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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琳]寵你一輩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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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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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2 16:37:29
標題:
[紫琳]寵你一輩子[全文完]
寵你一輩子
作者:紫琳
內容簡介
一襲純白素淨的結婚禮服乍然出現在污黑、雜亂的修車廠門口,新娘拎著弄髒的裙襬,顫巍巍地走進修車廠,輕啟櫻唇。
「直彥,是你嗎?」她的聲音簌簌地抖著。「你,願意娶我嗎?」方可人輕聲地問著,不等他回答,食指點上他的唇,溫柔笑道:「我願意……」
耿直彥卻故意咧開不羈的笑,嘲笑著說:「妳還不死心?妳這打扮……是來跟我求婚的嗎?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方可人的淚水馬上奪眶而出,唇畔卻噙著笑。她是不會被他惡劣的態度擊倒的,她絕不會落荒而逃!
她明明看見他眼底的感情,為什麼他要表現出很厭惡她的樣子?她雖然不懂,但她不會放棄的。因為她想走入他的心裡、想陪著他、想用她的愛去撫平他的寂寞……想找到獨屬於他倆的未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37:50
楔子
一襲純白素淨的結婚禮服乍然出現在汙黑、雜亂的修車廠門口,幾名修車工人先是詫異地瞪著急喘不休的新娘後,再順著新娘含淚的視線望向毫無所覺地埋頭工作的耿直彥……
新娘拎著弄髒的裙襬,顫巍巍地走進修車廠,輕啓櫻唇。
「是你嗎?」她的聲音簌簌地抖著。「直彥,是你嗎?」
耿直彥身子一僵,回過身……
「可人……」他先望住她的眼,隨後才瞧見她的新娘禮服。
震驚的情緒不過只一秒就消失無蹤,耿直彥隨即咧開不羁的笑,嘲笑著說:「妳還不死心?這打扮……是來跟我求婚的嗎?」
「如果我說是呢?你會答應嗎?」她柔情萬千卻輕聲地問著。
「今天可不是愚人節。」他強迫自己別開眼。
方可人的淚水奪眶而出,唇畔卻噙著笑。「我的確是來求婚的,耿直彥,你願意娶我嗎?」
飛揚的劍眉挑起,眼眸中閃過驚愕,耿直彥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別開玩笑了!」
「直彥……」
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任由淚水不斷奔流。
「妳走吧!我無福消受!」
縱使隔了四年,他還是得承認,他依然愛她。
要把心愛的人推開,好難……他苦澀地想著。可是他不應該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不應該讓她跟著他……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方可人緊盯著他的身影,深怕他再次消失。「這一次,我不會讓你逃走了……」
「方小姐,」耿直彥頭也不回地檢視著故障的引擎。「楚任比我更適合妳,當年妳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而已……」他頓了頓,才又困難地再吐出一句:「我也是。」
「我不相信!」方可人心痛地上前一步。
「拜托,我們只交往了那麽短的時間,妳真以爲這樣就可以一生一世?妳未免太天真了吧?!」耿直彥無法控制自己一連串地說出傷人的話語。
「我……」方可人上前一步,戴著白紗手套的手牢牢地抓住耿直彥沾著油汙的工作服,堅定地道。「不管你怎麽想,我很清楚我的感情……而你,如果要拒絕我,就請看著我的眼睛!」
她已不是當年的女孩了,甚至,她太了解他了。
耿直彥氣憤地回過身,才對上她含淚的眼,便又狼狽地避開。
「你,願意娶我嗎?」方可人輕聲地問著,不等他回答,食指點上他的唇,溫柔地笑道:「我願意……」
耿直彥緩緩地望定她,啞聲道:「妳還有退路的……」
「我從來就不要什麽退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38:09
第一章
四年前
雨才剛停,寒風撲面,方可人下意識地將圍巾攏緊些,一不留神,腳下踏進一汪積水,她微蹙起眉,想起前幾天的事──
那天,剛下過雨的路面,到處是泥濘積水,方可人撐著傘,跟在楚任身邊走著。自從有一回共撐一把傘時,他順手搭上她的肩後,她便堅持一定要分別撐傘,避開傘下獨處私密的那種氣氛。
楚任,是她的大哥哥。雙方的父親曾是同事,又是學生時代的學長與學弟關系,可算是交情匪淺。于是,自方可人五歲那年起,楚任便進入了她的世界。
只是……
「可人,來。」
楚任跨過餐廳前的一窪雨水潭,笑著遞出手。
方可人注視著他寬厚的手掌,斂去眼中的情緒,綻出頑皮的笑,說道:「我可以跳過去的!」她不想與他有任何親昵的接觸。
「可是……」楚任失望地說著,懸著的手微微地握起。
方可人深吸一口氣,微提著裙襬,完美利落地躍潭成功,開心地笑著道:「走吧。」
今晚父母親有事外出,她不得不與楚任共餐。她知道父母喜歡且欣賞楚任,可是父母的感覺不等同于她。
尤其在她升上大學之後,她著實想擺脫舊有的一切,不想象個娃兒似地讓楚任跟前跟後地守著,她渴望自由……
「唉……」想到此,方可人逸出歎息,心頭沈甸甸的。
過去,她的世界很窄小,她不曾想過爲自己爭取過什麽;而今,她的視野開闊了,她想跟其它人一樣擁有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可是,她的父母與楚任……
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友章蘭若總說她脾氣太溫和、心腸太軟,不擅于拒絕人。可是……並不是這樣的啊!
她只是、只是……不想傷人。
夜色中,她看見兩抹拉扯的身影──
「你煩不煩啊!都說不要再來找我了,你聽不懂嗎?」女子不悅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方可人耳中。「妳是不是有別的男人了?我不會跟妳分手的!」男子扯住女子的臂膀,惡聲惡氣地吼著。
「你到底想怎樣?放開我啦!」女子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捶打著男子。
「我就是不放,妳能怎樣?」
男子和女子扭成一團,氣氛愈來愈緊繃,下一瞬間,男子掴了女子一巴掌。
「你怎麽打人啊!」方可人忍不住急步上前,脹紅了臉說道。「她都說要分手了,你怎麽還……」
「誰要妳多管閑事了?」男子惱羞成怒,推了方可人一把。
方可人沒料到這男子如此粗魯,氣憤地道:「你怎麽這麽沒水准?!」
「我就是沒水准,妳最好別惹我!」男子逼上前,怒瞪著方可人。此時,一簇火光在夜色中亮起,方可人眼尖地瞧見一名男子正燃起香煙經過,忍不住失聲嚷著。「救命礙…」
耿直彥朝她望了一眼,她卻看不清他的臉孔。
「你最好少管閑事!」男子陰鸷地說著。
耿直彥聳了聳肩,邁開步伐又朝前走去。
「不!」方可人激聲喊著。「求求你救我們!他……他想欺負我們!」
「欺負妳們?」男子怪叫著。「她是我馬子,妳只是個路人,幹妳屁事?妳再不走,我就揍妳!」
原已打算不理會此事的耿直彥停下腳步,叼著煙,含糊地問著。「想打女人?」
耿直彥走向他們,他的臉孔在街燈的映照下漸漸清晰。
方可人恍神地想著,那是一張飛揚不羁、卻又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好看臉孔,帶著狂野而危險的氣息,朝她直撲而來,她突然覺得暈眩……
「我就是要打女人,你能怎樣?管得著嗎?」男子說著,當真推了方可人一把。
一旁的女子見情勢混亂,乘機往樓上奔去,順手關上門,男子只得鬼叫著。「妳給我下來!」
「快去報警!」方可人回過神嚷著。
「妳!」男子沖到方可人面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齒地道。「若不是妳……」
「放開手。」耿直彥淡淡地說著,語氣不容人拒絕。
「我就是不……」「放」字還沒出口,腰腹地方已遭重擊。男子悶哼一聲,松開方可人,撲向耿直彥。
耿直彥馬上毫不留情地出拳痛擊小平頭男子的鼻梁。
一切發生得那麽快,方可人幾乎忘了呼吸,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扭打成一團的兩個人。這是她第一次目睹如此血腥暴力的場面。
耿直彥以不要命的方式凶狠地反擊,最後,那名男子倒臥在地申吟著。
顧不得那名魯男子,方可人奔向耿直彥,惶急地喃語著。「你受傷了……」
「不用妳多事!」
耿直彥冷漠地睨了方可人一眼,不再多言地邁步離去。
方可人怔愣半晌,她不曾見過如此冰凍的眼神,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不一會兒後,她回過神來,亦步亦趨地跟在耿直彥身後。
他救了她,她不能不管他!
這是她心裏反複響起的聲音。更重要的是,她就是無法停止想跟著他的腳步。
他步履蹒跚,衣著髒汙,她其實有點害怕,回想起他出手時狠厲的模樣,她更是心驚。但一想起他是在救她,她就認定他是個好人,說什麽也不能先入爲主地否定他。
更重要的是,他……他牽動了她心中的某根弦。
耿直彥掏出鑰匙,准備上樓前,才不悅地回頭道:「妳到底想怎樣?別來煩我,行不行?」
「你需要上藥,我……我可以幫你……畢竟是你救了我……」在他的視線下,她結巴了。
「不需要!」耿直彥煩躁地低吼著。「可是……」
見她毫無離去的打算,他捺著性子咬牙說道:「我只是手癢想找人出氣,不是想救妳,妳別自擡身價!現在,妳可不可以滾了?我一看見妳就心煩!」
方可人畏縮了下,卻還是不動如山。
耿直彥厭煩地咕哝了一句,決定不理會她。然而,就在他打算關上鐵門的剎那,方可人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沖上前擋住門!
「不管你怎麽說,你就是救了我!我要替你上藥!」她固執的眼神在門縫間與他相對。
耿直彥瞪著她好久,終于象征性地推了下門,卻無意夾傷她,回過身朝樓上走。
「隨便妳!煩死了!吃飽嫌撐的女人!」
方可人漾出喜悅的笑,開心地跟在他身後,瞧見他吃力地邁步上樓。
突然間,耿直彥腳步一蹎,方可人沖上前去想扶住他,他卻一把把她揮開,讓她差點摔下樓。
「不要妳扶!」
瞪了她一眼,複雜的眼神一閃,才又繼續朝上走。
方可人咬著唇,他那一推的余悸猶存。可是,他適才一閃的眼神裏似乎有些擔心,爲此,她又鼓起了勇氣,她知道他也怕她真的摔下去。
耿直彥不斷地朝上走,方可人的眉卻愈蹙愈深。他……難道是住在頂樓?事實上,這棟建築物已經夠老舊的了……她難以想象他的居住環境……
真相大白。
他的確是住在頂樓,一望即知是隨意搭建的違章建築,沒有任何設備。這對嬌生慣養、家境優渥的方可人而言,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怎麽?」耿直彥沒錯過方可人眸中的驚詫,他嘲諷地扯唇一笑。「看不順眼的話,妳可以走。」
方可人不理會他猶如刺猬般的言語,徑自走入屋內張望著。「醫藥箱放在什麽地方?」
「醫藥箱?」耿直彥大笑出聲。「這種『高級』的東西我可用不起!」
耿直彥不理會她,翻找半天終于撈出一瓶碘酒,走至角落的椅上一坐。
方可人搶上前去,奪過那瓶碘酒,定睛一瞧,驚呼了聲。「這是碘酒,不能擦的!你會痛死!」
「痛?」耿直彥翻翻白眼,不耐煩到了極點。「小姐,是妳說要替我上藥的,現在,就這一瓶藥,妳若是不滿意就走人,眼不見爲淨,可以嗎?」
「那……你忍著點。」不理會他的態度,她輕柔地說著。
耿直彥自鼻孔裏哼了口氣,不置可否。
她本來還想找個棉花棒什麽的,轉念一想,他才不會有那些東西,幹脆自己拿出面紙,抽出來蘸了些碘酒,深吸一口氣朝他頰上的傷口觸去。
耿直彥抿緊了唇,然而她依然察覺了他的輕顫。她強忍著笑意,故作嚴肅地替他上藥。
「好了,妳可以走了。」他打發她。
「還有你的手臂……」她提醒著。
耿直彥緊繃著臉擡起手,視線盯著天花板。他本來不想看她的,只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瞄了她一眼,但就這麽一眼,他就再也別不開視線了。
她專注的神情……十分動人,尤其是她唇畔溫柔的笑……
他不由自主地望著她長而翹的睫毛,透過那層羽狀簾幕,失神地凝視她美麗的容顔。
方可人意識到他的注視,心無城府地擡眸對上他的,卻讓心跳亂了分寸,有些倉促地朝他一笑,趕忙垂下頭,更專心地替他擦藥。
她的笑靥像根針,紮了他的心一下。就這麽一下,他陡然立起身,寒聲道:「好了,妳可以走了。其它地方,我自己來就行了。」
「可是……」她無措地望著他。
「難不成妳想脫了我的衣服替我上藥?」他挑釁地望著她,暧昧的視線讓她尴尬地脹紅了臉。
「那……」她潤了潤唇,依依不舍地走向門邊。
耿直彥強迫自己別開視線,不看她離去的背影。她卻停下腳步,回過身。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說完,她中規中矩地朝他一鞠躬。
天!耿直彥受不了地咕哝一聲。
「妳怎麽說都行,反正妳也幫我上了藥,兩不相欠!」
「但還是很謝謝你!」她固執得讓他心煩。
「快走!」
他背過身,不想再看她。
「那我走了……」黯然地望著他的背影,她又補了一句。「再見。」
「嗯。」
他敷衍地應了聲,不一會兒才聽見她關上門的聲音。
她離去之後,他不禁想著,她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關我屁事!」
耿直彥暴躁地抓起碘酒瓶朝傷口一抹,登時疼得龇牙咧嘴。
總算是平安地抵達家門了,方可人松了口氣,只不過……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晚歸。難得楚任因公事纏身而不能來接她,這讓她松了口氣,決定跟章蘭若去逛街,想當一次不聽話的壞女孩。
然而,壓抑得太久,太渴望自由的她,沖動地做出父母眼中「離經叛道」的事,卻又不能以毫不在乎的姿態面對,只能咬著唇在家門前躊躇不前。
最後,她還是掏出鑰匙,硬著頭皮踏入燈火明亮的家。這個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零九分了。
「可人!」怎麽也想不到竟會看見楚任焦急失措的臉龐。「妳跑哪去了?急死我們了!我們幾乎都要報警了!」
方可人望向端坐在沙發上的父母,只見他們臉色難看,緊抿著唇。
「我……」方可人支吾著。「我跟若若去逛街……」
「我知道!」楚任氣急敗壞地說。「她打過電話來確認妳到家了沒有,可是,妳早就應該到家了啊!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爲什麽關了手機?妳……」
看著楚任過度關心的表情,她的心情很惡劣,這一晚發生的事著實影響了她。
終于,她氣惱地脹紅了臉,脫口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每天有人接送,你知不知道我也想透口氣?你這樣子真的讓我很煩……」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她錯了。可是,她無法改變事實,只能抿緊了唇,別開臉不看楚任受傷的表情。
「妳這是什麽態度?」方世堂厲聲斥喝著。「一個女孩子這麽晚才回家?妳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還搞什麽叛逆?早知上大學會讓妳學壞,我就不該浪費錢讓妳去念書!」
楚任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傷痛,試圖勸解道:「伯父,可人她……」
「不許替她說話!」方世堂打斷楚任的求情。「她長大了,翅膀硬了,若不好好教訓她,她會得寸進尺的!到時候就會跟……」
林玉鳳輕咳一聲,打斷了方世堂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方世堂察覺失言,改口質問道:「妳真的是跟章蘭若去逛街?沒說謊?」
「當然沒有!」方可人搶白道。
「以後……不許妳跟她在一起。」方世堂望著女兒。「她帶壞妳了。」
「不是這樣的,是我!是我要她陪我去逛街的!因爲我從沒逛過街……」
「妳就這麽喜歡到外面抛頭露面?怎麽?長大了,家裏待不住就想玩了?進房去!」方世堂厲聲斥喝著。「給我到房裏去好好地反省!」
方可人眼中湧上淚霧,咬緊唇朝房裏走去。
「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方世堂氣憤未消地對楚任說。
「伯父、伯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拒絕應酬去接她的。」
「不是你的錯。」方世堂爲了掩飾適才的失態,口氣和緩地說著。「算了算日子,你每天接送她也十幾年了……」
「伯父,你知道我對可人……」
方可人合起房門,再也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她真的好想掙脫這個嚴厲、窒人的家……
爸爸總是那麽嚴厲,連她穿什麽衣服都要管,裙子一定要過膝,笑不露齒。
她真的、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而媽媽呢?媽媽總是疼弟弟、妹妹多些,望著她的眼神……她說不出那是什麽感覺,總之,她感受不到母愛。
有時候,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方可人靜靜地坐在床沿掉淚,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耿直彥猖狂不羁的面容……
像他那樣的人,一定什麽都不在乎吧?
她突然很羨慕他,可以活得那麽自我,不像她……活得恍似是困在籠中的鳥,連呼吸都不自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38:24
第二章
方可人決定,她要改變一切。首先,得從擺脫楚任無微不至的照顧開始。她不是小孩子,已經滿了十八,理當有權作些決定了。
過去,她可以告訴自己,楚任只是太在意她了,不曾把心思放在其它女孩或女人身上,才會對她執迷不悟;而今,她不能讓他繼續誤會下去了。
她對他的感情,僅止于此,不可能再有更多了。也許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怎樣的男人、怎樣的愛情,但她卻清楚地知道,她要的男人、要的愛情都與楚任無關。
只是,當她還無法確切地表達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之前,楚任是不會死心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厭煩,爲什麽她就是無法狠心地告訴他──「讓我自由!」
如果讓楚任不斷地付出,她會覺得自己很卑劣,好像在利用他的感情似的,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不知爲什麽,她總是不經意地想起那個救她的男人。他的表情、他的言行都讓她難以或忘。那是楚任無法給她的感覺。
她可以具體比較出他們之間的差異,然而她也知道,那男人所帶給她的吸引力不單單只是他與楚任不同而已。
他真的……不一樣……
她渴望能再見他一面,只是,可能嗎?
思及此,方可人不免黯然神傷。
方可人走出校門,決定不等楚住了。
那天,她沖口而出的話,雖然讓她感到後悔,但想了想,若能讓楚任死心倒也不錯。可是,他卻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似地,照樣說要來接她,她真的好煩、好煩……
她知道,他已將她逼至臨界點了,一旦跨過臨界點,她就不會再強逼自己繼續順從他了。只是,他懂她骨子裏的倔脾氣嗎?
也罷,這一回,地決定敬他鴿子。也許,她爭取自由的同時,也是讓楚任自由。
總之,今天天氣很好,她決定讓自己的人生有所改變。
下午四時評,陽光不顯熾熱,方可人腳步輕快卻沈穩地走著,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暢自由。直到接近遇見耿直彥的地點,她微微失了神,腳步略停。
她清楚記得他的住處,只是……她沒有勇氣去找他。
沒有理由去找他的,不是嗎?她無法解釋心頭那怅然若失的感覺。
如果……能再一次遇見他就好了……
才這麽想著,陋巷裏傳來的婦孺哭號聲讓她回過神,因爲好奇而朝巷子裏望去──
「啊!」方可人驚呼了聲。
她瞧見幾名凶漢跩打著一名頻頻求饒的老人,在一旁哭號的婦人想拉開他們卻反而被推倒在地,而兩名放聲大哭的孩子蜷縮在門口……
「你們在做什麽刊」
方可人從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如此尖銳,她急沖過去。她從不知自己如此勇敢,但說也奇怪,有了上一回的經驗之後,她不那麽害怕了。
瞬間,她覺得自己像個俠女……
如果讓章蘭若知道,定要嚇得眼珠暴突,因爲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麽地見義勇爲的多事份子,難不成……
真是壓抑太久了?
「少管閑事!」惡漢們對著方可人怒咆著。
「你……你們欺負人!我……我報警!」
她的手抖顫著,試著想從背包裏取出手機。她沒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勇敢」,面對這麽多高頭大馬的惡漢,她還是很沒用地怯場了。
「報警?」惡漢們猖狂地笑成一團。「他們欠錢不還,妳叫警察來也好,省得我們浪費力氣!」
「你們……」她好不容易找到手機。「就、就算也們欠淺,你門也不該力手打人!」
「喔?」一名濃眉虎目的男子朝她走來,右頰上的疤看起來很是嚇人。「小姐,要我們不打人也行,妳替他們還錢,如何?」
「我……」方可人緊握著手機,強自鎮定地道。「他們一共欠了多少錢?」不過就是欠錢而已嘛!
「不多不少。」男子一笑,牽動嘴角,讓他頰上的疤扭曲起來。「五十萬而已。」
「五十萬?!」方可人大吃一驚。
「怎麽?還不起?還不起就閃遠一點!妳不是管閑事的料!還是乖乖回去當妳的小公主吧!」男子嗤笑著。
「我……」
就在方可人進退兩難時,原先瑟縮在地的老人突然間撲到她面前,抱著她的小腿哀求。
「小姐,求求妳救救我們!他們會打死我的!我……就當是找跟妳借五十萬,我……我一定會還妳的!」
「你怎麽可以說這種話!」婦人發瘋似地撲向老人睡打著。「要不是你愛賭,我們又怎麽會欠這麽多錢!你怎麽還有臉跟這位小姐借錢?!」
「你們別這樣……」
方可人手足無措地望著眼前的場面。俠女果然不好當……
突然間──
「丟人現眼!」熟悉的男聲自她身後響起。
方可人猛一回身,對上耿直彥狂傲不羁的眼神,心口陡然一跳。
是他!
竟然是他!
上天聽到她的祈求了?
「是妳?!」耿直彥原先並未注意到這名雞婆的女子是誰,當下臉色一沈。
「你來得正好,你有沒有錢?三十,不,二十萬就好了,我先跟你借,我……我一定會還你的!」方可人開門見山便要借錢。
耿直彥的神情難看至極,冷聲說著:「妳跟我借錢是爲了要借他?」他鄙夷地狠瞪著簌簌發抖的老人。
方可人未曾留意耿直彥眸中的恨意,執意地說:「等一下我再跟你解釋,能不能先借我二十萬?」
「我爲什麽要借妳錢?」
「難道你想見死不救?」方可人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我倒希望他死了算了,一了百了。」耿直彥咬牙切齒寒聲說著。
方可人錯愕至極。「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冷血?你……」
「直彥……」婦人涕淚縱磺地開口,打斷方可人的話語。「他再怎麽壞,終究也是你爸爸礙…」
方可人一怔,一時間沒能理解眼前的狀況。她以爲他和她一樣只是路過,怎麽卻是老人的兒子?那麽……
「妳可以走了。」耿直彥冷冷地瞟了方可人一眼。
「這是怎麽回事?你……」
她的視線來回在耿直彥與老人身上遊移,無法厘清眼前的狀況。
「不關妳事!要妳走就走,聽不懂嗎?」他大發脾氣地吼著。
「爲什麽你要我走,我就得走?爲什麽就要聽你的!」
她也生氣了。生平第一次朝人吼叫,感覺……還不錯。
「妳!」
耿直彥眸中怒火盛熾,目不轉睛地瞪著她。
方可人像發威的母貓,不畏不懼地回瞪著他,兩人僵持不下。
「你回來得正好!」惡漢懶得理會他們之間的恩怨,翻出手心晃動著指尖。「錢呢?拿到錢,我們就走人。」
「錢?找他要啊!」耿直彥瞟了佝偻的父親一眼。「他有種去賭,就要有種還錢!」
「直彥……」耿一輝老淚縱橫地哀求著。「以後我不賭了,都是我這雙手不好!我……我把它廢了!」說著,掄起老拳不斷地擊打地面。
「不要這樣!」方可人花容失色,拚命地攔住耿一輝的動作。「你怎麽可以這樣!」她朝耿直彥吼著。「他是你爸爸!」
「我不承認。」耿直彥倔傲地別開臉。
「你不承認也不行。」惡漢開口了。「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我們也不要你爸爸的命,我們就是認錢不認人而已,拿到錢,我們也不想找你麻煩。」
「我有錢!」方可人嚷著。「我……我可以先領三十萬給你!」
「他欠了五十萬。」惡漢提醒著。
「我知道。再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把五十萬給你。」方可人急切地說著,腦中慌亂地想著還可以向誰借錢。
「嗯……」惡漢興味十是地盯著方可人瞧。「妳倒是滿特別的。沒見過這麽雞婆的人……」
「夠了!」耿直彥暴喝了聲。「不許拿她的錢!」
「喔?」惡漢挑了挑眉。
「再給我幾天時間,我會去還錢的。」耿直彥神情肅穆地說著。
「三天。三天後,我要看到錢。」惡漢掏出名片。「把錢送到這裏。」
「嗯。」耿直彥面不改色地應著。
「走吧!」惡漢率領其它人離去。
「你有錢嗎?」方可人著急地問著。「如果沒錢的話,我有……」
「妳有完沒完?」耿直彥憤怒地吼著。「如果不是妳多管閑事,我又何必替那老頭還錢?」
「你怎麽可以這樣?他是你爸爸!」
「我爸爸?」耿直彥鄙夷地在父親身邊轉了一圈,視線緊盯著他。只見耿一輝低垂著頭,不敢回視。「他何時擔起做爸爸的責住了?既然如此,我又爲什麽要替他還債?就只爲了該死的『父債子還』?」
「你爲什麽這麽小心眼?我不清楚你們的狀況,但就算他不是個好爸爸,他也終究是你爸爸,你就應該……」
「既然妳不清楚『我們』的狀況,憑什麽替『我們』決定該怎麽做?」耿直彥轉向耿一輝。「你如果敢再去賭,就自己想辦法還!我不會再幫你還任何錢了!我這個做兒子的,如果真的欠了你什麽,應該也早就還清了吧?」
「不會了,我不會再賭了,我不敢了……」耿一輝龜縮在地上啜泣著。
耿直彥抿緊了唇,望向始終在一旁默默垂淚的母親……聲音溫柔了些。
「媽,妳還要跟著他這樣的人嗎?我找間房子,把妳跟弟弟、妹妹接過去,不要再……」
「別說了。」簡秋雲抹了抹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是我的命,至于那五十萬,我會想辦法的。」
「媽!」耿直彥心痛地喚著。
「你先回去吧!不是還要工作媽?」
簡秋雲扶起丈夫,對方可人點個頭,便帶著兩名稚弱的孩子走進殘破的屋子裏。
耿直彥挫敗地一拳擊向牆壁,嚇了方可人一跳。「你別這樣……」
她彷佛有些明白他的家庭狀況了。
「不用妳來告訴我該怎樣!」
耿直彥吼完這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可人跟上他的腳步。「我知道你的心情,你……」
「妳知道個屁!」他毫不客氣地怒咆著。
「你爲什麽這麽凶?」面對這樣的他,她的脾氣也上來了。「我沒做錯什麽,如果我什麽都不管,才會內疚一輩子!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也許還很討厭我。可是,我們就是遇見了,這不也是一種緣分嗎?既然如此,就讓我幫你,我有一些錢可以先借你,你慢慢再還就好了。」
耿直彥陡然停下腳步、回過身,陰郁地瞪著方可人。在他的注視下,她不敢再往前接近他。
「妳可不可以別管我的事?上回妳多管閑事,這次也是。如果妳只是想報答我救過妳的恩情,那麽,別來煩我就行了!我很忙,實在沒時間跟妳耗!」說完,他回身走了一步,方可人才正要邁步跟上,他隨即抛下一句──「別再跟著我!」
上一回她多管閑事,他從頭到尾將事情經過看個仔細,本不想現身的,直到見她騎虎難下,才點于假裝經過,本以爲那男子會忌憚有旁人,想不到還是爲難她。所以,在她的「求救」下,他才決定順手推再動手的。
至今,他也不明白自己當時在想些什麽,也許……
是從她身上看見了溫暖吧?那是他向來缺乏的。
望著耿直彥快步離去的身影,方可人只是猶豫了三秒鍾,馬上跟在他身後默默地走著。
耿直彥來到路邊的公用電話前,自褲袋裏翻找出幾枚硬幣,開始撥打電話給朋友。
「兩萬也好,我一定會盡快還你的。對,彙給我就可以了,賬號是……」
「沒關系,我知道你手頭緊,真的沒有關系,我再想辦法就好……」
「你能借我五萬?謝謝!謝謝!我一定盡快還你。」
方可人靜立在耿直彥身後,看著高傲的他以低身下氣的姿態跟所有用友借錢,她的心愈來愈酸楚。
無論他與他父親之間有著怎樣的恨,他依然扛下了父親的債……她知道,他的心還是柔軟的。
她的眼眶有些酸澀……
在淚眼模糊中,她心裏有了主意,隨即離開──
耿直彥觑了她的背影一眼,心裏有些異樣的感覺。他斂斂心神,盡量專注于他的借錢電話上。
不一會兒,有人輕拍他的肩──
「妳不是走了?」
說不上再見到她的感覺是什麽,他的口氣不大好,心卻微微松動了。
她遞出折叠好的紙條。
「你等一下。」
耿直彥拿開話筒,瞪著方可人的手。
「上面有我留給你的話,我得先回家了。」她將紙條硬塞給他。「希望你能順利借到錢。」
耿直彥隨意將紙條住口袋裏一塞,再也不望方可人一眼,繼續借錢。
不知過了多久,能打的電話都打過了,耿直彥算了算,還差三十五萬……
他頹然地靠著牆坐在地面上,努力地想著是不是還有什麽人可以借他錢……
掏出煙盒,他在褲袋裏摸索打火機,也觸著了方可人留給他的紙條。
望著折成方塊的紙條,他點燃打火機,想一把將它燒了,不願看她到底寫了些什麽,然後,他想起她臨走前望著他的那雙眼……
他討厭她善良的個性,真的很討厭;更討厭她溫柔的目光,非常討厭。因爲在她的視線下,他總會覺得他的心就快要脫離自己的掌控……
他不想與她有所牽址,但爲什麽會一而再地遇見她?難道,真如她所說的,這是一種緣分?
「緣分?」耿直彥嗤笑著。「鬼才信這種東西!」他著實不以爲然。
但是,他燃了煙,卻沒燒掉她的紙條。
疲 憊的他,在瞪著紙條很久、很久之後,終于還是打開它……
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但這依然是我的一點心意。三十萬……應該對你有點幫助的。不過,我只是借給你而已,你還是要還我的。
我的錢只是暫時離家出走,換個地方住而已,我相信,有一天它會搬回我身邊。所以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麽。反正經濟不景氣嘛,存在銀行裏也賺不到什麽利息,還不如讓它出去外面流通一下,對吧?
我不是想報恩才借你錢的,你可別誤會了。也許你不當我是朋友,但我已認定你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
所以,請你收下,這不會損壞你任何尊嚴的。因爲也許有一天,我也會遭遇困難,到那時候你應該也會幫我的吧?
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順利解決這次的難題。我會將錢放到你住處,別因我的自作主張而生氣,好不好?
方可人
☆
「白癡!」
耿直彥將紙條揉成一團,氣得想將它丟出去,卻終于只是握緊在手心裏。
當煙抽完時,他才站起身,喃喃念著。「方可人……」
妳究竟是天使?還是魔鬼?
這個問題,在耿直彥心頭反複低迥著。當他回到住處、推開門扉,瞧見地面上散落的千元紙鈔時,他低咒了聲。她竟然將錢就這樣自門下的縫隙往裏塞……
除了成串的咒罵聲之外,他著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當他終于將整整三直大張的千元鈔票整理好的時候,他竟覺得紙鈔像會炙人似地散發著熱度……
不過是萍水相逢了兩次,她爲什麽願意這樣幫他?
三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她爲什麽有這些錢?爲什麽膽敢就這樣「借」給他?
他不懂她,真的不懂……
更糟的是,他也開始不懂自己的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38:45
第三章
耿直彥拖著疲 憊的身軀踏上熟悉的頂樓。
今天,他終于湊齊了五十萬,還清了父親的債,卻替自己背下了龐大的債。
自小家境不夠富裕,他無法繼續升學,爲了讓自己具備課生能力,他到車廠學技術,日複一日地修車,夢想著有一天能開間屬于自己的車廠。
這一生,只有車子是他最執著的堅持。
只是.好賭成性與嗜酒成瘾的父親總在他措手不及的時候,替他制造一個又一個的麻煩。爲了這筆全新的債務,他勢必得再兼一份差了,車廠的工作已不是以讓他還債。更何況他還向老板預支了五萬元,得從薪水裏慢慢抓。
才推開頂樓虛掩的門,一抹草綠倏地竄進他的眼,他詫異地向前幾步,瞧清對方之後,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很想象過去那樣惡聲惡氣地趕她走,可是……
好久不見了,他驚覺自己只是貪看著她的面容,忘了要說話。這種感受深刻地困惑了他,也終于讓他明白……
他不斷地在心底想起她,都只是因爲他似乎有些喜歡她……
方可人盈立于頂樓,笑著道:「我去買了一些東西,你應該餓了吧?我不會作飯,但我會泡面!」
她提高手中在超市買的泡面及罐頭,笑得像個討賞的孩子。身上的草綠連身裙迎風翻飛,讓她看起來美得不像人間女子。
她希望他沒瞧出她的不安,爲了來找他,她反複地想了各種不同的埋由,就怕讓他覺得她是個隨便的女孩。但愈是壓抑,愈是抵擋不住想再見他一面的渴望。
所以,她來了,盡量讓自己哭得很坦湯蕩,用以掩飾心頭的緊張。
那一瞬間,竄上耿直彥心頭的,依然是那個問題──方可人究竟是天使?還是魔鬼?
她像天使一樣解決了他的窘境,卻又橡魔鬼一樣蠱惑了他的心……
「錢的事情解決了嗎?」見他沈默不語,她索性自己開口。
「嗯……」他輕應了聲,徑自掏出鑰匙開門。
方可人驚喜地發現他的態度變好了!本以爲他會十分惡劣地趕走她呢!她雀躍地跟在他身後踏入他的天地,緊張的心微微落了地。
「妳的錢,我會還妳的。」他的聲音回蕩在屋裏。
「慢慢還就可以了,我沒那麽缺錢。」她笑著說。
「我也沒本事很快還妳。」他沒好氣地回答,有些生悶氣的意味。
氣什麽呢?大概是氣自己那顆不受控制而被她吸引的心吧!他昏亂地想著。
「喔……」方可人點點頭。「你一定餓了吧?」
「多少錢?」他突然問著。
「什麽多少錢?」她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問什麽。
「妳買的這些東西,多少錢?」他可不想再欠她一分一毫的。
「無聊!又沒多少錢,不過是泡面嘛。」她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小家子氣。
「沒多少錢也是錢。」他堅持著,自口袋裏掏出兩直塊。「這樣應該夠了吧?」
方可人瞪著那兩百塊,不悅地道:「沒見過像你這麽別扭的人。」
事實上,她有些受傷,他與她分得那麽清楚,就代表他依然將她排拒在外。
「妳現在見到了。」他執意要她收下錢。
方可人抿著小嘴收下錢後,也掏出零錢包,數出四十七元,賭氣地硬遞給他。
「幹麽?」他瞪著她。
「找錢啊!」她理所當然地說著,口氣很差。「一共是一百五十三元,你給我兩百元,我找你四十七元,有錯嗎?啊,不對,我也有分,那麽,兩人平均分擔之後,應該要找你……」
「妳一定要這麽無聊嗎?」
他莫名地有些想笑,她噘著唇的樣子……很可愛。
方可人聳了聳肩,睨了他一眼。「沒辦法,你無聊在先,我只好跟隨你的原則一起無聊了。」
見他不收,她幹脆將零錢啪地一聲擱在桌上,不再理會他,徑自走到看起來像是廚房的地方。
「妳做什麽?」
他跟在她身後。瞧她像是在自己家裏似地自在隨興,他心裏再度升起怪異的感覺。
「燒開水啊!」彷佛他問了很笨的問題。「難不成要幹吃泡面嗎?」她的氣還沒消,口氣還是有點差。
「我可以自己來,不用麻煩妳。」
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鍋子,眼神複雜他瞄了一眼她微紅的頰與噘得半天高的菱唇。
「喔,好吧……那記得多煮一點水。」決定不跟他計較,她打開塑料袋說道:「我也要吃一碗。」
他愈是要擺出那種態度,她就愈是要跟他耗,看誰撐得久!她小孩子心態地想著。
他猛然回身,這才看見她買了兩碗泡面,還有一些罐裝的小菜,像是筍幹、面筋之類的……
耿直彥低咒了幾句,沒好氣地盛了水,打開瓦斯爐開始煮水。
「其實……」方可人望著他背對著她的身影,努力用輕快的語氣說著。「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的,不是嗎?」又不是仇人,幹麽老是這麽計較?她在心裏咕哝著。
更何況……更何況,她喜歡他呢!
再見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麽想念他……
耿直彥聽了她的話,朝窗外翻了翻白眼。「妳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我有嗎?」她不可思議她嚷著。他就是有辦法惹她生氣!
「妳借錢給我,我……很感激,但妳別以爲這麽做就代表我會把妳當成朋友。錢我會盡快還給妳,但請妳不要再到這裏來,我覺得很、很……」
「很」了半天,終于吐出兩個字──「困擾。」
「噗……」方可人終于憋不住笑了出來。
她本能地知道他對地也有「感覺」,並不是她一廂情願的。聽到他這麽別扭的話話,她實在忍不住想笑。如果說她爲什麽能如此肯定,她也說不上來,但從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眼神,她就是知道!
「妳笑什麽?」
他覺得很窘、很糗,回過身瞪著她。
她隱約可以看見他微紅的耳恨,忍不住笑得更激動了。
「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他惱了,卻無法將視線從她燦笑的面容侈開。
她笑起來,美得像朵花……
「好像有人掌刀架在你脖子上似的。」她拍撫著胸口,帶笑的眼瞅著他。
「跟我說一聲謝謝有那麽難嗎?」
「是很難。」他瞪了她一眼。「畢竟,我沒開口跟妳借。」
「喔……」她點點頭。「那把我當成朋友有那麽難嗎?我們其實……」
「我不想把妳當成朋友。」
他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她微愣了下。
方可人眼隨裏閃過一絲沮喪,心口也抽痛了下。難道真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了?但她還是努力漾著笑。
「我只是想……」
「什麽都不要想。我不需要妳的同情或憐憫,就算妳沒借我錢,我也可以解決這件事的。」他雲淡風清卻驕傲地說著。
事實上,他是故意這麽說的,他只是不想讓自己愈陷愈深,才會如此努力地與她劃清界限……
只是,瞧見她難過的表情,他的心還是很沒用地軟弱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這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你想怎麽解決?借高利貸嗎?」她惱了。
「總之,不關妳的事。」他嘴硬地說著。
方可人咬了咬唇。「你就非得這麽冷漠無情才行嗎?我的想法很單純,既然你救了我,我又借了錢給你,就當是朋友又有什麽關系?」她無法理解他拒人千裏的心態。
她是不會被他的態度擊倒的。她想,他是好看的。不同于楚任的溫文有禮,他有種狂野的氣息,那種感覺強烈地震撼了她的心,也激起她不服輸的念頭。
她絕不會落荒而逃,如果他希望她會。她明明看見他眼底的感情,爲什麽要表現出很厭惡她的樣子?她不懂,所以她不會放棄的。
她想走入他的心裏……
「妳知不知道妳很討厭?自作主張借我錢,又說要當朋友,我爲什麽就非要當妳的朋友?難道,妳都是這樣纏著男人不放的嗎?」
他開始感到暴躁,不自覺地用言語傷害她,試圖逼走她。
適才曾經有過的和平相處,彷佛再不存在。
方可人咬住下唇,受傷卻逞強地道:「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走的。」
她認定他心口不一,所以固執地不退縮。不知爲什麽,她覺得他像一匹孤傲的狼,她想陪著他,想用她的愛撫平他的寂寞……
「妳還真是下賤!」
耿直彥丟出最殘忍的話,滿意即心痛地看見她的身子微晃了下。
「你……」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她,一瞬間,她幾乎被擊倒了。淚水在眼裏流竄,她強忍著不讓它墜出眼眶。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的聲音緊繃,雪上加霜地補了這一句。
「爲什麽要這樣羞辱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她抖著身子,聲調微弱地喃語。
「妳可不可以離我還一點?我不需要妳的同情或關心,我、不、需、要!妳聽懂了嗎?」
像頭暴怒的狂獅,他只想離她遠遠的。
方可人的淚水終于跌出眼眶,成串滑落。
該死!他詛咒那燙傷他心的淚水,她爲什麽要這麽傷心?
該死!該死!該死!
「你需要的、你明明就需要的,沒有人不需要別人的關心!」她用力哭喊而出,雙手緊握成拳。
「妳知道我爲什麽不想看到妳嗎?」耿直彥咬緊牙根,刻意忽視她楚楚可憐的垂淚模樣。「我厭惡妳熱心過度的樣子,妳以爲妳是什麽?見到什麽人就想幫?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妳還真以爲自己是救世主嗎?還有……妳或許不明白,動不動就哭,以眼淚當武器的結果,就是不值錢!懂嗎?妳的眼淚,不值錢!」
方可人簌簌發抖,奮力地擡手抹去淚水,顫聲卻堅決地道:「我沒說我的眼淚值錢,我的眼淚也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單純地覺得你在這裏過得並不好,所以我希望我可以……」
「妳覺得?」他的火氣再度高張,打斷她的話。「是,妳嬌生慣養,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好貨,但那並不代表妳就過得比較好!況且我好不好,關妳屁事?就因爲我欠了妳三十萬,就代表我比妳窮嗎?」
她的話刺痛他的心,有一種叫做「自卑」的情緒充塞他心口,讓他發狂。
他不得不承認,在他獨立自負的個性背後,還有著自卑的影子相伴。她太美好,而他……顯然配不上她。
這個念頭讓他很難受……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是我的……」
「我不是妳的什麽人!」耿直彥怒氣沖大地再度打斷她的話。「上次我就說得非常明白了!妳我兩不相欠!」
方可人含淚的眼神堅定地注視著他燃火的眼,直到他不耐煩地別開眼,必須強自克制才能不讓懊惱的手去抓扒發絲。
她的眼神好清澈,他無法面對……
耿直彥等怒氣消褪了些,才又說道:「總之,拜托妳別來煩我,行不行?錢一定會還妳的,妳不用這麽緊迫盯人,我不會跑的。」
「我不是怕你跑掉才來的……」
他爲什麽就是不懂?
「算了,我不管亦妳爲什麽來。妳可以這麽晚回家嗎?」他逼上前,與她之間一步的距離。「像妳這樣的女孩子,家裏一定管得很嚴吧?怎麽?妳想學壞?」
「這不關你的事吧!」她生氣地學著他的口氣。
「是不關我的事,只不過──」他沈吟了會兒。「妳別想利用我」
「利用你?」她不解地蹙起了眉。
「我跟妳是不同世界的人,最好各過各的生活比較好。妳最好看清楚我的樣子!
認識我這種人,對妳根本沒好處!我只是個修車工。」他盯著她,平靜地說著。
他硬是挖出他的自卑,攤在她面前。如果她能就此看輕他,離他愈遠愈好,反正他習慣了。
只是不知爲什麽,他無法漠視心頭的期待,好希望她不是那樣的女人……但,若真是如此,他又能給她什麽呢?
他覺得好煩躁……
「修車工又怎樣?職業無貴賤,你既不偷也不搶……」
耿直彥揮了揮手,複雜的情緒在胸臆間發酵、膨脹,幾乎撐裂了他的心房。「隨便妳怎麽說,反正,妳別介人我的生活!等錢還清之後,我們依然是陌生人,這樣就好。」他口是心非地說著。他必須忽略她的話,她只是太傻氣而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也許你說得對……」
她含淚看著他,開始覺得自討沒趣,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可笑極了。
是她的錯,她會錯意了,她以爲他眼底閃動的火光,是因爲她也喜歡她,但她錯了。他都說得這麽明白了,她若還是執迷不悟,就真的太不知羞恥了!只是她的心好痛、好難受……爲什麽她會覺得這麽痛苦?
「嗯。」強迫自己不看她,耿直彥聳了聳肩,轉身熄了爐火,准備泡面。
「你叫什麽名字?我總得知道欠我錢的人叫什麽吧?」她突然說著。
「耿直彥。」他回答。
「耿直彥,你是王八蛋!」她乍然一吼,嚇了他一跳。
「謝謝。」他嘲諷地一笑,當她是贊美。
「他許我太雞婆了,但我明明就是一片好意,你爲什麽非得扭曲我的想法?難道,傷苦我會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很快樂嗎?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可惡、最過分的人!王八蛋!」方可人委屈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爲什麽非要自取其辱不可?
天底下男人那麽多,爲什麽偏要喜歡這個還認識不久的王八蛋?
她真氣目己!
「自以爲是的王八蛋!」她哭嚷著,轉身奔離。
耿直彥原本還保恃著臉上的笑,直到感覺臉部僵硬,終于垮下臉。因爲他清楚地瞧見她委屈的眼淚……
望著桌上的兩碗泡面,他頤時沒了胃口。
明知她的善良與好意,他明明知道的,爲什麽就是無法好好地與她說話?爲什麽非要夾槍帶棍地用言語羞辱她?爲什麽非要推開她不可?爲什麽不讓一切順其自然?
他腦中有一堆問號,卻沒有答案。
直到疲累地睡著之前,耿直彥清楚地知道,他心裏其實是有答案的,他只是不願承諾而已。
不過就是因爲太喜歡她而已──
因爲喜歡,所以不願誤了她。
耿直彥苦笑地合上眼,任由心頭蔓延的那股酸澀徹底地吞噬他。
「誰住在上面?」
方可人怎麽也想不到,會在四樓與五樓的樓梯間遇上楚任。她根本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淚珠。
「你跟蹤我?」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視線落在他指間的煙蒂。「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妳會在乎我抽不抽煙嗎?」楚任自嘲地笑了笑,丟下煙蒂,以鞋底踩熄。他向來熟知她的課程表,不想提早來接她,給她個驚喜,誰知竟會看見她走出校門、走向站牌,于是他跟著她來到這裏……
「你不是我所認識的楚任。」
方可人毫無心情與楚任多說話,徑自下樓。
「妳也不是我所認識的方可人。」楚任跟在她身後,不輕不重地說著。
方可人咬住唇,加快腳步往櫻下沖,卻在一縷門外被楚任拉住了臂膀,吃疼地嚷著。「放開我!」
「我送妳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掙紮著。
「妳怎麽跟伯父、伯母解釋?」他不願松手。
「不關你的事!」她尖銳地吼著。
楚任一怔,眼神一黯。「妳從來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的。」他終于放開手。
「那是因爲你恨本不了解我!」
她再也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方可人了,在認識耿直彥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楚任眸光一黯。「還是讓我送妳回去吧。妳不用擔心,我已經打過電話了,說我們去看電影。」
方可人痛苦地輕合起眼,無力地無奈地說:「爲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連我這樣對你,你還是能這麽溫柔地說話,爲什麽?」
「妳明知道答案的。」
楚任赤裸裸地將他的感情暴露在她面前。「但那並不是我要的!」她語調激昂地說。
「妳要的是他嗎?」楚任的問題讓方可人無法招架。
她該如何回答?
是,她要的是耿直彥。可是,他不要她……
方可人垂下臉,像漏了氣的皮球,幾乎軟倒在地,只能倚在牆上,哀傷她掉淚。
這是第一次,楚任聽見心碎的聲音。
沒有人開口說話,方可人沈默地走著,楚任跟在一旁,氣氛僵凝,兩人各自用這種方式舐舔心傷。
抵達方可人家門前時,楚任開口了。
「可人,別讓他傷妳這麽重,不要再哭了……」她的淚水讓他心疼,她可知道?
「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取其辱。」她自嘲地扯唇一笑,那淒楚的笑……狠狠地刺痛楚任的心。她是在他的呵護下長大的,而那該死的男人竟讓她掉淚!
「可人!」楚任動了氣。「妳怎麽可以這麽想?妳並沒有錯,不可以這樣貶低自己!」
「或許吧……」
她好累,什麽話也不想多說了。
「可人……」楚任心痛地喚著,決定放縱自己的情感,一把將啜泣的她攬入懷裏。「他眼中不值錢的眼淚,卻讓我好心痛……」他都聽見了。
方可人身軀一震,推開他的擁抱。「別這樣,我……」
「什麽都別說。」他制止她的話。「妳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你讓我吧話說完。」她一定要說。
楚任仰首望天,抿緊了唇。好悲哀,他知道她要說什麽,卻又無法轉身逃離。只要能在她身邊,哪怕只是一秒,他也舍不得挪開腳步……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很好、很好……」她的聲音回蕩在空中,顯得飄忽。
「可是,我真的無法回報你的忖出……」
「我要的不是妳的回報。」楚任啞聲說著。
「我知道。」方可人咬了咬唇。「你要的……是我的愛。」
楚任十指交握,沈默不語。天上只有幾顆星子,卻很明亮,它們可懂他愛她的心意?他眼眶酸澀地想著。
「楚大哥,也許我不懂什麽是愛,但我知道我不受你……」
她知道目己很殘忍,但有些話一定要說的。 過去,她就是怕傷他而不說,本以爲他慢慢會懂,誰知還是得說。若早知如此,就不該一拖再拖的。
「別說了。」楚任深吸一口氣,深幽的黑瞳牢牢地望定她。「這些我都明白,妳笑我也沒關系,可是我愛著妳很久、很久了。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嗎?妳一定不記得了,那時妳才五歲,像個洋娃娃似地坐在那兒,我忍不住想接近妳,確定妳是不是真的洋娃娃。結果,我才摸了妳的臉頰而已,妳就嚎啕大哭……」
楚任徑自笑了起來,溫柔地憶著童年往事。
「你爸爸生氣地罵妳沒教養,讓妳哭得更大聲。最後,還是我媽媽拿了糖果給妳,才止住妳嚇人的哭聲。那時候,妳大大的眼晴裏含著眼淚,嘴裏卻含著糖,臉頰紅通通又鼓鼓的,好可愛……」
「楚大哥……」
楚任苦笑。「很好笑吧?從那時起,我就愛著妳了。當然那時候我不懂愛是什麽,可是我們長大了,我懂得什麽是愛了。所以現在,我等妳,我等妳懂得我對妳的愛。我可以等的。」
「楚大哥,你別……」
她急了,他怎麽還是不明白呢?
「別要我不等。」楚任搖了搖頭。「對我來說,呵護妳、愛妳是我的責任,我心甘情願,所以別連等的機會都不給我。」
「可是我對你真的……」
「妳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妳很討厭我?」楚任的眼神變得急切,傾向方可人,讓她不由自主地退後,背脊抵上家門。
「我不是討厭楚大哥,我只是………」
她不知所措,從未見過楚任如此熱切灼人的視線。
「那妳可有一點喜歡我?」他幾乎要貼上她的臉。
「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我……」
她對他只有兄長式的喜歡啊!
「那就好了。」楚任放心地笑了,寵溺地揉了揉她額前的發絲。「現在,就別想那麽多了,我們慢慢來,沒關系的。」
方可人說不出話來,他果然還是不明白,她著實快發瘋了!
她不知道如何讓楚任懂得她只當他是哥哥,在他灼熱且一廂情願的注視下,她實在沒有力氣再解釋了!她試過好幾次了,他總只挑他想聽的來聽,她泄氣得想掐死自己。
「走吧。」楚任溫柔地說著。「我送妳進門,妳爸媽才會放心。」
「嗯。」她無奈地自喉間悶哼一聲,無法否認這一點。
臨進家門之前,楚任忍不住又說了。「可人,別再去找他了,好嗎?」
「嗯……」方可人含糊地應了聲。她目前的心緒很混亂,什麽都無法思考。
進了家門,楚任照例跟方可人的父母寒暄幾句,方可人則低著頭回到房裏,就怕讓父母親瞧見她哭過的眼。
當她浸泡在浴扛裏時,她想起耿直彥……
眼眶一酸,淚水便一顆顆地滴落在水面上……
「王八蛋!」她傷心地咒罵著,白皙的手指擊打著水面。「憑什麽這麽羞辱我?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真恨你……」口是心非、語調哀怨地說完,她痛苦地摀住臉,很壓抑地哭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40:12
第四章
掏出煙盒,取出最後一根煙,耿直彥煩躁地將煙盒揉捏成團,順手一抛。
如果他也能這樣無謂地抛開心頭的紛亂,該有多好?他用力地點燃打火機,深深地吸進一口煙,力道太強的緣故,他狼狽地嗆咳了下。
「該死!」他低聲咒罵著。不順心的時候,連抽根煙都會倒黴!
幾天了?他擰眉想著。
下班後,他就來到這裏抽煙,等著。幾天過去了,就是沒堵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當然,他不是因爲思念成疾,絕對、根本沒這回事!他只是要先還她一點餞而已!他咬牙想著。
只是,這該死的女人都何時才回家?爲什麽在這條必經的路上也遇不到她?
初次相遇就在這裏,應是她回家的路線才是啊!
真該死!眼看著最後一根煙要抽完了,他的脾氣也更暴躁了。
今日就到此爲止,耿直彥將煙蒂一丟,使勁她用鞋底踩熄它,活像這煙頭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
是他!
方可人驚訝地瞧見耿直彥,一顆心幾乎要蹦出胸口。他在那裏做什麽?瞧見他腳邊的無數煙蒂,她腦中昏亂地推測他莫非是在等人?
等誰呢?她嗎?
分明是氣他氣得半死,可一瞧見他,她的心又沒了主意。
自尊心作祟,她不願表露出欣喜之情……思念作祟,她又無法對他視而不見地快步離去。矛盾的情緒讓她不知所措。
察覺有人接近,耿直彥猛一擡頭,就對上方可人來不及別開的視線──
四目交接時,兩人臉上都有著古怪的表情。
「好久不見。」她尴尬地扯出微笑,因爲他的眼神始終緊盯著她。
天!她真氣自己,爲什麽還要對他「笑」?她應該驕傲地自他身邊走過,最好還要嗤出一口怨氣才對。爲什麽她如此沒用?是她的心太過誠實,還是她真的還有眷戀?
她又氣又惱,卻又無法避開他如此直接的視線,心裏只能模糊地想著,她可不能表現出落荒而逃的樣子。
她不自覺地想起上回兩人沖突的畫面……
「我有事找妳。」
耿直彥的視線牢牢地鎖住她,這才明白,還錢只是個借口,他終究是想見她一面的。
「什麽事?」她強迫自己以極爲淡然的口氣響應。
「我找妳是想還妳錢。」他的手伸向背後的褲袋。
「你已經有三十萬了?」
她驚呼出聲,只見他的手勢停頓了下。
「當然沒有。」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分期付款,不行嗎?」
「喔……」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原來如此。」
心裏有點失望。原來他只是爲了還錢?她究竟在期待什麽呢?她再一次在心裏斥責自己的想入非非。
「妳一直沒出現,我不知道該怎麽我妳還錢。」
沒告訴她的是,每日返家時,他總期待著能瞧見她的身影,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你都在這裏等我?」
她驚訝地挑起了眉,眼底燃起一絲火花。
「當然沒有。」他急著撇清的態度有些露了餡,他趕忙吸口氣,故作輕松地道:「我以爲妳會到我那裏拿錢……今天我正好閑著,想說碰碰運氣而已,沒想到真的遇到妳。妳知道的,不趕快把錢還清,我心裏不舒坦。」
「喔……」她有些失望,嘴巴比腦袋動作還快地脫口說道:「我……我以爲……你不想看到我……」
想起那一回的爭吵,她垂下了視線。她的心情很複雜。再見到他,她很開心,卻又難過。
她很想裝作自己一點地不在意的,可爲什麽說出口的話卻那麽哀怨?她氣惱著,索性不再說話了。
「那跟還錢是兩回事。」他變換了一下站立的姿勢,不願解釋他複雜且矛盾的心情。「總之,給我妳的電話或是聯絡方式,讓我可以繼續還債。」
「不必那麽急的……」她的話被他打斷。
「我急不急是我的事。」他掏出一張绉巴巴的紙,上面寫著他的名字與手機號碼,撕成兩半後,又遞了筆給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妳把妳的寫下來給我。」
「你爲什麽總是這種態度?好像看什麽都不順眼。」
她望了紙條一眼,妥善地收好後,蹙著眉接過紙筆,在上面寫下她的手機號碼。
「因爲我脾氣不好。」他沒好氣地說著。
「是對每個人都如此,還是只針對我?」她寫好後遞還給他,眼中有些難過地望著他。
耿直彥收回紙條後,再將視線轉向她凝視著,然後說:「這很重要嗎?」
她一愣,不一會兒即扯出一抹苦笑,搖了搖頭道:「好像不限重要。」
「那就好。」
看著她的笑容,他的心抽痛了下,卻還是淡漠地說:「這裏是兩萬塊……」他將绉巴巴的紙袋遞給她。
「你還有錢過生活嗎?」她遲疑著。她不缺這兩萬塊,可他缺。
「這不用妳擔心。」他動作粗魯地將紙袋硬塞入她懷裏。
「可是……」
她想說話,卻被他一擺手的動作止住了話。
「我還有事,先走了,有錢可以還妳時,我會再通知妳。」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可人懷抱著那筆錢,站在原地半晌,心有些酸……
好不容易又見面了,爲什麽卻像是陌生人?她曾一度以爲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可今天那感覺消失了……
她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冷,再也沒辦法思考了……
回到家,泡了個沮喪的澡之後,方可人坐在床頭,就著桌燈打開紙條。
「耿直彥……」她喃喃念著紙條上的名字。
雖早已知曉他的名字,但看著他的筆迹卻仍是頭一遭。
他的字迹潇灑如風,該怎麽說呢?就是一種很浪子的感覺,蒼勁有力卻又彷佛不帶眷戀……
方可人揉了揉眼,不知爲什麽,就只是看著他的字迹,她竟有想哭的沖動……
取出手機,將耿直彥的名字與手機號碼輸入、儲存。
看著他的名宇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她緊咬住唇,狼狽地將手機抛到一旁,就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地撥電話給他。
電話……
她其實很想跟他說話的,透過話筒,雖然遠在天邊,也會有像是他就在身邊耳語的錯覺。
那種錯覺會讓她陷得更深吧?她痛苦他將臉埋入枕頭裏。
她爲什麽要這麽在意那個詞人厭的家夥呢?她根本就無須在意的嘛!可是,她還是好在意!
好煩啊!
天底下的男人那麽多,爲什麽偏要喜歡他不可?她好氣、好氣!
方可人心煩意亂地在床上翻了個身,乍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嚇了一跳──
手機上跳動的名字是……耿直彥!
方可人陡然一陣心慌,不知該怎麽辦?
她掙紮了半天卻不敢撥出的號碼,此刻竟然光明正大地在跳動著,真是……
心裏頭複雜萬分!
瞪著手機半晌,意識到他可能會挂斷時,她匆忙地接起,忘了用自尊來掩節,沖口便是一句急切的──「喂?」她好怕他在她接起電話的剎那就斷了訊……
「是我。」耿直彥的聲舌傳來,毫無禮貌地說著。
沒挂斷,她松了口氣,卻又懊惱自己那一聲的「喂」似乎泄漏太多的情緒。
「你是誰?」因爲情緒太矛盾,她沒好氣地應著。什麽叫做「是我?」好像她跟她很熟,理所當然應該知道他是誰似的。哼!
「耿直彥。」他的聲首很平靜。但其實他是坐也坐不住地在屋裏踱來踱去。幸好她看不見,他想。
「喔……」她假意地拉長了聲音。「原來是你。」好做作,她受不了自己地蹙起了眉,卻又帶點惡作劇後的快感。
「嗯。」他低應著。
「有事嗎?」她的手緊揪著忱頭,以僞裝的淡然口氣問著。
「妳心情不好?」他突然這麽間,讓她愣了一下。
這是她所認識的耿直彥嗎?怎麽透過話筒之後,他就像是換了個人,竟會在意她的心情好不好?
「沒有。」她噘起了唇,以很不爽的口氣回答。
「喔……」他含糊地答了一聲,就沒聲音了。他不知要說些什麽,更不懂自己怎會撥電話給她。
他只知道,今天那麽淡漠地與她匆匆一見之後,他的心就難以平靜了。反正她是他的債主,他撥個電話也不爲過吧?
接下來的三十秒,沒有人開口說話。方可人開始感到不安,他打電話來卻又不出聲,是什麽意思?
「喂?」她遲疑地開口,想確認一下。
「我還在。」他馬上有了響應。
「爲什麽不說話?」
她的語氣怨怼至極,話一出口,她隨即咬住了唇。
「我不知要說些什麽……」他很老實地說著。
好奇怪,對著話筒和她說話,他就可以比較自然了,不像面對她的時候那麽「ㄍㄧㄥ」。
剎那間,方可人的心一跳,莫非他……
「哪有人打電話來卻又不知要說什麽的?」她忍不住糗他,原先低落的心情一掃而空。
「喔……也對。」他點了點頭,隨即又道:「我是想問妳,妳借了那麽多錢給我,家裏的人不會說什麽嗎?」
「那些錢是我的。」她驕傲地說著。
「妳怎會有那麽多錢?」
「因爲我功課好啊!」話一出口,怕刺激了他,趕忙又道:「你知道學校總有很多各式各樣名目的獎學金的,我都會去申請,再加上我爸爸給的零用錢……久而久之就存下來了。所以那是我的錢,他們不會過問的。」
「真厲害。」他由衷地說著,卻自嘲地又道:「我的錢只夠生活,哪還有能力存錢?」
果然還是刺激到他了,她懊惱地罵自己笨。
「我也不是一下子就存這麽多錢的,存錢木來就是慢慢來的,日積月累就很可觀了。有一大你也可以的。」她試著鼓勵他。
「嗯,有一天……」他苦笑了下。「先等我還清這筆價再說吧!」
「我說過我不急著要你還錢的,你……你該不會都把錢拿來還我,然後沒錢吃飯吧?」她擔心地問。
「吃飯能要多少錢?吃得飽就好了。」他不以爲意。
「耿直彥……」她不知該怎麽叫他,只好連名帶姓地喚著。
「嗯?」他故作平靜地應了一聲,其實心頭波濤洶湧!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他的心口癢癢的,像被蚊子螫了一下。
「我們……就像現在這樣也很好啊!就算當不成朋友,也不必像仇人一樣,不是嗎?」她輕聲地說著。
話筒另一邊是詭異的沈默,方可人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麽,一顆心懸得半天高。
「我沒當妳是仇人。」好半晌,他啞聲回答著。她很哀怨地喃語著。「可你跟我說話的方式,就像仇人一樣,差不多了。」
想起他會說過的「惡毒」字句,她還是難掩心傷。
窒人的沈默襲來,她的心忐忑不安。
「喂?」
「嗯……」他終于出了聲。「我……不是有意的……」
她驚訝地瞠圓了眼,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像道歉的話語。她的氣瞬間全消了,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想趕妳走,其實只是太害怕了……」
望著幽暗、空洞的住處,他的聲音像不真實似地飄蕩在空氣中,不知爲什麽,今夜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總覺得妳跟我是不該走在一起的……」
方可人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雙頰燥熱。
「走在一起」這個詞,讓她想入非非。她果然沒猜錯,是不是?他對她也有著她對他相同的感覺?
「我只是覺得,讓妳離我愈遠愈好,我……」他咽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告白,及時踩下煞車。「總之,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並不是討厭妳,我剛才說我不是有意的,但其實我是有意的。我的確是想藉由傷害妳,讓妳離我遠遠的……」
「沒關系,我原諒你。」她的唇角上陽,柔聲說著。
「我好像不該打這通電話,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懊惱地捂住額頭,順手抓扒了下發絲。
「我知道就好。」她心裏甜甜的。「好奇怪的感覺……」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想不到我們也可以這樣講電話……」
耿直彥抿緊了唇,好半晌了悶聲回答:「妳可以當做我沒打過這通電話。」他有點後悔了,他們之間的氣氛太暧昧,他的心就快要失控……
「算了。」她蹙起眉,察覺他又退縮了,所以她很哀怨地咕哝著。「我不想跟你說話了,你就是有辦法讓我生氣。」
「我不是妳男朋友,妳不必用這種撒嬌的口氣跟我說話。」他酸澀地說著。
「我何時跟你撒嬌了?!」她瞪大了眼尖聲叫著,兩頰不爭氣地脹紅。「而且你木來就不是我的男朋友!」
「喔……也對。」
明知她說的是事實,他的心還是被刺痛了下。男朋友?原來他其實是渴望這個頭銜的……
兩個人又沈默了。
終于,方可人歎了口氣。「我們之間就一定要這樣嗎?」
「怎樣?」他反問。
「沒怎樣。」她賭氣地說著。
「已經很晚了……」他不知說什麽好,只好這麽說。「我會盡快把錢還給妳。」
「等你存到二十八萬再打電話跟我說。」她莫名地生著氣,聽到他有意挂電話,她的心情很悶。
「也可以,妳不缺錢用就好。」聽她這麽說,他沒來由地也生了氣。
「我是不缺錢。」她也氣得頂回去。
「也對,我忘了!妳是千金大小姐。」他的聲音帶著嘲諷。
「你又來了!你就是這樣!我有錢會很傷你自尊嗎?自尊就這麽重要?剛剛跟我說那些話的耿直彥到哪裏去了?又躲起來了嗎?」
她的怒氣更高張了些。透過電話,她比較能夠表達她的情緒,不像在他面前,她就只會委屈地掉淚。
一陣冗長的沈默再度罩下,她咬緊了唇,很後悔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嗆」?可是,話偏偏又已說出了口,她此刻也氣得不想解釋了。
「反正我會盡快把錢還妳。」他主動開口說完,又補了一句──「就這樣了。」然後,沒有一句再見,也不等地回話就切斷電話。
方可人瞪著手機,不敢相信他就這樣切斷了電話。
「王八蛋!」她氣憤地對著手機罵著。
耿直彥就是有本事讓她生氣,可是、可是……
一想起適才的某些對話片段,她心裏奇異地湧上幾絲甜意。
這才發現,她很想念他,雖然他總是不給她好臉色看,讓她很生氣……但她隱約知道,有些感覺不一樣了,更強烈了……
她不要他退縮回殼裏,她要把他拉出來!他與她的成長背景不是他們能選擇的,但至少他們能選擇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未來!
屬于她跟他的未來……
她已經陷進去了。而憑著她的直覺,她知道他或多或少也是,所以她不會逃避。如果他自卑,她會讓他勇敢起來!
方可人的眼瞳裏燃起火花。這是她第一次想爲自己的人生爭取些什麽,第一次想徹底地做自己,所以她不會讓耿直彥因自卑而逃離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40:33
第五章
幾日後
方可人自便利商店走出來,懷抱著一句厚重的物品、拎著塑料袋,帶著笑往耿直彥的住處走去。
她已經打算好了。先打電話回家跟爸爸說她想去逛書店,買些教育心理學方面的書籍,會晚點回去。但其實她早已透過網絡向書店訂好書,請他們送至便利商店,如此一來,她就省下了逛書店的時間了。
網絡真便利。呵呵,她真的好聰明,不是嗎?
方可人好得意地偷笑著,微喘著氣爬上了耿直彥位于頂樓的住處。
對于自己的「主動」,她其實覺得有點丟臉、有點難堪。可是她就是不願眼睜睜地錯過他。她從不會如此喜歡一個人,彷佛只要能看著他,就再無所求下。
是,她喜歡他喜歡到無可自拔了,所以她決定當個厚顔無恥的女人,主動出擊。否則以他自卑的心態,她是等不到他的吧?
更重要的是,她早已想好了理由。
她大可以說是怕他餓死,怕討不回剩下的二十八萬。雖然這理由很遜,但她也只能想出這個了。只是想了想,她又覺得自己很沒用,既然都決定要主動出擊了,又何必別扭地說謊呢?
就說她很想他,想見他一面不就好了?可是……她還是覺得這樣大剌剌地說出心事很羞人,所以……唉,矛盾死了!
六點了,她看了看手表,耿直彥應該快要回來了才對。她想,上次她就是六點左右等到他的。
等著、等著,六點二十分,她開始有些擔心。
如果他不回來呢?應該不會吧?她試著讓自己不要那麽心焦,可是……好難啊!
她開始想他,想著、想著,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一會兒喜、一會兒怨……終于,她又看了看表。
六點半,方可人決定撥個電話給耿直彥。她人都來了,可不想撲空。
「喂?」他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喂……」她頤了下,臉頰有些熱。「我、我是……」
「我知道妳是誰。」
「喔……」她咬了咬唇。「我只是想問你,你何時會回來?」
耿直彥沈默一會兒,覺得她的問話有些怪,又問:「妳在哪裏?」
他才正要趕去另一個地方兼差。爲了還錢,他不得不多兼些打工的工作。
「我……我在你住的地方……」她遲疑地說著。「如果你很忙的話也沒關系,我只是經過而已,我……」
「妳等我。十分鍾。」說著,又不等她回話就切斷了。
她在等他?
挂斷電話後,他毫不遲疑地往住處的方向狂飙。心裏有個聲音不斷地說,他應該去工作的、他應該離她遠遠的。然而,他還是無法冷情地叫她回去。
距離上一次通話已過了幾天,他就想了她幾天……他知道,很難我回自己的心了……
☆
「喂?」方可人氣惱地瞪著手機。
他總是這樣!
可是……他的意思是要趕回來嗎?
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些。緊接著,她開始緊張了。
她來找他,真的沒問題嗎?她胡思亂想著。會不會又用言語侮辱她?她不安地想著。到最後,她沒了勇氣,決定趁他還沒回來之前離開……
她好像真的太大膽了,她突然很怯懦,很怕他的反應。心裏才這麽想著,耿直彥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你……」
「妳……」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住口,就這樣望著彼此,直到她覺得臉頰愈來愈熱,這才垂下頭,不知所措地望著地面。真糟糕,想好的理由根本派不上用場,她說不出口啊!
他的眼神不一樣,她慌亂地想著。那樣灼熱的視線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妳又買泡面來了?」耿直彥平複了情緒,淡淡地說著。
「嗯……」她還是不敢瞧他一眼。
耿直彥掏出鑰匙,打開門,說道:「常吃泡面對身體不好。」
「我並不常吃。」她輕聲說著。
「妳買了什麽東西?這麽重?」
他看著那一句沈重的物品蹙起了眉,將它放到門邊後,從她手中接過塑料袋往屋裏地上一欄,不等她有反應,順手又把門給關上。
「書。從網絡上買的。」她看見他又關上了門,疑惑地望向他。
「我帶妳去吃東西,今天不吃泡面。」他朝前走了一步,見她仍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麽,可是我知道有一家鹵肉販很好吃。去不去?」
「去!」她漾出開心的笑。只要不是趕她走,怎樣都好!
耿直彥望著她的笑靥微微失了神,隨即抛開心頭的绮念,邁步朝樓下走去。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
耿直彥的表情高深莫測,而方可人呢?她則是笑得很憨,雀躍地踩著他的腳步移動。
☆
「好好吃喔!」
方可人才吃了第一口飯,便忍不住驚呼著。
「妳沒吃過鹵肉飯嗎?」耿直彥覺得她大驚小怪地望著她。
「吃過!」她點頭,比出兩根手指頭。「兩次!但這次最好吃!」她挾了一塊鹵肉放入嘴裏,便又喳呼著。「好嫩!好好吃喔!」
「真奇怪妳怎麽長這麽大的?這點小事也能高興成這樣。」
他吃著自覺不錯的鹵肉販卻食之無味,只因她每一個的表情都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我也不希望這樣。」方可人蹙起了眉。「只是,我爸媽不喜歡我在外逗留,下課後一定要馬上回家。所以我幾乎都是在家裏吃飯的。」她好可憐,什麽美食都沒嘗過。
「妳很幸福,有這樣的父母照顧妳。」耿直彥面無表恬地淡然說著。
「嗯。」她想起他的家庭,突然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故作輕快地說著。「各有各的好處吧!像我這樣就是什麽都不會,而你卻可以獨當一面。」
「妳該知是惜福。」耿直彥認真地望著她。「如果妳像我一樣,國中畢業就爲了錢而在車廠打工,高中環必須半工半讀的話,妳就會明白現在的自己有多麽幸福了。」
他說得那麽平淡,她的心卻抽疼著。
「你爸爸他……一直都很愛賭嗎?」她輕聲問著。
「嗯,恐怕這輩子都戒不掉了。」耿直彥苦笑著。「他的工作就是賭,沒拿過錢回家也就罷了,還一天到晚帶著賭債回來拖累一家人。更該死的是,輸了錢,他就只會喝酒,喝醉了就是打我媽出氣……」他的臉龐漸漸籠上恨意。
方可人放下碗筷,沒了胃口。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也難怪會養成這種脾氣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他想讓她離他遠遠的,也是因爲如此吧?她覺得有些感傷。
「吃吧,我不說了。」耿直彥盯著她憂郁的眼眸,緩聲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麽要跟妳說這些,妳就當我沒說過吧!」說完,他輕笑出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每次都這樣,他不想說的,卻總還是說出口。是奢望她能懂得他嗎?他偷笑自己的蠢。他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有些事情說出來會好過一點的。」她溫柔地睇視著他。「雖然你說不當我是朋友,但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還是疏遠點比較好。」他意味深長地說著,心也掙紮著。
「爲什麽?」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等妳出了社會面臨現實環境之後,妳就會明白的。」他不自覺地又露出嘲諷的笑。
「你今年幾歲了?」她突然間著。
「二十三。」瞧見她瞪大了眼之後,他又說:「怎麽?很老嗎?」
方可人搖了搖頭。「才比我大了四歲而已,說起話來卻像四十多歲的人。」
她瞪了他一眼,很嬌媚的一瞪,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妳看起來不到十九歲的樣子。」
在他眼中,她好年輕、好單純……讓他心慌。原來,才十九歲,他真能……真能放縱自己的感情嗎?
「因爲我娃娃臉嘛!」她扮了個鬼臉,頑皮地笑著。
「妳今天好像很開心?」他的眼無法自她臉龐上移開。
「有嗎?」
她微感羞赧,低垂下頭。她的情緒有這麽明顯嗎?
「妳不應該跟我這種人認識的……」他蹙起了眉。
她真像個洋娃娃,白淨美麗……而他……他下意識地看著自己就算清洗過也還是顯得髒汙的粗手,忍不住又自卑了。
「爲什麽?」
她的心一跳,以爲他又要拒她于千裏之外了。他們好不容易才可以如此和平相處這麽久的。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深邃的眼牢牢地鎖住她的。
「才怪!」她不以爲然地反對。「我們明明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妳的世界明明很單純的,有照顧妳的家人、有美好的生活,妳又何必非要介入我的世界?還是妳對于像我這樣的人感到好奇?妳可知道妳的好奇很可能會讓我……」耿直彥頓住了話,無法往下說。
「我……我也不知道……」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酸,眼眶一紅。「但我知道我不是因爲好奇,我只是想見你、想跟你說說話。雖然你總是板著一張臉,但偶爾我會感覺到你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耿直彥瞧不清她的表情,因爲她低垂著頭。然而他卻看見她的淚水一滴滴地落在桌面上,他的心他在剎那間融解……
「我一點地不溫柔,我甚至不是個好人。」他苦澀地低語。
太暧昧了!雖然他們彼此都沒有明說,但卻又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麽,真的太暧昧了。不該如此的,但他無法控制這局面。
「你是的,我知道你是。」她急切地擡起臉說著,梨花帶淚的臉龐就這麽映入他的眼臉,揪痛了他的心。
「妳會後悔的。」他喑啞地說著。
「我不會。」她含淚卻肯定地回答。
「妳可知我在問什麽?」他的心亂了。
「不是很知道,」她誠實地回答。「但我就是不後悔。」
耿直彥歎了口氣,啞聲道:「別哭了……」他擡起手輕柔地替她拭淚。
方可人意識到他的手就要觸上她的臉頰了,可是她沒有避開……
這一瞬間,她的心跳如擂鼓,恍惚地想著,若是楚任伸出手來,她總會本能地逃避。然而耿直彥的手……她卻接受了。甚至因爲他的舉動,她感覺到臉頰上的燥熱、更感覺到狂跳的心……
「妳……」他的指腹流連在她細嫩白皙的臉頰上,輕緩地揉撫著。「可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那句「妳會後侮的」,指的是當兩人的關系有所突破之後……那是他含蓄的示愛告白,她可懂?而這句「沒有退路了」更代表了他決定敞開心懷接納她,她可懂?
「嗯……」她彷佛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又彷佛不大明白。可是她卻不由自主地輕應了聲。就在這麽含糊的應答中,誰也沒有明說,兩人的關系卻已不同以住──
踏出「老許鹵肉飯」的店門口時,耿直彥回過身,專注地凝視著方可人。然後伸出右手,手心朝上等待著。
方可人望著他寬厚、粗糙的大掌,臉兒一垂,貝齒輕咬著下唇,羞澀地紅了臉頰,將她纖細的小手置入他的掌心。
只是一個小動作,對她來說,卻是將心完全交付……
只是,他懂得嗎?
耿直彥將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包覆起來,微微一笑,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去。這是他第一次展露真心的笑容。
夏天的夜風輕柔地吹拂著,方可人噙著笑,眨也不眨地望著耿直彥,對于眼前甜蜜的時刻感到不可思議。
初識至今,他們之間幾乎不曾有過任何誓約,甚至連表白都沒有。他唯一所做的,只是………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語,只是……伸出手,她就接受了。
究竟,他們現在是何種關系呢?她在心裏想著,卻不會開口詢問。她知道他願意伸出手就已經意義非幾了,更甭提他方才嘴角的那抹笑容……她的心很清明,卻又像是醉了……
「妳沒有任何話想問我嗎?」
察覺到她的注視,他沒有望她,只是遙望天邊星子,難得輕柔地問著。
「沒有……」她小聲地嗫嚅著。
「不問我爲什麽牽妳的手嗎?」他轉過身望她。
「我……」她不敢響應他的注視,只是羞澀地搖了搖頭。
「可人……」他啞著聲音喚她的名,讓她敏感地泛起雞皮疙瘩。
她從不知道,一聲輕喚可以讓她的心掀起濤天巨浪……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困惑地停下腳步,輕拂她的發絲。「妳讓我失去判斷能力,我不斷地告訴自己,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能拖累妳。可我還是……妳真的讓我……不知所措……」
「我……」
方可人很意外地聽著他的心情,腦海裏一片昏亂。
「妳爲什麽讓我牽妳的手呢?」他勾起她的臉,望進她晶亮的眼瞳裏。
「我……我……」
方可人紅唇微敵,卻怎麽也說不出她的心意。
「妳沒有男朋友吧?」他突然問。
「當然沒有!」她猛力地搖頭。
「像妳這樣的女孩子,一定有很多人追求的。」他想著她的生活圈,那是他遙不可及的世界。
「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多,」她決定據實以告。「因爲……楚任不會讓任何異性接近我的。」
「楚任?」他挑起了眉。
「嗯,楚任,」她輕緩地說著。「他是看著我長大的一個大哥哥,總是要接送我上下學,不讓任何異性靠近我。」
「他喜歡妳。」
這句話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他覺得醋醰被打翻了,酸味四溢。
「嗯。」她很老實地點頭。「但我不喜歡他。」
「爲什麽?」
「我只當他是哥哥。」
「他知道妳的想法嗎?」他很在意她的表態。
「知道。」她蹙起了眉。「但他說他要等,他說我還小,不懂什麽是愛,他願意等我長大……」
「他沒機會了!」他霸道地攬住她的肩。
方可人忍不住笑了,眼兒彎彎、心兒甜甜,從不知男人吃醋的樣子竟可以讓她這麽滿足、這麽快樂。
「我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了,可他就是不懂。以前我不想傷害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可後來……我還是說了。那時候,真的很內疚。如果早知終究會傷害他,倒不如早點說。」她歎了口氣。
「以妳的個性,不逼妳到底,妳一定是不願傷人的。」他像是很了解地說著。「不過,小心妳這樣的個性會傷到自己。」
「嗯。」她笑著點頭。「我就是這點討人厭。若若總說我脾氣太溫和,但其我也是有脾氣的,我只是沒機會表露出來……直到遇見你……」
「難怪妳會說我總是有辦法惹妳生氣。」他得意地笑了。
「你好像狠得意?」她瞪他。
「有嗎?」他岔開話題。「若若又是誰?」
「我的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想起好友章蘭若,這才想起她該找機會跟若若說她與耿直彥的事了。
耿直度想了想,問道:「那個楚任……他那麽喜歡妳,會不會也牽妳的手?搭妳的肩?」他很嫉妒地問著。
「他……」方可人蹙起了眉。
「我就知道。」耿直彥也蹙起了眉。「以妳的個性,一定難以說不,是不是?」
「才不是!」方可人生氣地嚷著。「他沒牽 過我的手,他的確伸出手過,但我避開了。你是第一個牽我手的男人!至于搭肩,他的確做過,但我馬上避開了,只被他碰了一下而已!你不可以誤會我!」
沒料到她如此激動,他自覺說錯了話。他是個男人,不該這麽小心眼的,他只是一時被嫉妒沖昏了頭。但一想到他們相識那麽多年,他的心裏就不是滋味。
「是我不好。」他歉疚地說著。
方可人登時氣消了,想不到他會這麽坦然地認錯,她的唇一噘,嗔道:「愛亂吃醋!」
轉眼間,兩人回到耿直彥的住處。
「以後,他若是再搭妳的肩,妳要告訴他,不可以。」
耿直彥依然握著她的手,另一手掏出鑰匙,打開一樓的鐵門。
「嗯。」她笑了。「你喔,小器鬼,愛吃醋!」
「嗯。我是很小器。」他坦白地承認。「我只是膽心妳心腸太軟,不懂得說『不』。」
「我懂得的,我只是不想傷害他。」方可人咬住了唇。「他一直都很疼我,我很伯看到他傷心失望的表惰。」
「有些事……該說『不』的時候就要說,妳的溫柔有時到最後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尤其妳現在已經跟了我,就更不該讓他懷抱著希望。」耿直彥的霸氣表露無遺。
跟了他……
她的心因爲這句話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
「怎麽臉紅了?」他勾起她的下颚,她趕忙掙紮著垂下臉。
「我……我哪有跟了你……」她小聲咕哝著。
「沒有嗎?」他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向他。「妳想否認?」
「我…;我……」她推開他,這樣的氣氛快讓她窒息了。「你很討厭耶!」她只能脹紅著臉吐出這一句嬌嗔,快步地往樓梯上走。
「是、是、是。我很討人厭,妳的楚任大哥比較好。」他語氣很酸地說著。
「耿直彥!你很無聊耶!」她氣惱地回過身瞪他。
「好啦,我開玩笑的。」他握住她的手。「他幾歲?做什麽工作?好看嗎?」他一連串問著,只想多了解情敵一點。
方可人微偏著頭想了下。「二十七歲吧!比我大八歲,好像是在廣告公司工作吧……」方可人赧然一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很少問他私人的事。」
她的最後一句話讓他開心地笑了,這代表她的確不在意那個姓楚的家夥,他覺得通體舒暢,愉快至極。
兩人走上頂樓──
「那是因爲妳不在意他,所以妳什麽都不想問。」耿直彥話聲一落,一轉身便抱住了方可人。
「礙…」
她驚呼了聲,卻沒抵抗,只是任由他抱緊她。
「以前我對妳那麽凶……就是怕會有今天的狀況發生……」他的聲音低啞地在她耳畔響起。「我怕我抗拒不了妳……」
「直彥……」她的心狂跳,情不自禁地喚了他的名。
「再叫我一次。」他捧起她的臉蛋要求著。
「直彥……」
她的順從讓他眸光一闇,俯身便吻住了她的唇──
這一夜,他們讓天上的星兒見證了他倆的愛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47:16
第六章
簡單的頂樓違建裏,耿直彥翻閱著方可人的書本,微微地蹙起了眉。
「原來妳在念大學……還念中文系……」他合上中國文學史,搖頭說著。「這麽無趣的東西,妳怎麽念得下去?」
「剛好考上了,也沒辦法。」方可人沖泡著簡單的三合一咖啡,苦笑地接著又說:「我的第一志願是師大英文系.可是……成績不夠好,只考上輔大中文。我爸還因此罵了我好久……好久……」
「師大?妳想當老師?」
愈是了解她的背景,他愈感受到壓力。
「對啊!」她端著兩杯咖啡來到桌邊。「幸好還可以修教育學分,還有希望當老師。我想當老師。」她笑得燦爛。
「妳倒是想得挺遠的……」他認真地注視著她。
「嗯,有些事是得早點作准備的呀!」她臉頰微微一紅。「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爲什麽想跟我在一起?」他終于還是問了。
「我……」頰上的淺淺粉紅轉深了些,她垂下螓首,羞澀地笑了。「不知道。」
「就只會說不知道。妳該知道我只是個修車工……也許給不起妳想要的生活,跟著我……妳會吃苦。」他輕聲提醒著。
「我不怕吃苦。而且你又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了?」她擡起眼,雙瞳熠熠發亮地回睇著他。
「也許我沒什麽時間陪妳……」他蹙起眉。「我欠下的債還需要一點時間,在還清之前,得兼差送些貨……」
「沒關系。」她溫柔地笑著。「我可以來這裏念書嗎?」
「妳想來這裏念書?」他有些驚訝。
「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喜歡待在家裏,卻總是只能待在那裏。而且我可以說我要准備數據,爭取到圖書館念書的機會。還有,欠我的錢,你可以慢慢還……」
「不行,我必須……」
「那……陪我一小時五百元。」她打斷他的話,直率地說完後,蓦地脹紅了臉。她到底在說什麽啊?她覺得好窘。
「這麽希望我陪妳?」他笑得暧昧,握住她柔軟的手。
「我只是不希望你那麽累……白天在車廠,晚上還要兼差,身體怎麽受得了?」她擔心地蹙起眉。
「我的身體很好,以後妳就知道了。」說著,他望了她一眼,眼神裏蘊涵深意。
方可人只覺得一陣熱辣自腳底直竄腦門,一時間窘得說不出話來。
耿直彥自覺失言,只得說道:「對不起,我……」
「你低級!別以爲我聽不懂。」她輕瞪他一眼,明白地表示她懂得他的「暗示」。
「妳怎麽會聽得懂呢?」他不以爲意地例嘴一笑。「我以爲妳……」
「仿以爲我很蠢嗎?」她再瞪他一眼。
耿直彥大笑出聲,情不自禁地將她整個身子拉過來,她驚呼了聲,已然安坐在他大腿上。
「怎麽辦……」他突然像個孩子似地緊擁著她,喃喃自語著。「我好像太喜歡妳了,妳讓我的心陷得太快,這樣其實不大好……」
「有什麽不好?」
她心裏甜甜的,卻又有些氣惱。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
「這妳就不懂了……」他擡起手輕撫著她的頰。「這是男人的問題。男人的欲望很難控制……愈喜歡一個人,就愈想……」
「不許想。」
她再度脹紅了臉,掙紮著想自他懷裏逃開。
耿直彥更圈緊了她,耍賴地道:「沒辦法不想。」
「大色狼!」她忍不住笑嚷著。
他的誠實讓她莞爾,畢竟她喜歡他,能知道她對他造成這種「影響」,她其實還是很開心的。
「我真希望我是人色狼……」他很委屈地扁著嘴,看起來很滑稽。
「你本來就是,」她笑著捶著他的胸膛。「還敢裝可愛!」
「我若真的是大色狼,早就把小紅帽給吃了,哪還會往這裏猛流口水,卻什麽也不敢做……」他好委屈地說著。
方可人又好氣又好笑地嗔著他,終于還是忍不住笑罵著。「你非得這麽老實不可嗎?」
「妳不希望我老實點?」他反問她。
「呃……」方可人一愣。「也沒必要這麽老實吧?」
「喔……」他將臉貼近她的。
方可人望著他的唇瓣,咕哝著。「我只是覺得有時候不用這麽老實……」
「是嗎?」
他的唇已在她的唇畔,疑問的氣息酥麻地刷過她的頰。
「你不要離我這麽近嘛……」她嬌嗔著。
「我無能爲力……」他吻上她的唇時,輕聲地說著。
甜蜜的親吻在鬥室裏發酵,他眷戀地品嘗著她的甘美,大掌在她纖細的腰上輕輕摩挲著,讓她輕輕地顫抖著。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方可人緊張地跳離他的懷抱──她不曾和異性這麽親密,一時間很是心虛。
耿直彥蹙起了眉。他這裏從來不會有過訪客,只除了方可人。就連房東也幾乎不會出現過,只要他按時將房租彙入賬戶即可。
「可人!」楚任的叫喚聲讓方可人大吃一驚。「我知道妳在裏面,我知道妳一定在裏面!可人!」
耿直彥望了方可人一眼,神情複雜難懂,只是輕聲地道:「他怎會知道妳在這裏?」他知道這個不速之客一定是她口中的楚大哥。
「他上次跟蹤我才會知道的,我從沒告訴他。」方可人趕忙解釋。
「也許該是告訴他的時候了。」耿直彥握住方可人的手便要去開門。
「不……」方可人緊張地拍回手。「不要這樣,他會……」
「怎麽?妳怕他難過?」耿直彥隱然有了怒氣。「妳已經跟了我,就不該讓他以爲還有機會。」
「這樣太傷他了。直彥,他一直像哥哥一樣照顧我……」
方可人心頭大亂。她喜歡耿直彥,想跟他在一起,但這麽明目張膽地刺激楚任,她終究有所遲疑。
「那麽,妳必須讓他明白他只是一個哥哥。」耿直彥堅決地說著。「妳的心軟只會傷他更深。」
「但是……」
「如果妳這麽猶豫的話,也許妳喜歡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我。」耿直彥臉若寒冰地說著。
「當然不是……」她眸中浮起淚水。「你怎麽能這麽說?!」
「可人……」耿直彥的氣勢軟了幾分。「他總得接受事實,不是嗎?」
「嗯……」方可人含淚點頭。
「可人!」楚任繼續敲著門,耐性盡失地吼著。「我不管裏面的人是誰,只要你敢對可人……」
還來不及把想說的話吼出,門板應聲而開──
「可人!」
楚任欣喜的表情剎那間凍結,只因他看見耿直彥與方可人相系的手。
「楚大哥……」方可人努力地擠出微笑。「你怎麽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楚任冷冷地打量著耿直彥。
「妳就是可人所說的楚大哥?」耿直彥不卑不亢地迎視著楚任的視線。「聽可人說,你以前很照顧她,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請你放心。」
「可人?」
楚任不理會耿直彥的話語,目光緊鎖著方可人。
「楚大目,他是耿直彥,是我的……」
「男朋友。」耿直彥替她拍話說完。
「男朋友?」楚任只覺得心口一陣刺痛。「他是妳的男朋友?」
「嗯……」方可人點點頭。
楚任面色一寒,瞪向耿直彥,咬牙切齒地道:「你對她做了什麽?可人不可能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楚大哥!」
方可人沒想到向來溫和有禮的楚任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跟我回去!」
楚任伸手想抓住方可人的手腕,卻被耿直彥眼捷手快地拍開。
「請不要動手動腳。」耿直彥將方可人護在身後。「這裏不歡迎你,你可以走了。至于可人,我會送她回去,不勞你費心。」
「可人……」楚任痛苦地望著方可人。「不要這樣對待我……」
「楚大哥……」方可人難過地紅了眼眶。「對不起,我……喜歡他……」
楚任狼狽地退後一步,方可人的一句「我喜歡他」,徹底地擊垮他。
他痛苦地喃喃自語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我不該自討沒趣……」
「楚大哥……」方可人的淚水潸然滑落,卻不知能說些什麽。
爲什麽老天要這麽折磨人?爲什麽她愛的偏不是楚任?她心裏很難受,卻無能改變事實。
「記得早點回家,伯父、伯母會擔心的。」楚任黯然地提醒著,眷戀地望了方可人一眼後離去。
「他是真的很喜歡妳……」耿直彥若有所思地握緊方可人的手。
「所以我才不想傷害他。」方可人梗聲說著。「他一直都對我那麽好……我一直都希望能夠在最不傷他的情況下,讓他明白我的想法。可是……我說不出口,縱使說出口,他還是不放棄。如果我能更勇敢一點就好了,如果更早一點讓他明白,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可人,這不是妳的錯。」耿直彥圈住她的腰,讓她伏在他懷裏。「感情定無法勉強的,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也是擋不住的。我曾經試著想抗拒對妳的感情,終究也是白費力氣,而妳……更無須強迫自己響應他的感情,妳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我只是……很內疚……」她緊抱著他啜泣著。
「沒什麽好內疚的,他若真的喜歡妳,就會懂得尊重妳的選擇。」他輕撫著她的發,溫柔地說著。
「楚大哥是好人,他一定會明白的,對不對?」她擡眸望他,眼裏盛滿不安。
「嗯……別胡思亂想了。」他輕啄她的唇瓣。「你爸媽管得那麽嚴,還是早點送妳回去比較好。」
「礙…已經八點了。」方可人不可置信地嚷著。「時間過得好快!」
「其不想讓妳走……」耿直彥眷戀地撫著她的頰。
「我也不想走,可是……」
方可人咬著唇,心裏有兩種聲音拉扯著。
「我不會讓妳爲難的。」他捏了捏她的粉頰,溫柔地一笑。「走吧!我送妳回去。」
抱起她購買的書籍,他想起什麽似地拉開抽屜,撈出一串鑰匙遞給她。
「這是……」方可人有絲驚訝。
「這裏的鑰匙。」
他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准備送她回家。
「你真的放心讓我來這裏?」
「爲什麽不?」他毫不在意地說著。
「你就這麽相信我?」她感動地喃語著。
「妳想聽好聽話,還是實話?」
「實話。」她認真地說。
「實話是,我住的地方又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不怕妳偷。」耿直彥誠實地回答。
「那……」她忍俊不禁地又問:「好聽話呢?」
「好聽話嘛……」他賣關子地頤了一下。「就是……妳值得我相信。」
「一點都不好聽。」她嗔道,卻掩不住笑。
耿直彥笑了笑,隨即正色道:「妳去過什麽地方?」
「什麽的什麽地方?」她一時無法理解他說的話。
「我是指,妳想不想出去玩?」
「想!」她漾開笑。「你要帶我去玩嗎?」
「嗯,我們可以去走走,妳喜歡山上還是海 邊?還是……」
「我喜歡有山又有水的地方!」她像孩子似地開心說著。
「我知道了。」他寵溺地笑著。「周末我帶妳去玩。只不過,妳要怎麽跟妳爸媽說呢?」
「這……」方可人小臉一黯,這倒是個大問題。
「如果妳怕他們擔心,也許我可以親自跟他們說……」
「不,不行!」方可人花容失色地嚷著。「他們不會同意的!他們……唉……」她將她吶家庭背景述說一遍。「只有楚大哥才能跟我說話,因爲……楚大哥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
「妳的楚大哥還真是陰魂不敬。」耿直彥不以爲然地嘲諷著。然而,同時間他也明白,要爭取她的感情,將是困難重重。
「直彥……」方可人蹙起了眉。
「我批評他,讓妳心疼了?」他尖銳地問著。一想到楚任,再想到她父母絕對會有的反對,他的心情實在好不起來。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她有些生氣了。
「算了,不提他。」耿直彥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態度不佳。「總之,我們再想想怎麽讓妳父母放妳出門,嗯?」
「嗯……」她輕輕颔首。
一轉眼,家門已在眼前。
「我家到了……」站在巷口,她指了指其中一間燈火明亮的房子。「那間就是我家。」
「嗯。」他望著她。「明天,妳會去我那裏念書?」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去。」
她笑了笑,突然間很舍不得離開,她好希望能這樣一直牽著他的手。
「也許我回去的時候,妳已經走了……」他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向他。
「會讓人看見的……」她有些緊張,畢竟是她家附近。
「我會很想妳。」他沖動地脫口而出,隨即有些懊惱地蹙起了眉。「真想不到我會這麽舍不得妳……」
方可人心弦一動,飛快地在他頰上一吻,羞窘地轉身便要跑開──
耿直彥的動作更快,他扣住她的腕臂一把將她扯回身邊,俯身熱烈地吻上她的唇。
熱吻過後,他抵著她的額,指腹輕撫著她的唇,笑著道:「別以爲那樣就可以打發我……」
「直彥……」她微微喘息。「我們……會不會發展得太快了?」
「會嗎?」他慵懶地笑了。「以我們對彼此的感覺來說,也許算是很慢了……」
「不跟你說了。」她羞赧地睡了他的胸膛一下。「我要回家了。」
「嗯。」
他靜立在原地,當她回首與他揮手時,他溫柔地笑著點頭。
他的視線緊鎖著她玲珑苗條的背影,直到她進入家門,他才回過身,卻發現楚任早已靜候許久──
「沒想到你會抽煙……」
耿直彥掏出煙盒,爲自己燃起一根煙。
「我倒是不意外你會抽煙。」楚任吐出一口煙霧,冷聲說著。
「如果你是想告訴我,要我放棄可人,那麽,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不可能!」
耿直彥不喜歡迂回曲折,更何況他太了解楚任想說些什麽。
楚任嗤笑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很清楚。」
「你根本配不上她。她跟你站在一起簡直是糟蹋了!」楚任激動地說著。
「喔?跟你站在一起,就不糟蹋了嗎?敢問你的標准爲何?」耿直彥上下打量著楚任。「坦白說,我看不出你有任何地方比我更配得上她。」除了那一身筆挺的西裝之外,他看不出自己比他遜色多少。
沒錯,他是有點自卑,但那並不代表他的尊嚴容許他人輕賤!該挺身而出時,他絕不會退縮。
「你真缺乏自知之明!」楚任嚴苛地說著。
「缺乏自知之明的人是你。不過:你或許聽不懂我的意思就是了。」耿直彥不以爲意地笑了。
對耿直彥來說,楚任缺乏「方可人不愛他」的自知之明,執意緣木求魚的結果,只是讓情況更難堪。
「可人還小,她根本不知道誰才適合她!」
「這得看你以什麽當做判定的標准了。」耿直彥隨手彈掉煙蒂。「君子有Cheng人之美,她愛的人是我,不是你。」
「她根本不懂愛是什麽。」楚任憤怒地瞪著耿直彥。「她只是一時迷惑而已,總有一天,她會知道她愛的人是我,否則她不會那麽難過!」
「喔?」耿直彥眸光一閃。「我不想與你爭辯什麽,我也無意跟你搶奪一個女人,我只是順著我的感覺走。」
楚任激起他不馴的個性。他的溫柔,這一生恐怕只有方可人看得見了……
「你以爲感情的事可以如此隨興的嗎?」楚任朝前逼近一步。「你到底懂不懂得愛是什麽?」
「我想,這不需要你來教我。」耿直彥邁開腳步准備離開。
「我還沒說完!」楚任欄下他。
「我不認爲你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耿直彥睨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找我麻煩,最好有十足的把握,否則……」
「否則什麽?你在威脅我?」楚任鄙夷地道。「可人真應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妳以爲蠻力可以解決事情,是嗎?這樣的你,怎麽給可人幸福?」
「楚先生,那是我與可人的事,與你無關。」耿直彥說著,側身避開楚任便要離開。
「不准走!」楚任伸手扣住耿直彥──
「放手!」耿直彥冷冷地說著。
「我若是不放呢?你敢動手嗎?只要你動手,你認爲可人會怎麽想?」楚任笑了。
耿直彥毫不遲疑地揮出一拳,正中楚任的鼻梁──瞬間,楚任的鼻翼裏滲出血絲。
「我也想看看她會怎麽想,你現在可以去問她了。」說完,耿直彥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任捂著刺痛的鼻梁,眸裏盡是恨意,緊盯著耿宜彥漸行漸遠的身影……
「可人……」課堂上,章蘭若壓低聲音,用手肘頂了頂方可人。
方可人狐疑地望向章蘭若,只見她擠眉弄眼地朝教室外瞟著。
順著章蘭若的視線望去,方可人低喘了聲,趕忙垂下頭。
「他怎麽來?」方可人不安地咕哝著。
「看來,他是不會死心的。」章蘭若也垂著頭,小聲地說著。「他不是知道妳跟那個耿直彥在交往了嗎?」
「嗯……」方可人心亂如麻地應著。
「有時我也真搞不懂妳。」章蘭若無奈地說著。「楚任的條件那麽好、那麽愛妳,可是這麽多年來,妳就是對他沒感覺,卻反倒是中途蹦出的耿直彥一下子就讓妳傾心了。愛情還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哩!」
「若若!」方可人沒好氣地喚著。
「好,我不說。」草蘭若舉手投降。「妳已經夠煩了,我就不糗妳了。」
「看來下堂課我得逃學了。」方可人著實有些生氣,楚任這樣的行爲真的讓她很困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49:58
第七章
楚任靜立于教室外,溫柔地看著方可人,她是那麽美麗、那麽出色,偌大的教室裏,他一眼就可以認出她來……
他的心隱隱抽痛著,本以爲可以等到她全心的愛……那應該專屬于他的,卻被耿直彥那個窮酸小子給破壞了。
楚任撫著鼻梁,他絕不能讓方可人自毀前程與幸福……
終于下課了,方可人刻意從另一個門走出教室,快步地往校門走去。
「可人……」楚任快步趕上來。
「你爲什麽來?」方可人的腳步更快,她真的很不高興。「你不是要上班?」
楚任一把扣住她的臂膀。「上班跟失去妳相比,根本不重要。」
「你放開我!」方可人不敢用力掙紮,卻疼得蹙起了眉。
這不是她熟悉的楚任,她不想跟這樣的楚任說話。
「看就看,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她氣憤地瞪著他。
看見她惱火的眼瞳,他終于松開手。「妳從不曾對我發過脾氣了。以前的妳……」
「不要再說以前的我怎樣、怎樣了。」她叠聲嚷著。「我也是有脾氣、有情緒的,只是我沒機會表達而已。楚大哥,你看清楚,這才是真正的我。你喜歡的方可人只是你的想象……」
「不是!」楚任激動地否認。「我認識妳那麽久,我會不懂妳嗎?」
「你……」她突然瞧見他鼻梁上的傷。「你的鼻子……」她蹙起了眉。
「他沒跟妳說嗎?」楚任扯唇幹笑著。「我以爲他已經跟妳說了。」
「說什麽?」方可人的眉蹙得更深。他在暗示什麽?
「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麽野蠻地動手打人?可人,妳可知妳的男朋友是怎樣的人?妳說我不懂妳,妳又真的懂他了嗎?」他尖銳地質問。
方可人微退一步,搖著頭。「不可能的,這一定是誤會……」然而,她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識時,他打架的狠厲模樣……
「可人……」楚任眼神一黯。「妳就這麽相信他?妳甯願相信一個還認識不久的人,也不願相信楚大哥?」
方可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回答:「我的確相信他。」耿直彥不是愛打架的人,至少她知道他不是。她相信他!
「可人,妳看清楚,不要逃避事實,他的確打了我。妳還不明白嗎?他就是這樣的人!可人,妳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他根本不適合妳!他渾身充滿了刺,他打我也就罷了,若有一天他打妳呢?」
「他不是這種人!」她絕不相信耿直彥會打她,別人也許不了解他,但她了解!就算所有人都誤解他,她還是相信他。「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她絕不相信耿直彥會無緣無故地動手打人。
「妳變了……」楚任眼神哀傷她望著她。「妳會這麽問,就是懷疑我。」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她抿住唇,有些于心不忍。她相信耿直彥、護衛耿直彥,這樣的結果只會讓楚任傷透心,但她……不能心軟,她在心裏想著。
「可人,妳只是一時迷惑,對不對?他不是妳所熟悉的男人,所以妳一時迷惑地被他吸引了,但那其實不是真感情,妳懂嗎?」楚任激動地扣住方可人的肩,慌亂的氣息直撲向她。
「楚大哥,你不要這樣,我不是一時迷惑,我真的很喜歡他……」方可人想掙脫楚任有力的大掌卻無能爲力。
這裏是校園啊!已經有人在瞄他們了……方可人很難堪地想著。
「妳怎麽可能喜歡他?妳喜歡他什麽?他有什麽值得妳喜歡的?」楚任咄咄逼人地吼著。
「我……」方可人微愣了下,她從未想過自己爲什麽喜歡耿直彥。「我不知道爲什麽,我說不出理由!但我知道,他就是讓我心動,他……就只是看著他,我就覺得很開心。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她不懂理由,卻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
無法顧及路人的看法了,她用力地吼出她的想法。
「不夠!當然不夠!愛情不是兒戲!」楚任急怒攻心地喊著,他幾乎是揮舞著拳頭、張牙舞爪。
方可人驚訝地瞪著楚任。這不是她所熟悉的楚任!她甚至害怕地會打她?這念頭讓她恐懼!
更重要的是,楚任毫不留情的批判讓方可人非常生氣,爲什麽她不能決定自己的感情?
「我跟他之間的事,從來就不是兒戲!」
爲什麽就非得愛楚任才行?憑什麽他愛她,她就非得也愛他不可?爲什麽要這樣逼她?!
「妳的行爲就是兒戲!妳跟他才認識多久?這麽短的時間內,怎麽可能了解一個人?妳敢說這不是兒戲嗎?」楚任第一次對方可人大發脾氣。
「難道,要愛上你才不算是兒戲嗎?」方可人的臉龐罩上寒霜。
「可人……」楚任驚訝于方可人強硬的態度,一時間怔愣住了。
「楚大哥,是我不對,我早該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或許我不懂愛情究竟是什麽,也不明白我爲什麽喜歡他,可是我就是對他有感覺,你搭我肩膀的時候,我怎樣也無法習慣,只想閃開,可是他……」
「不要說了!」楚任痛苦地嘶吼著。「如果真是如此,爲什麽妳不早點告訴我?爲什麽要給我希望?爲什麽?」他的怨怼傾囊而出。
「我想告訴你,我真的想。可是我不愛你不代表我願意傷害你,我只是希望時間可以慢慢沖淡你對我的感情,我以爲那樣比較好……而且,我後來也的確是跟你說了,不是嗎?」方可人難過地紅了眼眶。
「對,是我傻,我以爲妳以是還不懂愛是什麽!」楚任的傷痛再也無法隱藏,他的溫和早已消失無蹤。
望著這樣的楚任,方可人的怒氣褪去,低垂著頭,輕聲說道:「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爲什麽?告訴我爲什麽?我愛妳那麽久,等妳那麽久,爲什麽妳選擇地而放棄我?爲什麽?我到底哪裏不如他?!妳告訴我啊!」
楚任的淚水伴隨著他的怨流淌而下,嚇壞了方可人。「楚大哥,你別這樣,你冷靜點……」
好多人在看了……方可人不知所措。
「妳要我怎麽冷靜?」楚任狂躁地吼著。「我把妳當成寶貝疼寵著,就怕妳受委屈!就算再怎麽渴望擁有妳,也不斷地壓抑非分的念頭,而妳!妳居然那麽輕易就跟他在一起,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方可人神色大變,蹙起眉。「我想,我該回去了。」
他太過介-,當衆讓她難堪嗎?
「不許妳離開我!」楚任陡然將她扯回。
方可人來不及呼痛,楚任已猛烈地封住她的唇──
「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個尊重妳的我,妳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是嗎?」楚任理智全失地吻著方可人,無視于她的抵抗、推拒。
衆人驚呼出聲,卻沒人敢介入。
方可人從不曾覺得如此羞愧難當,她用盡所有力氣推開他,轉身狂奔出校園。
她受夠了!爲什麽要這樣?她以後要怎麽辦?好多人都看到了……
她幾乎要崩潰了,止不住決堤的淚水……
這時候,她只想見一個人耿直彥!
她需要他……
踏進耿直彥的屋裏後,方可人才覺得心情落實了些。
她輕柔地撫過他屋內的一切,感覺著幸福,卻在最後終于忍不住掩面低泣。
她無法忘記楚任的言行,她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楚任。在她心裏,楚任是個哥哥,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毫無怨言。
而今,她知道,他怨她,或許,也恨她……
更悲哀的是,縱使如此,她依然確切地知道,她愛的人不是楚任。面對他的心傷,她只覺得難過、內疚,卻無法改變不愛他的事實。
「直彥……」
她突然好想念耿直彥,然後她瞧見他的床。
淚水成串地滑落,一滴滴落在床上……她拉起擁有他的氣味的床單,緊緊地包裹住自己,好希望他就在她身邊。可是她不敢打電話給他。
至少,現在還不能。若聽到她哭成這樣,他肯定不由分說趕回來的。雖然她需要他,也不能影響了他的工作。她不能這麽任性的。
方可人不知自己在床上哭了多久,慢慢地,她的心情平複了些。她開始打量這間她其實已經有點熟悉的屋子。
屋內的擺設其實很簡單,就一張單調的雙人床擱置在中間,旁邊有一張老舊的木桌與一把木椅。而所謂的廚房就在角落,根本沒有隔間,可說是一間空蕩至極的倉庫,稱不上是房子。
天氣很熱,卻只有一座風扇嘎吱、嘎吱很無力地運轉著。方可人揉著酸澀的眼,走到窗邊打開玻璃窗,希望能讓風吹入。可惜,吹進來的風依然悶熱,讓她蹙起了眉。
他應該添購冷氣的,頂樓的房屋實在太炎熱了,他怎麽受得住?
轉念一想,他或許會說她是耐不住熱、吃不了苦的千金小姐了。
雖是如此,她依然明白他只是嘴巴壞了點,若她真的喊熱,只怕他真會去買台冷氣吧?這是耿直彥的溫柔,想了想,還是別增加他的負擔 比較好。
情緒平穩些的方可人本想幫他整埋房子的,可是四處張望之後,才發現他實在沒什麽東西可供她整理,于是她的視線再度落在他的床上。
她忍不住爬上他的床,窩進充滿他氣息的天地,不自覺地,她甜甜笑了,兩頰也羞澀地泛起粉紅。雖然忘不了楚任所做的事,但只要有耿直彥在她身邊就好了,她傻氣地想著……
蓦地,她的手機響起──
「直彥。」她接起電話便開心地喚著。
「妳在哪裏?」
耿直彥終究是按捺不住地撥了她的電話。
「你這裏。」
她坐在他床上笑著,卻突然天有些想哭了。可她不能哭,她努力地吸氣、呼氣。
「在念書?」
他也笑了,不知爲什麽,知道她就在他的住處,他覺得心口暖暖的,直想翹班回家抱一抱她。
「呃……嗯……」她含糊地回答著,只覺得臉頰熱燙了起來。她怎能說她窩在他床上想他呢?
「嗯?不然妳在做什麽?」他疑惑地聽出她的不自然。
「我本來想先幫你打掃房子的……」她支吾著。「可是發現你實在沒什麽東西可以整理,所以我……等會兒就會念書的。」實在沒勇氣老實說。
「很熱吧?」他忍不住問。
「還好。」她笑著說。「我把窗戶打開了。」他果然考慮到了。
「委屈妳了……」他突然溫柔地說著。「以前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冷熱倒無所謂,現在多了妳……我想,我去買台冷氣好了。可能買不了什麽好貨,大概買個二手的就差不多了。」
方可人萬升感動地忍住淚意,輕聲道:「沒關系的,秋天一下子就到了,冬天也用不著冷氣……」
她沒猜錯,他果真……
這樣的他,她如何不愛?她好愛、好愛他……
「我說買就買,妳是我的女人,沒理由讓妳吃苦受罪。」耿直彥霸氣地說著。「還有,目前沒有冰箱,下過角落那個冰桶裏有飲料,旁邊的袋子裏有一些餅幹零食。我不知道妳愛吃什麽,妳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都是買給妳吃的,妳不必客氣,我是不吃那些東西的。」
他一口氣說著,慶幸她不在他面前,否則將要瞧見他的尴尬神色。
方可人再也無法抑制幸福的淚水,她梗聲說著:「你是爲了我而准備的嗎?」
「要不然呢?」他沒好氣地咕哝著。
「如果……我沒來呢?」她噙著笑、含著淚問。
「又不曹壤掉,妳總自來的,等妳來了再吃就好。」耿直彥蹙起了眉。「妳是不是在哭?」
「沒有……」她的淚水無法止歇。
「有就有,幹麽說沒有?」他啼笑皆非地說著。「有什麽好哭的?真是的。」
「因爲你對我恨好、很溫柔……」她輕聲說著。
這樣的他若真對楚任動手,肯定是有原因的了,她很肯定地想著。
「有嗎?」耿直彥再度慶幸她並未在他眼前,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臉紅了?「女人就是女人,動不動就掉淚。」
「直彥……」她柔聲喚著。
「嗯?」他應著,聲音卻十分溫柔。
「我好想你……」她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嗯……」他恍若不經心地應著,卻又補了一句:「我也是。」
方可人笑著,開心地躺在床上,感受著被他包圍的氣息。
「妳要回去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我不知道今天幾點才能走。」
「好。」
她點著頭,覺得傻氣又甜蜜。
「那就這樣了,我得工作了。」他嘴上雖然說的潇灑,心裏卻舍不得就這樣挂了電話。
「掰掰。」她輕聲道再見。
「嗯。」
他只是應了一聲就挂了電話,似乎「再見」二字很難以啓齒。
方可人不以爲意,她了解他的個性,他的溫柔總藏在心裏,若要他化爲言語可能比登天還難。
當晚,方可人在十點半時撥了電話給耿直彥,只因她必須回去了。明知道待這麽晚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她卻還是硬著頭皮撐著,心裏期盼著他可能會提早回來。更重要的是,她還不想見到楚任。
只可惜,耿直彥依然抽不開身,她只能寂寞地返家。
回到家之前,她溫習著想好的台詞,只是當她踏入家門之後,卻派不上用場──
「妳到哪裏去了?」方世堂冷冷地看著女兒,眸中的恨意讓方可人心驚。
「我去……」
「我知道妳去哪裏。」方世堂打斷方可人早已想好的謊言。「那個男人就這麽讓妳著迷?爲了他,妳竟然開始說謊?妳簡直是不知羞恥!」
方世堂激動地喘息著,方可人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她心裏一慌,只能裝傻地說:「我不知道爸爸在說什麽……」
腦海裏,朦胧地想起楚任,但,她不怕信楚任會出賣她……然而,她又該如何解釋眼前的窘境?
「很好!」
原先還試著沈住氣、端坐在椅上的方世堂,終于咆哮著來到方可人面前,不由分說地便是一巴掌撼在她細致白皙的臉頰上。
淚水登時竄上方可人的眼眶,她不敢相信父親會動手打她。雖然他總是嚴厲苛刻,卻不會對她施以體罰,而今……
「我就知道……」方世堂的食指抖顫著指向她的鼻子。「妳長得那麽像她,性格也……」
「世堂!」自屋內走出的林玉鳳惶急地喚著,然後拉住方世堂往後退,低聲道:「你瘋了嗎?她什麽也不知道!」
方可人只覺得神智一片昏亂,父親未竟的話語與母親緊張的阻攔,透露出某件她應該知道卻不得而知的秘密……
「我應該知道什麽……」她摀著刺痛的臉頰,虛弱地問著。
方世堂甩開林玉鳳的手,惡狠狠地吼著。「妳就像妳媽!毫無羞恥心的賤女人!」
方可人猛然一震,視線望向林玉鳳,顫聲喚著。「媽……爲什麽爸會這麽說……」
林玉鳳向來沈凝的臉龐罩上一層憂,抿著唇、別開眼。
「她不是妳媽!」方世堂獰笑吐出殘忍的字旬。「妳媽生下妳之後就走了!跟一個野男人跑了!如果不是玉鳳心胸寬大地接受妳,妳以爲妳還能在這裏嗎?」
「不……不是這樣的。」方可人的世界瞬間崩解。「爸……」
「別叫我爸!」方世堂咬牙切齒地吼著。「若不是他們說妳長得像我,我才不會替她養孩子!只是……」他淒厲地笑著。「妳愈來愈像她,一點兒也不像我……我真的是妳爸嗎?」他仰天長笑,神情卻悲涼。
「媽、媽……」方可人無措地喚著,淚水一顆顆墜落。「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我是你們的女兒,我是……我明明就是的……」
「我早該知道的……」方世堂不停地笑著,嘲笑自己的愚蠢。「妳是她的女兒,就算管得再嚴也沒用,我怎麽會以爲我可以把妳教育得很好?真是太諷刺了!」
「世堂,別再說了。」林玉鳳蹙起了眉。「你自己的女兒,你應該知道。可人,她不是……」
「妳閉嘴!」方世堂厲吼著。「她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只有可玲一個!」
方可玲是方可人的妹妹,年方八歲。
方世堂這句話徹底地刺傷了方可人的心。
「爸,爲什麽你要這麽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她痛苦地問著。
「做錯了什麽?妳還有臉問?」方世堂逼近方可人。「妳才認識那個人多久?就可以到他那裏去?你們做了些什麽!」
「我們什麽也沒做!」方可人哭嚷著。
「沒做?」方世堂一臉鄙夷,彷佛她渾身髒得發臭。「走!」他扣住方可人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到醫院去檢查!我要看看妳的處女膜還在不在!」
「爸……」方可人痛徹心扉地嘶喊著。
「世堂,你瘋了!」林玉鳳試圖扯開方世堂對方可人的箝制。「不要這樣!」
「我管教我的女兒,妳走開!」
方世堂狠瞪向林玉鳳,林玉鳳一怔,慢慢地松開了手。
「是啊,『你的』女兒……說的也是,我雖然將可人撫養長大,卻從未真正地以一個母親的心態去疼愛過她,不曾將她當成『我的』女兒……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還是愛她……這麽多年了,你心裏依然只有她……縱使我一直在你身邊,你還是看不見我……」她自嘲地扯唇笑了。
「我根本不愛她!早就不愛了!」方世堂暴躁地吼著,不自覺地松開對方可人的掌控。
「真的不愛了嗎?」林玉鳳平靜地注視著方世堂的眼,直到他狠狽地避開她的視線,這才淡笑著說l「我真不知道傻的人是你,還是我……」
「妳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方世堂惱羞成怒地吼著。
「我想,最聰明的是玉蝶,她知道你只當女人是附屬品,所以才會跟……」
啪──方世堂的手勁幾乎掴倒林玉鳳……
「媽!」
方可人震驚地撲上前去,想扶住林玉鳳。
「妳的媽媽不是我……」林玉鳳淒涼一笑,輕推方可人道:「去吧!如果他是妳的幸福,就去追吧!只是追到之後,不論好壞,都是妳自己要承擔的。快去!不要讓妳爸帶妳去醫院……」
方可人聞言一怔。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與「母親」之間不再有隔閡……
「妳竟然說出這種話!」
方世堂怒不可遏地瞪著林玉鳳,伸手便要抓住方可人,卻被方可人踉跄地避開,隨後林玉鳳已奮力地拖住方世堂。
「快走!聽到沒有?!」林玉鳳吼著。
「不准走!」
方世堂想甩開林玉鳳,卻不知她哪來的蠻力,竟讓他一時間掙脫不了。
方可人在淚眼模糊間只覺得茫然無措,當她恢複意識時,她已在夜色中飛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51:01
第八章
曾經,她以爲她的父親只是嚴肅、嚴厲了些;曾經,她以爲她的母親只是因弟弟與妹妹年紀還小,才會忽略了對她的照顧……
而今,一切全變了樣,再不是她自以爲是的狀況。
仔細回想起來,其實有迹可尋,而她竟毫無所覺。因爲這太荒謬了,她的親母親竟爲了另一個男人而成爲抛夫棄子的女人……
方可人不斷地奔跑著,她不知道該去哪裏,生活環境向來單純的她,能夠到那裏去?
她奔跑的步伐因爲疲累而減緩,最終,駐足于耿直彥住處之下。
只有這裏了,她只能來找他了……
無論父親將她與他批評得多麽汙蔑不堪,可她心裏雪亮明白,他們之間的進展並未像父親所說的那樣。
只是一間好簡單的屋子,竟爲她帶來平靜與溫暖……方可人杵立在耿直彥的屋門之外,不由自主地痛哭失聲。
他還沒回來,都已經十一點四十二分了,她這才知道他竟要如此辛苦地工作賺錢……她終于能明白初識他時,他身上爲何像是披滿了刺……
適才,她在父親眼中,不也看到了相同的悲憤?
那是被至親至愛之人所傷害的痛所化成的刺,反擊向其它人……
耿直彥的刺來自于他父親的無能,而她父親的刺……來自于她那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觀的背叛……
「直彥……」
她好想他、好想他……
她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入、再度躺到他的床上,哭泣著汲取屬于他的氣味,唯有如此,她才能稍減心口中不斷糾結的疼──
☆
當耿直彥疲累地返抵住處時,見到的正是在他床上蜷縮成團的方可人。他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隨即走到她身畔輕喚。
「可人,妳睡過頭了……」
他以爲她睡著了才會錯過早該返家的時間,心裏正擔心著她的父母恐怕會嚴加責難的同時,他才察覺了不對勁。
她頰上殘留的是……他蹙起了眉。
「可人?」他再度喚著,手也搭上她的肩輕遙
方可人眨了眨腫痛的眼,一瞧見耿直彥,所有的委屈、難過頓時傾泄而出,撲入他的懷裏啜泣著。
「發生什麽事了?」他難掩擔憂地問著,試圖想扳起她的臉龐,她卻不願擡頭,緊緊地埋入他懷裏。「妳睡著了?不回家會挨罵的,」
耿直彥的話讓方可人的淚水更凶地撲簌簌直落,她哭得他心慌,卻始終不發一言。
「到底怎麽了?哭也不能解決事情啊!」耿直彥無奈又心疼地說著。
「我……」她抽泣著。「我爸……他知道你的事了……」
「喔?」他挑起了眉。「然後呢?」
「他要帶我去醫院檢查……檢查我……還是不是處女……」她泣不成聲。「他……我媽並不是我媽,我媽早就跟別的男人跑了……我爸恨透她了,所以……他以爲我會跟我媽一樣,才會管我那麽嚴……誰知道……我跟我媽一樣隨便……讓他失望透頂……」
「胡說八道。」耿直彥蹙起了眉。「妳爸瘋了!」
「我該怎麽辦?」她擡起淚眼,惶然無依地瞅著他。「我跑出來,就回不去了,我太了解我爸的個性了……我不知道能去哪裏,走著、走著就來到這裏……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妳可以留在這裏。」他輕撫著她的發絲,柔聲說著。「我能體會妳爸爸的想法,卻無法接受他對待妳的態度。妳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妳知道的,我……」
方可人只覺得心口暖暖的,淚水也止住了,張著晶亮的眼眸等著他往下說。
「我……反正,妳可以留下來就對了。」耿直彥微窘地別開臉。「不知道妳還會在這裏,我什麽也沒買回來。妳會餓嗎?」
方可人搖搖頭,突然間緊擁住他。「讓我抱一下就好……」
「嗯……」他輕聲應著,撫著她的發絲,大掌環住她纖弱的肩。
「我不敢相信楚大哥會出賣我……」她啞聲說著,絕口不提楚任與她之間發生過的事。她不想讓他擔心,更不想見到他去找楚任。
「因爲他輸不起……他太在乎妳了。」
「或許吧……」她蹙起了眉。「我不想提他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耿直彥敏感地挑起了眉。
「沒事,我只是……覺得好累……」
她將臉埋入他胸膛裏,貪戀著他的氣味。那種很男人味的味,總讓她心安。
「要不要先唾一覺?」他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暧昧的暗示,只是溫柔地問著。
「嗯……」她含糊地點點頭,像只無尾熊般卷抱著他,安穩、舒適地沈入夢鄉。她真的好累。
望著她的睡顔,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靜靜地撫著她的發絲。如果可以,他願意成爲她的倚靠。
這一夜,是他們共度的第一夜。他微笑地想著,原來他也可以是個君子,竟甘願讓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安穩地睡去。
原來,愛著一個人、珍視一個人的心情是這樣子的……
直到夜深了,他才終于微笑地墜入夢鄉。在那之前,他早已有了全盤的打算,他會帶她去添購生活必需品,還有冷氣……
周末,耿直彥從車廠裏開了輛車出來。
「這是誰的車?」
方可人詫異地端詳這輛雪白、嶄新的休旅車。
「客戶送來車廠重新烤漆、整修的車,我答應順便替他試車,所以……」耿直彥笑了笑。「走吧!」
兩人上了車,耿直彥帶著方可人前往傳統市場采買新鮮的海産、雞翅、豬肉片等等,再轉往超市購買烤肉用具。一路上,方可人的情緒始終亢奮。他們甚至還買了一塊方形的大冰塊,准備放在可攜式小冰箱內保鮮用。
「我們要到哪裏去?」方可人雀躍地問。
此刻的她,笑得像個開心的小女孩,耿直彥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哪裏都好,有山有水,適合烤肉的地方都可以。」沒說出口的是,只要有她陪著,到哪裏他都甘之如饴。
「好。」她毫無異議她附和著。
「可人……」望著她漾著笑的臉龐,他不得不問:「妳都不回家,真的沒問題嗎?」
這兩天,白天他們各自工作,晚上則相擁而眠,雖然幸福,心裏卻仍無法踏實。他知道在她的笑臉下隱藏著一顆泣血的心。
「他們會在乎我回不回去嗎?」方可人自嘲地扯唇一笑,那苦澀的表情刺痛了耿直彥的心。
「不提這事了。」耿直彥握住方可人冰涼的小手,溫柔地笑著。「今天,我們是來開心地烤肉的,把不快樂的事全忘了吧!」
「嗯!」方可人漾開了笑。
車子一路開上蜿蜒的山路,方可人興奮地拿起相機朝窗外猛按快門。
「妳在浪費底片喔!」他忍俊不禁地提醒著。
「風景很漂亮啊!」她撇然一笑,忍不住又拍下幾張照片。
「光拍那些風景有什麽好看的?當然要有人在裏頭了值得留念啊!」
「也對喔!」她傻氣地笑著,隨即收起相機。
車子向前行了幾分鍾後,耿直彥將車速放緩,准備停靠。
方可人一臉狐疑,眨著晶亮的眼瞳四處張望著。
「這裏有條小路可以走下去,下面是一條溪。來,我們搬東西下去吧!」說著,他已然步出車外。
兩人分配好物品後,還有些零星的東西無法帶下去。
「等會兒我再上來拿好了,」耿直彥說著。
「塞一塞就可以提下去了,不要再走一趟嘛!」方可人奮力地將所有東西集中在一起。
「會恨重的。」
看著她身上背了背包,左手提一袋烤肉用貝,右子則是大水塊、一罐烏龍茶、一包衛生紙及免洗碗筷,他不禁蹙起了眉。
「沒關系,總比走兩趟來得好。」她臉上的笑燦爛如陽光。
「分一些給我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她信誓且旦地保證著。她可不是那麽柔弱的小女人呢!
「如果真的不行,就別勉強。」他不再強迫她,開始往草叢裏走去。
小徑十分幽密,被叢生得比人還高的草所淹沒,若不細看,是無法往下走的。而這條小徑非常陡,耿直彥走在前頭,方可人隨之在後。
「別滑下去了,要抓住旁邊的……」還來不及說完提醒的話語──
「礙…」方可人一聲驚呼響起,腳下一滑的她,本能地想抓住可以依附的物體,不自覺地就松開了右手──
耿直彥心頭一驚,只見一袋物品自他身邊滾落至溪裏,回身一看,方可人余悸猶存的臉上正努力地綻出笑容。
「我……沒事……」她笑著。「嚇死我了……」
「妳別動!」他想爬上去穩住她的身軀。
「我沒事。」她心頭已定,便想起了那袋被她「犧牲」的物品。「冰、冰塊滾下去了,還有那包衛生紙!先別管我,你先把東西撿回來。」說著,她將身旁不遠處的烏龍茶抓到手上。沒滾至溪裏的烏龍茶是被陡坡上的石塊給擋住了去路,才幸免于難的。
耿直彥順著坡勢向下滑去,揚聲說:「沒看到冰塊。」
「有啦!就在那裏!」方可人指著冰塊滾落的位置。「就從那裏滾下去的,你再仔細地我一我。」
「沒看到啊!」耿直彥伸長脖子往溪裏望去。「只有衛生紙,全被水泡濕了。」
「有啦!一定在那裏的!」方可人索性跟著住下走,信誓旦旦地說。「我明明就看見它滾到這裏。」她跟著往溪裏望,卻空無一物。
耿直彥陡然放聲大笑。「冰塊早就飄走了啦!」
「啊?」方可人一愣,剎那間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啊啊啊!冰塊的比重比水小!」冰塊比重小,的確是順著水流漂走了。
「天礙…我竟然還找了半天!」耿直彥幾乎笑岔了氣。
「對不起嘛,我以爲……」方可人脹紅了臉,卻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妳喔……」他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小笨蛋一個!」
「不要笑我了嘛!」她嬌嗔著。
說完,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回蕩在山林之間,久久不絕于耳……
不一會兒後,兩人順利來到一處平坦地,只見耿直彥熟練地生火准備烤肉,方可人則在一旁幫不上忙。
「我該做什麽?」她小聲地問著,因爲她什麽都不會。
「坐著就好了。」他替她搬來一塊表面平滑的石頭。
「我……可以幫忙的。」她不想當個毫無用處的女人。
「妳可以幫忙吃。」他笑著說。
「我又不是豬。」她噘著唇嘟嚷著。
「妳若是豬,也是最漂亮的小豬。」他這一句稱不上多好聽的話,卻讓方可人羞紅了臉。
「不跟你說了,竟然說我是豬。」
她就這樣望著他一刻不得閑地張羅著所有的事情,最後索性拿起相機拍起他的模樣。
「看一下鏡頭嘛!」她喚著。
耿直彥一擡頭,方可人便按下快門。
「別浪費底片,等會兒我再幫妳拍照。」
「拍你怎麽算是浪費底片?」她噘起了唇,又拍下幾張照片。
「我沒什麽好看的啊!」
「才怪,你很好看的。」透過鏡頭看著他剛毅有型的面孔,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唇畔也浮起溫柔愛戀的笑。
聽了她的話,他登時有些窘,不願面對鏡頭地咕哝著。「妳才好看。」
「我不管,對著鏡頭笑一個,快嘛!」她的鏡頭鎖定他,笑著說。
拗不過她的要求,他舉起右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努力地擠出笑容,方可人口馬上捕捉住這一剎那的他。
「好帥喔!」她贊歎著。
「一定很呆。」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繼續他手邊的工作。
「好想跟你照相喔……」她黏到他身邊。「可是這裏只有我們,沒有人可以幫我們拍照。」她好失望地說著。
「相機有定時裝置。」不忍見她失望,他開口說著。
「對喔!」她馬上笑開懷。「等會兒我們就來拍照!」
「嗯。妳餓了嗎?要不要先烤些肉片?」
「我還不餓!我們先拍照!」她念念不忘這回事。
「妳喔……」他捏了捏她的鼻頭。「拍就拍吧!」
說著,他四處張望,將相機擱在一塊比人還高的大石頭上,透過鏡頭望著巧笑倩兮的方可人,無法移開視線。
原來鏡頭對准心愛的人,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其它事物都成了背景,只有中間盈立的人兒才是焦點。
她剛才也是一樣的心情嗎?他很幸福地想著。
「站這裏可以嗎?」見他久未出聲,她不禁問著。
「噢。」他如夢初醒。「往前一點,再左邊一點,嗯……過頭了,再往右邊一點,好,就這樣,不要動。」
說完,他按下自動定時裝賈,往回跑到方可人身邊。他一靠近,她便偎向他,他也理所當然地攬住她。
「要笑喔!」方可人甜蜜地提醒著,小手圈著他的腰。
「嗯。」
比預期的時間長了些,相機始終毫無動靜,就在兩人的笑容已經有些僵硬時,相機發出「啪擦」一聲,攝下了畫面。
「礙…我好像閉起眼睛了!」方可人懊惱地嚷著。「再拍一張好不好?」
最後,來來回回一共拍了好幾張,因爲方可人拍上了瘾,提議兩人得變換動作,于是拍下了幾張兩人共有的快樂、甜蜜卻又有點搞笑的相片……
本來,她還想再拍幾張的,卻因爲烤焦的甜不辣及豆幹所傳出的味道而中斷……
天色已然昏暗,耿直彥側首望著方可人憨甜的睡顔,溫柔地笑了起來。
她就像個孩子似的,玩得很瘋,拍掉了三卷底片。上車之後,原本還有精神跟他吱吱喳喳地說話,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他放慢車速,盡量不讓顛簸的路面吵醒她。
「可人,到家了。」停好車後,他柔聲喚著。
「嗯?」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啊?到家了?」
「是啊!妳睡得跟小豬一樣,還流口水呢!」他刮了刮她的唇角。
「啊!真的嗎?」她緊張地抹了抹唇。「你騙人!我才不會流口水!」恍然明白他的捉弄。
耿直彥大笑出聲。「妳一定累了,洗好澡就早點睡吧!」
「嗯!」
她開心地跟著他提著剩余的雜物下車。
才走到樓下,便看見熟悉的身影杵立在門口。楚任也在同時間看見了他們,他抛掉手中的煙,向前走來。
昏暗的街燈映照出楚任疲 憊的臉與下颚的胡渣……
方可人難掩驚愕,她從不曾見過如此頹廢的楚任。一直以來,他總是清爽、幹淨又體面地讓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下。
「可人,回家吧!」楚任啞聲說著。
「我不回去!」方可人躲在耿直彥身後,抗拒地回答。
「我都知道了,回去吧!伯父很擔心妳,伯母也是。」
楚任的視線落在方可人緊扣著耿直彥臂膀的手指上,強力克制想扯開他們的沖動。
方可人緊咬著唇,指尖的力道加重了些。
「她不想回去,你別來煩她。」耿直彥瞪著楚任,不悅地說著。今日的好心情全被這家夥給破壞殆荊
楚任深吸一口氣,動之以情地說:「伯父病了,躺在床上一直念著妳的名字……妳忍心嗎?可人,我知道妳不是這麽狠心的人,他是妳爸爸啊!」
方可人身軀一寰。
「他騙妳的。」耿直彥盯視著楚任的眼,不喜歡楚任直視著他的女人。
「我何必說謊?」楚任怒氣陡生地吼著。「可人,妳若是不相信,妳可以回家去看看!我只是不希望妳將來後悔!這麽多年來,伯父是凶了點、嚴厲了點,但他依然很照顧妳,妳怎麽能在他最需要妳的時候棄他于不顧?那不就跟妳媽媽……」楚任突然頓住了話。只因他清楚瞧見方可人的淚水。
「你竟然這樣說!」耿直彥氣憤地想沖上前去。
雖然楚任及時咽下想說的話,可是可人和直彥都明白他的未竟之意。
「直彥!」方可人拖住耿直彥,望向楚任,顫聲道:「我跟你回去,但我有話想跟他說,你……」
「我知道。」楚任瞪了耿直彥一眼後,便往旁邊走去。
「他是騙妳的。我不相信你爸爸真的生病了。」耿直彥蹙起了眉。
「我也不完全相信。」方可人望著耿直彥,含淚地道。「可是楚大哥說得對,他終究是我爸爸,我無法……不管他,我不能跟我媽媽一樣……」說完,她趕忙垂下頭想掩飾她奪眶而出的淚水。
「可人……」耿直彥心疼地擁緊她。「我明白妳的心情,妳回去吧!如果他們說謊,妳就來我我,我永遠在這裏等妳,知道嗎?」
「我知道……」她緊緊地擁住他,泣不成聲。
「別哭了……」他擡起她的臉,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可她的淚水卻無法止歇。
「我回去一下就會回來的。」她試著綻出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妳再哭下去,我就不讓妳走了。」他痛苦地蹙起眉。
「我不哭。」方可人抹去眼淚,溫柔地笑著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他微俯下身。
方可人輕踮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便要奔離……
耿直彥猛然拉回她的身子,狠狠地吻住她……
楚任目皆欲裂地瞪著兩人纏綿的畫面
「去吧!」耿直彥難舍地結束這個吻,啞聲說著。
「嗯。」
方可人微一用力地握緊耿真彥的手,這才跟著楚任離去。
耿直彥駐是在原地,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不知爲什麽,他就是很不安、很不安、很不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52:04
第九章
方可人,音訊全無!
耿直彥焦躁地頻頻檢視手機,懷疑手機故障。
每隔幾分鍾,他就撥上幾通電話,得到的卻全是:「您撥的號碼沒有響應,請在哔聲後……」
「可人……」耿直彥暴躁得想將手機砸碎。
已經第三天了,方可人像是失蹤了似地,沒打電話給他,手機也不開。 耿直彥這才發現,他連她家的電話都不知道。
一開始,他很有耐心,他相信她會回來,至少,也會撥個電話給他。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已經等不下去了!
第三天,他跟車廠請了假,也跟晚上兼差的公司告假,准備到方可人的家一探究竟。然而大門深鎖,他拚命按門鈴卻沒有人響應。
最後,他索性跩門,隔壁的鄰居探出頭來,一臉驚懼地說:「先生,請問你……」
「我要找姓方的!」耿直彥凶惡的態度讓鄰居幾乎掩門躲起來。
「他們……他們搬走了……」鄰居一臉受驚地說完後,隨即關上了門。
耿直彥一愣,卻不死心地繼續跩門,直到累了,他才靠著門板坐下……
他不相信方可人會一走了之!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麽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嶄新、發亮的黑皮鞋進入他的眼臉,他猛然擡起頭──
「是你!」耿直彥立起身,瞪著楚任。「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藏?」楚任唇角一勾,笑了起來。「這字眼用得真好,也對,我們是把她藏起來了。不過,這是爲了保護她,避免被你騷擾,」他將「騷擾」兩字加重語氣。
「她在哪裏?」耿直彥上前一步,楚任隨即後退。
「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向來就不是君子。」耿直彥嗤之以鼻地說著。
「你終于肖承認了?」楚任鄙夷地撇唇。
「我不想跟你廢話,可人在哪裏?」耿直彥不懷疑自己會動手殺人,如果楚任再不說出方可人的下落。
楚任面色一轉,沈凝地望住耿直彥。「你看看你是什麽樣子。」
「你又想說什麽了?」
見楚任態度轉變,耿直彥神色一斂,視線卻依然緊盯著楚任。
「你能給她怎樣的生活?像她這樣的好女孩,應該被疼寵、被呵護,而你呢?能給她什麽?光有愛情,就是夠了嗎?她現在或許很喜歡你,甚至很愛你,但以後呢?當她發現生活其實很辛苦時,愛情就能當飯吃了嗎?」楚任的話一字一句地戳痛耿直彥。
「只要可人不嫌棄我就好,關你什麽事?」耿直彥桀骜不馴馴地回答。
「因爲我早已看到未來的結果。」楚任微微一笑。「爲什麽不在她還愛你的時候離開她?至少你們的回憶都還很美好。若有一天,感情被現實的因素磨損了,不是很悲哀嗎?」
「用不著你來決定我們的未來,我不會讓她吃苦受罪。」耿直彥眼瞳中散發而出的執著幾乎擊倒楚任。
「是嗎?憑什麽?」楚任深吸一口氣。「就憑你這個修車工人?別忘了,你還沒開始『養她、照顧她』之前,就已經先跟她借了三十萬。」
耿直彥面色大變。
「怎麽?你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嗎?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欺騙她,讓她心甘情願拿出三十萬給你,你一個大男人難道不覺得羞愧嗎?現在就會跟她借錢了,還談什麽以後不會讓她吃苦受罪?」
「她跟你說的?」耿直彥在意的,是方可人怎麽說?
「妳可知她受了多少委屈?她爸爸說她不知羞恥,倒貼小白臉!」楚任痛苦的表情一閃而逝。「現在,她愛的人也許不是我,但以後呢?」
「你在說什麽?」火焰自耿直彥眸中燃起。
「我們全都明白了。」楚任神情自若地說著。
「明白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我要見可人!」耿直彥咆哮著。
「那天可人回家之後,伯父不計前嫌地原諒她,她也知道自己錯得多麽離譜……」楚任難過地蹙起了眉。「可人哭著跟我們坦承一切……是你威脅她必須跟著你,否則你就會抖出你們的事……」
「胡說八道!」耿直彥嗤笑出聲。「你騙得了可人,卻騙不了我。我根本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你省點力氣吧!」
「是嗎?」楚任搖了搖頭。「可人說她還先給了你三十萬……」
耿直彥面色一變。
「怎麽?我沒說錯吧?可人的的確確給了你三十萬。」
「那是我先跟她借的,我會還她……」
「喔?」楚任打斷耿直彥的話。「你的說法跟可人不同,我該相信誰呢?或許你說的才是對的,可是我選擇相信可人,因爲……」楚任面色一肅,沈聲道:「可人爲了證明她是被你所逼,決定以死明志……」
「你說什麽?!」耿直彥厲吼出聲。
「我們差點就失去可人!」楚任陡然沖上前揪住耿直彥的衣領,恨聲道:「可人說,她只是一時胡塗,因爲過去她的生活是那麽單純平靜,她一直想逃脫那樣的生活、想看看這個世界。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她沒遇過像你這樣的男人,所以她以爲她喜歡你,甚至愛上了你。可是,漸漸地她才明白,根本不是這樣的,她只是覺得新鮮、好奇罷了!因爲你根本給不了她安逸、舒適的生活!
「可是,你不許她離開,甚至爲了養你、替你還債,她才會掏出私房錢給你花用!你知道那些錢是可人辛辛苦苦存下來的嗎?從小她的功課就好,那些都是她的獎學金,還有她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零用錢!
「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竟然要讓女人養你、替你還債?我若是你,早就羞愧得無地自容了!哪還敢到這裏來撤野!」
楚任的每一句話都像刺一般紮入耿直彥心口。原來,在方可人心中,他,耿直彥是這樣的貨色……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但他的理智卻一直告訴他。方可人不可能那麽想的。可是既然已決定放手,她怎麽想的就已變得不重要了。因爲他還是希望她能幸福,雖然在她身邊的已不是他……
像她那樣的好女孩,不該跟著他吃苦的──
「你說夠了沒有?」耿直彥冷冷地瞪視著楚任。「放開你的手!」
「我就是不放!怎麽?你想打我嗎?你打啊!告訴你,就算你不動手,我他替可人出一口氣!」說完,楚任一拳擊上耿直彥的面門。
耿直彥吃痛地倒退一步,掄起拳想要反擊時──
楚任擺出准備打架的架勢。「來啊!我早就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了,可人現在也覺悟到她有多麽愚蠢了!她已經認清你了,也只有我能給可人幸福!至于你這個小白臉,去找另一個女人養你吧!」
耿直彥抓緊了唇,拭去唇畔的血絲,毫無感情的眼瞪冷冽地注視著楚祝楚任只覺心口一寒,卻依然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拳頭。
「來啊!你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你……」耿直彥伸出食指,楚任的面色倏地一白。「還不夠格跟我動手,你不配!」
楚任定了定神,嘲諷地道:「不知道是誰不夠格呢!」
「如果可人真的那麽說……」
「她的確這麽說!」楚任堅決地打斷耿直彥的話。
「好,那麽,我祝她幸福。」耿直彥自齒縫裏擠出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楚任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可以打發走耿直彥,他本以爲……
耿直彥突然回過身,大跨步走向楚任。
「你……」
楚任的話還來不及說完,耿直彥已經一拳揮中他的鼻梁。「她若是不甘心,可以親自來找我。至于你,還不夠格替她出氣!」說完,他自痛得倒跌在地的楚任身上,硬是翻我出他的皮夾。
「你……竟然……」楚任痛得說不出話來。
「別誤會,我還沒有低賤到要偷你的錢。」耿直彥自皮夾中抽出他的身分
證。「我會將錢還給她,就寄到這上頭的地址。」說完,他將皮夾砸到楚任身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敲門聲輕輕地響起。
「可人……」林玉鳳擔憂地說著。「跟……阿姨聊一聊,好嗎?」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方可人淡然地應著。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跟妳聊一聊,好不好?」林玉鳳锲而不舍地說著。
好半晌,房內沒有任何聲音:直到門扉輕輕打開,露出方可人憔悴而蒼白的面容。
「阿姨,妳讓我出去,好不好?求求妳!」方可人身軀輕顫,不由分說便跪下。
「別這樣,有什麽話起來再講。」
林玉鳳進入房內,反手關上門,想拉方可人起身卻無能爲力。
「如果阿姨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唉……」林玉鳳歎了口氣。「妳的脾氣跟妳媽媽一模一樣……」方可人一震,喃喃著說:「我媽媽……」
「嗯,妳媽媽……」林玉鳳回憶著。「妳一定不知道,我跟妳媽媽、妳爸爸都是大學同學,妳媽媽長得很漂亮,就跟妳一樣,追求她的人很多,卻沒有人真的能跟她交往很久……
「你爸爸一直都暗戀著她,從大一到畢業,心裏始終只有她……而我……」林玉鳳苦笑著。「我的眼裏則只有妳爸爸,看著他迷戀妳媽媽,看著他爲妳媽媽茶飯不思,我也跟著痛苦難過……
「後來,妳媽媽愛上一個男人,那男人卻背叛了她。那一次,妳媽媽傷得很重,而妳爸爸的溫柔、體貼讓她感動,他們就這樣閃電結婚……只是,她心裏還是只有那個男人,生下妳之後不久,那男人又來找她……」
方可人靜靜地聽著,淚水無聲地墜落。
「對很多人來說,妳媽媽的確是抛夫棄子。可是在我眼裏,她卻是個敢愛敢恨的勇敢女人,她可以爲了愛而不顧一切,不像我……即使明白妳爸爸的心裏沒有我,也心甘情願地守著他過一生……
「可人,女人有很多種。有些女人可以嫁給她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只要男人愛她,可以平平穩穩生活就好;有些女人只跟有錢的男人,只要男人有錢,沒有愛也可以過一輩子;有些女人則只跟她所愛也愛她的男人過一輩子,甚至辛苦點也沒關系;而有些女人則像我一樣,縱使男人不愛我們,我們也心甘情願地跟著他過一輩子……」
「阿姨……」林玉鳳的話讓方可人心頭一酸。
「妳爸爸若真有錯,就是錯在他太愛妳媽媽了……」林玉鳳的淚水溜然滑落。「所以他無法接受她離開的事實……將一切的怨都發泄在妳身上……妳,可以原諒他嗎?他其實也只是個可憐的男人……」
「我該怎麽辦?」方可人哽咽著。「我愛直彥,好愛、好愛他……雖然我不懂愛是什麽,可是我就是好愛他,只要看著他就覺得幸福……」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林玉鳳跪坐到方可人身邊。「相信我,我真的明白,因爲……我對妳爸爸就是這樣的感情……」
方可人撲進林玉鳳懷裏,這是第一次,她們「母女」之間如此親近。
「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我想見他,好想、好想見他……至少,讓我打個電話給他,好不好?他一定很擔心我的!他……他一定在我我,而我們卻……搬家了……阿姨,求求妳,現在只有妳能幫我了!」方可人泣不成聲。
「可人,我明白、我明白。可是,妳爸爸他……」
「阿姨,妳幫幫我,好不好?都已經第三天了……」方可人惶急地哀求著。
「可人,我知道妳愛他,很愛、很愛他。可是真正的愛不急于一時,不是嗎?妳也了解妳爸爸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他現在還在氣頭上,妳能不能先順著他的意?也許過一陣子,他就會同意也不一定。」林玉鳳苦口婆心地勸著。
「可是,還要等多久?」方可人著急地嚷著。「我……我已經等不下去了……」
「妳一定要等,也要忍。」杯五鳳望進方可人的眼裏。「如果妳真的愛他,如果你們的感情經得起考驗,那麽妳就待等、得忍。」
方可人咬住了唇,淚水一滴滴地滑落……
「也許有一天妳會發現,其實妳並沒有那麽愛他……」
「不可能的!」方可人斬釘截鐵地否定。「我愛他,永遠愛他。因爲我永遠找不到一個像他這樣的人!」
林玉鳳倒抽一口氣,輕拍方可人的肩,柔聲道:「既然如此,妳就不要急,如果你們有緣,誰也折不散你們的。」
方可人眼眸一亮,喃喃地道:「如果我們有緣,誰也拆不散的……」
「沒錯。」林玉鳳點點頭。「所以妳要慢慢來,知道嗎?妳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證明你們的感情,妳也知道妳爸爸的脾氣,先順著他一點,等一陣子之後,他就不會關著妳不讓妳出門了,到時候,妳才有機會跟耿直彥聯絡,不是嗎?」
「阿胰,妳覺得……他會等我嗎?」方可人不安地問著。
「妳覺得呢?有些答案妳比其它人還清楚。他愛妳嗎?他會等妳嗎?」林玉鳳笑著反問。
「會,他會。」方可人眸中綻出光采。「他一定會的!」
「那就對了,妳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
「嗯!」方可人用力點頭。
「來,把眼淚擦一擦,出去吃飯,好不好?」林玉鳳牽起方可人的手。「這幾天妳吃得很少,妳爸爸其實很擔心,可是他拉不下臉,所以一直要我過來看看妳……」
方可人心裏一陣難過。「我是不是很不孝?」
「怎麽會?」林玉鳳拍下拍方可人的肩。「傻孩子,別胡思亂想。妳一定要知道,妳爸爸其實很愛妳的,他只是不擅于表達而已。而我………其實也很喜歡妳,妳真的是個好孩子,只是……過去是我不好,得不到妳父親的變,我心裏難免對妳母親有怨,那疙瘩一直存在,讓我無法好好他疼愛妳……妳能原諒阿姨嗎?」末了,林玉鳳的聲音已經微顫。
「阿姨……」方可人抱住林玉鳳,梗聲道。「我……我一直都好希望妳能像抱弟弟、妹妹那樣抱一抱我,我……就算妳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卻始終認爲妳是我媽媽礙…」
「可人……」林玉鳳緊抱住方可人。「對不起,是我不好……」
「媽……」
方可人情不自禁的呼喚逼出了兩人更多的淚水,她們就這樣緊緊相擁,生疏多年的「母女之情」終于因這一聲的呼喚,而有了接續的可能……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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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2 16:52:29
第十章
三年後
三年其實是頗爲漫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方可人的父親方世堂逐漸改變他的態度,與妻子林玉鳳之間的感情也日漸增長,也慢慢地放開了對方可人生母的執著懸念。
方可人曾經想過要尋找親生母親,可轉念一想,我到了又如何?
在方可人心中,林玉鳳才是她的母親。雖然她們的母女情分來得遲了些,但還不算晚。
這三年來,楚任依然守在她身邊,縱使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還是一如往常般對待她,只是不像當年那樣朝夕接送了。而她,也不再是那溫室裏的花朵了。
時間總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很多事,但能改變她愛耿直彥的心嗎?
方可人望著窗外咬潔的月,淡淡地笑了。反正她不急,因爲她還年輕,所以她還直勇氣再執著個幾年……
「可人,」林玉鳳輕敲房門。「楚任來了,說是想跟妳聊聊。」
「喔……」方可人恍然回神,站起身朝房外走去。
望著可人的身影,林玉鳳歎了口氣。部已經這麽多年了,楚任還是走不進可人的心中。
楚任那孩子的執著,方可人又何嘗不是?這對年輕人,讓她看了就心痛……
「吃點水果吧!」林玉鳳端了盤切好的水果到客廳,招呼著。
「你難得過來,陪伯父下盤棋吧!」方世堂也笑著說。
「伯父,那有什麽問題!可是我有些話想先跟可人說一說,我們到外頭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楚任依然是溫文有禮地應答著。
「嗯。」方世堂望了面有難色的女兒一眼,開口道。「去吧!我先跟妳媽媽聊聊。」
方可人望了楚任一眼,終于起身朝屋外走去。她不明白他與她之間還有什麽需要聊的?畢竟她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清楚了。
「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有沒有緣……」方世堂的話讓林玉鳳嚇了一跳。
「你也會相信緣分這回事?」林玉鳳笑著說。
「是不想相信,可是人生走過了大半,現在回想起來,倒好像真有那麽一回事。」力世堂握住林玉鳳粗糙的手,喟然一歎。「這麽多年來,辛苦妳了……」
「說這些幹什麽呢?」林玉鳳赫然一笑。「誰教我們有緣呢?」
愛他多年,終于等到幸福降臨,林玉鳳眼眶一熱,卻沒讓淚水滾落。
「是礙…」
方世堂望著林玉鳳,跟著笑了。兩人輕靠著彼此,盡在不言中。
而室外,在住宅區公園裏漫步走著的楚任與方可人則面無笑容。
「妳似乎在躲著我?」楚任打破沈默。
「怎麽會?我們都忙,不是嗎?」方可人試圖微笑,唇畔卻有些僵硬。
「自從上一次之後,妳堅決地拒絕我的感情之後……」
「楚大哥,你找我出來,就是爲了說這些話的嗎?」方可人打斷楚任的話。
「不是。」楚任緩緩地停下腳步,回身望著方可人。「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妳……」
方可人心房一緊。「是跟他有關的嗎?」她的關切溢于言表,抽疼了楚任的心。
「妳真的還是忘不了他嗎?在他那樣抛棄妳之後,妳竟然還是………」
「楚大哥,別再說了,我不想聽!」方可人回過身,抿緊了唇。
三年前,楚任告訴她,耿直彥只是想跟她「玩一玩」而已,沒想到她會那麽認真,爲了避免她的糾纏,他搬了家,一走了之。
那些殘忍的話語,楚任一字不漏地轉達,她心痛得哭不出眼淚,不願相信又如何?這三年來,她始終得不到耿直彥親口證實,只能一再欺騙自己,那也許只是楚任想讓她死心的說法……
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想相信楚任的說法。因爲楚任提起那三十萬……
耿直彥說,她很好騙,竟相信他是爲了還債,一下子就拿出三十萬。楚任不可能知道她借錢給耿直彥,若不是耿直彥自己說出口……可是她拒絕再去想這個念頭,怎麽也不願相信耿直彥真的是那樣的人……
她相信她所認識的耿直彥,相信他對她的情感是真實的……只是,她找不到他,就連他父母居住的地方地被法院拍賣,人去樓空……
「其實,我一直都跟他還有聯絡……」
楚任的話讓方可人身軀一震,她心裏好生激動,卻僵直得回不了身。
「你……一直跟他有聯絡?」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其實也不算是。」楚任自嘲地一笑。這幾年來,「耿直彥」這三個字依然是唯一能左右方可人情緒的魔咒。「他總會不定時地寄錢過來,那三十萬,他早就還清了……」
方可人腦中轟然一聲巨響,踉跄地險些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他……你怎能瞞我?!」可人倏地回過身來質問道。
耿直彥果然不是無情之人,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她心裏好高興,眼淚卻停不下來地直掉。
「是我太自私了,我一直以爲只要他消失不見了,妳總有一天會正眼看我的……」楚任難堪地扯唇幹笑。「只可惜我錯了……我賭錯了……可人,我愛妳,難道妳真的不能讓我愛妳嗎?」楚任沙啞的聲音滲著哭意,震撼了方可人。
「楚大哥……」她擡起眼眸,驚詫地看見他眼中的淚水。
「讓我愛妳……」楚任反複地祈求著。
「這是行不通的……」方可人淚盈于睫,輕輕地搖頭。
「給我一次機會,就當楚大哥求妳……」
方可人定晴注視著楚任,陡然開口道:「吻我……」
也許,一個吻就能證明她的確能接受他的愛,方可人茫亂地想著。
楚任一怔,隨即俯身,就在他的唇將要觸上她的剎那,她合起了眼,淚水靜靜地淌流而下。
剎那間,楚任夢醒了。他輕輕地在方可人額上烙下一吻,讓她驚訝地睜開了眼。
「我知道妳的意思了。」楚任苦澀地笑了笑。「如果妳能接受我的吻,也許就能接受我的人。但妳根本做不到……」
「楚大哥……」方可人咬緊了唇,無法辯駁。
「我是該放棄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不是嗎?」楚任潇灑地笑著,神情卻無法豁達。
「他……」她忍不住還是想問耿直彥的下落。
「他從不留地址,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楚任誠實地說著。「這回,我說的是真的,沒騙妳。」
「嗯。」方可人含淚地笑了。「我知道。但沒關系,只要知道他沒有抛棄我就好了……」
是的,只要他不是真心抛下她就好。
「他很愛妳,他會那麽灑脫地離去,也只是因爲希望妳別跟著他吃苦……」
「我知道。」她笑了。
她一定會找到他的,上天一定會眷顧他們的!
看在她那麽愛他的分上,老天一定會垂憐他們的。
如果還有機會再與他相遇,她不會讓他因爲自卑而把她往外推了──
☆
一年後
推開「迪弗倫斯」咖啡廳的透明玻璃大門,清脆的鈴擋聲響起,伴隨著服務生朝氣十足的招呼聲,一頭挑染成深棕色、俏麗短發的方可人款款走入室內,一眼便望見綻著笑靥的章蘭若。
「好久不見,半年了吧?妳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章蘭若打量著方可人,滿意地點頭。
「是嗎?」方可人淡淡一笑,眼中閃過的愁緒既快且淡,卻還是落人章蘭若眼底。
「還挂念著他?」
明知那是方可人心中的痛,避而不談反倒顯得詭異,竟蘭若甯可開門見山地問。
「嗯……」方可人輕應了聲,向服務生點了一杯拿鐵咖啡。
「還在找他?」章蘭若試探地問。
「當然。」方可人斬釘截鐵地回答。「知道他不是狠心抛棄我,我怎能不找他,我一定要我到他的!」
「可是已經過了四年了,妳怎知他還是他?妳的執著,值得嗎?我真是搞不懂。」章蘭若攪拌著她的咖啡,蹙起了眉。「妳認識楚大哥那麽多年,幾乎是一輩子了,爲什麽妳就這麽愛耿直彥,卻對楚任沒有感情?」
「妳問倒我了。」方可人撥了撥發絲。「我也不知道爲什麽,真的很奇怪,對吧?但我就是愛他,愛如果有理由,也許就沒那麽多煩惱了。」說完,她笑了。
「四年了,可人,已經四年了。也許這四年裏,他已有了……新對象,說不定結了婚、生了孩子,妳就算找到他,又能如何呢?」
「我相信我跟他的緣分……」方可人苦澀地一笑。
「妳簡直是拿妳的幸福開玩笑!」章蘭若微微動了氣。「我知道妳愛他,但是那段感情實在太短暫了,妳真的能從他身上得到幸福嗎?爲什麽妳就是不願意回過頭,看看那個始終守候在妳身邊的楚任?」
「若若,妳就別再說了。」方可人歎了口氣。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因爲太過溫柔而顯得優柔寡斷的女孩了。
「問題是,他會死心嗎?」章蘭若歎了口氣。
「他不得不。」方可人端起適才服務生送來的咖啡,輕啜了口。
「我真替他感到難過。」
「若若……」方可人憂傷他望著章蘭若。「人生是不是很難懂?我想要的是直彥、愛的是直彥,我的要求並不多,爲什麽……得不到?而楚大哥想要的也很簡單,他卻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我們……都爲了『愛』而痛苦……愛爲什麽讓人這麽痛苦?」
「這就是人生。」章蘭若莫名地也感傷起來。「想了想,人活著還真是沒意思!上班之後,天天就是朝九晚五,時間被綁死,日子乏善可陳,爲的也不過就是那一份讓自己勉強溫飽的薪水。人生真苦!」
這一席話,讓兩人陷入無言的愁怅之中,氣氛徒然沈悶了。
「我們好不容易見了面,似乎不應該這麽憂郁的。」方可人歉然一笑。「都是我不好。」
「算了、算了。」章蘭若揮了揮手。「不提這些倒人胃口的事了。」
「嗯。」方可人笑了笑。「妳還是沒什麽變。」
「可人,有件事我本來不想說的。」章蘭若一咬牙。「妳怪我也好,因爲我心裏總覺得妳跟楚任才是天作之合,所以我……」
「妳想說什麽?」方可人緊張地憋住了氣。
「我一直希望妳跟楚任能幸福,所以我選擇不說。但現在我得老實告訴妳……我遇見耿直彥了……」
方可人渾身一霞,急切地望向章蘭若。「妳說什麽?妳……沒騙我?」她好怕這不是真的。
章蘭若用力地搖頭。「妳還記得我買的那輛二手車嗎?毛病總是一大堆,修來修去也總是搞不定。後來我同事跟我說,有間車廠的老板很厲害,車子有什麽問題,他都能找得出來並且修好它,所以我就把車子開去給他修理,而他……就是耿直彥!」
方可人只覺得一陣昏眩,緊緊地抓住章蘭若的手,顫聲道:「車廠……他的車廠在哪裏?」
「可人……」章蘭若憂心忡忡地提醒著。「我只是想告訴妳,他過得很好,擁有自己的車廠了。但我不知道他結婚了沒,而妳……」
「妳別管那些!妳只要告訴我,他的車廠在哪裏?!」方可人激動地喊著。
「知道了又如何?可人,如果妳去我他之後,發現他已經結婚了呢?」
章蘭若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敲醒了方可人。
「那我就認命了!」方可人堅毅地道。「總之,我一定要見他!」
等了這麽多年,就等這一天,
她要見他,一定要!
她終于找到他了……
方可人幾乎不敢眨動眼睛,就怕眼睫輕合的瞬間,耿直彥就會像過去那樣消失在她眼前。然後,又是幾年的追尋……
就算他真的已經不愛她,她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他就在她的眼前、她的手也正緊抓著他的衣服。她要的,只是他的一句話。
「你,願意娶我嗎?」方可人輕聲地問著。不等他回答,食指點上他的唇,溫柔一笑道:「我願意……」
耿直彥緩緩地望定她,啞聲道:「妳還有退路的……」
「我從來就不要什麽退路──」
耿直彥僵直著身子,錯愕地睇視著她。
他真能放縱自己的心,自私地占有她嗎?
現在的他雖然比四年前多了些錢,但,真能給她幸福嗎?
因爲太愛她,他變得過度小心翼翼了。
「你還是沒變……」方可人眷戀地審視著他的五官樣貌,輕柔一笑。
他還是如她記憶中一般挺拔不屈、一般地臭脾氣。但,又有些地方不一樣了,他變得更成熟了些;雖然嘴硬的毛病還是沒改,但她可以包容。
「直彥……」方可人伸手想撫上耿直彥的頰,卻被他避開。
「妳到底想怎樣?爲什麽不給自己留點退路?!」耿直彥暴躁地吼著,握緊拳頭走向角落,掌心指腹還殘留著剛才握緊她臂膀時的溫度,幾乎灼痛了他的心。
方可人微微一笑,這才是她熟悉的耿直彥呵……
「我好愛你……」
耿直彥用力地擠山話。「我……曾經愛過妳。」
「曾經?」方可人一愣,卻不願退縮。「那現在呢?你還愛我嗎?」
「我已經說過是『曾經』了!」耿直彥像頭暴躁的猛獅般來回踱步,就是不願望向她。
「你爲什麽不敢回答我的問題?!」方可人扯住耿直彥的衣襟,強迫他迎上她的視線。「你看著我,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妳變了,妳以前不會這樣的。」他驚訝于她的脾氣。
「是,我是變了!因爲愛你,所以我變了!如果愛你需要這麽大的勇氣與執著,那麽就算我再怎麽膽孝懦弱,我也會生出那些勇氣與執著!所以我要你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好好他回答我。你,到底愛不愛我?!」
耿直彥深深地、牢牢地注視著她。他已經盡力了,他真的試圖要把她推開了,可是……
他歎了口氣。
「有時候……」他望著她,終于讓眼眸中的深情流露而出。「我都會想著,如果……我可以不要那麽愛妳,該有多好?如果不愛妳,我不會被楚任的話擊倒、不會狼狽地逃走、不會自卑地認爲他能給妳更多的幸福,然後……將妳讓給他……」
「直彥……」方可人這一喚,傾注了全心的愛。
他還是愛著她的事實,讓她激動地痛哭出聲。
「可人……別哭了……」他無措地拍哄著她,順勢攬她入懷。
一接觸到他的胸膛,她哭得更厲害了。
「我好想你……」她的臉埋入他的懷抱裏,鼻翼間盡是他專屬的氣味,她眷戀地張開雙臂圈住他的腰,再也不願放手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而我……」耿直彥苦笑著。「卻像個膽小鬼不敢去找妳。想妳的時候,就只能拚命地工作……這間車廠就是這樣來的,我存了一點錢,把它頂下來。可是……我不敢去找她,就怕妳跟著我吃苦……」
「你怎麽會以爲我會這麽想?!」方可人憤慨地嚷著。「你明知道我的感情,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這些的!」
「我不知道。」他輕搖著頭。「我只知道,再深的愛也經不起現實的折磨。貧賤夫妻百事哀……」
「那絕對不會是我們!」方可人堅決地說著。「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我!」
「可人……」
她的愛徹底地席卷了他,他不禁牢牢地擁緊了她。想吻她,卻又怕自己一身油汙會弄髒她……
他的遲疑,她全看在眼裏,下一瞬間,她擡起手勾住他的頸項、拉低他的身子,吻上也的唇……
這一吻,包含著這四年來的思念,他們的腦海裏,回憶快速地奔流著。那熟悉的,親密的感覺剎那間萬滿了兩人的心。起先只是輕輕的一吻,卻逐漸轉爲濃烈而纏綿的深吻……
突然間,耿直彥一把將方可人攔腰抱起──
方可人神迷智昏地偎在他懷裏,嬌聲咕哝著。「我們要去哪裏?」
「入洞房。妳方才不是跟我求婚了?」他沙啞地說著。她燃起了他心頭洶湧的愛,幾乎焚盡他的理智。「我的答案是,我願意!」
方可人這才發現,車廠的辦公室連接著一扇門,門後便是耿直彥的房間。
爲了能夠全心的工作,他幾乎部窩在車廠裏,車廠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我們還沒真的結婚……」
方可人脹紅了臉,想起自己瘋狂求婚的行爲,她現在才感到害臊。
「可人,妳相信我嗎?」他躺在她身邊,輕吻著她的唇瓣。
「相信。」她堅定地笑了,溫柔地回應他的吻。
「我很想馬上帶著妳去舉行婚禮……」他突然撐起身子,覺得懊惱地說著。「可是,我又想先抱一抱妳……但這是不對的,妳可以拒絕我……」
「我……」方可人坐起身子,認真地注視著他。她知道,他們對彼此的感情還是跟當年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于是,她主動地吻著他的唇。「沒人規定婚禮的順序,反正……」她羞紅了臉。「我也想先抱一抱你……」
她的話徹底淹沒了他殘存的理智。 耿直彥低喘了聲,隨即壓下她的身子,猛烈而熱情地與她一同墜入久違的幸福……
這是屬于他們的、私有的婚禮儀式……
方可人潮紅著雙頰自浴室走出,嬌柔地睇視著耿直彥一眼,輕聲道:「想不到你還留著這件襯衫……」
「想不到妳還記得這件襯衫。」耿直彥微微一笑,張開雙臂。
方可人毫不遲疑地膩進他懷裏,略帶感傷地道:「當然記得。那時候,我最喜歡你的這件襯衫了。」
當年與他住在一起的時光雖然短暫,但她總愛穿著他寬大的襯衫,揮舞著衣袖旋進他懷裏,兩人總笑得開懷。
「妳穿起來比我好看多了。」他輕撫她的發絲,同時想起那段過去。
「我們真傻……」方可人無聲地掉淚。「爲了那樣的誤會,我們竟錯過了四年……」
「至少,我們又在一起了。」他擡起她的臉蛋,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妳知道嗎?方才的某一瞬間,我幾乎以爲妳答應嫁給楚住了,只是來跟我要一句祝福而已……」
方可人一怔,隨即捶打他的胸膛。
「笨蛋!若我真要嫁他,你的祝福就根本不重要了!你真是笨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拳,卻難掩怨怼地咕哝著。「是我錯了。」他在她唇上輕吻著。
「直彥……」她嬌聲輕喚著,雙手圈上他的頸項。
「我常在想,如果妳能愛上楚任,跟著他也能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不要再提他了。」她在他懷裏咕哝著。「我還是很怨他,竟這樣欺騙我那麽久!真是壞人!」
「他並不壞,他只是太愛妳了。換個角度想,若我有他那樣的條件,也許早就把妳給吃了,才不會由得妳跟別人走。」耿直彥說完,忍不住笑了。
「原來你才是壞人!」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捶打他。
「嗯……」他寵溺地任由她攻擊,忽地聲音一柔,問道:「剛才弄疼妳了嗎?」
「你問這個幹麽啦!」她嬌嗔著。
「不能問的喔?」他跟著扮無辜。
「你很討厭耶!」
耿直彥突然握住了方可人的手,一臉肅穆。
「怎麽了?」她心有所悟,卻依然問著。
「以後,我不會松開手了……」也堅定也說著。
「我也不會……」她牢牢地回握住他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縱使人生還有其也困境橫亘于前,也們也會攜手共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6-22 16:52:42
尾聲
耿直彥帶著方可人回到他的家,那裏有他的母親與弟妹。他的母親還記得她,並殷勤地招呼她。
方可人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真正得到解脫後的笑容,雖然不明白原因,卻開心地笑了。
離開耿直彥的家後,耿直彥牽著方可人的手,漫步在街道上。
「你媽媽看起來比當年年輕多了。」方可人微笑地說著。「你爸爸呢?還像以前那麽好賭嗎?」
「他死了。」耿直彥淡淡地回答。「跟妳分開後半年,他就死于肝硬化。雖然這種心情很不應該,但我的確松了一口氣。沒有了他,我不必再背負他隨時可能新增的債務,媽也不必爲了他而受苦。我替母親和弟妹重新找了現在的房子。
「我已經可以養活他們,雖然不算是很富裕的生活,但也綽綽有余了。只是媽還是閑不下來,堅持要做些手工賺錢貼補家用,我也就由著她,只要她別太累就好了。」耿直彥平靜卻安適地說著。
「你的弟弟跟妹妹跟你差了很多歲,我本來以爲……」她本來以爲他跟他的弟妹們是同父異母的。
「那是因爲生下我之後。爸爸就有了別的女人。」耿直彥嗤笑著。「他拿我媽辛苦賺來的錢去養另一個女人,直到那女人甩了他,他才又哭又求地回到我媽身邊,然後……就有了我弟跟我妹。」
「直彥……」方可人覺得心頭一陣難受,握緊了他的手,柔聲說道。「沒關系,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有我跟你一起努力。」
「我一直都想問妳……」他停下腳步,望定她。「爲什麽妳會選擇我?當年,我或許吸引了妳,因爲妳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這四年來,妳畢了業、踏入社會,爲什麽還會選擇我?楚任,他……不是更符合一般人的期待嗎?」
方可人微微一笑,撫著他剛毅的面頰,柔聲道:「坦白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我就是喜歡你。如果真要找出一個理由來,那麽我想,只因爲你……了能牽動我的心、讓我的心感到平靜……」
「就只是這樣?」他蹙起了眉。
「嗯……」她輕應著,偎進他懷裏、環住他的腰。「只要這樣靠著你,我就覺得……幸福……」
「妳知道嗎?」他啞聲說著,也輕輕地圈住了她。「我也是這種感覺,好像擁有了妳,就擁有了全世界……」
「雖然不知道愛是什麽、爲什麽愛你,可是我知道我就是好愛你……」她微顫地說出這段話,只覺得眼眶酸澀。
「那麽,妳願意嫁給我,當個車廠的老板娘嗎?」他勾起她的臉,溫柔地間著。
雖然她求過婚了,他還是要再問一次。
「我……」她的淚水緩緩滑落,綻出最美的笑魇,輕聲回答著。「我當然願意……」
「可人……」他動容地輕喚她的名,俯身吻住她的唇瓣。
曾經以爲失落的愛情,在他們的執著下,終于譜出圓滿的旋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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