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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蜜莉]非愛勿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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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28:11
標題:
[艾蜜莉]非愛勿婚[全文完]
非愛勿婚
作者:艾蜜莉
對她來說厲呈韞是她的全部,她卻只是他的一幕風景,
明知他心底住著別的女人,她仍飛蛾撲火般地愛上他,
她愛他,愛得卑微,愛得小心翼翼,不敢奢求回報,
就連最基本的承諾她都不敢索求,只盼能待在他身邊,
他說要離開,她不敢哭也不敢鬧,默默忍受椎心苦痛,
終於,她盼到他的回心轉意及承諾,但,她拒絕了,
因為她明白,對他來說她是責任、是愧疚,不是愛……
「厲大哥,我可以等你嗎?」
紀向柔的這句話猶如魔咒般,禁錮住他的心,
六年來,不管走得多遠,遇見多少個適合自己的女人,
厲呈韞卻始終無法定下來,為漂泊的自己築一個家,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她卑微的淚水和懇求的眼神綁架了,
然而,在她的愛情世界裡,他卻成為徹底的壞人,
直到再見面,他才明白自己欠她的何止是一句抱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28:32
楔子
一抹瑩亮的月光鑽進窗簾的縫隙,映瀉在深色的櫸木地板上,小小的兒童床鋪放著海綿寶寶的床單,床頭掛放著一隻應景的紅色聖誕襪。
紀向柔和五歲大的女兒心心一同挨蹭在小小的兒童床上,兩人親暱地貼靠在一起,翻閱著兒童繪本。
「心心,故事講完了,該睡覺了喔!」紀向柔合上兒童繪本,哄著女兒睡覺。
「不要啦,人家還不想睡,媽咪再講一個故事給我聽嘛!」心心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膩在紀向柔的懷裡撒嬌。
「那心心想聽什麼故事呢?」拗不過女兒的央求,紀向柔只得答應她。
心心立即掀開被毯,溜下床,從書架上取出一本繪本,遞到紀向柔的手裡後,又鑽回被窩裡。「我想聽Super Daddy的故事!」
紀向柔瞧見自己繪製的繪本,驀地,一陣隱痛浮上心口。
「快說爹地和媽咪認識的故事給我聽!」即使這個故事心心已經聽了數十遍,但依然對那個未曾謀面的Super Daddy充滿了期待與憧憬。
「這個故事媽咪說過很多次了,心心要不要改聽別的故事呢?」紀向柔放輕語調,努力掩飾內心的痛楚。
她一直以為時間會是最佳的良藥,直到遇到他……她才明白原來有些傷、有些痛,是永遠沒有解藥的。
「我就是要聽這個故事。」心心非常堅持。
「好吧!」紀向柔寵溺地摸摸女兒的額頭,攤開自制的繪本,開始講述故事。「在很多年前,當媽咪還是一個中學生時,成績非常不好,於是外公就替媽咪找了一個家教哥哥,每個星期都來教媽咪數學和理化,還教媽咪騎腳踏車……」
「媽咪的家教哥哥就是Daddy對不對?」心心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興奮地追問細節。
「對。」紀向柔點點頭。
當初為了滿足女兒對父親的渴望,於是紀向柔將她和他相遇、相識的過程畫製成繪本,當作是睡前讀物,偶爾唸給女兒聽,讓心心知道自己不是被爸爸遺棄的小孩,還天真地編了一個爸爸遠行的理由。
「所以Daddy就愛上媽咪了對不對?」心心聽得很專注,還不時發揮豐富的想像力。「然後媽咪也愛上Daddy,於是就有了心心!」
心心笑得一臉燦爛。
紀向柔逸出一抹苦澀的笑。如果她和他的故事真如繪本那樣圓滿,那麼心心的父親欄上還會是空白的嗎?
從遇上他的那一年開始,她就一直默默地守在他的身後,期待愛情的降臨,等著他愛上她,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傷心。
她,只是他成長歷程中的一幕風景,不在他的人生藍圖裡。
他心底住著另一個人,他的愛全給了另一個女生,她連替代品都不是,也沒有嫉妒的權利;因為他愛的人是紀向彤——那個從小愛她、疼她、保護她、照顧她的姊姊。
「媽咪,所以Super Daddy是為了打擊壞蛋,維護世界和平,才坐飛機去美國的嗎?」心心翻到繪本的最末頁,一個男人坐上了飛機遠行到美國。
她看過很多超人電影,裡面的「美國」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大壞蛋,都得靠著超人來擺平,心心想,她的Super Daddy一定是忙著打擊壞蛋,肩負維護宇宙和平的重任,才會沒有時間回來看她。
「是啊!」紀向柔心虛地附和。
當初為瞭解釋「他」缺席的原因,於是她將他的形象畫製成超人,沒想到心心卻誤以為自己的爸爸真的是超人,偏偏她沒有勇氣對女兒說出他遠行的理由。
她怎麼能說,當年他決定離開是為了逃避她的愛……
「好了,心心,妳該睡了,媽咪還有幾項工作要做。」紀向柔合上繪本,催促女兒睡覺。
「媽咪晚安。」心心乖巧地說。
「晚安。」紀向柔俯身在女兒的額頭印下一個吻,幫她拉好被子,捻熄大燈,僅留一盞小小的床頭小燈。
心心聽見媽咪掩上門的聲音後,鑽出了被窩,一臉虔誠地望著掛在床頭的聖誕襪,喃喃地在心裡說道——
親愛的聖誕老公公:
我的名字叫心心,紀愷心,今年五歲。
我是一個乖寶寶喔,媽咪說乖寶寶就可以拿到聖誕禮物。
聖誕老公公,我今年想要的聖誕禮物就是希望Super Daddy回到心心和媽咪的身邊!雖然維護世界和平很重要,但心心真的很想念Daddy!
還有,我家沒有煙囪,如果聖誕老公公要把Daddy送回來的話,可以按門鈴嗎?媽咪說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所以我們可以約定一個通關密語嗎?就說心心的Super Daddy回來了!
心心對著聖誕襪祈禱完後,才又一臉滿足地鑽回被窩裡。希望在耶誕節當天醒來時,她的願望就會成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0:41
第一章
剛下過雨的街頭,柏油路面上汪著一灘水漬,厲呈韞抬眸望瞭望陰霾的天際,彷彿遊蕩在一座灰色的迷離城市裡。
櫥窗裡閃爍的霓虹燈將這座灰色的城市裝綴上一層絢爛的光彩,街心上呼嘯而過的車流和喧囂的喇叭聲將厲呈韞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怔了怔,凝望這座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城市。
闊別六年再回到台北,厲呈韞佇足在街頭上,徘徊在新與舊之間。老舊的眷村和公寓拆除了,蓋起了一棟棟嶄新的大樓,為這座城市增添了繁華的新風貌。
當初走得篤定堅決,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台北,沒想到總公司執意要他回台接任研發部副總經理一職,讓他又回到這座令他遺憾又心碎的地方。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游晃著,走過了喧囂嬉鬧的馬路,彎進巷弄內。巷口的咖啡廳種植著一盆盆綠色植物,空氣中飄散出的淡淡咖啡香氣沒有留住他的腳步,反而是對面的一家燒烤店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回過神來之際,厲呈韞已經推門而入,在服務生的帶領之下,被安置在靠窗的雙人座上。他攤開琳瑯滿目的功能表,卻不知道該如何點餐,也不記得自己曾愛過這裡的哪一道菜。
曾經,這裡是他跟初戀女友紀向彤最愛來的地方,她在這裡許下要嫁給他的願望,但隨著他遠行到美國攻讀碩、博士後,距離稀釋了愛情的濃度,青春的誓言也灰飛煙滅了。
櫃檯旁的牆面貼著一張一張的拍立得照片,留住了許多情侶親密的合影。厲呈韞起身走到牆前,企圖在密密麻麻的照片中尋找他和她的合照,來回找了幾次,始終沒有見到兩人的合影,倒是在角落的位置瞧見紀向彤和一個男人及一名年約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的溫馨合照,空白處還有用簽字筆寫著的話——
小威、媽咪和爸爸到此一「吃」~~
在那稚氣、歪歪斜斜的字跡下,還俏皮地畫上了無數個卡通笑臉,印證了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美滿的景象。
當年他愛過的女孩已經成為了人母,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庭。
兩人相愛的事,彷彿僅是一場夢。
往事,終究如煙。
不管再深、再痛的傷痕,總會在時光的洪流中逐漸痊癒。
這幾年,他很少很少想起紀向彤,甚至記不起她的模樣,倒是常常想起另一個女孩的臉龐,想起她眼眶泛淚,卑微地說——
厲大哥,我可以等你嗎?
紀向柔。
他心底最深的負疚。
他常常想起紀向柔,想起她故作堅強的笑顏,想起她的眼淚,想起她卑微地懇求,想起自己冷絕殘忍的模樣。
一段感情,三顆心,這關係太過複雜了。
當年,為了逃避這座充滿紀家姊妹回憶的城市,他選擇再次離開台灣,回到美國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人生。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談了幾次戀愛,也遇過幾個不錯的女孩,但始終沒有定下來、築個家的想望。
他覺得自己被紀向柔含淚懇求的表情給綁架了。
那句「我可以等你嗎?」如同魔咒般禁錮住他的心,對於自己辜負了她的感情,他始終覺得愧疚,總覺得自己欠她一個道歉。
也許,說出口之後,他的心就能自由了。
他可以從昔日的情愛糾葛中解脫,不再抱著歉疚,能全心全意地去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壅塞的車流和喧鬧的喇叭聲被阻隔在層層的密林之外,沿著幽靜的小徑走到底是北投著名的溫泉飯店——「茉莉會館」。
為了迎接耶誕節的來臨,後院的花園擺放著一棵蒼綠的聖誕樹,枝梗上繫著無數彩色的小圓球和銀色的蝴蝶結,樹座底下放著許多裝飾用的小禮物。
一抹溫暖的陽光從樹梢映瀉下來,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抬頭望著眼前高大的聖誕樹,手裡拿著卡片。
「心心,讓哥哥看看妳卡片上面寫什麼?」六歲的韓愷威以命令的口吻喊道。
「不要!」心心將手裡的卡片藏到背後,拒絕道:「我才不要給哥哥看!」
「為什麼不要給我看?」韓愷威皺眉問她。
「因為哥哥會笑我!」五歲的心心別開臉。
「我保證不會笑妳,快給我看啦!」韓愷威央求道:「給哥哥看看妳的卡片上面寫什麼,那不然我的也給妳看。」
小男生將手裡的卡片遞給小女生,兩人互相交換卡片看對方的聖誕願望。
小男生的卡片上寫著想要一組新的樂高積木玩具,而小女生則用鉛筆歪歪曲曲地寫著希望聖誕老公公把Super Daddy送回來。
「誰叫妳又許這種笨願望啦!」六歲的韓愷威對小表妹的聖誕願望頗為不贊同。
「這又不是笨願望,人家真的希望聖誕老公公能把超人爹地送回來!」心心皺著眉頭,解釋道。
「如果心心的爸爸是超人,那我爸爸就是鋼鐵人!」韓愷威不服氣地說。
「你爸爸是大姨丈,才不是鋼鐵人!」心心大聲地反駁。
「笨蛋心心!這個世界上才沒有超人,那是電影和卡通才會出現的角色!」韓愷威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哥哥才是笨蛋!我的超人爹地在美國消滅壞蛋,維護世界和平!」心心激動地扯大嗓門。
「厚~~我才不要跟妳這個小笨蛋講話,明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超人!」韓愷威轉身跑出中庭,徒留下五歲的小表妹呆愣在聖誕樹前。
心心握著卡片,氣紅了臉,小小的臉蛋上掛著兩行委屈的眼淚……
山林間午後的陽光和樹葉嬉戲著,灑落幾綹光影。厲呈韞踩過以青石鋪設的小徑,兩側的茉莉花隨風搖曳,抖動著小小白白的花瓣,散逸著淡雅的香氣。
「茉莉會館」一如其名,隨處可見一株一株的茉莉花。
厲呈韞以顧客的身份信步走到中庭,卻意外在一棵系滿緞帶的聖誕樹下,瞧見一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正站在樹下抽抽噎噎的。
該不會是客人的小孩走失了吧?
「小妹妹,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哭呢?」厲呈韞走到小女孩的跟前,蹲了下來,放柔語氣地問道。
「因為哥哥欺負我……」心心握著卡片,逕自沈浸在自個兒哀傷的情緒裡,完全忘了家人平日的叮嚀——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攀談。
厲呈韞凝看她掛著兩行眼淚的臉,小小的鼻頭哭得紅通通的,令人十分不捨。
「哥哥怎麼欺負妳?」厲呈韞由口袋裡掏出面紙,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放柔口吻地追問道。
小女孩圓圓的臉上鑲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小微翹的鼻子,白皙粉嫩的臉蛋,活脫脫像個洋娃娃。她可愛稚氣的輪廓令厲呈韞感覺似曾相識,卻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哥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超人,還說我許了笨蛋願望……」心心眨掉懸在眼睫上的淚水,只顧著向眼前的大人告狀,投訴韓愷威壞壞的行徑。
厲呈韞接過卡片,攤開來,瞧見上面用注音符號和簡單的英文寫著希望聖誕老公公將超人爹地送回家。
「妳的爸爸是超人?」厲呈韞好奇地追問。
「對啊!」心心點點頭,繼續說道:「媽咪說爹地是超人,媽咪還說爹地的工作就是打擊壞人,保護好人。」
「妳有見過妳的超人爹地嗎?」她童言童語的模樣,激起了厲呈韞的同情心。
不用細想也知道,這是小女孩的母親為瞭解釋父親缺席而編造的謊言,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怎麼有人捨得拋下這麼可愛的女兒?
「沒有。」心心沮喪地搖搖頭說道:「媽咪有說過爹地在美國,媽咪還說美國很遠,要坐很久的飛機才會到。叔叔,你知道美國嗎?」
厲呈韞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寵溺地摸摸她的髮心。
「叔叔就是從美國回來的。」厲呈韞微笑道。
「真的嗎?」心心的眼睛為之一亮。
「嗯。」厲呈韞點點頭。
「那叔叔有見過我的超人爹地嗎?」心心天真地追問。
「美國太大了,所以叔叔沒有見到妳的超人爹地。」
「喔……」心心失望地輕應一聲。
小女孩落寞的表情,教厲呈韞的心口澀澀的,旋即又說道:「如果妳乖乖聽妳媽咪的話,當個聽話的乖小孩,我想聖誕老公公一定會把妳的超人爹地送回來的。」
「我一直都很乖啊!」心心邀功似地說。
「妳叫什麼名字?」
「心心。」
「好可愛的名字。」厲呈韞摸摸她粉嫩的臉頰。
「媽咪說我是她的小甜心,所以就幫我取作心心。」她一想到眼前這個叔叔和超人爹地一樣都住在美國,就覺得他好親切。
「心心,妳幾歲了?」
「五歲。」心心伸出小手,比出五根指頭。
「叔叔幫妳把卡片掛在聖誕樹上,好不好?」厲呈韞說。
「謝謝叔叔。」心心將手裡的卡片遞給他。
心心望著他高大的身軀,注意到他有一雙很長很長的腿,還有一雙很大的手,要是她的超人爹地也跟美國叔叔一樣長得這麼高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坐上爹地的肩,可以被爹地舉得高高的,可以玩騎馬的遊戲。
「叔叔,你是飯店裡的客人嗎?」心心望著他。
「對。」厲呈韞點頭。
「叔叔會在這裡住很久嗎?」心心偏著頭,追問道。
「心心為什麼會這麼問呢?」厲呈韞好奇地說。
「因為我想再聽叔叔多說一點美國的事。」心心一臉認真地說:「如果叔叔再跟我說一些美國的事,我就請叔叔吃媽咪做的蛋糕,我媽咪做的蛋糕超好吃的喔!」
「那我先謝謝心心嘍!」厲呈韞溫文一笑。
「明天下午叔叔還會在這裡嗎?」心心問。
「應該會吧!」厲呈韞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原本他計畫這一、兩天見過紀向柔後就退房離去,但心心撒嬌的口吻竟絆住了他的腳步。
「那明天下午這個時候,我帶媽咪做的蛋糕來這裡找叔叔,不見不散喔!」心心伸出小指,與厲呈韞交勾著。
當他的大拇指貼觸到她小小的指腹時,一股溫暖的暖流驀地漫溢過心間。
「叔叔再見!」蓋完章後,心心向他揮揮手,一溜煙地跑向長廊。
厲呈韞望著心心消失的背影,猜想她可能是飯店內員工的小孩,才會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
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有所連繫,但心心甜甜的笑容卻意外收服了他的心。
要是自己也有一個像心心這麼可愛的女兒,天天膩在他的懷裡撒嬌,該有多好呢?
紀向柔一身淺灰色V領針織上衣,搭著包裹住渾圓翹挺臀部的丹寧褲,腳上踩著一雙兩吋半的高跟鞋,無形中產生拉長的視覺效果,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
她站在化妝間的洗手台前,不斷地檢視鏡中的模樣,刻意將一頭烏黑的秀髮垂放在肩膀上,直到確定臉上的妝容沒有一絲瑕疵,才踩著忐忑不安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上階梯,往飯店二樓附設的咖啡廳走去。
站在厚重的玻璃門前,她深吸口氣讓狂怦的心律調回正常的速度,每往前走一步,心底就多了一分近情情怯的惶恐。
曾經,他拒絕她的等待,但她仍是執著地相信他會再回來,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心中那希望的火苗逐漸微弱;誰知,就在她即將放棄的時候,他回來了!
也許,他心底的某一處仍留有她的位置……
她推開玻璃門,梭巡咖啡廳一圈,在靠窗的位置瞧見那抹熟悉的側影。玻璃窗外的陽光淡淡地映瀉在他清俊的五官上,她心口一熱,按捺住紛雜的思緒,走了過去。
「厲大哥。」她漾出笑容,輕喚出聲。
厲呈韞微微一怔,循聲望向她清麗的臉龐,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纏著。
他注意到她跟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有些不同,秀淨的五官化上了淡淡的妝容,褪去了少女時期的純美稚氣,多了幾分女人的成熟與嬌媚。
望著她那雙瑩亮的眼睛,穿過漆黑的瞳眸,他彷彿瞧見了一片柔情似水的世界。
她的眼神依然那麼溫柔、馴順,甚至摻雜了幾分世故與堅毅,令他感覺熟悉中又帶著幾分陌生。
「向柔,好久不見。」厲呈韞清清喉嚨,回以淺笑。
「好久不見。」向柔刻意用一種輕快的口吻掩飾內心的悸動。她拉開椅子入座,嫻熟地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拿鐵。
他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外罩灰色風衣,合身的剪裁襯出寬闊的肩線,完全顯露出他高大偉岸的身材。
兩人的目光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凝視著對方,空氣裡除了散逸著淡淡的咖啡香氣,還夾雜著一絲絲困窘。
「妳這幾年過得好嗎?」他很努力地想打破橫隔在兩人之間的生疏感。
「我很好。」她漾出一抹笑容,紅潤的嘴角上揚十五度,但心底卻牽起了一股苦澀的疼痛。
被遺留下來的人怎麼可能過得好呢?
她壓抑住內心翻騰的思緒,繼續說道:「我現在擔任花藝設計師,主要負責飯店的花卉設計與佈置,偶爾也會接接外面的案子。」
「這份工作很適合妳,我記得妳小的時候,幫妳補習上課時,妳就愛拿著筆在紙上塗塗畫畫,做些小卡片什麼的……」他很自然地談到往事,腦海浮現兩人初相識的記憶。
當時他擔任她的家教老師,但自己卻忽略了她小女生的情意,反而和她的姊姊談起了戀愛。
「結果我爸一直以為是你教學不力,我的功課才一直沒有進步。」她眼中閃起溫暖的笑意。
現在回想起來,厲呈韞擔任她家庭教師的那段時間,竟成為她生命中最美好、也最苦澀的一段日子。
那年,十六歲的她還來不及等到自己長大,大到可以談戀愛的年紀,他卻已經成為姊姊的男朋友了。
她最初的戀情還沒開始,就注定了是一場悲傷的結局。
「不過唸書本來就不是妳的長項,現在看妳把飯店裝置得挺不錯的,既保留了『茉莉會館』原有的風格,又有新的巧思。」厲呈韞介面道。
「我只是負責花藝設計方面,一些大的工程還是由姊姊和姊夫策劃……」向柔驚覺觸動了他傷感的往事,連忙噤口。
當年飯店擴建工程爆發財務危機,為了避免雙親苦心經營的飯店被財團併購,姊姊向彤毅然決定嫁給韓克仰,背叛了厲呈韞,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傷痕。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心裡的傷痊癒了嗎?抑或仍拋不下過去呢?
向柔沒敢探問,她低垂目光,細心地注意到他兩手的指節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戒指,他……還是單身嗎?
是不想愛,還是不能愛?
「嗯。」厲呈韞輕應一聲,啜飲咖啡。
再聽到紀向彤的事情,他的心沒有興起一絲波瀾,猶如在啜飲著一杯白開水,淡而無味,倒是向柔一直讓他放心不下。
「厲大哥,你怎麼會突然想回台灣呢?」向柔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終於探問出口。
「總公司派我回台灣接任研發部副總經理一職。」他誠實地說。
她眼色一黯,那抹熟悉的隱痛再度浮上胸口。原來,他不是為了她回來的,她還是太過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那很好啊!」她硬是擠出一抹笑容。
「向柔,有一件事我必須對妳說。」他望著她,表情嚴肅。「關於我們過去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我不該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倉促地選擇離開。」
「所以,你是要對我說……」她忐忑不安地注視他。
「對不起。」他低聲地說。
「對不起……」她怔愣地重複著他的話。
她是盼著星星、盼著月亮,才盼到他回來的,但完全沒有想到盼到的卻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難道對他來說,他們曾有的一切完全沒有意義嗎?她之於他就只是一時寂寞的溫存,清醒後的愧疚,沒有其他了嗎?
她垂下眸,凝看桌面,雙手捧著咖啡,隔著溫熱瓷杯煨暖了她冰涼的手指,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原來這就是兩人故事的結局,太傷人了。
她將他視為自己人生的全部,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敢掉淚,默默地忍受思念的苦,承受著被拋下的痛。
但在他的心底,她卻只是一個愧疚。
「向柔,關於當年我選擇離開,或許妳會覺得我太過自私、太過殘忍,但我一直都以為這是對妳和我最好的方式——」不曉得為什麼,明明向她說了對不起,但他的心情非但沒有解脫,反而越是沉重。
「厲大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向柔深吸口氣,打斷他的話。「以前的我太年輕,對感情太過一廂情願,才會有那麼多執著的念頭。」
她望著他一臉愧疚的表情,他說得越是真心誠意,看在她眼底就越是諷刺。
他千山萬水地趕回來,要的無非是一個寬恕、一個解脫,這點最後的寬容,她紀向柔還做得到。
當年二十二歲的她,愛得起,放不下;現在二十八歲的她,人生多了歷練與波折,明白了愛情不是等得夠久、愛得夠深,就一定會有所回報的。
「向柔……」他聲音低啞,表情複雜地望著她。
「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你也不要一直擱在心頭。感情這種事本來就講求緣分和感覺,不是談公平與是非的,你不愛我,不代表就有愧於我。」她硬是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她說得越是雲淡風輕,厲呈韞就越是覺得不安,這樣堅毅世故的她,不像他記憶中的紀向柔。
她變了,是歲月改變了她,還是當年那個殘忍的自己呢?
「厲大哥,你願意來看我,我很高興,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來『茉莉會館』了,因為你的出現會造成很多人的困擾……」她指節泛白,彷彿隱忍著極大的痛楚。
只要將他推離她的世界,他就不會知道她隱藏的秘密,那麼他心裡的愧疚也會少一點吧……
「我懂了。」他理解地說。
向柔不願意再見他,而向彤已經有個美滿的家庭,就算他對過去有多麼割捨不下,也得顧及她們的感受,他的出現是最突兀的打擾。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彼此間蔓延著。
「厲大哥,再見。」她低頭,決絕地說。
厲呈韞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起身說道:「向柔,再見。」
她用眼角餘光瞟見他偉岸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著門口走去。
她的心揪擰著,眼眶刺痛,強忍著欲哭的衝動,沒開口喚住他,而是放手讓他離開。
這是她對他最後的寬容了,也是最卑微的成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1:51
第二章
一早,向柔如往常一般漱洗完畢後,來到廚房為女兒心心準備早餐。
她先將吐司放進烤面包機內,又從冰箱裡取出火腿和蛋,俐落地煎了兩個荷包蛋。
幾年的單親媽媽生活將原本個性荏弱的向柔訓練得相當堅強,不管心情再沮喪,難過,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從東方的天空升上來,世界不會因為她一個人的悲傷而有所改變,不論她再傷感,都得面對今天、明天和未來。
更何況,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愛執著的小女生了,而是一個五歲小孩的媽媽。
曾經,愛情是她生命裡的希望,如今女兒才是她生活的全部。
向柔收拾傷感的情緒,做完早餐後,踅回房間,瞧見女兒心心摟著玩偶,小小的身子還蜷縮在被毯裡,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心心,起床了,要上幼稚園嘍!」向柔輕喊道,拉起窗簾,讓陽光照進來。
「媽咪,我今天不想去上學。」心心癟癟嘴說。
「為什麼不想去上學呢?」向柔坐在床沿,伸手探向女兒的額頭,關心地問:「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心心搖搖頭說:「我不想看到小威哥哥。」
「為什麼?你們兩個人吵架了嗎?」向柔問道。
心心和小威相差一歲,就讀同一間幼稚園,雖然兩個小朋友平日感情很好,但年紀太小難免會發生一些小口角。
「小威哥哥他好過份,他笑我是笨蛋。」心心忍不住告起狀。
「為什麼他會笑心心是笨蛋呢?」向柔困惑地追問。
「人家的聖誕願望是希望超人爹地回來,結果小威哥哥說爹地根本不是超人,還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超人……」心心癟著小嘴。
向柔凝看著女兒那副委屈的表情,心疼地將她摟在懷裡,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和厲呈韞的對話,闊別多年再相見,他對給她的僅有「對不起」三個字,她還能對這段感情抱持希望嗎?
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了,他的心裡沒有她。
只是,她怎麼能殘忍地告訴心心,她的超人爹地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可能回到她們的身邊,因為這一切對他來說只是一場錯誤呢?
「心心,有媽咪陪你不好嗎?」向柔捧起心心的臉頰,低聲地問道。
這已經不是心心第一次吵著要爸爸,但她已學會怎麼安撫女兒的情緒了。
「我想要媽咪,也想要有爹地啊!」心心貼蹭在向柔的懷裡,撒嬌地說。
「因為美國很遠,坐飛機去要花很多錢,那等媽咪存夠了錢,再帶心心去好不好?」向柔隨口編了個理由。
「好。」心心一想到存夠錢就可以坐飛機到美國找爹地,便乖馴地點點頭,不吵也不鬧了。
「那乖乖起床刷牙了,要準備上學嘍!」向柔把心心抱下床。
「媽咪,我今天可以去飯店陪你上班嗎?」心心雙手合十地央求道。
向柔猶豫了下,猜想可能是昨天小威的一番話傷了心心,導致小傢伙還在鬧情緒,不想去上學。
她比誰都明白父親這個角色的缺席在女兒的心中留下多少空白與委屈,也就不忍心強逼小傢伙了。
「就只有今天而已,下次不准再隨便說不去上課喔!」向柔愛憐地摸摸女兒的臉。
「媽咪最好了!我最愛媽咪了!」心心開心地摟住她的腰。
「那準備刷牙洗臉,跟媽咪上班嘍!」
「好!」心心笑咪咪地點頭。
向柔帶著女兒到浴室,教她刷牙洗臉後,又替她換上一套小花洋裝,把一頭又細又黑的長髮梳成兩條辮子,打理完後,兩人一起來到飯桌前。
「吃早餐嘍!」向柔從冰箱裡倒了兩杯牛奶出來,將一杯遞給心心。
「我最喜歡吃媽咪煎的蛋蛋了!」心心坐上專屬的兒童椅。
「嗯。」向柔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她看著女兒用左手拿起叉子,叉起荷包蛋送進小小的嘴裡,不禁聯想到血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雖然心心沒有遺傳到他的長相,但身上卻留有他的一些特質--他們都是左撇子,又同樣愛吃荷包蛋。
如果不是有了心心,她對他的愛能夠堅持到現在嗎?
但也是因為心心,才讓她苦澀的日子,摻了一點甜。
只是他的那句對不起,讓她徹底地意識到兩人交集的命運終究回歸成兩道平行線,往後她的日子只能一個人過,沒必要再讓他知道心心的存在,增添愧疚。
因為他再多的對不起,都不能填滿她對愛的空白。
想想自己還真傻,愛情又不是等得夠久,就能等到一個幸福的結局……
午後,厲呈韞叫了room service,請服務生送來一份三明治和黑咖啡,用過餐後,他收拾起私人物品,一一將襯衫、西褲和外套折放進行李箱內,又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總公司發派給他的秘書,請她幫忙打理新的寓所。
距離正式到總公司報到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原本他打算趁這個星期好好放自己一個假,探訪舊友,但向柔昨天疏離的態度令他傷感。過去都已經過去了,他究竟還在留戀什麼呢?
厲呈韞趁著退房前,信步穿過長廊走著,風有一陣、沒一陣地輕輕刮著,結在樹枝上的許願卡隨風翻飛。驀地,站在樹下的那抹小小身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心心!
他差點就忘了和這小女孩的約定。
「美國叔叔!」心心揚聲喊道。
「心心。」厲呈韞快步朝著小娃兒走去,蹲在她的跟前問道:「你在這裡等叔叔嗎?」
「對啊!」心心甜甜一笑,露出前排小巧潔白的牙齒,將手裡的小蛋糕遞給他。「叔叔,這個請你吃。」
「謝謝心心。」他接過心心遞來的小蛋糕,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
他並不擅於和這個年紀的小娃兒相處,但心心童稚甜美的笑容卻令他感到溫暖,是她與他特別投緣,抑或她單親的身世引發他的同情心?
「叔叔,我跟你說哦……我帶了超人爹地的故事書,你快點來看……」心心主動拉起厲呈韞的大手,來到花圃的長椅上,上頭放了一個奶油獅的小提袋和一本手制繪本。
「超人爹地?」厲呈韞接過心心遞來的手制繪本。
「媽咪把她跟超人爹地的事畫成故事書,每天晚上都會說爹地的事給我聽,而且媽咪還說,等她工作存到錢後,就要帶我坐飛機去美國找爹地……」心心的眼底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厲呈韞扯唇,一抹澀然的笑容浮上嘴角。
莫名地,她的童言童語竟令他心口沉甸甸的。
「叔叔,我講我媽咪跟爹地的故事給你聽好不好?」心心迫不及待地翻開繪本,想跟他分享超人爹地的事。
「好。」厲呈韞不忍拒絕她的好意。
「那我要開始講了喔……」心心翻開繪本的第一頁,專注地慈祥著書上的圖片,把聽得滾瓜爛熟的床邊故事一一地背誦出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媽咪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媽咪的成績不是很好,於是外公就幫媽咪請了一個家教哥哥,專門教媽咪功課,那個家教哥哥就是心心的超人爹地……」心心用一種炫耀的口吻說:「我的超人爹地很厲害喔,還教媽媽騎腳踏車,所以媽咪就喜歡上超人爹地了……」
隨著心心童稚的嗓音,厲呈韞的腦海浮現了故事的輪廓,忽然之間,那熟悉的劇情觸動他塵封已久的記憶,他的思緒徘徊在舊日與現在之間。
同樣的山景,同樣的櫻花樹下,在不同的時空裡,他也曾像故事裡的男孩一樣,教著一個女孩學騎單車……
盛夏的蟬鳴聲不絕於耳,十六歲的紀向柔蓄著一頭俏麗的短髮,穿著簡單的棉衫和藍色短牛仔褲,站在公寓的騎樓下,對著一輛嶄新的腳踏車發呆。
為了數理成績向來不佳的她,父親特地在國三的最後一年,透過家教中心找了就讀T大機電系的厲呈韞擔任她的家教老師,替她補習數學和理化。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她終於如願考上美術班,為此紀磊特地買了一輛腳踏車當作她升上高中的禮物。
「小柔--」厲呈韞停妥機車,揚聲喊道。
「厲大哥!」向柔循聲望去,瞧見厲呈韞斯文的俊臉,憂悒的小臉立即綻出欣喜的笑容。
「這輛新腳踏車該不會是伯父送你的禮物吧?」厲呈韞走到腳踏車旁,瞧見車籃還繫著粉紅色的緞帶。
「嗯。」向柔抬眸望著他,繼續說道:「爸爸說學校離家裡沒有很遠,以後可以騎腳踏車上學,還滿方便的……」
「那怎麼一直站在這裡發愣,不騎看看呢?」厲呈韞打量著眼前淑女式的腳踏車,淡紫色的車身,手把前還裝置了一個購物籃。
「我不太會騎腳踏車……」向柔垂下眸,盯視著自己的腳尖,怯怯地說。
自小,家裡就只有她跟姐姐兩個小孩,母親車禍去世後,父親又忙著管理溫泉飯店的業務,根本無暇注意到她還不太會騎單車的小細節。
偏偏她的平衡感不算太好,運動神經也不發達,所以每回一上體育課看到同學們熟練輕巧地玩著羽毛球、籃球等運動時,就好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大哥哥,教自己最不擅長的運動項目。
厲呈韞的出現不僅滿足了她對兄長的渴望,更讓她初識情愛的芳心興起了一股傾慕之情,比崇拜還要多一點,離愛還有一丁點兒的距離。
「走吧!」厲呈韞牽起單車,以一種輕快的語氣說:「我們去公園,我教你騎腳踏車。」
「真的嗎?」向柔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只要你考上心目中的第一志願,就要送你一份禮物嗎?教你騎單車就算我送你的禮物好了。」他咧嘴微笑,整齊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耀著。
「先說好喔,等會兒不許笑我笨喔!」她頑皮地眨眨眼。
「我是那種人嗎?」他牽起單車,拍拍後座,微笑道:「上車吧,我先載你到公園,再好好教你騎車。」
「好。」她點點頭,跨上後座。
待她坐穩後,厲呈韞沉篤地踩動腳踏板,沿著陽光和煦的街道,朝著公園的方向騎去。
襯著蟬鳴的叫聲,微風輕輕地撩動她頰畔的髮絲,她環住他的腰,凝視著他寬闊的肩線,在他身上嗅聞到一股混著綠草與陽光的味道,給她一種很沉穩安全的感覺。
突地,街邊竄出一條流浪狗,教厲呈韞嚇了一跳,連忙按住煞車,以至於坐在後座的向柔重心不穩,整個人衝撞上他的背部。
「噢~~」她悶哼一聲。
「有沒有怎麼樣?」她揉揉微痛的鼻尖,甜膩的語氣帶點撒嬌的意味。
「你手拿開,我看看……」厲呈韞拉下她的手,凝看她秀氣的臉蛋,小巧的鼻子透著一抹微紅,令他忍俊不住。
她對上他閃爍著笑意的黑眸,白皙的臉上泛著一抹微窘的赧紅:心,卻在胸臆間沉篤篤地怦跳著。
方才那個緊急煞車,不僅讓她撞上他的背脊,也讓她情竇初開的心撲進他的懷裡。
她喜歡他。
喜歡他溫煦的笑容。
喜歡他用專注的神情耐心地陪她一一解題,不嫌她笨、不嫌她煩地重複試算著難解的數學題型。
喜歡他像鄰家大哥哥般對她露出寵溺的神情。
她很喜歡、很喜歡他。
可惜,十六歲的她,還不到可以說愛的年紀,只能把這份懵懂的情韻悄悄地藏在心底。
「幸好沒有受傷,要不然到哪裡生出一個這麼可愛的鼻子還你……」厲呈韞覷看著她微紅的鼻尖,打趣道。
「厲大哥,你又欺負我。」她癟起紅潤的小嘴,抗議道。
「不鬧你了。」他像呵護愛撒嬌的小妹妹般,摸摸她的髮心。
對厲呈韞來說,身高只及肩頭的向柔就像鄰家的小妹妹,他寵她,疼她,保護她是出於對她的憐憫與喜愛,還有一部份是因為她是紀向彤的妹妹。
紀向彤是T大企管系的系花,兩人一起修過同一堂通識課,卻稱不上熟,但因為接下向柔的家教一職,拉近了他和向彤的距離,因此有了暖味的連繫。
「上車吧,再不去公園,我怕以某人的資質可能練到天黑還學不會。」他揶揄道,拍拍椅墊示意要她上車。
「又笑我!」她不服氣地皺皺鼻尖,心底卻甜滋滋的。
大片陽光自錯雜的葉縫間灑落,斑斕地掩映在兩人的肩上,迎著風,厲呈韞載著向柔穿過綠林扶疏的小道,一路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互相鬥嘴,輕快的笑聲消融在風中。
「厲大哥,我可不可以有個要求……」她望著他的背脊,忽然開口說道。
「什麼?」厲呈韞側眸瞥了她一眼後,又把注意力放在路況上。
「……可不可以等我長大……我想當……」你的女朋友……最後幾個字,她以一種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然而,那一年的夏天還沒有結束,他和紀向彤就擦出了愛情的花火,談起了一段純純的戀愛,完全忽略了向柔失落惆悵的眼色……
向柔將插好的盆花放置在玄關的桌邊上,來來回回審視了幾次,確定一切臻至完美才收起剪刀和工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這幾年,為了方便照顧心心,向柔放棄了大學時期主修的美術,改走花藝設計,負責飯店的花卉擺設,偶爾也會接一些婚禮佈置的案子,工作不算繁忙,也能把心心帶在身邊。
飯店裡一些資深員工幾乎是在「茉莉會館」創立沒多久就跟著前任董事長紀磊打拚到現在的,中間經歷了擴建轉型,財務危機等,幸好靠著紀向彤和夫婿韓克仰的金援,終於讓飯店的的營運恢復正常,大夥兒也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感。
對於大學畢業後到美國「留學」的向柔,在沒有任何婚約的情況下,居然帶回來一個新生的小女娃,大家在紀向彤的囑咐之下,有默契地不忍多問心心的身世。
幸好心心既乖巧又不怕生,比起小表哥韓愷威愛鬧又霸道的個性,心心可以說是人見人愛的小公主,因此幾乎所有的員工都把她當作自己的小孩來疼,只要是假日或不用上才藝班的時間,向柔很常把心心帶來飯店。
「心心……」向柔回到辦公室裡,沒瞧見女兒的身影,連忙又走了出來,在走廊上輕喊著她的名字。
「向柔,你在找心心嗎?」房務部的湘姨推著清潔車,由走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
「對啊!」向柔點點頭,又繼續說道:「我才剛把插好的花拿去擺,一會兒上樓就沒看到人,不曉得又溜到哪去了。」
雖然大部份的員工都認得心心,但她還是限制女兒的活動範圍,除了她的辦公室和改建後另闢的私人花園之外,其他賓客較多的地方一律禁止她去遊玩。
「我剛看到她拿著一個小蛋糕往花園的方向走去了。」湘姨說。
「那我去找看看。」向柔淺笑道:「謝謝你,湘姨。」
向柔步下階梯朝著辦公室後的花園走去,在飯店擴建之初,他們特地請設計師保留所有「茉莉會館」最初的特色,也記錄著兩姐妹與過世雙親最溫馨的記憶,如今則成了小威和心心最愛玩耍的地方。
「心心--」向柔揚聲喊道,在高大的對話樹後方瞧見心心探出頭來,擔憂的心才終於落了地。
「媽咪--」心心放下手中的繪本,用力地奔向她。
「心心,媽咪不是叫你乖乖待在辦公室裡不要亂跑,怎麼又溜到花園來玩呢?」向柔配合女兒的身高蹲下身,忍不住柔訓了她幾句。
雖然心心活動的範圍在自家的飯店,到處都有熟悉的員工幫忙看顧,但還是令向柔緊張了一下。
「人家拿蛋糕請叔叔吃嘛!」心心解釋道。
「什麼叔叔?」向柔好奇道,只顧著和心心講話,全然沒注意到花圃前一抹高大的身影朝著兩人走過來。
「就美國叔叔啊……」心心說。
向柔循著心心指尖的方向望過去,瞧見厲呈韞慢慢地走過來,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著。
她怔怔地望著厲呈韞,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還以為經過昨天那席不算愉快的談話後,他已經辦理退房離開飯店了,沒想到他居然還在,而且還跟心心碰了面。
心心對厲呈韞說了什麼?
他又對心心的身世瞭解多少呢?
她透氣的臉蛋刷上一層驚惶的蒼白,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媽咪,叔叔跟超人爹地一樣都住在美國,我剛剛念了超人爹地的故事給他聽了之後,叔叔說下次也要教我騎腳踏車喔!」心心笑咪咪地說,沉浸在可以學騎腳踏車的喜悅裡,完全沒有意識到兩個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聞言,向柔的心漏跳了數拍,眼底閃過驚慌,深怕女兒的童言童語讓厲呈韞聯想到什麼。
她不能讓他知道太多關於心心的事。
她不要他更多的歉疚,更不要成為他的負累。
「媽咪,我可以跟叔叔學騎腳踏車嗎」心心夾在兩個大人中間,仰頭發問。
「心心,外面風大,跟媽咪回屋子裡。」她刻意閃躲厲呈韞投來的探詢目光,牽起心心的手,急欲返屋。
厲呈韞注意到向柔和心心同樣擁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秀氣的鼻子和瓜子臉,五官和神韻極為相似,難怪乍見心心時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頗愕然,完全沒有想到心心會是向柔的女兒。
依稀記得他決定離開台灣的時候,向柔才剛大學畢業沒有多久,如今竟然已經成為媽媽了。
--心心是向柔的女兒。
但,父親的角色在心心的生命裡卻是空白的。
心心對父親的形象和記憶全來自於向柔繪製的繪本,而繪本裡的故事卻翔實記錄著他和向柔青澀的過去。
只是那些年,他心底住著另一個女孩,忽略了向柔對自己的執著,直到那一晚的恣情放縱……
「向柔!」他心口一緊,喚住她急欲離去的步伐。
她背對他,輕愣了一下,衣角被心心扯住了。
「媽咪,美國叔叔叫你……」心心提醒道。
「有事嗎?」她凜容,眼色淡漠地望著他,故意用一種不冷不熱的語氣說道,表現出一點都不想和他敘舊的姿態。
「心心她--」他的視線落在心心童稚的笑顏上,澀澀地開口。
「不是!」她的心房猛地驚動狂竄起來,不假思索地打斷他的話。
「不是什麼?」他清朗的眼眸直望進她的心田,她太過急切地下論,給了他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心心,你先去椅子那邊坐著,媽咪跟叔叔說一下話。」她故意支開心心。
「好。」心心點點頭。
陽光篩過扶疏的綠林,葉面閃爍著光亮,心心小小的臉龐也閃爍著愉快的光影,乖馴地坐在長椅上,翻起故事書。
「心心是誰的孩子?」厲呈韞一改往常溫文儒雅的態度直率地說。
他知道提出這樣的問題會傷了向柔的自尊,但一想到心心可能是自己的孩子,歉疚的情緒便如浪潮般襲來,教他胸口一窒。
「心心是我的孩子,我一個人的孩子。」她雙手掄拳,語氣堅決。
「向柔……」他望著她。
他眼底的愧色再度刺痛了她的心。
「如果心心的話有讓你聯想到什麼,那純粹是你的錯覺,她的出生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深吸口氣,雙眼自與他交纏的視線中掙開。
「但是你畫給心心的那本繪本裡……」儘管她極力否認,但繪本裡「超人爹地」的形象和故事都指向他就是心心父親的事實。
她堅決否認,隨口編了理由說:「心心是我在美國唸書時,和一個留學生發生的意外,當時我和他都太年輕了,他不想要,也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而我選擇離開,選擇留下心心。」
她說得篤定,彷彿這些故事曾經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一切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什麼要把我畫進那個故事裡?」他提出質疑。
「那只是一個故事,一個我用來哄騙心心的故事。」她閃躲他的質問,故意轉移話題,用一種近乎尖銳的語氣說:「厲呈韞,你還記得當年你為什麼選擇離開嗎?」
揪心的沉默落下。
他無言以對,俊臉上有著明顯的狼狽。
「既然當初選擇離開,那就把你的決定堅持到底不要再來這裡打擾我們的生活。」她話說得又輕又寒,堅硬地把他推離自己的世界。
她目光定定的盯視著他俊挺的五官,他還是一貫的溫文儒雅,笑容還是一樣的和煦,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足以牽動她所有的心緒,教她忍不住心動……
不管分隔多少年,在她眼底他仍舊是她愛過的那個厲呈韞,舉手投足還是斯文有禮,若真的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不愛她。
他不愛她。
思及此,她的胸口彷彿被狠狠掐住,痛得快喘不過氣來。
厲呈韞難堪地定在原地,完全找不到話回應她。
是啊,當初是他說回憶太苦、太痛,再也無力負荷,所以殘忍地撇下她。
「心心,跟媽咪進屋去……」向柔走到長椅旁,收起繪本,一手拎起提袋,一手牽著心心,經過厲呈韞身邊時,她臉上沒有笑容,裝得很冷漠,別開眼不看他。
「美國叔叔,再見!」心心朝著厲呈韞揮揮手。
厲呈韞伸手想扣住她,卻又意識到自己早已失去了資格……
是夜。
大雨像是綿密的細針般,降落在城市的每了隅,在玻璃帷幕上留下一道道濕淋淋的水痕。
厲呈韞躺在飯店的大床上,聽著淅瀝瀝的雨聲,輾轉難眠,索性起身走到吧檯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下午,他和向柔結束談話後,辦了退房手續,轉而下塌在秘書替他安排的「西爾飯店」。
當他拿著房卡,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時,彷彿也跨進了時光的長廊。
同樣的飯店,同樣的雨夜,再度勾起起他的回憶,他想起紀向彤對他敘述自己如何愛上另一個男人,而他卻又是如何陷入向柔的懷抱裡,逃避內心的沉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2:13
第三章
六年前
「西爾飯店」附設的鋼琴酒吧裡播放著爵士樂,黑人歌手沙啞低沉的嗓音伴著鋼琴獨奏,聽起來有幾分滄桑。
暈黃的燈光照在酒中,晃出細碎的幻光,厲呈韞坐在吧檯前,一連喝了好幾杯酒,伸手把玩著一枚銀戒,上頭鑲綴著一顆毫不起眼的小碎鑽。
那一米的微弱小星光,承載了他七年的感情。
他是帶著一顆虔誠的心,帶著誓言,帶著想要讓紀向彤幸福的心情回到台灣,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一封分手信。
她說,他給的承諾太漫長,距離稀釋了愛情的濃度。
她說,為了守住紀家的產業,她的人生必須有所割捨,舍下的卻是他的一往情深。
「嗨!」紀向彤依約來到鋼琴酒吧,在吧檯前見到他熟悉的側臉。
厲呈韞回過頭,微眯起黑眸,望著眼前嬌豔美麗的女人,一身香奈兒軟呢套裝,小巧的耳朵上戴著一副珍珠耳環,拎著名牌包的手指上有顆閃亮的鑽戒……
相形之下,他耗盡大半年積蓄買下的這枚戒指,顯得寒酸極了。
「嗨!」厲呈韞過了幾秒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將戒指放回外套口袋裡。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因為飯店裡突然有點事,走不開。」她拉開椅子入座,朝他微微一笑,舉手投足間滿是客套的生疏。
「沒關係。」厲呈韞凝視著她清雅的臉龐,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眼前的她已經不是他記憶中那個蓄著一頭長髮,坐在他機車後座的單純女孩,而是一個沉浸在愛情裡的幸福女人。
驀地,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她和夫婿在機場大廳接吻的畫面,心,再次揪痛。
明知道她已經屬於另一個男人,他為什麼還割捨不下?難道他在求一個令自己死心的理由?
「新工作還好嗎?」向彤牽了牽嘴角,趕緊找了個話題。
「還可以。」他努力擠出一抹薄薄的微笑,忍不住問道:「你呢?過得怎麼樣?」
「我很好。」她捧著沁涼的杯子,眼眶一熱,愧疚地說:「對不起……我應該在第一時間跟你坦白的……我想結束這段感情,但當時你在寫博士論文,我和向柔擔心會影響到你的心情,所以才瞞著你……」
「所以在我寫論文的那段時間,不斷寫mail的人是向柔?」他苦澀地說。
多可悲啊!
那些充滿思念纏綿的字句並不是出於她的熱情,而是向柔對他的憐憫。
更可笑的是,他竟將那一封封的email列印出來,在寂寞的夜晚捧信細讀,重溫初戀時的甜蜜。
「我知道這樣瞞著你很可悲,但我們這麼做是為你好。」向彤坦白地說:「我知道為了拯救飯店而放棄我們的感情,對你來說很不公平。」
「我明白,向柔都告訴我了,飯店發生財政危機,你沒得選擇……」厲呈韞苦澀地說,他有必須出人頭地的壓力,而她責肩負著繼承飯店的使命,他們各有各的命運。
「我很抱歉,辜負了你這麼多年的感情,還用最糟糕的方式分手。」向彤望著他,眼底閃爍著淚光。
不是她不愛厲呈韞,而是愛情先一步離開了。
邂逅韓克仰後,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守著的是一份承諾,並非一份愛。
「那個男人對你好不好?」他仰頭又喝了一杯伏特加,才又勇氣問出口。
「韓克仰對我很好。」她的目光變得柔和,嘴角隱約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你愛他嗎?」他又喝掉一杯伏特加,試圖用辛辣的酒液麻痺苦澀的心。
「曾經,我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他,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那種好並不是指金錢上的大方,而是對我身邊的每個人都很好。他在我最需要力量的時候出現在我的生命力,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過這一切。」向彤柔聲地說。
她從沒有冀望在一椿交易的婚姻中找到幸福,但韓克仰的愛情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輕叩她的心門。
「聽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他連喝了數杯伏特加,黑黑的眼底帶著熏然的醉意。
這一刻,厲呈韞始終明白,她的心,已經有了更深的依戀,他們的愛情終究成為過去式了。
烈酒灼喉,浸泡著他苦澀沉痛的心,迷醉了他的思緒。
結束談話後,他起身欲離開,但伏特加的後勁太強,教他全身癱軟,「咚」的一聲,他醉倒在吧檯上……
向彤無法從醉倒的厲呈韞口中問出他的住處,只好先扶他到樓上的飯店休息,結果竟被他吐了一身,只得打電話叫妹妹向柔送一套換洗衣服來。
已婚的身份讓她不適合留在飯店照顧厲呈韞,所以辦妥住房手續後,在向柔的堅持下,她先行搭車離去。
向柔從浴室裡擰了一條熱毛巾,坐在床沿,凝看著厲呈韞狼狽的醉態,忍不住伸手敷在他的額頭上,試著撫去他眉宇間痛苦的褶皺。
「厲大哥……」向柔低聲輕喊著,吃力地扶起他的上半身,替他脫去外套和鞋襪,讓他能儘量舒服一些。
她笨拙地脫下他的外套後,拿著熱毛巾擦拭著他的臉和頸項。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他內斂自制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喝這麼多酒,看來和姐姐分手的打擊和痛苦,比她想像中還大。
她抖了抖外套上的灰塵,欲掛在衣架上時,從口袋裡掉出了一枚小銀戒。
她彎下腰,拾起戒指,又瞥了醉癱在大床上的厲呈韞一眼。他是帶著承諾回到台灣的,沒有想過會是這樣難堪的結局吧?
思及他像個傻瓜似地挑選求婚戒指的畫面,不禁令她心疼不已。
如果當時她不主動提議加班成姐姐繼續與他通信,而是選擇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姐姐要結婚的事,這樣會不會比較好?是不是會讓他少了被愚弄的感覺?
她望著銀戒上閃爍的那一米小小星光,悲哀的想著,這竟是她永遠也冀求不到的幸福。
她多想告訴厲呈韞,姐姐不能給的感情,她願意給啊!
如果可以讓她當一天姐姐,可以讓她擁有他的愛,該有多好。
「我……好……渴……」厲呈韞醉躺在大床上,語義不清地呢喃著。
「厲大哥,你還好嗎?」向柔連忙將戒指放進外套口袋裡,走到床沿,湊近他的身邊關心道。
「我好渴……」厲呈韞很少喝這麼醉,感覺全身熱烘烘的,頭又重又暈。
「你等一下,我倒杯水給你……」向柔到了杯溫開水,湊近他的唇邊,讓他喝下。
厲呈韞喝了點水,睜開微醺的眼眸,吶吶地說:「向柔?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他揉揉太陽穴,環視陌生的臥室一圈。依稀記得自己和向彤在鋼琴酒吧見面,然後他忍不住多喝了兩杯……
「你在酒吧喝醉了,姐姐沒辦法送你回家,只好先扶你到樓上的飯店休息。」向柔解釋道,講他空白的記憶補了起來。
「厲大哥,你還好吧?」向柔凝看著他憂悒的側臉,擔憂地說。
「還好……」他扶著額頭,聲音悶悶的,忍不住又問道:「幾點了?」
「凌晨一點多。」向柔瞟了眼牆上的掛鐘。
他只記得自己昏睡了一下,沒想到這一睡就是好幾個小時,如今酒也醒了大半。
無言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窗外淅瀝瀝的雨聲聽起來格外地清晰,一聲一聲敲打在玻璃窗上,蜿蜒成一道濕淋淋的水痕。
厲呈韞眼色茫然,目光找不到焦距,感覺心像是被刨了一個大洞,空了一大塊,只剩下巨大的蒼白和無止盡的沉痛。
「厲大哥,對不起……」向柔坐在他身側,柔聲地說。
「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他困惑地問。
「為我的自作聰明、為我的自以為是……」向柔無助地凝視著自己的腳尖,頓了一下後,又繼續說:「是我向姐姐提議,用她的帳號,假扮她,繼續跟你通信的……怕你難過……」
「謝謝你對我的同情。」他忍不住自嘲道。
「那不是同情!」向柔望著他哀傷的側臉,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痛,對他的感情再也隱藏不住,急切地說:「……是愛情!」
他頓了下,怔看著她。
「厲大哥,你和姐姐交往幾年,我就喜歡你多久了……」向柔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大手,表情羞怯地說:「我在mail上面寫的一字一句,並不是出於憐憫,而是我對你的思念和感情……」
她垂下眸,聲音低低地說:「我很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雖然你曾經是姐姐的,但這仍然不能阻止我喜歡你……在你去美國的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思念你……」
她知道在厲呈韞最脆弱寂寞的時候,坦白自己的感情太過狡猾,但她真正想說的是,他不是一個人。
她會陪著他挨過所有的苦痛,只要他願意就能擁有一份完整的愛。
「向柔……」他微愕,望著她水亮的瞳眸,那眼神有著無限的溫柔和篤定的承諾,教他迷亂卻又著迷。
「可以准許我喜歡你嗎?」她卑微地懇求著。
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望著厲呈韞和姐姐幸福的背影,獨自品嚐著暗戀的苦果。她告訴自己,沒有得到他們的允許,她絕不輕易坦白自己的感情。
「你是個傻瓜……你會受傷的……」對於她的告白,他心底不只震撼,還帶了點憐惜。
「我不怕受傷……」她輕柔的嗓音透著一股堅決的意味,伸手捧起他的臉,輕柔的指撫過他蹙起的眉宇。「聽說被愛所傷的傷痕,只能用愛治癒,可不可以讓我療愈你心底的傷……」
她不怕苦、不怕難,只怕他的推拒。
「向柔……」他怔怔地望著她。
她溫柔又堅定的告白,宛若甜蜜的邀約,教他頭昏目眩,激動不已,彷彿在那雙水亮溫煦的眼眸中,所有的傷痛真的都可以被療愈。
也許,只要一個單純的擁抱,互相取暖,就能撫慰各自內心的傷……厲呈韞健臂一伸,將她摟在懷裡。
她溫軟的身體抵上他剛強的胸膛,宛如在他身上放了一把火,教他忍不住企求更多,於是俯下身吻住她微啟的唇。
她馴順的閉上眼眸,才發覺臉上不知何時掛著兩行淚水,原來在他的吻裡嘗到的苦味是自己的淚。
吻從細細密密,變得重實、充滿佔有,彼此的呼吸之間充盈著動情的黏蜜氣息。
她的甜美軟化了他的心,寂寞撩撥起他體內沉睡已久的慾望,情熱如焚,如蜜又如火地席捲而來,燒熔了兩人的理智。
兩人唇舌交纏著,蕩起一波波旖旎的漣漪,在情慾浪潮洶湧而至時,他緩緩地進入她柔軟潤澤的波心,淹沒在慾望的潮水中……
一夜的溫柔纏綿能為生命帶來多少意外的驚喜呢?向柔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直到醫院的護士將一張超音波照片交到她手中,細心的叮嚀她一些生活上應注意的事項後,她才從愣怔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她懷孕了!
端視著手中的超音波照片,她對著那團黑黑的小暗影傻笑著,難以相信自己的肚子裡有個小生命正在成形中。
她和厲呈韞的愛情結晶。
收放好照片後,她搭著公車來到厲呈韞公寓附近的超市,推著購物車,穿梭在一排又一排的貨架前,挑選新鮮的蔬果和食材。
這兩、三個月以來,她和厲呈韞過著「半個戀人」似的生活,他給了她家中的鑰匙,讓她能自由進出他的房子,她為他煮飯煲湯、洗衣整理屋子,照顧他生活上所有的細節,在外人的眼底,他們儼然是一對戀人。
但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他給她的鑰匙開得了公寓的門鎖,卻無法打開他心門的鎖。
他不愛她。
就算他沒有直接說明,她也能感覺得出來,他的心底藏著向彤的回憶,那是她跨不進的禁區。
他們牽手,但不再接吻,他們擁抱,但未曾像那晚般激切赤裸地擁有對方……
對於這樣一段被動式的關係,說不累是騙人的,但只要能陪在他身邊,苦中也多了一點甜。
但,現在她不再是一個人了,而是有個小寶貝會陪著她。
不知道未來小孩出生後,是長得像他,還是像自己多一點?
一整天,她的臉上總掛著一抹傻氣的微笑,開心地再廚房裡忙碌著,煮了許多道他愛吃的菜,想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她獨坐在沙發上等待著,等到菜都涼了,等到時針悄悄地跨到了數字九,才等到厲呈韞回來。
「厲大哥,你下班啦?我剛剛有傳簡訊給你,你看到沒?」向柔斂去眼底等待的疲憊,笑意盈盈地說。
怕打擾到他的工作,她鮮少直接打電話給他,總是傳簡訊比較多。
「今天研發室裡出了點狀況,我沒注意到你有傳簡訊來。」厲呈韞把公事包擱在沙發上,可以避開她過份溫柔的眼神。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等你吃飯。」面對他不冷不熱的回應,向柔逕自找了個台階下,邊走進廚房邊說:「我再去把湯熱一下,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謝謝你。」厲呈韞的聲音透著幾分歉意。
「嗯。」她點點頭,臉上依舊掛著溫婉的笑容。
厲呈韞望著她在清理台前忙碌的身影,心裡有說不出的歉疚感。他是喜歡向柔的,但離愛還有段距離,因此面對兩人的關係,竟讓他感覺疲累,還有一絲的勉強。
「厲大哥,可以吃飯嘍!」向柔的語氣比平日輕快許多,揚聲喊道。
「才兩個人而已,幹麼煮這麼多菜?」厲呈韞拉開椅子入座,瞧見桌面擺放著馬鈴薯燉肉、無錫排骨、糖醋魚、辣炒高麗菜和蓮藕排骨湯,每一道菜都是自己愛吃的。
自從父母雙亡之後,他就未曾嘗過總這麼道地的家常菜,就連和向彤交往的那幾年,她也沒有像向彤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向柔對他的愛,已經超出他所能負荷的範圍,甚至令他感到有些窒息。
「就……想煮給你吃嘛!」她甜甜一笑,主動替他盛飯,思忖著該怎麼開口說自己懷孕的事呢?
厲呈韞望著她臉上暈染著一抹幸福的微笑,內心的愧疚簡直快讓他喘不過起來了。自己明明不愛她,為什麼還要給她希望和幸福的錯覺呢?
「向柔,你對未來有什麼計畫嗎?」厲呈韞試探地問。
「姐姐是希望我考托福,去美國繼續念跟美術相關的研究所……因為我對飯店的工作也沒有興趣,再加上現在姐夫已經有幫飯店成立了經營團隊……」談到姐姐向彤和韓克仰時,向柔的語氣頓了一下,深怕再次觸動他心底的傷口。
兩人在一起之後,她曾對向彤坦白這段感情,沒想到姐姐明白她對厲呈韞的感情之後,非但不介意,還希望兩人能一起去美國開始新的生活。
畢竟,這裡留有太多他和姐姐的回憶,對他來說還是太沉重了。
「你自己的想法呢?」厲呈韞問道。
「我還沒有想那麼遠,但不管留在台灣或在美國,我都喜歡。」她主動替他夾了一塊排骨放進碗裡。
「嗯。」他點點頭,思忖著該怎麼開口說自己想離開的事。
他根本無力回應向柔的感情,再這樣下去,只會讓她受到更多的傷害。
「向柔,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厲大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又同時頓住。
向柔圍著甜蜜的小默契,微笑道:「厲大哥,還是你先說吧!」
厲呈韞望著她笑得眯眯得眼睛,頓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向柔,再回來台灣之前,我婉拒了硅谷一家科技公司的office……現在這家公司又要我重新考慮。」
「所以你的決定是?」向柔笑問。
「我決定回到美國去。」他注視著她,艱澀地說:「我要一個人回到美國去。」
「一個人?」她怔了怔,笑容凍結在唇角,喃喃地說:「厲大哥,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帶她走嗎?
「向柔,對不起。」他垂下眸,歉疚地說。
「厲大哥,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惹你討厭?還是說錯了什麼話?為什麼要……一個人回美國去?」她焦急地追問。
「你很好,你沒有做錯什麼事。」他抬頭,注視著她慌亂受傷的表情,自責地說:「做錯事的人是我,是我給了你愛的錯覺。」
「厲大哥,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有做錯什麼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她眼眶一熱,隱忍著想哭的衝動。「我知道你還忘不了姐姐,但可不可以再給我們的愛情一次機會?因為我……我……」
她很想告訴她,她懷孕了,她有了兩個人的小孩,他不能就這樣撇下她,但話卻哽在喉頭,怎麼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回來台灣所發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人生計畫裡,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艱澀的說。
聞言,她垂下臉,眼淚不停使喚地撲簌簌落下來,滴在小湯碗裡,成為一灘苦楚。
她揪住衣角的指節隱隱泛白,彷彿正隱忍著極大的痛楚。無意間看過他要向姐姐求婚所準備的戒指,讓她再清楚不過話裡的意思。
他喜歡的人是姐姐,而她只是一個意外,不在他人生藍圖裡。
「向柔,你是一個好女孩,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你配得上擁有更多……」而對她無助的眼淚,厲呈韞覺得自己可無可恨極了,傷她傷得這麼徹底,但他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我、我不需要別人對我好,我只想要你……我……」她哽咽的說不出話,心痛得快喘不過起來。
「向柔,對不起,你要的愛……我現在沒有辦法給……」他試著讓她明白自己的難處。「在台灣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太苦太痛了,我沒有自信能給你一份完整的愛,能徹底忘掉向彤……」
「厲大哥,我可以等你嗎?」她用手背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卑微地提出最後的請求。
「向柔……」他望著她淚痕斑駁的小臉,再次恨起自己的殘忍。
他明白自己一旦鬆口給出承諾,以她固執的個性絕對會等待到底的,他能給嗎?他讓她流的眼淚還不夠多嗎?傷她傷得還不夠嗎?他還要她耗盡美好的青春來等待一份殘缺的愛嗎?
「我聽過一句話,聽說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在等你……」她隔著迷濛的淚眼,溫柔又堅定地看著他。「厲大哥,我可以當這個人嗎?不管你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忘記姐姐,我都願意等。」
「向柔,是我沒有自信能夠給你幸福,是我太過自私,想利用你來遺忘向彤,但事實證明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他頓了頓,繼續說:「這這裡的生活對我而言很艱難了,讓我活得很疲累。」
「我懂了。」她點點頭。
她懂了,他不要她的愛,不要她的等待,想跟過去徹底地切割乾淨,逃離到一座沒有回憶,沒有過去的城市,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原來,最後她能做的,就是鬆開手,放他離開。
「對不起。」他低沉的嗓音盈滿弄弄的歉意。
「你什麼時候要走?」她故作堅強,努力抹去臉上的淚水,但眼淚卻不聽使喚,越流越凶。
「……下星期。」
「下星期補習班要做托福的模擬考試,我不能送你去機場。」她隨口編了個理由,替自己找台階下。
厲呈韞望著她淚眼迷濛的小臉,感覺既心疼又不捨。他很想給她安慰,給她一個擁抱,但怕又重複了那天的錯誤,讓她傷得更重。
「向柔,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厲呈韞找了個話題,想轉換哀傷的氣氛。
她輕愣了一下,伸手摸向口袋裡的超音波照片,猶豫了一會兒後,才勉強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容說:「我忘了。」
他都開口說要離開了,她何苦再為難他呢?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她注定只能卑微地等待著他的驀然回首……
「轟」的一聲,黑黑的天際劈下一道響雷,伴隨著傾盆大雨落下,驚醒了在睡夢中的向柔。
她睜開迷濛的水淹,感覺臉頰一片濕,伸手一摸,臉上爬滿了淚水,而心裡的痛楚竟是如此清晰,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地湧進她的腦海,所有悲傷的情節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
她已經很久不曾想起那段心碎的往事了……
「媽咪……」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一道甜軟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此時她才意識過來,自己做了惡夢。
「心心,怎麼了?」她轉過身,看著睡躺在一旁的女兒不知道何時醒了過來。
「媽咪。我怕打雷。」心心撒嬌地說,整個人膩進向柔的懷裡。
「有媽咪陪你,不用怕。」她將女兒抱在懷裡,輕哄著。
「我最愛媽咪了……」心心將臉貼在她柔軟的胸口上,乖巧地閉上眼睛,靜靜地沉入夢想。
向柔拍拍女兒的背,嗅聞著她淡淡的髮香,感覺自己被她小小的身子擁抱著,有一種溫暖踏實的感覺。
也許對厲呈韞來說,心心不是兩人愛情的結晶,但卻是上天賜給她的希望,讓她闃暗的生命裡透出了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2:30
第四章
耶誕節當天,向柔從儲藏室裡搬出聖誕樹,兩人一起將許多可愛的小飾品和銀色的蝴蝶節系在樹上。
「媽咪,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聖誕老公公?」心心仰起頭,一臉認真的表情。
「當然有啊!」向柔不假思索地說。
「那聖誕老公公真的會送每個小朋友禮物嗎?」心心又追問道。
「聖誕老公公只會送乖寶寶禮物,如果心心一整年都當乖寶寶的話,那麼他就會把禮物偷偷裝在襪子裡。」她摸摸女兒柔軟的髮心,溫柔地哄勸道。
「那在媽咪心中,心心是乖寶寶嗎?」心心膩在向柔的懷裡,撒嬌地問。
「心心當然是媽咪的乖寶寶嘍!」她愛憐地親了親心心的臉頰。
「那聖誕老公公會送給我一個大禮物吧?」心心眨了眨眼。
如果她是乖寶寶的話,那聖誕老公公今天晚上應該會把超人爹地送回家吧?
「當然會嘍!」幸好她已經買了心心最喜歡的海綿寶寶玩偶當作聖誕禮物,只要晚上偷偷放進床頭的襪子裡就可以了。
「媽咪,我給你說喔,小威哥哥他很壞,他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聖誕老公公,還說襪子裡的禮物是爸爸媽媽放進去的?」心心一想到小表哥的惡形惡狀,就忍不住告狀。
「小威哥哥居然說聖誕老公公的壞話,那他今年一定收不到禮物。」向柔輕笑道。
如果上天真的會送給每個人一份禮物的話,那麼心心無疑是給她最好的贈禮。
在兩個人的感情結束後,她從未埋怨過他,一直到現在她依然覺得能夠孕育他們的孩子,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管當時他擁抱她的時候,是出於真心喜歡她抑或是寂寞時的慰籍,起碼那一刻她心中是充滿愛,是真真切切地擁有他。
「小威哥哥一定收不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而我收得到禮物!」心心咧嘴微笑,滿心期待著聖誕老公公來按鈴,將超人爹地送回家。
「那心心乖一點,媽咪去做好吃的咖喱飯給你吃。」向柔摸摸女兒的臉頰。
「好。」心心點點頭。
向柔將心心抱到沙發上,主動將電視切轉到卡通頻道,繼而走進廚房準備午餐。
半響,向柔還在廚房裡,忙碌時,門外想起了一陣電鈴聲。
心心由沙發上彈跳起來,揚聲喊道:「媽咪,有人按電鈴……」
向柔把瓦斯爐的火關熄,脫下身上的圍裙,還沒走到玄關,心心已經等不及地催促道:「媽咪,快一點!一定是聖誕老公公來按鈴,還要把超人爹地送回家!」
「心心,聖誕老公公要晚上才會出現……」向柔無奈地苦笑,心口澀澀的,不曉得該如何告訴女兒,聖誕老人並不會把「超人爹地」送回家。
拉開門後,她輕愣了一下,對上那張溫煦的笑顏,墨黑的眼眸,心理依然起了一股溫柔的悸動。
「叔叔!」心心到門邊,興奮地大叫。
厲呈韞的眼神字兩人交視的目光中移到心心身上,蹲下身,微笑道:「心心,耶誕節快樂。」
「叔叔,耶誕節快樂。」心心熱情地喊道。
「你怎麼會來?」向柔壓抑住內心的感情,繃著臉淡淡地問。
「我答應過心心要教她騎腳踏車,所以就買了它當作聖誕禮物。」厲呈韞起身,從身後拎出一輛小朋友專用的單車,車的龍頭上還用緞帶系成一個蝴蝶結。
「太讚了!」心心的臉上漾起起愉悅的笑容,主動牽起厲呈韞的手,一副小大人的姿態,招呼著他。「叔叔,快點進來,我媽咪在煮好吃的咖喱飯,我們請你吃!」
向柔不忍破壞心心的興致,欠身讓他進屋,只見心心一派熱絡地招呼他。還從玄關的鞋櫃裡拿出脫鞋讓他換上。
「謝謝,心心。」厲呈韞穿上脫鞋,走進客廳,將單車放在角落,打量了室內一圈。
屋子重新裝潢佈置過,跟他以前來擔任家教時明顯不同。廚房改成了開放式,地上鋪設著米黃色地毯,深色布面沙發上擺放了幾個卡通抱枕,牆邊還擺設了一顆結滿銀色蝴蝶結的聖誕樹,呈現出一股舒適溫馨的氣氛。
「叔叔,請你喝我最喜歡的草莓口味蜜豆奶!」心心一臉討好的笑容。
厲呈韞瞧見小傢伙遞來的蜜豆奶,忍俊不禁地笑道:「謝謝,心心。」
「心心,蜜豆奶是小朋友才喜歡的東西,改去拿可樂。」向柔提醒道。
「真的嗎?」心心的表情有點失望,嘟著小嘴說:「但我想讓叔叔喝看看我最喜歡的草莓口味蜜豆奶,很好喝呦!」
「只要是心心喜歡的,叔叔都會喜歡。」厲呈韞打圓場,拆下吸管,主動喝了一口。
「叔叔跟媽咪一樣,媽咪也說只要心心喜歡的,她也都喜歡。」心心甜甜一笑。
「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準備午餐。」向柔刻意閃躲他投來的眼神,踱往廚房。
厲呈韞的目光跟隨著向柔轉身的背影來到開放式的廚房,瞧見她拿起擱放在椅子上的圍裙,重新繫上,在流理台前忙碌著,一會兒切菜,一會兒熬湯,空氣中散逸著一股食物的香氣。
一個溫柔賢慧的妻子,一個可愛乖巧的小孩,一個飄出飯菜香的家,眼前的這一幕就是他心中美滿家庭的輪廓嗎?
曾經,這樣的幸福是唾手可得的,但他卻殘忍地捨棄了。
如果,當年他選擇留下來,那麼他們之間的故事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如果,她仍然像以前那樣還愛著他,他是不是就有留下來的理由?
明知道他的出現多少會打擾她和心心的生活,但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過往的記憶就清晰鮮明如昨,緊緊扣住他的步伐,教他割捨不下。
他坐在沙發上,陪著心心看電視聊天,聽著她的童言童語,嚮往起這樣平時溫暖的感覺。
向柔在流理台忙碌著,把切好的洋蔥和馬鈴薯放在鍋子裡炒,不經意地想起客廳裡坐著的那一大一小都有挑食的毛病,討厭吃紅蘿蔔。
在等待鍋裡的湯滾燙前,她可以踱步到冰箱前,佯裝在取食材,卻用眼角餘光悄悄地打量他們相處的姿態。
兩人親暱的互相就像一對父女,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隔閡,差別在與心心是喊她「叔叔」而不是爹地。
眼前的這一幕,她曾在心中幻想過無數次,沒想到竟然成真了。
只是,他的到來不是出於愛,而是愧疚。
她心口一緊,有一種泫然欲泣的悲傷感。
究竟兩個人要相愛,需要什麼樣的條件呢?是他們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不夠,抑或是愛上她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困難的事?
她悲哀地意識到,就算是把他推得遠遠的,但心底依然戒不了對他的愛。
半小時後,向柔備妥午餐,叫兩人吃飯。
「心心,吃飯前要先洗手。」她脫下圍裙叮囑道,有意無意地閃躲著厲呈韞的目光。
「叔叔,媽咪吃飯飯前要先洗手。」心心人小鬼大地說。
「好。」厲呈韞享受起被小傢伙管束的感覺,然後遵照心心的吩咐,與她並肩一起坐。
她把煮好的咖喱飯、炒青菜和荷包蛋一一端上桌,又替兩個人盛好白飯。
「筷子……」向柔下意識地將筷子放置在他的左手邊。
厲呈韞抬眸,兩人目光相鎖,彼此都注意到這個小細節——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還記得他是左撇子。
她說忘了他,但在一些細微末節上,卻留有愛過他的痕跡。
他不禁想著,以向柔執著的個性,真的能夠帶著一顆思念的心情去和其他的男人戀愛,進而有了心心嗎?
還是……一開始她就在說謊?
她心虛地移開視線,閃躲他精利的眼神,回到座位上,照顧心心吃飯。
「叔叔,你跟我一樣都用左手拿筷子耶!」心心的眼睛亮了起來。
「因為我是左撇子。」這是一意外的巧合,還是……心心根本就是他的小孩?!
「我去替你們盛湯。」向柔狼狽地避開他刺探的眼神,隨口找了個理由,躲到流理台前。
心心全然沒發覺兩個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繼續說道:「叔叔,我媽咪煮的咖喱飯超好吃的,都沒有放討厭的紅蘿蔔喔!」
「心心也討厭吃紅胡蘿蔔嗎?」他再從心心挑食的缺點,找到兩人共有的小特性。
「超討厭的!」心心皺起小巧可愛的鼻子。
「我也不愛吃紅蘿蔔。」他淡淡一笑。
「那我們可以組成一個討厭紅蘿蔔聯盟喔!」心心大聲地嚷嚷。
「好啊!」他完全被心心可愛的笑顏收服了。
向柔默然,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心心一個人幾乎快把底給掀光了,她不知道心心的身世還能瞞多久,如果瞞不住怎麼辦呢?
一頓飯下來,她吃得膽顫心驚,從頭到尾都在閃躲他的眼神,甚至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用餐完畢後,她在流理台前清洗碗盤。
厲呈韞藉著喝水的名義來到廚房,想要與她談論心心的事。
「水杯在這裡。」向柔裝過身,與他撞個滿懷。
「小心。」厲呈韞及時扶助她的腰,兩人的身體靠得很近,一縷淡雅的香氣緩緩地沁入他的鼻間,騷動了他的心。
兩人的視線曖昧地交纏著,凝看著她盈水的黑眸,紅潤的唇瓣輕啟著,彷彿是甜美的邀請,教他心悸,興起想吻她的渴望。
他溫暖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教她白皙的面容一陣燥熱,心跳得飛快,感覺有些眩暈,甚至有那麼一點期待他的吻。
曖昧的沉默圍攏著兩人,直到瓦斯爐上傳來汽笛鳴叫的聲音,才將兩人的思緒拉回現實。
嘩——
她回過神,連忙推開他,沉默地將乾淨的水杯擱在桌上,走到流理台前,將瓦斯爐關上。
她悲哀的發現,沸騰滾燙的何止是壺裡的水,還包括她的心。一遇上他,她的理智,她的偽裝,她的防禦,全都被擊潰瓦解了。
她的心依然為他而悸動。
即使,他曾傷她那麼深,她依然想愛他。
厲呈韞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半杯水,仰頭喝了幾口,試圖想沖淡胸臆間過分燥熱的感覺。
「謝謝你的午餐。」他找了個話題,打破沉默。
「去謝謝心心吧,是她留你下來用餐的。」向柔淡淡地說。
「心心她……」他頓了一下,鼓起勇氣說:「是我們的小孩吧?」
她胸口一窒,痛苦糾聚在心中,憶起了他曾說過的話——
回來台灣所發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人生計畫裡,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當年,她的愛對他來說是個意外,不在他的人生藍圖裡。
如今,她和心心的存在,何嘗不是另一個意外呢?
「不是。」她凜聲道,以怒氣掩飾自己的心虛。「你要我解釋多少次?心心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的手肘被一股強勢而溫暖的力氣箍住,他稍稍使勁,強迫她迎視他。
「向柔,我只是想對你們好而已。」他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
「或許我單親媽媽的形象在你眼裡看起來需要憐憫,但我沒有脆弱到那種程度。」她冷冷地說。
她要的是愛情,一個男人真切愛上一個女人的感情,而不是他的同情。
「但是——」他的話被向柔硬生生打斷。
「這麼多年來,我和心心已經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家,我們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節奏。你一時心血來潮的探訪,會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困擾,你知道嗎?」她緊繃面容,話說的刻薄,但心卻難受地揪痛著。
「也許你覺得對我們好的事,對我們來說有可能是困擾,我不喜歡以後一直想辦法對心心解釋,為什麼那個美國叔叔不來看她了。」她淡漠地抽出被握住的手,別開臉不看他。
她不要他的自責,不要他的愧疚,不要他的同情,更不想自私地把女兒當作是留住他的武器。
如果他給不起她想要的愛,那麼就讓他們當作一對陌路人吧!
厲呈韞望著她冷淡的側顏,忽然之間,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她心裡的傷口,他帶給她的痛與苦,並不是千萬句對不起就能撫平的。
他退出廚房,向坐在客廳看卡通的心心說過再見後,踩著歉疚的步伐離去。
星期六下午,向柔必須到社區大學教授插花課程,因此由紀向彤開車送小威和心心上才藝班。
通常她會在市區附近的咖啡廳小坐一下,翻翻雜誌或者批閱企劃案,等待兩個小傢伙下課後,再帶他們去吃晚餐。
但昨天下班前,她卻在辦公室裡意外接到厲呈韞電話。
從分手後,兩人就不再有所連繫,如今回想起來也有五六年沒見了。
她在騎樓下徘徊著,流覽過一幕一幕華麗的櫥窗,猶豫著該不該赴約。
對於過去兩人那段青澀愛戀的記憶,她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實在不明白為何厲呈韞會突然再找她?
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她還是來到咖啡廳。推門而入,環視室內一圈,她在靠窗的雙人座見到他。
「嗨。」厲呈韞一見到她,立即揚起手與她打招呼。
「好久不見。」她輕聲地說,轉頭向服務生要了一杯摩卡咖啡後,繼續說道:「什麼時候回來台灣的?」
「上星期。」厲呈韞端視著向彤。
「在國外這幾年過的好嗎?」向彤客套地問。
「還可以。」他淡淡地說,眼底有著思考的光芒,思付著該如何向她打聽向柔和心心的事。
以向柔固執的個性,自然不肯輕易鬆口說出心心的身世,而他又不能強行帶心心去驗DNA,為今之計只有找向彤問個清楚了。
她們姊妹感情一向很好,他不認為向彤會不知道心心的身世。
「那怎麼會突然想回台灣呢?」向彤輕啜一口咖啡。
「總公司派我回來接任研發副總裁一職。」他坦白地說道。
「如果不是公司的指派,你應該一輩子都不想回來吧?」向彤的口氣莫名尖酸了起來。
對於當年她為了拯救飯店財務危機而選擇嫁給韓克仰,割捨兩人的感情,她一直覺得愧對厲呈韞。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他在兩人分手之後,選擇了向柔的告白,為什麼不能好好地將這段新感情經營到底,反而選擇半途放棄,讓向柔默默地吃盡苦頭?
她為妹妹的委屈抱不平,連帶著口氣也不怎麼親切,一點也沒有會見老朋友的熱絡態度。
「我不知道當年的一些決定,會對向柔造成那麼大的傷害……」厲呈韞覺得自己太過自私,歉疚感再度襲上心房。
「所以你見過向柔了?」她的眼神帶著刺探的意味,思付著他約她見面的真正目的。
「對。」厲呈韞坦白地點點頭,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所以呢?」她逃了挑眉,眼神犀利地望著他,挑明道:「你約我出來不是為了敘舊吧?」
「心心是誰的孩子?」厲呈韞順著她的話題,說出心中的疑慮。
「你怎麼會見過心心呢?在哪裡見過的?」她微訝,對於厲呈韞回國的事,向柔隻字未提。
其實從向柔抱回心心的那一刻起,厲呈韞這三個字就幾乎成為她們姐妹的禁忌,沒有人敢再提起他的名字。
「我在『茉莉會館』的花園裡見過她。」他坦白道。
一想到心心在小卡片上希望聖誕老公公將潮人爹地送回來的願望,就讓他心疼不已。
「心心的媽媽是向柔,你應該去問她,而不是問我。」向彤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我問過向柔,她說那是她去美國唸書時,和一個留學生相戀……」他被她犀利的目光瞧得有些難受,頓了頓才說:「心心五歲,我是六年前離開的,所以她有可能是我和向柔的孩子。」
雖然向柔極力否認,但心心的身上有許多線索,都指向她是他女兒的事實。
「如果心心真的是你和向柔的孩子,你有什麼打算?」她不答反問。
「我對他們母女是有責任,我會負起照顧她們的義務。」他一臉誠懇,語氣堅定地說。
「你所謂的責任是指什麼?找律師辦妥認領心心的手續,讓她戶口薄上的父親欄不至於空白,然後每個月再付一筆錢,支付心心的教育費用嗎?」她注視著他,為向柔和心心所受的苦感到氣氛。
厲呈韞語塞,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向彤的說法。得知向柔有個女兒已經夠教他震驚了,他根本無法細想接下來的方案,只知道不能再讓她們母女受委屈。
「如果你指的是金錢方面的照顧,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們紀家還養得起心心這個孩子!」向彤氣得眼眶都紅了。
「我沒有想過向柔可能會懷孕,當年她什麼都沒說……」他自責地垂下眸。
仔細回想起來,原來當年他和向柔的談話裡,竟藏了一個秘密。如果他知道向柔已經懷孕的話,他絕不會拋下她的。
「你連等待的機會都不肯留給她,她怎麼敢開口留住你?」她一想到向柔所受的委屈,口氣就不禁跟著尖銳起來。
他的心揪痛著,默默承受向彤的指責。
原來那句「厲大哥,我可以等你嗎?」是向柔最深情的守候,也是最溫柔的託付,而他卻殘忍地拒絕了。
他原本可以擁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擁有一份完整真摯的愛,但他的懦弱、不夠勇敢卻毀了三個人的幸福。
「厲呈韞,你知不知道你對向柔真的非常殘忍?當年她瞞著我,騙我說要去美國留學,結果確實一個人默默把小孩生出來!回來台灣之後,向柔絕口不提你的事,我也不敢過問,因為一問她就哭……」
向彤眼底閃著心痛的淚光,哽咽地說:「你知道這些年來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一個人當起單親媽媽,學習如何餵奶;夜裡心心發高燒,還得坐計程車送她去急診;一個人教心心走路、說話;隨著心心長大,還得面對她古靈精怪的問題,想辦法解釋為什麼別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她卻沒有!」
向彤的話,字字句句宛若熱針般刺煨進他的心口,教他痛苦不已。
他找不到話回應,全副思緒全是自己對向柔和心心的虧欠。因為當年的自私,不僅讓向柔受盡委屈,也讓自己錯過了心心的成長期。
那一年,他只看得見自己心口的痛,卻不敢正視向柔的感情,怕自己無力回應,所以選擇逃脫。
「厲呈韞,對於當年我們兩個人的故事不能有個好的結局,我曾感到遺憾過。但我告訴自己,既然選擇踏入另一段婚姻關係,我就要勇敢面對它,不管是好是壞,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你呢?你有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嗎?」向彤放柔語氣,定定地注視他。
向彤的一席話,點醒了厲呈韞。
他曾經正視過自己對向柔的感情嗎?
他真的對向柔無動於衷,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如果真的沒有感覺,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忘不了向柔?忘不了她對他的好,忘不了她無限的包容,忘不了她懇求時落下的淚水……
也許,愧疚也是愛的一種。
「其實你比誰都明白,向柔這些年來等待的是什麼?她心中的渴望是什麼?」她意有所指地說。
鈴——
桌上的手機突然發出一串突兀的聲響。
厲呈韞瞥了來電顯示一眼,頷首道:「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他按下通話鍵,低聲和對方溝通著。
向彤捧起咖啡輕啜幾口,留意到他大概是在和公司方面的人通話,因為對答中有許多專業術語。
幾分鐘後,他結束通話。
「向彤,謝謝你願意來見我,但公司研發室那邊突然有些緊急狀況要我過去處理,我必須先走一步。」厲呈韞說。
「嗯。」向彤體諒地點點頭。
「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厲呈韞眼底盈滿感激。雖然向彤沒有直接說明心心的身世,但方才的一席話,已經暗示得夠清楚了。
向柔等的無非就是他的愛。
六年前如此,現在亦是相同。
「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向柔第二次。」向彤提醒道。
「我知道。」厲呈韞允諾。
向彤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輕嘆一口氣。但願這一次,他和向柔的故事能有個完美的句點。
她能做的就這麼多了,至於六年的空白與委屈該如何填補,真的只能看厲呈韞的真心與誠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3:13
第五章
厲呈韞在接到秘書的電話後,匆匆與紀向彤結束談話,返回公司協助研發部的同仁做最後的系統測試,直到晚上八點多才返回飯店漱洗休息。
在尚未找到合適的住所前,他暫時先住在市區中心的商務飯店內,雖然有專門的房務人員打掃房間,處理生活上的瑣碎細節,但卻少了一份歸屬感。
漱洗完畢後,他換上乾淨的休閒衣褲,抓起放置在沙發上的外套,拾著計程車來到向柔居住的公寓。
他按了幾次門鈴都沒開門,於是轉身走到對面的馬路,抬頭往上瞧。
客廳的窗檯上亮著一盞暈黃的燈光,但房間的地方卻是暗著的,好像沒有人在家。
他在騎樓下來回地踱步,壓抑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
如果那一天,他沒在「茉莉會館」遇見心心,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發現向柔的心中竟藏了一個這麼大的秘密?
心心,是他和向柔的女兒。
是他的精子與她的卵子,結合孕育出的小生命。
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僅管他們相愛的時間太過短暫,但心心的存在,讓兩人模糊的愛情輪廓又再度清晰了起來。
他焦急地盼望著,挨不到天明,想在此刻就見到她們……
每個星期六的晚上,紀向彤總會帶著家人和妹妹一起聚餐,今晚依然不例外。
用完餐後,由韓克仰開著車,送她們回到北投的住處。
在回程的路上,兩個小傢伙已經在後座睡著了,向彤由副駕駛座走下來,替妹妹打開後座的車門。
向柔抱著熟睡的心心,走出車廂。
「克仰,我陪向柔上樓。」向彤彎下腰湊近車窗,對著坐在駕駛座的男人說道。
「好。」韓克仰握著方向盤,點頭示意。
向彤接過向柔遞來的鑰匙,主動替她打開公寓的鐵門,兩姐妹一起搭著電梯上樓。
藉著光潔的鏡面,向彤凝看著妹妹抱著心心那溫柔堅定的模樣,心裡萬分不捨。
那雙瑩亮的眼睛,究竟在暗夜裡偷偷流過多少眼淚呢?
她倔強地不肯透露對厲呈韞的思念,但始終保持單身,拒絕任何異性的追求和約會,這就已經洩漏了她對那份感情的執著……
跨出電梯後,向彤主動替她打開公寓的門。
「姐,你快點下去吧,姐夫和小威還在車上等你。」向柔摟著心心,細心地叮嚀著。
「向柔,那個……」向彤深深地瞅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向柔注意到趴臥懷裡的心心動了一下,旋即輕撫她的背心。
「沒事,很晚了,早點休息。」向彤猶豫該不該告訴妹妹,厲呈韞問過心心的事,但後來還是決定不說,留給他們兩個人自行解決。
向彤湊過身,親了親心心的臉頰。
「晚安。」向柔輕聲說。
進屋後,她在玄關處脫下高跟鞋,輕手輕腳地抱著心心到臥室,將她平放在床上,幫她蓋妥被子。
她坐在床沿,凝看著女兒酣睡的臉龐,摸撫著那小小軟軟的手心,心底升起無限的愧責。
明知道女兒的內心有多麼渴望一個父親,有多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但她卻連最基本的幸福都給不起。
每次和姐姐一家人聚餐時,看到他們一家三口親暱溫馨的互動,說不羨慕是騙人的。
尤其今晚小威和心心又為了聖誕老公公一事吵了起來,更令她自責不已。
隨著心心的年紀增長,對父親的渴望越是強烈……
鈴~~
門外的電鈴聲中斷了她的思緒。
她起身走到玄關,透過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瞧,卻看見厲呈韞站在門外。
他怎麼會來?她納悶地想著,但仍然打開門。
「有事嗎?」向柔和厲呈韞對上視線,秀氣的眉宇不自覺蹙了起來。
「我能進去嗎?」厲呈韞往前跨了一步,遂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方才他站在對街的騎樓下,看見她抱著心心下車,直到向彤他們開車離去,他才前來按鈴。
「很晚了……」她頓了頓,說道:「而且心心已經在睡覺了。」她猜想,他可能是來看心心的。
「我不是來找心心的,是來找你的。」厲呈韞不容她拒絕,伸手抵住門。
「你究竟還要瞞我多久?」厲呈韞劈頭問道。
這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怔了怔,心跳漏了數拍,旋即轉過身,換上一副淡漠的表情。「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今天下午我約了向彤見面,她全告訴我了。」厲呈韞錮住她纖細的肩膀,遂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沉聲道:「我是心心的父親。」
「姐姐她……」她微愕,沒想到向彤全都告訴了厲呈韞,旋即又倔強地說:「我從沒有告訴過她,心心的爸爸是誰。」
「向柔,心心是我們的小孩。」他再次重申。「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少隔閡,不管我曾經做了多少讓你難過的事,都無法否認我是心心的爸爸。」
一抹隱痛再度浮上她的胸口。
她是他人生中最愧疚的意外,不在他的人生藍圖裡。
而心心呢?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個意外?
「那又怎麼樣?」她艱澀地問道。
「我有照顧你們母女的義務,你們是我的責任。」厲呈韞堅定地承諾著。
責任!
她是他的愧疚,而心心是他的責任。
「就算心心是你的小孩,那又如何?」她瞪著他內疚的目光,聲音冷硬地說:「我們並不需要你介入我們的生活,我們不需要你。」
「向柔——」他忍不住揚高聲音,對她倔強的脾氣沒轍。
「媽咪……」臥室半掩上的房門被拉開來,一道甜軟的嗓音中斷了兩人的談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旋過身,瞧見心心摟著小布偶,揉了揉愛睏的眼睛,站在房門口。
她譴責地瞪了他一眼後,朝女兒走去,放柔音量說:「媽咪說話太大聲,吵醒你了嗎?」
心心點點頭,注意到客廳都抹高大的身影,甜美的嗓音帶著一絲驚奇,輕喊道:「叔叔——」
這一聲「叔叔」宛若利斧般狠狠地劈向厲呈韞的心,教他既狼狽又痛苦。
「心心。」厲呈韞走過去,用力地抱住她。
「叔叔,你怎麼來了?」心心好奇地問。
「因為想來看心心啊!」他摸著她柔細的髮,遂亮的黑眸梭巡著她細緻小巧的五官,尋找著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她的五官和神韻像極了向柔,倒是生活上的一些瑣碎細節遺傳到他。
「叔叔要喝蜜豆奶嗎?」心心天真地問。
「心心,很晚了。叔叔要回去了。」向柔提醒道,走過去牽起女兒的手。「你該上床睡覺了。」
「不要!」心心癟起小嘴,鬧起脾氣。
「心心,再不睡覺就不是乖小孩嘍!」向柔沉聲道。
「我才不要當乖小孩,以後都不要當乖小孩!」心心癟著小嘴,回想起今晚和小威哥哥的爭執,忍不住鬧起脾氣。
「紀愷心!」向柔低斥道,面對女兒的無理取鬧,讓性子恬柔溫婉的她,也微微動了氣。
向柔彎下腰,欲抱起女兒,心心卻用力地掙開她的箝制,躲在厲呈韞的身後。
「你嚇到心心了。」厲呈韞打圓聲,蹲下身,放柔語氣地問:「心心,為什麼不想當乖小孩,要惹媽咪生氣呢?」
「因為媽咪騙人!媽咪說,聖誕老公公會送禮物給乖小孩……可是聖誕老公公根本沒有把超人爹地送回來……而且小威哥哥說,這世界上沒有聖誕老公公……心心的爹地也不是超人……」心心越說越委屈,索性放聲大哭。
面對心心的控拆訴,教兩個大人聽了驚心動魄。
向柔的心緊緊揪痛著,狼狽地別開臉,不曉得該如何安撫女兒的情緒。
「心心……」厲呈韞捧起心心滿是淚痕的小臉,心中無限酸楚。
「我要爹地……我要爹地……」心心用力啜泣著。
「心心,我就是你的爹地……」厲呈韞看著心心,一字一句地說。
「叔叔……是爹地……」心心倏地止住哭聲,抽抽噎噎地說:「叔叔……是心心的超人爹地?」
「我不是叔叔,我是心心的爸爸。」厲呈韞再也隱忍不住,終於坦承自己的身份。
他欠心心一個爸爸,也欠向柔一份完整的愛,他不想再抱著遺憾和愧疚的心情過生活,他想負起生命中最沉重也最甜蜜的負荷,給兩人一個家。
「叔叔怎麼會變成把拔?」心心眨眨疑惑的大眼望向她。「媽咪,叔叔是心心的把拔嗎?」
面對女兒的詢問,向柔根本無法否認。
就算她和厲呈韞之間存在著芥蒂,但心心是無辜的,她有權利擁有一份完整的父愛。
這些年來,她和女兒一樣,同樣思唸著厲呈韞,同樣嚮往他的愛。
不同的是,她對他的那份愛,只能悄悄地藏在心底,留給自己知道。
「心心,厲叔叔就是你把拔,也是你的超人爹地。」向柔篤定地說。
「如果叔叔是把拔,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呢?」心心好奇地問,小腦袋裡出現許多問號。
「因為……」厲呈韞轉頭看著向柔,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心心的問題。
「因為把拔想偷偷觀察心心是不是一個聽話乖小孩,所以才故意不跟心心說他就是把拔。」向柔蹲在心心的面前,編了個理由解釋厲呈韞的身份。
「真的嗎?」心心眨了眨眼,表情怯怯的。「美國叔叔就是把拔?」
「把拔,心心好想你哦!」心心撲進厲呈韞的懷裡,撒嬌道。
「心心……」厲呈韞愛憐地摸摸她的髮心,抱著她小小的身體,感覺到一股溫暖踏實的幸福感。
「心心,很晚了,該跟把拔說晚安了。」向柔催促道。
「媽咪,我要跟把拔一起睡覺。」心心拉住厲呈韞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
「心心,把拔要回自己的家……」向柔的表情有些為難。
「我們家不是把拔的家嗎?」心心納悶地問道。
向柔語塞,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跟女兒解釋,她的把拔和媽咪跟別人不一樣,是不會住在一起的。
「今晚可以讓我留下來陪心心嗎?」厲呈韞不忍讓女兒失望,低聲地詢問。
「……嗯。」向柔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頭。
「太讚了!今天我要跟把拔和媽咪一起睡覺!」心心咧嘴微笑,一隻小用握住厲呈韞,另一手則牽住向柔,兩個大人幾乎是被她拖進臥房的。
「我們三個人一起睡覺,把拔睡左邊,媽咪睡右邊,我要睡在中間!」心心愉快地宣佈著,率先跳上床鋪。
「心心,媽咪的床太小了,不夠給把拔睡。」向柔委婉地拒絕女兒的提議。
「可以啦!」心心站在床鋪中間堅持道:「要不然叫把拔躺下來看看。」
厲呈韞拗不過心心的央求,脫下外套,掀開被毯,躺睡在床的左側,心心立即膩進他的懷裡。
「媽咪,快點!這裡還有好多空位,而且把拔的身體好溫暖喔,抱起來都不會冷欸!」心心像無尾熊般抱住厲呈韞,笑咪咪地說。
女兒的童言童語,教向柔有臉頰忽然了陣熱燙,她背著兩人,尷尬地躺臥床的另一側。
「一手牽著把拔,一手牽著媽咪,好幸福喔!」心心拉起兩人的大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胸前。
兩人的手心與女兒小小的手掌互相交迭著,三個人睡躺在床的畫面,簡直就是一幅溫馨甜蜜家庭的景象……
二十分鐘後,心心終於不敵睡意的侵襲,恬靜的睡顏發出細細的鼾聲。
厲呈韞側身凝看著這一幕,一個愛撒嬌、很黏人的女兒,一個外表美麗、溫婉的妻子,不正是他內心企盼的幸福嗎?
走過千山萬水,飛越過數座城市,原來他尋找的愛,就在最初的地方。
他側躺著,靜睨著在懷中安睡的一大一小,憶起了她對他的承諾——
聽說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在等你……厲大哥,我可以當這個人嗎?
原來她替他守護著的,不止是一份愛,還是一個家。
向柔刻意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即使有女兒躺睡在兩人的中間,但她仍然能感覺到他肌膚上的暖意,以及身上散逸出有淡淡皂香。
確定女兒熟睡後,她小心翼翼地抽起被握住的手,溜下床,從衣櫃裡取出一套棉質睡衣,走到浴室裡換上。
再回到臥室時,她輕輕地丟下一句話。「今晚你陪心心睡,我去她的房間睡。」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臥室的門,來到客廳時,手肘卻被一股強勢溫暖的力量扣住。
「向柔。」厲呈韞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她輕愣了一下,背著他,沒有回頭。
「謝謝你,當年願意留下心心。」他的胸膛貼近她的背心,由身後環抱住她。
向柔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息密密實實地圍攏著自己,教她的心熾熱地怦跳著。
「心心也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選擇不要她……」她垂下眸,盯視著他環抱住自己的手。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的擁抱依然令她心悸,令她無力拒抗。
「也謝謝你願意讓我們相認。」他低下臉,附在她的耳畔低語。
「你是心心的父親,你有見她的權利。」她一副輕描淡寫的口吻,絕口不提自己對他的感情。
「對不起——」
「不要再跟我說那三個字,沒有人規定你一定要回應我的感情。」她的心難受地揪緊著,眼底蘊起淚光。
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對不起」,彷彿他不愛她是個罪大惡極的錯誤。
「向柔……」他用力地扳過她的身子,定定地凝視她。
「夠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她受夠了他的愧疚。
「你聽我說。」他錮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迎視他。「我知道你討厭我說對不起,但我還是要說。請你原諒我的自私,當年我只在乎自己心裡的痛,全然不知道自己帶給你多大的傷害。」
她輕咬著下唇,沒有搭腔,但眼底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當年的我太自卑了,根本沒有勇氣面對你和向彤,不知道怎麼處理我們三個人的新關係,所以懦弱地選擇離開。」厲呈韞搞坦白道:「那時候的你,對我無限包容,我害怕自己永遠都無法像你這麼愛我一樣地愛你,怕自己無力回應你的愛。」
她迷濛的淚眼中透著困惑,難道太愛一個人也是一種錯誤嗎?
她的愛,真教他喘不過氣來嗎?
「我知道過去的自己很糟糕,讓你受了許多委屈,但可以再給我們的愛情一次機會嗎?」他用充滿感情的眼神望著她,卑微且誠懇地說。
「你又不愛我,何苦勉強自己呢?」向柔哽咽地說。
「如果我真的對你無動於衷,對你絲毫沒有感覺,我還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嗎?」他捧起她的臉,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繼續說:「我承認,我對你的愛或許不及你愛我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她脆弱地眨眼睛,淚水越淌越多。
「但,可以給我一個重新愛上你的機會嗎?」他溫柔地懇求道。
「何必為了心心而勉強自己呢?我可以讓你認領心心,不會剝奪你見她的權利。」她沮喪地說。
她才不想自私地用女兒囚住他,更不想要他愛她愛得那麼勉強。
沒有愛,只是心苦了一點,寂寞了一點罷了,生活照樣過得下去。
「有人說,愛情是生命中最美的學習,可以給我這個學習的機會嗎?」他再次懇求著。
她的心為他卑微而真摯的情話崦悸動著,還來不及回應他的問題,就見他俯下臉,一個甜柔到了極點的吻已落在她的唇上。
他將真誠的承諾化成深深淺淺的吻,吸吮著她唇裡的濃密情意,唇與舌親密地交纏著。
他的男性氣息張狂灌入她的口中,令她暈眩,心悸,情難自禁地回應起他的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3:25
第六章
愛情是生命中最美的學習。
向柔的耳畔依稀迴蕩著這句話,教她冷寂的心中多了一絲的暖意。
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睜開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派大星」的玩偶,這才意識到自己睡躺在女兒的單人床上。
昨晚的記憶宛若電影畫面般,一幕一幕地浮現在她的腦海,教她的臉頰不禁又燙了起來,一絲甜蜜的笑容躍上她的唇角。
她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嘴,唇瓣上彷彿還留著他的溫度。
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空白與分離,她依然渴望他的吻。
明知道他不夠愛自己,給她的只有痛與委屈,她依然不爭氣,無法停止愛他。
可以給我一個重新愛上你的機會嗎?
她能相信他的話嗎?
他如此溫柔的懇求是出於對她的餘情未了,抑或是純粹因為她是心心的母親,對她們母女的虧欠,因而愛屋及烏呢?
她依然愛他。
好愛、好愛他。
但,她卻不想讓他有一絲絲勉強的感覺,不想用孩子絆住他,不想他在自己的懷中枯萎,失去快樂與歡笑的動力。
這一次,由我來愛你,讓我來感動你好嗎?這是他昨晚對她溫柔的懇求。
她真的可以期待厲呈韞這個男人嗎?
她坐起身,將棉被折又迭起,打開房門,從廚房裡飄來一股烤面包的香氣,還有心心銀鈴般的笑聲。
她倚在門框,望向開放式的廚房,凝睇著一大一小的溫馨互動——
厲呈韞穿著昨晚那件棉質襯衫,袖口捲至手肘,正站在流裡台前拿起幾顆蛋,單手俐落地敲破,煎出一個個勻稱的荷包蛋。
心心腳底下墊著一張小板凳,觀看著厲呈韞熟練的烹調技術。
「把拔好棒喔,打的蛋蛋超漂亮的!」心心拍手叫好,眼底露出激賞的光芒。
「真的嗎?」厲呈韞拿著平底鍋,一口氣煎了三個荷包蛋。
「真的!」心心用力地點頭,又忍不住讚美道:「把拔果然是我的超人爹地,什麼都會,什麼都很厲害!」
厲呈韞愛憐地摸摸女兒的臉頰,又問道:「那你告訴把拔,媽咪喜歡吃什麼樣的蛋?」
荷包蛋是他和心心愛吃的,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向柔愛吃哪一類的蛋料理?美式炒蛋?水煮蛋?
在兩人交往的那段日子,總是她在照顧他,仔細想想,他對向柔的喜好和習慣的瞭解,實在少得可憐。
不過沒有關係,以後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去研究這個問題。
心心偏著頭,想了一下後,說:「不知道欸,媽咪沒說過。把拔,我的蛋蛋中間要有一點軟軟的。」心心提醒道。
「沒問題。」厲呈韞調了一下火候,把荷包蛋控制在七分熟左右,然後拿起鍋鏟,俐落地翻面。
「把拔,盤子在這裡。」心心把一個白色的磁片遞到厲呈韞的面前,盛好蛋後,又像個小助手似的,小心翼翼將盤子放在餐桌上。
心心抬頭瞧見倚在牆邊的向柔,愉悅地大喊道:「媽咪,我跟把拔正在煮東西,快去刷牙牙,要吃早餐嘍!」
厲呈韞轉過身,俊臉上掛著一抹溫煦的笑容,低沉的嗓音帶著一股寵溺的意味,說道:「很快就能吃早餐了。」
她怔了怔,來不及收回目光,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一抹羞怯的紅潮慢慢地暈染上白皙的臉頰。
「喔。」她輕應一聲,旋即轉身走向浴室。
聽說會下廚的男人格外有魅力,以前她對這句話沒啥感覺,可現在親眼見到厲呈韞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竟流露出愛慕迷戀的眼神,心跳得好快。
她是怎麼了?她摸了摸臉,發覺自己的臉好燙啊!
她都已經是一個五歲小孩的媽媽了,怎麼看到他竟然還像少女一樣臉紅心跳呢?
更何況,他又不是特地為自己下廚的,搞不好是他想在心心面前表現一下,惹來小傢伙的崇拜。
她苦笑,發覺自己竟吃起女兒的醋。
走進浴室後,她注意到洗手台上的漱口杯已經注滿水,牙刷也擠好牙膏,如此貼心的舉動,讓她心裡甜滋滋的。
她當然知道這不會是心心的傑作,而是那個男人對她的寵溺,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漱洗完畢後,她脫下睡衣,套上開襟毛衣和牛仔褲,踱進廚房時,那一大一小的傢伙挨蹭在一起,感情好到讓她有點微微吃味。
「這樣寫對嗎?」心心手裡拿著鉛筆,膩在厲呈韞的身邊,偏著臉問道。
「要這樣寫才對……」厲呈韞握住心心的小手,一筆一豎地教她寫字。
向柔凝看著他斯文好看的臉龐,眼前這一幕教她回想到十多歲那年,他也是這樣耐著性子教她演練數學公式,如此溫柔體貼的模樣,教她心悸得說不出話來。
「早安。」厲呈韞抬眸,給了她一記迷人的笑容後,繼續說:「我去替你榨杯果汁。」
「早。」她輕聲地說,故意將注意力放到女兒身上。「心心,在寫什麼東西?」
「秘密。」心心抬起頭,故意用手擋著筆記本,笑得一臉神秘。「這是我跟把拔的秘密,不能讓媽咪知道。」
「有了把拔就不喜歡媽咪了喔?」向柔佯裝吃醋地說。
「也不是啦……」心心轉頭瞥了站在流理台前忙碌的厲呈韞一眼,然後拿起小筆記本,走到向柔的身邊,小手圈在她的耳邊說:「這是我跟把拔的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喔!」
「這麼快就跟把拔有秘密嘍?」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喜歡他和女兒互動的姿態,儼然是個好爸爸。
她不知道他對她的愛的承諾,能夠落實到什麼程度,但只要他是真心接納女兒的存在,願意負起父親的責任,沒有絲毫的勉強,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
「把拔說,因為不知道媽咪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所以我們就一起寫個單子,把跟媽咪有關的事全部都寫出來……」心心忍不住當起小間諜,洩漏軍情。
向柔接過筆記本,上面有國字、注音符號,還夾雜著一些簡單的英文和圖畫,她認得出那些端正的國字是出於他的筆跡,而歪歪斜斜的注音符號則是心心的字跡。
「上面寫星期一荷包蛋、星期二美式炒蛋……這是什麼意思?」向柔眼底盈滿問號。
「把拔說,以後每天早上都要煮早餐給我們吃,還說因為不曉得媽咪愛吃什麼蛋,所以每天都要煮不一樣的蛋給我們吃……」心心如實報告。
他細膩的心思,教她的心融得一塌糊塗,原來這就是被愛著的感覺。
「小傢伙,洩漏軍情!」厲呈韞把榨好的新鮮果汁放在桌上,微笑著輕訓女兒兩句後,又說道:「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著六年的空白,但我想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地把它填滿。」
「喔。」她點點頭,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搬過來跟你們住。」他望著她,提出請求。
原本,他是托秘書幫忙尋靠近市中心的公寓,房子的坪數不用太大,只要有附車位即可,但現在還要考慮向柔和心心的需求才行。
他想為她們營造一個溫暖的家,房子最好選在靠近公園或學區的地方,一來每個週末他們可以到公園散散步,二來方便小傢伙上、下學。
「媽咪,讓把拔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嘛,他一個人住在飯店好可憐耶……」心心撒嬌道,完全被厲呈韞訓練成說客。
「你住在飯店?」向柔微訝。
「因為還沒有找到適合的房子,所以公司方面先安排住在附近的商務旅館。」他打起溫情攻勢。
「住飯店不是很不方便嗎?」向柔說。
「所以可以收留我,在找到適合的房子前先讓我住下來嗎?」厲呈韞一副可憐兮兮的口吻。
「媽咪,收留把拔嘛!」心心接獲厲呈韞的暗號,立即雙手合十地哀求道。
「好吧!」向柔拿兩人沒轍。
「媽咪,萬歲!」心心和厲呈韞互相擊掌叫好。
向柔瞪了兩人一眼,這一大一小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但心底卻因為這兩個大小無賴的計謀而感到甜蜜無比。
厲呈韞湊到心心的身邊,嘀咕了幾句話後,只見小傢伙很興奮地溜進自己的房間裡。
「你又在跟心心串通什麼計謀了?」她挑了挑眉,一副看穿兩人詭計的表情。
「你猜。」厲呈韞起身,走到她的身邊,俯望她。
「我怎麼會知道。」她裝作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他黑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好看的薄唇噙著笑,戲謔地說:「我跟心心說,把拔和媽咪要跟她玩捉迷藏,叫她快去躲好。」
「什麼捉迷藏?」她一臉困惑,自己什麼時候答應和他們玩迷藏了?
「這就是我們的捉迷藏……」厲呈韞俯身,吻住她的唇。
她仰頭,承接著他的吻。
他張口含住她柔嫩的唇瓣,貪婪地汲取屬於她的甜蜜,輾轉反覆地舔吮著她的唇,吞噬她的氣息。
她甜美的氣息,喚醒了他的激情與渴望。
那一年,他耽溺在情傷的痛裡,一味地想逃離過去,忽略了她的美好與真摯,蹉跎了光陰,讓兩人的感情留下許多蒼白。
如今,決定重拾這段感情後,他努力地付出自己的愛,為她製造些甜蜜的小驚喜。
他向來不是熱情狂放的男人,無法給予她如烈火般熾熱濃烈的愛,但他的溫柔卻像一道幽泉,悠悠地漫流過她寂寞的心。
他的唇,吻走了她的偽裝,對他的感情再也關不住,氾濫在心口,化成無數個深深淺淺的吻,回應他的熱情。
兩人甜蜜在彼此的唇齒間嬉戲著,忘情地回吻對方。
捉迷藏一詞,成為兩人曖昧的密語,為的就是要支開那個小小的「第三者」……
厲呈韞搬進了向柔和心心位於北投的公寓,開始了「三人行」的同居生活,經過半個月的磨合,他們建立起新的生活模式與節奏。
每天早上,他會在咖啡和面包的香氣中醒來,然後發現自己那個睡相十足古怪的女兒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將她小小的腳丫抵在他的臉頰或肩膀上。
平時,早、晚餐都由向柔準備,但一到假日,他就堅持親自下廚,一邊研究著食譜,一邊在她的指導下,展現「一家之煮」的風範。
三個人之中,最開心的莫過於心心了,因為她的把拔和媽咪很愛跟她玩「捉迷藏」。
這個週末,心心和小威必須接受流感疫苗接種,恰好紀向彤應某私立大學觀光管理系之邀請擔任演講者,只得把小威托給向柔照顧。
厲呈韞開著車,帶著向柔和兩個小傢伙到醫院報到,停妥車後,他很自然地用手輕輕托著她的腰,另一手則牽著心心,那自然親暱的動作,在外人的眼中看來就像一對完美幸福的夫妻。
向柔到櫃檯辦妥掛號手續後,在櫃檯上取了一份流感疫苗的簡章,走向候診區,看到厲呈韞十足耐心地應付兩個傢伙所有古靈精怪的疑難雜症,儼然越來越有好爸爸的架式。
一開始,她多少擔心厲呈韞會不能習慣這樣平凡、瑣碎的家庭生活,畢竟他一個人生活了那麼久。但只要他有心想給女兒一個健全的家庭,她願意耐心地慢慢協助他適應家庭生活。
但事後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對父親這個新角色適合得非常好,簡直是樂在其中,對小孩很有一套,連兩人的感情也超乎她的預期。
他對她的愛一點都不勉強,甚至熱情得讓她有點不好意思……想起今早在浴室發生的一切,她的臉又燒了起來。
「叔叔,你真的是心心的把拔嗎?」小威對厲呈韞充滿好奇心。
「要叫我姨丈,不能叫叔叔。」厲呈韞糾正道,對叔叔這個稱謂很有意見。
他一邊和兩個小朋友閒聊,一邊翻閱著心心的兒童健康手冊,注意到父親的姓名欄上那格空白著。
他不只欠心心一個父親,更欠向柔一個丈夫。雖然他在生活上和感情上負起了責任,但卻忽略了最實際的名分。
看來他不只要加快腳步找到安頓一家三口的房子,還得密集策劃一場足以感動向柔的求婚。
「姨丈,你真的是心心的『超人爹地』嗎?」小威雙手盤在胸前,挑了挑眉問。
「當然是!」心心搶先一步回答,然後鑽進厲呈韞的懷裡,撒嬌道:「把拔,我跟你說喔,小威哥哥說你不是超人,還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公公!」
心心逮到機會,立即告狀。
「我當然是超人啊!」為了不讓心心失望,厲呈韞只得硬著頭皮扮演「超人」的角色。
「你是超人?那你會飛嗎?」小威半信半疑。
「呃……」厲呈韞一時語塞,沒料到現在的小朋友會這麼古靈精怪,幾乎讓他招架不住。
他轉頭望著向柔,期待她的救援,只見她清麗的臉上噙著笑,一副事不關已地研究著手中的疫苗簡介單。
「把拔,你會飛嗎?」心心也提出了問題。
他幹咳了兩聲,帶著一種心虛的口吻說:「超人要換上超人裝才會飛,穿平常的衣服不會飛。」
「喔。」心心似懂非懂地說。
「姨丈,那你什麼時候要換上超人裝?」小威的表情有一絲絲期待。
「對啊,把拔,你什麼時候要換上超人裝?」心心立即附和道。
向柔將臉埋在簡章上,忍不住好奇起他怎麼解決「超人裝」的問題;忽地,她的腦海浮現他穿藍色緊身衣,外罩著紅色內褲的諧趣畫面,忍不住低低地笑著。
「喂!」厲呈韞伸手摟住她的腰,譴責地瞪了她一眼。
這女人置身事外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看起好戲?也太沒良心了吧!
「你什麼時候要換上超人裝?」向柔也跟著兩個小傢伙一起鬧他。
「你不替我解圍也就算了,居然還落井下石!」厲呈韞附在她的她耳畔,忍不住抱怨道:「超人爹地是你編出來的理由,還不快點替我想辦法。」
「我偏不要。」她淘氣地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原來對喜歡的人耍任性、撒嬌,是這麼甜蜜的感覺。
「姨丈……還是你根本就不是超人?!」小威嚴肅地看著他。
「我當然是心心的超人爹地,只是超人都在電話亭裡換裝,這裡又沒有電話亭,所以我暫時不能變身。」厲呈韞急中生智。
她柔瞪了他一眼,這麼荒謬的理由虧他編得出口。
他得意地揚了揚眉,終於擺平小傢伙的難題。
「把拔,小威還說你如果是超人,那大姨丈就是鋼鐵人。」心心又翻起舊帳。
「小威的爸爸是鋼鐵人啊?那改天再叫他來變身給我們看啊!」厲呈韞很壞心地提議道。要他扮超人頂多是犧牲一下「色相」罷了,但要演鋼鐵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平日橫霸的小威,此刻小臉皺成一團,表情悶到爆。
「叫大姨丈變身鋼鐵人給我們看!」心心湊熱鬧地說。
「是誰在呼喚鋼鐵人啊?」一道清朗的男音突兀地插入他們的談話中。
心心認出聲音的主人,率先回過頭,撲進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男人懷裡。
「權叔叔——」心心揚聲大喊。
「小甜心。」權書爾彎下身,一把抱起心心,寵溺地親了親她粉嫩的臉頰。「有沒有想念叔叔啊?」
「沒有。」心心摟住他的肩膀,坦誠道。
「為什麼沒有想權叔叔?」權書爾一邊問道,一邊忙著在一排候診的病患家屬裡找尋那抹令他心儀已久的倩影。
「因為我都在跟把拔玩,沒時間想權叔叔。」心心老實地說。
厲呈韞坐在候診區的長椅上,精利的目光打量著心心和男護士的互動,從兩人親暱的舉動看來,感覺十分熟稔。
看他抱女兒抱得這麼順手,又親得這麼自然,令他頗不是滋味,感覺到父親的地位嚴重受到威脅。
「把拔?」權書爾好奇地說,循著心心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瞧見向柔和一位身穿黑色夾克的男子並肩而坐。
「你好,我是心心的爸爸,厲呈韞。」他微眯起黑眸,帶著較勁意味地審視著眼前高大年輕的男護士。
「你好……」權書爾愣了愣,眼底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一直以為向柔是單親媽媽,再加上心心一直說自己的把拔是「超人爹地」,害他誤以為對方根本不存在於「地球的表面上」。
「呈韞,這位是『聯大醫院』的男護士……權書爾。」向柔隱隱察覺到流動在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連忙緩頰道:「權護士,他叫厲呈韞,是心心的父親。」
「把拔,之前我生病住院的時候,權叔叔買了好多糖果送我。」心心說。
「謝謝你照顧心心。」厲呈韞說。
「這是身為一個護士的職責。」權書爾客套地說。
「權叔叔還有送媽媽很漂亮的玫瑰花喔!很大一束,超香的!」心心持續爆料。
「玫瑰花?」厲呈韞微眯起黑眸。
「阿姨還跟權叔叔去約會。」小威也加入爆料行列。
「約會?」厲呈韞的俊臉沉了下來,原來受威脅的不只是他父親的地位,還包括老公的權益。
「我媽媽還跟阿姨說,權叔叔人很好,又很有愛心,是個很好的對象,值得考慮考慮……」小威學起大人的口吻和姿態。
「其實……那個……我……跟……向柔沒什麼……只是正常朋友間的互動……」權書爾尷尬極了,極力想撇清。
沒追到向柔已經砸了他經營多年的「把妹王」金字招牌,如今又在人家「正牌老公」面前被抖出來,不只面子掛不住,性命也堪憂啊!
「向柔,我還有其他的病人要照顧,先走了。」權書爾完全攔不住兩個小傢伙的嘴巴,所以在厲呈韞發火之前,趕緊把心心塞進向柔的懷裡,隨口找了個理由落跑。
向柔瞥了他的俊臉一眼,這男人臉色這麼難看,該不會在吃醋吧?原來他還是會緊張她啊……
「以後不准你亂收別人送的玫瑰花!」厲呈韞命令道,像在宣示什麼似地,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喔。」她心裡甜滋滋的。
「為什麼不能收玫瑰花?」心心好奇的問。
「因為以後媽咪只能收把拔送她的玫瑰花!」厲呈韞霸道地宣示。
幸好向柔和那位男護士只是朋友間的正常互動,要是有「不正常的互動」,這會兒他的女兒豈不是要喊別人爸爸,而他的女人要叫別人親愛的……
光想到向柔曾答應其他男人的邀約,他就很不是滋味,偏偏他又沒有發火的資格,是他的缺席給了其他人機會。
「還有你。」厲呈韞捏了捏女兒的鼻尖,叮嚀道:「不准吃陌生人送的糖果。」
「為什麼?」心心皺起小臉問道。
「因為你爸爸在吃醋啦!」小威沒好氣地宣告。
「謝謝你的誠實喔!」厲呈韞沒好氣地捏了捏小威的臉頰。
以前他心底只藏著痛,看不見向柔對他的好,如今他才明白,他渴求的幸福一直在身邊。
看來,他得盡快替自己撈個「名分」才行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33:41
第七章
自從在醫院經歷了「男丁格爾」事件之後,讓厲呈韞對兩人的感情有了危機感,尤其從兩個小間諜的口中得知,想追求向柔的男人比自己想像中還多。
甚至還有男人為了向柔而報名她在社區大學開設的插花課程,害得他每個星期六下午都得去教室外坐鎮,宣誓主權。等冬季的插花課程結束後,他便不准她在外面兼課。
對於厲呈韞霸道的行徑,她嘴上抱怨了兩句,但心底卻感到甜蜜無比。
從接受他的告白起,她就決定拋下過去那些為愛所受的苦與怨,不在心底評價他,試探他,而是選擇相信他。
她知道在熾熱濃烈的愛,若沒有好好經營也會被生活上瑣碎的細節、個性上的分歧、無謂的爭執與冷戰給耗光。
他誠懇地提出愛她的請求,她慈悲的接受。
從他的佔有慾、霸道的行徑,還有吃醋的反應,她知道他對她的愛絕不勉強,而是認真地再經營這一段感情。
週末下午,向柔上完最後一堂的插花課後,立即被厲呈韞「綁架」上車。車廂內,厲呈韞打了電話,把心心托給向彤,用的理由教向柔既害羞又無奈。
「什麼叫做『今天我要和我老婆約會,心心就拜託給你了』?」向柔坐在副駕駛座上,輕瞪了厲呈韞一眼,忍不住柔訓他兩句。「你當姐姐那裡是托嬰中心嗎?」
「不把小傢伙托給她,我們怎麼約會?」厲呈韞厚著臉皮說。
「現在是在排擠心心咯?」她凝看著他俊挺的側臉,欣賞起他熟練的開車技術,心裡湧起一絲甜蜜。
以往,要是姐夫開車時,她和女兒總是坐在後座,羨慕起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景象,如今她和心心也能擁有這樣的幸福了。
「糟糕,被你發現了,千萬不要跟小傢伙打小報告。」厲呈韞也配合起她,開起小玩笑。
「那收買我啊!」她俏皮地眨眨眼。
厲呈韞側眸瞟了她可愛的笑臉一眼,兩人宛如回到學生時代,她還是那個可愛、喜歡撒嬌的小女生,與重逢時那個肅著一張臉,成熟世故的向柔有些不同。
他知道是自己的愛,融化了她的防備與心結。
「收買你有什麼問題……」厲呈韞趁著停紅綠燈的空擋,飛快地吻了她的唇。
「這算什麼賄賂?是偷吃豆腐吧!」她紅著臉,輕拍一下他的手臂以示抗議。
驀地,車窗外響起一串口哨聲,向柔側臉望過去,才曉得方才兩人接吻的那幕,全被旁邊的機車騎士給瞧見了。
他很沒良心地朗聲大笑,招來她更多的白眼。
她低著臉,趕緊把車窗搖上來,但曖昧愉悅的氣氛卻充溢在整個車廂內。
他欣賞著她窘紅的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明明她的性子溫柔,也長得可愛,怎麼當年他會把她「漠視」的這麼徹底,喜歡上個性比較冷漠的姐姐向彤呢?
還記得見到她的那一年,她才十五歲,蓄著一頭整齊的中短髮,手裡老是捧著繪本或畫冊,當時向柔在他眼裡就是個「妹妹」。
所以他一直以兄長的姿態和目光看待她,直到多年後,她的告白才喚醒他,讓他意識到那個愛畫畫、愛撒嬌的小女生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可惜當年的他太過年輕,對感情太一廂情願了,平白蹉跎了六年的光陰。
或許是因為錯過,讓他更珍惜現在的美好。
因為她和心心的存在,讓他孤寂的生命豐盈、圓滿了起來。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忽略了週末假日路上壅塞的車潮,來到坐落在公園附近的社區公寓大樓。
厲呈韞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格,率先下車,替她打開車門。
「來這裡幹麼?」她跟著下車,好奇地問道。
「等會兒就知道了。」他牽起她的手,兩人越過馬路,走進一棟雙棟合併的公寓裡。
他朝樓下的管理員打了招呼,接過電梯的感應器和鑰匙,搭電梯直達七樓。
抵達所居樓層後,他拿出鑰匙,打開門,兩人一起走進一間剛裝修完工的房子,放眼望去只有一堵堵白色漆牆,寬大的落地窗,沒有任何傢俱和擺設。
「這裡是……」她抬眸,眼底盈滿問號。
「我們未來的家。」他由身後摟住她,附在她耳畔低語。
「我們的家……」她喃喃地重複著這幾個字,表情有些恍惚,感覺很不可思議。
「我、你和心心,我們三個人的家。」他堅定地說。
她聽了眼眶熱熱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曾經,「家」這個字,對她來說是多麼遙遠的一件事,太過漫長的等待,讓她以為他們之間的愛就這麼結束了。
她根本不敢奢望他會給自己和心心一個家。
她眼眶一紅,淚水就這麼溢出眼睫。
「怎麼了?不喜歡嗎?」厲呈韞扳過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黑湛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她哽咽,搖搖頭。
「那為什麼要哭呢?」他用指腹輕輕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雙手環在他的腰,感受著他的體溫。「這幾個月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切美好的不可思議……」
「向柔……」他心疼地揉撫著她的背心。
「其實每天早上醒來,我都好怕你不見,好怕現在所發生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在做夢。」她聲音低低的,坦白內心的恐懼與不安全感。
「我更怕自己習慣了你的存在之後,要是你說要走,我還能像當年一樣勇敢地放手嗎……」
她哽咽的告白,教厲呈韞聽了既心酸又心疼。
他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他的這幾年,她究竟是怎麼撐過來的?若不是她對他的愛夠堅定,他能擁有眼前這些幸福嗎?
「傻瓜,誰叫你想這些的……」他捧起她的臉,堅定地承諾著。「這輩子,我哪裡都不回去,只會留在你和心心的身邊。」
「真的嗎?」她眨了眨淚眼。
「當然是真的。」他執起她得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我會一直待在你的身邊,陪你慢慢變老,直到變成一個滿臉佈滿皺紋、拄著枴杖的老公公。」
「那你會永遠都像現在這樣愛我嗎?」她忍不住追問。
他皺了一下眉,為難地說:「恐怕不行。」
「為什麼?」他的坦白,又把她剛止住的淚水再度逼了出來。
「因為我只會越來越愛你,永遠都會比昨天的昨天更愛你。」他用充滿感情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深情地承諾著。
「厲呈韞,你真的很壞,就只會欺負我……」她嬌嗔著,輕捶一下他的肩頭以示懲罰,但一顆心卻像沾了蜜般,甜到心坎裡。
她相信他對她的承諾,因為從告白的那一天起,她就感覺到他對兩人感情的用心,不斷地付出,努力地討好她。
「為了讓你感覺到我的愛,我每天都會證明一次……」他嘴角噙著笑,但眼神卻很深情。
「你要怎麼證明?」她一臉期待的表情。
他俯下臉,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她在他的吻裡感受到他濃烈真切的情感,沒有一絲絲的勉強,只有滿滿的熱情,直到兩人快不能呼吸時,他才滿足地鬆開她的唇。
「這樣的證明喜歡嗎?」他微笑地望著她緋紅的臉蛋。
「每天都證明一次?」她試探地問。
「對。」他點頭。
「可以不要嗎?」她垮下臉,表情有點哀怨。
「為什麼不要?」他納悶。
「因為我不想到老了還跟你這樣接吻,要是不小心吻到你的假牙怎麼辦?」她學起他方才惡作劇的口吻,鬧著他。
「假牙?!」厲呈韞朗聲大笑。
兩人的腦海一起浮現他們變成老公公、老婆婆,頭髮斑白,臉上都爬滿皺紋拄著枴杖在公園散步的畫面。
也許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們對彼此的激情會褪去,也不再有熱吻對方的渴望,但他們卻更篤定地相信,在時間的淬煉下,他們的愛會昇華成更堅定的親情。
「不要再鬧了,一起來參觀我們的房子吧!」厲呈韞斂起笑聲,牽起她的手,在屋子裡逛了起來。
「明明就是你在鬧我。」她嬌嗔道。
兩人在四十坪的房子裡兜繞了一圈,他為她解說自己心目中家的形象,和空間運用的計畫。
「這裡是客廳、這邊是兒童房兼心心的書房……」厲呈韞邊比劃邊說著。
「心心要是知道自己的新房間這麼大,一定很高興,可惜她又不愛自己一個人睡覺。」她隨口說道。
「不愛自己一個人睡也不行,要讓她適應在自己的房間睡覺。」他沉聲道,實在受夠了女兒的睡癖,跟他搶被子就算了,還搶老婆。
「又要排擠女兒了?」她調侃道。
「誰叫她一直擋在我們中間,妨礙我們『辦事』。」他忍不住抱怨道。
別人家若有個五歲的女兒,可能已經進入「老夫老妻」的程度,但他們的戀愛模式與別人不同,現在還處於「熱戀期」。
每天晚上多個「電燈泡」夾在中間,不只煞風景,還很「滅火」,害的兩人想溫存的時候,,都得排除萬難,善用時間與地點。
「厲呈韞,你夠了喔!」她紅著臉,低斥道。
「不鬧你了,帶你去看我們的房間。」他摟著她的腰,走到主臥室,接著又參觀了廚房,書房等空間。
「這個地方的視野最好,我想把它當作畫室。」厲呈韞說。
「畫室?」她輕愣了一下。
「我記得你在大學時期是主修美術,我一直覺得你很有繪畫的天分,不應該就這樣放棄了。」他執起她得手,疼惜地說道。
他知道為了生活和心心,她的人生捨棄了許多,現在他要一一替他把割捨下的夢想找回來。
「不管是繪畫或是花藝設計,都是我的興趣之一,我並不覺得委屈。」她微笑道。不想再讓他有任何的歉疚感。
「總之,我們的家就全權交給你設計。」他把手中的鑰匙交遞到她的手裡。
她垂眸,望著放置在手心上的那把鑰匙,心裡有許多感觸。
那一年,他也曾把家裡的鑰匙交給她,讓她能自由來去地進出她的公寓,但卻進不了他的心中。
而現在,她終於有了一把可以開啟他心房的鑰匙,再也不會被地擋在心門之外了……
耶誕節過後,緊接著就是農曆新年的到來,向柔和心心把放置在客廳一角的聖誕樹和飾品一一收起來,改放在喜氣洋洋的金元寶和春聯。
按照以往的慣例,每年的除夕她都會帶著心心去姐姐和姐夫家吃年夜飯,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多了厲呈韞的加入。
九點多吃完年夜飯,厲呈韞開著車帶她們回來,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心心了,因為她不只等到她的超人爹地回家,還收到了很多個大紅包。
而且,她的超人爹地還承諾,只要她每天晚上九點準時回自己的房間睡覺,那麼隔天早上都可以領到一個紅包,所以回到家沒多久,她就乖乖地回房睡覺了。
向柔哄心心上床睡覺後,輕悄地帶上房門,來到客廳。
「心心睡著了嗎?」厲呈韞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
「紅包的魅力那麼大,她能不睡嗎?」她輕睨了他一眼。
「誰叫女兒這麼黏你。」他笑的一臉得意。
她將手伸到他的面前,也學起心心向他索取紅包。「我的咧?」
「什麼?」他裝傻。
「恭喜發財,快把紅包交出來!」她甜甜地威脅到,一副不拿到紅包不甘休的表情。
「真的要跟我拿紅包?」他眼底掠過一抹狡黠的凜光。
「當然。」她點點頭,理直氣壯地說:「你比我大,一定要包紅包給我的。」
「我的紅包是不准退還的喔!」他撈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紅包交遞到她的手上。
「才不會還你列!」她輕笑道,小心地把它收進口袋裡。
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紅包,她根本不在乎裡面放了幾張鈔票,在意的是它的意義,是他留給他的紀念。
「不打開來看看嗎?」他提醒道。
「好啊!」她又從口袋裡取了出來,打開封口,裡面並沒有任何紙鈔,而是放了一枚戒指。
她望著擺放在手心裡的戒指,心悸的說不出話來。
「向柔,嫁給我好嗎?」他從沙發上起身,屈膝半跪在地毯上,邃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她吶吶的說。目光閃爛,忍不住回想起來很多年前,曾經在他的口袋裡發現一枚不屬於她的戒指。
當時的她,看著那枚戒指,既心碎又心痛,還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擁有他的愛。
「我知道這樣的求婚儀式一點都不浪漫,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嫁給我,給我們的故事一個圓滿的結局。」他真摯地懇求著。
「我們的故事……」她重複著他的話。
終於,她再也不是他人生裡的一幕風景,而是成為一個可以陪他寫完生命歷程的伴侶了。
「你是我的人生。」他湛黑的眼眸充滿感情,溫柔地祈求道:「讓我為你戴上戒指好嗎?」
「如果你把戒指戴上了,就要一輩子負擔我的人生,你要考慮清楚。」她既期待他提出的誓約,但又擔心他後悔。
「我會愛你,會負起你的人生,直到你失去呼吸為止。」他堅定地許下承諾。
她眼眶紅了起來,感動的淚水溢出眼睫。
「嫁給我好嗎?」
「我願意。」她點頭。
「雖然我的求婚儀式太簡單了,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浪漫又溫馨的婚禮。」他把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她望著無名指上那顆燦亮的鑽石,閃耀著屬於他們的幸福光輝,承載著他們要幸福一輩子的誓言。
「那我們要怎麼跟心心解釋,把拔和媽媽現在才要結婚?」她光想到要應付女兒一堆古靈精怪的問題就頭疼。
「就說……因為我們太想要她當花童了,所以才會拖到現在才要結婚。」他站起身,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驚呼一聲,連忙摟住他的脖子,柔斥道:「你幹麼啊?嚇了我一大跳!」
「當然是要共度新婚之夜啊!」他低低地笑著,抱著她走往房間。
「你才剛求婚欸!」她紅著臉,提醒他。
「反正我們的戀愛順序一直跟別人不一樣。」他兩手抱著她,用身體推開臥室的房門,還不忘提醒她。「幫忙把門鎖上。」
「你喔……」她嬌睨了他一眼,輕彈了下他的額頭,但還是很配合地騰出一隻手把門鎖上。
「不鎖上門,要是女兒突然闖進來,你要怎麼跟她解釋我們的行為?」他將她平放在雙人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還是你要這麼早就幫她上健康教育?」
「……」她紅著臉,完全答不出來。
「算了,我們還是先來上我們兩個人的健康教育,她的問題我們十年後再來煩惱……」他俯下身,吻住她微啟的紅唇,給了她一個又濕又熱的深吻,激切地與她的唇齒糾纏著,吞噬她芳甜的呼息。
他反覆地再她的唇上廝磨,像在品嚐一顆誘人的蜜糖,火熱的舌滑入她的唇齒間,盡情地與她嬉戲,親暱地愛撫,貪婪地汲取她的味道。
他離開她的唇,手指輕輕地撥開她額前的髮絲,深邃的眼眸凝睇她清雅秀氣的五官,然後俯下身,輕吻她細緻的眉毛、輕閉的眼睫、挺直的鼻樑、紅潤的嘴唇,無數個細碎的輕吻猶如雨滴般,點點滴滴地落在她的臉上,滋潤了她寂寞的心窩。
他一路啄吻、允吸著她線條優美的頸項,挑逗著她的每一處敏感地帶。
隨著他逐漸熱情又大膽的舉止,她感覺彷彿有一股電流透過他的唇齒在她的身上流竄著,令她全身發熱,宛若有一群蝴蝶在她的腹間飛舞。
他俐落地脫去她的衣物,緊接著是內衣,慢條斯理地含吮住她胸前那抹殷紅的蓓蕾,舌尖頑皮地廝磨、舔食者,隨著他溫柔又狂野的舉措,在她身體旋起一股全然陌生的快感。
她輕輕地合上眼睫,感受著他一波又一波的挑請動作,感覺到他的吻沿著她挺立的蓓蕾滑向她敏感的側腰、凹陷小巧的肚臍,最後來到她平坦的小腹間……
他起身,撤掉身上多餘的衣褲,暈黃的燈光映照在他結實平滑的胸膛上,勾勒出他充滿陽剛的肌肉線條。
濃烈的情動氣息飄散在空氣裡,每個呼吸都摻雜了許多曖昧的訊息,讓她的身體暈眩發熱,水亮的瞳眸氤氳迷濛,情慾上的刺激,讓她白皙的臉頰暈染上一層明媚的緋紅,引誘著他的心。
他俯身,堅實勁黑的身軀偎向她柔軟雪白的嬌軀,兩人親密地貼熨著,他愛憐地輕吻她的耳垂。
她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雙手攀住他的頸項,撫摸著他的黑髮,放軟全身,縱容自己去感受他的熱情。
「向柔,我愛你……」他低沉的嗓音含著濃烈的渴望。
「我也愛你……」她勾住她的頸間,柔聲地回應。
得到她的溫柔鼓舞后,他含住她的唇,在情慾激湧到最高點時,緊繃熾熱的陽剛抵入她濕暖的柔徑。
隨著他每一次的律動,在她體內喧起一波熾熱又甜蜜的漩渦,如蜜又如火的感覺席捲了她的感官,令她完全陷入情慾的迷霧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42:12
第八章
新年假期結束後,厲呈韞被總公司派往美國參加全球電子科技研討會,除了在會議中聽取專題論文報告之外,還要代表總公司進行海外市場考察,預計在美國停留二至三週的時間。
這是兩人復合以來,分開最長的一段時間,即便厲呈韞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商務出差,但向柔還是很不放心,不僅替他打點好行李,準備各種應急的成藥等,還帶著心心來送行。
「心心,來親把拔一下。」厲呈韞蹲下身,把臉湊到心心的面前。
心心摟著他的脖子,在他有臉畔印上一個吻,撒嬌地說:「把拔,我會想你的。」
「要聽媽咪的話,知道嗎?」他摸摸她的臉,叮嚀道。
「我知道。」心心點點頭,又問道:「把拔,你要去美國打很久的壞人嗎?」
「打壞人?」厲呈韞一頭霧水。
「超人爹地的任務就是維護世界和平,所以你去美國就是要打壞人,保護好人啊!」心心又發揮豐富的想像力。
厲呈韞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抬眸望著向柔,忍不住抱怨道:「拜託,不要再跟女兒講那麼多奇幻故事了。」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真的是FBI聯邦調查局的探員,要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呢!
向柔笑了笑,完全不理會他抗議的眼色,還自把難題丟回給他自己解決。
「心心,把拔現在要專心當你的爹地,不當超人了,所以我只會保護你和媽咪,不會去管宇宙和平的事。」厲呈韞耐著性子說。「所以把拔現在去美國是要去工作,要賺錢給心心買禮物的。」
「喔。」心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世界和平怎麼辦?」
「就……交給鋼鐵人吧!」厲呈韞頓了一下,決定把難題丟給另一個男人。
向柔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俊不禁。
「總之,你要乖乖聽媽咪的話,知道嗎?」厲呈韞趕緊結束宇宙和平的話題,忍不住又叮嚀了幾句。
「好。」心心點點頭。
「還要幫把拔照顧媽咪,不能讓壞人接近媽咪,尤其是醫院裡的那個權叔叔。」他意有所指。
儘管權書雨在追向柔的過程中,碰了幾次釘子之後早已放棄了,但還是被厲呈韞視為「隱藏版情敵」。
「你不要對心心亂說話,搞不好她下次遇到權護士又一字不漏地轉述出去。」向柔連忙提醒道。
這年紀的小朋友不僅學習力很強,連模仿能力都不容小瞧,光看她和小威一搭一唱就知道後果有多可怕,根本可以組成「小間諜二人組」。
「是的,老婆大人。」厲呈韞笑望著她。
「誰是你的老婆大人,會不會叫太快了?」她細聲地嘀咕,但眉梢眼底都因為他那句老婆大人而染了笑意。
「我已經跟公司提出婚假,等我出差回來,交妥報告後,有將近一個月的假期,到時候我們一起到小島結婚。」厲呈韞原本想從美國回來之後再給她一個浪漫的驚喜,最近還是選擇先公佈自己的計畫。
「什麼是結婚?」心心又不甘寂寞地插嘴發問。
「結婚就是媽咪要當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厲呈韞摸了摸女兒的頭,一雙充滿感情的黑眸始終停留在向柔的身上。
「嗯。」向柔甜蜜地點點頭,握著他厚實的大手,捨不得放開。
這幾月的生活太過濃情密意了,如今要跟他分開半個多月,實在有點不習慣,他還沒有登機,她已經開始想念起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了。
「媽咪要當新娘,那我要當什麼?」心心好奇地問道。
「當全世界最可愛的小花童啊!」厲呈韞早已替她安排好角色了。
「YA!我要當花童!」心心拍手叫好。
「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按時吃飯,不要太常熬夜,有空別忘了打電話回來。」向柔細心叮嚀著,眼睛閃爍著不捨的淚光。
「我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的。」他眼色溫暖,承諾著。
「記得要想我。」她踮起腳尖,附在他的耳畔低聲地說。
他索性勾著她的脖子,吻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深情又熾熱的吻。
他們顧不得機場內熙來攘往的人潮,顧不得女兒好奇的目光,放肆地親吻著,只為了用最直接、最親密的方式,表達內心的情感與不捨。
她深深地回吻他,舌尖品嚐著他唇裡迷人的氣味,感受著他對自己的熱情與眷戀。
一吻結束,他們摟著彼此,捨不得放開對方,要不是一旁的心心搗著眼睛,一直喊著「羞羞羞……」,兩人恐怕還會持續這個吻。
「向柔,我要登機了,一下機我就會打電話給你。」他捧起她的臉,望著她被自己吻腫的唇,眼底漾起滿足的笑意。
「好。」她點點頭,依戀不捨地勾住他的手指,不願放開。
「小甜心,媽咪交給你照顧嘍!」他摸了摸女兒的頭。
「好!」心心用力地點點頭。
大廳內傳來一陣陣催促旅客登機的廣播聲,厲呈韞拎起行李,邁開沉穩的步伐,走進出境室。
對厲呈韞來說,這次的離別與過去來說是截然不同的,因為身後有著愛他的妻子和女兒在等待他。
他不再是個孤單的個體,內心也不再感到空虛,終於明白自己的生命意義讓身後兩個愛他的人幸福。
向柔是他的人生。
心心是兩人愛的延續,故事的續曲。
半個月後,一架來自美國的班機飛抵桃園國際機場。
暗夜的天際下著滂沱大雨,厲呈韞穿著灰色風衣,拎著行李,踏出機場大廳後,立即招了輛計程車,前往「聯大醫院」。
他聽著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想起女兒在電話那端無無助的哭聲,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至今他仍然有些不明白。
他取出手機,望著小巧的螢幕上,紀向彤傳來的簡訊——
向柔病危,昏迷不醒,速回!
這幾個醒目的字句,幾乎快撕裂了他的心。
明明半個月前,他還帶著她滿滿的愛,飛往美國出差,儘管兩地時差讓他們生活步調不同,但兩人依然會找時間通電話,關心彼此的生活。
他從電話裡得知向柔身體有點不舒服,她一直以為是尋常的感冒,畢竟她在飯店工作,常常必須出入公共場合,現在流感又盛行,所以他也沒多加留意,只叮嚀她要記得看醫生。
沒想到,幾天後卻接到紀向彤的簡訊,得知向柔昏迷住進醫院,但礙於手邊的研討會議和幾個合作案簽約,所以拖至今天才返國。
他伸出顫抖的指尖,按下向彤的手機號碼——
「向彤,我現在人在計程車上,大約再二十分鐘會到醫院……是……好……我們在醫院裡見……謝謝。」
他簡短地結束通話。
二十分鐘後,計程車抵達「聯大醫院」門口,他付了車資,拎著行李匆匆地走入醫院大廳內,搭乘電梯,到達三樓的病房。
「向彤!」厲呈韞在長廊上認出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即倉皇地奔上前,焦急地追問道:「向柔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現在人在加護病房裡。」向彤一臉疲憊地說。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突然昏迷?」厲呈韞急得快瘋掉了。
「我約了主治醫生,他會跟你解說詳細的病情。」向彤與他一起來到櫃檯,央求值班護士幫忙傳呼醫生。
「心心呢?她人在哪裡?」厲呈韞又追問道。
「她現在住在我家,克仰會照顧她。」向彤說。
十分鐘後,厲呈韞穿著無菌與腦科醫生一起進入加護病房內。
厲呈韞驚愕的目光怔怔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人,很難相信眼前這個臉色蒼白,身體贏弱,身上還裝置著好向條線路連接儀器觀察她的生命跡象的人,是向柔。
他幾乎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前幾天兩人才通過越洋電話,半個月前她才濃情密意地抱住他,如今卻連知覺都沒有。
「醫生,我的妻子她……怎麼會這樣……」厲呈韞眼眶一熱,鼻頭匯聚著酸楚,聲音幾乎都梗在喉間了。
「紀小姐她得了一種極為罕見的疾病,叫做『單純皰疹病毒性腦炎』,它是因為單純皰疹病毒引起中樞神經系統的病毒感染疾病,是非流行性病毒腦炎中常見的一種病毒。」梁醫生儘量淺白的解釋病人的狀況。
「這種病症初期會有頭痛、發燒等症狀,一般民眾常會誤以為是感冒,因為這種病情常在數日內快速惡化,多數病人會有意識障礙,隨著病情加重會陷入昏睡、昏迷的狀態。」梁醫生繼續說著。
厲呈韞望著她蒼白的病容,心疼得說不出話,眼眶裡盈聚著淚水。
「因為紀小姐曾有癲癇的症狀發生,所以我們替她施打了一些藥劑,讓她的身體停止抽搐,這樣會讓病人舒服一點,減緩她的病痛。」梁醫生又說道。
「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厲呈韞的神色既焦慮又無助,簡直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
「這個我也不敢跟你保證,未來我們會再觀察幾天,如果情況有改善的話,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至於照顧病患的一些細節,我會讓護士來協助你。」梁醫生坦白說道。
「謝謝醫生。」厲呈韞哽咽地說。
「為了避免病患受到感染,所以我們每次安排探病的時間為半個小時……」梁醫生看了看手錶。「厲先生,我還約了其他病患家屬解說病情,就先跟你談到這裡,未來對紀小姐的病況還有什麼不瞭解的,查房的時候可以問我。」
「謝謝您,醫生。」厲呈韞說著。
送走梁醫生後,厲呈韞定定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向柔,胸口一窒,心痛得彷彿快要裂開來了,眼底再也隱忍不住悲傷,溫熱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萬萬沒有想到,才隔半個月,見到的會是這樣的景象,更無法想像要是推動向柔,他和心心該怎麼辦?
「向柔,你聽見我說話了嗎?」厲呈韞憂傷至極,要是自己沒有出差遠行,一直陪在她的身旁,是不是就能及早發現她身體的異狀呢?
「你還記得我對你的承諾嗎?你是我的人生,我答應過要負擔你一輩子,不管疾病或痛苦都會陪著你的……不要怕……我就在你的身旁……」厲呈韞的臉上爬滿淚水。
自從年少時失去雙親後,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陪伴,一個人活得孤獨,活得寂寞,即使有能力為自己買間房屋,但卻感覺不到歸屬感。
直到遇到向柔和心心,他才再次擁有家的感覺,才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孑然一生。
「我有告訴過你,我愛你嗎?我……很愛你和心心,如果沒有你,我的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了……所以你不能拋下我和心心……」他簡直泣不成聲,雙手痛苦地交握著。
他疲累地癱坐在椅子上,內心佈滿恐懼,害怕自己會失去向柔。
他們相愛的時間太短了,短到還不足夠寫完屬於他們的故事,他還有想要陪她慢慢變老的承諾,他不容許她就這樣拋下他……
自從向柔發病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月,她依然陷入昏睡狀態,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但身體的病況已逐漸好轉,由加護病房移至普通病房。
厲呈韞向公司請了長假,負起照顧向柔和女兒的責任,每天早上,他會陪女兒吃完早餐,然後送她上學,再到醫院探視向柔。
一早,他如同以往一樣,叫女兒起床,替她換上衣服。
「心心,爸拔跟你說過,鈕釦要從領子這邊的第一顆扣起來,然後再一顆一顆地往下扣。」厲呈韞坐在床沿,替心心穿上襯衫,教她扣起鈕釦。
「以前媽咪都會替我扣鈕子……」心心皺著小臉,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但是媽咪現在太累了,她在睡覺,所以心心要學習照顧自己。」厲呈韞隱忍著心中的悲傷,開始教起女兒簡單的生活能力。
「喔。」心心點點頭,照著厲呈韞的方法,笨拙地把鈕子。
「心心好厲害,媽咪如果知道你學會扣鈕釦了,還會自己穿衣服的話,一定很開心。」厲呈韞讚美起女兒,但悲傷的眼眸卻沒有一絲喜悅。
「把拔,那我是不是也要學會自己綁頭髮……以前媽咪都會幫我綁辮子……」心心問道。
「把拔會幫你啊!」厲呈韞拿起梳子,輕柔地梳起女兒細柔的長髮,以不太熟練的手法替她紮了兩條長長的髮辮。
「但是人家比較想要媽咪幫我……」心心低著頭,圓亮的眼睛蘊起淚光,抽抽噎噎地說:「把拔,媽咪是不是不要心心了?要不然為什麼每次我們去醫院看她,她都閉著眼睛不跟我說話……」
「心心,把拔不是說過了嗎?因為媽咪太累了,她想睡覺……」他安慰著女兒。
其實他比心心還要恐懼,害怕向柔要是永遠醒不過來,那他該怎麼辦?
曾經,他內心有著一個巨大又空洞的蒼白,是向柔的愛一點一點地溫暖他,填滿他生命的空缺。
如今,他的心彷彿又破了一個大洞,沒有她,他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活力,活得像一塊沉默的。
「可是把拔睡覺時,我一叫你,你就會醒過來了,為什麼媽咪睡覺都叫不起來?」心心哽咽地說。
「因為媽咪是睡美人,睡美人都要睡很久。」他深吸口氣,隱忍心中的痛楚,安慰著女兒。
以前他很不能理解為什麼向柔會把遠行的他擬化成「超人爹地」,如今他才明白,原來生命中有太多苦痛與折磨,必須用童話的語言來包裝現實的殘酷。
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只要王子的一個吻,就能吻醒她。
而他生命裡的睡美人,他該用什麼方法喚醒她呢?
「可是人家會想媽咪,我不要她睡那麼久……」心心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哭著說。
「心心,我也很想媽咪……」他愛憐地親吻女兒的髮心。
他也跟心心一樣,想念她溫暖的笑容,想念她撒嬌的姿態,想念她害羞臉紅的表情,想念她祝親吻他時全然的熱情,想念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
他不要所有的想念全變成了回憶,那對他們來說,太殘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42:27
尾聲
厲呈韞如同以往般,送心心上學後,在花市裡買了一束玫瑰花,開著車來到向柔的病房,將玫瑰花插在水瓶裡後,又扭開床頭的收音機,播放著她最愛的一位女歌手Sarah MeLachlan演唱的一首英文歌《Angel》。
起初,厲呈韞對這首歌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但他留意到只要向柔在插花或畫設計圖時,很常播放這首歌曲,於是他開始注意起歌詞。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天使的話,那麼向柔就是他的天使,將他自孤寂的過去,救贖了出來,讓他重新感受到家的溫暖。
靜謐的房間迴蕩著女歌手空靈的悅耳歌聲,他到浴室取來一盆水,細心地擦試著她的臉和手,如同以往般報告起他和心心一天的生活。
「今天我們的女兒已經學會扣鈕釦了,還學會穿鞋子……」厲呈韞開始習慣這樣自言自語的方式,彷彿她在跟他對話。
「我跟心心說你是我的睡美人……」厲呈韞牽起她的手,凝看著她纖細的手指,無名指上還留著戴過戒指的痕跡,讓他想起兩人那場籌辦到一半的婚禮。
在飛往美國出差前,他已經在百里島預訂了一場海難婚禮,沒想到因為向柔的病,所有的計畫都擱置了下來,連他的人生幾乎也停頓下來。
他辦妥了留職停薪,把全副心力用在照顧她和心心上。
「向柔,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只要王子一個吻就能醒過來……」他低沉的嗓音含著濃濃的哀傷。「而我的睡美人,要我怎麼做才願意醒過來呢?」
「是不是過去我拋下你和心心,讓你過得太累了,所以你在跟我耍任性,想要一次睡個夠,讓我嘗嘗當超級奶爸的生活呢?」他自說自話。「我跟你說,就算你累了,想睡覺,睡了一個月也應該夠了吧……」
「哪有要當新娘的人,這麼偷懶,居然賴了一個月的床,難道你不想起來穿上美美的婚紗嗎?不想拍婚紗照了嗎?不想跟我去度蜜月了嗎?」厲呈韞愈說愈難過,最後連聲音都哽嚥了起來。
他多害怕她要是這樣沉睡不起,那他該怎麼辦呢?
每天,他都在床邊輪播著她愛聽的音樂,有時候播放著他和心心合唱的歌曲,兩個五音不全的人,唱起情歌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你答應過我,要跟我結婚的,不能說話不算數,要是你再這樣睡下去,要我一個人怎麼去結婚……」他俯身,親吻著她的指節。
「還有,我們的房子才佈置到一半,你答應過要負起設計的責任,要我陪你去挑傢俱,怎麼可以偷懶,把這些工作都留給我……」他痛苦地把臉埋在她的手上。
朦朧中,向柔感覺到自己昏睡了很久很久,她一直聽到有人在她的耳畔低語,隨著那些說話的聲音,腦海裡飛掠過許多片段……有他、帶她到公園教她騎腳踏車的畫面,兩人一起被困在停電的電梯裡、一起在麥當勞吃著薯條,喝著可樂,一邊演算著數學題型,她在飯店那一晚對他溫柔的告白、他在除夕夜對她的深情求婚、他們一家三口一起逛街買傢俱,心心和他兩個人還試坐一張又一張的新沙發,他陪著心心試躺過一張又一張的兒童床……
所有的畫面彷彿一部快轉的電影,一幕一幕地翻掠過她的面前,彷彿有人每天都在耳邊替她溫習她人生最快樂,最幸福的片段。
她很想睜開眼睛,張開嘴巴,回應些什麼,但身體好重,眼皮好沉,她好困好困,怎麼也使不出力量。
驀地,一道低沉哀傷的嗓音緊緊揪住她的心,讓她萬分不捨,感覺到臉頰濕漉的,彷彿有人把淚水滴落在她的臉上。
她很想很想伸手拭去那個人的淚水,好想好想安慰他,叫他別難過……
「向柔?!」厲呈韞感覺到她的手指動了動,立刻激動地唸著她的名字。
她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慢慢凝聚起焦距。
「向柔……」厲呈韞握緊她的手,輕喊道,直到確定她睜開眼睛,才發現這一切不是她的幻覺,她真的清醒過來了!
「我……怎麼了……」她喉嚨乾澀的張口說道。
「你生病了,記得嗎?」他提醒她。
「生病……我只是感冒發燒,需要住院嗎?」她的意識有些混亂,只記得自己在夜裡發了高燒,剩下的記憶全然空白。
「老天……如果你只是發高燒,我和心心就不用掉這麼多眼淚了……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們有多相信你……」厲呈韞用力地摟住她。
「昏迷?」她眨了眨眼。
「你整整昏迷了一個月。」
「一個月?!」她驚呼道,只記得自己睡了一覺,沒想到竟過了一個月,「那我們的婚禮怎麼辦?」
「你再不起來,我真的要娶別人了。」他忍不住威脅道。
「你敢!?」她柔瞪了他一眼。
「當然不敢。」他朗笑著。
厲呈韞陪她窩坐在病床上,一一向她陳述著這一個月裡發生的事情,在這不算溫長的日子裡,他歷經了生命的極苦與極甜,更真切地瞭解到擁有的美好。
一個月後
百里島
金色的陽光映射在蔚藍的海面上,泛著粼粼波光,沁涼的海風輕輕拂起,白色的沙灘上架設了一個用玫瑰花佈置布成的巨型愛心。
鋪著魄桌巾上放闃香檳、蛋糕及各式的餐點,四周都鋪滿了香檳色的玫瑰花,空氣中飄散著海水的味道和玫瑰花的香氣。
長毯上,小威和心心穿著花童裝,手裡拿著花籃,撒著玫瑰花瓣,迎接新郎和新娘的到來。
厲呈韞穿著一襲白色西裝,俊挺的臉上噙著淡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帶著濃濃的深情,凝視著新娘。
而新娘則穿著一襲浪漫的白色禮服,斜肩的設計露出線條優美的肩膀和性感的鎖骨,合身的剪裁視出她嬌嫩有致的身形,宛如從故事裡走出的睡美人。
他們正在當地牧師的證婚下,和姊姊向彤、姊夫韓克仰的祝福下,舉行一場充滿異國風情的婚禮。
牧師站在台上,開始宣讀誓詞。
「厲呈韞,你願意接受紀向柔作為你的妻子,與她同度神聖的婚姻生活嗎?」牧師詢問著。
「我願意。」他用深情的目光望著向柔,以堅定肯誠懇的口吻說著。
兩人歷經了六年的分離,克服了病痛的威脅,終於讓這顆愛情的種子,結出婚姻的花朵。
「紀向柔,你願厲呈韞作為你的丈夫,與他一生相愛,苦樂與共嗎?」
「我願意。」她抬起清麗的小臉,眼底盈滿甜蜜的笑意。
「現在讓新郎、新娘交換信物。」牧師說。
他取出一枚銀色鑽石戒指,套入她的手裡。
她也取出一枚相同款式的銀戒戴進他修長的手指中。
「願這對戒指成為你們終生相愛、永結同心的信物。」牧師見證兩人交換結婚信物後,宣讀婚禮完成。
兩人在牧師和樂師的見證之下,完成了一場浪漫的婚禮。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凝視著她笑得一臉甜蜜的臉龐。
「我愛你。」
「我愛你。」
兩人額頭抵額頭,深深地凝視彼此,深情地一吻。
「祝把拔、媽咪,結婚快樂——」
「祝姨丈、阿姨,結婚快樂——」
兩個小傢伙開心地大喊著。
聽著浪漫的樂曲,厲呈韞摟著向柔的腰,翩然起舞,為他們未來的人生揭起幸福的序幕……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15 07:42:58
後記
艾蜜莉
尚未寫完的故事,就像一顆沒有治療的蛀牙,老是戀在那兒,會教人分心。
如今,終於把這顆蛀掉的牙齒處理完了。
《非愛勿婚》寫的是《遊戲婚姻》裡面一對配角的故事,兩本書之間整整差了十個月,隔得真夠久的。
一開始,我真的打算寫一本有點「虐」、有些哀傷的小說,不過真的動筆的時候,發現那根本不是我擅長的風格。
如果有人以為這是一本很揪心的故事,那純粹是錯覺,它一點都不虐啊!
談談故事裡的角色,裡面兩個小傢伙心心和小威的原型,來自於親戚裡一個五歲的小男孩,我替他取了一個很機車的綽號,叫SPY,因為他愛爆料的個性,真的和書中兩個小傢伙一模一樣。
書中所提到的女主角生病的橋段,是為了貫徹——愛情是生命最美麗的學習。
因為這句話,所以安排了一場病,讓男主角和心心學習在愛裡變得更堅強、更勇敢。
戀愛也許是兩人的甜蜜小事,但婚姻緊緊連著的卻是兩個人的人生,既然給予承諾,就要勇於負擔起對方的人生。國為生命不會只有甜,一定也會有苦的時候。
至於書中女主角經歷的病痛,來自於我的朋友。
Dear S:
春天來了,
寫本小說都被編輯說比阿婆生孩子還慢的人,都把稿子給擠出來了,
你怎麼還不起床呢?
不要再貪睡了,快點起床喔!
你已經錯過了櫻花綻放的季節,不要再錯過其他的花季了,快點醒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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