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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樂顏]逢場作戲[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4:19     標題: [樂顏]逢場作戲[全書完]

逢場作戲 作者:樂顏

冤枉啊!受歡迎又不是她的錯
擺不平爭風吃醋的師兄們她也是很無奈
這樣就說她是禍水紅顏實在沒道理
還要她離鄉背井去外面找一個好男人
這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啊?!
不幸的是桃花運依舊如影隨形跟著她
那個喜歡抱著算盤睡覺的奸商就愛捉弄她
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越是想要逃避越難以割捨對他的依戀……
原以為「達成任務」她終於找到了幸福
沒想到討厭的牛皮糖又現身來搞破壞
害她想要有個家的願望立時成為一場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4:41

  楔子

  夜深了,烏雲掩住了月色,似乎也掩住了萬物的一切聲息,以及在夜色中幾乎不易察覺的一處碩大碉堡。

  黑堡,名副其實,是坐落在北方隱密峽谷中的一處黑色碉堡,它的名宇就和建立它的人一樣神秘,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黑堡的名號,卻鮮少有人來過黑堡,或是見過當家的主人。

  黑堡亦正亦邪,勢力龐大,江湖中人聞其名無不正色,絕不敢輕易小覷。

  這是個寂靜的夜晚,連平日聒噪的烏鴉都躲在了樹上好夢正酣……

  「你們這是反了是吧?」

  黑色的碉堡中突然爆出一聲怒吼。

  「你們的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黑堡主人的存在?」同樣的聲音再次爆出,原本睡著的烏鴉紛紛被嚇醒,嘎嘎嘎地飛起。

  嘖,連個覺都不得好睡。

  「你們說說,你們的腦袋到底長在哪里?明明就已經把人逼到懸崖了,卻還要故意搶什麼功勞,結果人沒捉到,連人跑了都不知道,現下又要勞師動眾重新追起,這要我怎麼向人交代?」破口大駡的是一個身穿灰衣的老者。

  老者面前跪著三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三個人都低頭不語,卻其實在私底下偷偷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個個看對方不爽。

  「交代你們多少次了,任務最重要,兒女私情放旁邊去!你們偷偷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是不是?好!好!好!」老者連喊了三個好字,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哪里好。

  「你們三個給我跪在這裏反省,跪到天亮為止!」說完老者便怒氣衝衝地離開廳堂,跑去找罪魁禍首。

  不像話!真是不像話!身為黑堡四大護院,卻一天到晚為個女人爭風吃醋,結果任務搞得一塌糊塗,還一天到晚扯自己人後腿,簡直是讓人家看笑話!

  好,既然他們執迷不悟,那就別怪他使出最後的絕招!

  「述離!」憤怒的老者來到了一個女子的房間門口。

  這石破天驚的一喊,馬上嚇醒房內好夢正酣的述離,她本能地抄起床邊的長刀,一個翻身便從窗戶躍了出來。

  待她看清眼前氣得快要冒煙的老人是堡主時,馬上跪了下來,「請問堡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離開黑堡!」

  啊?她是不是還沒睡醒?堡主怎麼會突然對她說這種話?

  「走!滾!離開這裏!不要再讓那三個臭小子看到你!我快被他們氣瘋了!」

  「堡主?」即使眼前的老人暴跳如雷,女子還是不慌不忙,「發生了什麼事情?先把話說明白好嗎?」

  堡主很勉強地吸了一口大氣,然後又慢慢吐氣,火爆脾氣終於才緩和一點。

  「還不都是因為你!這次派他們去西安活捉王劍門掌門那大淫賊,結果好不容易滅了他
王劍門滿門,又把他逼到山崖邊,偏偏司減和司命要搶功,旁邊的司夜也不甘示弱,這樣子胡攪亂攪的結果人都跑了!而且跑到哪都不知道!」

  「這與我有何干?」述離揉揉眼,昨日才從臨安出任務回來,她累得要死,只想先好好睡一覺再說。她這個人其實起床氣特凶,要不是她還知道眼前的人是堡主,恐怕早就馬上轉身回去睡覺,或是一刀過去要對方住嘴了。

  「與你何干?如果不是為了在你面前有面子,他們會去搶功勞嗎?如果不是為了你神魂顛倒,他們三師兄弟會起內哄嗎?以前他們年紀小,練武時打打架也就算了,現在年紀大了,卻還是小孩子個性,出個任務都要扯上兒女私情,自己人打自己人,真是丟臉!」

  述離很努力地聽著,奈何地的神智已經有一半回房繼續去和周公下棋了。

  只聽得堡主繼續念個不停,念到最後他終於下了決定——

  「所以我決定要把罪魁禍首送出黑堡!述離,你現在就離開黑堡,我要好好修理那三個小子。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回來!」

  咦?不會吧!堡主是不是開玩笑?她還沒睡飽就要趕她走了?

  「堡主,現在就走?」

  「沒錯!就是現在!我受不了了!」

  「可是為什麼要我走?讓人逃走的不是我,起內哄的也不是我,而且我昨日才剛從臨安回來啊!」

  明明是那三個大男人犯的錯,為什麼倒楣的卻是她?

  「你沒錯,但是他們都是因你而錯。自古都說紅顏禍水,看來一點不假。我現在記住了,要是我以後要撿娃兒回來養,一定要撿男的,我再也不要撿女娃兒回來找罪受了。」

  「堡主!」述離還想要再辯解。

  「你敢不聽我的命令?是不是連你都要反了?不然你快說,那三個臭小子你中意哪一個,我早早把你們送作堆算了,免得他們一天到晚為你爭風吃醋。」

  「我都不喜歡。」

  大師兄司滅魯莽又自以為是,二師兄司命太陰沉,在他身邊總覺得全身不對勁,三師兄司夜想法幼稚,總是認為他才知道什麼是對她最好的,這三個人簡單地說都是一相情願,自己一頭熱,她根本就無動於衷。

  「都不喜歡那還留在這裏做什麼?去去去,去外面找一個,沒找到不准回來。」老者揮揮手,就像是趕小雞一樣。

  「堡主!」有沒有搞錯?!她起碼也是四大護院之一耶!就因為這樣趕她走?還要她自己「去外面找一個」?

  找什麼?找老公嗎?老公有這麼容易找到的嗎?

  「只有你走了,他們三個才肯好好反省。要是他們以後還是這樣執迷不悟,你也甭回來了。」

  「堡主!這不公平!」

  「誰教你是女兒身?要怪就怪老天爺為什麼把你生成女的吧!」

  「我——」述離氣得要命,加上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脾氣更不好,若不是礙於眼前是堡主兼她的救命恩人,她可能真的已經一刀砍下去了。

  「走吧、走吧!」堡主又不耐煩地揮揮手。

  即使生氣也沒辦法,堡主的命令她就得服從,不能反抗。

  「還楞在這裏做什麼?」

  「……堡主,起碼讓我睡飽再走吧?」

  「不准!你現在就收拾包袱走人。」

  於是述離便是在三更半夜被堡主給「踢出」黑堡的。

  她儘管心裏氣憤,也把那三個笨師兄罵了不知道幾百回,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哪怕只是氣話,她也只有遵守的份。

  只是出堡就出堡,為什麼還要丟給她一個拖油瓶?

  「述離,你要往哪去啊?」堡主的孫子凌樂興奮地拉著地問。

  凌樂只有十三歲,年紀雖小,卻也正是好奇的年紀,他半夜被爺爺的怒吼聲吵醒,摸黑來到述離的房間,就聽見爺爺要把述離趕出去找老公!

  這真是太好玩了!他一定要跟著去看好戲!

  好說歹說,堡主終於熬不過他,答應讓他跟著述離出堡「避避風頭」,順便幫忙她找個好老公。

  老公哪有這麼好找的?而且重點是她根本就沒有成親的打算啊!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在黑堡生活,她早就做好一生老死黑堡的打算,從未想過嫁人。

  述離越想頭越疼,加上睡眠不足,脾氣更暴躁了。

  「述離,我們……」

  「你閉嘴!」

  「哇!你叫我閉嘴?我可是黑堡少主耶!看我回去和爺爺告狀!」

  「你去啊。」

  凌樂作勢要跑回去,咚咚咚跑了幾步不見述離追來,回過頭才發現她早已往反方向走遠了。

  「喂!述離!我說著玩的啦!不要把我丟下來啦!」

  述離不理他,繼續走著。

  凌樂也只好苦哈哈地跟上,」面仍不時纏著她問東問西。

  述離最後火了,腰間長刀一抽,刷的一聲就架在凌樂的脖子上。

  「述離,有話好商量嘛……」他嚇了一跳,沒想到述離令晚的脾氣這麼大。

  「凌樂!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討厭什麼?」她面無表情。

  「呃……沒睡飽?」

  「錯!我現在最討厭男人!所以你給我滾遠一點,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可是我……是爺爺叫我來的!你如果趕我回去,就是違背他的命令喔!」凌樂把爺爺端出來,就不信述離還能拿他怎樣。

  果然,述離氣惱地抽回了刀,「好!你想跟著我是不是?我告訴你!我現在看到男人就想砍,你如果要跟著我,就給我穿女裝,在我面前扮女人!不然哪天我心情不好見到你,鐵定一刀就把你砍了!」

  「扮女裝?」有沒有搞錯?他可是俊俏美少年耶!

  「不扮就滾回去!」

  凌樂猶豫了一會兒,想跟著述離出去闖闖的念頭還是戰勝了穿著女裝的屈辱。

  「好吧……」反正穿著女裝也比較好掩飾身分。

  「還有,不准叫我的名字,要叫我姊姊!」

  「喂喂喂,這太過分了吧?我好歹也是……」

  「不要就拉倒,滾回去!」

  嗚……好啦、好啦,他都答應啦。述離,你能不能不要走那麼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5:04

  第一章

  江南風光好,氣候溫暖,綠柳扶疏,處處流水湖泊,小舟優遊其上,好不愜意。

  時值盛夏,又巧逢一年一度的荷花燈會,只見偌大的湖泊上滿是大小船隻,騷人墨客,鶯燕細語,好不熱鬧,幾乎每個女子的手上都拿著一個荷花燈,央求著俊雅的書生在荷花燈上題詩,好在入夜後能放人湖中,與那滿湖的粉色荷花一爭鮮妍。

  眾船隻中有一艘商船,上頭滿載著北方收購而來的貨物,藥材、珍木、珠寶、官紙、毛皮等,全是在市方極為稀有的物品。

  船艙內,一名男子神色認真地一面撥打著算盤,一手不時翻著帳簿,嘴裏不住念念有詞。
  很快地,夕陽已經落在山后,四周濃重的夜色快速襲來,只見男子一手依舊俐落地打著算盤,另外一隻手暫時從帳簿上離開,伸入衣襟裏掏出火摺子,點燃了幾上的蠟燭。

  外頭從下午便一直鼓噪不已的人群聲突然安靜了下來,男子手一頓,嘴裏輕輕嗯了一聲。怎麼了?外頭為何突然安靜下來?

  他微微側頭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先把手中的帳算完再說。

  噠噠噠噠,手指更是飛快在算盤上舞著,好不容易一本帳簿對完,他籲口氣,掀開船艙的簾子往外瞧去,只見湖中央竟來了一艘華麗的三層大船,船的甲板上掛滿了紅燈籠,船上大開筵席,絲竹聲起,船當中站著一名肥胖官員,只見他紅光滿面,左手一個舞妓,右手一個小妾,志得意滿,連笑起來的時候那雙下巴都在抖動。

  男子皺皺眉,不滿地咕噥了一聲。

  稅爺笑,心勿焦,稅爺怒,三年苦。

  想到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近三分之一都要付給這種腦滿腸肥又不事生產的傢伙,李尋庭就一肚子不舒爽,可是不繳稅又不行,他是不怕惹惱這些豬腦袋,只因他大哥就在朝中為官,自當以身作則,家裏萬萬不能有任何偷雞摸狗不名譽之事。

  商人笑,心在苦,商人怒,無人理啊。

  歎口氣,他伸伸懶腰,這趟到北方做買賣也真夠累的,他本想早些趕路同蘇州,但那些家丁聽聞杭州這時有荷花燈會,紛紛想留下來看熱鬧,反正只是耽擱一天,他也就答應了。

  那些家了下午就跑到岸上去逛市集和採買紙燈,只留下一位老管家和他在船上看守著這些貨物。

  李尋庭走出船艙外,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眼角懶懶地瞥向那艘豪華的三層大船……咦?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揉揉眼,再睜開,只見不遠處有兩團火紅的物體正朝那艘三層大船直飛而去!

  那是什麼東西?他還來不及出聲,只見那兩團火紅物體已經擊中大船上正在猛吃小妾豆腐的稅老爺,然後轟的一聲,火紅的物體猛然爆開,隨即竄出橘紅的火花,燒得那滿身肥油的稅爺又叫又跳,一下推倒了椅子,一下撞開了僕人,最後乾脆自己跳下湖去救火。

  湖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剛剛發生的事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兩團火球又是什麼?

  「啊!老爺不會游泳,」一個僕人突然回過神來。

  船上頓時一陣手忙腳亂,最後不知道是誰出的點子,拿了一張魚網往湖裏扔,左撈右撈,最後終於把鬍子頭髮都燒了一半,而且已經奄奄一息的稅老爺給撈了上來。

  看見一向跋扈的稅老爺變成這副狼狽模樣,終於有人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接著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整個湖上竟都是大笑聲,有人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甚至連把稅老爺撈起的幾個僕人都在很努力地忍著笑。

  李尋庭也開懷地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哪位俠士替百姓打抱不平,利用今夜好好惡整了這魚肉鄉民的稅老爺,真是讓人心大快!

  呼的一聲,一陣有些詭異的風吹來,他只覺得背後一暗,轉過頭去,船艙裏的蠟燭竟熄了。

  這風明明是在外面吹,船艙內的簾子也沒打開,為何蠟燭會熄?今夜可真是怪事連連。
  他走進船艙,正想點燃蠟燭,突有一冰冷的物體抵在他的脖子上。

  「不准點蠟燭。」有人低聲命令。

  李尋庭一驚,但隨即又恢復鎮靜,久居商場的他早已練就了一身耐心與討價還價的工夫,也懂得隨機應變,絕不吃虧,他知道這人並不想下殺手,否則他剛進船艙時早就沒命了。既然如此,他只要乖乖聽話,性命就應該無虞。

  於是他聽話地縮回手,摸黑坐了下來。

  「你不怕我們?」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出現,有些稚嫩,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們?船艙裏有兩個人?這兩人是什麼時候來的?是剛剛那陣風嗎?他精明的腦袋飛快轉著,接著了然一笑,「兩位是來避風頭的吧?剛剛稅老爺那艘船上的好戲,可是兩位傑作?」

  有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是那個低沉的聲音不耐煩地輕咳了一聲。

  「兩位放心,兩位惡整那稅老爺是大快人心,我李某也很討厭這種不事生產的米蟲,今日讓他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他說話故意給人甜頭,就是希望對方能減低對自己的敵意。

  果然,年紀較小的那人聽了他這話很是歡喜,又說:「你也這樣覺得,是嗎?我早說嘛!那種廢物早該有人好好教訓他了!」

  「你閉嘴!」另外一人的語氣裏略帶著怒氣,卻讓李尋庭聽出來是個女子。

  「這位姑娘累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我這裏雖然簡陋,不過還有些茶粥與小菜,不介意的話可以吃點再走。」唉,摸黑講話真辛苦,看不到人的表情,也猜不到那人心裏在想什麼。

  「茶粥?這什麼窮酸的東西啊?」有人露出不屑的口吻。

  「聽起來是很平淡無奇,不過這茶可是江南名茶玉觀音,清香不濃,溫熱入腹,恬淡舒爽,讓人吃了還想再吃呢!」

  「聽你這樣一說,好像挺不錯的。述……呃,姊姊,我們就先吃點再走好不好?」
  「不好。」女子果斷拒絕。

  「可是我肚子餓了。」

  「誰教你剛剛那麼頑皮!」

  這小子穿了女裝還不安分,見到稅老爺囂張的模樣看不過去,硬是要教訓他一頓。好啦!人是教訓了,麻煩也跟著來了,那稅老爺不但派了人在岸上守著,還派人在湖裏的每艘船上搜索,要把整他的罪魁禍首揪出來。

  咕嚕嚕。有人的肚皮在叫了。

  「姊姊,你看,我沒騙你,我真的是餓了。好不好嘛?吃一點就好?」

  只聽得女子終於歎了一口氣,似是妥協。

  「好啦!姊姊答應了,快拿來吧!」

  李尋庭笑著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就在他要離開船艙前,那女子冷然在他背後說了一句:「如果你想逃跑,我會讓你在湖底待一輩子。」

  但李尋庭仍舊神色自若地走了出去,在商場那麼多年,什麼樣的軟硬威脅他沒聽過,何況他又不是真的想跑,雖然還沒見到這兩人的面貌,但是因為他們惡整那稅老爺的行為讓他心裏痛快,所以他對這兩人有種親切感,反正他們應該不會真的殺了他,拿點飯菜招待他們也無妨,就當做個朋友也好,商人嘛,朋友當然是越多越好囉。他端了一鍋茶粥,還有一些小菜,舉步正要跨進黑漆漆的船艙,突然停住腳步,「我說兩位俠士,你們確定要摸黑吃飯?」

  「啊!對喔!」年紀較小的那個人馬上掏出火摺子點燃了蠟燭,動作快得讓女子根本來不及阻止,「我餓死了,你快點端進來吧!」

  李尋庭只覺得眼前一亮,見船艙裏是兩個女子,一個年紀較小,約莫只有十二、三歲,身穿淺藍色衣裙,眼神靈活地轉呀轉地,散發出淺淺流光,她鵝蛋臉,鼻子小巧,嘴唇嫣紅,將來長大定是個美女;另外一個女子年紀較長,看起來約十七、八歲,她身穿不起眼的淡茶色衣裙,臉色淡漠,眉目如畫,自有一股優雅氣質,和另外一個女孩子恰好成一反比。

  李尋庭對那少女沒什麼感覺,只覺得她清秀討喜,但見到那身穿淡茶色衣裙的女子時他楞了一下,心口有種奇異的感覺。

  只是他沒有讓心裏異樣的情緒顯露出來,他臉上一笑,神態自若地端著飯菜進來,彷彿他早就知道這兩人是長這模樣似的。

  「你不怕?」那少女正是被迫男扮女裝的凌樂,而他身旁一臉冷冰冰的美女自然就是述離了。

  「怕?有什麼好怕?我何其有幸能與兩位俠女共聚,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俠女?」凌樂皺起眉。

  他露出有些厭惡的嘴角看著自己一身女裝,又看看正挑起一邊眉望著自己的「姊姊」,卻被她狠狠一瞪,想要說出口的抱怨又吞了下去。

  李尋庭依舊一臉微笑地把飯菜放在幾上,那茶粥果然香氣四溢,凌樂迫不及待地盛出一碗吃了起來,一面吃一面大贊,「好吃!真好吃!沒想到這麼窮酸的東西也能這樣好吃!」

  「姑娘,你不吃點嗎?」李尋庭掛著淡淡微笑,舀了一碗茶粥遞給述離。

  述離伸手接過後,清冷的雙眼直望著他。

  這男人不簡單,雖然時時帶笑,卻讓人摸不清他的心思,照理說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大多驚慌失措,不然就是想盡辦法逃跑,他卻處變不驚,鎮靜異常,讓她隱隱感覺不安。

  而且他那笑容好假,讓人一看就知道他肚裏沒打好主意,尤其是他那雙眼睛,從燭火一亮的那刻起就不時在她身上打轉,要不是怕此刻再節外生枝,她實在很想把那雙賊眼給挖出來!

  「姑娘別這樣一直看我,李某會不好意思。」他還是笑,反正商人多笑,即使無益也不會有什麼壞處,他李尋庭在商界被人稱笑面抓可不是虛名而已。

  「因為你笑得很醜。」述離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後靜靜吃起粥來。

  「啊?」這下倒換他愣住了。

  笑得很醜?喂喂喂,人家都說他的笑容和藹可親,如沐春風,多少年來他就是靠著這張笑臉走遍商場,也有不少姑娘家因為他迷人的笑容而芳心暗許,這女人居然說他笑起來很醜?這可真是他頭一次聽到。

  不過他肚裏抱怨歸抱怨,臉上笑容仍舊不變,「是嗎?姑娘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呢!」

  「厚臉皮。」述離低頭喝粥間輕聲吐出一句。

  李尋庭嘴角僵硬了一下,馬上又恢復過來,笑盈盈地問:「請問兩位快女貴姓大名?」

  「我叫……」少女剛想開口,卻被女子打斷。

  「你沒有必要知道。」

  「是嗎?我是誠心想跟兩位做朋友,人生在世,朋友多一個總是比少一個好。」

  「無聊。」述離繼續喝粥,顯然對他不感興趣。

  「姊姊,人家這麼客氣,你何必對他這麼冷淡?」凌樂唱了人家的粥,又見李尋庭說話討喜,心裏已經向著他那邊多些。

  天知道這一路上述離幾乎不理他,雖然他扮了女裝,兩人晚上同房,但是述離每次都把他趕到地上睡,他在黑堡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哪受過這種冷淡?所以一見到李尋庭這麼親切的人,他當然希望能再待久一些,起碼也要等他吃飽了再走吧。這茶粥真的不錯呢!
  「這種人沒必要和他多囉嗦。」述離依舊不冷不熱地回答。

  李尋庭聳聳肩,雖然碰了軟釘子,但他臉上仍是笑意不變,讓人懷疑他從頭到尾是不是只有一種表情。

  凌樂還要說幾句話,述離突然臉色嚴肅,雙眉微微皺了起來,「有人來了。」

  李尋庭聞言,打開船艙簾子一角往外望去,果真見到湖上駛來一艘小舟,上頭站著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

  凌樂也掀起簾子一角,臉上的頑皮神色立刻收斂起來,「不會吧!那不是……」他緊張地招手喚來述離。

  述離過去看了一眼,臉色也變得凝重。

  該死的,三師兄居然追來了?堡主不是罰他們面壁思過嗎?難道他是逃出來追她的?天啊!他們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死心?

  死心?

  述離猛地想起堡主的話,她抬起眼,看到一臉笑容的李尋庭。

  既然堡主要她出來找個老公,那她現在就先隨便找一個應付一下三師兄好了,也好讓他徹底死心,不要再來煩地了。

  「喂!你叫什麼名宇?」述離突然抓過李尋庭問。

  「我?我姓李!名尋庭,是蘇州……」

  「這樣就夠了,你幫個忙,等下扮我相公!」

  正在喝水的凌樂聽到這句話猛地把水都噴了出來。

  「姊姊,你要他做你的相公?」

  「逢場作戲而已!不然三師兄怎麼會死心?」

  「兩位!等等,這個……」

  「怎麼,你不願意?」述離柳眉一豎。

  不是不願意,實在是太突然啊!

  他李尋庭只是出來做個買賣就突然從天下掉下一個娘子,這也太神奇了吧?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啊!

  他看著握住自己衣襟的白晰小手,有些恍惚,突然有種想要摸摸那雙小手的衝動,看看這像白玉般的小手是否也會像上好的玉一樣細緻柔滑?

  他再望向述離接著腰間長刀的手,眼睛突然眯細了幾分。

  那黑色的長刀不是南方兵器,看那刀柄上浮雕著的黑烏圖騰,這是黑堡的武器!

  這兩人是黑堡的人?

  他是個商人,黑堡的名聲他多少有所耳聞,商人的本能告訴他最好不要招惹這兩個人,但是奇怪的是,他一向自以為傲的理智,卻在看見述離嬌俏的容顏時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了。
  船身突然搖晃了一下,有人跳上船來了。

  「你到底答不答應?」述離壓低了聲音,狠狠地瞪著李尋庭。

  李尋庭突然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娘子,請。」他伸手握住了述離的手。

  述離吃了一驚,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輕薄她,立刻抽出長刀。

  李尋庭卻不驚不慌,「娘子,這船艙這麼小,動刀動槍的可不好玩喔!來來來,快更衣,令夜春宵還長,你相公我可是等不及了呢!」他嘴裏說著調笑的話,手上也沒聞著,竟順道摸了一把述離的小臉。

  述離氣得想揍他,李尋庭哈哈一笑,很快地閃過了她的拳頭。

  「述離,我知道你在裏面,快出來吧!」甲板上的人開口了。

  李尋庭拉起述離的手要一起走出去,她本來還想掙扎,他卻緊緊握著她的手,那力道不輕,卻也不重,而且兩人相握的手上湧起一陣溫暖,述離楞了楞,竟就這樣隨著他一起走出了船艙。

  兩人一出來,便見到有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站在甲板上,男子面容英俊,身形偉岸,全身上下透露出自信與雍容的氣質。

  但那自信的眉宇卻在見到這兩人的模樣時瞬間破功,只見他睜大了眼,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

  「述離?你?他?這……這是?」可憐的司夜驚嚇過度,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他的親親小師妹為什麼和這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男人手牽手站在一起?

  「這是我相公。」述離沒好氣地說,「我已經心有所屬了,你可以走了。」

  司夜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因為驚嚇和悲傷過度,他完全沒有發現述離臉上稍微不自在的神情。

  他愣愣地看看述離,又看看李尋庭,百思不得其解。

  「述離……這是真的嗎?」他還抱著最後的希望。

  「是真的,你可以走了。」述離話語之冷淡,連李尋庭聽了都為眼前的男人感到悲」。

  只見司夜全身顫抖起來,最後他死命咬住牙,聲音卻有些哽咽,「我不懂!我不懂!那男人有什麼好?看他一副蠢樣就知道他不會武功,他長得又沒我好看,身材也沒我好,他哪點比得上我!」

  李尋庭聽了心裏直嘀咕,這麼自戀的男人,當然沒女人會喜歡!而且何必把他貶得這樣一文不值?雖然不會武功,可是他家好歹也算是有權有勢啊!至於長相和身材,他承認他是比不上司夜,但也還沒差到見不得人的地步吧?

  「是!他是不會武功,他是手無縛雞之力,他是沒你英俊,身材也沒你好,」述離非常樂意把司夜剛剛說的話重複一次,她一面說,一面滿意地看著李尋庭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不過,我就是喜歡他!你又能怎麼辦?」

  咚的一聲,極度自戀的男人坐倒在甲板上,好長一段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連凌樂悄悄從船艙裏探出一顆頭來偷看,他都沒有發現,完全沉浸在自怨自艾與「被拋棄」的情緒裏。

  「我知道了……」良久,司夜慢慢站起來,再也不敢看兩人一眼,「我知道了,我死心了……你的眼光居然這麼差,沒選上我也是應該的……」

  李尋庭噗哧一聲笑出來,司夜這下可把述離也罵進去了。

  述離聽他這一笑,瞪了他一眼,故意在他手心裏捏了一下,李尋庭吃痛卻又不敢叫出聲,但他心有不甘,乾脆湊過去在述離的臉頰上偷親一口。

  這下不但述離楞住了,司夜也終於無法忍受兩人的「恩愛模樣」而轉身飛奔而去,大概情緒激動之下忘了後邊是湖,他撲通一聲掉進湖裏,最後還是凌樂看不下去,跳下湖把他撈了上來。

  濕淋淋的司夜看起來無比狼狽,一向自信俊朗的他看起來就像只落水狗一樣,李尋庭看了不忍,要老管家將船駛到碼頭,讓司夜上岸。

  看著司夜失魂落魄的離去背影,李尋庭搖搖頭,「唉,這種凶婆娘有什麼好執著的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7:30

  第二章

  「我說,你們兩個握夠了沒?」凌樂突然涼涼地問。

  述離這才發現李尋庭居然一直握著自己的手!

  「放開!」她急忙甩掉李尋庭的手,臉上莫名浮起一陣紅暈。

  淡淡的月光下,她嬌羞的容顏閃著動人的光芒,明豔但冰冷的雙眸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輕輕顫著,淡淡粉紅色的薄唇緊緊抿著,讓人看了好想一親芳澤。

  李尋庭眨眨眼,有些愣住,沒想到剛剛冷如冰的述離,害羞起來竟會這般可愛。

  心口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感覺是什麼?他從沒體驗過。

  「姊姊?」凌樂又喊了一聲,納悶一向伶牙俐齒的述離怎麼沒反唇相稽?

  「敢問姑娘貴姓大名?」李尋庭情不自禁地又握起述離的手,只覺那小手滑滑嫩嫩,比起剛剛竟溫暖了不少。

  「述離。」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不敢抬頭看他?為什麼又這麼乖地就把名字告訴了他?

  剛剛不是還嫌這個男人笑起來難看得要死嗎?

  為什麼現在聽到他的聲音,身子就軟了?

  凌樂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一路上對自己那麼壞的述離如今乖巧得像只小羊一樣。

  「述離,你……你真把他當你相公啦?」凌樂抓抓頭。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解釋眼前的詭異情況?

  聽到凌樂這麼說,述離總算回過神來,她猛地甩開李尋庭的手,不顧滿臉仍是紅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這一眼裏嬌羞的成分仍是多於惱怒,反而更添嬌美。

  「走!」為了掩飾心中那種強烈又莫名所以的情感,她選擇了逃避。

  「不多留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李尋庭很希望述離能多留一會兒。

  述離的臉突然又更紅了,她不發一語,只是回頭催著凌樂,「凌樂!快點出來!我們走了!」

  凌樂有些依依不捨,一路上受盡述離的欺負,好不容易遇到個好人,三個人熱熱鬧鬧快樂多了,現下一走,又剩下他和述離了。

  凌樂低聲向李尋庭道了聲謝,「李大哥,謝謝你的茶粥,很好吃喔!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吃到。」

  「少說觸黴頭的話!」述離頭回也沒回,語氣故意裝得不屑,「要再碰到這登徒子,我寧願跳湖算了!」說完話,足尖一點,一抹淡茶色的身影便飄然而去。

  「喂!姊姊!你不要真的說走就走啊!」眼見述離真的不管他就自己施展輕功而去,凌樂也只好急忙飛起跟上。

  「娘子!」李尋庭故意站在甲板上喊著,「娘子!你就這麼走了嗎?」

  遠方的身影沒有回音,反而更加往反方向急奔而去。

  「呵呵呵呵……」想起述離剛剛那又羞又怒的模樣,他的心情意外地好,真可惜她這麼怕羞,沒多說幾句話就走了,沒讓他好好過足「相公」的癮。

  李尋庭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只見滿湖儘是燦亮的荷花燈,點點燈火間如閃爍的星辰鑲在漆黑的湖面,清風一吹,搖搖曳曳,佳人身影在荷花燈上幾個起落輕點,便已經消失在黑夜中。

  他少見地有些多愁善感起來,還輕輕歎了口氣。

  真不知道日後是否能有機會再次遇見這位姑娘?

  不會吧?

  李尋庭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天前還在感歎佳人遠去,不知何時能相見,今日居然就見到她臉色蒼白地坐在客棧的一處角落裏,凌樂也在她身邊,兩人換了套衣服,述離穿的是淺藍色衣裙,凌樂則穿上了鵝黃色女裝。

  只見凌樂心焦地看著述離,一面不時細聲與她說話,但述離都只是緊皺著眉,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李尋庭先安頓好其他家丁,又派兩人看好馬車上的貨物後,才上前打招呼,「兩位姑娘,沒想到今日又相見了。」

  「李大哥?是你?」凌樂見是他,眼睛突然放亮,「李大哥,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姊姊她好像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沒事和這種人多嘴做什麼?」述離見是他,想起那夜湖上情景,心裏沒來由地一慌,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卻一個踉蹌差點跌人李尋庭懷裏。

  嗚!好痛!她的肚子好痛,腰也好痛,雙腿更是沒勁,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李尋庭一臉笑咪咪地看著兩人,似乎一點也不生氣。

  「走。」述離冷冷地說。

  「姊姊,去哪?」凌樂也站了起來,卻沒有要跟著她離去的打算。

  「去跳湖。」她瞪了李尋庭一眼,「我根本不想見到這登徒子!」她說完邁步想走,腳下一虛,這次真的是站不穩身子,整個人直直往李尋庭懷裏倒去。

  他趕緊伸手接住述離,只覺觸手柔嫩,溫香軟玉在懷,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幾口,聞著述離身上淡淡香氣。

  「你……放手……」述離想掙扎,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平日練武的雙拳這時捶在李尋庭胸上輕得就像按摩一樣,根本起不了嚇阻的作用。

  「姊姊?」凌樂臉上滿是擔憂,「姊姊?你沒事吧?」真糟糕,不知道述離這兩天是怎麼了?昨夜地突然神色不對,今日就開始臉色蒼白,全身無力,難道是中毒了嗎?可是他和述離兩人吃的東西都一樣,為什麼他就沒事?還是述離中的是對女人才有用的毒?

  「姑娘?」李尋庭也知她身體不對勁,「你沒事吧?」

  「嗚……好痛……」述離緊咬住下曆,一手搗著腹部。

  「你肚子痛?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不是,我和姊姊吃的東西一模一樣,可是我沒事。」凌樂連忙回答。

  「是被人打傷?」

  「也不是。」凌樂搖搖頭。

  「那到底是?」這下李尋庭也摸不著頭緒了。

  這時幾個李家的家丁見到自家的二少爺懷裏抱著一個臉色蒼白的明豔女子,馬上興奮地低聲討論起來——

  「喂!你們看!二少爺居然懷裏抱著一個女人耶!」

  「是啊!長得還挺漂亮的!不知道和二少爺是怎麼關係?」

  「這可真是奇了,二少爺總是說他寧願抱算盤也不願意抱女人,這下子他可自打嘴巴了吧?」

  「喂喂喂!這女人會不會是二少爺在外頭的老相好啊?瞧,旁邊不還有個可愛的小女孩嗎?說不定就是兩人在外頭的愛的結晶呢!」

  一群大男人越說越高興,說話的內容全被述離給聽見了。

  她又羞又氣,偏偏每個月一到這個時候她就痛得全身無力,根本沒辦法好好教訓那些臭男人。

  「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李尋庭又問,手上不自覺將她摟緊了些,語氣裏也是滿滿的擔憂。

  「少假惺惺。」述離虛弱地吐出這句話,腳下更軟,膝蓋甚至微微顫抖起來,她不得已只好勉強靠在李尋庭身上,兔得摔倒。

  「姊姊,你到底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凌樂幾乎要紅了眼眶。

  「我……」

  哎!這要她怎麼說嘛!眼前這兩個人都是男的,她要怎麼解釋每個月的月事總會讓她痛得這樣生不如死呢?

  「既然不是吃像肚子,也不是受傷,那大概是太累了,所以身體不適吧!我想多休息一會見應該就沒事了,述離,你說是不是?」李尋庭低頭看著懷裏有口難言的述離,自動替她找了合理的解釋。

  述離虛弱地瞪了他一眼後,點了點頭。

  「那好,我抱你回房休息吧!」

  咦咦咦?這男人說什麼?要抱她回房?

  她的兩腳猛地離開了地面,她一聲輕呼,雙手自然地摟住了李尋庭的脖子。

  「等……等等!你要做什麼?」她急得臉都紅了,想要掙扎又使不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尋庭抱起她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雖然李尋庭不會武功,但他的力氣顯然不弱,抱起她來竟一點也不吃力,而且在走動間,述離能感覺到他胸口的肌肉隔著衣物不斷摩挲著自己,那種親密的感覺讓她心兒慌張不已,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難道她是真的病了嗎?

  凌樂見到李尋庭要抱著述離上樓,連忙跑了上來,「李大哥,我們在這兒沒住房耶。」

  「是嗎?那要一間不就得了?」李尋庭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行,我們不能在這久留。」述離虛弱地說,額上冷汗已經開始涔涔冒出。

  黑堡的情報網相當發達,前幾天司夜竟然找上他們,其他那兩人一定也不會善罷甘休,她才不要乖乖待在這裏等他們找上門來,到時候她又要去哪里找一個現成的相公?

  相公……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李尋庭,發現對方也在擔憂地望著自己,她心一暖,竟想著,要是這男人一直跟著自己,那大師兄與二師兄找上他們的時候,她是不是還是可以要他逢場作戲一會兒,假扮自己的相公?

  李尋庭看見述離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笑了笑,沒發現自己的眼裏除了擔憂,還有一種淡淡的溫柔。

  「那……」李尋庭低頭想了一下,「兩位目前往何處去?」

  凌樂抓了抓頭,又看了述離一眼後才說:「我們往南方去。」

  「那正好,我要回蘇州老家,剛好順路,不如就讓我送你們一程,你姊姊可以在我們的馬車上先休息一陣子,等到了你們要去的地方後再離開,如何?」

  凌樂眼睛又是一亮,然後興奮地詢問述離,「姊姊,你聽到了沒有?李大哥願意送我們一程耶!」

  述離這時已經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能輕喘著氣,虛弱地靠在李尋庭的胸膛上。

  她想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她不由自主地又往李尋庭的身上挪近了些,他的胸膛靠起來好舒服、好溫暖啊,還有一陣陣令人心安的心跳聲……

  「姊姊?」凌樂又喚了一聲。

  李尋庭低頭看了看,「她痛暈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好舒服,她真不願意醒來。

  雖然身體感覺還是很虛弱,但至少肚子和後腰都沒有那麼痛了,而且每次月事一來,她總是手腳冰冷,身子也特別怕冷,但這次她卻覺得全身都好溫暖,而且她睡的這個枕頭又軟又舒服,真希望能再多睡一會兒。

  不過……舒服是很舒服,就是吵了點……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規律的噠噠聲不斷在耳旁響起,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吵死了。」雙唇微微嘟起,不滿地抱怨。

  聲音突然停了。

  她滿足地輕輕一笑,又伸手抱了抱那個舒服的大枕頭。

  但沒過多久,那規律的噠噠聲又響了起來,她再度皺眉,囁嚅了幾聲,那聲音就又停了。

  李尋庭輕輕歎口氣。

  這奇怪的姑娘,他怕她冷,鋪了毛皮想讓她去睡,她卻雙手一直抱著他不放,他想要掰開她的手,卻又發現她捉得極牢,而且越掰她就抱得越緊,最後他只能放棄,就這樣讓她抱著,還拿了幾張上等毛皮蓋在她身上。

  不過他可還是有正事要做,下午經過張家鎮做了幾筆買賣,他得趕快把帳算清才行,可是他一打起算盤,抱著他的某人就開始皺眉嫌吵,嘴裏還喃哺念個不停,他算帳最怕吵,因為雜音會讓他分心,萬一把帳算錯了,就算少了一個銅板他都會心疼。

  偷偷往下瞧,那抱著自己的人兒似乎又睡熟了,於是他儘量輕手輕腳地繼續打起算盤,可是從小就和算盤混得那麼熟,不打得噠噠響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不知不覺聲音又大了起來。

  這時抱著他的人一動,他驚覺想要停手,卻聽得刷的一聲,一把亮晃晃的長刀猛地出現在面前,近到他都可以在刀背上見到自己睜大的眼睛。

  「不是叫你不要吵,你還吵什麼吵?」起床氣一向很重的述離不分青紅皂白就先開罵,待惺忪的睡眼見到一臉無辜的李尋庭,她整個人更是跳了起來。「是你?就是你這三八蛋吵我睡覺?」

  「呃……姑娘……」

  「住口!我說過再見到你我寧願去跳湖!」長刀毫不客氣地架上他的脖子。

  「姑娘……」李尋庭吸口氣,又恢復一張笑臉,「姑娘難道忘了之前發生什麼事情嗎?」

  之前?之前發生什麼了?

  述離猛地警覺過來,她長刀護身,快速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身在馬車上,這馬車造得極好,雖然路途顛簸,但坐在裏頭的人卻不會覺得搖晃得厲害,而且馬車底部還鋪了好些油布,油布上又鋪了幾張毛皮……

  咦?那不是她剛剛睡過的地方嗎?那她剛剛覺得抱起來很舒服的大枕頭豈不是——

  「姊姊?你醒啦?」馬車外突然探進一顆頭,「你睡了半天啦!還好李大哥心地好,讓你坐他們家的馬車,不然你大概不會恢復得這麼快。」凌樂笑了幾聲,又騎著馬回到馬車前頭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述離長刀依舊護身,眼神冰冷起來。

  「姑娘,你可以不用這麼緊張。」李尋庭好整以暇地又撥了兩回算盤,「第一,我不會武功,對你一點威脅都沒有;第二,我對你也沒有非分之想,本來只是想順道送你們南下一程,只是你似乎身體極度不適,又昏迷了過去,無法騎馬,只好讓你和我擠在這小小馬車裏。」說著,他故意曖昧地看向自己身旁的毛皮,「第三,是你自己緊緊抱著我不肯放的,你妹妹可以作證喔!」

  「你……我……」述離氣極,但是又無法反駁,因為她知道自己在睡夢中的的確確是抱著某個很舒服的「大枕頭」不肯放,只是沒想到那枕頭居然是個活人,而且就是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見到他就常常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尤其是一見到他的笑容,她更巴不得上前撕爛那張好看的嘴臉!

  笑笑笑!就會笑,笑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起來就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像是只狐狸在打量獵物一樣。

  可是她又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其實不是那麼討厭他,只是心裏的某種東西在見到他以後便失去了控制,她害怕那種感覺,所以只好裝出兇惡氣憤的樣子來掩飾。

  「哼!你不會武功,居然自暴其短,難道不怕我一刀殺了你?」述離瞪了那笑咪咪的男人一眼,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氣。

  他幹嘛笑得那麼快樂?難道他……一點都不會像自己這樣,有莫名心慌的感覺嗎?

  「姑娘看起來不像是恩將仇報之人,連同這次,我已經救你兩次了呢!」

  「哼!我不希罕!」述離收起長刀,「總之以後不要再讓我遇見你!」她還是選擇了她自以為最簡單的解決方式——逃避。

  既然待在這男人身邊便全身不對勁,那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她躍出窗外,動作快得連李尋庭都來不及阻止。

  「姑娘!」不會吧!難道她不知道……

  「啊——」外頭果然傳來一聲慘叫。

  李尋庭搖搖頭,「唉,人果然不能亂發誓,看吧,這下真的跳湖了。」

  原來馬車正行進在雲陽大湖的堤岸上,這雲陽大湖面積廣大,吞吐南方三分之二水脈,遼闊一如無止盡的大海,光是這堤岸就花了五年時間建造,尋常馬車至少得花上兩、三個時辰才能完全走完。

  既然是堤岸,自然一邊是湖,一邊是岸,偏巧述離選的那扇窗正對著湖。如果她只是想離開馬車,翻出窗外便能先落在堤岸邊緣,或至少水淺處可能有幾艘小船停靠,不至於無落腳之地,但她偏偏心高氣做,不但想立刻離這男人遠遠的,而且還有意顯露一手,是以她是使勁全力躍出馬車,結果……

  「喂!怎麼有人跳湖啊?」馬車夫聽見撲通一聲水聲,轉過頭去望,「喲,還是個女的呢!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哪個負心人造的孽喔!」

  跟在馬車夫後頭與其他幾位家丁聊天的凌樂轉頭一望,不禁大驚失色。

  「姊姊!」

  「啊?那是你姊姊?」

  幾個家丁也嚇了一跳,紛紛往湖裏看去。

  「你姊姊為何想不開要跳湖?」

  「剛剛不是還好好地在馬車裏休息?」

  「難道是二少爺欺負她?」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李尋庭探出頭來,「說夠了沒?還不快去救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7:51

  第三章

  述離被救上岸的時候,已經不是狼狽兩字可以形容。

  雖然她身有武功,卻不諳水性,栽進湖裏的時候吃了不少水,身子一緊張一僵硬,便直直往下沉,等被救上來的時候幾乎連氣都要沒了。

  「姊姊?姊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一下子病得像快死了,一下子又跑去跳湖?」凌樂著急地圍著述離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快把濕衣服換下,她現在身子不好,不要再這樣折騰了。」李尋庭走過來扶起述離,「不過……」他望瞭望好幾車的貨物,「我們這裏沒有女人衣物,這可麻煩了……」

  家丁們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有個年輕人不好意思地舉手,「二少爺,我那兒有幾套,本來是要買給菊兒的,不知道尺寸合不合……」話說完他黝黑的臉居然有些紅了,低下頭來不敢看李尋庭。

  一個年紀稍大的家丁用力捶了一下年輕人的肩膀,「喲!原來前幾日你沒和大夥兒去參加荷花燈會,一個人溜去鎮上,就是為了給菊兒買這些東西啊?」

  「王叔,你別誤會,我只是……那個……我……」

  其他的家丁也紛紛取笑起年輕人,糗得他連耳朵都紅了。

  李尋庭只是淡然一笑,「大勇喜歡菊兒很久了嗎?等我回去就向李夫人說一聲,讓她問問菊兒的意思。」

  「哇!大勇!這招幹得好!讓二少爺出馬,菊兒哪有不歸你的道理?沒想到你人看起來憨憨的,居然這麼有腦子啊!」王叔又糗年輕人。

  「不不不,我沒有……」大勇已經窘得連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好了,別再逗大勇了,先把衣服拿過來要緊。還有,你來幫你姊姊換衣服吧!」李尋庭招手喚凌樂過來。

  「我?」凌樂吃了一驚,指著自己的鼻子。「這……不太好吧?男女有別,這個……」開玩笑,要是述離醒來知道他看過她的身子,黑堡的人還沒追上來,他恐怕就已經先被述離給砍成八塊了。

  「就是男女有別,所以才要你來幫忙啊!你看看這裏,全都是大男人,你覺得我們替她換會比較好嗎?」

  凌樂抓抓頭,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等兩人進了馬車後,幾個家了很有默契地圍住了李尋庭。

  「二少爺,您想讓她們跟著我們多久啊?」王叔問。

  「怎麼?不喜歡她們?」李尋庭反問。

  「不不不,才不是呢!那小姑娘說話好玩得緊,又不怕生,和大夥兒一塊打打鬧鬧的,很有樂子呢!二少爺啊,我聽她說,她們是被債主所逼,不得不投靠在南方的親戚。」

  「是這樣嗎?」李尋庭一聽就知道是假話。

  早在船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知道述離是黑堡的人了,可他明明知道最好不要惹黑堡,但為什麼一見到述離病痛軟弱的模樣,他就心疼得和什麼似的,恨不得能把她帶在身邊好好照顧?

  他這是不是戀愛了?

  不會吧?他會愛上一個這麼兇悍的女人嗎?

  被債主所逼?看述離那兇狠樣,要說她是拿著刀架在人家脖子上搶錢的還比較家呢。

  「二少爺啊,我看,反正我們也順路,小姑娘的姊姊似乎身子又不好,很容易受刺激,不如我們就好人做到底,送她們到親戚那,您說如何呢?」

  李尋庭還沒來得及開口,剛剛扶述離進馬車的凌樂又臉色慌張地跑了下來,拉住他的手就往馬車跑去。

  「怎麼了?」李尋庭不解地問。

  「不……不好了,姊姊……姊姊她流了好多血,止也止不住!」凌樂慌慌張張地喊著,一把將李尋庭拉進馬車,述離衣衫不整地躺在裏頭,衣服的下擺確實是染滿了鮮血。

  李尋庭心裏也暗叫一聲不好,沒想到她傷得這麼重?

  他焦急地上前想要看個究竟,但才踏上一步就猶豫了一會兒,他看看跟在身後神色擔憂的凌樂,「還是你來看看吧!」

  「我?」凌樂再度指著自己的鼻子,「不不不,李大哥,還是你來吧!」

  有沒有搞錯?要他掀開述離的下擺看個究竟?他還想順利平安長大啊,要是他真的幹了這種事,不光是述離,黑堡裏的大師兄、二師兄和三師兄也鐵定會把他打死,也許頂多看在爺爺的份上給他留個全屍而已。

  「不不不,」凌樂異常堅定地搖頭,「李大哥,還是你來吧!」

  「你不是她妹妹嗎?有什麼好推拒的?」李尋庭打量的眼光將凌樂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難道你……」

  「不不不!」樂已經急得臉上滿是汗,「是因為……是因為……是因為其實我姊姊很喜歡你!」

  啊啊,述離,為了救你,也為了保我一條小命,不得已說了個小謊,你傷好後千萬別怪我喔。

  不過反正我看你好像也真的很喜歡李大哥的樣子,我這樣也算是幫你一把吧?

  「李大哥,其實不瞞你說,我姊姊暗戀你已經很久了,自從那夜在荷花燈會一見,我姊姊就對你念念不忘,每天都要念你念上好幾次……」

  雖然說的都是什麼下次見到那個只會笑的臭狐狸一定要好好整他云云。

  「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她這麼掛念一個男人喔。」

  這可是實話,他從小就和述離一塊兒相處,從沒見她一提到哪個男人就露出氣急敗壞的模樣,巴不得馬上上去砍人一刀的兇狠勁。

  「不過我姊姊平常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啦,越是喜歡的她常常越要假裝不喜歡,李大哥,你別看她這樣冷冰冰又愛說諷刺話,其實她心地很善良的,內心也根害羞的。」凌樂趕緊偷偷看一眼仍在昏迷中不斷發抖的述離。

  嗯,好險,還在昏迷中,那可以繼續亂說下去。

  「總之,姊姊是愛上你了啦!既然愛上你,當然就認定你囉!你瞧,她之前都認定你做她相公了呢!不瞞你說,這次我們出來其實也是要替姊姊找老公的,我看她好像真的看上你了喔!所以你當然可以替她更衣,反正她遲早都會是你的人了,那就這樣囉!你慢慢換啊!」凌樂一口氣說完便趕忙跳出馬車外,一刻都不敢久留。

  李尋庭越聽越奇,他也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明明同是女子,又是親姊妹,她卻不敢為述離更衣?

  難道是……

  李尋庭尋思了一會兒,隨即明白過來。

  「可是也不能這樣就把姊姊丟給我吧?」他生平第一次有些苦惱地看著眼前因為寒冷抖個不停的女人。

  這擺明瞭是賠本生意嘛!不替她換衣服,就這樣讓她濕淋淋的一路到下個鎮上去找大夫,述離一定會生病;但要是他真的替她更衣,她醒來後還不是會拿著長刀亂揮亂砍?結果到時候倒楣的還是自己。

  正在苦惱時,耳裏聽到細細的啜泣聲。

  「冷……好冷……冷……娘……你在哪里……嗚……」

  她好冷好冷喔,身子冷得一絲知覺都沒有了,血液也似乎都凍成了冰,她的肚子又餓又痛,雙腿之間有股痛麻的感覺,體力不斷流失,體溫不斷降低,她好難受……

  「娘……不要丟下我……」

  十五年前,一個暴風雨來襲的夜晚,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躲在樹林裏的山洞中,擔驚受怕地第一次一個人度過黑夜。

  那一夜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娘親。

  「娘……好冷……好餓……好痛……」

  突然有人抱住了她,那溫暖的體溫讓她馬上本能地將自己靠得更緊,身上濕淋淋的衣物被脫下,隨即又有溫暖的毛皮覆上她冰冷的軀體。

  抱住她的那個人動了動,她潛意識地馬上更加抱緊他,不願意他離開。

  李尋庭心疼地看著這個凍得昏迷不醒的小女人,她剛剛在喊娘,她是孤兒嗎?是從小就被拋棄了嗎?

  憐惜的手不知不覺地拂上冰冷的臉頰,抹去上頭微暖的淚滴。

  李尋庭輕歎一口氣,看來這賠本生意是做定了,而且他不只賠上了自己的人,他相信自己很快也要賠上自己的心了。

  「述離,述離。」

  他輕輕喚著,看見述離原本哭泣扭曲的小臉慢慢舒緩開來,她吸吸鼻子,又往他的懷裏蹭了蹭,就像一隻小貓一樣。

  某種意念在心裏溢湧而出,在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他已經低下頭吻住了述離冰冷的雙唇,那唇雖然冰冷,卻柔嫩如花瓣,涼涼的觸感似夏日裏冰涼的愛王甜凍,散發著淡淡的甜味。

  「述離……」他對著她的唇輕輕吐著她的名字。

  述離動了動,沒有醒過來。

  男人的手輕柔撫過剛剛一親芳澤的唇瓣,忽然莞爾一笑。這個奇怪的姑娘,突然從天而降要自己做她的相公,之後又三番兩次巧遇,他們是不是冥冥中被月老的紅線纏在一起了呢?

  李尋庭拉開簾子,對著幾人吩咐著:「柳伯,你先快馬送我到鎮上去找大夫。王叔,你們幾個看好貨物,慢慢殿后不要急,到了鎮上後我會請柳伯來接應你們。如果這姑娘情況嚴重的話,就先在前頭小鎮上過一夜。」

  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王叔推了推凌樂,「喂,我們家二少爺是不是喜歡你姊姊啊?瞧,連貨物都不顧了呢!以前二少爺總是不離貨物,沒事還要一天清點三次看看我們有沒有偷拿一點貨物回家私藏呢!」

  「呃……我想,他們兩個應該都對彼此有意吧。」雖然總覺得自己把麻煩推給李尋庭實在是不太好,而且依照述離的個性,不感激人家救她一命,甚至送上一刀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但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嘛,這種時候當然還是保住自己小命比較要緊。

  再說,他也真的覺得述離對李尋庭特別不一樣耶,不光是每天都忘不了,吃飯喝水都要貶人家幾句才過癮,最重要的是,述離居然在李尋庭面前露出嬌羞的神情!

  他事後想想實在不可思議,從小到大他看過述離笑的次數一隻手就夠數了,更別說「嬌羞」這麼富有女人味的表情,那日在船上見她那副害羞的模樣,他才猛然醒悟到原來述離也有幾分女人味。

  真奇怪,明明黑堡裏那三個師兄都對她獻了不少殷勤,卻也從沒見她擺出這樣的女人姿態給那些男人看,由此肯定,在述離的心中,李家大哥一定是不一樣的,起碼和黑堡的師兄們不能相提並論。

  李尋庭的馬車又多走了半個多時辰,才找著一處小鎮,他先抱著述離到一家旅店安頓好之後,便請人去找大夫來。

  沒多久老大夫就來了,只見他把把脈,一會兒就站了起來,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述離的情況到底是好是壞。

  「大夫,請問這位姑娘她還好嗎?」李尋庭終於忍不住問了。

  「很好,很好,沒事兒。」大夫摸摸鬍子,拿起筆來寫藥方。

  「沒事?那她為什麼流了好多血?」

  老大夫抬起頭,「李爺,請問這位姑娘是您的什麼人?」

  「呃……」李尋庭想了想,又看了述離一眼,「是我娘子。」

  「喔?已經成親了嗎?那這情況的確有些不尋常。」老大夫皺皺眉,又在藥方上多寫了幾味藥。

  「大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述離的傷不是很嚴重嗎?這一路上她一直血流不止呢!雖然血流的情況不是很嚴重,但總是令人擔心啊!為什麼這大夫卻一點都不驚慌?他到底是不是真大夫阿?

  「照理說,這情況應該在行房後就減輕的……」老大夫自言自語。

  「呃,行……行房?」

  這是怎麼回事?

  「大夫,能不能請您說清楚一點,」李尋庭終於決定不恥下問,把事情先搞清楚再說。

  「李爺,您家娘子沒大礙,只是正值月事來潮,身子虛弱又受了涼,所以才會昏睡不醒。這幾日最好讓她能安安靜靜休息,多吃些營善的食物。我這張藥方也多是溫潤滋補的藥物,一天給她喝上一帖,調養調養身子。」

  「啊?」李尋庭乍聽之下有些迷糊,「月……月事?」

  「是啊,這姑娘身體本就屬陰寒,所以月事來潮時會特別不順,不過照理說行過房之後,這種情況就會改善很多才對……可能是您家娘子體質特別虛弱吧!以後要多多照顧好身體才行,不然長久這樣下去,即使懷了孕也很容易小產喔。」

  老大夫細細叮嚀,李尋庭卻是滿臉尷尬地笑。

  原來只是月事啊……害他緊張了半天,可誰教他家都是男了,一個姊妹都沒有,不過就算有,這等女子私事他平日也不會去注意吧?總之剛剛都是虛驚一場,雖然很尷尬,不過只要述離沒事就好。

  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他謝過了老大夫,又吩咐旅店廚房替他燉一鍋雞湯,細細交代要用些什麼料、加些什麼滋補藥材後,這才走回房間裏稍作休息。

  噠噠噠,噠噠噠噠……

  述離皺起好看的柳眉,怎麼又是這吵人的聲音?為什麼她一睡覺就會聽到這聲音啊?

  「吵死人了……」嘴裏呢喃著。

  「述離?你醒了嗎?」有人突然這樣問。

  「沒有……」她向來喜歡賴床,現在她的身體又虛又累,這被窩又好溫暖,她只想再多睡一會兒。

  只聽得好像有人站起身,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出去。

  但沒過多久,那人又走了回來,房間裏霎時飄滿了食物的香味。

  述離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嗚……好餓……」她睡眼惺忪地眯著眼,像只剛睡醒的小貓一樣在被窩裏蹭了蹭,然後才慢慢張開眼。

  李尋庭就端著一碗熱雞湯站在她身旁,剛剛見到她那副慵懶愛嬌的模樣,他不禁有些傻了,原來她剛睡醒的時候是這麼可愛,彎彎的睫毛輕輕顫動,小巧的鼻子發出細微的撒嬌鼻音,即使是那雙還未完全張開的朦朧眼眸,也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情欲氣息,讓他幾乎把持不住自己,雙手一個不穩,一碗雞湯差點就要落在人家頭頂。

  穩住,穩住,只不過是人家睡醒而已,幹嘛看得這麼激動?好像這輩子從沒見過女人睡醒一樣。

  等等,但是他好像真的沒見過女人睡醒耶,他成年以後日日為家裏的買賣操心,幾乎夜夜都是與帳簿算盤同眠,即使偶爾有生理需求,他也不屑像自己的弟弟一樣跑去青樓樂坊過夜,而且他才不要花錢去找女人睡一夜呢!他寧願洗個冷水澡滅滅火,或是乾脆自己解決還比較划算。

  他從沒想過一個女人睡醒時會是這麼嬌美可愛的模樣,不知道是所有的女人都這樣?還是只有這位姑娘有這麼嬌俏的憨顏?

  嘖嘖,她剛睡醒的時候,和她完全清醒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呢!想到述離平日的模樣,李尋庭倒吸一口氣,等下她該不會氣得把他當場砍死吧?不過好險他已經先把那長刀藏在馬車裏,就算她想砍人,一時三刻也找不到什麼適合的兇器,那他就有機會先逃之夭夭了。

  「咦?我為什麼在這裏?」

  述離神智顯然還沒全醒,她疑惑地看著四周的事物,然後發現了李尋庭。

  「你!」就這一眼,她霎時完全清醒過來,所有馬車上,還有她落進湖裏的事情也統統記了起來,「你這王八蛋!害我掉進湖裏!咦?我怎麼換了新衣服?我——」她馬上摸了摸自己的兩腿之間,果然沒錯,那兒也已經換上新的布巾。

  連這裏都幫她換好了?

  「是誰幫我換的衣服?」身子儘管還很虛弱,講起話來卻已經開始咬牙切齒。

  面對突來的騰騰殺氣,李尋庭吞了吞口水,臉上依然裝出和藹的笑臉,「是我。」

  「是你?」她腦袋裏轟的一聲。天啊!不會吧!連「那裏」都讓這個男人給看了?她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啊!她……她要殺了他!

  述離馬上習慣性地伸手往腰間摸去,想當然耳,那裏空空如也,她的長刀早已不在那兒了。

  「我的刀呢!」

  「我先放在馬車上了,沒有帶進來。」

  算他聰明!知道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刀砍他!

  她用力掀開棉被想要下床找東西砍人,可是腳才一碰地,整個膝蓋就軟了下去,要不是李尋庭馬上空出一隻手來扶她一把,恐怕她早已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了。

  「放開我啦!」一掙扎,反而拉近兩個人的距離,接箸一陣突兀的咕嚕嚕聲打破了兩人的僵持。

  述離紅了臉,李尋庭則是忍俊不住,朗聲笑了起來。

  「述離,你折騰了這麼大半天的,粥水都沒進,一定很餓了吧?這碗雞湯先喝了吧!吃飯皇帝大,有什麼事情等吃飽了再解決好不好?何況是打架砍人這麼費力氣的大事,不吃飽怎麼行呢?」

  述離想反駁,可是自己的確是餓得連站都站不住了,想想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反正她真要追殺他的話,諒他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她也不急在一時。

  於是她使出僅剩的一些力氣推開了李尋庭,自己到桌前坐好。

  「湯拿來。」她沒好氣地說。

  李尋庭笑吟吟地將湯遞了上去,撲鼻的香味讓她的口水差點當場流了出來。

  她端起碗正想喝,突然又看了一眼李尋庭。

  這男人到底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不但幫她換衣服,還帶來她旅店休息,而且還燉雞湯給她喝……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笑起來就讓她想到狐狸的商人會這麼好心,他是不是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難道……他喜歡她?

  哼!他敢!

  她最討厭有男人喜歡她了!

  要不是那些喜歡她的臭男人,她也不會落得被堡主趕出黑堡的下場,更不會碰見這個男人,狼狽掉進湖裏,還被他看光了身體……嗚,想起來就氣!這男人明明不會武功,為什麼一遇到他,她就完全沒轍?

  左想右想,這一口湯就是喝不下去。

  李尋庭見狀,對著她笑了笑,「你放心,這湯裏沒毒的,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先喝給你看。」他伸手就要接過湯碗,這時述離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

  她臉微微一紅,又把碗搶了回來,「誰說我不敢喝的!」

  咕嚕喝下一口,她忍不住讚美,「好好喝喔。」

  「是嗎?好喝就好。」李尋庭依然笑著,可是這次他的眼裏也有了些許笑意。

  述離望了他一眼,那種在心口輕輕流竄的奇異感覺更強烈了。

  她的頭有些暈起來。奇怪,怎麼她現在覺得,這男人的笑臉,好像沒那麼討厭了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9:00

  第四章

  述離一連喝了三碗雞湯,這才滿足地伸手抹去唇旁的湯漬。

  肚子一飽,身子一暖,她又想睡了。

  沒辦法,誰教這是女孩子身體最弱的時候呢?身體本能地要她多休息,不要再逞強了。

  「吃飽了?」李尋庭看著空空的碗底,心裏有種異常的踏實與滿足。

  「嗯。很好吃,這家店的廚師手藝不錯。」哎呀,眼皮好像有些重起來了。

  「多謝誇讚。」

  「你謝什麼謝?這雞湯又不是你煮的。」

  「誰說這雞湯不是我煮的?」

  「真的是你啊?看不出你一個大男人也會煮雞湯,煮給誰喝啊?」

  「當然是我的親親娘子囉。」李尋庭嘴角帶笑,看著臉頰泛紅的述離。

  「你成親了?」她看著他,絲毫不知道自己臉上正毫無保留地露出一些些失望的神情。

  他成親了……為什麼她聽到他只煮雞湯給他的親親娘子喝的時候,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妒意和失望呢?

  「算是吧。」

  述離攢著眉看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副模樣看起來很可愛?」他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麼更好了。

  「少耍嘴皮子。」她睨了他一眼,心頭卻有一絲絲竊喜。

  他說她可愛呢……以前在黑堡的時候,即使那些師兄喜歡她,也從不曾這樣說過。

  「喔,對了,剛剛我請大夫來給你看過,她說你身子本就陰寒,所以……呃……每個月會有一段時間特別難受,這段期間要忌吃冰冷與寒性的食物,手腳要注意保暖,這期間不要提重物,還有……」他想了想,然後從懷裏抽出一張紙,「喔,還有最好不要洗頭。」

  「你在說些什麼啊?」她一把搶過那張紙。

  「那些都是大夫交代的啊,我一時記不起那麼多,所以就寫下來。」

  述離一張臉又紅了,他剛剛說的明明就是女孩子家月事來潮時應該特別注意的事項嘛!他一個大男人記這些東西做什麼?天啊!之前已經夠丟臉了,現在還要一個男人來告訴她月事期間該怎麼照顧自己,真是糗到家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佯裝無事地把那張紙塞進自己懷裏。

  「喔,還有,」沒想到李尋庭又從袖子裏抽出了另外一張寫滿字的紙,「這是老大夫替你開的藥方,說是滋補身子用的,他說你的身體看來不太好的樣子,所以才會痛成這樣,以後最好每個月都能定時補補身子調養一下,等身子健壯了,以後應該也就不會那麼痛了。」

  「知道了啦!」述離又羞又氣地搶過那張紙,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她被李尋庭整得如此窘困,但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麼討厭他了,仔細想想,這男人畢竟是真的關心她吧?不然為什麼為她做了這麼多事,而且一文不取?

  才這樣想的時候,李尋庭這時相當熟練地拿出了算盤,「既然你現在應該已無大礙,我想我們可以來算算帳了。」

  「算帳?」

  「沒錯,我一共救了你三次,第一次在荷花燈會上,借你船艙一用,茶粥一鍋及小菜兩碟,另外再加上扮演你夫君……」噠噠噠,修長手指在算盤上飛快撥過,「就算你五十兩銀子就好。」

  述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男人居然用這種方式在和她「算帳」啊?虧她剛剛還在心裏對他產生了一點點好感,沒想到他居然是個視錢如命的大奸商?

  「第二次救你,借你馬車一用,毛皮數張,還有我,」他笑笑地措了指他自己,「你把我充當枕頭抱了半個時辰,又嫌我吵不讓我打算盤,可是浪費我不少寶貴的時間喔,不過我大人有大量,看在姑娘你身體不適的狀況下,我給你個折扣,也算你五十兩銀子就好。」

  述離死命瞪著他,真恨不得搶過算盤往他頭上砸去!

  這錙銖必較的小氣鬼!抱一下會怎麼樣?會死人喔?這可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才能給她抱上這麼一下耶!也不想想有多少人渴望被她這樣抱一下,她才該向他收錢哩!

  「等等!為什麼我抱你也要付錢?難道你也像那些青樓女子一樣,出賣自己的大腿給人當枕頭的嗎?」她不服氣,非常不服氣,極度不服氣!

  「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雖然我的身子不怎麼健壯魁梧,但起碼還沒被女人抱過,你可是第一個抱的人,我當然要好好向你求償啊。」他說得一臉理所當然,還不時對述離眨眨眼。

  「我是第一個抱你的女人?你騙誰啊?你不是說你成親了嗎?難道你的親親娘子沒有抱過你嗎?」

  「當然有啊!」

  「哼!這不馬上自打嘴巴了嗎?」

  李尋庭這時呵呵笑了起來,一雙眯細的眼滿是笑意地看著面前不知道自己露出疑惑表情有多可愛的女子。

  「你笑什麼?」笑?還笑?這男人除了笑沒有別的表情了嗎?

  「娘子,難道你還猜不出來嗎?這樣會讓我很傷心的喔。」李尋庭搖搖頭,一手按著自己的心口處。

  娘子?他喚她娘子?述離一楞,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她霎時只覺得又善又氣,但更奇怪的是,心裏還有另外一種感覺猛地湧上,好像……是欣喜?可是為什麼會欣喜?因為這個男人說她是他的娘子嗎?可是……她什麼時候變成這麼輕浮的人了?只是被這個男人奉承幾句就開始心花怒放了?

  可是稱她為娘子是奉承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心緒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總是剪不斷,理還亂呢?

  「你……你……你少貪嘴。」話語卻不見氣憤,反而還帶點羞怯與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李尋庭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但每次見到述離那副隱藏不住的淺淺女兒家羞態,他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些不知輕重的話來逗她。

  她大概之前都沒被這樣對待過吧?可奇怪的是,他為什麼做起這種事來也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好像他天生就這麼輕浮一樣?

  該不會是被他的寶貝弟弟影響了吧?不過弟弟都已經「出嫁」三年多了,也早已乖乖「從良」,應該不會對他造成這種不良影響了吧?還是這其實是李家男人的天性之一只要見到喜歡的女人就會忍不住地挑逗她?

  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正盯著自己瞧的女人,他胸口一熱。

  他好像真的把自己的一顆心賠給了這個女人呢!

  雖然她又凶又愛發脾氣,而且又不會照顧自己,大概也不太會體貼別人,但她明豔動人,身材也很好……想到之前抱住她的溫暖觸感,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述離好奇地看著李尋庭臉上的表情變化,從認識他起,他一直都是一副皮笑向不笑的模樣,此刻他的神情卻不再是討人厭的表裏不一,好像顯露出一些他的真性情了呢。

  「喂,你怎麼發起呆來了?」述離忍不住問。

  「啊?喔,沒事,只是想到一些家事,出了神。」

  他又恢復了那種皮肉不痛的笑臉,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

  他眼珠轉了轉,「姑娘,其實我這個人是很好說話的,只要你給我一樣東西,就能抵銷我第一次救你的代價。」

  「你想要什麼?」雖然錢她是有,但是她就想看看這男人葫蘆裏在賣些什麼藥。

  「吻我一下。」

  「吻你?」她瞬間羞紅了臉,「吻你!吻你個頭啦!」

  「娘子,這樣不公平耶,我是你相公,又救了你三次,現在我還這麼好心地只要你一個吻來抵五十兩銀子,你如果拒絕,我會根傷心的。」

  「你……」她張口就想說你明明不是我相公!可是這句話在嘴裏轉了半天,她竟是不忍說出來。

  好像這一說,她和他就真的無緣成為夫妻了……

  天啊!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唉,如果你不願意也無妨,我的確不夠資格做你的相公。要是我真是你相公,之前……」說到這,他還是有點尷尬,「之前就不會不明白你的情況,還誤以為你是受了重傷,讓我擔心得要命。」

  述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男人露出為難的模樣,看起來居然也挺可愛的。

  她發現,只要這男人不要故意「賣笑」,其實他是個很容易讓人覺得親近的人。

  她細細打量他,除了慣常的笑臉,李尋庭其實有著一隻有神的眼眸,鼻樑挺直,薄唇如一張飽滿的弓,染著淡淡的粉色。他的肌膚極好,分開來看有些平凡的五官,在他臉上組合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器宇,只是也許是生意做多了,他的眉尖總是會微微聳著,讓人聯想到心裏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的狐狸。

  李尋庭見她笑,楞了一下,隨即也跟著她笑起來,「我不像我弟弟那樣從小就在花叢裏長大的,女人事我當然不瞭解,還望你別見怪。」

  「你……」述離聽他這樣說,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不但連救了她三次,還連她的身體都看過了,照理說,她其實應該以身相許了,不是嗎?

  以身相許嗎?她再抬眼看著李尋庭,他雖然不是大英雄,只是一個商人,也沒有高強的武功與魁梧的體魄,可是他有體貼的心,還有一副溫暖的身體……

  不行!不行、不行!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怎麼能輕易就把一顆心交給眼前這隻只會笑的狐狸?

  可是……可是……她咬咬唇,可是她好像其實也滿喜歡這隻狐狸的耶。

  之前在船上那次只是她一時起意的逢場作戲,抓了他做自己的臨時相公,沒想到他卻認了真,見到她便口口聲聲喊她娘子。

  為什麼聽到他喊她娘子,她心窩裏就一陣暖?

  她又想起堡主氣急敗壞趕她出黑堡時,對她說的那句話——

  去去去,去外面找一個,沒找到不准回來。

  不知道堡主是真的想把她趕走,還是其實是要她出來為自己找一個好良人?

  看著眼前的李尋庭,述離心兒一熱,那她現在是不是找到了呢?

  「述離?」李尋庭看見她低頭不語,好奇地喊了她一聲。

  聽見他叫著自己的名宇,述離又是渾身一顫。

  原來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呢……

  李尋庭見她不語,心頭苦笑。

  述離在想什麼呢?

  她應該不討厭自己的吧?不然老早就該把他打得跪地求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他面前若有所思,好像在思考這個吻是不是真的值五十兩銀子。

  為了想打破這沉默僵局,李尋庭手上的算盤又俐落地轉了幾圈,然後安穩落在桌上,「剛剛我們才算到第二次救你命呢!現在該算第三次囉!為了救你,我的兩個家丁還特地跳入湖中,然後是趕來這小鎮,開房,請大夫,抓藥,熬湯,這些花費嘛……」他手指飛快在算盤上打著,「算你五十兩就好,連同第二次救你的花費就一共是一百兩銀子囉。這一百兩銀子又要用什麼來抵呢?」他摸摸下巴,假裝沉思起來。

  之前的五十兩可以換一個吻,現在一百兩可以換什麼呢?

  述離氣悶地看著他,這男人怎麼一會兒工夫心思就全跑到錢上面了?看來他果然天生就是商人的料,說不定他還夜夜抱著算盤睡覺呢!

  「我沒錢,也沒什麼值錢物品,你別打主意了。」述離索性這麼說,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唉,其實這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李尋庭像變魔術一樣,突然又從手上現出一個翡翠手環,「那就用這個抵押吧!」

  述離大吃一驚,那是她娘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啊!怎麼會到了這大奸商的手上?

  「奸商!還我!」她要去搶,李尋庭當然不給。

  「沒聽過商人不做賠本生意的嗎?既然付不出錢,當然是以物抵押囉!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我管你什麼柢不抵押,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又沒求你!快把我娘的遺物還給我!」

  她娘親留給她的遺物?李尋庭聽見她這麼說,立時打消了取這翡翠手環做償還的念頭,其實他也不是真心想要述離給他錢,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述離又羞又氣的模樣,他心裏就覺得很快樂,就更想再多整整她,讓她一直露出這樣可愛又無奈的神情。

  述離這次真的火大了,她就不信自己一直被這男人吃得死死的,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她好歹也是黑堡四大護院之一,哪能由得一個商人這般戲弄?

  她喝飽了雞湯,力氣也恢復不少,於是她一個躍身,竟將李尋庭整個人壓倒在地上,男人的後腦袋重重撞在地板上,撞得他眼冒金星,一陣天旋地轉。

  然後,他聽見述離說——

  「臭奸商!不做賠本生意是嗎?一定要討回來是嗎?好!一個吻五十兩,我親!親三次,一百五十兩隻銷,行了吧!」

  「不不不,我只要一個吻就好,剩下的一百兩我不要同樣的東西!」雖然頭暈腦脹,但他仍不忘討價還價。

  「你!」述離氣得咬牙切齒,「好!那我把自己給你行了吧!」

  「呃……」他呆住了,作夢都沒想到述離會說出這樣的話。

  看見他吃鱉的模樣,述離心裏大感痛快,她乾脆單膝跪在李尋庭胸膛上,纖纖細指得意地戳著他依舊發楞的臉頰,「怎麼?嚇呆了?哼!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沒想到這樣就嚇到了。告訴你,之前我被你欺負得這麼慘,總要讓我討點公道回來吧?」

  咦?在她身底下的男人怎麼又笑了起來?而且這次還笑得很……讓她打從骨子裏覺得不對勁。

  「述離,這可是你說的喔。」他臉上的笑臉明顯不懷好意。

  述離被他這一問,衝動地又說出口,「沒錯!膽小鬼,我想拿我身子陪你,只怕你還不敢要呢!」

  「是啊,我好怕啊,你武功這麼強,臉蛋這麼漂亮,怎麼會看上我這種『奸商』呢?話說得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只是故意嚇唬我?」

  「誰嚇唬你?我是認真的!」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踩入一個不停往下墜的陷阱,她怎麼也停不住?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是認真的?」李尋庭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像是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

  「李尋庭!你看我敢不敢!」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這隻臭狐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9:13

  第五章

  述離被怒氣沖昏了頭,雙手一把拎起李尋庭的衣領,低頭就在他的唇上用力親了一下,「這樣你相信了吧!」

  「這算什麼?」他空出一隻手抹了抹自己的唇角,「這只是擦過,根本不是吻我吧?你要是真想拿自己身子賠我,就該拿出誠意,不是嗎?這種淡得像白開水的吻到處都有,連我從小養大的貓都吻得比你熱情喔。」

  嗚……氣死人!氣死人!他為什麼就該死的這樣雲淡風清,好像什麼事情都嚇不倒他?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挫挫他的銳氣,讓他那張該死的笑臉露出驚慌的神情?

  好!她豁出去了!

  述離一不做二不休,鼓足勇氣再次將自己的唇印在男人唇上,兩人雙唇相貼,卻什麼動作也沒有,述離燃燒著憤怒火焰的明眸瞪著李尋庭鑲滿笑意的眯眯眼,她突然感到氣餒,正想退回時,李尋庭卻突然一把攬住她的腰,順勢借力一翻身,就將她壓在身下。

  「你想做什麼?」述離被他這動作嚇到了,一時竟忘了自己有武功,隨便」掌打下去都能讓身上的男人飛出,將房門撞開。

  「你不是要拿你的身子賠我嗎?我這就來取啦!」

  「你……」

  等一下!等等!明明剛剛是地佔上風,為什麼現在她又被這男人給吃得死死的?而且他……他還吻住了自己!

  述離腦袋一陣昏亂,想要推開男人,身體卻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攀住了男人溫暖柔韌的身軀。

  李尋庭似乎有些驚訝,他離開她的雙唇,微笑看著地,「看來你說的話不假呢!沒想到你這麼熱情,呵呵……」

  「你……」想罵人,可是腦袋卻變成豆腐一樣,軟軟的什麼花樣都玩不出來,加上自己現在被個男人抱在懷裏,身子不知道為什麼就軟了,好像不是自己的,她結巴了半天,臉蛋越來越熱,連耳根子都熱起來了,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看見李尋庭的眼神,除了笑意外,還多了一種她不是很熟悉的熾烈情感,那是不是就是情欲?

  他再次低下頭吻住她,只是這次他不只是輕輕觸著她的唇,而是伸出了舌,舔舐她滿布敏感神經的唇瓣。那香每舔過一次,她全身就起一陣細微的戰慄,這種戰慄一次比一次強,從未體驗過的快感很快在全身蔓延,她忍不住嗚咽一聲,然後明顯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全身一緊。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因為緊張閉住了氣,呼吸漸漸不順,她本能地張口想呼吸,卻讓李尋庭有機可乘,原本在她唇上徘徊愛撫的舌進入了她的口腔裏,更加肆虐,他的舌每舔過一處,那種戰慄就更強、更烈地在地體內燃起一把把的火苗,燒得她全身都疼。

  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就這樣任由這個男人如此輕薄她?

  之前她甚至從來不准任何男人碰她一下的啊!

  眼前漸漸模糊,手腳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因為這樣昏過去的時候,李尋庭終於離開了她的雙唇。

  她馬上張口大力呼吸。

  李尋庭又笑了起來,「哪有人接吻不敢呼吸的?」隨即他的眼眸亮了起來,「難道我是第一個吻你的人?呵呵,美人的初吻,就算千兩也值得啊!」

  他說話間,暖暖的氣息噴在她的頸子上,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輕輕撲在肌膚上,若有似無,卻又無法忽略。

  述離全身早沒了力氣,她只是雙眼朦朧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捨不得放開他,眼睛也捨不得自這張露出真正溫柔笑意的臉龐移開。

  他其實挺好看的呢,為什麼之前會討厭他呢?

  李尋庭想起身,但他才一動,述離就明顯地感覺到他胯下之間有個堅硬的物體正頂著自己。

  她眨眨眼,身子也輕輕移動,想知道那硬硬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李尋庭的臉色突然一變,原本總是喀皮笑臉的他此刻面容變得異常嚴肅,彷彿在苦苦壓抑著什麼。

  「述離,不要亂動。」他的嗓子突然變得低啞。

  她不懂,又移動了一下身子,見到他像是碰到火一樣,整個人跳了起來。

  「你怎麼了?」她居然因為他不再抱她而感到失望,男人的身體一離開,她就覺得全身都冷了。

  她不要,她想要溫暖,她想要他的擁抱。

  她趨前,卻見李尋庭往後,她更往前,他便又更往後。

  「你為什麼要逃?」是因為嫌她嗎?

  可惡!剛剛佔完她便宜就開始嫌她了?

  「不是,當然不是。」李尋庭站了起來,勉力讓自己維持鎮靜。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抱她了?

  可是這句話她卻問不出口。

  李尋庭乾咳了兩聲,「述離,你現在不方便……做這種事吧?」

  啊?她滿腦子問號,什麼叫「現在不方便」?

  李尋庭見她不得其解的迷糊模樣,櫻唇微啟,明豔的雙眸因為剛剛的激情而泛著豔麗的水光,他差點忍不住就要當場吃了她!

  但是,她現在真的是「不方便」啊!

  「啊!」述離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霎時臉頰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她低下頭根本不敢看男人一眼。

  天啊!天啊!為什麼這種事情還要這個大男人來告訴她?

  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碰到他就變傻了?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興奮腳步聲,不一會兒門便打了開來,剛到旅店的凌樂一見到她脫口就問:「姊姊!姊姊?你好點沒?啊!你怎麼臉這麼紅?是發燒了嗎?」

  好奇怪,剛剛述離明明是臉色蒼白得像張白紙一樣,怎麼現在她的臉卻紅成這個樣子?是吃了什麼神奇的補藥嗎?

  李尋庭見凌樂來了,便先告退了。

  他一面走,一面暗自搖頭。

  唉,天氣還這麼冷,他又要開始洗冷水澡了,不知道他這樣欲求不滿下去,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呢?

  「述離,你是不是喜歡上李大哥了?」

  「沒有,沒有啦。」

  「那你剛剛為什麼臉那麼紅……」

  「因為熱嘛!」

  凌樂滿臉不相信。熱?現在還是早春耶!白天晚上都還是冷死人,怎麼可能會熱?這房間裏又沒爐火,兩個人在一起就能熱成那樣嗎?

  「可是你們那時候的表情好像是在……」

  偷情。

  他敢發誓,那時候的述離滿臉通紅,活像和情郎幽會被抓到一樣。

  「述離,我……」

  「哎呀,你吵死了!」述離推開他,實在不耐煩他這樣一直問個不停。

  「述離!」他最後擺出黑堡下任繼承人的威嚴,雙手擦腰地對述離說:「快說實話啦!不然等我回黑堡以後……哎呀,你做什麼?」原本不可一世的氣焰馬上變成哀聲求饒,「不要抓我耳朵啦!臭述離!你以前從不敢這樣對我的!」

  「凌樂!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因為你多事,我們不會在荷花燈會上漏了行蹤,結果和那大奸商糾纏不清;要不是因為你在旅店多事喊住他,我也不會跳到湖裏去;還有,」手上加勁,某人的哀叫聲也不甘示弱地加大,「要不是你不敢替我更換衣物,反而要那登徒子來幫忙,我令日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還說不是你的錯!」

  「述離!不要再捏了啦!我耳朵要掉了!」

  「掉了最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惹事?!」

  「述離!你太過分了啦!你自己想想,要是我真的幫你更衣,看光你的身子,你不宰了我才怪!」

  「那你就找一個替死鬼過來?死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是不是想找他過來,我醒來以後砍的就是他,不是你?」想到凌樂對李尋庭抱著這種心思,她莫名火氣加劇,手上用力擰了擰,似乎真的打算把這頑皮少年的耳朵給捏下來。

  「啊啊啊!好痛!述離,你給我記住!你逼我男扮女裝這件事我都還沒和你算帳……哎呀,不要再捏了啦!」

  「你活該!我今天不捏掉你一隻耳朵我就不叫述離!」

  啊啊啊,述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動手動腳的?以前她在黑堡的時候,生氣頂多冷冷瞪人一眼,那冰冷的眼神就足以讓人乖乖閉嘴,自己到牆角去好好反省,那時候的她就像冰山美人一樣,怎麼才遇上李尋庭沒幾天,就變成了火爆女?

  不過……其實他還滿喜歡這種改變的耶,在黑堡待久了,人人都是冷冰冰的模樣,他也沒什麼同年齡的同伴,這次硬是跟在述離後頭跑出來闖江湖,不但見識了外面世界的各式風華,述離也因為這些「刺激」而變得……更像個活生生的人了。

  她怒,她羞,她氣,表情千變萬化,彷佛一座玉石雕成的美女突然有了喜怒哀樂,雖然她氣得五官扭曲,但就是多了一份可愛的人味,讓人忍不住更喜愛她。

  「述離,我問你喔,」忍著耳朵上的疼痛,凌樂不知死活地繼續開口,「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李大哥啊?」

  述離嘴上沒回答,手上卻更加用力,凌樂的眼淚都被逼出來了,可憐兮兮又淚眼汪汪地看著脾氣突然變得很大的女人。

  「述離……你不說算了,不過我覺得李大哥好像挺喜歡你的。」

  「是嗎?」她忘情地問了出來,手上的力道鬆了些,凌樂趕緊乘機從她的毒手下掙脫。

  摸摸耳朵,好險,還在,只是好像腫了兩倍大而已。

  「嘿嘿,不要再裝了啦,要是你不喜歡他,早就一刀砍了他不是嗎?」

  「你這死小孩!出來沒幾天就學得一身狡猾,是不是跟那大好商學壞了?」

  「哇!述離,你才學壞了!你居然叫我『死小孩』?現在你簡直真的把我當成你妹妹一樣!」他拉了拉自己的女裝,「還是弟弟?」

  述離一愣。是啊,她什麼時候脾氣變得這麼大,居然敢欺負少主了?而且還那麼凶地捏他耳朵,真把他當成路邊的頑皮小孩一樣。

  不過追根究柢,之前發生這麼多事還不都是凌樂闖的禍?

  「你以後安分點,別惹我就是了。」地擺擺手,「我以後也不會捏你耳朵了。」頂多吼吼他就行了。

  「其實我倒滿喜歡你這樣的,黑堡裏悶得要死,又沒人和我這樣打打鬧鬧的,現在我好像真的多了個姊姊,感覺滿好玩的。述離,姊姊是不是都這麼凶的啊?還有,你到底為什麼會血流不止?」

  「這個……這個……」這種事情要怎麼放齒啊?「等你將來長大就知道了。」她最後只好先敷衍凌樂一下。

  「啊?為什麼?」

  述離想想不對,凌樂是個男的啊!就算長大了也不會有月事吧?於是她連忙改口,「反正你將來長大,娶了娘子就知道了。」

  凌樂百思不得其解,「這麼神秘?」

  「對,只有長大的人才會瞭解。」

  「喔。」他愣愣的點頭。

  述離見他這副傻模樣,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還說我呢!你自己還不是變得像個野孩子一樣,到處惹是生非,我倒覺得自己不像你姊姊,反而像你娘一樣,每天都要跟在你後面收拾。」

  「哇!你想當我娘啊!爺爺不會答應的吧!」

  「你少耍嘴皮子!誰要當你娘?你作夢喔!」

  「啊,對了!述離,我看我們就跟著李大哥好不好?」

  她想了一會兒,「……不好。」

  「啊?為什麼?」

  因為在他面前她就亂了心,因為在他面前她就無法控制自己,因為……因為有太多的原因,她從沒體驗過這樣鮮活的情欲糾纏滋味,她怕,想逃避。她想,也許只有逃離這個男人,她才有辦法冷靜下來,好好看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麼。

  「述離,好啦、好啦!我看李大哥是好人,他也那麼喜歡你,我們就跟著他一起去蘇州玩嘛!」

  「不要。」

  凌樂很是失望,肩膀垮了下來,悶悶地說:「那好吧,我去和李大哥說去,說你不希罕他的照顧,說你討厭他,不想見到他,巴不得他早點滾蛋……」

  「我才沒有這樣說!」這小子幹嘛加這麼多油添這麼多醋,想挑撥離間嗎?

  「可是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不是,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她實在懶得和凌樂解釋那麼多,轉身爬上床休息。

  「述離?」

  「嗯?」

  「李大哥說他們還要在這鎮上多留幾天,做點小買賣,那至少我們也在這裏留幾天好不好?」

  述離沒有回答。

  「述離,其實李大哥根關心你的,他是怕你身子不好,所以想多留幾天照顧你喔。」

  「哼,假好心,還不是想賺錢。」但她知道,也許李尋庭真的是因為她而故意多留幾天的。

  心裏有一股喜孜孜的溫暖湧上,躲在被窩裏的她沒發現自己笑了。

  「述離?」

  「你怎麼話這麼多?」以前在黑堡這小子一天都吭不出幾聲,怎麼現在多話得像只麻雀一樣?

  「你承認吧!你喜歡李大哥對不對?」

  「沒有。」臉卻有些熱。

  「說謊。」

  「我沒有啦!」

  「還裝?!不然你為什麼扮他的娘子扮得那麼過癮,而且還抱他抱得那麼快樂?」

  「那是……那是……」她急於想著辯解的理由,「那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我只是想利用他讓那些師兄死了心!等到他沒有利用價值了,看我還不一刀砍了他!」

  「是嗎?不過你要小心,別假戲真做喔。」

  「你閉嘴,再多說一句話,我就不管你了!」

  「不管我?然後和李大哥私奔啊?」說完,凌樂嘿嘿賊笑。

  砰的一聲,一個枕頭正中凌樂的笑臉。

  「述離!」

  「吵死了!我要睡覺!你到外邊去,別吵我!」

  廚房裏,只見一個大男人正專心地看著灶上的一鍋雞湯,一面不時加些滋補的藥材人湯,濃郁香味充滿了整間廚房,引得人聞香而來。

  「好香喔……李大哥……」凌樂抹著口水鑽進廚房,「這是要給姊姊喝的嗎?能不能先給我嘗一點?」

  「這裏面都是些給女性滋補的藥物,我怕你吃了會有反效果。」

  凌樂眨眨眼,突然吃驚地指著他,「你……你知道我是……」

  「早就知道了,有哪個姑娘家這麼粗魯的?!」

  凌樂歪著頭想了想,「不是吧?是不是因為我不肯替姊姊換衣服的緣故?」

  李尋庭笑了笑,沒有回答。

  「反正你不要告訴別人就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唉!為了能跟在述離身邊,他才不得不穿女裝的。

  「我什麼都沒問,你也就別自己多嘴了。」

  凌樂聽他這一說,心裏更是對李尋庭增加許多好感。

  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該沉默,這個男人似乎都拿握得根好,是不是商人都是這樣的?

  述離說,商人最重察言觀色,嘴上是蜜,腹裏是劍,尤其是李尋庭,一臉狐狸樣,和他在一起要特別小心,不然什麼時候自己被他賣掉了還不知道,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地替他數錢呢!

  不過,凌樂只覺得李尋庭是個很聰明的男人,他越看越喜歡,而且他總是一臉笑咪咪的模樣,讓人想討厭都很難。

  「那,李大哥,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可以啊。」他舀了一點雞湯嘗嘗味道。嗯,好像太淡了。

  「你是不是喜歡述離啊?」

  拿著當歸的手僅僅是楞了一下,又輕巧地將藥材放入鍋中。

  「你說呢?」他反問,將問題原封不動推了回去。

  「我?」果然厲害,不想回答的事情統統都推回來,反正都是他說的,說對說錯李尋庭只要聽聽就好,根本不必負責任。

  不過,凌樂還是乖乖買帳,「我覺得你應該很喜歡姊姊吧?」

  「何以見得?」再舀了一口湯。嗯,差不多了,再燉一會兒讓中藥入湯味就行了。

  「因為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喔。」

  「喔?」這話引起了李尋庭的注意。

  他向來對人都是笑臉迎人,從不擺臉色,說好聽點,是和善可親,說難聽點,就是戴著一副笑臉面具罷了。

  而這男扮女裝的少年居然能看出這張面具底下的不同?

  「哪里不一樣?」

  「這裏不一樣。」凌樂雙手食指頑皮地指著自己靈動的雙眼,「你的眼神啊!平常你儘管滿臉笑意,但是眼睛卻沒笑,甚至總是帶著打量人的眼光,但是你看著姊姊的時候,眼神卻是真正在笑喔,而且有時候還帶著溫柔、無奈,還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感覺。」凌樂抓抓頭,才十幾歲的他當然不明白男人眼裏湧現的是情欲。

  李尋庭心裏微微吃驚,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你很有想像力。」他淡淡地說。

  「這才不是我亂想呢,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凌樂又指指自己的眼,「想瞞過我,下輩子吧!啊,雞湯好了耶!我拿去給姊姊喝!」他端起一鍋湯就跑,也不管那鍋湯還燙手呢!

  李尋庭在後頭看得好笑,見他走遠了,心裏也忍不住有些晃悠起來。

  這小子說,他看述離的眼光根不一樣,有溫柔,有笑意,還有……還有一種他不知道的感情。

  那就是情欲啊。

  那種只對喜歡的人所顯露的情欲,想擁抱她,想吻她,想見到她嬌羞的模樣,想見到她無奈又氣極的可愛模樣,更想知道她在情欲籠罩下,會露出什麼樣的誘人神情……

  唉,剛剛要不是看在述離「不方便」的份上,他可能真的把她吃了。

  糟糕,一想起那旖旎情景,他全身又熱起來了,這下只得再去沖一次冷水澡。

  天氣還這麼冷,他一天洗這麼多次冷水澡,不知道會不會著涼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49:38

  第六章

  「哈啾!」

  「二少爺,您還好吧?我看您這幾天常打噴嚏,是不是著涼了?」王叔關心地問。

  「沒事,沒事。」李尋庭笑笑,心裏卻是有苦說不出。

  這幾天他們留在這鎮上的確是做了一些小買賣,但其實他大部分的心思都還是放在述離身上。

  他知道她身子不適,所以除了最開始那次情難自己外,他對述離都是以禮相待,只是偶爾在見到她眼裏悄悄露出的期盼與嬌羞時,他的身體便又會不聽話地熱起來,逼得他只好一天洗個兩、三次冷水澡,洗到最後身子也虛了,他真擔心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他會不會因為禁欲過久而不能人道啊?

  「哈啾!」又是一聲噴嚏,李尋庭苦惱地抹抹鼻子。

  「二少爺,我看我們也該起程了,我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呢,夫人和老爺恐怕會擔心。」

  「嗯,我知道了。」他抬頭看了一眼述離居住的房間,心裏悄悄歎口氣。

  她拒絕與自己同行,雖然他很失望,但也接受了。

  他不是那種強求的人,也不會要別人一定要遵循自己的意志,喜歡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既然述離不願與他繼續在一起,他也不會勉強。再說,他又不會武功,就算他想用強的,恐怕到頭來也只是落得被述離拿刀砍的命運吧!

  算了,這樣也好,畢竟她是黑堡的人,黑堡亦正亦邪,且幕後實力雄厚,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在外經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們先到外頭等我一下,我去和那兩位姑娘道別。」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見到他們兩人了吧?

  他前腳才踏上樓梯,突然有一個莽撞的黑衣大漢沖人旅店,這高大的男人身材魁梧,滿臉鬍子,看起來十分威武。

  「述離!你是不是在這裏?!快出來!」大漢的聲音如同洪鐘,這一喊全旅店的人都聽到了。

  當然,在房裏的述離和凌樂也聽到了。

  「這不是……」凌樂被這突來的熊吼聲嚇了一跳。

  「大師兄來了!」述離眉頭一皺。

  怎麼連他也來了?堡主到底在做什麼?

  難道他們一個一個都逃出來找她了?

  「大師兄怎麼會來的?」

  「你去問他啊。」述離沒好氣地回答,拿起小包袱便想從窗戶先行離去,把那只大熊扔在旅店裏。

  「述離!我知道你就在這裏!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殺光這旅店的人!」

  凌樂趕緊拉拉述離,「大師兄生氣了。」

  「關我什麼事?」

  「可是李大哥他們還在旅店裏耶,他們都不會武功,要是大師兄生氣亂殺無辜,那李大哥恐怕也會有危險。」他偷偷看一眼述離,果然見到她臉上神色一變。

  但她隨即又咬咬牙,「那又不關我的事。」

  說到李尋庭她就氣!幾天前還和她親親熱熱的,又是吻她又是抱她,之後他就對她規矩得很,簡直就像對待客人一樣。

  她知道她不該為這種事情生氣,畢竟為了一個男人沒有繼續「輕薄」自己而生氣,實在不是一個姑娘家該有的行為,可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更氣的是,每次見到李尋庭,她竟也會開始不由自主地期待他會不會採取行動?

  她有意無意地看著他的眼,輕觸他的衣袖,但他都視若無睹,不然就是突然神情嚴肅地跑出去,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越期待就越失望,越失望就越氣,到最後她乾脆也避不見面,只希望自己身子一調養得差不多後就離開這兒,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見到他!

  「述離!」凌樂急了,「你不要這麼無情嘛!」

  述離沒有回頭,一個躍身就從窗戶飛了出去。

  在旅店內暴吼的司滅等了半天都不見述離身影,他火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長刀便準備大開殺戒,這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卻從他身後響起!

  「大師兄。」

  司滅猛地回過頭來,見是述離,馬上笑顏逐開。

  「述離!司夜那小子居然說你已經成親了!哈!我就說他騙人!你要是成親了,那你相公呢?」

  「在那裏。」她纖纖細指指向李尋庭。

  李尋庭愣了一下,他左右看看,確定述離指的是自己。

  完了,這女人是不是要存心整他?

  他這幾天來對她以禮相待不說,還為了她天天洗冷水澡,差點惹上風寒,現在她又在愛慕她的大師兄面前,說自己是她的相公,這不是替他找死路嗎?

  果然,司滅一聽,雙眼猛地冒出恐怖的殺氣,他惡狠狠地看向李尋庭,「你就是述離的丈夫?!」

  「我……」看來他得先好好解釋一番。

  「我殺了你!」

  李尋庭只來得及說了一個「我」,便見面前一個龐大黑影一閃,一柄長刀竟當胸刺來。

  「住手!」述離慌了,她萬萬沒想到大師兄居然會這麼魯莽,馬上就要殺了李尋庭!

  她剛剛只不過是因為氣不過才開玩笑而已的啊!

  司滅聽她這一喊,微微停住了身子,但一柄長刀還是頂著李尋庭的胸口。

  「述離,你捨不得他?」他回過頭,憤怒的眼裏滿是血絲,看起來煞是可怕。

  「我……我不准你殺了他!」

  「笑話!我是你大師兄,我想殺誰就殺誰,你命令得了我嗎?」

  述離也急了,抽出長刀,「你要是真殺了他,我絕對和你拚命!」

  「述離,你……」司城愣了一下,「好!那我就不在你面前殺了他!我去找處懸崖把他扔下去,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敢?!」

  司滅身形一晃,像拎小雞一樣把李尋庭給帶走了。

  述離也連忙提刀跟了上去,她這時心中只覺懊惱不已,她知道大師兄行事莽撞,常常顧前不顧後,她原本只是想整整李尋庭,讓他擔驚受怕一會兒,怎知道大師兄會這麼激動,居然就要當場殺了他?

  三人一走,旅店裏剩下的人才敢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怎麼回事?」

  「二少爺什麼成了親?」

  「是啊,怎麼成了親,還有姘頭出現?」

  「那姑娘好凶啊!她不是才和二少爺見面沒多久嗎?原來兩個人已經成親了啊?可是既然成親,怎麼不同房呢?」

  這時凌樂已經騎上了馬,在旅店門口叫著:「喂!你們別再閒話了,快去找人啊!」

  他這大師兄向來說到就做到,這會兒一定真的拎著李尋庭去懸崖了!

  李尋庭被司滅拎著,一路越走越偏僻。他眼見兩人所走的是條山路,加上剛剛聽司滅喊著要將他丟到懸崖底下,他心裏叫苦不已,萬般解釋司滅都聽不進去。

  不一會兒,司滅就提著他來到了懸崖邊,作勢就要把他給丟下去,司滅滿是血絲的眼看著一臉驚慌的李尋庭,「我要你死!只要你死了,述離就是我的!」

  「兄台,你誤會了啊!我和述離根本……」

  「住嘴!述離的名宇也是你叫的嗎?」

  「我和述離之間根本就是清白的啊!」

  「清白?我管你是不是清白的,只要你看了述離一眼,我就要殺了你!」

  「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

  「和情敵不用講道理。我只知道殺了你,述離就是我的。」

  「你殺了我,述離也不會是你的!」眼見有理說不清,李尋庭也生氣了,乾脆豁了出去,「像你這麼不懂女人心的男人,述離怎麼會看上你?你以為愛她就是佔有她嗎?錯!喜歡這件事,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是她對你無意,你在這邊一頭熱,把自己燒光了,她都不會看你一眼!」

  他原本以為司滅聽了這話後會氣得先掐死他,沒想到司滅只是睜大了眼,像此刻才發現他會說話一樣,直直盯著他瞧。

  「你再說一次。」司減嗓子粗嘎地說。

  李尋庭迅速觀察了他的臉色,知道他是將自己剛剛那番話聽進去了。

  「你很喜歡述離,對不對?」他的聲音儘量輕柔,就像哄著一隻發狂的大熊一樣。

  「當然,我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她了。」司滅很誠實的回答。

  「可是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想法呢?」

  「問她的想法?我喜歡她就好了,我才不管那麼多。」

  李尋庭心裏歎口氣,這也太一相情願了吧?

  「那你有沒有做過什麼討她歡心的事情?」

  「討她歡心?我可是堂堂男子漢,幹嘛要去討女人歡心?」

  「拜託,你不顧她的想法,又不懂得討她歡心,只是每天把喜歡她掛在嘴上,這樣誰會相信?」

  司滅聽他這麼說,居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說,要是真喜歡一個女人,光說是不行的。」

  「是嗎?那還要怎麼做?」他把李尋庭放下來,竟把他當成哥兒們似的詢問意見。

  「首先當然是……」

  「大師兄!放了他!」述離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

  司滅往聲音的方向轉去,但他龐大的身軀剛好用力撞了一下李尋庭,只見他晃了晃,腳下一個不穩,竟掉下懸崖去了!

  「啊!」糟了!他並不是有意要推他下去的啊!

  「李尋庭!」述離見到李尋庭竟然真的掉下了懸崖,心裏又急又氣,更有一種她說不出來的驚懼與慌張,好像最心愛的東西就要從眼前消失了一樣

  不行!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啊!

  想也沒想,她纖細的身子馬上一躍,竟是跟著李尋庭一起跳崖了!

  「述離!」這下司滅也慌了!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也跳下去了?

  難道她真的那麼愛這男人,寧願和他一起死嗎?

  李尋庭剛剛說的話此刻在他腦海裏回蕩,原來述離根本就不喜歡他,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而看看現在,他甚至還逼死了述離!

  「述離——」司滅悲痛的聲音回蕩在懸崖的斷壁間,卻只有一陣陣的回音,不見佳人蹤跡。

  李尋庭定定神,這才發現自己沒死。

  再低頭看看纏住自己身體的藤蔓,他這才頓悟過來,原來是這些長年生長在崖壁上的藤蔓適時纏住他的身體,救了他一命。

  他暫時鬆口氣,正想著待會要怎麼上去時,上頭突然傳來司滅悲痛的叫喊。他本能地往上望,卻吃驚得一顆心差點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在他上頭飛落而下的身影不就是述離嗎?

  「述離!」一時間他也顧不得自己的情況,用力扯開了纏在身上的藤蔓,在述離飛落自己面前那刻,一個翻身緊緊抱住了她,並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她。

  幸好這崖壁上從頂到底一路生長著不少藤蔓,李尋庭空出一隻手,拚命去抓住那些藤蔓,手臂上被扯得儘是斑斑刮傷,最後他終於抓住一條粗壯的藤蔓,兩人墜落之勢總算停了下來。

  他不停喘著氣,聽著自己心口怦怦跳不停,要是他剛剛一直沒捉到條可靠的藤蔓,現在他可能真的和述離死在懸崖底了吧?

  「述離?」他低頭憂心地問,卻見到一雙滿是淚花的眸子。「述離?你怎麼了?」如果他現在還空得出手來的話,他一定會摸摸她的臉,再抹去她臉上令自己心疼的淚痕。

  「……你沒死?」她顫抖的曆不敢置信地問著,那聲音好虛弱,平常的堅強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是再也受不了打擊的脆弱,「你真的沒死?李尋庭,你真的沒死?」

  她不斷地問著同樣的問題,眼淚也流個不停,一雙小手更是不顧危險地從他的懷裏掙扎出來,在他臉上、身上不斷摸著,像是想要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我沒死,我還等著要回去和你成親,怎麼捨得死呢?我的親親娘子。」為了緩和述離的情緒,他故意說些輕佻話,卻沒想到述離一聽,居然馬上乖乖點頭。

  「好,我做你的娘子,我和你成親,你不要死,你千萬不要死!」天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打定主意要離這男人遠遠的,卻在見到他落崖的一瞬間亂了心神,那時心裏只想著他不能死!他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她將來要怎麼辦?

  於是想也沒想,她竟也跟著跳了下來。

  歷經生死大關,如今又被他擁在懷裏,此刻她再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意,她只是死命地抱著李尋庭,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就怕這一放手,他就會在眼前死了。

  「述離,是真的嗎?」他心窩裏一陣暖,沒想到述離竟會對他說出這樣的告白。

  那一瞬間,他竟覺得就算當下死了,他也毫無遺憾了。

  述離哽咽著,用力點了點頭。

  「對不起,都是我惹的禍……對不起……」哭紅的小臉埋在他的頸窩裏,柔軟的身體緊緊依附著他。

  李尋庭是很想好好享受眼前這番溫香軟玉,只是他的手……因為右手要抱著述離,他只能用左手拉著藤蔓,而左手在剛剛兩人往下墜落拉佐藤蔓之際,因為禁不起兩人的重量折磨,肩膀早就脫臼了,他其實已經疼得額上冷汗直冒,但眼見述離哭得這麼傷心,他也不好意思告訴她這件事。

  「那個……述離……」不過他實在疼得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幫幫我的忙?」

  「什麼忙?」她抬眼!即使眼睛已經哭腫得像核桃,但那副滿是擔憂的神情還是讓他忍不住心一動。

  他在心裏罵自己一句該死的,然後就吻上了她的唇。

  述離眨眨眼,隨即緊緊摟住他,她主動打開自己的唇,甚至伸出小舌輕輕舔著男人的牙齒,激得他全身一陣強烈戰慄——

  然後他的左手一軟,兩人失去了依靠,瞬間又往崖底墜落。

  不過幸好他們已經離地面不遠,加上落地前先摔在了一棵樹上,兩人這才算安全地落到了地上。

  即使摔到了地上,述離依舊緊緊抱著他不放,甚至還熱情地在他臉上猛親個不停,就像剛剛才得到最心愛寶物的小女生,說什麼也不肯放手一樣。

  「述離……你這樣熱情我是很高興啦,不過你能不能先幫我接回手臂?」

  「啊?你的手臂怎麼了?」她跳了起來,這才發現男人臉色慘白,額上滿是冷汗。

  「脫臼了。」

  「脫臼了怎麼不早說?」

  「看見你剛剛哭成那副模樣,我不好意思說啊。」儘管他已經痛得快要暈過去了,卻還是因為心情很好,和述離有說有笑。

  述離想瞪他,卻又捨不得,她咬咬唇,一手拿起李尋庭的左臂,另一手用力按住他的左肩胛,「這會有點痛,你忍忍。」

  聽見述離這麼關心他,李尋庭很是窩心,只是他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左邊手臂和肩胛就是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用盡力氣的身體終於倒了下去。

  「尋庭?你沒事吧?」述離趕忙扶起他,讓他倒在自己腿上。

  他呼了幾聲,終於慢慢地張開眼。

  即使劇痛在身,他卻還是笑了。

  他用完好的右手溫柔地拉下述離的臉龐,抬起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好娘子,能不能讓我躺在你腿上歇息一會兒?」

  凌樂後來在懸崖底找到他們的時候,述離已經累得沉沉睡去,而在她腿上睡飽的李尋庭則抱著她,一臉溫柔愛意。

  雖然不明白怎麼墜個崖兩個人的感情就這樣進步神速,但是見到兩人相偎相依的情景,不知怎地,凌樂心裏一陣感動,甚至連眼眶都有些濕了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50:04

  第七章

  因為自己是害得李尋庭受傷的罪魁禍首,述離一肩扛起照顧他的責任,也義無反顧地跟著李家的商隊往蘇州行去。

  這天,當地端著湯藥給李尋庭時,他突然笑咪咪地握住了她的手,「述離,還記得你在崖底和我說了什麼嗎?」

  她的臉一瞬間又紅了,她很想說不記得,可是這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李尋庭輕輕一笑,把她拉進自己懷裏,「述離,嫁給我吧!」

  「你說什麼?」匡啷一聲,述離手上的碗掉在地上。

  李尋庭不慌不忙地又說了一次,「我說,我是真心想做你的相公。」

  「你……」述離腦袋轟的一聲,紅雲隨即湧上雙頰,嬌羞的模樣讓李尋庭看了又憐又愛。

  「難道你不願意嗎?這可是你在崖壁上一直求我的喔。」

  「我……」話是沒錯,可是要一個姑娘家開口承認自己向一個男人求婚實在是……

  「沒關係,你那時大概只是安慰我而已吧!」他故意歎口氣,裝出一副失落心傷的表情,「我不會逼你的,不過如果你不想的話也沒關……」

  「不是!不是!」她聽他這麼說,果然急了,「我沒有說不答應。」

  「可是你好像不是很情願的樣子?」他繼續把她推到陷阱裏。

  「沒有、沒有,我也沒有不情願。」面對男人的步步逼近,她只是傻傻地聽著心裏的要求回應。

  李尋庭笑了。

  現在他確定了,述離的確也喜歡他。

  即使從未談過戀愛,但愛情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見到述離欲語還羞、明明歡喜得緊卻拚命克制住的可愛模樣,他的心情就很好。

  原來兩情相悅是這般美好的事情!

  「述離,這麼說,你是答應讓做我的娘子了?」他輕輕握住述離的手,只覺得那雙柔弱白皙的手掌正微微顫抖。

  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太高興了?

  述離眼神不知道該往哪兒瞧,只是楞楞地猛點頭。

  「可是……」突地,她又想到一件事,「我是黑堡的人……」偷偷抬眼望去,「你不怕嗎?」

  「怕?為什麼要怕?黑堡是黑堡,你是你,我要娶的是你,又不是整個黑堡,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我師兄他們……」看見李尋庭肩膀上的布巾,她的心又疼了起來。

  「好娘子,你是在擔心我嗎?」他高興地笑了起來,在她臉頰上香了一下。

  述離紅了臉,然後點點頭。

  「好娘子,別擔心,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的。」看來他得趕快回到蘇州了,只要回到了蘇州,他就不怕這些老是纏著述離不放的奇怪師兄;至於黑堡,必要時他也能端出在朝為官的大哥,想來黑堡也不至於會傻到和朝廷作對吧?

  述離就這樣傻愣愣地跳進李尋庭的陷阱裏,還露出了那極輕微的、不易察覺的淺淺微笑。

  她微微抽了抽自己的手,沒能從男人的手裏抽回,她也就任由他握著了。

  「謝謝你。」細如蚊蚋的聲音吐出,述離還是不敢正眼看他。

  李尋庭忍住想笑的衝動。哪有人被求婚之後還道謝的?

  越相處,他便越覺得述離可愛天真,也更喜歡她了。

  回蘇州的路上,因為要照顧李尋庭的傷勢,加上不想讓自己行蹤暴露,又惹來無端禍事,述離也跟著他儘量待在馬車裏頭。

  李尋庭每天除了算帳,也不忘盡盡相公的好職責,教導述離「妻子的禮儀」。

  「述離,笑。」

  噫……她努力咧開嘴。

  「不行,太勉強了,這種笑騙騙王叔那種老實人還可以,要是碰到像凌樂這種鬼靈精,一下子就被識破了。」

  述離嘟起嘴,怎麼笑起來這麼難?她明明就見到李尋庭一天到晚好像笑不用錢似的,怎麼她自己笑起來就這麼難?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和石頭一樣,怎麼努力就是擠不出自然的笑臉。

  「唉,述離,你是不是很少笑?」

  她點點頭。

  自從三歲那年被師父帶入黑堡後,她便被教導少言少笑,每天早上眼睛一張開就是練武練武不斷地練武,即使練得身上滿是淤青也不能停止。十六歲那年她被選為黑堡四大護院之一,從此更是克制自己的所有情感衝動,好能克盡護院職守。

  笑?是的,她幾乎記不起在黑堡時她曾笑過,甚至是連生氣、悲傷這些感覺都漸漸麻木了,有的只是不斷練功、不斷出任務,然後不斷被那三個師兄騷擾,於是她慢慢習慣擺出冷冰冰的模樣,乾脆做個冰山美人,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要沒有人願意親近她,她也就不用浪費時間去與人交際。

  「述離,別出神,繼續練習。」

  她籲口氣,再次努力動用臉上的肌肉。

  「……述離,你這樣好可怕,還不如不笑。」李尋庭搖搖頭。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笑嘛!」她不耐煩起來,她將來又不用「賣笑」,學笑做什麼?

  「述離,出門在外,總是會發生許多事情,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會笑,便能讓人降低敵意,升起好感,甚至化敵為友。」

  述離聽了卻是不太自在,這麼說,李尋庭對她也是如此嗎?對她笑都只是逢場作戲,只是想要降低她的敵意,讓她對他升起好感而已?

  他不是真心對她笑的?

  為什麼這麼一想,她心裏就萬分不痛快起來?

  「述離?你在想什麼?」看出她失神,李尋庭拍拍她的臉。

  「你對我也是如此嗎?對我笑只是希望我不會傷害你、對你造成威脅嗎?」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不開心?」李尋庭似乎心情很好。

  見到自己喜歡的女子這麼在乎自己,男人的虛榮心讓他非常愉快,真的很愉快。

  「述離,如果你不先學會笑,你就無法知道別人的笑是真心誠意,還是只是虛與委蛇。你是不是覺得我常笑,有時候卻笑得很惹人厭,笑得一點自我都沒有?」

  述離點點頭。

  「可是你有沒有發現,我對你的笑是不一樣的?」

  她想了想,好像有,又好像沒有,隱隱約約中她知道有時候李尋庭對她笑,那種感覺和他平常的笑容是不一樣,可是為什麼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她卻又說不出來。

  她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

  「等你學會怎麼笑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你現在不能告訴我嗎?」

  「就讓我賣個關子吧!」他不改喜歡捉弄她的習慣。

  述離抿著嘴,心知他就是喜歡逗自己,但她偏偏不知道為什麼也吃他這一套,甚至越被他逗,心裏對他的依戀就越深。

  「來,這次我們換個方法練習。述離,想想看,有沒有什麼曾經讓你很快樂的事情?」

  她仔細想想,從三歲那年有記憶開始,到在黑堡的十五年裏,她竟然憶不起有什麼特別快樂的事情。而出了黑堡以後,遇上了這個男人……刹那間,湖上荷花燈會初遇、假扮他娘子、客店又相遇、馬車上共擁的畫面,以及在崖邊那生死懸命的時刻她抱著他痛哭,嚷著要嫁給他的情景紛紛浮現腦海,咦?不是要想快樂的事情嗎?為什麼她會想到這些呢?

  而後來,當李尋庭開口向她求婚時,她記得那時候她的心裏滿溢著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情緒,很溫暖,根窩心,她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叫做幸福,但她知道她從沒有過這種感覺,而且,她很喜歡。

  想著想著,小小的櫻唇微微上揚了一個美麗的弧度,即使只是一個極淺的微笑,但也為原本就明豔的俏麗容顏增添幾許嬌美,更加動人。

  李尋庭不覺看得有些癡了,他忘情地伸出手,抬起述離的下巴,只見她微微一楞,嘴角的笑容卻不曾褪去,甚至在見到他專注看著自己的眼神時,那笑容印得更深、更甜。

  「好述離,好笑顏……」他情不自禁地輕喃,抬著細嫩下巴的手指慢慢抬高,將美人如玉般的臉蛋貼近自己,「好述離,想到這等美麗的笑顏要讓別人天天見到,可真嫉妒死我了。」

  「你又在開我玩笑了。」笑容斂起,取而代之的是不滿的微微嘟嘴,明豔女子霎時變成嬌柔惹人憐的女孩。

  「述離……」他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低頭吻了下去。

  忍了許多天的情欲,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不知道是不是隱約察覺到男人的欲望,述離竟主動勾起小舌挑逗他,柔嫩的舌頭一遍遍地舔著他的舌尖,卻又在對方追過來的時候迅速逃開。

  男人的喉嚨裏發出沮喪的低低吼聲,他突然用力將她抱在懷裏,一隻手摟著她柔軟的細長頸子,一隻手則隔著衣物撫摸著她的身體,那火燙的手掌即使隔著衣物,也依然能感覺到上頭的熱氣,述離覺得身子快速熱了起來。

  「述離……」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一隻手開始解去她身上的束縛。

  她想要掙扎,卻聽得李尋庭低笑一聲。

  「還怕什麼?你的身體我早就看光了。」

  她捶了他一下,雙眼含羞帶怒,有說不出的嬌媚。

  他又吻上了她,雙手不再遲疑,解開她的衣襟,拉去她的小衣。

  「啊……不……」一陣陣強烈的欲潮開始侵襲述離,她本能地扭動著殲細的身體,拚命想要掙脫開。

  「真的不要嗎?」

  李尋庭俯下身來,在她的耳邊吹著熱氣,那種酥麻的感覺讓她呻吟出聲。

  男人咬著地的耳垂,低頭吻上她,這次的吻激烈又狂野,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述離,我喜歡你。」

  他看著她,那張嫣紅的小臉蛋上,烏黑的雙瞳變得越發濡濕,有種誘人發狂的楚楚可憐。

  在生平第一次遭受到這樣的情欲刺激下,述離的肌膚渲染成了櫻桃般的緋紅色,同時她嬌豔欲滴的雙唇也不停呢喃呻吟,她不由自主將頭往後仰,如雲的秀髮也披散開來,閃著絲鍛般的光澤。

  狹小的馬車裏,春意濃濃,第一次的她很痛,痛得眼裏泛著淚花,卻硬是咬著唇不肯哭出來。

  她的身子無力地靠在男人身上,緊緊抱著李尋庭,像是抱著救命的浮木一樣,力氣之大,十指硬是將他的背後抓出觸目驚心的紅腫。

  「述離……好述離……喜歡嗎?」

  他每說一句便用力挺進她的身子最深處,原有的疼痛神奇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酥麻的快感。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這是她的夫,她的相公,她以後將會跟著他一輩子了,對不對?

  「述離……」他低吼一聲,更加用力挺進她的身體裏。

  她喊出聲音,隨即就被吻住了嘴,再也發不出任何呻吟。

  蘇州城裏。

  李家今日一早就熱鬧得不得了,不只大小奴僕特地早起,又把已經一塵不染的廳堂再努力擦拭過一次,李老爺和李夫人更是打從前夜裏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兩人乾脆天未亮便起床梳洗,然後不斷著急地派人去城外打探商隊的消息。

  只因為李家的二少爺今日要回來了!

  李家為經商世家,到了這一代,經商買賣的重擔便落在了二少爺李尋庭身上,他從小就聰明伶俐,念起書來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而自他三歲那年認識算盤以來,他打算盤的工夫更是沒人比得上,甚至右手打累了還能換左手繼續打,大家都懷疑他是不是連睡覺都抱著算盤在打!

  這麼愛算盤的二少爺長大了,理所當然地接下李家的經商大權,靠著靈巧的手腕與得宜的交際手段,將李家的鹽商買賣越做越大,前幾年李家和蘇州齊王府結成親家後,齊王府更是替李家打通不少江南其他鹽商路線,這幾年下來,李家的生意版圖漸漸擴張,儼然已經成為江南第一大鹽商。

  身為江南第一大鹽商,除去已入贅齊王府的麼子李尋玉外,家中還有兩個正值壯年的兒子,因此向李家說親的人們自是不在少數,只是來提親的人都快要把李家門檻給踩平了,李家三個兒子卻還是無動於衷。大少爺李尋武在朝為官,全力輔佐新皇,是以沒閒工夫論及婚嫁,二少爺李尋庭見大哥不成親,更有理由拖延,他寧願天天泡在帳房裏與他最心愛的算盤度日,也不願意花時間去我姑娘談情說愛。

  李老爺和李夫人原本為了三個兒子的婚事成天擔憂不已,沒想到幾年前他們最頭痛的小兒子居然乖乖人贅齊王府,如令成了一對雙胞胎女兒的爹,還撈了個宮廷專屬舞師的職位,聽起來煞是不錯,只是「嫁」出去的兒子畢竟是潑出去的水,他們還是想早日看到兩個兒子能成親,誕下麟兒來承續李家的香火。

  結果沒想到李尋庭沒看上蘇州城裏的姑娘,反倒是自己去北方找了一位心上人?這怎麼不教人好奇呢!

  兩老興奮地討論個不停,想著這未來的媳婦兒會是什麼模樣,一面還不時地探頭向外看,急著想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到底回來了沒。

  「老爺!夫人!回來了!回來了!二少爺回來了!」一個小婢女匆匆忙忙地跑來,「二少奶奶好漂亮啊!」她一面說一面興奮地比手畫腳。

  「喲?這麼漂亮啊?」李老爺很高興。

  「是嗎?沒想到庭兒這麼有眼光。」李夫人也根是歡喜。

  兩老高興地跟著小婢女的身後走到大門口,果然見到一群人正圍在一塊兒,興奮地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庭兒?庭兒?」李夫人推開那些人,看見的便是一位妙齡佳人,只見她眉目含笑,櫻唇微放,臉上僅是淡淡施了一些脂粉,看起來卻明豔無比,女子身上穿著的湖水綠綢衫更襯托出她皮膚的細緻雪白,整個人如同玉雕的人兒一樣。

  女子見到李夫人,輕輕綻開一個笑容,潔白的貝齒露了出來,煞是好看,「拜見李夫人。」

  「真的很漂亮呢……」李夫人也被這嬌羞的笑容迷惑,這姑娘笑起來真好看,與愛笑的庭兒真是一對!

  「娘!這是述離。」李尋庭趕忙過來為兩人介紹,「述離,這是我娘,這是我爹。」他指了指站在李夫人後頭看傻了的李老爺。

  「李老爺。」述離極為得體地向李老爺福了福。

  「還叫什麼夫人老爺的?要叫爹娘,你以後嫁給了庭兒,就是我們李家的人了,還這麼見外做什麼?」一見面便對述離很有好感的李夫人親熱地上前拉住述離的手,笑咪咪地直看著她,「我真希望能趕快見到你們的孩子,看看到底是像你多些?還是像庭兒多些?」

  述離臉一紅,嬌滴滴地低下頭。

  這嬌羞不做作的表情簡直要把圍觀的所有男人都給迷昏了!

  二少爺去哪里找到這麼美的女子,彷彿就像是用水做的一樣,連碰一下都捨不得呢!難怪這整個蘇州城的姑娘二少爺都看不上眼,原來是他心裏早已有了條件這麼好的心上人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50:54

 第八章

  那廂述離在李家大受歡迎,這廂凌樂卻孤零零地坐在馬車上,有一點不是滋味。

  真是的,這兩人居然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太過分了吧?打從他出生起,可沒還受過這樣的待遇呢!

  不過……他歪歪頭,看著李尋庭拉起了述離的手,瞧她那副嬌美羞怯的模樣,怎麼看都絕對不會聯想到她居然會是黑堡裏冷冰冰的四大護院之一吧?

  述離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呢!而且她也「達成任務」找到了一個好老公。

  雖然李尋庭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但今日到李家一瞧,只見李家佔地廣大,奴僕眾多,如果不是有相當的手腕,應該無法維持這麼龐大的開銷吧?所以他想李尋庭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正沉思間,述離突然喊他,「凌樂,過來拜見李老爺和李夫人。」

  拜見?他去拜見平民?有沒有搞錯啊?

  「凌樂。」述離又喊了一次。

  正想要性子不理人,卻見述離對他詭異一笑,霎時頸子背後起了一股涼意。

  要是現在不去拜見,不知道等下述離會怎麼整他?

  真是的,這女人學李尋庭那奸商學到精了是嗎?居然僅僅是一個笑容就能讓他知道再不滾過去就大事不妙了,看來李尋庭對她的影響果然不小。

  凌樂跳下馬車,斂去不情願的神情,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跑到兩位老人家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施禮。李夫人沒和如此年紀的女孩兒相處過,她只覺得凌樂清秀可愛,只是好像太瘦了。

  「你叫凌樂?是述離的妹妹是嗎?兩姊妹長得真像呢!」

  凌樂與述離對看一眼,兩人都在肚裏偷笑。

  「李夫人,您說得沒錯,很多人都覺得我們姊妹倆長得很像呢!」他乖巧地回答。

  「是啊、是啊!不過你看起來瘦了點,要多吃點才行喔!來來來!我帶你先去廚房,看看王大嬸今天準備了什麼好吃的,讓你先嘗嘗。」

  一聽到有好吃的,凌樂馬上滿臉堆笑,像只聽話的小狗一樣拉著李夫人的手一起去廚房了。

  在李家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李夫人因為自己沒有女兒,所以特別喜歡這對姊妹,天天都會跑來找她們說說話,或是請人帶她們出去解解悶,熟悉一下蘇州城的環境。

  蘇州為南方大城,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加上天氣溫暖晴朗,走在路上的人們或是在街邊擺攤的小販,心情看來都特別的好,這和北方那種陰冷漠然的氣氛完全不一樣。

  凌樂有一次偷偷告訴述離,說在蘇州的日子這麼好,他真想一輩子就這樣待下去呢!

  述離聽了只是笑笑,沒有再多說。

  可是凌樂看得出來,她的那抹笑裏有著幸福,卻也有著不安與恐懼。

  因為有了屬於自己的良人而覺得幸福,可是又害怕這樣的幸福是不是能長久。

  凌樂知道,述離其實擔心的是一直沒有露面的二師兄司命,這三個師兄裏面,他最討厭三師兄,最受不了大師兄,但最怕的卻是二師兄,只因二師兄個性陰沉,為達目的常常不擇手段,他有一次甚至為了搶功勞而打算暗中在大師兄的食物裏下毒,還好爺爺發現得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陰險狠毒的二師兄要是找上門來了……不知道李大哥還有沒有命在啊?

  這日,凌樂又從廚房摸了碗桂花蓮子湯,正想躲在後院一個人偷偷喝光的時候,恰巧碰見了幾個李家傭人的兒子,只見幾個年的十四、五歲的少年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討論什麼,他一時好奇心起,便湊了過去。

  「喂?你確定真的不會被發現?」

  「安啦,這陣子大家都在忙著準備婚宴,沒人會管我們的。」

  「可是……我存了好久才存下這些錢,實在有些捨不得……」

  「笨蛋!」一掌拍向小氣的胖小子,「錢再存就有了啊!這可是人生難得一次的機會耶!我們是不是男人,就全靠這一次了!」說話的少年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好像要去做什麼偉大的事業一樣。

  「可是萬一被發現了……」

  「你不說不就沒人知道了?」

  凌樂起勁地聽著,一面咕嚕嚕地喝著桂花蓮子湯。

  「咦?好像有食物的味道?」胖小子喚了嗅。

  「你是豬啊!到哪兒都想到吃的!」又是一掌拍過去。

  「王哥哥!」

  「喝!」大家全嚇了一跳,「凌樂?你在這裏做什麼?」

  「你們要去哪里玩嗎?」他眨眨眼,不死心地問。

  「我們是要去羽……」胖小子見到是自己暗戀的凌樂,臉上微紅,馬上聽話回答,只是講到一半嘴就被一隻手掌搗住。

  「我們……我們……啊!我們要去辦男人的事情啦!」

  男人的事情?那他也要去!他也是男人啊!

  「我也要去!」

  「你要去?!」幾個毛頭小子詫異的眼光紛紛望向他。

  「不行!」顯然是為首的少年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是女的!女人不能去那種地方的!」

  「我不是……」凌樂趕緊搗住嘴,然後嘟起嘴看著自己一身女裝。

  什麼地方女人不能去?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透。

  「好啦、好啦!小孩子趕快回去,再去廚房多吃點東西,別來煩大哥哥們。」

  嗚……不甘心!要不是這身女裝,他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去做「男人的事情了」。

  眼見少年們就要翻牆出去,凌樂突然想到一計,「等等!那我穿男裝,是不是就能和你們一起去了?」

  穿男裝?

  「凌樂,你知不知道我們要去哪?」為首的少年問。

  凌樂搖搖頭。就是不知道才問啊。

  「凌樂,我們是要去……」胖小子又要回答,馬上又被拍一掌。

  「那個地方女人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啦!你去了也是浪費錢!」

  「浪費錢?我有的是錢浪費,怎麼樣?」他掏出一個銀袋,裏頭都是李夫人給他的零用錢,沉甸甸的,果然有不少銀子。

  幾個窮小子愣了一下,這時那胖小子又出來說話了,「王哥,就讓凌樂去開開眼界吧!反正她願意扮男裝,也肯花銀子,我們就當做善事吧!」

  做善事?幾個人全部看向這直盯著凌樂傻笑的胖小子。

  帶個少女去青樓逛是做善事喔?

  那天晚上,凌樂直到很晚,才鬼鬼祟祟地翻牆進李府。

  他先到柴房去把男裝換下,穿上女裝後才輕手輕腳地回到房裏。

  原來那些小毛頭帶他去的地方是青樓啊!而且還是城裏最大的「羽樂樓」,裏頭的姑娘果然不是蓋的,纖瘦肥美,清秀妖豔,各式風情,應有盡有,而且幾乎人人都跳得一身好舞,今兒個在他們桌上跳舞的那位姑娘,舞姿輕盈,腰肢柔軟,加以風騷挑逗,看得他鼻血都快要當場噴出來。

  幾個毛頭小子看得口水都要流滿桌子,連凌樂也不例外,黑堡那冷冰冰又無聊的地方,哪有這麼嬌豔又熱情的女子?

  幸好大家眼裏都只有美女,沒人注意到他也和正常男人一樣口水差點流滿地。

  呼,原來黑堡外有這麼多好玩的事物!

  等他長大了一定還要再來羽樂樓玩個過癮。

  只不過……他開始有些不安起來,為了一時好玩而換回男裝,不知道會不會被二師兄發現?

  應該不會吧?自己是和一堆年紀相仿的少年去的,不是單獨一個人,再說,二師兄也想不到他居然會跑去青樓玩樂吧?

  唉!雖然明知道有這個危險,可是一聽到他們要去青樓玩,他就不顧一切了,這性格以後真要改改。

  月光柔似水,映照在後院的水池上,飄飄蕩蕩,波光溫柔四溢。

  水池旁站著一對男女,男人輕輕執起女人的手,臉上溫柔的笑如月光般滿溢出來,讓女人看得幾乎都忘了要呼吸。

  他並不是特別俊美,身材也並非特別高壯,但為什麼在月光下的他卻讓她如此心蕩神馳,彷彿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不上他?

  「述離。」

  連他的聲音都如此好聽。她好喜歡好喜歡他這樣看著地,低低喚著她的名字。

  她是述離,是他的妻。

  如有夫如此,她複何求?

  「述離,我好喜歡你。」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感受到手的主人渾身輕輕一顫。「述離?」

  手的主人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卻不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

  「述離,我好高興能娶你為妻。」

  「……為什麼?」顫抖的雙層終於鼓起勇氣吐出一句話。

  「為什麼?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一個男人為什麼會開口向一個女人求親?為的不就是希望能和她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我……」想到二師兄的陰沉毒辣,她不禁擔心起來。

  「述離,不要害怕。你是我要娶的妻,我一定會保護你一輩子。」

  「可是……」他要拿什麼來保護她?他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人啊!

  「即使是小小商人,我背後也是有不少靠山的,商人重承諾,一旦答應的事絕對會做到,我說會保護你,就是會保護你,絕對不讓人傷你一根頭髮。」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我是擔心你,」述離脫口說出心裏真正的想法,「我……我……」用力咬緊唇,「我只怕我會連累你,就像上次一樣……」

  心口一陣抽痛,想到李尋庭落崖的那一瞬間,她總是慌張害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怕這種事情會一再重演。

  「那麼,我再答應你一件事,除了保護你一輩子之外,我也會好好保護我自己,我要和你共度這一生,即使我們將會因老死而分別,我也會陪在你身邊,我會緊緊抱著你,陪著你,說話給你聽,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然後我再跟隨你而去。」

  述離的視線不知怎地模糊起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卻摸到了溫熱的水珠。

  是露水嗎?可是露水應該是冰涼的,怎會是溫熱的?

  是淚水嗎?自從進了黑堡之後,她就不知道淚水為何物,因為她知道即使她哭了,也不會有人來幫助她,一切都要靠自己。

  可是為什麼她總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哭呢?

  有些慌張地背過身子,她抬袖抹去眼角的溫熱水漬。

  是大感動了嗎?一個男人這樣對她說,再無情無感,連草木都不如了吧?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溫暖,男人輕輕抱住了她,他的身子不是很高,只比她高半個頭,但此時她卻覺得擁抱著她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強壯的人,因為他不怕她會連累他,也不怕她背後那名聲響亮的黑堡,他只是一再地、一再地告訴她,她是他的妻,只要地點頭,他就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至死方休。

  「述離。」李尋庭低喚,氣息輕輕吐在小巧的耳垂上,「答應我吧!做我的妻,做我李家的人,我會好好愛你一輩子的。」

  輕輕地,她點了點頭,然後感覺到抱著她的人雙臂收緊,將她抱得更緊。

  不遠之處,隱隱傳來悠揚琵琶聲,細細述情,琴音流泄如同滿地的月光,讓人聽了不禁悠然起來。

  「有人在彈琵琶呢。」她將自己的身子更縮人男人懷裏。

  「是啊。」

  小弟回來了,他的靠山又多了一個。

  「這曲子真好聽。」她又輕輕地說。

  「這是『月兒高』,彈琵琶的人是我小弟,他前幾年入贅到齊王府去了,今日難得回來。」

  「是嗎?為何難得?」

  「呵呵,你真想知道,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不過他這次回來可是要參加我們婚宴的喔。」

  說到婚宴,述離心頭小鹿又亂撞了幾番。

  「我們……真的要成親了?」

  「你不願意?」

  述離搖頭,「我只怕我會連累你。」

  「不怕。」他將她轉過身,在她額上輕吻,「有我在,不怕。」

  有我在,不怕。

  幾天後,李尋庭一大清早就外出商談生意,凌樂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述離留在李家跟著牛婆婆學做女紅,她一針一線地繡著,看著大紅的布上慢慢浮現一個個小人兒的身影。

  百子吉祥圖,是她替自己縫製的嫁妝。

  手上的針線一起一落,一張白胖胖的臉蛋便出現了,她滿意地笑笑,在她身旁替她趕制嫁衣的牛婆婆湊過來欣賞。

  「好可愛的娃兒呀,二少奶奶,您的手真巧,您是不是也想生個這麼白胖的娃兒啊?唉!我在李家幫傭這麼多年,總算盼到李家娶媳婦了,本來我還擔心我這身好女紅會不會沒得流傳呢!還好二少奶奶您來了,我這會兒一定要把我的絕學統統傳授給您。」

  述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又不是什麼絕世武功,說得這麼神奇幹嘛?不過牛婆婆的繡功是真好,前幾天還是一塊塊方正的布料,現在就已經可以看見一件嫁衣的雛形了呢!

  「來來來,二少奶奶,請您來套套看這嫁衣,看看合不合身,還有哪里需要改的?」牛婆婆嘴裏叼一根針,拿起火紅的嫁衣幫述離套上,「二少奶奶,您穿起新娘嫁衣真是好看!二少爺看了一定會喜歡!」

  看著全身大紅的自己,述離不敢置信地轉了一圈,再一圈,又一圈,紅色的裙擺翻飛起來,襯托得她像朵盛開的花。

  她要成親了!以前她絕對不會想到她會有這樣一天!該怨老天捉弄人,還是要感謝老天賜良緣?總之,穿上新娘嫁衣的她,竟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女,集所有寵愛於一身,她將會有丈夫、有爹娘了,她不會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正沉浸在新婚喜悅的述離,突地背後感到一陣寒意。

  她一驚,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慢慢轉身。

  她轉身的速度極慢,全身甚至緩緩顫抖起來。

  這熟悉的寒意,難道是……

  「小師妹,好久不見。沒想到再見到你,你居然披上了嫁衣準備做新娘子了?你是鬧著玩的吧?」陰冷的聲音從窗外飄進。

  述離咬咬牙。終於來了。

  她轉過頭,用眼神示意驚慌的牛婆婆先躲起來,隨即地走到床邊,一掌拍落,木頭床板跳起,她馬上抄起藏在床板下的長刀,連衣服也來不及換,身子一躍,一抹鮮紅的纖細身影便破窗而出。

  房外站著一個極高瘦的黑衣男子,他的腰間也是配著一把長刀,男子的面容陰沉,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有一對墨黑的雙眼門著異常亮眼的光芒,而這光芒在見到一身紅衣的女子時,燃燒得更盛了。

  「述離,跟我回去。」

  「不。」她握住長刀的手更緊了。

  「我再說一次,跟我回去。」男子顯然已經沒耐心了。

  「不。」她再次拒絕。

  男子的眼神暗了下來,殺機隱現。

  「述離,不要測試我的耐心。」

  「我不會回去。」她抽出長刀,「除非你殺了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51:15

  第九章

  「哼,殺了你?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所以故意這麼說的嗎?述離,你不和我回去,我就殺光李家所有人!你想不想知道我花多久時間就能滅李家一門?」陰冷的笑聲低低由男子喉際吐出,聽了讓人毛骨悚然。

  「你想動李家人,先過我這一關!」

  「我不用動手。」他回頭示意,霎時十六個蒙面黑衣人整齊在他身後出現。

  「黑雲十六騎?」她的臉色刷地一聲變得慘白。

  黑雲十六騎乃黑堡最精英的殺人部隊,雖然只有區區十六人,但個個武功高超,他們專門執行殺人命令,只要一個晚上就能殺光一個城裏的所有居民,前朝皇帝攻打西羌時,還曾經暗中雇用了這十六騎,讓他們在夜晚偷襲西羌的都城,一夜之間便幾乎殺光了所有的士兵與壯丁,使得西羌輕易被攻破。

  而眼前這笑起來陰沉的男人,正是她的二師兄司命,他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要誰死誰就得死,宛如勾魂司命的閻王。

  「不過區區一戶平民百姓,何須動用黑雲十六騎?」述離握著刀柄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她的武功向來在四大護院中居末,光是司命一個人她就無把握了,現在又加上了黑雲十六騎,天啊!她該怎麼辦?是要放棄眼前所有的一切,然後乖乖跟著司命回到黑堡嗎?

  不!她不要!她寧願死,也不願意離開這裏!

  可是李家大小的性命如今都操縱在她手上啊!

  「述離!述離!」李夫人聽見下人來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當她見到身穿嫁衣的述離手持長刀,而她身前是十七個穿著黑衣、散發著殺氣的男人時,她簡直嚇得都快暈過去了。

  「述離,這是怎麼回事?」李夫人害怕地想要去拉述離的手,卻被她輕輕撥回。

  「述離?」李夫人不解。

  述離到底是怎麼了?這些男人又是誰?

  司命的嘴角微微上揚,述離見了更是一驚,這個男人只要一笑就是準備大開殺戒,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連累了李家啊!

  咬緊牙,忍住眼眶中的淚水,述離轉過身,對著李夫人緩緩拜倒。

  「李夫人,述離此後無緣孝順您了。請您幫我轉告尋庭一聲,就說我走了,我很謝謝他對我的照顧,如果有緣……我希望……我希望……」

  「述離!傻孩子!你在說什麼啊?」李夫人又慌張又害怕,她不明白為什麼述離要對她說這些話。

  在一旁的司命聽見了李尋庭的名宇,又見到述離的一身紅嫁衣,心下已經了然,原來述離真的要嫁人了!

  這怎麼可以?述離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他等會兒就去殺了李尋庭,讓述離永遠都是他的人!

  述離的眼淚終於滑落,她對著李夫人磕了三個頭,「娘,請容許我這麼叫您一次,請原諒孩兒不孝……」

  心好痛,痛得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原本以為這次自己真的能得到幸福了,可是為什麼二師兄要用這樣陰險的手段逼迫她放棄呢?

  「少囉嗦了!」司命不耐煩地斥著,「要走就快走。」

  述離慢慢站了起來,她正想脫去一身豔紅的嫁衣時,門外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接著李尋庭竟出現了!

  「庭兒!快來啊!述離好奇怪啊!」李夫人趕緊把兒子拉過來,要他去勸勸述離。

  李尋庭看著眼前的十七個黑衣人,居然不驚不懼,只是他臉上一貫的笑容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相當難得的嚴肅神情。

  「述離,你要去哪里?」他看著幾乎站不住的述離。

  「我……」她說不出話。

  「述離,快把刀子放下,女孩子不要玩刀弄槍的,萬一傷了自己怎麼辦?我會心疼的。」

  她聽見他就像個丈夫一樣擔心叮囑著自己,心神一晃,匡啷一聲,她手上緊握的長刀應聲落地。

  「尋庭……」她看著他,就那樣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她多希望這時候她心愛的男人能保護她,能帶她走,將她藏在他的羽翼裏,再也不用面對她不想回想起的過往。

  而這個男人也真的這樣做了。

  「述離,過來。」他伸出手,「述離,商人一諾千金,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就會真的保護你一輩子。過來,不要怕,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語氣堅定,眉宇間更是無比認真。

  「可是我……」

  「述離!你瘋了不成?!」嫉妒的火焰在司命的眼裏跳動,強烈的殺氣籠罩他全身,「述離!過來!不然我就在你面前殺了這個男人!」

  述離被他這一喊嚇了一大跳,連忙彎腰又撿起長刀。

  「述離!」司命喊她。

  「述離!」李尋庭也喊她。

  她到底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心神錯亂之下,她感到喉嚨一陣甜,隨即眼前黑了起來,然後她突然張口,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

  「述離!」李夫人也慌了,想要上前卻又不敢。

  述離的嘴角淌著鮮紅的血,眼中隱忍多時的淚水也終於落了下來,她全身無力地半跪倒在地,嬌脆的聲音變得嘶啞,不斷哺哺低語,「為什麼要這樣逼我……不要……不要……」

  她只是想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妻子,為什麼這個小小的願望都辦不到?

  司命已經完全沒了耐心,他不怒反笑,右手高舉,正準備要下令黑雲十六騎大開殺戒時,突然高處有琵琶聲響起。

  眾人皆循聲看去,只見庭院的一棵樹上,有一白衣翩翩的男子,懷裏還抱著一把琵琶彈奏著。

  「死頭臨頭還有興致彈樂,是想要助助興,死得痛快一點嗎?」司命冷冷地看著樹上的白衣男子。

  「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喔。」白衣男子語氣輕佻,一點都不怕司命。

  「哼!」司命臉一沉,左手做個指令,身後一名黑衣人便翻身而上,腰間長刀白光一閃,直攻向樹上白衣男子的要害。

  白衣男子朗聲一笑,使起輕功身形不斷後退,他手上突然使勁連番在琵琶上飛舞,那原本優雅的琴音霎時變得肅殺沉重,一聲急似一聲,聲聲雄壯竟有如軍鼓,間或夾雜著馬蹄金戈雷霆萬鈞之勢。

  司命心內微微一驚,這是——

  十面埋伏!

  「殺了他!」莫名地為這肅殺琴聲心煩,司命一下令,後面兩個黑衣男子便又躍起,雙雙奔向白衣男子。

  只見白衣男子依然不慌不忙,手上不曾停歇,轉眼已經來到了李家大門的屋簷上。

  俊朗的身形站在朱紅的屋簷上,白衣似雪,竟如仙人一般,只不過仙人大概不會說出這麼輕佻的話語——

  「喲!三個打一個,不公平吧!要是被我的親親娘子見到,可有你們好受的喔!」

  三人根本不把白衣男子放在眼裏,他們也追到了屋簷上,卻見白衣男子眯起了眼,不懷好意地笑著。

  「誰敢先來?」

  三個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站了出來,手中長刀轉了兩圈。

  「是你想早點死是吧?」白衣男子依舊不驚不慌。突然,他朗聲說道:「風兒!看到了沒?!就是這個!別射歪了!」

  黑衣人只當他是虛張聲勢,正想上前一刀砍了他時,一枝利箭毫無預警地射了過來。黑衣人大吃一驚,連忙一個伏身滾過,這才倖免於難。

  「風兒,一枝箭不夠啊,」白衣男子搖搖頭。

  刷刷刷突然連三箭破空而來,箭箭分別瞄準三個黑衣人,三人一驚,略微轉身想要躲過利箭,卻發現又有三枝箭分別對著他們射來。

  不論怎麼躲、怎麼閃,總是有三枝箭不偏不倚地瞄準這三人,他們心裏又驚又氣,不曉得到底是何方高手前來助陣。

  一時間李家所有的人都將眼光放在這詭異的箭陣中,沒人注意到陣陣馬蹄金戈聲正快速地由遠而近駛來,就連司命也是研究這詭異箭陣好一會兒後,才驚覺正有大匹人馬到來。

  「相公!」一個錦衣玉貌、身著改良輕便軍裝的女子騎著一匹白馬破門而入,只見她右手拿著一把弓,左手不斷從身後的箭筒取箭射向那三個已經躲箭躲得狼狽不堪的黑衣人。

  「風兒!箭不夠啊!」白衣男子見到她來了,放心一笑,一個轉身輕輕飄落地面,手裏的琵琶彈得更加氣勢懾人。

  「沒關係!我把爹的箭隊也帶來了!」

  原來她身後還跟著箭隊,每個人手裏和她一樣正不斷取箭射向那三個黑衣人。

  沒多久,那三人已經閃躲無力,紛紛中箭,但傷勢都無大礙,只是四肢上的皮肉傷而已。

  「回來!」司命怒吼,心想自己真是小覷了這李家,沒想到他們居然請得動軍箭隊。

  三個黑衣人踉蹌地回到司命身後,三個人低垂著頭,似乎為自己沒有辦法達到任務感到羞愧。

  「小弟,你還真是讓我捏了一把冷汗。」李尋庭看向白衣男子,「要是再晚來一刻,我娘子就要被人拐走了。」他連忙上前扶起看傻了的述離,「這是我小弟,李尋玉,他前些年入贅到齊王府,那白馬上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也是齊王府的小郡主,他們是我特地找回來幫忙的。」

  「二哥啊,你這樣說不公平喔!我可是一聽到你危急的消息,就馬上飛奔回齊王府請救兵的耶!連風兒都去偷了兵符領軍過來幫你,你不誇讚我們動作這麼快,居然還嫌我們慢啊?而且剛剛要不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提早現身,又把敵人的注意力暫時引開,恐怕現在早就大開殺界了吧?」怪怪,又不是不知道待在箭雨裏面其實很危險的耶!而且他還要故作瀟灑繼續彈琵琶,要不是平日臉皮夠厚,嘻皮笑臉慣了,恐怕他早就笑不出來了。

  「只不過區區一個箭隊就想阻止黑雲十六騎?癡人說夢!」司命輕蔑地說。

  「黑雲十六騎這麼厲害?剛剛那三個怎麼功夫這麼差勁,沒幾下就中箭了!」李尋玉涼涼地說。

  其實剛剛那三個黑衣人武功已經不弱,只是情況突然,又加上整個軍箭隊以他們為目標猛射,自然會有力竭的時候。

  「哼!那是事出突然,別小看他們。」司命又揚起笑容,對著李尋玉說:「還是你想看看,他們十六個人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殺光?」

  「所有人?」李尋王故意張大了眼,「這麼厲害?」

  在李尋庭懷裏的述離聽到這話,全身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個冷顫。

  她抬起頭,正想要李尋庭讓她和司命走,以免連累無辜,但李尋庭卻只是對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來來來,」李尋玉諂媚地伸出一隻手,將騎在白馬上的小郡主給請了下來,「好娘子,麻煩告訴這個死氣沉沉的男人,我們『所有人』是多少人?」

  英氣煥發卻又不失女人味的小郡主抬高了頭,毫無所懼地望著眼前殺氣四溢的十七個黑衣人。

  「軍箭隊三百人,精兵一千四百人,外頭還有騎兵三百人層層圍住李家。相公,你說這樣人夠不夠?」她望向李尋玉的時候,原本不可一世的神情霎時變得小女人風情,還伴上輕輕一笑,一個小酒窩出現在臉頰上,看起來煞是可愛。

  兩千人的軍隊?

  司命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李家居然有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調到訓練良好的軍人?他不該大意的。

  即使黑雲十六騎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但又要他們躲箭躲槍,還要防被馬踩,這殺人的功夫馬上就被打了對折,但是——

  「哼!區區兩千人也想和黑堡鬥?只要我打個信號,蘇州城內所有隸屬黑堡的殺手和情報販子便會馬上過來,到時候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娘子,他嫌兩千人太少耶!」李尋玉故作吃驚的表情。

  「哼!他在逞強啦!」小郡主睨了心高氣傲的司命一眼。

  「對了,剛剛只講到我們,都還沒提到大哥帶了多少人來喔。」李尋玉繼續和小娘子一搭一唱。

  「大哥不是在朝廷為官嗎?他要調動個五千、一萬的軍隊,應該易如反掌吧?」

  「是啊、是啊!皇上又那麼信任他,說不定還怕五千一萬太少,自動給他加倍呢!」

  「哇!那不是一、兩萬人馬了?我才帶兩千兵馬來,好寒酸喔。」

  「沒關係!沒關係!心意到了就好了,反正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就交給大哥好了。」

  躲在李尋庭懷裏的述離是越聽越奇,而司命已經變得臉色凝重,心下開始打量李尋玉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喂喂喂!那個死氣沉沉的男人,加上我大哥帶來的人,兩萬兵馬會不會不夠啊?」

  不只是司命,他身後的黑雲十六騎聽到為數如此眾多的兵馬都暗暗吃了一驚,如果真有這麼多人圍攻的話,他們絕對打不過的!

  「尋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述離終於忍不住開日問。

  李尋玉這時湊了過來,「啊,還沒拜見二嫂呢!風兒,過來拜見二嫂喔!」他把小郡主拉了過來,「二嫂,我是李尋玉,是李家不成材的小兒子。這是我娘子,白輕風,齊王府的小郡主。」

  由輕風很有禮貌地也喊了一聲「二嫂」,然後笑咪咪地看著她,「二嫂,你不用擔心,我們絕對可以保護你的。」

  「保護我……」為什麼他們願意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只因為她是他們二哥的妻嗎?那他們是不是也就等於是她的家人了?

  「謝謝……」述離還想再多說些道謝的話,然而才說出兩個宇,喉嚨就梗住了,淚水滾滾而落,好像這輩子積壓的淚水都在這一刻決堤一樣。

  「還謝什麼,都是一家人啊!」白輕風握住她的手。

  「喂喂喂!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某個自從家庭親情大團圓的喜劇上演後就一直被忽略的陰沉男人忍不住暴跳出聲,「區區幾萬兵馬有什麼了不起!黑雲十六騎連西羌的京城都血洗過,還會怕你們嗎?」

  「偷襲之術,勝了也沒什麼好得意的。」一道沉穩的男聲突然傳了過來。

  只見從李家大門一路包圍過來的士兵們紛紛讓開,身著一品紫金色官服的男人步履穩健地走了過來,他的相貌依稀與李尋庭、李尋工兩人相似,只是要比他們兩個看起來正經多了。

  「大哥!」李尋庭叫了出來,拉過述離上前拜見大哥,「述離,這是我大哥,李尋武,他在朝廷做官,這次回來是特地參加我們的婚禮的。」

  「大哥……」貴人一個比一個多,述離有些楞了,只是乖乖地聽著李尋庭的交代去做。

  李尋武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點頭,然後他看向氣得快跳腳的司命,緩緩開口,「久聞黑堡黑雲十六騎殺人不眨眼,但一夜之間血洗西羌京城也不過圖的是夜裏從人背後偷襲,防不勝防。不知道如果光明正大與兵鬥,會是誰贏?」

  「是啊、是啊!這些兵每個人踩一腳都可以把這十六個黑壓壓的人給踩扁。」李尋玉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司命氣得渾身發抖,他從來沒有這樣被人輕視過,他可是堂堂的黑堡護院,怎可任由人這般取笑作樂?即使對方兵馬眾多,他也不在乎!要死他也要拉著這些人陪葬!

  「你們不要小看黑堡!上!」他一抽長刀,身後十六人也抽出長刀橫在胸前,十七把長刀亮晃晃地閃著嗜血的殺意。

  「住手!」突然,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聲音不遠也不近,卻聽不出來是從哪兒發出來的。

  「二哥,除了我們,你還有幫手?」李尋玉偷偷問他二哥,卻見李尋庭也是一臉茫然。
  可是述離和司命卻都渾身一震,述離甚至不顧一切掙脫了李尋庭的懷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而黑雲十六騎也紛紛收起長刀,整齊地單膝跪地。

  只有司命,他總是眯起的雙眼此刻閃著不可置信與慌張的神情,一時之間竟忘了對黑堡堡主應有的禮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51:37

第十章

  牛婆婆與述離原本待著的房間房門被打了開來,一名身穿灰衣的老者慢慢從裏頭步出,他一手扶著嚇得發抖的牛婆婆,一手輕輕拍著地的背,「沒事了,你快走吧!」

  牛婆婆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匆忙點點頭,連聲謝謝都忘了說就急急跑向李家人這邊,但是她跑了一半,突然又跑回那間房裏去。

  老人見了,只是笑笑。

  牛婆婆很快又跑了出來,手裏還拿著述離剛剛才繡了一半的百子圖。

  她抱著那幅百子圖遞給跪在地上的述離,「二少奶奶,這東西可要留好,千萬別弄丟了啊!」

  述離顫抖著手接過,紅色布上一個個白胖胖的小人印入眼簾,她越看越心傷,眼淚也更加落個不停。

  連堡主都親自出馬了,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回去?

  雪白的手猛地握緊了那幅百子圖,她突然又張嘴吐了一口血。

  「述離!」李尋庭連忙上前要扶起她,卻被她揮手制止。

  「不要過來!我……我怕是真的無法留下了……」鮮甜的血液不斷湧入喉際,她很想裝得不在乎,很想告訴李尋庭,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在逢場作戲而已,她不愛他,她只是玩玩的,可是為什麼她做不到?

  她不是無情無欲地度過了十幾年嗎?

  她不是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裏的嗎?

  可是為什麼她卻找不去心裏那深住的男人?

  他的笑、他的聲音、他的撫摸、他的輕吻。

  明明人就在眼前,為什麼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堡主……」她勉強深呼吸一口,繼續說道:「我願意跟您回去,但是否請您看在李家一家大小並不知情的份上,放了他們一馬?」

  灰衣老人如鷹般的眼看著跪在地上的述離,在見到她手上緊握沾著血跡的百子圖時,他的眼光一瞬間出現了些微的慈祥。

  傻孩子,這麼害怕做什麼?

  他之前不就說過了嗎?他要她出去自己找一個好老公,現下她找到了,他其實很高興的,只是……如果述離決心要留在李家的話,那他必須先做一件事才行。

  灰衣老人看了她一眼,右手袖子輕輕一動,一股無形勁力便將她猛地抬起,李尋庭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了她,隨即將她抱在懷裏。

  「堡主?」她不解地望著老者。

  「過來。」灰衣老人語氣溫和。

  述離想推開李尋庭走過去,他卻不放。

  「述離!不要去!」他急了。

  述離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是你的娘子,對不對?」

  「當然!」不要對他說這種淒涼又決絕的話!不要這麼快就放棄!他既然說她是他的女人,他就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自己!

  述離又是淒涼一笑,「這樣就好了。你別怕,堡主不會傷我的。」

  手上使出三成功力,她將李尋庭推向李尋玉,在他還來不及再次奔回來擁住她的時候,她已經足失一點,輕輕一飄便來到了老者面前。

  「堡主。」

  「閉上眼。」

  她依言閉上眼。

  「堡主!」司命的眼裏此時滿是血絲,模樣極為恐怖,「不要殺述離!」

  難道堡主要在他面前殺了述離?

  他知道堡主一直為他們師兄三人爭風吃醋的行為煩不勝煩,這次甚至罰他們三人面壁思過,但面壁沒幾天,司夜先是溜了,然後一臉失魂落魄地回來,說述離已經有相公了。司滅聽了暴怒,馬上沖出去說要找述離問個明白,但沒過多久,他卻是一臉悔恨地回來,說述離死了。

  他不相信,偷偷派人明察暗訪,終於在前天探知少主在蘇州青樓出現的消息,他知少主是跟著述離出黑堡的,既然少主都還有心情逛青樓,那述離一定沒死!

  於是他連夜趕來,甚至不惜假傳堡主命令帶上黑雲十六騎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沒想到堡主竟也趕來得這麼快,而且他還要處死述離?!

  「堡主!不要!司命知錯!請您處罰我就好,這事情和述離一點關係都沒有!」

  堡主沒有理他,竟真的一掌擊向述離的天靈蓋。

  「述離!」親見此景的李尋庭悲憤地喊了出來。

  他殺了述離?他殺了述離!他竟敢殺了述離!

  司命嘴唇顫抖地看著這一幕,他完全無法想像堡主真的會痛下重手,而且就在他的面前!

  然而述離並沒有死,那一掌打下去後,她雙眼猛地翻白,然後全身骨胳咯咯作響,痛得她額上直冒冷汗。

  突然,她仰天長叫一聲,接著便軟倒在地,竟像是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幹了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只有李尋庭最早回過神來,他又哭又笑地沖上前抱起述離,一個勁兒地問著:「述離,你沒死?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原來堡主只是廢去她的一身功力,十幾年的功力在短短一瞬間廢去,這種五臟六腑及四肢百骸似乎都要爆裂的痛苦讓述離的身子近乎虛脫,身上全是冷汗。

  「述離?述離?」李尋庭著急地喊個不停,終於把述離喚回神。

  她虛弱一笑,要李尋庭扶起她向堡主磕頭。

  「多謝堡主。」

  廢去她一身功力,自是等於將她逐出黑堡了。

  既然不是黑堡人,此後她要做什麼,堡主自是管不著了。

  「既然非黑堡之人,又何須多謝之言?」老者眼光慈祥,「述離,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你已經覓得了良人,以後可要好好幸福過日子。」

  「她不用再回黑堡了?」李尋庭問。

  老者看著他,「你早知她是黑堡之人?」

  李尋庭點點頭,「當然,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還不怕?」

  「有什麼好怕的?」

  老者笑了起來,「好,說得好,黑堡的確是沒什麼好怕的。黑堡處事雖然亦正亦邪,但絕非傷天害理之輩,黑堡之人更不會感情用事,因為一己之私就想賠上整個黑雲十六騎的性命!」話鋒一轉,老人的語氣變得嚴厲,「司命!身為四大護院之一,你居然還知法犯法,不但面壁思過之後沒有長進,甚至還假傳我的命令,要黑雲十六騎來跟著你到李家大開殺戒!你知不知罪?!」

  司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司命,你是傻了嗎?」灰衣老者的眼光突然變得凌厲無比,看向臉色倉皇的司命。

  後者心內一凜,這才想起自己見到堡主居然還直挺挺地站著,實在無禮之至。他連忙單膝跪下欲向堡主行禮,卻聽得老者冷哼一聲。

  「黑雲十六騎,看在你們之前總是聽命于司命,一時大意才會被他假傳我的命令給帶來這裏,現下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他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司命,「殺了這個叛徒!」

  黑雲十六國領命,紛紛上前圍住這原本張狂的男人。

  司命緊緊咬著下層,全身竟微微顫抖。

  突然,他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得不到的東西,其他人也別想得到!」說完他突然發難,長刀一抽直接攻向李尋庭,完全不顧自己身上門戶大開,竟是已經將自身性命置之度外。

  他只要李尋庭死,讓述離得不到她想要的幸福!因為她的幸福是屬於他的!不是那個不要臉的賤商人!

  只是黑雲十六騎豈是可小看的人物,他們之前被司命蒙蔽,心有不甘,現下出手更是狠辣,司命才找出長刀躍起,兩人瞬間便跟著翻身而上,兩柄長刀直刺他後背,硬生生地從他胸前穿出。

  然而司命卻像是發了狂一樣,腳步僅只是頓了一頓,隨即又起身急攻,十六騎的其他人也紛紛跟上,但奈何已經失了先機,眼見司命手上的長刀即將要一刀砍上李尋庭的脖子,突然一道如閃電般的灰色身影趕上了上來,眾人一陣眼花,還看不清發生什麼事情,司命就已經口吐鮮血地倒在地上。

  「死到臨頭還執迷不悟,氣死我了!這種看不開的笨蛋活在世界上也是白活,不如死了乾淨!哼!」一掌斃了司命的不是別人,正是堡主。「述離,我走了,你以後好自為之。還有,要凌樂那小子安分點,別沒事亂跑青樓!真是的,年紀小小就不學好……還有,要他在外面玩夠了就趕快回黑堡,不要一天到晚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貪玩……」

  說完,堡主轉身一躍而去,餘下的黑雲十六騎則對著所有人微微頷首,以示他們之前不知情而造成無謂爭端的歉意後,隨即也轉身跟隨老者而去。

  「凌樂?對了,我妹妹呢?」述離這才想起凌樂,剛剛這一團慌亂,他去哪了?

  「你說的是這一位嗎?」李尋武向後示意,一個侍衛帶著一臉狼狽與尷尬笑容的凌樂走上前來。

  「凌樂!你跑去哪了?剛剛堡主來過了,你知道嗎?」述離大吃一驚,隨即又發現他居然換回了男裝。

  「知道啊。」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敢出來的嘛!

  「大哥,你在哪找到他的?」李尋庭問。

  「羽樂樓。我趕來這裏的途中經過大街上,剛好看見他被老鴇趕出來,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姊姊是蘇州第一大鹽商李家的二少奶奶,我原來以為是他在胡說八道,順道捉了過來,沒想到真的是你妹妹。」

  「你是二嫂的妹妹?為什麼要穿男裝?」白輕風好奇地問。

  凌樂尷尬不已,其實是他想念羽樂樓的姑娘,特地一大清早又跑去那兒,誰知道青樓早上不開門,他在大門口磨蹭了半天,結果最後被老鴇趕出來,要他下次請晚上再來,白天姑娘們都還在睡美容覺呢。

  「他本來就是……」李尋庭本想點破他的身分,但見到凌樂求救的眼神後便閉上了嘴。

  反正捉著這小子的把柄,以後才有機會好好利用他。

  「凌樂,過來,你怎麼這麼調皮跑去……青樓?」述離盯著他,皺起眉頭。

  倒是李尋玉一聽凌樂是溜去他以前常混的羽樂樓,心裏一驚,連忙岔開話題,免得他的寶貝娘子吃起醋來。

  「啊,大哥,你這次真的帶了一、兩萬兵馬回來?」

  李尋武搖搖頭。

  「那至少也有七、八千?」

  李尋武還是搖搖頭。

  「那到底是多少?」

  李尋武比出五根手指。

  「五千啊,哪也不算少了啦!」

  「不對,是五十。」

  「什麼?你才帶五十個人回來!之前不是要你多帶些人馬回來嗎?」李尋庭也問。

  明明就告訴大哥,家裏有「急事」需要籍助大哥的兵馬,怎麼他才帶了五十人回來?這也太誇張了吧?

  李尋武看著他的兩個弟弟,又開始他的忠誠愛國長篇大道理,「這些兵馬都是要保衛國家的,我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就隨意調動?我要是這樣做,不是和剛剛那個倒楣鬼一樣?說不定還落得被上面的頭頭處死的下場。」

  大家很有默契地轉過頭,看著還躺在地上不瞑目的司命。

  唉,他也怪可憐的,愛了述離這麼久,最後卻得眼睜睜看她投入別人的懷抱,想要把她搶回來,卻又沒這個本事,最後還被堡主賜死,想想,其實這個男人也滿悲情的。

  「好了、好了!大家沒事就好。」李夫人出來打圓場,「王叔,帶個人把這男人給埋了吧!雖然他之前那麼兇惡,不過看在他是述離的舊識上,還是給他安葬吧!」她轉過身,又對述離說:「你先去休息吧!婚宴就在這幾天了,身子要好好保養啊!看看你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娘看了好心疼呢!」她拍拍述離冰涼的手背,心疼起來,又忍不住多叮囑了幾句。

  於是李尋庭一把打橫抱起述離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餘下一堆混亂讓眾人自理。

  「武兒,難得回來,先去拜拜祖先吧!你爹今天一大早就去城南那兒我張老爺喝茶下棋去了,傍晚才會回來。唉,他不在也好,要是他見到剛剛那一幕,大概早嚇暈了。」李夫人對著剩下的兩個兒子叨叨念著。

  「玉兒,你也是,到齊王府後難得回來,這次要不是你二哥成親,我恐怕還得自己去齊王府才能見到你呢!」雖是埋怨,但語氣裏卻也有欣慰,「為娘的看到你這樣幸福美滿,實在好高興啊,我實在沒想到你居然能得到小郡主的青睞……」想到這小兒子的婚事,她忍不住苦笑搖搖頭。

  「小郡主,我這不肖兒子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了。」她親熱地拉起白輕風的手。

  「娘,您放心,我很照顧他的。」說完,她突然又和李夫人說起悄悄話,「娘,偷偷告訴您喔,我最近又懷上了孩子,您很快又要添外孫了。」

  「真的?」李夫人喜不自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在一家子熱鬧的寒暄問暖聲中,大家很快就忘了剛剛的驚懼。

  述離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一睜眼,就看見他微笑的臉,她莫名地感覺寬心,然後微微一笑。

  「還怕?」他走上前,看出了她眼裏的擔憂。

  「只是還有些不習慣而已……」

  「別怕,相信我。」他坐上床沿,她乖巧地將身子半倚在他身上。

  「嗯。」

  「對了,這是娘要我拿來的。」李尋庭從懷裏掏出一隻碧玉的鐲子,「還有,這是爹要給你的,」他又拿出一個金鎖片,「說是要給我們將來的孩兒的。還有,這是大哥給的,這是小弟的,這是小郡主的……」他一件件將精巧細緻的白玉如意、翠玉戒指、一對翡玉耳環拿了出來。

  「這是……」

  「是他們的一點心意。」李尋庭看著她笑了,然後他執起她的手,將李夫人送的碧玉鐲子套了上去。

  述離的手腕上原本就有一個玉鐲子,那是她的娘親留給她的遺物。

  李尋庭一件一件地將這些飾物為述離戴上,最後他把金鎖片交人述離手上,深情地看著她,「述離,他們都當你是親人了,從此之後你不再是無爹無娘的孤兒,你有爹娘,你有我,你甚至也有了哥哥與弟弟。」

  不知怎地,原本以為自己虛弱得再也哭不出任何眼淚的,但見到手腕上成對的玉鐲子,還有手上的金鎖片,那精緻的白玉如意,手指上的翠玉戒指,還有耳朵上那感覺沉甸甸的重量,都讓她的眼淚再度滑落臉頰。

  她有親人了,她有爹了,也有娘了,她不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傻瓜,哭什麼?難道你不喜歡他們送你的禮物?」

  「不是……不是……我好喜歡……真的……」

  她真的好喜歡。

  「尋庭,我好高興……這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在作夢?」

  他伸手輕撫她因為哭泣而微微嫣紅的臉蛋,然後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小傻瓜,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呢?」他貼著她的唇低低呢喃。

  述離已經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她索性用剩下的力氣抱住了李尋庭,臉頰輕輕在他頸子上磨蹭。

  「尋庭……尋庭……我何其有幸能遇見你……」

  男人輕笑起來,胸膛輕輕震動。

  然後他說了:「不知道是誰還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要是再見到我,就要去跳湖呢!」

  李家的婚禮相當熱鬧,因為李家經商,人脈廣闊,喜宴連開了三天三夜,蘇州城裏裏外外都沾了喜氣。

  上次因為偷盜兵符來幫助李家的小郡主,因為這件事被父王禁足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趁著這次來李家參加婚宴的機會出來散散心,她還把一對冰雪可愛的雙胞胎女兒也帶了來,兩個人還不滿三歲,她和李尋玉各抱一個女娃,每個人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摸摸這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娃,順便讚美一下母親生得美,父親長得俊,一家四日幾乎要搶盡風頭。

  廳堂外,放起了爆竹,紅色的爆竹紙灰四處飛揚,夾雜著人聲笑語,喜氣洋洋。

  身穿紅嫁衣,頭披紅蓋頭的述離,踏著喜紅的繡花鞋,牽著繡上百朵百合的紅布條,跟著李尋庭緩緩走進了大廳。

  廳堂上,李夫人與李老爺滿臉笑意地等著新人到來。

  「一拜天地——」

  新人向著廳堂外的天與地發誓,兩人此生共結連理,至死方休。

  「二拜高堂——」

  新人向著李夫人與李老爺跪拜,發誓永盡孝心。

  「夫妻相拜——」

  新人對拜,兩人嘴角都是盈盈笑意。

  你是我的妻,我發誓這輩子都會愛你、保護你、珍惜你。

  你是我的夫,我發誓這輩子都會愛你、在乎你、將你放在心上。

  永結同心,永不分離。

  「送入洞房!」

  終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9 17:51:51

  番外

  婚宴開始前,李尋庭把穿著一身喜服的凌樂叫到一旁。

  「我救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他開門見山就是這樣一句話。

  凌樂愣了一下。

  「除了一開始在荷花燈會上掩護你們,又加上後來一起南行,還有你住進我家白吃白住我這麼多天,你要怎麼報答我?」

  「喂喂喂!這不公平吧!我姊姊還不是一樣白吃白住?」怎麼,述離變成他的妻子後不能欺負著玩了,就跑來欺負他喔?

  「她把她的一輩子都賠給我了,你也要這樣做嗎?」

  「啊?」對喔,他怎麼沒想到?

  「不過就算你要把你自己賠給我,我也不要。我要別的。」

  這個人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他可是堂堂黑堡少主耶,以後可是要繼承黑堡的!難道李尋庭不怕等他成為黑堡真正的主人後再回來報復他嗎?

  「當然,我知道你是未來的黑堡主人。」似乎知道凌樂心裏在嘀咕什麼,李尋庭又笑著說。

  不過那笑容讓凌樂看得毛骨悚然。

  「不過,如果江湖上知道黑堡主人早年喜歡扮女裝,又曾經泡過青樓,而且還被青樓老鴇給趕了出來,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又不知道黑堡的人會不會服你呢?」

  「李、尋、庭!」冤枉啊!他扮女裝又不是他願意的!都是述離出的餿主意啦!而且他總共也不過去了兩次青樓啊!他年紀這麼小,人家也不願意留他過夜,他根本什麼便宜都沒佔到!這太冤枉了!

  「哎呀!其實你和我相處了這麼久,應該也知道我是個很善良的人吧?而且我又是你名義上的『妹夫』,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其實我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將來黑堡能幫我一個小小的忙而已。」

  「什麼忙?」小忙?我看是超級大忙吧?

  「我只是希望黑堡能運用其情報網,每年分三季替我調查南北貨物進價與供需關係,這樣我以後做起其他買賣也有個參考的依據,才不會賠錢哪。」

  「喂喂喂!你要黑堡去幫你調查商業情報啊?這……這太大材小用了吧?」至少他所知的黑堡都是調查江湖恩怨這類的「大事」啊,哪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要的話,那我就……」

  「好好好,我答應!我答應!」嗚嗚嗚,看來他和述離這輩子真的栽在這男人手裏了,而且還永遠沒機會翻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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