必須一手撐住雪杖,一手拉她的情形下,情況更為艱難。他們搞了半天,最後還是功敗垂成,韓國男子一臉無奈。
「不,請別拋棄我!」白曉舟好怕韓國男子走掉,她就真的完了。
這時──
「What happened here?」宗人府冷冷的聲音,突然不知打哪兒冒出來,聽得白曉舟好想流淚。
「She fell down。」韓國男子兩手一攤,表示他遇見了一個大麻煩。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還真是遇見了一個大麻煩,因為宗人府的口氣真的很差。
「I can help her。」意思就是不用他雞婆,他可以滾了。
韓國男子如釋重負地拍拍屁股快逃,宗人府居高臨下的瞪了白曉舟一眼,然後單手拉起白曉舟,冷冷說了一句。
「妳真是大麻煩。」要人二十四小時看護。
白曉舟聞言委屈地將護目鏡脫下,本想讓他看清楚她眼中的淚,怎麼知道才剛脫下眼鏡,立刻又挨罵。
「妳要笨到什麼時候?!」宗人府忙用身體護住她的臉。「妳不知道不能夠隨便在雪地裡脫下眼鏡的嗎?眼睛很容易受傷!」
白色的雪就像是照射鏡,會將陽光加倍的反射回來,容易對眼睛造成很大的損傷。
「對、對不起。」躲在他胸膛裡面的白曉舟拚命的道歉,她真的完全不知道這回事。
宗人府嘴裡還是不斷詛咒,手卻小心翼翼的幫她把護目鏡重新戴好,確定一切OK了以後,才緩緩放開她,劈頭給她一頓狠罵。
「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要懂得看電視,妳這樣……」啦啦啦……白曉舟被罵到臭頭,心裡卻很溫暖,對他充滿了感激。
當天晚上,他們泡溫泉的時候,白曉舟的腦子裡面充滿了他的影子。
宗人府……
唉,不妙,她好像真的已經愛上他了。
想起宗人府那張俊帥的臉,白曉舟又陷入無盡煩惱之中,整晚睡不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1:07
第五章
第四天的早晨,天氣明顯轉陰,氣溫陡降了好幾度,感覺上就要下雪。
白曉舟將脖子間的圍巾裹得緊緊的,兩手拚命互搓,以抵擋越來越刺骨的寒意。
真的好冷。
她拚命呼出熱氣溫暖自己的手,卻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昨天剛買的滑雪手套弄髒了,昨晚洗了還沒曬乾,今天只好努力一點,想辦法呼出熱氣自力救濟了。
白曉舟出國的預算不多,因此買什麼東西都得算計,偏偏她又是個殺價白癡,所以至今只買了給李嘉兒和姚珊瑚的禮物,父母和弟弟的分都還沒買。
好冷……
她再次猛搓手心取暖。
不過幸虧今天的行程大多都在室內,只有下午會去「樂天世界遊樂場」玩,但是聽說那也是室內的,所以沒什麼好擔心。
原本和她一起坐的大姊,不曉得是嫌她太無聊了還是怎樣,第二天就轉移陣地,換和一個年紀比較相仿的歐巴桑坐在一起,白曉舟於是又落單。
對於這樣的結果,白曉舟其實覺得鬆一口氣。畢竟年紀相差太多,找不到話題閒聊也很麻煩,不過兩人仍住在同一個房間就是。
她和宗人府先生仍隔著中間的走道互不侵犯,只要一上車,他就是這副死德行。不過她知道私底下已經有人在猜測他們的關係,原因無他,皆起於他對她特別好,就這樣。
撲朔迷離、迷離撲朔,他謎樣的態度教人看不清。
是因為那包止痛藥的關係嗎?
白曉舟怎麼也想不出原因。
是因為當時他正在頭痛,她剛好出手救了他,因此他就對她特別好?要不然怎麼說明他看都不看其它女孩一眼,卻處處關心她,其它女孩可長得比她美艷多了。
看著玻璃上的倒影,白曉舟像個傻瓜似地,猛掐自己的臉頰。
他就愛掐她的臉頰,罵她笨蛋。她雖然被掐得很痛,但總有一種越掐越可愛的錯覺,難道她真的是笨蛋嗎?
猛然投射來的嘲笑眼光,讓她當場紅了臉,急急忙忙放下手,低頭懺悔。
她果然是笨蛋……
車子在她無限的悔意中往下一個目的地邁去。今天早上他們的行程是學做泡菜,親身體會韓國人的文化,然後吃中飯。
乖乖地給我報名去學做泡菜,搞不好會泡到一個好男人也說不定!
提到泡菜,她不免又想到嘉兒的臨別贈言,於是又偷偷看了宗人府一眼。
……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屑學做泡菜的模樣,看來她是泡不到他了。
白曉舟垂頭喪氣地偷望玻璃窗,窗上反映出他迷人的身影,感覺上好遙遠。
這麼帥氣的男人……怎麼也和泡菜聯想不到一塊兒,算了。
白曉舟決心放棄「泡到好男人」這個想法,反正她天生和好男人無緣,身邊頂多圍繞些像李白之類的垃圾。
詩人李白,要是知道他竟會被現代人歸類到「垃圾」這一類,鐵定會氣到吐血,更別提還是不能回收的,更嘔。
遊覽車就在她無限的懺悔之中,回到漢城。他們首先要體驗的,是如何做泡菜,但在那之前,有一項看在一般人眼裡可能還滿有趣,但宗人府卻覺得很無聊的事要做,那就是穿著韓國傳統服裝拍照。
「擺個POSE,對……來,笑一個,你們是新婚夫妻,應該笑得很開心才對。」
沒錯,就是穿著傳統式的結婚禮服拍照,有伴的人當然很好,沒伴的人則是看著辦,反正攝影師還是有辦法騙到你的錢就是了。
「白小姐,妳要不要也照一張?」導遊在一旁鼓吹民主自由。
「咦?可是我──」她為難的看著導遊,除非他願意她新婚守寡,否則沒有新郎的婚禮也很慘,不如不要辦。
「這個嘛……」導遊聞言自然地把眼光瞄向一旁無事可做的宗人府,大家也把眼光移向他,彷彿他該自動報名填抉似地。
「無聊。」他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就把頭轉過去,走到別的地方散步,她又再一次被拋棄。
「呃……」導遊一臉抱歉地看著白曉舟,她尷尬地笑笑,搖頭表示沒關係,眼眶卻噙著淚水。
撲朔迷離……迷離撲朔……
不只她有這種感覺,其它團員也一頭霧水。眼看著就要成就一樁美事,誰想得到他的態度還是這麼機車?
「那妳穿別的衣服拍照好了。」導遊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套韓國女人傳統服飾,給白曉舟套上。她含淚微笑,總算把照片拍完。
「我就說他不會看上那麼平凡的女人,妳們就不信。」始終遭受冷落的美艷女子兵團,這下可樂了,卯起來嘲笑白曉舟。
平心而論,白曉舟其實長得不錯。只是這次出師不利,同團的女子一個比一個妖艷,妝化得一個比一個濃,頗有跟韓國女子一爭長短的決心。
白曉舟被欺侮習慣,也被壓搾習慣了。她們說話雖不中聽,聽聽也就算了,不會真的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倒是宗人府的態度給她比較大的打擊。
這下子,她是真的完全放棄「泡他」的慾望了,他對她明顯沒意思,現在只希望不要再碰上他就好了……
白曉舟的鴕鳥心態,完全反映在接下來的動作。在等待他人拍照的期間,她一直躲在角落,直到全部的人都拍完照,他們往下一個目標前進,她才被迫現身。
「我們接下來要學做泡菜,這是你們的圍裙和手套,請把它們穿好。」導遊將圍裙和塑料手套分配給團員,白曉舟也有,並利落的穿上它們。
「好,現在開始分配位置。」全員穿戴完畢後導遊說道。「你,站在這裡。妳,在他的對面。還有妳,這是妳的位置,不要站錯邊。」
偌大的教室,就看見導遊像在擺棋子似地,把他們全擺上適當的位置,桌上放滿了製作泡菜的原料。
「現在大家的面前有醃好的紅蘿蔔、白菜頭、蔥、水梨和水芹菜,這些都是事先做好的,你們只要按照老師的做法,跟著包一遍就行了。」
原來所謂的「泡菜教學」是這麼簡單,大家還以為多難說。
白曉舟原先也以為做泡菜很難,沒想到卻是這麼簡單,才想舉手提出更多問題,不期然看見宗人府的臉。
越是不想見他,他就越出現,他們這到底是什麼孽緣啊?
「哈囉!」更難得的是,他竟主動跟她打招呼,擺明欺侮她到底。
「嗨……」不會吧,怎麼分配來分配去,他又分配到她旁邊?這不是故意整她嗎……
「妳有什麼問題要問?」導遊注意到她剛剛舉了一半的手。
「呃……」她困難地看看宗人府嘲弄的表情,感覺上他好像正等著她出糗,看她又要鬧出什麼笑話。
「我、我……」老天,他幹嘛又這樣看著她……「我是想請教,這些醃好的菜要怎麼做,需要哪些材料……」
如果有什麼東西比嘉兒的嘴巴更利,一定是宗人府的眼睛,超可怕的……
「這個問題很好,老師也早已準備好答案,請各位來到這邊。」導遊要他們全員移動到另一個角落,那裡擺了一張小桌子,上面放了許多小碗。
「這些都是醃製泡菜的佐料,你們看一下。」導遊老早備妥一碗一碗的香料等著他們,其中有生薑、味精、魚露、蝦醬、辣椒粉和蒜頭,材料非常多種。
「這些都要放進去嗎?」已經開始有人在做筆記。
「要。」導遊一面問老師一面解釋。「把這些佐料,跟著你們桌上的東西,一起加粗鹽浸泡大白菜四到五個小時,白菜就會變軟,然後就可以開始做泡菜。」
「這些菜都要分開醃製嗎?」有人指著桌上的菜和佐料。
「對。」導遊說明。「這些醃好的菜要一碗一碗分開放,然後跟著大白菜,一層一層包起來,老師會為你們示範。」
嗯嗯嗯,大家拚命點頭。看起來學做泡菜不難,只要動動手,將白菜連同桌上那些配菜,都包進葉子裡就行了。
「現在老師會一桌一桌的去教你們,有問題的馬上舉手。」導遊要大家回到原來的位置,白曉舟沒想到宗人府竟會分配到她旁邊,都快瘋了。
「先從你們這一桌開始。」帥哥人人愛,負責教導他們的女老師,竟從最後面的他們開始教起,氣壞了老早做好準備,且分在第一桌的家族。
「真不公平……」大夥兒嚷嚷,不過韓國女老師都沒反應,反正又聽不懂華語,呵呵。
「來,先攤開最大的那一葉,再拿起一點紅蘿蔔放進去。接著攤開第二葉,將白菜頭放進去,之後是蔥……」
老師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堆韓語,導遊在一旁邊翻譯邊講解泡菜的做法,就他們目前所看到的,是沒什麼困難。反正是「生活體驗營」嘛!太困難的話,就不叫體驗,而叫折磨了。
「這樣、那樣、再這樣……」導遊解釋越來越短,白菜葉也越來越小,到最後只剩薄薄的一片。
原來所謂的泡菜,就是利用整顆白菜下去浸泡,再拿起來切成四等份,分層包裹住各種配菜,再包起來等待發酵,然後就OK。
說起來簡單,實際做起來卻有些困難。白曉舟就搞不懂,那麼一大堆菜要怎麼包起來,不會像高塔嗎?
「老師要到下一桌了。」為了不引起暴動,老師示範完就走。
「老師──」她好想求老師把包好的泡菜留給她,她的包得七零八落,怎麼看都有問題。
「老天,怎麼這麼難包……」白曉舟揮汗如雨地和手下的泡菜奮戰,總覺得它好像球一樣,而且是顆超大的籃球。
「妳的泡菜是懷孕了嗎,幾個月了?」宗人府的看法和她不同,但說法更毒。
「我……」她委屈不已的看著凸起的泡菜,怎麼大家的泡菜都那麼小巧可愛,就她一個人包得像地球,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整碗配菜都快被妳拿光了,不用說,妳的泡菜當然像個孕婦。」宗人府從不相信偶然那一套,只相信事出必有因。
「這……」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她那顆泡菜,很想把配菜再放回去,但又怕被人罵,只得無助地盯著它。
「Shit!」不曉得是她無助的態度,或白癡的樣子惹惱他。宗人府照例搶過她的泡菜,利用身高的優勢,硬是來個泰山壓頂──扁了。
「快把袋子拿過來。」宗人府命令。
白曉舟這才如夢初醒地匆匆拿起塑料袋,手忙腳亂的將泡菜裝進去。
「Look here please,and smile。」隨車小弟拿起相機來隨手按下快門,當場為他們留下美麗的倩影,而後蹺頭。
「Wait!」白曉舟立刻叫住他,但他早已溜到另一桌,卡卡卡地賺外快,她也拿他沒轍。
「對、對不起!」宗人府先生看起來快氣炸了。
「……都是妳!」他是氣死了,居然莫名其妙被拍到一張相片。
「我不是故意的。」嗚……這關她什麼事?她又沒有叫他幫她做泡菜,也沒叫隨車小弟過來拍照,他幹嘛凶她啊……
「我最討厭拍照。」他的臉色壞得像鬼。
「為什麼?」像他這麼帥的人,應該多留下一些檔案以備不時之需,他卻不屑拍照。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喜歡。」純粹個人喜好,他瞪她。
「是哦!」她咬緊下唇,不曉得拿他怎麼辦。
「對。」他瞇眼,超想拿回底片。
「但是……」偷偷瞄他一眼,她鼓起勇氣。「但是我覺得你很帥,不照相多可惜!」
白曉舟算是向天借膽,說出自他們相遇以來最大膽的話,說完一陣沉默,接著又遭白眼。
「自己說過的話,要自己負責。」這不曉得是否算是威脅,總之他的口氣很怪。
「我說錯話了嗎?」她呆愣。
「說錯了。」他冷冷回答。
她先愣了一會兒,後驚恐地用手遮嘴,彷彿這樣就能掩蓋粗心大意的事實。
「我──對不起。」她不該太過誠實……
「沒關係。」他口氣溫和得嚇人。
白曉舟向來不太會見風轉舵,他一放軟聲音,她就誤以為天下太平,啪地一聲,把手放下來。
「……妳的嘴,都是紅辣椒,妳知道嗎?」宗人府哭笑不得。
「啊?」……慘了!她忘了她正在做泡菜,還用手遮住嘴巴,一定醜死了。
「我……」她四處找面紙擦拭她醜陋的面貌,越急越找不到。
「臉抬高,不要亂動。」宗人府見狀脫下塑料手套,用手握住她的下巴,接著拿出一包濕紙巾幫她擦嘴,白曉舟覺得好丟臉。
他們這樣……好像老夫老妻哦!可是他們幾乎不認識。
白曉舟臉紅得像關公,可是宗人府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一邊仔細擦拭她的嘴角,一邊呢喃。
「妳的嘴小小的,有點像櫻桃。」
「嗯。」她只好困窘點頭。
「臉頰就像兩顆水蜜桃,感覺上粉粉的。」
「嗯。」她又點頭。
「長得這麼可愛,卻這麼笨……真是!」他擦完了嘴巴換臉頰,擦完了臉頰又換鼻子,就是不讓她動。
「我……」咦?等等!他說她可愛耶,她有沒有聽錯?
「我並不是覺得妳無聊,才不願意跟妳一起拍照的。」宗人府忽然聲音粗啞地吐實,害她原本就揪成一團的腦筋,瞬間變成漿糊。
「我本來就討厭拍照。」這已經勉強算是解釋。
「嗯嗯。」她除了點頭之外,已經不會做其它動作。
「妳剛剛是故意躲著我的吧?」因為他不願意跟她合照,她就拿這來懲罰他。
「我……」這次她不敢點頭,點了穩死。
「是不是?」他握住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
「嗯……」還是招了吧,免得死得更快……
「哼!」他的手逗留在她的下巴有一陣子。「下次有什麼話就明說,不准再耍脾氣。」再耍絕不饒她。
「呃,好……」她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躲著他,或對他說謊。
「把泡菜包好,別讓人拿走。」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鬆開手,放她的下巴自由。
「我嘴角這邊還有一點沒擦乾淨……」她得寸進尺的希望他再幫她效勞,結果被罵回來。
「囉唆!」雖然如此,他還是再抽出一張濕紙巾,幫她把嘴擦乾淨。
她好幸福……
下午,他們的既定行程是去「樂天世界遊樂場」,他們要在那兒消磨一整個下午的時光,用過晚餐之後,再去投宿名聞遐邇的「華克山莊」,也就是「情定大飯店」的拍攝場所。
在這之前,他們要先回味一下快樂童年,再去享受浪漫時光。美中不足的是,導遊臨時告訴他們,今晚沒有「華克秀」可看,他們只好遺憾的跟這項有名的歌舞表演說再見。
「雖然沒有精彩的秀可以看,但還是可以去試試手氣。華克山莊有全韓國最有名的賭場,有興趣的人可以在我們CHECK IN以後,找我報到,我們再一起進去。」報告完畢。
還不到天黑,導遊就在預告晚上的行程,果真是精彩可期。
白曉舟對賭沒什麼興趣,也不認為自己有那個運氣可以贏得彩金。她是曾聽過有人拉霸一夜致富,不過那是有福氣的人才可能發生的事,她這個福薄的人……還是算了吧!專心期待可能發生的戀情還比較實際,嘻嘻嘻。
經過了上午發生的那些事,白曉舟的心情可說是好得不得了,差一點就要唱起歌來。
她偷偷地瞄宗人府一眼,他的表情雖然沒變,臉部線條依然那麼剛硬,但不知怎麼搞地,她就是覺得不一樣,會不會是她想太多了?
凡是戀愛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偏偏她這戀愛有可能是單戀,因為他們的車子一到遊樂場,宗人府就放她鴿子了。
……也對,他們本來就沒約好一起玩,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她真是個笨蛋。
手中握著導遊發給的「五項券」,白曉舟的心情蕩到谷底,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從哪裡玩起。
「樂天世界遊樂場」號稱是全世界最大的室內迪斯尼樂園,有海盜船,雲霄飛車、冒險世界等等驚險的遊樂設施,每一樣看起來都很刺激,每一樣她都不想玩。
哇,這個地方好大,好像迷宮,她可能會迷路……
白曉舟對自己的迷路功夫深具信心,她壓根兒是個路癡,還有所謂的「向右定律」,只要一遇見岔路,就會自動往右轉,絕對不會往左。
「又是岔路。」白曉舟深深地覺得,這個地方跟她有仇。蛛網似的環結道路,幾乎都是岔路,害得她一直轉彎。
「向右轉,再向右轉……」白曉舟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轉幾個彎了,反正怎麼轉,都有東西玩,也都要排隊。這個地方一大早就擠進一堆小朋友,應該是戶外教學吧!
既來之,則安之。
白曉舟決定反正不知道該玩哪一項遊樂設施,乾脆只要遇見就排隊,盡快把手上的遊樂券花掉就是。
「@@&&%##&&**%$#……」
韓國小朋友說一些她聽不懂的韓語,她猜想應該是說這項遊戲很好玩之類的,就跟人排隊。
她遠眺正飛快運行的空中火車,這遊戲好像真的很好玩,彎彎曲曲的,比台彎的小火車好玩多了,難怪這麼多人排隊。
白曉舟向來是個守規矩的人,尤其身在異國,更是不能讓外國人譏笑我國人民沒有禮貌,於是乖乖排隊。
她排呀排,好不容易才前進幾步,突然有三個韓國小朋友插隊,把她又擠到最後面去了。
「你們怎麼……」白曉舟話講到一半就不知怎麼接下去,只得無助地看著那幾個韓國小惡霸。
怎麼插隊呢?這不是好孩子應有的行為……
「找到妳了!」宗人府先生老是來無影去無蹤,突然現身後面嚇她,比那些韓國小孩更可惡。
「怎麼回事?」他指指前面那幾個韓國小孩,剛才他們的頑劣舉動,他都看在眼底。
「……插隊……」她無奈的聳聳肩,表示她沒辦法,只得任人欺侮。
「妳讓他們插隊?」為什麼老是這麼好欺侮,宗人府氣炸。
「我又不會說韓語,沒辦法和他們講道理……」她也想教會這些小鬼國際禮儀啊,但迫於現實,她也很無奈……
「是這樣嗎?」他壓根兒不相信她的鬼話,他打賭就算她懂韓語,也不會叫這些小鬼排隊。
「當然是……」她被他瞪得有些心虛,頭垂得好低,眼睛偷偷瞄他。
「給我看好。」他一定要她正視自己的弱點。
白曉舟馬上立正站好,看他要怎麼做。只見他點點那些小朋友的肩膀,冷冷地指著她後面。
「Go there。」就算是寒流來襲,也不會比他的口氣更冷,小朋友紛紛被嚇到。
「@%@&%$##^!」韓國小朋友沒有按照他說的排隊,而是採取更激烈的手段──跑了。
「恭喜妳,妳又前進三格。」好像在玩大富翁。
宗人府以嘲諷的語氣,恭喜她搶回位置。白曉舟的眼睛瞬間迸出崇拜的光芒,好佩服他那對鷹眼。
「你好厲害。」趕走那三個韓國小惡霸,拍拍手。
「是妳太笨。」他不客氣的反駁,發誓會被她氣死。
「呃……」她無話可說,他就算不會說韓語也還有嚇人的眼神,她的眼睛卻跟小狗似地。
「妳做事一向都這麼畏畏縮縮的嗎?」宗人府老大不爽地問白曉舟,發誓她要敢再說差不多,他一定宰了她。
「是啊!」這回她不說差不多,而是直接承認,一樣教他發狂。
「所以我才會老是被甩……」說起她的傷心事,她的聲音自然變小,宗人府卻是僵住。
「妳被甩?」他的眼神,好可怕。
「嗯……嗯。」她幾乎不敢應答。「我就是因為被男朋友甩掉了,朋友才叫我來韓國散心……」
白曉舟終於說出她來韓國的真正原因。
「我已經被甩二十幾次了……」再被多甩幾次,就要到北極了……
她挖心剖肺地說出心底最大的秘密,原以為他會一灑同情淚,最低限度也會安慰她幾句,沒想到他只是沉默,而後口氣不甚愉快的說:「像妳這種笨蛋,誰都會想甩掉妳。」
這原本是嘉兒最擅長的話,由她說出口,白曉舟也不會覺得怎樣,可換了人說,她硬是覺得受到傷害,傷得她好痛好痛……
「不過,妳也不必傷心。」
她本來已經開始掉淚,下唇咬得幾近瘀血,誰知他竟又這麼說。
「依我看來,那些甩掉妳的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妳大可不必這麼難過。」說完了以後他尷尬地看著別處,表情困窘得不得了。
「宗人府……」她忍不住呼喚他。
「我說過,不准叫我的名字。」他凶狠回瞪。
「宗人府!」她忘情地抱住他的胸膛,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安慰她,她快樂瘋了。
「喂,不要這樣抱住我,很難看。」他是來帶她走出迷宮的,不是當她的靠墊。
「讓我抱一下嘛!」她又哭又笑又撒嬌,嬌俏的模樣,宗人府簡直拿她沒有辦法。
「呿,笨女人。」沒辦法,胸膛只好暫時借她靠一下。「妳真的很笨耶!」他摟住她背後的柔肩,表情有點尷尬,口氣卻很溫柔。
「所以我經常被甩。」她承認自己不聰明,又很濫情,但至少很可愛。
「換做是我也會甩掉妳,妳實在太笨了。」他安慰她的同時,還不忘數落她,可她真的好快樂。
「你能不能陪我玩這些遊戲?我一個人排隊好無聊。」她又藉機要求。
「妳越來越大膽了。」他瞇起眼,睥睨她的頭頂,認真考慮要不要打她的屁股。
白曉舟吐吐舌,反正她看不到,隨便他瞪。
「可以嗎?」話雖如此,她還是有些緊張。
宗人府不答話,但答案其實已表現在他的行動中。
「宗……」她抓緊他的衣服,並屏住呼吸,她的頭頂好像傳來一陣熱氣?
當天下午,他陪她玩了好幾種遊戲,當然沿途也不停地咒罵:「笨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1:33
第六章
當晚,他們抵達「華克山莊」。
對於這個以賭場聞名的度假山莊,韓劇迷們的幻想自是特別多。因為這裡是「情定大飯店」的拍攝地點,是所有韓劇迷必定朝拜的聖地,每個女人都想在這個地方找到自己的裴勇俊,圓一場春夢。
白曉舟沒看過「情定大飯店」,對於劇中的人物不熟,對這家飯店自然也不會抱著太大的幻想,一心只想進房間。
她感冒了。
白曉舟雖然不確定她在何時染上感冒的,但她從下午回程以後就開始頭痛想吐,而且還流鼻水。
「今天是聖誕夜,人很多,請各位稍等。」面對大海般的人潮,導遊也很無奈,只得請大家發揮耐心等待。
大家都能體諒導遊的難處,這麼晚了,他還得排隊幫他們CHECK IN,辦好手續後還得陪他們去賭場,真難為他了。
白曉舟當然不希望為難導遊,但她的身體真的很不舒服,好想躺下來休息。
團員們吱吱喳喳,沒人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每個人都忙著討論和拍照,為自己留下美好回憶,只有她,什麼動作也沒有。
……這小妮子是怎麼回事?動也不動。
宗人府向來是一到飯店,便急速閃人,今天倒是留心起白曉舟來。
她雖然不像其它女團員那般聒噪,但起碼還會搭個一、兩句,今天她卻什麼話都不說,一直低著頭,莫非有什麼原因?
宗人府本來是想過去看她究竟怎麼回事,但在他尚能行動之前,導遊和領隊就拿著鑰匙回來了,他只得收起問候的念頭,默默關心她。
導遊顯然也很急著分配好房間,以利接下來的行程。便照著幾天來的名單照念一遍,負責拿鑰匙的就去拿鑰匙,剩下的人就扛行李,配合得非常完美。
白曉舟她們這一組,向來是由她負責拿鑰匙,因此她匆匆拿走鑰匙之後,就和同房的大姊往自己的房間走了,未曾留意到宗人府就住在她們的隔壁。
這小妮子真的不對勁!
宗人府越看越覺得奇怪,本想叫住她,但她已經上了第一班電梯,他根本追不到,只得告訴自己先看看情形再說。
而回到房間的白曉舟,情況則是好多了,頭不再那麼痛,也不再那麼想吐。
「妳要去賭場玩嗎?」同房的大姊興致勃勃。
她搖頭。
「我想躺下來休息。」她知道同團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會去賭場,她可能是那唯一剩下來的百分之一。
「那我就先自己去了,妳想玩的時候,再下來玩。」同房大姊說完話便拿起皮包走人,下樓到賭場廝殺。
白曉舟單獨留在房裡躺著休息,大約三十分鐘後,同房大姊又再度回來,說沒什麼好玩。
「妳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感冒了?」同房大姊看出白曉舟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過來關心她。
「嗯。」白曉舟點頭。「我也不知道何時染上感冒的,下午從遊樂場回來以後就開始頭痛。」飯也吃不下。
「妳有帶感冒藥來嗎?」同房大姊問。
「沒有……」說來慚愧,她什麼藥都帶了,就是沒帶到感冒藥。
「那妳要不要吃這個?」同房大姊從她的袋子中掏出好多瓶瓶罐罐。「這是我常吃的營養食品,可以增強抵抗力,對治療感冒也很有效。」
「不用了,我是特殊體質,怕會過敏……」白曉舟婉拒。
「不會過敏。」同房大姊極力保證。「這些健康食品都是用天然植物製成,還有說明書,妳看!」
同房大姊從袋子裡翻出的說明書,就像小海報那麼大張。白曉舟仔細看了一下,發現說明書上寫得天花亂墜,但並未清楚標明成分,而且是直銷公司出產的產品,市面上聽都沒聽過,看得她猛吞口水。
「我還是不要亂吃好了……」萬一不幸引起過敏,她就完了……
「沒關係的,這是健康食品,對身體有益,大姊不會害妳。」接下來,同房大姊又開始針對她帶來的藥和產品目錄詳加說明,白曉舟表面雖然頻頻點頭,但私下懷疑她是這家公司的直銷人員,只是不敢當面拆穿。
「快點吃。」同房大姊非常熱心的塞了兩顆藥丸給她,硬要她吞下。
「但是萬一有阿司匹林……」她鐵掛。
「不會的啦!」同房大姊拍胸脯保證。「健康食品裡面怎麼可能會有藥物成分?這些都是天然的植物提煉而成……」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直銷課程,聽得白曉舟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只想拜託對方住嘴。
「所以裡面絕對不會有阿司匹林?」白曉舟難得截斷別人的話。
「不會。」同房大姊果斷的點頭。
「好。」為了不讓同房大姊繼續說下去,白曉舟拚了。現在她只能祈禱藥丸裡面都是些天然成分,不然她就等著發蕁麻疹。
「我先去洗澡了。」同房大姊親眼看她吞下藥,相當滿意的點點頭,說要佔用浴室。
白曉舟當然沒意見,反正她還要躺一會兒,等她休息了才要沐浴。
幾分鐘後,浴室隨即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白曉舟聽著聽著竟睡著了,連同房大姊何時離開浴室都不知道。
「……」她睡得不是很安穩,床上的她一直作夢,夢見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情節。
「妳很癢吧?」夢中的大壞人邪笑地說。
「對,好癢。」夢中的她拚命點頭。
「等一下妳會更癢。」壞人笑得可樂了。
「為什麼?」她不懂。
「因為妳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壞人說。
「我?」她指指自己。
「對。」
然後,夢境突然消失不見,她只得張開眼睛。
……她在作夢,不,應該說她的過敏發作了,夢境只是反映現實。
白曉舟醒來以後才領悟,她為什麼睡不安穩。她的雙腳此刻爬滿了紅疹,耳朵也很不舒服,在在影響她的睡眠品質。
好難過。
她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來檢查過敏的狀況。不算太糟,只有幾處紅腫,運氣好的話,明天就會消失。運氣差的話,可能會一直持續到她回台灣為止,但無論是哪種情形,今晚她都別想睡了。
白曉舟不是第一次過敏,亦相當清楚它的威力。她悄悄地溜下床,同房大姊早已呼呼大睡,還兼打鼾,看得她好羨慕,也好怨恨,她要是沒聽她的話吞下那些藥丸就好了。
房間內的暖氣呼呼地吹,雪國用來保暖的工具,此刻對白曉舟來說卻形同最致命的武器,皮膚過敏最怕熱,看來她得出去走走了。
為了怕吵醒同房大姊,白曉舟一口大氣也不敢喘,悄悄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很小心地開門。
門外的空氣果然比房間內要好上許多。暖氣固然舒服,但容易造成頭部缺氧,還是走廊的空氣新鮮……
「妳怎麼在外面閒晃?」她好不容易才「蹺家」一次,就被抓個正著,抓她的人不消說又是跟她最有緣的宗人府;她的隔壁鄰居。
「你、你怎麼在這裡?」嚇死人了,要不是走廊的光線夠亮,他鐵定會被當成鬼。
「我住妳隔壁。」他指指她身後的門板,白曉舟這才發現自己擋住人家的出入口,連忙臉紅讓開。
「對不起。」怎麼這麼巧?四天以來他們第一次住同一層樓,而且還是隔壁鄰居。
「沒關係。」他瞇眼看她,她的臉紅得像蘋果,在燈光下特別可人。
「幹嘛不睡,跑到外面來?」之前看她不對勁,後來就沒再出現,原本以為她好了,怎麼知道竟出現在他房門口。
「我……」她低下頭,不知道能否將事實告訴他,他知道了鐵定開罵。
「快說。」他的眼睛瞇得更緊了,並且迸出殺氣。
「就……」她吞吞口水。「就那個、那個……我、就那個皮膚過敏睡不著嘛,只好出來散步……」
「妳皮膚過敏發作?」這倒新鮮,她有這毛病?
「嗯……嗯。」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是蕁麻疹,我要是不小心吃了含有阿司匹林成分的藥,都會這樣……」
「吃藥了沒?」皮膚過敏最麻煩,癢起來煩死人。
「沒有……」她回答得小小聲。「我沒帶皮膚過敏的藥來……」
「妳帶了一堆藥,卻忘了帶抗過敏的藥?」他的聲調忍不住揚高。
「呃……」還有感冒藥也沒帶啦……
「會被妳氣死,進來!」宗人府一面罵,一面拿鑰匙開門並把她推進去。
白曉舟被推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進了他的房間。
「坐下,還有,自己倒一杯水。」宗人府一進房間,就下達一連串指示。
「你要幹嘛……」她話還沒說完,一顆白色藥丸就丟過來,她反射性接住它。
「這是抗過敏的藥,妳馬上吞下。」宗人府的口氣很不好,大有她不乖乖照做,就等著領死之勢,她立刻照做。
「……咕嚕……」在他嚴厲的目光下,她乖乖吞下藥,吞完了以後,把杯子整齊放好,之後就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這是她第一次跟他獨處,而且兩人又靠得這麼近,她的心,免不了撲通撲通地跳,真怕他會聽見她的心跳聲……
「妳怎麼會吃阿司匹林?」既然知道自己對哪種藥物過敏,就該遠離那種藥物。
宗人府不客氣的瞪她。
「呃……」太殺風景了吧,她在想些浪漫的事,他卻問她這個問題……
「嗯?」他管她腦中在想些什麼,不好好交代,絕不放過她。
「就……」好可怕,光低狺就能嚇死人。
「說清楚。」他不只吼聲嚇人,眼神也很夠看,三兩下就把她想隱藏的事實逼出來。
沒辦法,她只好把事情從頭到尾大約說了一次,說完以後宗人府沉默,她只得也跟著靜下來。
不會是想罵她吧……
「笨蛋!!」
她沒猜錯,他的確是要罵她。
「妳沒弄清楚藥丸的成分,人家隨便一鼓吹,妳就把它吞下去,難怪會過敏!」這女人是少根筋還是怎樣,做什麼都會出錯,簡直是氣死人。
「但是、但是我不好意思拒絕啊……」當時的情況真的很為難的嘛……
「那妳癢死活該!」他一點都不同情她。「我記得妳那位大姊也是臨時冒出來的吧?妳當時就該拒絕。」也不至於產生日後的問題。
「她又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拒絕她……」太不近人情了……
「就算她是故意的,妳也不會拒絕,妳就是這麼一個濫好人。」現在才來頭痛。
白曉舟被罵得有些難堪,一雙小狗似的眼睛忍不住眨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被欺侮得多慘,實際上他也不過罵她幾句而已。
「我不知道你也會隨身攜帶藥品。」他看起來就是一副酷到不在乎任何事的模樣。
「因為我剛好也是過敏體質。」他極不爽地看著她,彷彿他們擁有相同體質是件多丟臉的事,她的眼睛又開始眨巴起來。
他也是過敏體質耶……
「好一點了吧?」他問她。
「呃,應該有好一點了。」光顧著看他,都忘了自己正在過敏,他真是帖最好的良藥。
「那就好。」他倚著牆壁看向窗外。「今天的氣溫很低,說不定會下雪。」
「下雪?」聽見這兩個字,她的眼睛都亮起來。
「嗯。」他點頭,再一次覺得燈光下的她特別具吸引力,好想咬一口。
「我從來沒看過下雪。」雪花片片,一定很漂亮。
「是嗎?」他聳肩,不對她的說詞多批評些什麼,算是很難得。
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白曉舟心想或許她該走了。
「謝謝你的藥,我先回去了。」白曉舟從椅子上站起來。
「晚安。」他也不留她,以免自己真的做出什麼蠢事來。
「晚安。」她不知道他腦中的想法,只覺得他未免太無情,至少該問她要不要喝杯茶嘛!
白曉舟帶著沮喪的心情走向門口,還沒握到門把,猛然想起──
「啊,我忘記帶鑰匙了!」怎麼辦……她無助地望著他。
「按門鈴或在門口打地鋪,隨便選一個。」宗人府實在不太想搭理她,因為他已經氣瘋。
「可是我怕如果按門鈴的話,會吵醒大姊。」會很不好意思……
「那妳是選擇在門口打地鋪了?」他挑眉。
「呃……」白曉舟不曉得他是跟她開玩笑,還當真思索起來。
「算了,今晚妳睡在這裡好了。」誰叫他要雞婆,只有好人做到底,讓她在房裡過夜了。
「睡、睡在這裡?」白曉舟聞言吞吞口水,心跳得好快。
「不然呢?」他瞪她,而她畏縮,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但是我還沒洗澡……」他肯收留她是很好啦,但還有別的問題……
「搞什麼……」他氣得頻頻詛咒。「這件衣服拿去,反正妳長得夠小,應該足夠遮到大腿,剩下來的部分再想辦法。」截肢。
宗人府丟給她的,是一件寬大的襯衫,純白色,布料很好,摸起來很舒服。
「謝謝……」她鼓起勇氣跟他道謝,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只好趕緊進浴室洗澡。
水嘩啦啦地沖在她身上,洗去她一身疲憊。在水溫的安撫下,她的心情鎮定許多,甚至開始哼起小調。
……這該死的女人到底有沒有神經啊?在陌生男子的房裡,緊張都來不及了,居然還有心情唱歌?
對於她這種無厘頭的反應,宗人府哭笑不得,手中的雜誌也「砰」一聲放下,起身倒酒。
真難喝的酒,飯店提供的酒果然沒有一瓶品質好的。
皺著眉頭,一飲而盡,宗人府真想直接砸了手中的空杯子算。
要嘛就是一小瓶,再不就得自己到酒吧喝酒。他一定是豬頭,才會答應遞補表妹的名額,參加這次的旅行團,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愚蠢透了。
「啦啦啦……」
最蠢的是他的行為。
他瞪著浴室的門板,把玻璃架上最後一瓶酒也開了。
早知道她這麼麻煩,當初他就不該叫住她,讓她在房門口打地鋪算了,他也不必喝這麼難喝的酒。
浴室內歌聲乍然停止,爾後傳出一陣窸窣的聲音,宗人府把手中最後的半杯酒喝完,再次坐回椅子上,拿起雜誌。
浴室門緩緩打開,接著一顆頭伸出來,彷彿在考慮該不該走出浴室。
「……嗨!」白曉舟對著椅子上的宗人府揮揮手,他的臉繃得好緊。
宗人府從頭到尾都沒給她好臉色,只是一直瞄著她的上半身,至於她大腿以下,則是還藏在門板後,只看見襯衫的下襬。
他臉色怎麼這麼壞……
白曉舟實在不想離開浴室,但老是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雖然他的臉色不好,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去了。
白色的襯衫,像塊沙龍一樣掛在她身上。她人是不高,白色襯衫也只及她的大腿肚。其餘的部分,也只能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燈光下,接受他的審視。
白曉舟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兩隻腿也一直發抖,怎樣都鎮定不下來。
「都失戀二十幾次的人了,見到男人還會緊張?」見狀,宗人府忍不住出言諷刺。
她笑笑,她是戀愛了二十幾次,但卻從來沒有單獨在男人房裡的經驗,當然也沒有SEX這方面的經驗,要她不發抖,比登天還難。
這些令人困窘的話題,當然她不會提起。她已經夠緊張了,沒有必要增加自己的困擾,或聽更多的嘲諷。
一股難堪的沉默瀰漫在他們之間,白曉舟總覺得她該說些什麼,氣氛才不會一直這麼尷尬。
「今晚……今晚是聖誕夜。」
「所以呢?」他眉頭挑得老高。
「所以……」沒事,她只是隨便找個話題,免得被悶死。
「妳到底想說什麼?」他緊繃著眉頭的模樣好嚇人,她又開始畏縮起來。
「沒什麼……」她只是想講今天是聖誕夜,他的臉色能不能好一點,如此而已。
「妳有什麼想法,就應該要勇敢說出來,這才對。」討厭她老是一副畏縮的模樣,宗人府放下手中的雜誌,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
「我沒有什麼想法……」……不對,她有一大堆想法。除了希望他的臉色能變好以外,還有更多不切實際的幻想,這些她都希望能夠說出來。
「說啊!」他支起她的下巴,不許她逃避。更不許她嘴裡說是一套,實際做是一套,他最討厭偽善的人。
被他這麼一逼,白曉舟當真亂了手腳,一方面也是聖誕夜的關係,她竟然不顧一切喊出──
「我喜歡你!!」說了以後才趕緊捂嘴,慘了,她怎麼這麼大膽?
白曉舟自己也沒想到她竟然敢說,她猜想他也沒料到她居然敢告白,呆得跟木頭人一樣。
他一定是想,像她這麼笨的女孩子竟然也敢喜歡他,真是跟天借膽了。
「是你自己叫我說出來的,我現在說完了,再見!」放完馬後炮她就想落跑,未料會被一隻手撈回來。
「妳溜得這麼快做什麼?我都還沒回答妳呢!」宗人府的反應是慢了些,但他很快就回神,這會兒正橫眉豎眼地瞪她。
「那你的回答呢……」她困難的吞吞口水,轉頭看向他。此刻他的手臂正環注她的腰,像條繩子將她捆得好緊,她只得乖乖等待答案。
「妳真想知道?」他不可一世的樣子真迷人,也真氣人。
「嗯。」她點頭,她是真的想知道他的想法。他對她有沒有意思,會不會喜歡她?
宗人府給她的答案教人意外,他不用言語,而是直接抱她上床。
「宗人府……」她頓時口乾舌燥,整個思緒亂成一團。
「閉嘴。」他第N次叫她合上嘴巴,不讓她說話,不過這根本做不到。他擾人的舌正深入她的咽喉,喚醒她沈睡已久的慾望。
……
他的舌頭,好像帶有一點點酒味,他是不是喝酒了?
想著想著,白曉舟很快陷入熱吻之中……
他一定喝酒了。
隔日清晨六點鐘不到,白曉舟從睡夢中驚醒,才搞清楚怎麼回事。
她迷迷糊糊地看著身邊的宗人府,他還在睡覺,睡容沈靜且安詳,好像睡著了的戴維雕像,渾身充滿了力與美。
他們、他們!
捧著發燙的臉頰,昨晚發生的事在她的腦中打轉,一幕幕躍入她的眼前。
首先,她因為皮膚過敏睡不著,到走廊散步,因而遇見他。
接著,她沒帶鑰匙,不得不暫寄他的房間留宿,還借了他的浴室洗澡。
最後,她向天借膽跟他表白,他竟也沒有拒絕,一把抄起她放在床上,然後他們就莫名其妙的上床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白曉舟依稀記得,他吻她的時候,舌尖還散發著濃濃的酒味,那代表他們上床之前他喝了酒,說不定他是因為喝醉酒才糊里糊塗跟她上床的,等他醒來,會不會翻臉不認帳了?
實在是被他諷刺怕了,也因為自己天生沒有自信心。白曉舟在事情發生以後,心底竟湧上一股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衣服……她的內褲在哪裡?
有一則網絡笑話是這麼說的,通常女人在做愛後第一句話是:「我的內褲在哪裡?」現在她終於能夠體會。
慌慌張張又兼偷偷摸摸的找到內衣、內褲和上衣,白曉舟顧不得還在酸痛的大腿,悄悄溜下床,小心的穿上衣眼。
她沒有辦法面對他……不,她一定不能面對他。她必須在他醒來之前離開他的房間……不,或許還應該離開旅行團,她不想留下來看他嘲弄的眼神。
白曉舟匆匆地穿好衣服,趁著她還能思考前離開宗人府的房間。他還在睡,睡夢中的他,少了平日的尖銳,多了一分柔和的光采,在燈光照耀下更加迷人。
突然間,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他的大手掌握住她柔胸的影像,那是他們昨晚做愛的鏡頭,她頓時感到一陣暈眩,一刻也不敢逗留。
快逃,白曉舟,妳快逃!
白曉舟一心一意只想逃離宗人府的視線,於是悄悄鬆開握著的門把,將宗人府隔絕於她的視線之外。
光逃避他的視線還不夠,接著還要逃避他的人。白曉舟先是按隔壁房間的電鈴,同房大姊迷迷糊糊地起來開門,還問她幹嘛這麼早起?
她向來不太會說謊,因此支支吾吾了一陣子,就隨便唬卡過去了。同房大姊聽得一頭霧水,正想請她講清楚一點的時候,又看見她拖出行李箱,埋頭整理行李,同房大姊更加莫名其妙。
「怎麼這麼早就在整理行李,還不到六點。」他們的確預定今日返國,但是晚上的班機,他們一整天都還有行程。
「我臨時有事,不跟你們一起回去了。」她一股腦兒地把所有東西都丟到行李箱裡。
「妳要跳機?」所謂跳機就是指不跟同團回去,自行安排之後的旅程。
「嗯。」她胡亂點頭。「我在漢城的朋友臨時CALL我,說有事情要找我幫忙,叫我留下來。」胡亂點頭還不夠,她接著又胡亂編借口。
「這麼巧?」同房大姊仍是一頭霧水。「怎麼之前沒聽妳提過妳在漢城有朋友……」
「因為不重要啊,我就沒提了嘛!」白曉舟笑笑,兩手用力把行李箱壓上,就要跟同房大姊說再見。
「我去跟領隊說我不跟你們回去了,妳多保重。」白曉舟握了握同房大姊的手,又把尚未發酵完畢的泡菜留給她,接著便提起行李去找領隊,一直到她走得不見人影之後,同房大姊才想起,她沒留下電話地址。
見到了領隊,白曉舟天花亂墜的編了一些朋友有多需要她的謊言,一邊說,一邊覺得不安。尚未清醒的領隊除了點頭之外別無他法,客人要跳機,他這個領隊又不能強留人下來,只好隨她了。
當天早上天還未亮,就看見一個瘦弱的女生,扛著一大箱行李走出飯店。一直到出了飯店,白曉舟才發現外面在下雪,而且雪量還不小。
她仰起頭,看著雪花從天際直落而下,猜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雪的?也許是昨晚。
白色耶誕……
想起昨晚,想起她第一次在機場遇見宗人府的情景。白曉舟不自覺地伸出手捕捉雪花,以彌補她得不到的愛情。
宗人府同樣被夢境驚醒,轉頭看向窗外紛落的雪花。
……下雪了,雪花像是白色巧克力片,又像是糖霜似地覆蓋在建築物上,雪國景色看起來格外美麗。
……她人呢?
宗人府一起床,就急著找白曉舟,可是她不在房裡。
……該死,跑哪裡去了?
他一生從沒有和女人過夜,起床後對方卻跑得不見蹤影的經驗,感覺起來特別難堪。
……也許她覺得不好意思,先回房去,等等就會出現。
宗人府替白曉舟找借口,一方面自己也需要,他從沒有料到他們會上床。
他看看腿間沾著的血跡,瞬間不知做何感想,她竟然還是處女。
……
「Shit!」他忍不住開罵。
都說自己交了二十幾個男朋友,結果卻比只交了一個男朋友的還純潔,真是莫名其妙。
對宗人府來說,男女關係從來只是成人間的遊戲,他並不特別重視。可不知怎麼地,每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白曉舟那張小臉就會自動閃進他腦海裡,悄悄在他心中佔領一個位置,揮都揮不走。
……他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宗人府一生從沒像現在這般不確定過。
他做什麼事都很篤定,幾乎到接近自大的程度,唯獨這件事能讓他猶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和她見面。
……啊,管他的!
爽快地搖搖頭,宗人府決定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喜歡就喜歡,頂多承認自己中箭落馬,喜歡上一個笨蛋就是。
宗人府一心認為,白曉舟是因為不好意思跟他見面,才暫時回房間。因此當他在餐廳也沒看見她,在大廳等待退房她也沒出現時,才會顯得特別驚訝,她到底上哪裡去了?
不得已,他只好去找領隊,只見瘦小的領隊不在意地答道──
「哦,白小姐啊!她說漢城朋友臨時有事,不跟我們回台灣了。」換句話說就是跳機。
「她什麼時候說的?」宗人府聞言臉色發白,這小妮子什麼時候有朋友在漢城,他怎麼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領隊解釋。「她一大早就來按我房間的電鈴,說是漢城朋友臨時胃痛還是得了肝炎……我想不起來了!總之,她特地來通知我不能一起回台灣,還拚命道歉,真是個好女孩。」值得嘉獎。
「……她有沒有留下漢城朋友的電話或是地址?」不對勁,這小妮子分明在躲他。
「沒有耶。」領隊遺憾地說。「她只跟我說再見,就匆匆離去……啊,外面在下雪!真不巧,要回台灣了才在下雪,不知道會不會延誤到班機……」
比起白曉舟來,領隊顯然還比較在意天氣,一見到下雪,馬上扯開話題。
宗人府愣愣地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極想殺了白曉舟洩恨。
他居然被甩了。
他差點沒吐血。
想他宗人府,只有拋棄女人的分,還沒被女人拋棄過,她是第一個。
……算她有種。
宗人府的眼睛倏然迸出一道冷光。
蒼天有眼,最好不要再讓他遇見她,否則有她好看。
他發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1:58
第七章
經過了一番折騰,白曉舟終於回到台灣。
當初她毅然決然決定跳機的時候,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多問題,更沒有想到,她破破的英文竟這麼好用,幫了她一個大忙。
自從白曉舟當天跳機之後,她經歷了拖著行李在大雪中流浪、自己找飯店……種種自助旅行者常做的事。她甚至自己訂機位,自己坐巴士去機場。由於她是臨時跳機,原先的機票是團體票不能用,她只好重買一張機票回台灣,花了比原先旅行團多雙倍的價錢。
無論如何,她終於回到台灣了,這是最令她感到欣慰的事。
她又可以開始過原先的日子,開始打奶油、開始和朋友談笑。韓國那段艷遇,就當它是一場春夢,什麼都沒發生,這才是正確的人生態度。
白曉舟一直說服自己,和宗人府的相遇只是一場夢,她應該專心過日子,不要再想他。
耶誕假期前後,算是糕餅業的旺季。托她家的小蛋糕店之福,她也一直忙得沒有空去想宗人府,等時間空下來,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她幾乎都忘了他。
注意;是幾乎,不是全忘哦!雖然她表面上沒變,一樣迷糊,卻多了份心不在焉,連嘉兒尖酸刻薄的言語都可以聽不見,可見她根本沒忘記他。
「白曉舟,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到她家找她玩的李嘉兒火了,卯起來朝她開罵。
「啊,妳在叫我?」白曉舟壓根兒沒注意好友的語氣,還在神遊。
李嘉兒歎氣。
「妳很不對勁哦,曉舟。」李嘉兒的表情有些擔心。
「哪有?」白曉舟死不承認。「我只是感冒而已。」
「又推說感冒。」李嘉兒瞪她。「妳以為我和珊瑚有那麼好騙?今天她要不是臨時被抓去監考,也會一起過來拷問妳。說,妳在韓國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有艷遇了?」不愧是女生,嘉兒雖然外表大而化之,內心倒是挺細膩的。
「沒這回事。」白曉舟心虛的說謊。「像我這種倒霉鬼,哪會有什麼艷遇?妳們別亂猜了。」
「我們亂猜?妳分明就不對勁!」李嘉兒嗤之以鼻。「從韓國回來以後妳就是那副死樣子,而且我還聽說妳跳機,如果真的沒發生什麼事,幹嘛跳機?」
「我不是說過我是因為沒趕上飛機,不是故意跳機……」白曉舟辯解。
「去騙三歲小孩吧,我才不信。」這什麼爛理由。「旅行團跟得好好的,會突然沒跟上隊伍?這裡面一定有鬼。」
李嘉兒說得沒錯,這裡面確實有鬼。但白曉舟已經夠難過了,同時也想保有一點點私人秘密,於是守口如瓶,無論李嘉兒怎麼刺探都沒用。
「好吧!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叫妳去韓國旅行。」見她變得如此奇怪,李嘉兒第一個認錯。
白曉舟笑笑,現在她沒有說笑的心情,只想大哭一場。
她好想他……真正分別了以後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但已經來不及了……
「瞧妳那副死德行,我們出去走走。」受不了白曉舟哀傷的嘴臉,李嘉兒決定擔負起救火隊的任務,救她脫離痛苦的深淵。
「不用了,我真的好累,只想休息……」
「累什麼累?」李嘉兒瞪她。「真正累的人是我,要陪妳說話,還要聽妳咳聲歎氣,最慘的是,妳還不肯告訴我什麼原因。」超沒義氣。
「嘉兒……」她真的不想出去散步……
「走啦!」李嘉兒這人向來霸道慣了,根本不聽人解釋,硬是把白曉舟從床上拉起來,催促她換上衣服,一起出門。
白曉舟本來就拗不過李嘉兒,再說李嘉兒也是好心,特地繞過來關心白曉舟,她再不領情,就太說不過去了。
兩個女生有說有笑的下樓,白曉舟原本想說穿好鞋子後去跟她父母報備一聲,沒想到父母兩人待在小小的廚房裡,好像在交談。
「……店裡的情形越來越糟,該怎麼辦?」白曉舟的母親不知道兩個女生就躲在布簾後面,逕自歎氣。
「不曉得,再看看,總是會想到辦法的。」白曉舟的父親安慰他老婆。
「再想不到辦法,我們這間店也完了。」白曉舟的母親苦笑。「情形一直沒改善,再這樣下去我們勢必繳不出貸款,被迫讓出店面。」
「就怕我們想廉讓,也沒人想買。」白曉舟的父親比他老婆還悲觀。「我們的店這麼小,又位在小巷子裡面,要不是有這些左右鄰居幫忙,早關店了。」
「但總不能一直靠這些左右鄰居啊!」白曉舟的母親頭痛。
「是啊!」白曉舟的父親何嘗沒想過這個問題。「今年的耶誕蛋糕雖然賣得不錯,但原料都漲價了,成本也跟著漲價,可是我們還是跟去年賣同樣價錢。」
「大家都是老鄰居了,不好意思跟他們說要漲價。」住在這附近的人,大都是小康家庭,能買蛋糕過節就不錯了,不好再要求。
「我也知道。」這次換白曉舟的父親歎氣。「但是店裡的情形再沒改善,我們的店就要不保了,一定要想辦法沖高營業額才行。」
「但是我們的店面這麼小,又沒什麼裝潢,全靠口碑……」難哪!
「要是有人肯幫我們就好了……」但這種人要到哪裡找……
「唉!」白家夫婦同聲歎氣,躲在簾後的白曉舟則是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家裡是這種情形。
「走,我們到外面去。」李嘉兒用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個大女生偷偷摸摸地一直摸到大馬路,才敢吐氣。
「沒想到妳家的情形這麼糟,真傷腦筋。」李嘉兒向來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從不矯情。
「我也沒想到。」白曉舟壓根兒不知道家裡的真實狀況,她還以為一切很好呢!
「伯父和伯母也真辛苦,從早到晚做蛋糕,卻賺不到什麼錢,還得擔心店會收掉。」說到經營事業,李嘉兒心有慼慼焉,因為她現在就承擔這樣的工作。
「都是我不好,沒早一點發現到爸媽的處境,害他們這麼煩惱。」白曉舟責怪自己。
「得了妳。」李嘉兒反過來瞪她。「就算妳知道,又能怎麼樣?妳只會打奶油。」對現實幫助不大。
「我、我還可以出去打工。」以前她不知道真實情形便罷,現在知道了,當得盡一份心。
「也對啦,妳是家中的長女,本來就該為家裡打算……」她還是獨生女呢,曉舟算幸運了。
「那我──」
「等等!」
白曉舟原本是想拜託她幫忙留心打工機會的,沒想到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嘉兒攔下。
「妳還記不記得我那個從小混到大的好朋友Peter?」李嘉兒靈機一動,將腦筋動到兒時玩伴的身上。
「記得。」白曉舟點頭,好端端幹嘛突然提起他?
「他家不是開飯店嗎?」
白曉舟又點頭。
「那就對了!」李嘉兒眉開眼笑。「他家的飯店裡面設有許多餐廳,其中還有不少供應下午茶,妳家的蛋糕要是能配合午茶販售,妳家的店就有救了。」
「可是、可是妳不是說過他的脾氣很怪,不喜歡私下接受朋友的拜託?」家裡有救是好,但總不能害了嘉兒……
「管他的!」李嘉兒反而不那麼在意。「只要能幫伯父們母多賺一點錢,偶爾耍點賴有什麼關係……」她聳肩。「不過妳也不能光在旁邊納涼,也要盡點力才行。」
「我能做什麼……」能用到她的地方,她當然一定會去做……
「當然是跟我一起去見Peter。」這還用說嗎?
「耶,我跟妳去見他?!」白曉舟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
「這是一定要的好不好?」幹嘛大驚小怪,呿。「這件事萬一談成了,以後妳就是負責跟他接洽的人,當然要親自去。」
「可是這種小事,應該不必麻煩到他吧?他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是不太瞭解一間飯店的總裁都做些什麼,但她猜想應該不會管到蛋糕。
「這對他是小事,對妳家來說可是一件大事,妳到底想不想幫伯父伯母?」李嘉兒發火了。
「想……」白曉舟吞吞口水。一來她的果凍性格適時發揮作用,二來她也真心想幫她的父母。想想自己也真自私,家裡的情形都這麼緊急了,她卻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真是太差勁了。
「那我等一下就打電話給Peter,妳準備好蛋糕跟我去飯店……記得哦,要把店裡最好吃的蛋糕都帶去,我會說服Peter那怪人,採用妳家的蛋糕。」她對曉舟家的蛋糕有信心,一定能俘虜Peter挑剔的胃。
「好、好。」有信心固然很好,但白曉舟懷疑事情能否如李嘉兒說得那麼順利。就她記憶所及,那個Peter根本是「怪咖」一個,哪有這麼好說服?
「安啦!」見她一臉遲疑,李嘉兒跟白曉舟拍拍胸脯保證一切會沒問題,包在她身上。
「嗯……」也許是她太杞人憂天,她真的覺得事情不會那麼順利。
李嘉兒從小混到大的兒時玩伴有兩個,一個是Peter,另一個是韓炎。Peter是有經過她認證的兒時玩伴,韓炎則否,她一直視他為羞恥,提都不想提,也不許別人提,反正她就是很討厭他就是了。
娘娘腔的嘴臉、粉嫩的外表,既粗俗又沒內涵,這大體上是李嘉兒對韓炎的評語。
白曉舟雖然覺得嘉兒形容得太過分,但她沒有資格說話,現在的她,反而對另一個Peter比較感興趣。
拜託拜託,讓他答應嘉兒的請求,採用她家的蛋糕吧!
白曉舟每天晚上都跪下來向神祈禱,希望好友口中的「怪咖」能大發慈悲,給她家的蛋糕店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
她的誠心禱告,終於在第四天得到應驗,李嘉兒打電話來了。
「曉舟,快準備好妳家所有的蛋糕,我們去見Peter!」白曉舟一接起電話,就聽見李嘉兒在電話那頭興奮的喊道。
「真的嗎?!」白曉舟叫起來。「他真的答應要採用我家的蛋糕?」
「妳想得太美了。」李嘉兒當場潑她一桶冷水。「他只答應說要『見』,沒說要『用』,事情哪有這麼順利?」有的話那才真的叫天下太平。
「那不是……」白曉舟渾身的氣都垮下來了,虧她那麼高興……
「先不要洩氣。」李嘉兒勸道。「Peter這個人我知道,他若肯答應要接見妳,那就表示妳起碼有一定range的機會。」
「真的,幾成?」白曉舟一聽有機會,馬上又活過來。
「一成。」李嘉兒說。
白曉舟差點沒有當場昏倒在電話旁,這和「沒有希望」,有什麼不同……
「總之,這是一個機會。」李嘉兒的看法與她不同。「我已經和Peter約好下午一點去他的辦公室見面,妳趕快準備,千萬不要遲到──」
「可是嘉兒,我還沒有跟我爸媽說!」白曉舟趕在李嘉兒掛電話前攔住她。
「那就先不要說。」曉舟真囉唆,問題一堆。「反正我們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成功,妳若先跟伯父伯母說了,到時候萬一不成功怎麼辦,他們豈不是更難過?」
別看嘉兒一副男人婆的樣子,心思可細膩得很,至少比她考慮周詳。
「好,我曉得了,我會準備好蛋糕等妳。」白曉舟很感激好友的幫忙,為了說服兒時玩伴,嘉兒她一定費了不少口舌,真難想像嘉兒求人的樣子。
說起她們這三個高中時期的好友,可有一籮筐聊不完的話題。她們的個性迥異,家境也都不一樣,卻能湊在一起。
就拿口舌最鋒利的嘉兒來說吧!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家境也最好。她父親是國內一家知名廣告公司的老闆,專門承接國內務大企業的廣告業務,生意好到做不完。
至於珊瑚,就更妙了。她從小父母雙亡,全由一群叔公叔伯、姨婆嬸婆扶養長大,生活自是比一般人嚴謹。照理說她在這麼嚴謹的環境下長大,個性應該會很保守才對。事實上她反而是她們三個之中最開放的人,只是在長輩面前,她還是得假裝保守,凡事聽話,甚至聽從長輩的建議,乖乖到女校去擔任國文老師,想想真是難為她了。
這麼說來,三個好朋友之中就屬她最沒用、最笨了?
白曉舟一想到就慚愧。
嘉兒為了日後能順利接管公司,現在已經積極參與公司的運作,珊瑚也很認真教學,唯獨她年紀一大把了,什麼都不會,只會在家裡做蛋糕,而且技術還比她弟弟差。
想到自己竟然連蛋糕都做不好,白曉舟就一陣無力,幾乎提不起勁來……
不過,沒有關係。
她忽然渾身是勁。
只要能順利通過Peter那一關,她就能幫家裡一個大忙,她家的蛋糕店也不用關門了。
我已經和Peter約好下午一點去他的辦公室見面,妳趕快準備,千萬不要遲到。
耳邊響起李嘉兒的警告,白曉舟急忙收起思緒,專心去準備蛋糕。她忙著忙著,忍不住又想起嘉兒,和她的兒時玩伴Peter,猜想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應該是一個怪人吧?
白曉舟猜。
根據嘉兒的說法,他這個人很難相處,脾氣又很差,經常陰陽怪氣的。她甚至懷疑,他交得到女朋友。但她又說過,女人對他趨之若鶩,他要一個月換一個女友也沒問題,反正很矛盾就是了。
既難相處又矛盾,她居然要跟這樣的人見面,想到就令人頭皮發麻。
不過,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嘉兒的脾氣。她要是敢遲到,就等著被她砍死,她可是很凶的。
身為善良小老百姓的白曉舟,為了保住小命,一刻都不敢耽擱,半個鐘頭內就將所有蛋糕準備完畢,通通裝進一個大盒子裡,等待李嘉兒過來載她前去進貢。
她像女奴一樣地捧著蛋糕,站在門口等待李嘉兒。十二點鐘一到,李嘉兒便準時出現在她家門口,帥氣地幫她打開車門。
「妳站多久了?」李嘉兒問。
「半個小時。」白曉舟答。
距離她打電話給她不過才一個鐘頭,很好,有進步。
「該帶的東西都帶了吧?」儘管如此,李嘉兒還是不放心,怕白曉舟迷糊的個性會壞事。
「都帶了。」白曉舟把手中的盒子舉得好高。「我帶了起司蛋糕、草莓蛋糕、黑森林蛋糕、栗子蛋糕,還有──」
「好了,不必說了,我知道了。」再說下去她會睡著。「我對妳家蛋糕的口味有信心,就怕妳臨場反應不好搞砸。」功虧一簣。
「應、應該不會吧……」她有這麼差嗎……
「當然會。」李嘉兒瞪白曉舟一眼。「我警告妳,這可是我連續鬧了Peter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魯』來的機會,妳可要好好把握,盡力表現,懂嗎?」
對方不好搞,這事大家都知道,白曉舟當然也不敢掉以輕心。
「懂、懂。」不懂也要裝懂,不然恐怕還沒見到那個難纏人物,她就先中箭身亡,嘉兒的脾氣超可怕的。
她們先去吃了午餐,接著才去Peter的辦公室。白曉舟一到達Peter家開設的飯店就嚇壞了,她原本以為會是那種二星級的小飯店,沒想到卻是五星級的大飯店。
「真、真是飯店耶!」她抓緊手中的盒子,猛吞口水叫道。
「不然呢?」李嘉兒奇怪地看著她。「飯店不叫飯店,難道有別的名稱?」
「不是啦!」白曉舟解釋。「我以為妳朋友家的飯店,是那種專門用來租給情人過夜,或是學生畢業旅行的飯店,沒想到這麼大……」
「那是賓館吧?」被她這麼一攪和,李嘉兒也亂了。「不過也有飯店的確就像妳描述的那樣啦!叫商業旅館……」
「嗯嗯。」白曉舟狂點頭。
「或是商業飯店……」
「嗯嗯。」白曉舟又點頭。
「哎,不管,總之就是飯店。」真會被曉舟煩死,這種瑣事管他那麼多幹嘛?「Peter家不只在台北有飯店,中南部也各有一家,目前計劃在東部也開一家,所以忙得半死。」她還去鬧他,真不好意思。
「哇,那不就是連鎖企業?」太佩服了……
「所以才叫妳不能搞砸。」李嘉兒瞪她。「妳想想看,光台北一家飯店就可以用掉多少蛋糕?四家飯店加起來,最起碼也有幾百上千塊蛋糕,那不賺爆了?」
白曉舟很少跑飯店喝下午茶,不知道飯店的蛋糕滑耗量驚人。更何況Peter家的飯店,本身就以各類餐廳聞名。若能好好把握,一網打盡,不要說保住店面,就連再增加新的分店都有可能,所以李嘉兒才會一再耳提面命。
「懂了嗎?」大約說完Peter家飯店的狀況,李嘉兒又一次提醒白曉舟,不要給她凸槌。
「懂。」嘉兒真兇,都說了她不會嘛!幹嘛這麼不信任她?
兩個大女生戰戰兢兢地走向Peter位於十樓的辦公室,另一方面,被公事纏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的Peter,卻是覺得煩死了,嘉兒在搞什麼鬼?拖到現在還沒有進來?
身為家族企業接班人的Peter,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光北中南三家飯店的業務量,就足以把他壓得喘不過氣,更何況還要忙著張羅東部的新飯店?
他已經夠忙了,偏偏嘉兒還來攪局,簡直是……
Peter不悅地低頭看表,準備一點鐘整她們要是再不到就要準時走人,他可沒時間跟她們蘑菇!
「喀喀喀。」
所幸,這兩個小妞還算準時,他正打算下樓買份三明治填飽肚子,一點半還要開會。
「進來。」他對著門外的女孩們皺眉,他打算最多只給她們半個鐘頭。半個小時一到,就打發她們走,絕不再多給一分鐘。
「Peter!」首先進辦公室的,是他小時候的玩伴──李嘉兒。他和嘉兒還有韓炎,小時候都是鄰居,他大兩人幾歲,算是大哥哥,所以才能忍受她放肆,不然早把她轟出去。
「我帶朋友來了,你跟她談一下。」李嘉兒當然也瞭解他的脾氣,他向來公私分明,這也是她欣賞他的地方。不過今天的情形不一樣,她最好的朋友面臨危機,說什麼也得幫忙才行。
「快進來呀!」李嘉兒催促在門口守候的白曉舟,只見她低著頭,手裡捧著裝滿蛋糕的盒子,就是不敢往前踏進一步。
「快啦!」李嘉兒捉住白曉舟的手臂,硬是把她拉進Peter的辦公室。從頭到尾Peter只看到一個超大盒子和兩隻手,至於手臂的主人,則是還藏在陰影之下,不知何時才要現身。
他突然覺得很無聊,認為自己在浪費時間。一個連頭都不敢抬的傢伙,還想要跟人談生意,趁早回去喝西北風算了──
「我叫白曉舟,是嘉兒的朋友,請多指教!」白曉舟依然不敢抬頭,但至少有把手中的蛋糕遞出去,勉強算是一種進步。
Peter原本不耐煩的表情當場僵住,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頭頂。白曉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李嘉兒也不知道,她的兒時玩伴為什麼一副見到鬼的模樣,太詭異了。
「Peter……」李嘉兒原本想問兒時玩伴怎麼回事,哪知他突然伸出手,叫她閉嘴。
「What's wrong?」李嘉兒不明究理的攤開雙手,弄不懂他搞什麼鬼,白曉舟也不懂,只得抬起頭來看對方。
「我是白曉舟……」然後,她的聲音就突然沒了,臉色變得和對方一樣難看。
「怎麼回事……」怎麼又多出了一個鬼,他們是在演鬼片嗎?
李嘉兒不知道兩人都見鬼了,誰也沒想到會再見到彼此,尤其是白曉舟。
「妳那漢城的朋友……身體還好嗎?」在眾多沉默的鬼中,Peter是第一個開口的人。
「我……」白曉舟已經不會說話,嘉兒的兒時玩伴──Peter,竟然就是宗人府,這怎麼可能?!
「掛點了吧!我猜。」宗人府的微笑比撒旦還可怕。「妳跟領隊說妳那位朋友臨時生病,需要妳的幫忙,好像是胃痛還是肝炎?」
「是肝癌──炎……」差點說成癌了……
「很好,反正都是相同的發音。」不清楚的人請查字典,裡面有說明。
「這是怎麼回事?」李嘉兒一頭霧水,根本不曉得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字典也查不到。
「嘉兒……」她恐懼地看著好友,希冀能從她那裡得到力量,不過這是奢望,宗人府根本不打算放過她,也沒忘記他曾經發誓。
「妳的好友,跟我在韓國認識。」宗人府顯然打算實現他的誓言,把他們發生過的事一一攤在陽光下。
「宗──」
「然後她和我發生了一夜情,隔天早上就跑了,還借口她漢城朋友生病,必須去照顧朋友。」他的報復非常徹底,不但把他們兩個相識的事情掀出來,連同他們上床的事情也一併揪出,聽得李嘉兒一愣一愣的。
「妳知道她在韓國有朋友嗎?」
李嘉兒搖頭。
「這就對了。」宗人府冷笑。「這小妮子明顯說謊,不但騙了領隊,也騙了我,妳就更不必說了。」
「嘉兒!」宗人府這個人太惡毒了,怎麼這樣分化她和嘉兒?
「再叫也沒有用,我瞭解嘉兒。」同是長年好友,宗人府比她更清楚李嘉兒的性格,她最討厭人家騙她。
「我不是故意──」白曉舟急著為自己辯解,沒想到李嘉兒的眼光比冰還冷,口氣比冬天還寒。
「還敢騙我說妳沒有艷遇,妳死定了!」
對,她死定了。光一個宗人府她就應付不了,現在連好友都加入敵方陣營,她還要不要活?
「我不管妳了!」李嘉兒氣極。「妳家蛋糕的事……妳自己去負責,哼!」
李嘉兒一方面是因為生氣,一方面也是因為想留給他們一個獨處的空間。撂完狠話就走人,白曉舟追都追不上。
「嘉兒──」怎麼掉頭就走?嗚……
白曉舟原本也想走的,無奈她的腿比人短,手裡又捧了一堆蛋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門關上,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噴火的惡龍。
「沒人可以救妳了,妳認命吧!」宗人府向來不是好心腸的人,尤其難忍被拋棄的恥辱。
白曉舟痛苦地看著宗人府,她又不是故意要拋棄他,她只是心慌嘛!幹嘛這麼計較?頂多他再拋棄她一次就是了……
「妳知道被笨蛋拋棄是什麼滋味嗎?」他不能原諒自己被當笑話看待。
「不知道……」她搖搖頭,總覺得大難就要來臨……
「跟笨蛋上床已經是一件可恥的事,事後又被笨蛋拋棄,妳知道現在我心裡是怎麼想?」
……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他做事一向莫測高深,一句心事也不肯吐露,她怎麼有辦法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呃,你想什麼……」雖然無法瞭解他的想法,但能瞭解他的眼神,他的眼睛正迸出冷冽的光芒……
「我想殺了妳。」她沒猜錯,他的確很不爽。
白曉舟困難地吞吞口水,她明白他內心的衝動,但她卻無意成為社會案件中的主角,這可怎麼辦才好……
「沒有和平一點的解決方法嗎?」比如說,摸摸她的頭,說他瞭解她的苦衷之類的……
「很難。」他冷冷地回道,擺明了不想講道理。
這下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的手裡還拿著蛋糕呢!
「宗、宗人──」
「喀喀!」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想求他饒了她,門外卻傳來一陣敲門聲,硬生生地將她的話打斷。
「對不起,總經理,大家都等著你開會。」敲門的人顯然是他的屬下,他聞言暗咒一聲後,回話。
「告訴他們,我馬上過去。」他對門外的高階主管下令。
「是。」屬下得到命令後,馬上回到會議室傳達宗人府的命令,宗人府低頭看表。
「一點半了。」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都忘了開會的事。
「那我……」白曉舟如蒙大赦的喘一口氣,終於可以離開他的辦公室……
他老大不爽地盯著她手上的盒子。
「那裡面是蛋糕吧?」他想起嘉兒在電話中拜託他的事。
她畏懼地點點頭。
「現在我要去開會,沒辦法處理這件事。」他忽地從口袋抽出一支鋼筆,隨手找了一張空白MEMO紙,寫上一些東西。
「這給妳。」他把寫好的MEMO,丟在她帶來的盒子上頭。「上面有我家的地址,妳明天早上十一點鐘,帶著妳家所有蛋糕來找我,到時候我再決定要不要採用妳家的蛋糕。」夠給面子了。
「但是──」
「我要去開會了。」他冷冷下逐客令,並為她開門。「照著原來的路回去,我不送了,反正妳時常落跑,應該很會認路才對。」
沒風度的男人,報復心特重。趕人之餘,沒忘記削人,把她韓國落跑的往事重提一遍,目的就是要她難堪。
但是她現在哪有空難堪啊!
被趕出辦公室的白曉舟痛苦地想。
她現在煩惱的,是明天要去他家的事情。
他家耶!怎麼辦?今晚又要失眠了……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2:19
第八章
雖說她是遭受威脅才去宗人府的家裡找他,不過白曉舟著實失眠了一整晚。
沒想到她會再遇見他,真的沒想到。
原本她已經準備將他塵封在記憶最深的角落,可就像她先前說的;他們真的很有緣,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相遇。
孽緣啊!
白曉舟哀嚎。
想說她好不容易才忘了他,正想力圖振作,好好為家裡盡一份心力的時候,他就出現了,完全是孽緣的極致表現。
既是孽緣,想必命運不會太輕易放過她,必定先把她整得死去活來,才會罷休。
苦命啊……
基本上白曉舟不想把自己歸類為王寶釧等級,但她實在不能不這麼想,因為再過一分鐘,她就要去按宗人府家的門鈴。
按電鈴之前她做了個深呼吸,一、二、三,按──
「叮噹叮噹!」她把電鈴按得又深又響。
按完電鈴後白曉舟抱著大盒子等待開門。宗人府住在大樓裡,大樓外表富麗堂皇,內部卻沒什麼特別。公共設施不是特別多,造型也沒特別豪華,還滿普通的。
不過,當她進到宗人府的房子裡面,就沒覺得這麼普通了。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房子內部裝潢超豪華,甚至還有獨立的吧檯,吧檯後面的櫃子裡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酒,就連喝酒用的酒杯都一副很貴的樣子。
白曉舟雖然習慣了在李嘉兒家中進出,也多少瞭解豪門生活是怎麼回事,但比起宗人府來,李嘉兒她家的背景似乎又矮上一截,難怪她不敢囂張。
一山還有一山高,就「囂張」這兩個字來說,珊瑚比她囂張,嘉兒又比珊瑚囂張,接著宗人府又比嘉兒還囂張,儼然就是大自然的食物鏈原則。
「進來。」
說到食物鏈,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在最下層,每個人都以欺侮她為樂……
「妳先在客廳坐一會兒,我正在換衣服,等我換好了再和妳談。」宗人府好像很忙,一邊出來開門,一邊扣襯衫,忙碌得跟顆陀螺似地,來來回回轉個不停。
她不安地將裝有蛋糕的盒子,放在沙發前端的桌子上,依言坐上沙發,然後規規矩矩地把兩手放在膝蓋上,偷偷瞄宗人府所在的房間,畏縮的樣子好像一頭即將被吞進狼肚的小綿羊……
「該死,領帶跑到哪裡去了?我快來不及了!」房內傳來一陣不耐煩的低吼聲,顯然野狼此刻比較感興趣的是領帶,不是她這頭小綿羊,她想太多了。
既然沒事可做,白曉舟只好亂瞄。瞄啊瞄啊,竟然給她瞄到一條銀色斜紋領帶,也許他就是在找這條領帶……
「到底放到哪裡去了?!」遍尋不著領帶的宗人府怒吼。
白曉舟只得站起來走到另一張沙發拿起領帶,慢吞吞地踱向宗人府的房間,剛好和衝出門的宗人府撞滿懷──
「是不是這一條?」她摀住差點被撞歪的鼻子,另一隻手伸得長長的。
宗人府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瞪她一眼,拿走她手中的領帶,當著她的面甩上門。
……是這條領帶沒錯,她猜得真準。
白曉舟不知道她招誰惹誰,是他自己叫她來他家找他,又不是她厚臉皮自願前來,幹嘛這麼凶啊──咦,這是?
突然間吸引住她視線的,是一張加框的相片,就擺在客廳轉角茶幾上最明顯的位置,她到現在才發現它的存在。
相片中的主角是她和宗人府,他手裡拿著泡菜,正要放進她手中的塑料袋裡,還沒放進去,就被拍起來了。
這是那天他們在「生活體驗營」所拍的相片,當時還被宗人府罵得半死,可他卻把它留下來了。
「我們快點把事情解決,我等會兒還得去機場接人──」就和白曉舟一樣,宗人府話講到一半,就被同樣一張相片吸引過去。
兩人同時看著那張相片,同時回想起那天做泡菜的情景,兩人頓時無言。
這是他們在一起過的唯一證明,若沒有這張相片為證,白曉舟會以為韓國那場邂逅,不過是過往雲煙,比煙火還要短暫。
只不過,煙火至少是美麗的,他對她卻只有恨意。她不明白為什麼,反正是一夜情,對他又有什麼損失?他幹嘛老是找她麻煩啊……
「妳帶來的蛋糕呢?」他老是惡聲惡氣。
「在、在這裡。」她如夢初醒地指著桌上的大盒子,他的表情還是一樣冷。
「妳不打開蓋子我怎麼看得見裡面,妳當我有透視眼嗎?」
更正,他不只惡聲惡氣,說話更是歹毒,不愧是食物鏈最上層的生物。
遇見鯊魚算她不幸,白曉舟也只得摸摸鼻子,小心把盒蓋拿開,裡面放了十幾種蛋糕。
「我把家裡的蛋糕全帶來了。」她鼓起勇氣進一步跟他說話。
宗人府顯然不怎麼欣賞她的勇氣,視線更是有意無意地住那張相片飄,彷彿還在回味當時的情景。
「你怎麼會想到買下那張相片?」不只他忘不了當日的時光,她也是。
「關妳什麼事?」他反問她,口氣非常沖。
她立刻畏縮。
「沒有……」他真的好凶。「我只是覺得可惜,我沒有這張相片……」
「活該,這叫報應,誰叫妳偷跑?這是老天爺給妳的懲罰。」宗人府的話一句毒過一句,毒到最後,她都沒有力氣了。
「我只是很意外你會買下這張相片,你不是最討厭拍照……」其實她是想要那張相片,但她沒膽講。
「我是討厭。」他一副被逮到小辮子不甘心的嘴臉。「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不小心買下那張相片,才在考慮要不要把它丟掉。」
「真的?」白曉舟聞言喜出望外。「那這張相片可不可以給我?」
「要就拿去。」他聲音粗啞的點頭。「反正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妳拿去好了。」
宗人府刻意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白曉舟雖失望,但同時又慶幸自己能得到這張相片,就很高興地伸手去拿……
「等一下!」
她的手才剛碰到相框,又被攔下。
「怎麼了?」她一臉莫名的望著他,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尷尬,也有些惡毒。
「不能這麼簡單就把相片給妳,妳要拿點東西來交換才行。」宗人府出爾反爾,臨時反悔不把相片給她,白曉舟急得都快哭出來。
「要拿什麼東西來換……」怎麼這樣,一點都不乾脆……
「泡菜啊!」他指指相片中的泡菜,表情傲慢得不得了。「只要妳能做出和相片中一模一樣的泡菜,我就無條件把相片送給妳。」還附贈相框。
「你要我做泡菜?」她呆呆地看著相片。「但是我根本不會做,那些都是現成的……」
「我管妳。」宗人府可樂著哩。「如果妳做不出味道相同的泡菜,我就不會給妳相片,這是交易。」
……奸臣、大壞蛋。他明明知道她壓根兒不會做泡菜,還故意出這個難題考她,擺明了給她難堪。
「怎麼樣,同不同意?」他看準了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做泡菜,也記不得其中的佐料及配菜,故意考她。
他很壞,而她很沒志氣。因為她是真的好想要那張相片,好想把它放在枕頭下,每天和它一起入眠。就算是作夢也好,她真的好想重溫當時的甜蜜。
「我只給妳五秒鐘的時間考慮,超過了以後,就要收回這項提議。」欺侮她還不夠,他還要雪上加霜,來個限時大考驗。
「五、四、三、二、一──」
「好啦,我答應就是!」眼看著他就要收回承諾,她只得含淚認栽。「我答應做一顆一模一樣的泡菜,和你換照片。」這就是位於食物鏈底層的悲哀,凡事爭不過人家,處處受限於人。
「這還差不多。」他眉毛抬得老高,似乎很滿意她怯弱的表現。說來變態,宗人府不喜歡她唯唯諾諾,卻喜歡她被他壓得扁扁的樣子,想來這就是獨佔欲作祟。
「妳只有五天的時間。」訂了東西還不夠,還順道訂定時間,聽得白曉舟的眼睛都瞪大起來。
「五、五天?」不會吧,光把大白菜浸軟就要花上一天的功夫,五天怎麼足夠?
「我們在韓國的時候,只花了兩個鐘頭的時間做泡菜,五天已經算很寬鬆了。」他大爺一副廣施恩澤的踐樣。
是,吾皇萬歲萬萬歲!他怎麼不想那是生活體驗營、體驗營!他們只是去玩玩,又不是真的改行賣泡菜,人家當然只讓你玩兩個鐘頭就打發你走,哪能和正統賣泡菜的人相比?
想到區區一張相片居然就能讓她受盡折磨,白曉舟的嘴不禁委屈地噘起,正巧被宗人府看到。
「我在韓國幫妳做的那顆泡菜呢?」他想起另一個和她的嘴很像的東西。
「啊?」冷不防提起那顆無緣的泡菜,白曉舟噘起的嘴霎時消去了一半,壓得平平的。
「那個……」糟了,她只顧逃命,沒空帶球逃亡,只得把它送給別人,沒想到他還記得。
「那顆泡菜呢?」宗人府的眼睛迅速瞇起,口氣也很危險。
「送、送人了……」媽媽咪呀,不要殺她啊!她還沒為家裡盡到心力,不能死……
「送給誰?」他的眼睛倏地迸出凶光。
「送給同房的大姊。」她幾乎不敢看他。「我走的時候,想說帶著一顆還在發酵的泡菜離開會很不方便,於是就送給大姊了!」
他交代過要把那顆泡菜收好,別讓人拿走。別人是沒拿走,但她自己主動送人,罪過比被拿走還大。
「臉過來。」他不懲罰她誓不為人。
「不要。」她又不是呆子,就算要送死,也要為有意義的事,為了一顆泡菜算什麼?她不要啦!
「過來。」他大手撲向她。
「不要!」嗚嗚……她為什麼老是這麼沒用,一直被欺侮?
「我不是說過要把泡菜收好,妳竟把它拿去送人?!」他非得把她的臉頰捏得跟泡菜一樣腫才行。
「不要啦,不要啦!」她被捏得哎哎叫。「大不了我重做一顆泡菜還你,你不要再捏我的臉頰了!」很痛耶。
白曉舟的臉頰被捏得又紅又痛,連帶著小嘴也變得艷紅,看得宗人府既好笑,又想吻她。
「宗人府……」白曉舟沒想到他的頭會突然壓下來,緊張地猛吞口水,呼喊他的名字,這時候卻──
「布谷!布谷!」不知哪裡殺來的布谷鳥,谷子不去咬,反而跑到宗人府家的大廳來報時,破壞他們的氣氛。
宗人府頓時清醒,轉頭看往德制布谷鐘的方向,上面寫明了他快要遲到。
「慘了,差點忘了我的客人!」他瞪她的樣子,彷彿她是希特勒;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頭號罪犯。
「哦!」她懺悔,她不該噘高紅唇,等人親吻,都是她的錯。
「我還得趕去機場接待客戶,妳也趕快回去。」宗人府拿起西裝外套和車鑰匙就要往外衝。
「但是我的蛋糕……」不會吧,又要她帶回去,這已經是第二次。
「……」他說了一大串她聽不懂的話,白曉舟猜大概是詛咒,只是不知是哪國的語言罷了。
「我先吃一塊,剩下的妳拿回去,改天再──」宗人府本來是想隨便敷衍白曉舟的,沒想到蛋糕竟意外的好吃。
「怎麼樣?」她鼓起勇氣問宗人府。「味道還可不可以?」
白曉舟對自家的蛋糕充滿信心,就是不知宗人府感覺如何,他都僵住了。
「味道不錯,值得討論。不過現在我沒空,沒辦法全部吃完,妳把這些蛋糕全部留下來,我再跟妳連絡。」這次他不是刻意敷衍,而是真的沒時間,此事只得暫緩。
「好……好。」白曉舟有些失望,但也沒辦法,誰叫他真的很忙。
「等一等。」他在她離去之前,突然叫住她。
「咦?」她不明究理的轉頭。
「回去告訴妳的父母,說我明天下午兩點,準時登門拜訪,我要親自看看妳家製作蛋糕的環境。」
就算她再不懂商業,也知道這已是天大的恩惠了。這等於是給了她家一張入門票,雖不保證絕對成功,但至少有希望。
「我會轉告他們。」她高興得都快跳起來。
當天晚上,全家圍在一起吃飯,白曉舟將這個消息告訴她父母,只見兩老手中的筷子紛紛掉下來,滿嘴都是飯粒,嘴巴張得好大。
「皇家飯店」的小開要來……那不就是──
「老伴!我的西裝還在不在?快拿去送洗!」白爸爸突然大叫,就怕外表不稱頭。
「你的西裝算什麼,我的洋裝才要緊!怎麼辦?不知道還能不能穿?」白媽媽才為難哩,她已經好幾年沒買過新衣服。
「那我怎麼辦,穿牛仔褲嗎?」家裡最小的弟弟也來插一腳。
「曉舟,那妳呢?」白媽媽忽地問白曉舟。
「呃,我──」白曉舟看著全家,全家也都反看她,害她好尷尬。
現場一陣兵荒馬亂,看得出他們是真的很緊張,很緊張……
宗人府大駕光臨,迎接他的陣仗不小,舉凡白家的人,幾乎全上場。
白爸爸,當然排第一個。白媽媽,排第二個。至於白家最小的白小弟,不用說一定是殿後,每個人都穿上他們最好的衣服,畢恭畢敬地尾隨在宗人府的後面,跟著他團團轉。
「這是攪拌機,這是我們使用的麵粉……」不曉得誰才是蛋糕店真正的主人,本該大方帶領客人參觀設備的白爸爸,這會兒竟跟在宗人府背後,忽左忽右地閃來閃去,唯恐被他發現不滿意的地方。
「還有,這是我們的冰箱,我們做好的蛋糕都放在裡面,二十四小時保持新鮮……」穿著碎花洋裝的白媽媽,亦非常盡心盡力地為宗人府介紹店裡的設施,就連白小弟也湊過來搏命演出。
「這是我設計的傳單,近期內我還打算設立網站,將我家的蛋糕介紹給更多人認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白小弟甚至還大膽推銷他的想法,唯獨捧著蛋糕去見他的白曉舟躲得不見人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宗人府耐著性子,把這一大串解釋聽完。昨天那些蛋糕他都吃了,口味還不錯。雖然只是各嘗一口,但就可以吃出大概,品質真的不錯。
「如果你有興趣瞭解做法的話,我還可以說給你聽。」白小弟非常積極。
「不用了。」宗人府口頭雖然拒絕,但心裡還滿肯定白小弟的,他顯然比他那膽小的姊姊有用得多。
「那現在……」白氏夫婦不知還能做些什麼,能參觀的地方都帶他去參觀過了,他們的店就這麼小,沒別的了。
「失陪一下。」宗人府真正想要的東西不在這裡,白氏夫婦也不能給他,倒是年輕的白小弟能幫得上忙。
「有什麼事嗎……」白曉舟的弟弟莫名其妙被宗人府拉走,白氏夫婦則是一頭霧水。
「你姊姊在哪裡?」宗人府也不跟白小弟囉唆,直接挑明找白曉舟,只見白小弟的手指比向兩塊長長的布簾。
「在廚房。」白小弟極為誠實。
「謝謝。」宗人府冷淡的頷首。「對了,你剛才提出的點子不錯,寫份企劃案交給我的秘書,我會再評估。」
「企、企劃案?」好高深的字眼,他只曉得發傳單和架設網站,這也得寫成報告嗎?
白小弟咋舌。
「你如果不曉得怎麼做的話,我的秘書會告訴你。」學習最好從年輕時開始,宗人府掏出一張名片交給他,要他去找秘書。
白小弟如獲至寶的捧著名片,感動得不得了。他一定會努力學習,立志不做像他姊姊一樣的人。
「哈、哈啾!」白曉舟不曉得她弟弟正在背後說她壞話,只當自己是鼻子過敏,一直打噴嚏。
真糟糕,不知道口水掉進盆子沒有?她正在打奶油呢!
因為不想跟宗人府碰面,白曉舟只得躲在廚房裡隨便找事情做。她知道他人現在就在外頭,也知道父母正努力巴結。她甚至聽得見她弟弟吹噓他對蛋糕店未來的計劃,描繪一幅美麗的遠景,但實際上蛋糕店已經破舊不堪。
像她家這種不起眼的小店,人家一定看不上限,還是不要丟臉了吧……
不曉得怎麼回事,白曉舟的自信心,在昨天見過宗人府以後全部瓦解。只想著不要見他,能閃多遠就閃多遠,想來這就是懷春少女的矛盾心情。
為了全力防堵宗人府的影子竄入她的腦海裡,白曉舟強迫自己專心打奶油,只想著蛋糕的事,全然不察有具高大的身影,悄悄向她靠近,一直到頸間感覺到一股刺人的熱氣,她才發現自己已被緊緊包圍。
「妳在打奶油?」站在她身後的宗人府,好像一堵牆,把她的去路全堵住了。
「嗯……嗯。」她愕然停止正努力打奶油的手,臉紅得像關公一樣,他的呼吸真的好扎人。
「沒什麼味道。」令她更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拿起她沾著奶油的手指,放在口中舔吮,她幾乎昏倒。
「因為……因為沒加糖,所以……」天啊,這個動作未免太色情了一點,她最好快逃……
她是想逃,可惜去路封死,唯一的辦法是轉身面對他,請他讓路,但她根本沒有勇氣。
「妳為什麼故意缺席?」大家都到了,就她一個人跑給他追,躲在這小小的廚房裡打奶油。
「我、我沒有……」別說逃跑,白曉舟連抽回手指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任由他一根一根的舔、一根一根的吸,感覺好丟臉哦!
「說謊,妳分明在躲我,就跟當時的情況一樣。」他指在韓國的時候。
白曉舟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那件事,還以為他已經決定不再追究……
「隔天妳為什麼逃跑?」他從沒忘記,只是沒空問,今天終於逮到機會。
白曉舟又一次講不出話來,表情吞吞吐吐。她為什麼逃跑?連她自己都說不出Why,要她怎麼回答?
於是她只得沉默,宗人府將她的手指放下,兩手改撐在她的身體兩邊,白曉舟被鎖得更緊。
老天,放過她吧!他這樣子,只會讓她更緊張、講話更結巴,難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影響力嗎……
「妳這邊也沾到奶油了。」他伸出舌頭舔她的臉頰,她當場陣亡。
「宗──」轉過頭的小嘴,倏然沒入他狂野的吞噬中,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他。
「妳這個小混蛋,該打屁股。」他也想念她,思念的程度比她還狂。
白曉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不過就他的眼神來看,他似乎還挺滿意她現在的表現,她的唇紅透了。
「為什麼逃跑?」他始終掛念著這個問題。
「我……」她怎麼也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慌,他是天之驕子,而她是小老百姓。別說是八字,連最起碼的外觀都不搭軋,要她如何不逃?
存在於白曉舟內心的不安全感及自卑感,始終沒有淡化過,即使他再怎麼吻她都一樣,更何況他從來沒有表明心意。
「妳怎麼樣?快說!」他霸道的命令。
對啊!他一向就只知道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一點都不尊重她的感覺,就算是笨蛋也有人權啊!她不答就是不答,說什麼都不答。
為了彰顯她的志氣,她硬是把嘴巴閉得緊緊的,無論宗人府再怎麼恫嚇,她就是不張嘴。
好吧!宗人府瞇起眼,總算第一次領教她的志氣。
「那我換問妳另一個問題。」他多得是逼她開口的法寶。「妳還痛不痛?」
他的法寶非常有用,她果真張嘴。
「這個……那個……」他是在指那件事嗎……
「我不知道妳還是處女。」答對了,他就是在指那件事。「如果知道的話,我會盡可能溫柔一點,不弄痛妳。」雖說這關心是遲了點,但他一直覺得抱歉。
「呃,我……」她緊張地吞吞口水,不曉得怎麼說。「其實、其實你已經夠溫柔了……」她越說臉越紅。「再說……再說就算會痛,經過這麼多天,也早就不會痛了,你不要再說了……」再講下去她的臉穩紅到斃……
「但我還是會擔心。」宗人府皺眉。「妳知道我回到台灣之後,我曾向旅行社──」
「曉舟。」
宗人府才剛講到重點,門簾不期然被掀開,走進白家兩老,一臉莫名的盯著他們兩人看。
「爸、媽!」父母親突然蹦出來,白曉舟差點亂了手腳。
「你們……你們在廚房裡面做什麼?」白爸爸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只覺得他們的氣氛很怪,尤其他女兒,臉紅得跟西紅柿一樣。
「我們在討論蛋糕的事,宗先生你說是嗎?」萬一被她父母知道她和一個陌生人上床,穩被打死,白曉舟只得隨口胡謅。
「對,她在教我如何打奶油,還滿好玩的。」他意有所指地配合她說謊,兩眼盯著她的十指不放,剛才他還一一舔過它們,確實滿「好玩」的。
「曉舟,妳怎麼可以對客人這麼沒禮貌!妳不是說你們不太熱?這樣太放肆了。」人家會說他家教不嚴。
白爸爸連忙道歉。
「不太熟?」聞言宗人府挑高嘴角,眼神嘲諷地看著白曉舟。
「我們是不太熱啊!」白曉舟硬著頭皮說謊。「幾天前嘉兒才介紹我們兩個認識,真的不太熱……」
「是嗎?」這句話是三個人一起問的,因為她的表情不像。
「當然是……」她越說越洩氣,宗人府先生看來快氣炸……她死定了……
「好吧,既然不太熱,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打擾,我先走了。」宗人府老大不爽的直起身,就要走人。
「我送你。」白爸爸搶先送客。
「合作的事,我再考慮一下,過幾天給你回復。」宗人府說著說著,便要跨出廚房,白曉舟也跟著鬆一口氣,怎知這時他竟回頭──
「對了,那張相片……」惡魔發威,臨別秋波才是厲害。
「什麼相片?」白爸爸果然如同宗人府期望發出疑問。
「沒什麼!」白曉舟急忙敷衍,都快哭出來。
「還有那顆泡菜……」
「什麼泡菜?」
「我會盡快做好!」嗚……她怎麼這麼不幸惹上惡魔?
「我先告辭了。」宗人府勾起撒旦的微笑,恭送獵物早日入土為安。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他會慢慢地玩,直到把她玩死為止。
「白曉舟,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媽媽,快從實招來!」
打發完了爸爸換媽媽,她是造了什麼孽,要忍受這樣的折磨?
「白曉舟!!」
她真後悔遇見他,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2:40
第九章
她客氣了。
白曉舟原本以為家中長輩的輪番上陣已經夠看,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拷問,她快被整得不成人形。
「說,妳是怎麼和他泡上的?」
「還有,妳是怎麼跟他看對眼的?」
「全部給我從實招來!」
李嘉兒和姚珊瑚這兩位青天大老爺,別的本事不會,就只會強押民女,到她們的面前盤問,白曉舟懷疑自己最後是否還得畫押。
「嘉兒,珊瑚……」同樣地,被強押的民女,別的本事沒有,就會鬼哭神號,求她們放過她一馬。
「別哀嚎了。」門兒都沒有,哪能放過她。「妳以為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就能逃過我們的盤查?別作夢了。」
好友紛紛露出猙獰的面目,白曉舟瞬間知道逃命無望,只得認命。
「妳們想知道些什麼……」能拖就拖……
「誰先找誰說話的?」李嘉兒由不得她耍賴。「依我對Peter的瞭解,絕不可能是他先開口,一定是妳。」
這麼說,大體上是很不給白曉舟面子。但李嘉兒就是心直口快,更何況這是事實。
「是我先主動找他說話……」她招認。
「我就知道。」李嘉兒跩個二五八萬。
「我只是很高興他也是落單,才想說找他講講話,沒想到……」
「他一定叫妳不要煩他,對吧?」李嘉兒比誰都瞭解她這個兒時玩伴。
「嗯嗯。」嘉兒好厲害。「我問他:『你一個人啊?』,他回答我:『那又如何』?其實都是同樣意思。」
「這就是Peter。」李嘉兒一點都不意外。「他從以前就是這副死德行,怪的是女人還趨之若鶩,真見鬼了。」
「會不會是因為他長得很帥的關係?」姚珊瑚問。「我記得妳說過,他的外型很酷,和韓炎完全不同。」
「不要跟我提起那臭小子,免得我生氣。」李嘉兒瞪好友。「最近他老跑我家,每天跟我老爸哈啦,搞得我好想搬家。」
「妳已經喊了二十幾年說要搬家,一次也沒搬成。」姚珊瑚指出重點。
「都怪我爸。」李嘉兒抱怨。「說什麼那兒的環境好,搬了太可惜,以後要再搬回去很難之類的廢話,煩死了。」
「但是宗人府先生不是搬出來了?」姚珊瑚好奇地問。
「是啊!」這就是李嘉兒羨慕宗人府的地方。「他爸比較開明,說隨便他。Peter就把那兒的別墅給賣了,自己搬到市區大樓來住。」也就是白曉舟去過的住所。
「他明明有名字,為什麼還要人家叫他Peter?」姚珊瑚幫白曉舟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
「因為他討厭他的名字。」答案很簡單,也很可笑。「Peter說他對他老爸唯一不滿的地方,就是幫他取了這麼一個好笑的名字,而且還不准他改名。」
「他爸爸為什麼要幫他取這個名字……」是有點怪,但還不至於到需要改名的地步……
「因為他爸爸喜歡研究清朝歷史。」李嘉兒的答案,讓在場兩個女生當場「隆咚」一聲倒下。
「就、就因為這個理由,他爸爸就把他取名做宗人府?」好可憐,難怪他不喜歡人家叫他的名字……
「沒辦法嘛!」李嘉兒聳肩。「他家剛好姓宗,他又是個男的,就順理成章撈到這個名字了,所以他才會堅持我們一定要叫他Peter。」
事出必有因,雖然他的舉措是顯得崇洋媚外些,但被父母取了個這樣的名字,又從小被嘲笑到大,要他不厭惡自己的名字,還真難。
「難怪妳從來沒有跟我們提過他的名字,只叫他Peter。」姚珊瑚總算知道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白曉舟也是,她要是事先知道宗人府等於Peter,她就不會傻到跟他交往了。
「然後妳又是怎麼跟他搭上的?」李嘉兒又繞回她們原先的話題。
「呃……」怎麼講得這麼難聽……「就坐飛機的時候,坐在隔壁,他又頭痛,我剛好有帶止頭痛的藥,就拿給他吃了……」
「他一定又瞪了妳幾眼,沒跟妳說謝謝。」李半仙附註。
「對啊!」嘉兒猜得真準。「他還問我向來都帶這麼多藥出國嗎?」
「妳怎麼說?」果然,李嘉兒問她。
「只能點頭舉出我媽要我帶去的東西,他還問我有沒有帶棉被……」
「妳真的帶去了嗎?」李嘉兒非常清楚白媽媽有多關心女兒。
「當然沒有。」
幸虧她還算理智,值得嘉獎。
「行李箱太小了,裝不下。」
白曉舟這天外飛來一筆的妙答,硬是讓李嘉兒和姚珊瑚這兩個小女子又「隆咚」一聲倒成一團。
「我可以理解Peter為什麼罵妳,太欠罵了。」雖然早就知道好友迷糊,但李嘉兒仍是忍不住要數落白曉舟,真的太扯了。
「但是那個時候他沒有罵我,只叫我閉嘴,然後我們一路安靜到達韓國。」白曉舟反駁。
「到達韓國以後呢,發生了什麼事?」姚珊瑚興致勃勃地接著問。
「立刻去東大門買東西。」白曉舟說。「那裡的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但是並不會比台灣賣得還便宜,不過御寒的東西倒是做得很不錯,我就各買一組給妳們了。」
「妳是說這頂帽子和圍巾嗎?」李嘉兒和姚珊瑚兩人,各自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和頭頂上的毛線帽。
「對啊!」白曉舟點頭。「那時候我選了好久,決定付帳的時候,宗人府突然從我身邊衝出來,幫我殺價。」妙吧!
「像他那種酷哥也會殺價?!」姚珊瑚不解的大叫。她雖沒見過宗人府,但從她們兩人的描述,直覺得他不該是那樣的人。
「Peter是生意人,當然會殺價,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李嘉兒白了姚珊瑚一眼,不明白她在叫什麼。
「抱歉。」姚珊瑚迅速說對不起,她是太大驚小怪了些,但是誰叫她們一直強調他是酷哥,她當然會這麼認為。
「後來呢?你們就這樣認識,兩人迅速發展?」姚珊瑚不愧是最想發生一夜情的人,滿腦子都是幻想。
「沒有。」白曉舟搖頭。「但是我們真的很有緣,走到什麼地方都會相遇。」
接下來,她把宗人府如何在懸崖邊搭救她的事說出來。還有她去滑雪,也好幾次都是靠他幫忙。就連吃午餐的時候,兩個人也碰在一起。然後做泡菜、遊樂場、住宿飯店的房門口,總之他們的緣分剪也剪不斷,微妙透了。
「你們還真有緣耶!」聽完了以後姚珊瑚好羨慕。
「大部分是孽緣。」連逃回國都會被逮到,果真是阿彌陀佛,老天保佑。李嘉兒吐槽。
「你們就這樣上了床,那晚應該是聖誕夜吧?」姚珊瑚滿腦子都是幻想,眼睛閃爍著星光。
「嗯。」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白曉舟的心兒怦怦跳。「那天晚上還下雪,不過因為是晚上,看不見外頭在飄雪。一直到隔天早晨,我才知道在下雪。」
「好浪漫──」
「隔天早上妳就扛著行李溜了吧,還有心情管有沒有下雪?」李嘉兒冷冷打斷珊瑚編織出來的幻想。
「嘉兒!」討厭啦,老是這樣。連一點幻想的空間都不留給她,還嫌她平日的生活不夠悶嗎?真是!
「我……」白曉舟被數落得有些難堪,另外,她也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嘉兒,我!」她鼓起勇氣,請教李嘉兒。
「嗯?」李嘉兒忙著低頭喝飲料,不怎麼有空理她,只希望白曉舟有什麼話就趕快說出來。
「妳是不是喜歡宗人府?」
噗地一聲。
李嘉兒當場把飲料噴出來,把坐在她對面的姚珊瑚噴得滿臉都是飲料。
「嘉兒!!」姚珊瑚連忙翻開棉被,找出壓在下面的面紙,瘋狂地擦拭被噴濕的雜誌。
「妳怎麼光顧著擦雜誌,妳的臉呢?」白曉舟也趕快抽出隨身帶的濕紙巾,幫姚珊瑚擦臉。
「沒空理臉啦!」姚珊瑚呿道。「我正忙著搶救我的雜誌,這可是我的寶物。」
時值星期天,她們三個女生難得有空聚在一起,窩在姚珊瑚小小的房間互聊秘密,當然其中以拷問的成分居多,真正的聊天反而很少。
「妳還留著那本雜誌,那個穿著皮褲的男人!」白曉舟看到雜誌好興奮。
「當然啦,這裡面有我的夢中情人,怎麼可以輕易把它丟掉?」姚珊瑚抱著雜誌歎息。
「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曉舟一樣,來一段異國艷遇,不知道該有多好?」鐵定浪漫透了……
「呃,珊瑚……」最好不要心存太多幻想比較好……
「妳們真無聊。」李嘉兒快受不了她們之間的對話。「總而言之,我不喜歡Peter,誰會喜歡Peter那怪胎啊?我又不是妳!」沒有被虐狂。
「嘉兒……」說話真狠……
「總之就這樣啦!」李嘉兒極為乾脆地揮揮手,把白曉舟莫名其妙的顧慮揮掉。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佩服妳耶!明知道Peter這麼難搞,還會喜歡上他。」濫情。
「我……」她承認她是有些濫情,老是莫名其妙陷入戀愛……
「他知道妳喜歡他嗎?」恐怕還不清楚吧!
李嘉兒察言觀色。
「我是沒告訴他。」白曉舟畏縮的低下頭。「但他也沒說他喜歡我……」
「要Peter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等下輩子吧!」李嘉兒對他再瞭解不過。「我跟他認識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他對我什麼觀感。每次問他,他都一副『妳白癡啊』的表情,他才不可能告訴妳實話。」
「哇,嘉兒妳也會在乎別人的想法啊?」太難得了……
「好玩而已。」李嘉兒潑白曉舟冷水。「我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辦法扯下Peter那張裝酷的臉,結果失敗,現在就看妳有沒有辦法打動他了。」
「我怎麼可能打得動他?我那麼不起眼……」白曉舟一點自信也沒有。
「難說哦!」李嘉兒不這麼認為。「Peter那個人的想法,誰也說不準。他會跟妳上床,就表示他對妳不是毫無感覺。至少我就沒聽過他主動追女孩子,一般都是女孩子倒追他。」跩得很。
「他也沒有追我……」說到這兒,白曉舟又開始洩氣。
「怎麼沒有?」李嘉兒瞪她。「他追到妳家去,表面上是去看妳家的環境,其實是去看妳,妳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有這麼複雜嗎……
「厚!!」李嘉兒和姚珊瑚兩人同時昏倒,都不曉得她怎麼會這樣遲鈍?
「好吧!」不知道就算了。「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給妳回復?」李嘉兒指蛋糕的事。
「他說過幾天。」她同時想起……
「那小子還真囉唆耶!」李嘉兒翻白眼。「一口答應下來就好了,還考慮什麼……」
「啊,泡菜!!」白曉舟突然間大叫。
「什麼泡菜?」李嘉兒和姚珊瑚兩人同時被嚇一跳。
「韓國泡菜。」白曉舟慌亂的解釋。「我答應要做一顆泡菜,和宗人府交換我們在韓國時合拍的相片,他只給我五天的時間。」
「你們還有合拍相片?」這下李嘉兒是完完全全怔住。
「嗯,做泡菜的時候。」怎麼辦,都已經過了兩天,今天才做,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
「……我覺得妳慌張是應該的,Peter這個人很小氣,妳如果沒在他提出的時間表裡面做到他交代的事,他會進行報復。」都已經有合照了,那還怕什麼?Peter早認定她了。
「報復?!」白曉舟聞言倒吸一口氣,快被這兩個字嚇瘋。昨天他就已經害慘她了,難道還有更激烈的手段?
「是啊,妳等著瞧吧!」李嘉兒點頭,嘴角浮起惡意的微笑,默默看著白曉舟跳腳。
活該。
李嘉兒在心中朝白曉舟做鬼臉。
誰叫她要刻意瞞她,她也要報復。
宗人府的報復來得又急又快,過不到兩天,她就接到他的電話。
「今天是最後一天,馬上把妳做好的泡菜帶來!」
白曉舟還在廚房忙著處理泡菜,就聽見宗人府鴨霸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但是我還沒弄好耶,可不可以等一等──」
「妳立刻把泡菜拿到我家,不然我馬上撕掉相片。」丟到垃圾桶!
「不要啊!」白曉舟連忙阻止他。「我等一下就把泡菜送去,你千萬不要撕掉相片……」
「快點來!」
啪一聲。
舉凡嘉兒那一掛的都有個壞習慣,那就是特愛掛人家電話,尤其特別愛掛她的電話。
白曉舟瞪著話筒重重地歎氣,不知道該拿一直嘟嘟叫的電話怎麼辦,這些人都不懂禮貌的啊?
「誰打來的?」
不懂禮貌的不只宗人府一人,她自己的爸爸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樣愛從背後出聲嚇人。
「沒什麼,打錯電話……」天啊,她越來越會說謊,這不是好現象……
「是嗎?」白爸爸的眉頭深鎖。「我還以為是宗先生打來通知,店裡的蛋糕被採用的消息。」
白爸爸心中的煩惱全寫在臉上,白曉舟覺得很抱歉,電話確實是宗人府打來的,不過卻不是為這一件事。
「他遲早會打電話來的,爸爸不用擔心。」除了說謊的技巧進步外,她安慰人的功夫也越來越行了。白爸爸只得斂起煩惱的表情,強打起精神拍拍她的肩膀。
「多虧妳還會想到找嘉兒幫忙……咦,這是什麼?」白爸爸發現到她手裡的泡菜。
「沒有,只是隨便玩玩。」她趕緊把裝有泡菜的保鮮盒藏在背後。「我在做生菜色拉,做好了給你們吃。」
「但是那個味道不像生菜呀……」又嗆又辣,反倒像泡菜。
「可能是千島汁壞掉了。」她胡亂扯謊。「醬汁也是我自己做的,也許做法不對,才會產生這種味道……」完完全全像泡菜……
「是這樣嗎?」有這種迷糊的女兒,白爸爸也無奈。「下次看準了怎麼做才動手,不要隨便浪費材料。」
話畢,白爸爸就到外頭去看店。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必須騙你。
想到自己又一次對長輩說謊,白曉舟連忙低頭懺悔,檢討自己的不是……啊,糟了!那張相片!
然後又想到宗人府的威脅,她趕快拿起一個小布袋,將手上的保鮮盒裝進去,拎起涼鞋就要出門。
「鈴!鈴!」她越是急,老天越是喜歡和她作對,電話又響了。
她只好匆匆拿起無線電話機,一面應答一面穿上涼鞋,打算等會兒掛上電話馬上衝出門。
「喂,請問找誰?」最好是打錯電話的……
「……是曉舟嗎?我是李白!」一聽見她的聲音,對方哇一聲,眼淚眼屎全掉下來,白曉舟一陣錯愕。
「李李李白?」那個拋棄她的男人?
「是我,曉舟。」對方哭得可傷心了。「我想跟妳談談,不知道妳有沒有空?」
「可是我正要出去……」他怎麼會哭得這麼淒慘?
「拜託妳,曉舟,我是真的需要和妳說話……只有妳會……嗚嗚……」
「呃,好吧!你在哪裡?」等她送完了泡菜再去找他。
「在妳家門口。」李白嗚咽。
「我家門口?!」白曉舟愣住,趕緊跑到窗戶邊看他有沒有騙她,結果他真的站在她家門口,哭得像淚人兒一樣。
「我、我馬上過去。」人家都來到你家門口了,還能怎麼樣?說不定真有什麼要緊的事也不一定。
白曉舟匆匆切掉電話,就跑到門外會見李白。只見李白頂著比他的外號還要蒼白的臉色,緊抓住白曉舟的手臂,顫聲說道──
「曉舟,我被拋棄了──」
接下來的畫面跳過,因為一個大男人在街上放聲大哭真的很難看,作者不想詳加描述。
另一方面,久等不到人的宗人府卻是氣得在屋子裡面踱步。從剛才掛上電話到現在,都已經過了三十分鐘了,白曉舟那小妮子到底在搞什麼鬼,到現在還沒來?
他氣得又撥電話去她家,這次是她弟弟接的。
「我找你姊姊。」他口氣很不好的說。
「我姊嗎?」白小弟一面接電話,一面跑到窗戶外看白曉舟的動靜。
「嗯,你姊在嗎?」宗人府想他的口氣可能太沖了,於是緩和下來。
「她啊,正在跟李白說話。」白小弟答。
「李白?」唐朝詩人復活還是怎樣,該不會是一隻小狗吧?
「我姊的前任男友。」結果都不是,白小弟的口氣十分不屑。
「他先是拋棄我姊姊,害她去韓國散心,現在又回頭來找她哭訴,沒見過那麼沒用的男人……喂,宗大哥,你還在聽嗎?」怎麼突然安靜下來?
「……我還在聽。」宗人府好不容易緩和的情緒又升高起來。
「那是要我把電話拿給我姊姊嗎……」真恐怖,他好像隱隱約約聽見咬牙的聲音。
「不必!」宗人府斷然拒絕。「你只要馬上轉告你姊姊,說我要把相片撕掉就行。」可惡!
「只要這麼講,她就聽得懂了嗎?」白小弟確定他在咬牙。
「對!」而後,他就掛上電話。
一心想學習如何當一名優秀經理人的白小弟,沒敢違逆前輩的意思,匆匆放下電話後便衝到外面傳達宗人府的旨意。
「皇上有旨──宗大哥說他要把相片撕掉。」白小弟勇於當報馬仔。
「宗人府?」慘了,她居然忘了要去找他的事……
白曉舟的臉白得跟鬼一樣。
「對,他叫我跟妳這麼說……偷偷告訴妳,我有聽見他咬牙的聲音哦!」白小弟的報馬仔當得很徹底,連這點情報都探測得出來。
「我……」不行,得馬上趕過去,不然他就要撕相片了。
「曉舟……」李白先生還在囉哩囉唆個沒完。
「對不起,李白,我真的有事,要失陪了。」白曉舟跟李白道歉以後,便衝回屋子裡拿起泡菜,衝出巷子口也。
杜甫當場撇下李白,然後杜甫的弟弟也很看不起他,說了聲──
「去去去,別再來糾纏我姊姊了,她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什麼杜甫、李白,要不是他姊發神經去參加什麼吟詩社,也不會遇上這個倒霉鬼,還取了這麼難聽的外號,呿!
杜甫最後的結局是撐死,李白卻是撈月而死。表面上李白死得比較浪漫,但實際上卻是杜甫死得比較痛快,至少他還是吃飽了才上路……不過,現在就要看他姊那個笨蛋,能不能吃到宗大哥這頓大餐了。
白小弟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白曉舟身上,白曉舟卻是不敢指望,她只求還來得及搶救相片。
「叮噹叮噹!」她把電鈴按得又深又急。
門沒開,她只得再按。
「叮噹叮噹!」宗人府不知道是出去了,還是故意不來開門,無論她再怎麼努力,門就是不開。
完了,他一定是把相片撕毀了,她來不及了……
「幹什麼?!」
白曉舟才掉下第一滴眼淚,門就打開,露出頭髮同樣滴著水的宗人府。
「呃,我……」她弟弟說得對,他是真的很生氣,就連他的頭髮,也怒髮衝冠……
「我正在沖澡,進來。」宗人府先生,一手按住頭上的毛巾,一手綁浴袍。當然,浴袍下什麼都沒穿,害她的心兒怦怦跳,不曉得該不該進去。
「相片……」她還是進去了,而且非常慶幸他沒有真的把相片撕掉,還好好擺在原來的地方。
「泡菜呢?」氣死了,竟然敢跑去和前任男友講話,害他還得靠洗冷水澡鎮定心情,罪孽不小。
「在、在這裡。」白曉舟把裝有泡菜的保鮮盒交給他。
宗人府瞇眼。一方面是不爽她站離他太遠,一方面也好想把她抓起來毒打一頓,懲罰她竟敢理會別的男人。不過最後他兩樣都沒做,只裝出一張死人臉,冷冷接過保鮮盒,打開後挑剔。
「這不是我要的泡菜,跟那天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換句話說,就是不及格,她別想拿到相片。
「但、但是我已經盡力了,我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泡菜,你就別再為難我了嘛……」
「我為難妳?」宗人府的口氣嘲諷得不得了。「是誰為難誰?是妳自己保證會做出相同味道的泡菜,我才答應交換相片的。」別搞錯了。
「是這樣沒錯……」她支支吾吾的辯解。「可是做出相同味道的泡菜真的很難,我試了好幾次,就是做不出來……」
「是嗎?」宗人府挑眉。「既然這樣,妳就別想拿走相片,我不會給妳。」
談判破裂,無論她再怎麼低聲下氣都沒用,他不給就是不給,說什麼都不給。
「……好,既然你不滿意,那相片我不要了,再見!」白曉舟突然堅強起來。
宗人府一陣錯愕。
「妳不要相片?」他看著她倔強的小臉,怎麼也無法把她跟過去的影像連起來,完全是兩個人。
「對,一張相片有什麼了不起?我、不、要、了。」哼!
「真的不要?」她凶,他比她更狠,眼睛瞬地迸出凶光。
「唔,也、也不是完全不要啦……」被他一瞪,她渾身的豪氣都洩光光,聲音開始變小。
「我是真的很想要那張相片,可是我真的做不出和相片中一樣的泡菜……」她又開始露出小狗般的眼神,無助地看著宗人府。宗人府除了好笑之外,更想吻她,她真的──好可愛。
「那個時候妳為什麼要跑掉?」如果她不逃跑,他們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瞭解彼此。
「我、我也不知道。」她低下頭,承認她真的很慌,他撲朔迷離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緒……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宗人府慢慢朝她走近,支起她的下巴吻她,用行動告訴她另一個可能。
白曉舟打開柔唇,任他的舌尖在她的芳腔內飛翔滑行,驀然發現,他真的有控制她的能力,她的腿都軟了。
「上床之前,妳說過喜歡我,是真的嗎?」宗人府不問就算了,既然要問就要問個徹底,他要完全瞭解她的心意。
白曉舟點點頭,她是這麼說過,這也是她的心意,就看他接不接受。
「我比較喜歡聽妳親口說,而不光只是點頭。」同樣地,他霸道就要霸道得徹底,要她完全臣服。
「我喜歡你。」反正她的志氣最多只維持一分鐘,剩下的時間……就當她沒發作過好了,反正只是笑話。
「好多了。」真的好多了,他不喜歡她對他強硬的樣子,也不允許。
雖然宗人府嘴裡說好多了,但吻起她來,卻處處充滿了懲罰的味道,她的嘴唇都腫起來。
「宗人府……」白曉舟不曉得他幹嘛這麼凶狠,她都已經按照他的話,告訴他答案了,怎麼還像食人魚一樣,一直吮咬她的嘴唇?
「閉嘴。」他最討厭人家叫他宗人府,不過這小妮子似乎不怎麼怕他,得好好懲罰她才行。
白曉舟不知道宗人府真正在意的,其實是她同李白會面的事。因此雖然一再配合他的步調行事,仍逃不過他的吞噬,從站著到坐著,從沙發到床上,被他徹底的吞下肚。
真的,他把她啃得一乾二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3:04
第十章
黃金色的光芒,透過厚重的窗簾,竄入陰暗的房間裡面。
白曉舟迷迷糊糊的醒來,第一個念頭是這不是她的房間,第二個念頭是身邊躺著的人又是宗人府,第三個念頭才是驚慌。
他們又上床了。
她是來送泡菜,順便把相片拿回去,怎麼拿著拿著,就拿到床上來了?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抱著發疼的頭,白曉舟努力回想幾個鐘頭前在這屋子裡面上演的鏡頭,越想越覺得臉紅。
她先按電鈴……後來他穿著浴袍來開門……她就把泡菜遞給他……他說不合格……之後她就發脾氣……說不給相片就算了……然後他瞇起眼……問她真的不要相片……由於他實在太凶了……她只好老實承認……她是真的很想要那張相片……但做不出他要的泡菜……他接著又問……那個時候她為什麼跑掉……她知道躲不過……只好承認她也不知道……然後他支起她的下巴……吻了她……問她那個時候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點頭……他不滿意……她說出口……他又再吻她……他的吻很狂……把她的嘴唇都吻腫了……她覺得他似乎有點生氣……就很努力的配合他……兩人從地毯吻到沙發……在沙發上的時候……他讓她坐在他的大腿……白色的浴袍鬆開一半……顯露出他過人的體格和本錢……接著她的外套不見……毛衣不見……內衣也不見……牛仔褲不見……最後連網絡上那則笑話的主角也不見……兩人徹底赤裸後……又磨蹭了一陣子……宗人府覺得煩了……乾脆直接把她抱到房間……上床……蓋上棉被……激烈運動……而後……睡著……
這些步驟,像潮水一樣淹沒白曉舟的記憶,淹得她幾乎滅頂。
事情怎麼會這樣?她不是才剛說服自己,他們不適合嗎?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而她只是一個蛋糕師傅的女兒,雖然沒像灰姑娘那麼慘,但也只有好一點,少了後母虐待而已。
怎麼辦?她還要不要繼續留在這裡?如果她留下來,勢必又得面對他,到時他會怎麼說?
恐懼像流行性感冒,一旦侵入人的腦細胞,就非得把你折磨到不成人形為止。白曉舟也被這類型感冒傳染了,且病得不輕。在找不到特效藥的情況下,她只得接受傳統的治療方式──逃。雖然沒人要她逃離宗人府,但她總忍不住想逃離他,特別是在歡愛之後。
她偷偷地溜下床,這事她之前也做過,做起來特別得心應手。下床之後她又踮著腳尖小心行走,相信她,這一點都不難,她幾乎練成高手。更何況她所有衣物都被丟在客廳,難度還沒上回高。只要她能克服羞恥心,在經過穿衣鏡時小心不叫出來,應該就沒問題。
到底是逃跑高手,在必要的時候臉皮也能突然變厚。白曉舟很快就溜出宗人府的房間,竄逃到客廳,把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一穿上。
內衣、內褲、牛仔褲、毛衣、外套。
她像軍營中的晚點名那樣,把該拿的東西都拿齊,最後拿起包包走人。
等一下。
白曉舟的視線,怎麼也離不開他們在韓國時合拍的相片,她真的好想要。
她想把它放在枕頭下,每天和它一起入眠。就算是作夢也好,只要能重溫當時的甜蜜,當小偷也沒有關係……咦,小偷?
一個不怎麼善良的念頭,瞬間浮現在白曉舟的腦海裡,然後就賴住不肯離開。
把它借走,應該沒關係吧?
白曉舟默默更改自己的用詞。
反正他又不要這張相片,說他根本不在乎,既然不在乎,她拿走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翻拍了以後,再還給他就是。
就這麼決定!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宗人府還在睡覺的關係,此時的白曉舟顯得特別大膽。明明當小偷,還安慰自己只是暫借,其實根本不打算還給宗人府,存心讓他清醒後來個「人財兩失」,好好體會被女人報復的滋味。
最毒婦人心。
一方面也是因為時間晚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再不走,接下來有可能走不了。因此她腳底抹油──連同桌上的相片一起拿著落跑,臨走前還不忘把宗人府掉在地毯上的浴袍撿起來放在沙發上,規矩算是相當的好。
白曉舟就這樣落跑不見,宗人府卻是睡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起床,起來以後發現天色已暗,他的房間烏漆抹黑一片。
這小妮子搞什麼鬼,都先起來了還不開燈──
他的抱怨進行到一半便猛然停住,他身旁的位置是空了沒錯,但人卻不見蹤影,該不會在客廳吧?
宗人府以為白曉舟是因為不想吵醒他,才先溜去客廳的。他下床打開房裡面的燈,從穿衣鏡中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頭髮凌亂,全身赤裸,下巴長出青髭。最可恥的是他不該有精神的地方特別活力旺盛,活像廣告中強調的一尾活龍,可見他根本還沒睡飽。
媽的,他還沈浸在春夢之中,這可怎麼辦才好?
想到讓他連作好幾場春夢的女主角,此刻就坐在外面客廳的沙發上面,宗人府高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得的笑容,證明了他現在心情愉快。
他們真的很瘋。
以往他和女性燕好時,從來不脫離臥室範圍。但這次他竟然等不及將她抱到房間就先開始,在客廳還不夠,接著回到臥室又繼續做,十足就是瘋子。
他這個瘋子付出的代價就是睡。不能怪他,新飯店的事前籌備工作太繁重,他幾乎工作到天亮才睡覺;到了下午起床,又因為太想見白曉舟,而特別抽空打電話找借口拐她來。
她來是來了,但是之前居然先和她的舊情人見過面,這讓他的火氣累積到最高點,她來了以後一股腦兒的爆發,結果很令他滿意。他們上床了,他也親耳聽見她說喜歡他,勉強算是扳回一城。
宗人府的個性不算大方,尤其對於感情的事更是小心翼翼。這或許跟他老是佔上風的習慣有關,就像白曉舟講的,他是天之驕子,很自然就踐踏別人的感情,就算是面對他心儀的女性也一樣,依舊是死性不改,照踏不誤。
照完了鏡子以後,他打開衣櫥,拿出牛仔褲和襯衫穿上。雖說這已經是兩人第二次上床,但赤身露體在屋子裡面走來走去總是不好意思,對方也會臉紅。
他是如此體貼,然而當宗人府來到客廳,遍尋白曉舟的身影卻不可得時,他領悟到一件事。
那小妮子又趁著他睡著的時候逃跑,而且還把他們一起合拍的相片帶走!
宗人府氣得雙手握拳,當場對天發誓。
這次他要是不能及時給她教訓,以後他就不叫Peter,任由別人叫他宗人府叫到死!
然後他就匆匆出門。
好毒的誓言……
話說白曉舟趕在天際最後一絲光線沒入黑暗之前回到家後,就直接被拎到廚房打奶油。
「妳一個下午都跑到哪裡去了,給我混到現在才回來?!」平日深具溫柔形象的白媽媽,不發威則已,一發威驚人,就連白爸爸也閃一邊去。
「我、我去……」她本來想推說去李嘉兒家,但說不出口。「我有點事……去那個、那個……」
「算了,不用說了!等到妳說出來,天都黑了。」白媽媽瞪她。「妳爸臨時接了一筆大生意,明天要交兩百塊蛋糕出去,妳趕快去廚房幫忙打奶油,快點!」
懶得聽白曉舟支吾兼辯解,白媽媽於是下達命令,硬是把她推進廚房,負責打奶油的工作。
兩百塊蛋糕聽起來很多,實際做起來也不過八吋大小的蛋糕大約十來個而已。但這對目前狀況不是很好的白氏蛋糕店而言,已經很不錯了。
白曉舟拿出所有打奶油必備的材料,專心打奶油,越打思緒越飄。
她這樣逃跑,真的可以嗎?
她不安的問自己。
台灣不比韓國,宗人府又來過她家,隨時找得到她,要像在韓國一樣逃亡是不可能,至少她媽媽第一個不答應。
但話說回來,他有可能根本不會來找她。
嘉兒也說過,只有女孩子倒追他,他還沒主動追過女孩子。上次來她家是因為要參觀蛋糕製作環境,不是特地為她繞過來,嘉兒想太多了。
白曉舟漫無邊際的自卑感,從韓國延伸到回國,沒一刻斷掉過。說要全怪她也不公平,到底宗人府的態度過於曖昧,什麼話都沒講清楚,她當然要逃跑。
不過,像她這樣逃跑,真的可以嗎?
她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電話也在這一刻響起來。她膽戰心驚地看著響不停的電話,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唯恐是宗人府打來的。
「喂……喂?」她盡可能拿穩話筒。
「曉舟,我是李白。」
結果很讓她失望,是前任男友打來,他的聲音較下午平和,但多了一絲靦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
「有什麼事嗎?」害她興奮了一下。
「我……妳現在有空嗎?」他聽得出她不是很高興。
「有一點忙。」她是不高興,因為不是宗人府打來的。「如果你是來跟我哭訴你被女朋友拋棄的事,對不起,我還要打奶油,恐怕沒時間聽你抱怨。」自己劈腿,還要被拋棄的對象聽他哀嚎,這是什麼道理?
「我不是來跟妳抱怨的。」李白連忙阻止她掛電話。「我是想問妳一件事。」
「哪一件事?」不是哭訴那最好,本來她還不知道他劈腿,是他自己跑來說明跟她分手的原因,她才曉得自己為何被甩。但他之所以會告訴她的理由,也只是要她安慰,說穿了就是自私。
「我們……我們復合好嗎?」
就算是天打雷劈,也不可能有比這更令人驚訝的提議了。
「復合?」為了怕聽錯,再確認一次。
「沒錯,曉舟。」李白誤以為她認真在考慮,急急忙忙補充道:「我想過了,過去都是我的錯,我向妳道歉。我不該鬼迷心竅,被其它女人勾引。但我可以跟妳保證,再也不會了。畢竟我們兩個才是最相配的,想我們在吟詩社一個外號李白、一個杜甫,都是──喂,曉舟,妳有在聽嗎?」
李白久等不到響應,以為白曉舟是過於興奮才不回答,殊不知還有其它原因。
「宗、宗人府……」她不是不回答,而是沒有辦法回答。她的話筒被突然閃進廚房的宗人府搶走了,現在正瞪著她。
「你說什麼,誰是杜甫?」宗人府用著極端忍耐的聲音,冷冷回答電話那頭的李白,差點沒把他嚇死。
「曉、曉舟啊!」這人該不會是她爸爸吧?
「曉舟?」宗人府瞪白曉舟的目光,越趨凶狠。
「是、是的,伯父。」李白誤以為宗人府就是白爸爸。「曉舟在我們吟詩社的外號就叫杜甫,滿懷壯志,憂國憂民──」
「夠了你。」惡爛,聽不下去。「她如果真的滿懷壯志,全天下的人才真的要憂國憂民。」鐵定亡國。「還有,別再讓我聽見這麼噁心的外號,我們不是生活在唐朝。」愚蠢透頂。「最後,我要警告你一件事,不許再打電話過來,我也不是白曉舟的爸爸,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李白已經被宗人府這一席話罵昏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很好,還不快點掛上電話?」
對方馬上切斷通話。
一切搞定。
宗人府極端不爽地把無線話機丟向一旁,然後就要收拾白曉舟。
「你、你怎麼──」
「你怎麼進來了?」
感謝她爸爸,幫她問了這個問題,還有,阻止他繼續發威。
「你是誰?怎麼隨便闖進別人家的廚房──原來是宗先生,真不好意思。」白爸爸本來是要進來保護女兒的,一看見宗人府,竟然轉而鞠躬彎腰,氣壞了極需保護的白曉舟。
「爸!」不用對他那麼客氣啦,他是個不講理的蠻子,還搶她電話耶……
「請問你是來通知我蛋糕被採用的事嗎?」白爸爸最關心的,還是店裡未來的前途。
「不是,我是來找你女兒的。」宗人府不想讓他老人家失望,但那跟他今天來訪的目的,真的沒有關係。
「我女兒?」白爸爸滿臉疑惑地打量他們兩人。「你們不是不熟嗎?」幹嘛來找她?
「我們是不怎麼熟,只是一起上過床而已。」宗人府不耐煩的回答,再也不想幫白曉舟保守秘密。
「上、上過床?」白爸爸聞言睜大眼睛。他所謂的上過床,就是字面上那個意思嗎?還是有其它解釋……
「就是睡在一起。」有,解釋很多。他特地挑了一個最保守的說,免得嚇壞了他老人家。
「睡、睡在一起?」白爸爸腦筋已然打結,全攪在一塊兒。
「跟你借一下女兒,過一陣子還你。」這樣不行,在她家根本沒有辦法講話。
宗人府隨口跟白爸爸報備一聲,便將白曉舟挾持到車上,當著所有白家人的面前綁架。
「爸爸,救我──」
昔人已乘黃鶴去,她節哀吧!
白爸爸自己根本就需要人救,哪有空救別人?雖然是自己的女兒,還是自立自強,為自己尋找生存空間比較實際。
而被丟在駕駛座旁邊的白曉舟,根本找不到生存空間。宗人府高大的身影就如一面牆似地一直朝她壓過來,壓得她不能喘息。
「妳為什麼又逃走?說!」他氣得猛捷方向盤,要不是他這輛進口轎車太堅固,方向盤早就被捶飛了。
「我、我就是想逃嘛……」哪有什麼理由……
「就是想逃?」他氣得瞇眼。「什麼叫『就是想逃』,有人是這樣回話的嗎?或者這本來就是妳的思考邏輯?如果是的話,我一點也不意外妳會看上李白那樣的人,可笑極了。」
「我本來就可笑,在你的眼裡,我沒有一樣東西不是笑話。」被他的話深深打擊,白曉舟的語氣開始變得破碎,自尊心崩裂。
「把話說清楚一點,我可從沒有這樣看妳。」宗人府的眼睛瞇得更緊。
「沒有嗎?你問你自己。」她把嘴巴閉得好緊。
「妳想要什麼就大聲的說出來,不要跟我繞圈子。」他最討厭狡猾的女人。
「……你只會叫我說出來,你自己呢?你在想什麼,從來都不說,我也從來不知道你的想法。」真正狡猾的人是他,要人完全付出,自己卻吝於付出感情,還有臉指責別人。
「妳……」
「你只會試探我的想法,只會告訴我怎麼做,卻從來不讓我知道你真正的心意……」她越想越火大。「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只把我當成一夜情的對象?是不是興趣維持了一陣子用過就丟?如果我真的說出內心想法,豈不是會很難堪?到時候鬧笑話,你又會取笑我,說我是笨蛋!」
宗人府沒想到她內心的不滿,竟迭得和山一樣高。亦頭一次發現,她為什麼一直跑掉,她對自己沒自信,對他也沒信心。
一瞬間,宗人府竟不曉得該講什麼話,白曉舟誤以為他又要來沉默那一套,死心的打開車門。
「你太難懂了,我還是和李白復合好了。」她放棄。「他雖然不像你這麼酷、這麼有能耐。但至少他透明,我看得見,我們比較適合。」還是回去打奶油比較實際,明天還要交兩百塊蛋糕呢!
白曉舟說完這些話以後便從容下車,倒是留在車上的宗人府比較呆愣,還在想她剛才的話。
你只會叫我說出來,你自己呢?你在想什麼,從來都不說,我也從來不知道你的想法……
你只會試探我的想法,只會告訴我怎麼做,卻從來不讓我知道你真正的心意……
我怎麼知道你走不是只把我當成一夜情的對象……是不是興趣維持了一陣子用過就丟……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些,這個小笨蛋!但是,依這情勢來看,他不把話講清楚,她可能真的會誤會他一輩子,和那個叫「李白」的痞子復合。
無奈地歎口氣,宗人府只猶豫了一會兒,隨即推開車門,再次走進白家的蛋糕店。
廚房內──
「妳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宗先生呢,沒跟妳一起進來?」白爸爸算是他們之中撐得最久的人,還站在原地發呆。
「他不會再來了。」白曉舟垂頭喪氣地拿起打奶油的鐵棒。「以後他──」
「再借一下你的女兒,等一下還你。」
白曉舟還沒講完,白爸爸也還沒迷糊完,宗人府又來借人,這次不拖向屋外,而是直接把她拖向二樓,她的房間。
「進去。」他也不問是哪個房間,反正門口都有貼相片,好認得很。
「你這是綁架……」而且還有跟她父親報備,害她不能報案,太過分了……
「至少我是合法綁架,妳還是非法偷東西,我可以告妳。」他指指床頭那張相片,責怪她太囂張了。
「我……」慘了,她應該一拿回家就立刻藏起來,不應該放在那麼醒目的地方……
「妳偷了我的相片。」這就是她非法偷竊的東西;他們兩個人的合照。
「我!我是真的很想要那張……相片嘛……」白曉舟本來是想理直氣壯的說她只是借,可惜才說到第二個字就氣消,跩不起來……
「只要相片,不想要人嗎?」宗人府忽地問。
「宗人府……」她驚訝的抬頭。
「我最討厭聽見自己的名字,不過由妳說出口,還滿順耳的。」他的視線又挪向別處。
「宗人府……」
「我並沒有只把妳當成一夜情的對象,也不會維持一陣子用過就丟,妳誤會我了。」他還是不轉回視線,不看她。
「我……」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表白,這點還請妳原諒我,畢竟過去我沒有過任何相同經驗,第一次難免經驗不足,顯得有些笨手笨腳。」
「宗……」
「我也喜歡妳,笨蛋。」他終於肯把視線轉向白曉舟,正視她。「通常女孩子聽見這種話,不是會馬上飛奔到男人的懷裡,妳怎麼還是這麼遲鈍?」
白曉舟馬上衝進他的懷裡,又笑又哭地動個不停。
「笨蛋……」他緊緊地抱住白曉舟。「笨蛋……」他同時也深深地吻她,似乎想把她吻醒般專制。
「像妳這種笨蛋,我真不知道我幹嘛還要回頭找妳?」宗大少表白的方式很怪,也只有白曉舟這種濫情的人才會覺得甜蜜。
「你也只找過這一次,就不要計較了好不好?」她承認她是烏龜、是鴕鳥,不要再罵她了啦……
「如果只有一次,妳想我會這麼生氣嗎?」他氣得捏她的鼻子。「這是第二次了,笨蛋。」她又挨罵。「上一次我從韓國回來以後,就打電話到旅行社要過妳的數據,但旅行社卻推說不能洩漏客戶秘密,硬是不肯把妳的電話地址給我。」想到就生氣。
「你你你上次就找過我?」她太驚訝了,以至於結巴。
「把話說清楚。」他眼睛又瞇起來。「對,上次我就找過妳,想問妳痛不痛。」誰知竟會徒勞而返。
「我……那個……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啦,好難為情……」老是提痛不痛的問題……
「難為情的人是我。」他又好笑又好氣的瞪她。「我一直惦念著這件事,結果妳卻一點也不在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其實……其實我也不是無所謂啦……只是……」
「只是想我不會負責,對不對?」他支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她只得看進他的眼底。
「我從沒有想過負不負責的問題。」既然逃不過,白曉舟只得誠實。「我只是覺得你太難懂了,沒有把握能否和你相處,所以才要逃……」
「就因為如此,妳提起李白,想要和他復合?」
「這……」她只是一時衝動……
「笨蛋!」他敲她的頭,氣得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如果妳是因為他有別的優點才選擇他,我祝福妳,但如果純粹只是因為這件事,我會說妳是徹頭徹尾的笨蛋。」
她本來就是笨蛋,從他踏進她的房間開始,他就一直在罵這兩個字,再加上徹頭徹尾四個字,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哦……
「我只是……」但她總覺得應該為自己辯解一下,她不是真的要和李白復合。
「只是一時氣憤,因為我始終不肯對妳敞開心胸。」他替她講完。
「嗯嗯嗯。」她拚命點頭,覺得他好厲害,好像她肚子裡的蛔蟲。
「我真不知該打妳還是吻妳才好。」結果他兩個都做,最後那一項還做得特別甜蜜。
「我不是一個習慣和別人分享秘密的人,也不敢保證我有多愛妳,畢竟五天的時間太短了,我若這麼保證,那就是矯情。」他不屑做。
「但我希望我們有更多時間,測試這份可能性,進一步確認,我們適不適合在一起。」這已是他說過,最赤裸也最坦白的話,她再聽不懂,也沒辦法了。
「妳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有沒有比妳的爛提議好多了?」他指她說要和李白復合的事。
她死命點頭,他本來就比她聰明許多,提議自然比她好了。
「還不快過來謝謝我?」他暗示她主動吻他。
白曉舟立刻撲過去吻他的唇,當然他也很配合的低下頭,兩人著實耳鬢廝磨了一陣子,才讓宗人府瞥到另一樣東西。
「我在韓國買的圍巾。」他伸長手,把掛在衣櫥前面的白色圍巾拿下,握在手中把玩。
「對不起,走得太匆忙,忘記還你。」白曉舟低頭懺悔。
「下次妳要是敢再趁著我睡覺的時候落跑,看我怎麼整妳?」他低狺威脅,難忘兩次醒來找不到人的經驗,發誓下回她要敢再來這一招,一定要地付出代價。
「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白曉舟急忙保證。
「哼!」他壓根兒不信,白曉舟只得盡全力吻他,努力說服他,她是很有誠意改進。
宗人府熱情回應她的嘴唇,頭一次發現,偶爾的表白也不錯,至少能賺到一頓火辣的吻。
「……但是你的女友怎麼辦,她不會生氣嗎?」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熱吻之際,竟扯到別的女人。
「……哪個女人,妳是指這條圍巾嗎?」全世界大概只有他聽得懂她的話,無厘頭得可以。
「……嗯。」她一直很在意這個問題……
「……根本沒有這樣一個女人,這條圍巾是買給妳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胡思亂想。
「買給我的?!」白曉舟愕然止住熱吻,瞪大眼睛看他。
只見宗人府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幹嘛這麼驚訝?」又不是見鬼。「當時我只是覺得它很適合妳,就買了。」
「但是……」
「誰叫妳長得一副日本娃娃的樣子,我想它圍在妳脖子上的感覺應該不錯,便隨手買下,結果還真的滿適合。」完全襯托出她小巧精緻的臉。
「宗人府……」她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
「下次別再逃了,笨蛋。」他聲音粗嗄的說。「妳害我們錯過了美好的耶誕假期,妳知道那天剛好是聖誕節嗎?」
知道,她當然知道。當天雪花飛舞,好漂亮、好沉重,就像她當時的心情。
「那個時候,我就想跟妳說一句話,但是一直沒機會說。」今天終於能夠補說。
「哪一句話?」白曉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能比他現在的表情更能教她感動,他看來溫柔極了。
「聖誕快樂,就是這一句話。」他把圍巾再一次圈在她脖子上,將兩人帶回幾個禮拜前的耶誕假期。
「這次妳不許再逃。」而後,他深深地吻她,把她的靈魂封印在這個熱吻之中,永不放開……
傳統的耶誕佳期已過,但屬於他們自己的白色耶誕,才正要開始。
祝福他們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5-12 00:13:24
尾聲
兩個月後,宗人府和白曉舟的婚宴現場──
「說什麼要先交往一陣子看看,結果不到三個月,兩個人就決定結婚,呿!」李嘉兒和姚珊瑚並坐在女方親友桌上,李嘉兒一方面啃瓜子,一方面抱怨好友結婚的速度,簡直像用飛的。
「沒辦法,曉舟懷孕了嘛!只好奉子成婚。」踏入婚姻的墳墓……
「幾個月了?」李嘉兒依舊啃她的瓜子。
「三個多月了。」姚珊瑚也跟著拿起瓜子大啃特啃。
「那不就是第一次就懷孕?」李嘉兒小愣了一下。「所以說,處女最危險,經常第一次就中標。珊珊妳也要小心點,若是想發生一夜情,最好算準了時間再去玩。」免得落得和曉舟同樣的下場。
「我會記住。」姚珊瑚把李嘉兒的金玉良言牢牢刻在心上。「不過,說真的,妳也太不公平了!」姚珊瑚責怪好友。「有這麼好的貨色,妳竟然只介紹給曉舟,不介紹給我。」
「妳指Peter?」李嘉兒看姚珊瑚。
姚珊瑚點頭。
「哎呀,他不適合妳啦!」李嘉兒瀟灑的揮揮手,要她別想了。「他這個人那麼悶,說話又毒,沒多久妳就會被他毒死。」就算不死,至少也會像俄國的總統候選人由申科一樣毀容。
「不會吧,嘉兒。」事情沒她想的那麼嚴重。「我已經被妳毒習慣了,早已練就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就算妳把他介紹給我,也不要緊的。」她情願被那麼酷的男人毒死,至少圖個痛快。
「我的嘴巴是毒,但至少我的個性大剌剌,Peter可是一個字都不會說,妳受得了嗎?」李嘉兒睨姚珊瑚。
「受不了。」姚珊瑚主動翻肚投降,她最怕悶的人。
「所以說,還是留給曉舟那個濫情的傢伙就好。反正她是焚化爐,再怎麼爛的男人都能消化,Peter交給她就對了。」呵呵,天下太平。
「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Peter怎麼會看上曉舟?」雖然是自己的好友,姚珊瑚依舊覺得憤憤不平。
「這點我跟妳一樣好奇,所以我偷問過Peter。」兩人像做賊似的附耳。
「他一定不會說。」姚珊瑚開始對宗人府有點瞭解。
「錯,他說了。」被焚化爐調教過,果然就是不一樣。
「咦?」姚珊瑚瞪大眼。
「他說,曉舟那對眼睛好像小狗,他怎樣都無法忽視。」
「咦?!」姚珊瑚的眼睛瞪得更大。
「所以說唄,」李嘉兒繼續啃瓜子。「有對無辜的眼睛就有這個好處,連Peter這麼精明的人都被騙過。」
「說得也是……」姚珊瑚十分贊同李嘉兒的話,兩人才要接著啃下一盤瓜子,會場門口不期然傳來一陣騷動。
「是韓炎耶!」
原來騷動的源頭,是韓炎那臭小子,他又來賣騷了。
「不啃了。」眼見天敵來襲,李嘉兒趕緊放下手上的瓜子,逃命去也。
「等一下妳要是見到韓炎,就說沒看見我,我先去曉舟那邊。」躲在她的新娘禮服下面。
「耶?等一等,嘉兒!」姚珊瑚一陣茫然。「但是如果他不相信我怎麼辦?我會被他『魯』到死。」
「到時候妳再自己想辦法,我不管。」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李嘉兒和姚珊瑚雖然不是同林鳥,但起碼是患難姊妹,她這樣丟下她不管,太沒義氣了。
「閃人了。」李嘉兒快跑。
「嘉兒!」姚珊瑚在她背後喊,不曉得萬一韓炎真的問起她來,她要怎麼辦?也學嘉兒一樣,躲到曉舟的裙子裡?
果不其然,李嘉兒前腳剛走人,韓炎後腳就跟到,正朝著姚珊瑚的方向走過來。
「嗨,珊瑚。」對方很有禮貌的跟她打招呼。
「嗨,韓炎。」姚珊瑚只得應付韓炎。
對方勾起一個如墮落天使般的微笑,和慵懶性感放電的眼神,周圍的女生都在尖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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