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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蔡小雀]不娶我,試試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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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1:45
標題:
[蔡小雀]不娶我,試試看[全文完]
不娶我,試試看
作者:蔡小雀
循規蹈矩的乖乖女也會倒追男人
還不惜辭去工作並不辭勞苦跑到山上
進行神聖重大又艱?的追夫任務!
誰教她愛書成癡到心理有病的地步
唯有他這個舉世知名的心理醫生能救
哪知她甫上山就先接受老天爺的考驗
瞎打誤撞下求助的物件正是她的目標物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挺響亮,先把病醫好
再想辦法嫁給他,好確保痼疾終止、後患永絕
但就在她對自己以愛為名行詐騙之實而心虛時
卻聽到他說只要一段不需承諾的假日戀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2:06
楔子
這個年頭變了……
男的追女的不稀奇,女的追男的才叫犀利。哭哭啼啼的愛情暫時拋在腦後,偷來搶去的愛情現正熱售。
如果你未曾接觸過武俠大師古龍筆下的三大俠客--陸小鳳、西門吹雪、花滿樓的驚天動地事蹟,你最好馬上去找來看看。
如果你還沒見識過「大道專科學院」裏的三小女子--陸小豐、西門炊雪、花曼樓的搶人功力,你這一次就虧大了。
聽說--
她叫陸小豐。
是跆拳道世家裏嗓門最大,武功最爛的小妹。
她生平最大的志願,就是擒到那位風靡全球武術界的跆拳道第一高手做老公。
好在父老和師兄弟面前大大出一口鳥氣。
又聽說--
她叫西門炊雪。
是號稱十項全能打工美少女,自幼家貧,所以養成她見到工就猛打,看到錢就狂賺的天性。
生平最大志願,就是搶到一個億萬富翁富可敵國的男人做老公。
在所有街坊鄰居和親朋好友面前大大出一口鳥氣。
再聽說--
她叫花曼樓。
是個性保守的圖書館員,嗜書如命,無論走路吃飯坐車睡前皆手不離書,一天沒書看就會抓狂抓牆壁,陷入焦慮。
生平最大志願,就是搶到那個舉世聞名穩重權威的心理醫生做老公。
醫好自己的強迫性閱讀焦慮症,在取笑她的同事面前大大出一口鳥氣。
然而,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就從那一個秋天的夜晚說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2:41
第一章
其實,這個秋天很暖和。
花曼樓坐在知名連鎖咖啡店的落地窗邊舒適圓沙發裏,對著窗外人來人往與滿城燈火發呆。
她很少發呆,大部分時間一雙眼睛都是專注在書本上,在每一個文字與文字間流連不去。
但是今晚,秋天的夜溫暖得很宜人,她在咖啡店裏,感受到一絲絲交融著冷氣與溫度的舒爽感。深藍色的沙發也很暖、很軟……軟得她都快要沉進去了。
膝上的「言情小說的第一百個誓言」還攤開著,但她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發呆了良久良久後,她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氯。
「好無聊,」她說。
杯子裏的熱拿鐵已經變涼了,牛奶泡泡在上頭凝結成了雪白色的心事,耽擱著,飄浮著,怎麼也無法散去。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沒有朋友。
好友陸小豐和西門炊雪皆陸續遠嫁美國去了,剩下她孤孤單單一個人和滿屋子的書,僅有的慰藉也就只有書。
圖書館的同事老的老,小的小,能夠認真交談的也沒幾人。她忽然發現,她是一個生活除開書外乏善可陳的女人。
一個才二十歲,卻也即將步入老姑婆一途的女人。
愛情呢?幸福呢?婚姻呢?甚至……小孩呢?
她希望能夠在一個溫暖寬闊的懷裏醒來,然後看著可愛的寶寶興奮地在他們之間鑽來鑽去,忙著把軟不隆咚的屁股坐到她深愛的男人臉上。
但是現在,她只有她的書,而且越來越恐慌的是,她害怕如果有一天連書都沒有了,該怎麼辦?
她早該正視自己內心的恐懼--
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藉由每天幾乎像是生吞活剝地看書,讓滿滿文字填滿她的思緒與腦袋,已經成了習慣。
「強迫性閱讀焦慮症」是炊雪取來形容她的症狀名,世上真的有這種症狀名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要是誰搶走她手上和袋子裏的書,她一定會惶恐到驚慌、失措、空虛、無力。
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一定得趕緊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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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威爾·楊,中文名是楊飛諺。
沒錯,他是國際聞名的心理醫生。
沒錯,他體內流著三種血統,法國、挪威、中國。
但是在他身上,中國的血統最為突出。所以他溫文爾雅、從容內斂,微笑的時候如春風呵暖了寒水,如綠竹搖曳在和風裏般宜人。
然而他的體格絕對是遺傳到了挪威外公,高大修長。他的幽默與浪漫則是承繼自法國祖父,至於愛看球賽,嗜喝除香檳外的美國啤酒……這一定是來自從小就在美國長大的父親的影響。
是的,聽起來很複雜,總而言之,他的外婆,祖母都是中國人,父親與母親也有一半中國人的血統,所以他比較偏向於像個中國男人。
像他這樣成長背景複雜的男人最好去讀心理學,一旦能夠協謂好自己的多重血統所帶來的諸多問題,接下來要治療病人就更能得心應手了。
這也是他自耶魯大學獲得心理學博士學位,如今成為美國東岸最炙手可熱的心理醫生原因之一。
當然還有其他比較「偉大」的因素,比方說,他是認真想要幫助每一位在心理與生活上有困擾的人。
簡單來說,他從小就很雞婆--套來自臺灣的外婆的一句話。
雖然在中國祖母與法國祖父的認知裏,一頓美味豐盛的大餐絕對要比兩個小時的療程更能夠快速達到撫慰人心--或胃--的效果,但是他始終努力維持自己的專業與原則。
到目前為止成效不錯,所以他才會忙到沒有空交女朋友。
他祖父總是語重心長--一邊拿著巧克力甜筒舔著--地對他說:「A Life Without A Friend Is A LIfe Without A Sun。」這話意思是人生無友,如生活中沒有太陽。
這句法國古諺他起碼一星期得聽個兩、三遍,聽得他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在五分鐘前,他今天排得滿滿的約診單上最後一位客戶離開後,祖父的電話馬上追蹤而至,繼續針對他「生命無太陽」的生活大大評論了一番。
由於他是個頂尖的心理醫生,所以在兩分鐘後,就輕易地用真誠且謙遜的態度和平解決這次的通話危機,
辦法很簡單--
在祖父嘮嘮叨叨了一分五十秒後,他平靜地回答了一句:「聽說奶奶今天晚上會去學書法。」
「什麼?!」威廉。楊備感震驚,旋即大聲咆哮起來,「我就知道那個號稱書法大師的老色鬼沒有死心……」
在一連串教人驚心動魄的法國粗話後,就是重重一聲喀!
飛諺慢條斯理地掛回電話,滿意地笑得更愉快了。
一個男人不管多老,都無法容忍心愛的女人遭別的男人瞄一眼。
「楊醫生,您今晚跟華盛頓時報的記者有約,六點半在曼紐餐廳。」
他的助手輕敲門探頭進來,尊敬的眼神唯有「崇拜」兩字可以形容。
聞言,飛諺的笑容變成了淡淡的苦笑,「恰克,這是我第一百六十五次希望你喚我『威爾』,或是我的中文名字『飛諺』也行。」
「楊醫生,這怎麼行?」英俊秀氣的恰克倒抽口氣,好像飛諺剛剛逼他罵世紀髒話一樣。
「唉。」他捂著額頭,無奈一笑。「好吧,只要你感到舒適自然就好。對了,華盛頓時報記者是怎麼回事?」
他向來禮貌,但是堅決拒絕記者的採訪;他是個心理醫生,不是明星,更不是政治人物,也不需要上報提高自己原本就已經光芒萬丈的知名度了。
交往中的女友?不。你支持的政黨?不。幾時接受全國廣播網邀約開闢電臺節目?不不不。
他的三本著作「心有靈犀很容易」、「與你內心對話」、「走入未來的那座心靈花園」,在全美排行榜盤踞半年以上,全球總銷售已達一百八十五萬本,數字還不斷快速累積當中。
他在華盛頓特區擁有一間占地兩千平方公尺的洋房,數間銀行帳戶裏皆有百萬美元以上的存款,有一輛白色保時捷,踩下油門如風馳電掣……
而且他有一間預約診療名單已經排到後年九月的成功診所,他的病人與客戶都十分信賴他,日常生活一切更是得心應手。人應該知足,偶爾願意接受「今日美國」的邀約,上節目談談現代人的孤寂與渴望該如何排解,就已經足夠。
主持一個電臺節目?甚至於是電視臺節目?不,他還想擁有一些能輕鬆休閒的時間。
何況他是心理醫生,身為心理醫生最忌諱搞自我封神主義,也最好別將自己當作台前亮閃閃的大明星。
所以總結一句話,他極度不想赴這個約;尤其他根本對自己幾時答允這個飯局一點印象都沒有。
「呃,抱歉,但這是你奶奶的安排。」恰克尷尬地道。
「我奶奶?」他瞇起雙眼,心底警鐘本能大作。「那位記者是女性吧?」
「呃……對。」恰克看起來萬分心虛。
他甚至連歎氣都沒有,直接點點頭,「原來如此。」
「對不起,楊醫生,因為你奶奶……」
「我明白我奶奶有多麼教人難以拒絕。」他微微一笑,氣也沒用,他早該知道古靈精怪的奶奶早晚會設計點什麼出來擾亂他的生活。
不過是赴一位女記者的飯局,他相信自己不至於精神崩潰的。
恰克大松了口氣,迫不及待道:「謝謝、謝謝您能瞭解。那麼……呃,我先下班了。」
「明天見。」飛諺揉揉浮現一絲疲憊的英俊臉龐,忽然迫不及待地期待起下個月初的臺灣之行。
每年他總會為自己安排三個假期,放自己一個月的假到世界各地走走,在放空心情與腦袋後,讓身體與靈魂能夠蓄滿更強的電力,好應付下一波的挑戰。
今年秋天,他選擇奶奶的故鄉臺灣做為秋季旅行的重點,據說那是一個非常熱情又美麗的島嶼,食物豐富美味,人們的笑容分外耀眼……
但首先,他得先擺平今天晚上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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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滿是書的圖書館中的座位裏,聞著熟悉的書頁紙香味,曼樓忽然覺得無比安心。
有書,好多好多書,伸手就可觸及,完全不用擔心空下來的時間要做什麼。
正因為如此,就連中午吃飯時間,她一樣邊吃著愛心便當,邊小心翼翼地翻閱著一本阿嘉莎·克莉斯蒂的《謀殺在雲端》,正看到神探白羅佯請牙醫嫌犯幫忙調查「嫌犯」之際,驀然手機鈴聲輕輕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抓過吟唱著「心動」曲子的手機。
「喂?」
「猜猜我是誰?」電話那頭爽朗的女聲故作神秘兮兮,但是暸亮的海鷗叫聲卻立刻洩漏了答案。
「炊雪,妳在漁人碼頭對不對?」曼樓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海鷗的聲音真清亮。」
「有什麼好清亮的?吵得要死。」西門炊雪歎口氣,自認是大俗人。「我覺得夜市叫賣臭豆腐的吆喝聲比這個好聽一百萬倍。」
曼樓忍不住失笑,嬌靨柔和若粉紅色山茶花。「炊雪,妳還是不改本色……天哪,我真想念妳的妙語如珠,」
「是毒言毒語吧。」炊雪自我解嘲,語氣同樣漾動著掩不住的思念。「曼樓,我真希望妳在這裏。就算妳還是捧著那堆書坐在我身邊猛看不說話,至少比這些吵死人海鷗好太多太多了。」
「我知道妳一定覺得有點寂寞……」曼樓情不自禁心兒微酸起來,她輕掩上書頁,再也無心看書了,「妳還好嗎?結婚快兩個月了,他待妳可好?」
「妳是知道的,孫岫青幾乎是把我攢在手掌心裏保護著,怎麼會不好?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以前作夢都沒想到過的好日子都實現了,又有一個這麼愛我的男人時時刻刻寵愛著我……」炊雪頓了頓,有些悵然若失地道:「但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有一點點失落呢?」
「我猜……」曼樓嫣然一笑,「妳想念妳的加工品對不對?」
電話那頭瞬間爆出一陣哇啦哇啦的歡叫聲--
「妳怎麼會知道?哇塞!這真是太神奇了,我就知道我們是死黨麻吉好朋友!」炊雪的語氣熱烈極了,喜心翻倒地道:「既然妳知道,那可不可以快點寄一些手工來給我做?拜託、拜託,我的雙手再不動就會變成化石了……我需要一些安定的東西來幫助我保持冷靜,否則我就快要無聊到抓狂失控買下漁人碼頭的所有遊艇了!而天曉得孫家最不缺的就是船!」
曼樓噗地輕笑出聲,眸光笑意盎然。
的確,「霍克國際航業集團」旗下大大小小豪華郵輪和遊艇,恐怕數上三天三夜也數不完。
「炊雪,可是孫先生一個半月前才『拜託』我絕對不要一時心軟,把那些手工寄給妳。」她有些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已經先答應他了。」
孫岫青的愛妻心切實在令人羡慕又感動,所以就算她和炊雪是生死至交,也沒辦法拒絕他的好言懇求。
堂堂「霍克國際航業集團」的大老闆怎能眼睜睜看著心愛小妻子繼續埋首做著那一件五角錢的小小手工製品?尤其愛妻說不定還會一時興起,強迫他也加入這個「DIY樂園」咧。
電話那端的人先是嗖地倒抽了口涼氣,隨即發出一連串不甚斯文的低咒--
「可惡!那個@#%&*的傢伙……」
「冷靜點,放輕鬆。」曼樓忍不住學另一位死黨陸小豐的口頭禪。
「妳認識我那麼久,難道不瞭解『輕鬆』這兩個字反而會令我很『緊張』?」總算恢復理智的炊雪停止低咒,深深吸了一口氣,沮喪地道:「好吧,不能怪妳,但是我開始考慮離家出走的可能性了。」
曼樓一驚,小臉浮現著急神色,「妳千萬不要衝動,別為了做手工這種小事就想不開呀。」
「這一點都不是小事。將心比心,如果有人要妳從今天開始不准再碰任何一本書呢?」
「呃……」曼樓小臉瞬間發白,呼吸卡在喉間。
炊雪滿意地道:「這樣妳就知道很嚴重了吧?」
「可是……可是我已經努力在想辦法改變我的『強迫性閱讀焦慮症』了,我甚至請小豐打聽到楊醫生這個月初會來臺灣……我還是有希望會好的。」她虛弱地道,雖然語氣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但我還是覺得,嫁給他就為了想要他治好妳的『強迫性閱讓焦慮症』有點太牽強了。」炊雪語氣裏的關懷表露無遺。「用不著為了報答人家就以身相許吧?也許我們可以想個辦法,就由孫岫青出面,把妳安排進楊醫生的診療名單中……」
曼樓沈默了一晌,因緊張而不自覺地咬起指尖來。「我不能麻煩別人,我也知道我這樣的念頭很蠢,但是……我信任他,只有他能幫得了我,至於為什麼一定要嫁給他……我覺得除了他以外,不會有人懂得我。」
她這句話引起了炊雪大大的抗議。
「嘿!那我跟小豐算什麼?」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曼樓慌亂了起來,愧疚到極點。「妳們倆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有什麼心事只放心讓妳們倆知道,但這次我想我需要的應該是一個專家中的專家,而且……而且我喜歡他。」
說完這句話,她的臉都紅成了熟透的蘋果樣。
「早說嘛,我就是在等妳這句話。」炊雪一改方才的佯怒,笑咪咪地道:「只要妳『喜歡』最重要,好啦,那麼需要我回臺灣一趟,幫妳把那個大醫生搶到手嗎?」
「不不不……不用了。」她害羞地拒絕,「我、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想什麼辦法?從書裏找靈感嗎?」炊雪沉吟半晌,「這倒是個好法子,聽說言情小說裏有很多教人家怎樣『邂逅』的橋段喔。」
雖說她號稱鬼點子天后啦,但自從被那個可惡的霸道孫岫青每天輪番用滿滿的愛和美食與「榮華富貴」灌得都快要腦滿腸肥了,她的腦袋瓜現在最常用到的狀況只在分辨「到底要戴翡翠項鏈比較好看?還是鑽石項圈比較燦爛?」,再不然就是跟公公閑哈拉,和公公的現任老婆雪麗阿姨討論究竟墨西哥餐廳Maya 的Mariscada--以干貝、淡菜、大蝦和蛤蜊翻炒,佐以黑米和紅椒汁的一道美食--比較好吃,還是Lulu的普羅旺斯菜比較美味?
再這樣下去,連她自己都懷疑她腦子裏除了裝飯還能裝什麼?
嗚,她絕對強烈需要手工的刺激讓她回復正常啊!
「炊雪,妳真的覺得我會成功嗎?」曼樓忽然怯怯地問道。
聞言,炊雪立刻把滿心的幽怨推開一邊,鄭重地道:「妳一定可以的。想想看,我都行了,沒有理由妳不行啊。尤其這次楊大醫生的臺灣之行簡直是天助妳也,無論用盡什麼奸計都要把他逮到,知道嗎?」
「但是他那麼有名、那麼出色,有太多聰明又美麗的都會女郎迫不及待想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說到這裏,曼樓慚愧得不得了,低頭看自己不值一提的身材和長得一點也不傾國傾城的容貌,更別提她的身家背景……
她是個小小的圖書館員,父親是某高中的老師,母親則是單純的家庭主婦,這麼平凡的組合憑什麼吸引得了那位人生閱歷精采豐富,性格優秀幽默又赫赫有名的年輕心理醫生?
恐怕人家連眉毛抬都不會抬一下,看也不會看一眼吧?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異常沮喪起來。
「千萬不要這麼想!」炊雪急忙幫好友打氣。「妳自己看看,連小豐跟我都能夠美夢成真了,妳比我們倆有氣質一百倍以上,長得又比我們美,絕對沒問題的啦。」
「我感激妳的日行一善。」曼樓吸了吸鼻子,想笑卻又擺脫不了憂鬱。「妳和小豐的優點多,人又好得不得了,妙語如珠、豐富有趣,和妳們相形之下,我就像是一件過時單調又不切實際的白洋裝。」
炊雪在電話那頭傻眼了好幾秒,最後噗地失笑。「天啊,妳走火入魔了,救命啊,我要趕快聯絡楊醫生好好地替妳做個『長長』的心理治療!」
「西、門、炊、雪!」她又好氣又好笑,實在講不過這個口齒伶俐、反應一流的死黨。
「哈哈哈!對不起,我想我已經吃螃蟹撐到快瘋了。」炊雪大笑完後慢慢歎了口氣,「我真的好想妳們,真懷念我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光。」
「我也是。」曼樓又快被她惹哭了。「妳和小豐還好,一個在三藩市,一個在西雅圖,起碼在同一塊大陸上,隨時要見面很容易的,但是我呢?我現在發現自己只能不斷看書看書看書……」
「這不是妳最大的願望嗎?天天都有書看?」炊雪替她打氣。「而且我只要逮到機會就會夥同小豐溜回臺灣找妳了,乖,別難過,讓我們心手相連共同展望那個更燦爛的明天!」
這、這這這……什麼跟什麼呀?
「炊雪……」她的淚意頓時又被笑意給嗆了回去。「我真是服了妳了。」
「我自己也這麼認為。」炊雪得意洋洋道:「我很行吧?」
「非常行。」笑容已躍進曼樓晶瑩燦亮的眼底。
「好了,別胡思亂想囉,早睡早起身體好,養好精神準備去抓住妳那位心理醫生吧。」炊雪在那端撓撓頭,無奈地道:「至於我,我要準備去挑選結婚禮物送給孫岫青他表姨媽的女兒,煩耶。」
「真是辛苦妳了。」曼樓誠懇地道。
「唉,我幾時才能夠買結婚禮物送妳呢?妳一定要加把勁知道嗎?不要太害羞啦,有必要的時候給他『當頭棒喝』知道嗎?」
「是。」她笑著恭領聖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3:11
第二章
早晨六點,曼樓伸了個懶腰,揉揉初醒的雙眼。
窗外初秋的陽光溫暖明亮地透映而入,將小小的臥房點綴得亮晶晶。
又是一個平常的、無聊的、乏味的日子開始……
她對著書櫃上整排的亦舒作品集發呆,看過來又看過去,目光再往下一排是約翰葛裏遜的作品集……
今天到底要帶哪一本書去圖書館呢?
「好無聊。」她怔怔地看著書,真是感慨自己竟然會有說出這句話的一天。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她看看腕際的珍珠色手錶,六點零五分,距離她上班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要做什麼呢?
唉,當然還是看書。她腦子念頭才起,手早自有意識地抓過李昌鈺博士的「重返犯案現場」翻了開來。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拯救」了她。
「喂?」她按下一聲釋然的喘息,有些欣慰地開口,「我是花曼樓。」
「曼樓,快!」陸小豐哇啦哇啦的聲音從遙遠的西雅圖傳來依舊清晰無比。「今天中午十二點半趕到天祥太魯閣的XX山村,去找村長烏耶木先生拿綠園的鑰匙。」
她眨了眨眼,滿頭霧水。
「啊?妳要我……做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求證。
小豐快速地重複了一次,最後總算加上解釋。「楊醫生在昨天晚上抵達臺灣,今天會到天祥XX山村的小木屋度假一個月,這是妳的好機會。」
曼樓心兒猛地一跳,倉皇害羞興奮緊張起來。「那那那……」
「綠園就在他訂的謹園隔壁,你們倆比鄰而居,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隨妳愛把他怎樣就把他怎樣,」小豐在電話那端笑得好不曖昧,「嘿嘿嘿,這可是千載難逢大好機會,妳可要好好把握呀!」
「可是我的工作--」
「請假,再不然就辭職。」小豐全然是幸福已婚小婦人的代表。「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老公,一輩子幸福沒煩惱。」
「可是女人也需要活出自己,還有工作上的成就感……」她怯怯地抗議。
「如果妳今天是研究南極圈動物生態的專家,或者是擔任修復希臘神廟的偉大工程,工作當然很重要。」小豐沒好氣地道:「可是那家圖書館沒有妳這個員工會倒掉嗎?」
任誰都知道,那間圖書館裏上至冬烘館長,下至掃地阿嫂,幾乎每個人都愛占好脾氣的曼樓便宜,更別提那些無恥同事了,老是把工作推給她。
而這個傻蛋偏偏半點反抗能力也沒有,書看那麼多看到腦袋瓜都壞掉了,活脫脫是逆來順受的現代阿信。
如果再不想辦法救她脫離苦海,連小豐都不會原諒自己。
「是不會,但是……」她啞口無言。
「別再猶豫了,這不是妳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嗎?嫁給楊醫生,跟他朝夕相處好治癒妳那個沒書看就緊張兮兮到呼吸困難的病,然後好好地出一口鳥氣,讓那堆只懂得罵妳書呆子的三八阿花好看?」小豐越說越激動。
「對!」好性情的曼樓被她的話撩撥得胸口熱血沸騰起來,小臉紅緋,語氣堅決地道:「我不要一輩子都這樣畏畏縮縮,神經兮兮……我要楊醫生,我、我……」
「渴望他。」小豐興高采烈地加上一句。
「對,我、我渴望他,我只要看到他含笑的雙眼就覺得不緊張,不害怕、不張惶、不失落……」她顫抖著大聲地叫道:「我……我需要楊醫生!」
「很好。」小豐滿意極了。「就是這種氣勢,我打包票妳一定會成功。」
「好。」她慨然地答應,忽地又怯怯地問:「可是……我要怎麼跟我爸媽說?」
「就說妳要進行神聖重大艱巨的追夫任務,請他們給妳加油打氣,並且寄上無限的祝福。」小豐天真地建議。
曼樓撇唇苦笑,低聲道:「是呀,然後我爸會心肌梗塞,我媽氣喘發作,我在下一秒鐘立刻被鎖在房間裏,外面加十幾道符咒。」
「拜託,妳又不是中邪了。」
「對,但他們會以為我撞鬼了。」
「妳已經循規蹈距夠久了,偶爾做點瘋狂的事,才能證明我們畢竟青春過嘛!」這會兒小豐的語氣又像個老太太了。「反正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
一想到要欺騙父母還是令曼樓的良心有些不安,但小豐說得對,她的生理時鐘滴答滴答響,再也沒有辦法漠視這個問題了--
她自己的未來,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現在,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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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拖著一個中型行李箱的曼樓留書出走。
她留言給父母說要去美國找小豐和炊雪--當然事先串供好了,並打電話到圖書館請一個月的假,結果館長咆哮著要她乾脆辭職,所以她也順應民心這麼做了。
等到舟車勞頓一路顛進了天祥,走下小小巴士車的曼樓暈眩著腦袋,呼吸著高山森林間清新美妙的芬多精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不顧一切跑上山來了。
她現在是個拖著半箱書、半箱衣服的無業遊民,準備大展身手追夫去。
「太刺激了。」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驚肉眺。「我這不是在作夢吧?」
現在的她就像大膽飛出籠子的小鳥,在第一時間感到自由的暢快卻又迷惘茫然……幾乎是有點害怕的。
但是她一想到小豐和炊雪在勇於追求自己心之所向時,所散發出來的堅強與毅力,她紊亂的呼吸和脈搏便緩緩恢復正常。
好了,已經到了這個美麗的山林間,但是現在才十一點五十分,她四十分鐘後才能找那位村長拿鑰匙,所以……
曼樓左顧右盼,驀然眼睛一亮。
她看到山路邊有一顆大石頭,忍不住快樂地坐下來,接著自行李箱裏抓出一本書,不一會兒便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一陣冰涼的驟雨將她打得抱頭鼠竄,她尖叫著把書藏在胸口,拖著行李箱跳起來往前沖。
天啊!初秋的天氣在山上來說已經跟初冬差不多了,再加上冰冷冷的山雨,天色又變得好暗,令人難以想像現在是中午!
慌亂間,她顧不得找村長家是哪一間,牙齒打顫著沖到一棟棟充滿山地色彩的美麗圖騰屋前,她循著燈光跑上其中一棟的階梯。
曼樓原本已經夠小巧的臉蛋這時像縮得更小,氣色灰白地對著玻璃門發抖。
「請、請問,有、有沒有人在家?」她的長髮濕了,白色毛衣外套也濕了,格子長褲的褲管還在滴水,整個人狼狽得像只剛從水裏撈出來的白色天竺鼠。
一秒、兩秒、三秒……就在她懷疑自己抖到骨頭都快散掉之際,驀地,門咿呀地一聲打開了。
她猛然抬頭,卻發現自己望入一雙黑色明亮專注的眼眸裏。
有點陌生,卻又帶著一抹出奇熟悉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剎那間忘了寒冷,極力思索著自己曾在哪里看過這樣一雙氣質出眾的黑眸。
啊!是在時人雜誌上。
她嗖地吸了口涼氣。「你你你……就就……」
「妳全身都濕了,快進來。」飛諺伸出長臂,好心地將她一把抓進屋內。
接下來就像是在作夢一樣,不!更像是早已在夢境裏排練了無數次,只是曼樓萬萬沒有想到真的會發生在現實裏。
她瞎打誤撞之下求助的正是楊飛諺本人。
天!
曼樓直到坐進一張繪著圖騰的舒適大籐椅裏,手裏被塞進一條厚厚的大毛巾,這才有了真實感。
她的小臉凍到灰白泛青,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但是那雙晶瑩的大眼睛已恢復了神采,熾熱激動地盯著高大儒雅的他一舉一動。
他正在煮咖啡,濃醇的香氣飄散在溫暖的屋內,幾乎醉倒了她的靈魂和每一個細胞。
「妳還好嗎?」飛諺端著兩杯馬克杯走近,熱騰騰的白煙嫋繞,「咦,妳還沒有擦幹頭髮,這樣會著涼的,」
「呃,對不起、對不起。」曼樓這才回過神,小臉一紅,急忙用大毛巾胡亂一氣地擦揉著頭髮。
「妳的衣服也濕了。」他將一杯咖啡遞給她,以關切的眼神看著她提醒。
她足足用了三口熱咖啡才鼓起勇氣開口,「我……方便借一下你的浴室嗎?我不是壞人,我也沒有打什麼壞主意,我真的是無意中敲到你的門,我、我完全不知道你……你、你……」
花曼樓!醒醒,理智點,冷靜點!妳差點就露餡了。
可是怎麼不會呢?她現在正對上他那雙深邃電眼,那雙眼眸深幽迷人得彷佛可以直視人的內心深處,她差點連銀行帳戶裏剩多少錢都想全盤托出。
飛諺失笑,笑意在眸底漾了開來。「我並沒有懷疑妳,事實上妳應該要更擔心我才對,畢竟我是個陌生男人。」
她差點咬到舌頭,就因為險險脫口而出--我知道你是誰!
曼樓臉上表情古怪而彆扭,只好再用兩口咖啡沖下梗在喉頭的話。「嗯,我相信你應該也不會是壞人。」
他的笑容消失了,忽然有一絲生氣。「妳應該要好好保護自己,對外面的人多幾分警覺,相信我,這並不是一個純潔無垢的世界。」
雖然這個女孩清麗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也詫異居然會有個這麼潔然動人的女子來敲他的門--
他必須承認,他心底閃過了一抹非常男性的乍然驚喜。
他自我解嘲地一笑,畢竟不是天天都會有個小仙子來敲門的,儘管她需要的只是一條大毛巾和一杯熱咖啡。
但是他身為男人的某一部分細胞還是情不自禁感到莫名的喜悅……啐,男人哪。
學心理學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完全承認男人並不是什麼神聖的生物,或是上天賜給女人的禮物,他很有自知之明,也起碼瞭解他們男人是很擅長惹麻煩的。
「謝謝你。」曼樓有些受寵若驚,「我其實是很怕生的,但是……」
唯獨對他是絕絕對對不會害怕或恐懼的。
她買了他出的每一本書,讀了他所寫的每一行字,那麼熱情又專業,關懷又理智……他每個字都寫入了她的心坎裏,也深深地撫慰與開釋了她的心。
常常做自我內心的對話,你就能知道你真正要的是什麼!
書裏充滿智慧的句子俯拾皆是,她甚至還把這兩句話默寫了一百遍呢。
「很高興妳能夠信任我。」他心底一松,沒來由地因她靦腆的小臉和信賴而深感愉悅。「但我還是希望妳要懂得自我保護。」
她睜著美麗天真的大眼睛直瞅著他,止不住滿眼崇拜,緊張又期待地想著到底該掏出書請他簽名?還是直接請他簽在自己的手背上?
如果是後者,那麼她一輩子都不要洗手了。
「我有哇,」她傻氣地笑,「所以我沒有當著你的面換衣服。」
飛諺一怔,眸色陡地變深了。
曼樓眨眨眼,困惑地小小聲問:「我剛剛說了什麼?」
「咳。」他輕咳一聲,俊臉有一絲不自在地道:「妳沒說錯什麼……呃,還是快去換掉這身濕衣服吧。」
「好。」她笑吟吟地拖著行李箱,又遲疑了一下,「請問……」
「不!」他心下一緊,喉嚨緊縮。「妳不可以當場換衣服。」
她愣了愣,小臉頓時紅緋起來。「我不是那樣的人啦。」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失言,「抱歉。」
威爾·楊,這類性暗示可不是個專業的心理醫生該說的話,真是的!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這剎那間失卻平時的冷靜?
「我只是想問浴室在哪兒?」她害羞地問道。
「噢。」他松了口氣,微笑地往右手邊一指,「在那邊。」
「謝謝。」
曼樓的靦腆與鎮定維持到開上浴室門後,她立刻將臉深深埋入厚毛巾中放聲尖叫--
「哇!」
這真是太幸運了,簡直就是美夢成真,她居然面對面地見到了楊飛諺,而且還靠得這麼近,近得可以看見他黑色的眼珠週邊有圈淡淡的水藍,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乾淨、清爽又魅力成熟的「紐約第五大道」的六號古龍水,據說這香味是美國總統華盛頓與威翰亞當斯的最愛。
他身上穿著簡單的藍色襯衫,開希米爾羊毛V字領白色背心,還有黑色牛仔褲……修長完美的長腿可以去拍廣告了。
她真的沒想到呀,居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
曼樓攢著秀眉深思,慢吞吞地脫掉濕透的衣裳,冷冷的空氣對著她赤裸雪嫩的肌膚撲來,她不禁起了一陣戰慄,連忙甩開思緒,先確保自己別得肺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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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樓換上暖暖的紫色毛衣和白色長褲,有一絲不自在地走出浴室,長髮在擦拭過後已經不再滴著水,卻依舊顯得太濕了點。
飛諺正在喝第二杯咖啡,抬頭瞥見她烏黑的長髮和雪白小臉,不禁胃部一絞。
她清麗脆弱得像是個水晶娃娃,卻又嬌嫩得像只小小桃子。
他忽然莫名其妙覺得有一絲絲口乾舌燥,為撫平紊亂的心緒,隨即又灌了一大口咖啡。
冷靜點,威爾。你平常見慣各種場面,為什麼在此時此刻騷動得像個十七歲的小夥子?
也許是因為時差還沒有調整過來的緣故。他肯定是這個原因。
「妳的濕發需要吹幹。」他輕咳一聲,找了只吹風機給她,在遞給她時,無意中觸著了她冰涼的指尖,不禁一震。「妳的手好冰……很冷吧?我馬上開暖氣。」
「不用了,謝謝,我的手……」她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心兒怦然亂眺。「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
他眼裏閃過一絲憐惜之色,「妳太瘦了。」
「其實我也很有肉的,都在看不見的地方。」她慌忙得想證明,伸手捏了捏平坦的小腹。「像這裏,肉都松松的。」
他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但很快忍住。「抱歉,」
曼樓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尷尬到耳朵都紅了,急急放開手。
「現在要你假裝沒聽見是太慢了點吧?」她忍不住歎氣。
「對。」他開心地承認。
「你一定覺得我被雨淋壞了腦子。」她自我解嘲。「不用否認,因為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唉,好不容易能跟心目中的夢幻弭像面對面,她卻表現得像個失去控制的鬧鐘。
下一步是什麼?她抓起他的手結結巴巴地吐露愛意嗎?
他現在一定很後悔打開門,並且開始忖度該用什麼藉口攆走她了。
「不,我覺得妳很有意思,」飛諺溫柔地低頭看著她,「來,把吹風機給我。」
「咦?」她迷惑地抬起頭。
他拿過她手上的吹風機,輕柔地牽著她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插上插頭開始幫她吹幹濕發。
陣陣暖和熱風拂過她的發絲,曼樓舒適地低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天堂。
「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妳濕著頭髮跟我對話……」他輕笑的開口,修長的手指穿梭撫弄著她柔絲般的黑髮,那柔軟的觸感撩撥著他的指尖和心窩,「那是沒有禮貌的行為。」
熱氣和暖意加上他溫柔的手指令她昏昏欲睡,這種異樣的親密感來得太快也太自然了,曼樓平時的戒慎完全派不上用場。
或許她始終是對的,楊飛諺對她就是有種神奇的撫慰靈療作用。
尤其從一踏進這屋子到現在,她居然沒有想要看任何一本書……
她舒服得幾乎像只小貓般蜷縮在沙發內--或是他懷裏,如果不是體內殘存的矜持與保守綁住了她的雙腳,恐怕她真的會忘情地這麼做。
飛諺從未替任何一個女子吹過頭髮,就算再親密的女友或床伴也沒有過;他對於此時此刻自己正在做的事,以及心裏受到的衝擊與震動,有一千個心理學上的理論可供他詮釋,問題是,他的腦袋目前完全不想要有任何理智的忠告。
指尖撫弄的發絲太輕盈動人了,還有當他靠近她時,嗅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寧馨的熏衣草的香氣……
他的脈搏突突猛悸著,用盡全部的自製力才沒讓自己忘我地把臉深埋入她頸項間,盡情汲取她的味道。
老天,現在的他就像個渴望處子鮮血的德古拉伯爵,渴望得幾近顫抖。
要命了,快做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否則他的自製再強也受不了這麼溫暖芳香的小東西的誘惑。
「我是楊飛諺。」他稍嫌用力地清了清喉嚨,禮貌地問:「我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過。」
「啊,對不起。」她陡然清醒,小臉紅了紅。「我、我叫花曼樓。」
「花滿樓?」他挑眉,一個武俠小說的名字。
「不,是曼樓,羅曼史的曼,紅樓夢的樓。」她坐直身體,不敢再恣意靠在椅背上。
飛諺悵然若失地發現到她的頭髮幹了,只得收起吹風機。「很美的名字。」
就像她的人,也只有她這樣古典動人的東方女孩,才適合這麼浪漫多情的名字。
「謝謝。你的名字也很特別,」她害羞地道。
「我的名字不會太女性化了點嗎?老是被叫『飛燕、飛燕』的。」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彷佛深恐破壞了和平的界線。
他的自制力已經岌岌可危,最好離她的香氣和靦腆笑容遠一點。
「怎麼會?並不是只會飛的燕子,而是個飛翔的諺語,好似隨時都可以到世界任何一個地方給予人忠告,好有深意呀。」她由衷地崇拜著。
他微微一怔,心裏感動之餘又覺得很奇怪,「妳怎麼知道我的中文名字的正確寫法?」
而且被她這麼詮釋後,他的名字變得分外地有智慧和有意義了。飛翔的諺語?他以前從未想過這個。
「因為……因為……」她真想封住自己的大嘴巴,「我猜的。」
他笑了起來,「是嗎?」
曼樓知道他並不沒有那麼容易就被唬弄過去,只得顫抖著半真半假道:「好吧,我承認,你的名字跟我一個朋友一樣,只不過他叫賈飛諺。」
雖說假作真時真亦假,但她道德良心上還是忍不住小小地抽疼了一下。
她騙人的技巧越來越好了,這該值得慶倖嗎?
他掩不住一絲訝異,「真巧。」
「是啊,」她乾笑,「好巧……呃,我也該走了,不好打擾你太久……謝謝你慷慨出借浴室和……呃,吹風機。」
飛諺英俊的臉龐上閃過一抹失落,但依舊紳士地道:「如果妳堅持的話。」
「我、我還得去找村長拿鑰匙,因為我得先放行李,我是說假如……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話,我想……」結巴老半天,她最後頹然地放棄了正常說話。「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
他的臉卻亮了起來,微微興奮地道:「妳住附近?」
「是的,我住附近,但我是觀光客。」她情不自禁因他的笑而笑了。「一個好友幫我訂了這裏的小木屋,好讓我……放鬆心情。」
「妳也一樣要排遣工作壓力?」他心有戚戚焉地問。
她小臉微紅,「呃,對,沒錯,應該是這樣。」
花曼樓,鎮定點,難道妳想讓他看出異狀嗎?
「那麼我們就是鄰居了。」他抑止不住地快樂起來,笑意蕩漾在眼底眉梢間。
「太好了。」她忍不住問:「那麼你會在這裏住多久?」
咦,會不會問得太明顯了點?
但飛諺顯然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微笑道:「我會在這裏住一個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她小臉先是紅靨淡淡暈染了開來,然後是如漣漪般漸漸漾動的笑意。
「噢。」她好開心,卻又有點失措,害怕自己會不會笑得太坦白,太像個花癡了?
可是……哎呀,管他的,這就是她本來的心之所系,不是嗎?
「要不要留下來吃午餐?」飛諺近乎著迷地凝視著她可人嬌俏的笑靨,脫口而出。
天啊,這簡直是太順利了,順利到……她好想哭,這跟作夢一樣。
「謝謝,我……」答應他!快!但是曼樓卻聽見自己拒絕--「這不太好,太打擾了。」
啊!騙子,說謊,她明明就想得要命!
她仰起頭,心裏充滿希冀地暗自盼望他會再問一次。
「那好吧,下次,總是有機會的。」他很禮貌地接受這個事實。
她差點痛哭失聲,總算多年訓練有素的拘謹發揮效果,讓她的小臉維持在憋住呼吸卻不至於哽咽變形的地步。
「好。」她憋著氣小小聲道,雙腳虛浮地站了起來。「謝謝你,我真的該走了。」
她有一絲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口--
「花小姐。」他突然開口喚道。
「是。」她連忙回過頭,眼兒亮晶晶。
這次不管是什麼,她都答應!
「妳的行李箱忘了帶。」飛諺含笑提醒她。
她小臉剎那間垮了下來,深吸口氣,勉強找回聲音,「呃,好,謝謝。」
曼樓拖著行李箱腳步沉重地走出大門,外面的山雨是停了,可是她心底的雨勢正狂呢!
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3:39
第三章
一番波折後,曼樓終於拿到綠園的鑰匙。
小豐沒有說錯,這間小木屋距離楊飛諺的謹園還不到五百公尺,可算是近水樓臺。
問題是她剛剛出了那麼大的糗,現在壓根沒有臉也沒有心情再去敲他的門,做教親睦鄰的行為了。
小木屋真的很棒,一樓的客廳寬闊又舒適,落地窗大得可以將美麗山林一覽無遺,客廳裏鵝黃色的長沙發引誘著人窩蜷在其中,還有一台二十九吋平面電視和DVD,但她懷疑自己有可能用得上嗎?
她帶了近五十本書,一天看一本,看到回臺北還有剩呢。
浴室和謹園的一樣乾淨而樣樣俱全,香香的檀木浴桶最令她心動,廚房裏也是什麼都有,包括一個淺綠色的長台桌子和兩張高腳椅。
她打開冰箱,感動地發現裏面居然擺滿了食物。
是小豐特意交代的?還是村長的好意?
看樣子都是從山下補給來的,否則這山上連家便利商店都沒有,購物一定不方便。
就在她從冰箱中拿出一顆雞蛋,吐司和牛奶,打算做個法國吐司充當午餐時,屋裏的電話驀然響起。
她放下食物,接起電話,「喂?」
「我是村長太太,花小姐,剛剛忘了告訴妳一聲,如果妳需要什麼的話,儘管打個電話過來,我先生每天都會固定下山一趟,想吃什麼或用什麼只要開張單子就可以了。」是熱情的村長太太。
「謝謝妳,你們真是太周到了。」她感激地道。
「哪里,別這麼說啦!」村長太太爽朗地大笑,「我們還得感謝你們肯在秋天這種淡季來住宿呢。」
「秋天來的人不多嗎?」
「對,大部分客人都是夏季來的,現在這裏就只有妳和楊先生……啊,就是妳右手邊的那一棟謹園,楊先生也是今天到的。」
「原來如此。」
「好啦,就不打擾妳了。還有,電視可以看,但只有三台喔,櫃子裏有些DVD,但都是老片了,希望妳不介意。」
「不要緊,我有帶書來。」她早習慣獨自一個人了,寂靜對她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
她目前最大的問題只有--該怎麼把他搶到手?
掛掉電話後,曼樓苦惱地歎了一口氣,開始動手找出平底鍋,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咦?她疑惑地放下鍋子,納悶誰會知道她在這裏?
等到門一打開,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令她又驚又喜,瞬間呆掉了。
「我還是決定冒昧地請妳一道吃午餐。」飛諺揚起笑容,濃眉輕揚,雪白牙齒在陽光中閃閃發亮。
事實上不只他的牙齒,在她的眼裏,他整個人都在發亮。
「我需要自備食物嗎?」她抑止不住地笑了起來,快樂塞滿了胸口。
「別客氣,寒舍什麼都有。」他笑咪咪的說。
她沒有把他當作胡亂上門的登徒子對待,就已經令他極度歇悅安心了。
剛剛他在門口還內心交戰了好一會兒,究竟該不該這麼唐突?畢竟她看起來很害羞、很保守,他過度的熱心會不會嚇嘴到她?
可是他一點都不想對自己心理輔導,他只是單純地想再見到她。
「等我一分鐘。」她小臉紅撲撲,開心地道。
他微笑卻疑惑地看著她咚咚咚跑上二樓,不一會兒又咚咚咚地帶了一本書下來。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那應該是《魔戒》首部曲的中文版。
他啞然失笑。
她就這麼擔心這頓午餐枯燥乏味到無話可談的地步?所以還自備下飯的書?
「妳應該對我有點信心的,我沒有讓約會物件無聊到睡著的習慣。」他幽默地道。
曼樓眨眨眼,小臉一紅,這才驚覺到自己帶書行為的不妥當。
「抱歉,我沒有懷疑這頓午餐會很無聊的意思,我只是……出自習慣帶書。」
應該現在就向他全盤托出她的「病情」嗎?
不不不,這麼做可能會讓他產生警覺,並且將她當作病人對待。如果她想要他更多更多,就不能讓關係一開始就成為醫生與病患。
老天,她矛盾得要命,既想讓他趕緊診斷她的病徵,又想要他將她當個女人看待……
如果她想要他成為她的醫生與丈夫,那她就得更加步步謹慎小心才是。
一想到這裏,曼樓強忍著內心的恐慌,勉強把厚厚的書放在桌上,空著手仰望著他。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他輕笑點頭,滿意地道。
在步往他居住的謹園途中,短短的五百公尺卻令曼樓小腹糾結緊繃,雙手空虛得好不習慣,而且她感覺到內心漸漸在顫抖,一想到沒有書的保護,她整個人就快要陷入崩潰失措裏了。
深呼吸……快,她必須深呼吸……
現在她有全世界最頂尖的心理醫生的陪伴,他一定會在她缺氧的時候伸出援手的,她完全不用擔心,完全不用害怕沒有書在身邊。
可是萬一他發現她沒有內涵、言語乏味怎麼辦?
這下好了,她連雙腿都開始發抖了。
「妳怎麼了?」飛諺無意間回頭,敏銳地發現她一臉緊張和輕抖的肩頭,「冷嗎?」
「我不冷,我只是……」
他的眼神溫柔了起來,輕聲安撫道:「妳在緊張。不要擔心,這完全是正常的心理反應,我對妳來說是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妳會感到緊張慌亂和戒備是應該的,妳絕對可以正視自己的感覺,別抗拒它,現在吸氣……吐氣……想像自己把清新的芬多精全吸入肺中,它清涼地滋潤了妳身上的每顆細胞,」
他果然是個頂尖的心理醫生,低緩平靜柔和的聲音奇異地撫平了她騷動紊亂的心,她的呼吸慢慢恢復規律平穩了。
「我好多了。」她眨眨眼,凝視著他清亮溫暖的黑眸,「你的聲音真有效,我現在覺得平靜許多。」
他愉快地微笑,「那很好,妳自己也做得非常好。」
是不是心理醫生都這麼擅長說話?說的每句話都教人好安心快樂,且充滿正向積極的想法?
「都是你的功勞。」她羞澀地道:「我該怎麼感謝你?」
「嗯,我想想。」他露齒一笑,「待會吃到燒焦的東西,請別忘記原諒我。」
曼樓忍不住笑了,「我會記得的。」
老天,他真是個妙語如珠、風趣又體貼的好人,帥的部分就更不用說了,他簡直是每個女子心目中最完美的夢中情人。
教她如何不為他神魂顛倒呢?就算不為他的書,也為他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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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廚藝很好,而且是太好了,所以她完全沒有挑剔的機會:雖說以她的個性也說不出任何一個挑剔的字眼來。
曼樓坐在高腳椅上,啜飲了一口冰涼的礦泉水,忍不住再持叉戳向翠綠的生菜沙拉。
雖然只是蘿蔔、綠生菜和小紅番茄,但是他拌上去的軟起司和特製酸醬實在太美味了,她把最後一口生菜吃掉,情不自禁低歎了一聲。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盤生菜了。」
「謝謝。」飛諺優雅地欠一欠身,笑著對她眨眼睛,「準備好用主菜了嗎?」
「當然,我迫不及待了,」她看著面前吃得乾乾淨淨的盤子,「如果醬汁再淋多一點,我恐怕連盤子都會吞下去,幸虧你沒有這麼做,否則我就吃不下主菜了。」
他哈哈大笑,黑眸發亮。「幸好。我對我的主菜可是充滿信心的,如果妳吃不下就太可惜了。」
她嫣然一笑,就在他轉身自烤箱取出主菜時,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哇,她每寸味蕾都蘇醒過來了,光是靠著這香氣就能讓人吞不好幾碗飯。
「紅酒蘑菇燴小牛肉。」他拿出兩盤熱騰騰又香又美的主菜放好,滿意地看見她偷偷咽口水。「為了增加香味,我撒了些帕馬仕起司再烤了一會兒。」
「唉,」她忍不住歎息一聲,「我這下子真的會連盤子都吃下去了。」
烤得香香嫩嫩、色彩鮮豔的蔬菜和小牛肉,彷佛出自法國藍帶大廚的手中,她真害怕自己會不會吃完後就再也忘不了這種滋味,萬一上癮了又該怎麼辦?
她猶豫又敬畏地看著面前的紅酒蘑菇燴小牛肉,遲遲不敢動手。
「怎麼了?」他啜了一口紅酒,詫異地問。
「我不敢吃。」她再歎了口氣,
「為什麼?」他關懷地盯著她。
「我怕我吃了這麼棒的美食後,就會對其他食物失去興趣了。」她老實的回答,神情頗為苦惱。
飛諺眼底閃過一抹得意與愉悅。「妳真會讚美人,我覺得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她瞥了他一眼,「我是認真的,」
常常吃這種連味蕾都會跳舞的美食,教她以後對別的平淡食物怎還有胃口?
「我也是。」他笑眼閃動,「放心吧,如果妳願意,天天都可以找我搭夥。」
她一顆心瞬間雀躍起來,又期待又害臊地道:「這樣不太好意思吧?」
他笑了笑,「只要妳保證天天都這麼讚美我的手藝。」
「沒問題。」她追不及待低頭切了塊香嫩的小牛肉,塞入嘴裏咀嚼幾下,滿臉的感動和陶醉。「哇……」
「還不錯吧?」他隔著杯沿對她眨眼。
「極品。」她長長歎息,覺得全身都快因這極致的美味而融化了。
飛諺興致盎然地凝視著她吃得唔唔有聲,時而滿足地舔舔舌頭,時而歡喜地歎氣。他發現她很喜歡歎氣,無論是覺得感觸還是快樂,彷佛唯有借著歎息才能表達所有的感覺。
這個小習慣很可愛。
他忽然想起在美國所遇過的任何一個女子,無論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浪漫多情的吉普賽式女郎,或者是嬌俏動人的美國甜心,都沒有像她一樣的特質,這麼纖細迷人又生動可愛。
她可說是多種樣貌的,兩個小時前乍見到的她怯柔如小動物,空靈如林中仙子,兩小時後的她,淘氣又真摯,誠懇又溫柔……真教人難以想像,這樣的特質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凝視著她出了神,就連她吃完了一大盤的主菜後還未發覺。
「你應該開間餐廳的,一定會門庭若市。」曼樓由衷地稱讚。
飛諺這才驚覺自己居然看她看得走了魂,連忙用一個笑容掩飾過去。「謝謝,妳實在太捧場了。如果我每個女伴都像妳這麼好養的話,那麼我就可以省下一大筆餐費了。」
她有一絲恍惚,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噢。」
「呃,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他痛恨自己的失言。「其實我並沒有很多女伴,我是說……我以前的女伴。」
能言善道的他居然也有話說不清楚的一天,莫非放假會令一個人的腦袋也鬆弛到遲鈍了?
她不知道他也會有語無倫次、口齒不清的時候,驚訝之餘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或解釋。」她溫柔地開口,「我們認識還不到三個小時,記得嗎?」
「我不希望妳認為我是個花心鬼。」他苦笑。
這實在太不像個專業的心理醫生會說的話了,問題是,他現在在放假,所以他愛講什麼就講什麼。他賭氣地對著內心深處那個理智的醫生靈魂道。
「不,我不會。」她搖搖頭,輕聲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大好人。」
飛諺破天荒地臉紅了,「我太受寵若驚了,妳這麼善良,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還不賴。」
「因為你遠比『不賴』還要好很多很多,你值得的。」她好奇地問:「沒有其他人告訴過你這個事實嗎?」
「有。」不計其數,他想。
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得這麼美好,這樣動人,完全熨貼入了他心坎底。
他身旁包圍著太多的名與利,頂尖的享受,奢華的讚美,他承認自己有的時候被寵壞了,但始終維持著一定程度的清醒,不至於到自以為是上帝的地步。
所以他才會安排自己遁居到這麼遺世的地方來,放空一切,讓心恢復到最澄澈的境界。
她嫣然一笑,「所以你就別客氣了。」
「但那不一樣。」他有一絲遲疑,很難對她或對自己形容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他該不會以為一個初識兩個多小時的小女人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意義與影響吧?
不不,他不是那麼自作多情,也不是那麼戲劇化的花花公子,他有他的理智冷靜和專業,他沒有忘記他在放假,因放假時偶爾感到寂寞所產生的需要感,往往會在假期結束時也跟著煙消雲散。
人總有特別脆弱與心靈薄弱的時候,海市蜃樓產生的移情現象雖然夢幻美麗,但是一點也不理智。
和一個清麗可人的芳鄰噓寒問暖互相幫助是一回事,陷入假期型的戀情又是另一回事,他分得清其中的差異和界線。
「怎麼不一樣?」曼樓屏息期盼地看著他。
「可以上甜點了嗎?」他轉移話題,鎮定地換上兩盤擺著巧克力蛋糕和水果組成的甜點。「吃吃看。」
她小臉藏不住落寞的心事,只有低垂著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失落。
是啊,她在期盼什麼呢?難道她以為短短的幾個小時裏,藉由一頓午餐就可以得到他的喜愛了嗎?
長長的期待,近乎相思的等待,怎能在剎那間就得到補償?而她,又憑什麼以為他會瘋狂愛上她?
她臉上掠過一抹淒惻。
他是國際知名的心理醫生,風趣迷人、多金英俊,不知有多少女子渴慕得到他的一瞥笑眼,他怎可能會迷戀她?怎麼可能?
曼樓越想越是退縮灰心,她咬著下唇,忽然胃口全無了。
也許不要自取其辱了吧?這樣的一個午後已經是好美好美了,也許就讓最美的時空凝結在最美的記憶裏,這樣才能永不褪色,不會有失意、失落和失望……
她毅然決然地站起來,眉攏輕愁的小臉迎視向他,「楊先生,謝謝你的招待,我吃得非常飽。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幫你洗碗盤,我……該走了。」
飛諺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這麼趕?」
因為怕遺落了我的心給你,怎麼也要不回來了。
「我忽然想到我還有電話要打。」她匆匆地跳下高腳椅,心慌意亂地轉身要走。
他飛快抓住了她的手肘,急道:「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該死,他就知道他的大腦也自動放假了,惹得現在伊人生氣,他卻還一頭霧水。
「沒有。」她驀然回頭,眼底有抹水光閃動。「我真的……該回去了。」
她哭了嗎?
他震動地鬆開手,怔怔地看著她奪門離去,卻完全不能思考也無法動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為什麼哭?
他的理智與警告沒有錯,他不適合跟這麼性情纖細敏感的女孩談一段假日戀情,到最後會變得太扎手且不可收拾……
他是正確的。
但是為什麼,他卻覺得胸口隱隱揪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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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豐,我真的不行。」
彷佛不勝寒苦地蜷縮在大床上,曼樓捧著電話低聲道。
遙遠的西雅圖那端,小豐正為了她終於晉級黃帶而開著歡樂派對,她邊用食指堵住耳朵,好阻隔關烈和公婆,親戚們的談笑聲,還有人很惡劣地放了「國旗歌」以茲普天同慶萬民同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奪得了奧運金牌呢。
「什麼?」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抱著電話逃進廚房裏。
「妳在忙嗎?」曼樓哽咽了一下,努力假裝自己沒事。「沒關係,沒什麼,妳去忙吧。」
「嘿,別忘了我們是死黨,妳的聲音我隔著十萬八千公里遠都聽得出有問題。」小豐關上廚房門,總算安靜點了,她滿心開懷地間:「發生了什麼事?妳沒有遇到楊飛諺嗎?」
「我有,但是我想我應該放棄了。」她將下巴靠在屈起的雙膝上,憂鬱地看著窗外的綠意美景。
又下雨了,淅瀝瀝地好似松林們在低語。
這麼如詩如畫的仙境,這麼如泣如訴的雨滴,她卻只有一個人,孑然一身,沒個依偎的肩膀,沒個共賞的伴侶……還有大好美景,卻也只落得個點燈沒意思,踏雪沒心情。
「為什麼要放棄?」小豐倒抽口氣,「難道楊飛諺本人很醜?」
「不,他比照片上更英俊好看,他風度翩翩,談吐風趣有內涵,他的心地善良體貼又誠懇。」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他做的菜是我吃過最可口的……正因如此,我發現自己配不上他。」
何必呢?她終有一日會自慚形穢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終有一天會發現她除了清秀的臉蛋外乏善可陳。
「他還煮東西給妳吃?」小豐就是小豐,永遠都能夠相中最樂觀的那一點。「那太好了,你們進展神速嘛!為什麼現在就要放棄呢?」
「可是我……」
「哪有什麼配不配的,妳想想,如果以世俗的眼光來看,我這個超級『大遜卡』怎麼能嫁給奧運金牌高手?更別提炊雪那個窮光蛋居然嫁給億萬富翁,妳知道孫岫青每個月給她的零用錢足夠讓她數到手抽筋嗎?」小豐努力為她打氣。「妳比我們倆更有氣質,那個楊醫生絕對逃不過妳的魅力啦!」
曼樓被她的話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可是我和妳們的情況不一樣,我心理有病,有誰會像我一時半刻沒有看書就眼前發黑,心臟麻痹?」
「妳那哪叫病?像炊雪那樣才有病,她的病就叫『錢癆』外加『強迫賺錢症』,現在天天打電話給我要我幫她偷渡手工,妳看她夫家已經是富可傾國了,她居然還不可自拔地迷戀做手工,賺那個一個五毛錢的蠅頭小利。」
曼樓真的笑了出來,「那也是種樂趣呀。」
「是呀,除了她以外,恐怕還沒有人會瘋狂的喜歡這種『樂趣』。」說到這裏,小豐歎了口氣,「不過我不擔心她,自然有孫富豪去治好她的病,我們還是把焦點放回妳身上吧。」
「我現在很矛盾……」她憂鬱地盯著電話邊翻開《魔戒首部曲:魔戒現身》,半獸人的繪像正對著她張牙舞爪。「我覺得我像站在高貴的亞拉岡面前的醜惡半獸人,不過差別在半獸人想殺掉亞拉岡,而我是想逼他娶我。」
「花小姐,看書別看到走火入魔了,妳跟半獸人連根毛都不像,」小豐對她的比喻啼笑皆非。
「我該怎麼辦?」她幽幽歎了一聲,「我怎麼會以為我辦得到呢?」
不該離開那間小城堡般的圖書館,不該豁出一切地來追求她的夢中男人,不該癡心妄想以為事情能夠改變……
「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外頭歡叫聲浪再度襲來,現在是連「天佑美國」的曲子都放出來了,小豐忍不住打開廚房門大吼一聲:「安靜五分鐘好不好?」
登時外頭的人全噤若寒蟬,她滿意地點點頭,笑著對電話道:「好了,我們繼續談吧。」
曼樓駭笑,「妳……這樣好嗎?」
「有的時候是該適時表達出自己的感覺。」小豐嘻皮笑臉道,「我這種說法像不像妳那位心理醫生會講的話?」
「他還不是我的心理醫生。」曼樓臉紅了。
「快了、快了,只要妳別再猶豫不決,難道妳想一輩子都過著與書為伍,到最後只能淪落到被書埋掉還結蜘蛛網的慘境嗎?」小豐恐嚇她。
「我……」她憂愁得要命。「不想。」
「那就沖啊!」
「我……」她深吸口氣,「會加油。」
「那就好,記住,要不擇手段知道嗎?愛與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好。」
掛上電話後,曼樓的心情輕鬆了一些,但現在必須面對的是比決定要不要繼續追求楊飛諺更要窘然的情況--
她得去收拾「舊山河」,並且收拾自己剛剛逃走時丟下的爛攤子。
「天--」她無奈地長長呻吟了起來。
要怎麼解釋她失控無禮的行為?最重要的是,他怎麼可能會原諒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4:07
第四章
到度假小木屋來的第一個晚上,曼樓失眠了。
擁著暖被,她側身看著《魔戒》的最後一個章節,可是等待已久的睡眠卻遲遲未能降臨,而且就連看書也不再能完全撫平她騷動不安的心情。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小木屋有點恐怖,但她最困擾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透過另一頭的窗戶看過去,謹園也還未熄燈,暈黃的燈光在深沉的夜色中透出溫暖。
他會不會也睡不著……生氣到睡不著?
「他一定覺得很倒楣,居然在這裏遇到一個精神狀況不穩定的女人。」她哀歎了口氣。
儘量別想明天該怎麼對他解釋與道歉的事好了,她得找點別的事想想。
呀,對了,她還沒有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曼樓衝動地翻身起來,抓過手橫按下號碼。
「喂?」花母的聲音聽起來睡意濃濃。
「媽,我吵醒妳了嗎?」
「對呀。」花母老實道,打了個呵欠,陡然停頓,「咦?妳不是到美國去了嗎?現在在飛機上嗎?妳是用手機打的嗎?」
糟糕!她完全忘記留書出走只是今天早上的事……今天還未過完嗎?她怎麼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
「我……」曼樓結結巴巴的撒著謊,「我在船上,那個……炊雪的丈夫派了一艘客輪來接我,我們會在曼谷靠岸,然後搭他們的專屬飛機飛往美國。」
如果這時候天空落下道雷劈中她,她是一點也不會感到訝異的。
「哎呀,這麼好意思呢?妳有沒有跟炊雪她先生道謝?」花母聽起來受寵若驚極了,「炊雪真是好福氣,嫁了一個這樣好的老公,不知道妳什麼時候也能遇到這麼疼愛妳的物件呢?」
物件不難找,就在她的隔壁棟,但要如何說眼他愛上她才是個問題。
她吞下一聲歎氣,振作了精神道:「媽,家裏都還好嗎?」
「很好,妳放心去美國玩吧。其實這陣子看妳落落寡歡的,媽還在想要怎麼讓妳開心一點,幸虧有炊雪和小豐照顧妳。」花母好奇地問:「妳這次是輪流到她們家住嗎?會不會太打擾人了?妳的工作怎麼辦?請假了嗎?」
「媽,妳放心,一切都很好。」她安撫著母親,「我大概一個月後就會回去了,如果妳要找我的話,打我的手機就可以了,我有國際漫遊。」
「那就好。」
「媽,晚安,妳再去睡吧。」她愧疚地結束了與母親的通話,再度習慣性地咬著指甲。
好了,都交代好了,她應該能夠安心入睡了吧?
但是失眠就是失眠,她還是睜著眼睛無眠到天亮,足足看完了《魔戒首部曲:魔戒現身》和《魔戒二部曲:雙城奇謀》的三分之一。
如果接下來夜夜都是這樣,她遲早會因為沒書可看而崩潰,再不然就是眼睛僵掉合不上而被緊急送醫。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她就有理由爬到謹園去敲門求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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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清新的空氣很鮮美,但是穿著一件淡藍色毛線外套,套頭衫與牛仔褲的曼樓還是攏緊了衣衫,瑟縮地走到屋前的一架秋千坐了下來。
放眼望去,深綠碧綠漸層的山林被掩映在嫋嫋山嵐霧氣裏,隱約有點點醉紅色點綴在其中,是楓葉吧?她從未在這種蒙矓的距離看楓葉過。
真是仙境。
她輕歎口氣,低頭看著膝上厚厚的書,卻遲遲不敢打開,害怕這麼一看下去會提早在今天晚上以前把書看完,這樣她明天的進度呢?
但是不看書,她又會不可避免地想到他。
腦海一閃過他的臉龐,她的心又跳了個亂七八糟,衝動地就想要起身去謹園。
千萬不要!
她還沒想好該怎麼樣解釋自己昨晚的糗態,也尚未準備好面對他的鄙夷與刁難……但最教她害怕的是,他會不會乾脆冷漠以對?
她的心直直往下沉……
「早安。」一聲清朗愉快的招呼敲醒了她的沮喪。
曼樓猛然抬頭,驚喜地看著他。
他今天依舊英俊得教人心折,烏黑濃密的頭髮,儒雅好看的臉龐,穿著黑色套頭毛衣的寬肩厚胸,裹著黑褲子的長腿,他的雙手輕鬆地插在褲袋中,眼底眉間的笑容友善而自若。
他……不生氣?
她揪緊的心驀地一松,幾乎感動得落淚。「對不起。」
飛諺揚起一道眉,「為什麼道歉?」
「為了我昨天很失禮的跑走。」她慚疚至極地低下頭,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卜通蔔通。
他是那麼有風度,一點都不計前嫌、不以為忤,相較之下,她簡直小家子氣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逃走。」他眼底笑意浮現,「妳是逃走。」
「對不起。」她連耳朵都紅燙了起來。
「不,是我的錯,我太急進了。」他打趣道:「還有,我不該用市售現成的巧克力蛋糕就這樣蒙混過去,妳完全可以對我的甜點表示抗議之意。」
曼樓一呆,隨即禁不住失笑了,忙又忍住,但是嘴角已經悄悄往上揚了。「噢,對不起,那麼我也該老實承認,我怕洗碗,所以我很卑鄙地借機逃走了。」
飛諺放聲大笑,黑眸趣意閃耀,完全掩不住內心強烈的讚歎--她真的好好玩,好有意思,而且慧黠幽默得令人激賞。
她並不像某些多愁善感到無可自拔的女子,稍微一點點憂鬱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可以確定,她是個心理相當健康的女子。
「我有沒有提過,我是個喜歡洗碗的現代新好男人?」他挑眉,笑問道。
「沒有。」她捂著胸口做驚奇狀。「哇塞!這真是太教人感動了!」
他笑得前俯後仰,「看得出來,哈哈哈!」
她眼兒盈動著笑意,看著他大笑的模樣,心窩不覺陣陣溫暖鼓蕩。
怎麼會有這樣好的男人呢?他寬容成熟大度又風趣,體貼親切得如春風煦日,她真想認識他的父母,想要深深地感謝他們教養出一個這麼棒的翩翩君子。
他正向、積極、溫暖,幾乎集所有男人好的、光明的優點於一身。
只是與這樣的他相較下,她就顯得陰謀重重。
如果他知道,她根本是處心積慮地接近他,就是為了要擄獲他的心,不知他會怎麼想呢?
曼樓小臉驀然黯淡了下來,因為她心知肚明,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尤其是男人--能夠接受自己被欺瞞欺騙設計,也決計難以原諒那個陰謀小人。
「怎麼了?又皺眉頭了。」飛諺的心微微一緊,還是難以接受看見她憂傷的神情。
「我沒事。」她吞咽了口唾液,「我只是……有點冷。」
「我們進屋去吧。」他直覺這並非她憂鬱的原因,但是體貼地不多加追問。
「今天換我請你吃早餐,如果……你還沒吃的話,」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想到自己的廚藝只能算普通,和他一比又是更加慘不忍睹。「如果你願意的話。」
他眼眸一亮,「這是我的榮幸。」
曼樓怯怯地朝他嫣然一笑,這抹笑意卻深深地撞擊了他的心口,腦際一熱--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一絲恍惚,不太清楚方才有一剎那的缺氧是怎麼回事?
脈搏和心跳都太急、太快了些,莫非是他餓過頭了,所以身體產生血糖過低的狀況?
「楊先生。」
他猛然回過神,「叫我飛諺吧,而我叫妳曼樓,可以嗎?」
「好。」她嬌靨浮起一朵快樂的笑意,再度令他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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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緊張,所以她一連煎焦了兩顆蛋。
曼樓慌亂失措地打開抽油煙機,還拚命在乎底鍋上空揮舞著,暗自期待他根本聞不到一絲絲燒焦味。
她沒有瞥見坐在沙發裏,笑得好不開心的飛諺,否則恐怕會沒有勇氣再煮下去。
最後,她足足深呼吸了一分鐘,才顫抖著手洗了鍋子,倒了油,打了蛋下去。
雪白色的蛋清在熱鍋上逐漸形成金黃色的邊緣,她屏息著,全神貫注在翻蛋上,終於完美的兩顆荷包蛋出爐了。
她松了口氣,盛好蛋後便輕鬆地煎著火腿片。
火腿再怎麼樣亂煎都不可能焦到太糟糕的地步吧?也許是抱持著放鬆的心情,最後她成功地做出了兩盤香噴噴的早餐。
「吃飯了。」她把兩盤食物放在長桌上,轉身取出柳橙汁倒入兩隻玻璃杯中。
飛諺坐入高腳椅中,食指大動,「哇!看起來真好吃。」
「只是簡單的西式早餐,跟你的手藝不能比。」她不好意思地道。
「妳太客氣了。」他又補了一句:「我飯後會洗碗的,請放心。」
她的小臉飛紅了,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取笑別人是不道德的喔。」
「抱歉。男人根深柢固的頑劣細胞所致,我會努力改進的。」他笑吟吟地道,
「不用改進,你已經夠好了,有一點點小缺陷才叫完美。」她的語氣很真摯。
飛諺深深地凝視著她,眸光熾熱明亮。「妳很善良,也太美好了……也許我會突然醒過來,發現妳不過是我幻想出來的女神,是特地來溫暖我心靈的。」
她瞬間臉紅若五月榴火,「我哪有那麼好?」
「妳有。」他歎息,雙眸灼灼地盯著她,「妳會突然消失嗎?」
她心底沸騰著、激動著,「不會。但是有件事你說的沒錯,也許這是一個夢……莊周夢蝶,也許你是莊周,也或許我是蝴蝶,究竟是你作了夢?還是我?」
他震動地看著她,心弦悸動著,被她美麗輕靈的眉眼臉龐,輕柔若煙如夢的低語深深地撼動了。
也許這真的是個美好的夢境,也許他註定要在這麼美的地方遇見一個這麼動人的女子,也許……美麗的假期戀情並不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心動了,徹徹底底地心動了。
飛諺伸指輕輕地碰觸她細緻柔嫩的臉頰,心下越發柔軟了。
「如果這是夢,當醒來的時候會不會後悔呢?」他做了一件這輩子從未做過的事,就是在這麼短的結識時間內就吻了一個女子。
他微俯過身,以吻覆蓋住了她的櫻唇。
曼樓驚喘一聲,卻無力抗拒這突如其來的激情,尤其這在她夢境早已狂野演練過無數遍。
從不知道,原來吻是這樣震撼而醉人的,他的唇瓣冰涼而柔軟,輕舔吸吮漸漸長驅直入,如同一道火焰強悍又溫柔地燒灼著她的唇、她的心、她的靈魂深處……
他感受到的震動更是劇烈到極點,她的青澀嬌怯徹底擄掠了他的感官知覺與每一寸神經,舌尖害羞的試探與反應如旋風般撩撥起他渾身的渴望與悸動,他的心臟在胸膛間猛烈撞擊,堅實的腹部糾結如鐵,狂猛的熱浪自下腹竄起,繚燒奔流在他每個細胞和血液裏。
最後,他感覺到她的嬌軟無力而移開了嘴唇,她沁汗的額際抵靠在他的額頭,旋即軟軟地鬆懈下來靠在椅背上,眨動著癡醉茫然的眼傻傻地看著他。
「答案是……」他眸光灼熱地凝視著她,低沉沙啞地道,「不,我不會後悔。」
就算只是夢,他也要捉住這渴慕已久的心動與柔情,和她有段最動人難忘的夢幻時光。
「你確定嗎?」她眼眶驀然熱霧彌漫,哽咽地道:「可是你不怕我嗎?」
她明明是別有目的。
假如他發現了她的目的,會不會恨透了她?畢竟沒有人願意被利用啊。
「我為什麼要害怕?」他頓了頓,有一絲遲疑地道:「反倒是妳……我害怕我會傷害妳。」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一段美得不似人間有的短暫戀情,好好相陪的一段快樂時光……他瞭解自己還太年輕,不可能因此就定下來。
他應該對她說明白的,但是他又唯恐她會就此拂袖而去。
唉,正因為他身為一個冷靜理智專業的心理醫生,所以他深切地明白世上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唯一不變的就只有「變」,尤其是感情。
他看過太多夫妻或情侶感情褪色而吵吵鬧鬧地進他診療室的,他也看過太多人生無常的真實案例,所以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段秋日戀情能夠維持到天荒地老。
也許他的父母。祖父母。外公外婆是例外,但是因為他們的確緣分深厚,而且彼此珍惜堅定不移,他們之間濃烈到極點的愛一直令他羡慕,但是他卻不敢期望自己也能夠得到這樣的愛情。
畢竟,人生變數太多太多了。
每個人只能活在當下,掌握當下,快樂而努力。
所以他知道對今年二十八歲的自己來說,「承諾」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曼樓低下頭,「為什麼這麼說?」
「我希望妳明白,妳對我有種很特別的吸引力。」他稍嫌困難地解釋,「不可諱言的,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非常奇妙,但是……」
「我明白了。」她憋著氣低聲打斷他的話,
不,她不明白,但是情知這一吻發生得太快了,帶給他的震撼恐怕不亞於她。
她究竟在期盼什麼?因為這一吻,他就愛上她嗎?
「妳真的明白?」飛諺松了口氣,隨即濃眉微蹙,「我不想妳誤會,我應該解釋清楚,我很喜歡妳,但我不認為妳接受得了這樣的安排……」
「安排?」她抬起頭,眼裏閃過一絲迷惘。
他黑眸炯炯地凝視著她,堅定而專注地道:「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假日戀情。」
她睜大雙眼,目瞪口呆。
看著她吃驚的模樣,飛諺陡然覺得自己好像個遊戲人間沒心少肺的大色狼,不禁汗顏道:「對不起,我真的算不上是純粹的好人。」
「不……」她心頭亂糟糟的,剎那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好。
她應該深感榮幸嗎?他居然喜歡她,喜歡到願意和她談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假日戀情。
同樣的,她應該感到悲傷嗎?因為他對她的喜歡只足夠支撐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假日戀情。
她覺得激蕩,又覺得心酸,卻又掩不住深深渴望想答應。
但是這算什麼?她真有信心在結束這場短暫秋日戀情後,支離破碎的心還能活得下去嗎?
「對不起,我不該冒昧無禮地提出這個要求。」他一臉歉然。
只不過欺騙她這一切會是天長地久,更侮人,也更不公平。
「你沒有錯。」曼樓看著冷掉了的,凝結成淺淺霜白的火腿,上頭原本噴香的油脂在過了期褪了色後,變得這樣無味可怕。
就像愛情,
保鮮時限能夠撐多久呢?
小豐和炊雪對於愛情與未來為什麼能夠充滿信心?為什麼有那樣大無畏的勇氣去爭取?重點是,她們真的得到了愛情與幸福,她們的另一半將她們視若珍寶,呵護備至,看模樣想不白首偕老也難。
而她呢?她原本就薄弱的信心現在更是搖搖欲墜,尤其在他做出那樣充滿誘惑的提議後。
飲鴆止渴行得通嗎?她可以因此擁有他的真愛嗎?
她越想頭越痛。
「妳的臉色很不好,不舒服嗎?」飛諺關心地盯著她,難掩一絲忐忑。
「早餐涼了。」她藉口端起兩盤原封未動的食物,強顏歡笑,「不好意思,早上就談這麼嚴肅的話題的確不能促進食欲……你要不要喝杯咖啡?」
他伸手握住她端盤的小手,心情複雜沉重地看著她,「等等。」
「蛋涼了,不能吃了。」她低垂著粉頸,此刻整個人心亂如麻,根本沒辦法抬頭看他。
「對不起。」他認真地,心痛地再次低喚。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剛剛發生的事只是我們一時昏了頭,血糖過低的緣故。」她苦澀地微笑,溫柔地道:「你要喝咖啡嗎?」
「曼樓,忘了我方才說過的每一句話,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剛剛……一切情感衝擊得太快,太教人難以招架,許許多多陌生的感覺令他無從分辨厘清,但是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
他絕對不希望她傷心。
曼樓緩緩地抬起頭,眼神脆弱地凝望著他,「我不知道。」
「無法原諒我嗎?」他心一緊,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心臟。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很老實的坦承。「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我一向很遲鈍,很傻、很呆,我不懂得玩世故的男女愛情遊戲,我甚至連『欲望城市』都只看了兩集,這樣的我乏味得不得了,可能完全沒有辦法滿足你,所以……」
他憐惜地看著她,「妳很好,非常好,我也不想要一個『欲望城市』裏的凱莉佈雷蕭。」
時尚的凱莉,情人性愛樣樣精采的凱莉,有點大女人又小女人的凱莉……他也曾認識過很多類似凱莉的萬種風情女郎,甚至跟她們都曾擁有過一段難忘的美好關係。
但是這肯定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因為他還在尋尋覓覓,也還停留在說承諾太沉重的階段。
可是對曼樓,他所有學過的理論與專業完全派不上用場,此刻的他像個手足失措的年輕小夥子,完全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我好矛盾。」她內心強烈交戰,從小到大循規蹈矩的教養要她矜持保守,可是她心底深處柔軟的那一點,卻深深地期望接受他的提議,來段只要曾經擁有,不必天長地久的狂野戀情……
好吧,或許沒到狂野的地步,但是她肯定自己非常非常想要他。
至少從早晨到現在,她完全沒有想到看書這件事。
「順其自然,好嗎?」他不敢再冒失地要把話說清楚,開誠佈公地定論對她的感覺了。
傻子才會橫衝直撞,一招用到底……現在的她非常迷惘困惑,可憐的小丫頭,一定是被他給嚇著了。
他眼底盛滿愛憐之色,輕柔堅定地奪過她手上的盤子,放回桌上。
「你要做什麼?」曼樓顧不得回答他,愕然地注意到雙手一空。
「吃早餐。」他堅決地牽著她的小手,將她按坐在椅上,對她溫柔一笑,「別浪費食物。」
「可是早餐都冷掉了,不好吃了。」她虛弱地抗議。
這個男人雖然徇徇儒雅狀似斯文,但是也挺霸道的,而且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強壯有力太多了。
「唔,太美味了,誰說不好吃?」飛諺拿起叉子戳起一片蛋黃送入口中,做出非常陶醉滿足的神情。
「騙人。」她怔怔地看著他,最後還是忍不住一絲笑意逸出了唇畔,也跟著吃將起來。
「重要的是心意。」他將蛋和火腿一掃而空,最俊喝了一大口柳橙汁,露出笑容道:「我吃到了妳滿滿的心意,這比什麼山珍海味都還要可口。」
她嫣然,有一些害臊地應了聲,「噢。」
「待會想不想到鎮上走走?」他提議。
「我不認識路。」她訕訕的回道。
他微微一笑,「我認識。」
「你怎麼可能認識?你不是……咳咳咳!」她差點就說溜嘴了。
除了肩膀寬闊些,身材高大修長些,頭髮黑亮濃密些,還有五官英俊深邃些以外,他跟東方人沒什麼兩樣,但她知道他的國籍,也知道他世居華盛頓特區,更知道他不太可能對花蓮天祥的路有多認識。
「妳原本想說什麼?」他精明地瞅著她。
「我想說……呃,你不是觀光客嗎?」她的心猛跳了好幾下。
「我是觀光客,但我也認識路。」他笑得好不迷人,雪白的牙齒看得教她怦然心動。
「好吧。」她習慣性地在心下盤算要帶哪本書,卻發現自己卻已經被他拉了起來,「什,什麼?」
「我們現在就出發吧。」飛諺燦爛地笑著,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我要帶書,還有背包,還有……」一想到沒有帶書就令她胃部打結,比發現自己沒帶錢還要可怕。
「妳帶書要做什麼?」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偏頭盯著她。
他側頭瞧著自己的模樣真的性感極了,曼樓不禁心慌意亂起來,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的。
「車、車上看……才不會……無聊。」她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講完。
「謝謝妳,妳對我的男性自尊心真是有莫大的『激勵』。」他歎氣道。
她的臉紅了,「我……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沒有帶書……就覺得很奇怪……而且恐慌。」
她終於說出口了!
「恐慌?」飛諺神情嚴肅了起來,蹙眉專注地看著她,「妳真的感覺到很恐慌?抑或只是個誇飾法用詞?」
她歎了口氣,「我沒有誇張,我真的會恐慌,嚴重的時候還會缺氧。」
「從什麼時候發現有這現象的?」他的聲音轉為低沉溫和而關切,此刻又恢復為專業的心理醫生。
快告訴他呀!趁現在,把困擾她多年的宿疾統統告訴他,這正是大好機會啊!
在他身旁感覺到信賴與放鬆是一回事,但是她最應該做的就是快快請他治好自己這個怪病!
可是曼樓卻聽到自己開口說--
「以後再說好嗎?我想跟你到鎮上逛逛。」
哎呀呀呀……
飛諺關注地凝視著她,「妳確定?」
「我確定。」她重重點頭,心底卻是恨不得用最厚的席尼·薛爾頓的《如果沒有明天》痛敲自己的腦袋一頓。
不,也許應該把《魔戒》一二三集捆起來,一傢伙K下去算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她不是想請他解決她的問題的嗎?先把自己的病醫好,然後再想盡辦法嫁給他,好確保「痼疾終止,後患永絕」。
「好吧。」他低頭對著她笑,「稍後我們再來好好談談這個問題。」
「好。」她大大松了口氣。「那麼給我五分鐘換件衣服好嗎?」
「可以,但不准帶書。」他正經八百地道,眼底卻閃過一抹笑意。
「行。」她儘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4:36
第五章
曼樓火速沖上樓,緊張兮兮地抓過手機撥給炊雪,在等待通話時自衣櫥中拿出一件淡紫色連身厚絨洋裝,考慮到赤裸的小腿可能會冷,所以她又找出了白色毛襪。
「曼樓,找我什麼事呀?」炊雪的聲音飛揚傳來,顯然心情很好。
「炊雪,我……我四分鐘後就要跟楊醫生一起出去了,我該怎麼做?」她興奮緊張到胃抽筋,無助地求助素來鬼點子特多的好友。
「真的嗎?」炊雪精神大振,笑嘻嘻地道:「太好了,妳聽我說,你們是坐車、開車還是步行?」
「我不知道,可能開車吧。」她稍微將手機拿遠一些,脫掉毛衣困難地套上洋裝,拚命跳著讓衣裳滑下嬌軀。
剩下三分鐘了,她還得拿書、穿毛襪、拿皮包……但最重要的是,她需要錦囊妙計。
「那妳就提議走路,隨便瞎掰什麼沿路看風景或空氣比較清新之類的鬼話做藉口,然後走著走著就假裝拐到腳,要他背妳。」
「背、背我?」曼樓倒吸了口涼氣。
「妳該不會連苦肉計都不知道吧?就這樣背著背著耳鬢廝磨間,想不產生火花也難,呵呵呵!」炊雪曖昧地道:「告訴妳,連孫大亨都受不了這一招呢。」
「啊。」她臉蛋飛紅滾燙起來。
「啊什麼?現在這年頭是姊姊妹妹站起來,為求真愛不計手段,我又不是要妳脫光光去色誘他,或是將他推入冰冷的山澗裏,然後自己也跳進去和他一塊做對苦鴛鴦。」炊雪不以為然的說。
「好浪漫哪,有點像任盈盈和令狐沖落難到山澗裏療傷,烤青蛙吃,還有彈『清心普善咒』時的情景……」曼樓為之神往。
電話那端沈默了三杪鍾,隨即傳來一陣狂笑。
「哈哈哈……花曼樓,妳真的看書看到走火入魔腦子燒壞掉啦?」炊雪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哈哈,我的天啊……哈哈哈!」
曼樓臉紅到不行,「我我我……」
「唉,我有時候真不知道妳的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妳說吧?」
「好啦,四分鐘到了吧?總之保持聯絡,妳隨時call我,知道嗎?有突發狀況絕對別客氣,請打對方付費電話,反正孫大戶付錢。」
曼樓噗地笑了起來,「真是的,炊雪,妳這樣活脫脫是小人得志的表現呢。」
「我知道,但是感覺很爽。」炊雪咧嘴一笑,「好,快下去動手吧,我們等著妳嫁到華盛頓來。」
「我儘量。」她可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掛斷電話後,她只覺胃絞擰,掌發汗,雙腳虛軟。
天啊,有誰知道色誘一個男人會那麼難?
「我慘了我慘了我慘了……來不及穿襪子了。」她神經兮兮地自言自語著,慌忙抓過紫色小背包和床頭櫃上的《魔戒二部曲:雙城奇謀》就往下跑。
她總算在最後一秒鐘想起他對於帶書的警告,趕緊把書塞進小背包裏,差點拉煉都拉不上。
她遲了兩分篷,但是佇立在樓梯邊的飛諺卻笑意盎然,一點都沒有見怪的樣子,反而還伸手接住她往下沖的身子。
「嗨,小心。」他穩住她的身子,大掌溫柔地扶著她柔軟的纖腰。
「謝謝。」她喘息著,小臉紅通通的。「抱歉讓你久等。」
他輕笑一聲,「妳已經很準時,是我認識的……女性朋友裏最守時的一個。」
他一定有很多女性朋友,她曾在雜誌上看過。
曼樓心底小小揪疼了一下,但她拒絕被這樣負面的心情左右,至少現在是她在他身邊,她最是近水樓臺,也最有希望。
炊雪說得對,姊姊妹妹站起來,應該要為真愛奮鬥的時候了。
她不該再猶豫不決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我猜你一定有很多……女性朋友。」因為釋懷,所以她故意拉長音地調侃他。
飛諺英俊的臉龐難得地紅了紅,略顯狼狽地說:「呃,普通,妳知道的,就是一般的生活圈會認識的人。」
她笑得好開心,沒想到伶牙俐齒的頂尖心理醫生也會有局促不安的時候。
「是呀。」她笑吟吟的附和,沒有乘機再「欺負」他。
他看著她的笑靨,又是好笑又是心下怦動,衝動地想再俯下身吻住她。
但是他不敢,深怕這一吻的殺傷力太大,接下來他可能會暈頭轉向到忍不住做出什麼失控的行為。
他們一起走出綠園,在步進清新冷冽的空氣中時,曼樓忽然想到炊雪的提醒。
「你……開車嗎?」
「對。」他微笑,向右邊點了點頭,「我的吉普車在那兒。」
「我在想,空氣這麼好,又不冷不熱的,或許我們可以用走路的。」她憋著氣小心翼翼地問。
「妳可以嗎?」
「我當然可以。」她心虛地道。因為待會就要假裝扭到腳踝了,越想心裏越是忐忑不安。
他低頭對她迷人一笑,「就這麼辦。」
「需要帶地圖嗎?」她多此一舉地問。
他莞爾一笑,「親愛的,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她當然對他有信心,只是迷路了也好,這樣就可以實現《笑傲江湖》裏那段綠水澗中烤蛙彈琴的二○○四年版了。
也許炊雪說得對,她已經瘋了。
但是一切真的照著計畫中的--其實根本沒什麼計畫--他們並肩在美麗的煙嵐綠林中緩緩順著山路往下走。
「離最近的鎮開車大約要多久?」她雖然是坐車上來的,但是一路上都在看書,一點概念也沒有。
「兩個小時。」
「咦?」她猛然抬頭,一臉驚愕。
「哈哈哈……」他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騙妳的,走路大概一個小時,開車還不到十五分鐘吧。妳的表情真可愛。」
曼樓悻幸然,嘟著小嘴道:「是呀,我真的被嚇到了。」
「對不起。」他笑著拍拍她的頭,溫柔地說:「妳確定我們還是要走路嗎?」
「走啊,為什麼不?」她現在是賭上了一口氣,「不過就是一個小時。」
「嗯,勇氣可嘉。」他讚賞。
是呀,等她假裝扭到腳,要他背著走一個鐘頭時,看他笑不笑得出來。
曼樓這才發現其實自己也有邪惡、幸災樂禍的一面。
他們走在金黃色交錯醉紅色的落葉小路上,一路上山風徐徐襲來,真是舒服極了。
「對了,我還不知道妳從事什麼樣的工作。」飛諺閒聊的問道。
她正在苦苦思付著該在何時何處用哪一腳「扭」到,「呃?什麼?工作?我嗎?」
他失笑,黑眸亮晶晶,「當然問妳,難道我們身邊還有第三個人嗎?」
「幾天前我在圖書館工作……」她有一絲心虛與慚愧。「但是辭掉了。」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因為……呃,壓力太大。」她胡謅一個理由,心下著急著到底要怎樣「扭」才逼真?
怎麼辦?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騙人的事--好吧,蓄意隱瞞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算--光是想就開始心慌意亂地發起抖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關懷地問。
「因為我……哎喲!」曼樓不小心踩進一個小土坑,腳踝瞬間傳來一陣劇痛,痛得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飛諺飛快地攙扶住她,心疼地追問:「怎麼了?」
「腳……扭到了。」她痛得臉色慘白,倚在他寬闊有力的臂彎裏,連動都不敢動。「右腳。」
果然是報應吧!騙人真的是不對的。
他強抑下心焦,鎮定地將她扶坐在一旁的大石上,蹲下來輕柔地捧起她的腳。
「你要做什麼?」稍微一動又令她呼吸停頓了幾秒,她憋著聲音緊張地問道,
「我必須檢查一下妳的腳,看看傷勢如何。」他冷靜又訓練有素地脫掉她的鞋子,憂心地撥視著她雪白小巧的腳踝已經開始淤青腫脹了起來。「曼樓,聽我說,妳現在要忍一忍,我得層診看究竟是扭傷或是脫臼。」
「脫、脫臼?!」她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驚恐地低喘。
「別擔心,應該不至於的,但我還是得檢查仔細點。」他修長的手指搭在她腫大的腳踝上,忍住心痛地碰觸檢查著。
該死,這會很痛的……他真希望自己不必弄痛她,更希望自己能代替她痛。
就在他檢查時,指尖可以感覺到她的肌肉繃得好緊,幾乎是在顫抖著,但是他卻沒有聽到她發出任何一絲痛呼或慘叫聲。
「還好,不是脫臼。」他松了口氣地發現她只是扭傷了。
就在他抬起頭,看見她滿頭冷汗又勇敢地強忍痛楚的臉龐時,不禁心疼不已。
在她纖細溫柔的外表下,竟有著如此堅強的風骨。
他雖然是個心理醫生,但也修過兩年的外科,曾經看過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的彪形壯漢因為扭傷疼得雞貓子鬼叫,可是柔弱如她,竟然連他觸診時都能控制住連一聲呻吟也無。
他心底的震動和憐惜可想而知。
曼樓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冷汗直流,免強擠出一抹笑來,「還好,我真是太幸運了。」
「這還叫幸運?」他莫名地生起氣來,焦心不舍又憤怒地道:「妳差點就跌斷脖子……我一定要投訴鋪這條路的工程單位!」
她嚇了一跳,卻忍不住感到陣陣窩心溫暖……天,他竟然為了她又急又氣的,一改平素的翩翩儒雅。
女人真是虛榮,但她就是情不自禁為此而暈暈然陶醉感動到快飛起來了。
「沒關係啦,只不過是扭到腳,你別生氣。」她柔柔地,甜甜地凝望著他,心底鼓蕩著柔情萬斛,小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臂上。「只是我不能陪你去逛小鎮了,對不起。」
飛諺憐愛疼惜地望著她,眼神裏的淩冷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水溫柔。「為什麼跟我道歉?這完全不是妳的錯,妳只是個受害者。」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提也不敢提這本來就是她的計畫,唉,只是計畫永遠比不上變化呀。
「也許你可以繼續走下去逛逛,我自己回去好了。」
他濃眉打結,「我怎麼可能讓妳自己走回去?」
「那怎麼辦?」她忍著興奮和激動之情,故意裝傻。
「我抱妳回去。」
「抱……抱我走回去?」她傻眼了。
用背的還可以,用抱的……她並沒有輕到像羽毛的地步啊!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妳看輕我的體力嗎?」
「不。」她憂心忡忡,「是你看輕了我的體重。」
他笑了起來,眼神滿富興味。「在我眼裏,妳不過是個小丫頭,能重到哪里去?」
「好吧,大塊頭,等到你氣喘吁吁的時候,請別隨手把我往路邊一扔。」她還是很擔憂。
「我發誓絕對不會。」他舉起三根手指立誓。
她想笑,卻不小心動到扭傷的腳踝,笑容剎那間僵住了,「哈哈……唉。」
他輕柔地將她抱了起來,彷佛一點都不費吹灰之力。
曼樓緊張兮兮地環攬著他的頸項,很怕一個不小心摔下去,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一個扭傷可以了得的。
她絕對不希望接下來的二十八天都在醫院裏度過,然後眼睜睜看著她生命中最大的夢想溜走。
但是更不希望他因為抱她而閃到腰……真是太兩難了。
「我很重吧?」她擔心極了,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情形,她這兩天就該減肥的。
「嗯,我不會說妳像只小鳥那般輕,但是妳真的一點也不重。」事實上他覺得她還太輕了,小巧纖瘦的骨架子沒有幾兩肉……他絕對要把她喂胖一點。
曼樓籲了口氣,隨即又憂心地問:「你需不需要停下來休息?」
「我很好,妳一點都不用為我操心。」他含笑地看著她,皺眉道:「倒是妳自己,現在腳覺得怎麼樣?」
「很痛。」她坦白回答,「但是還可以忍受……聽說生孩子痛多了。」
他聞言險些放聲大笑,卻又怕動作太大震痛了她,急忙忍住。「嗯咳,我想也是。」
他們就這樣說說笑笑,慢慢地回到謹園。
為什麼不是她住的小木屋綠園呢?因為他說他那兒什麼都有,尤其她絕對需要好好地治療包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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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樓真的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自然不是因為她的腳踝腫得像坨發好的麵團大,而是他的溫柔與關懷簡直教她神魂顛倒到骨子裏。
而且從早上到下午她放在背包裏的那本《魔戒二部曲:雙城奇謀》根本連拿出來的機會都沒有,她的「強迫閱讀恐慌症」卻完全沒有發作。
莫非她終於要出運了嗎?莫非正如她所期望的,光是凝視著他那雙黑色迷人電眼,光是待在距離他一公尺內的地方就能神奇地治好她的病?
緣分呀,奇跡呀!
「現在腳踝覺得怎麼樣?」飛諺捧來兩大盤香味四溢的海鮮義大利面,將其中一盤和刀叉。餐巾放在她懷裏。「這樣可以嗎?還是我拿托盤來?」
「這樣就很棒了,謝謝。」
她舒適地半躺在柔軟沙發上,包紮好的小腳擱在玻璃茶几上,旁邊的小花幾有杯熱牛奶,現在懷裏又有美味的義大利面……
嗯,夫複何求啊!
她現在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飛諺在她身邊坐下來,關注地審視著她的氣色,「還很疼嗎?也許我應該再幫妳冰敷久一點。」
「你做得很完美,非常好。」她盈盈笑著,羞澀地迎視他的眸光,「相較之下,我總是給你惹來麻煩。」
「不,妳豐富了我的假期才是真的。」他打趣道,用叉子卷起麵條,遞到她嘴邊。「來,張口。」
曼樓沒想那麼多,聽話地張口吃了,
「嗯,真好吃……可是我希望接下來我可以幸運一點,不必用這種方法天天『豐富』你的生活。」
他歎口氣,「也對,否則我的心臟可能會先被妳這樣一天一小嚇,三天一大嚇地嚇到沒力了。」
她一臉窘然,「我會儘量控制自己不再闖禍了。其實我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
「那麼幸運的人該是我,居然天天都可以英雄救美,」他懶洋洋地對她眨眼睛。
「我不確定自己構得上『美人』的稱號,你一定認識很多更有資格的人選。」她吃了一口香Q的蝦肉,感覺到口腔內有些滋味泛酸,他在義大利面里加了醋嗎?
他的兩道眉毛高高揚了起來,「哎呀。」
「什麼?」她不喜歡他專注研究地盯著自己。
他的眸光太深刻太銳利,彷佛輕易就能夠切入她的內心,發現她的秘密。
「妳在吃醋。」他微笑的公佈答案。
「沒有!」她稍嫌大聲地否認,並且不放心地再重複一次,「我沒有。」
「妳有。」他愉快地指出。「甜心,妳兩眼都發紅了。」
好吧,沒錯,她是覺得很不是滋味,
曼樓頹然地歎了口氣,食之無味地翻攪著盤裏的義大利面。「我沒有權利吃醋,而且吃醋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左手輕輕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眸光深深地凝視著她,「我很高興妳吃醋了,這代表我在妳心裏開始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你在我心底一直就占著非常重量級的位置--她差點脫口而出。
但是她如何能讓他明瞭?
越認識他,越愛上他,就越讓她難以開口坦白相告。
原本美麗如夢的一切絕對會在瞬間破碎成千萬片,而且她在他心底將會變成一個異常可怕醜陋卑鄙無恥的小人。她光想就臉色發白,掌心冒汗了。
她低下頭,遮掩住痛楚的心慌,
「這對我而言是陌生到瀕臨恐懼的感覺……」半晌後,她終於勉強允許自己吐露一半的心情。「自從遇見你,發生在我身上的種種情感和感受又急又快又強烈,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尤其你又這麼完美……總覺得,有天我會玷污了你。」
玷污?
飛諺震動地盯著她,眼神專注而不舍。「為什麼用了這麼強烈的字眼?」
她抬頭接觸到他的眸光,一顆芳心慌亂糾結成一團。「你不會明白的。」
「和我在一起壓力有這麼大嗎?」他溫和地問,「曾想過妳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她越來越沮喪,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道德良心和渴望他的心在做世紀交戰,她明明就想要他想到快死掉,卻又不希望利用他對自己的好感來促成這一切。
天,他要的是一段假日戀情,而她想要的是天長地久,他們倆沒有共識,卻對彼此產生了致命的吸引力,兩人誰也無力否認,於是試探、欲言又止、欲進又退、欲擒故縱……挑逗交錯著自製與情欲在他們之間熊熊燃燒著,就像將冰塊放在火焰上,遲早不是火焰燒融了冰,就是冰暖化澆熄了火。
她總算能夠體會到揣著興奮期待與絕望的複雜心情走在高高鋼索上的感覺了。
「我現在需要一本書,」她喃喃地道,本能地想要逃入文字的世界裏。
飛諺不禁蹙起眉頭,「看書是個好習慣,但我為什麼會感覺到妳像是以此做為逃避?」
賓果!被他猜中了。
「我,我沒有。」她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喉頭乾澀了起來。
他衝動地想要吻住她的唇瓣,用無比的熱情和柔情來驅離她內心被烏雲憤霾深深籠罩住的恐懼,用他的吻、他的靈魂、他的身體向她證明,放開懷抱接受這一切將會有多麼美、多麼正確。
但是他不能。儘管他渴望她到身體疼痛不已,只要一見到她輕靈如小鹿的大眼睛,他就忍不住硬了起來,但更多的是想將她擁入懷裏,深深地疼憐嬌寵她。
當她的眼神閃過脆弱的光芒時,他的心就開始狠狠地抽痛……
這樣的情緒對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他從來不知道短短的兩天,居然能夠對一個女孩產生這麼豐富而複雜的感覺?
「妳有。」他眸光熾熱而憐惜地盯著她柔軟如花瓣的唇,然後是她憂鬱的雙眼,「曼樓,妳究竟在害怕什麼呢?妳願意信任我嗎?」
她內心無力地掙扎著,想要清楚理智地面對滿臉真摯的他,但是他的殺傷力實在太大太大了,她可以察覺自己的理智節節敗退、寸寸崩潰。
「我,我必須先警告你,我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善良無辜美好……」她語音破碎地開口,在後悔前想坦白一切。「我的生命空洞乏味到會令你打呵欠,你有一天會痛恨自己為什麼會碰到我這個人,你……」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的嘴已經覆上了她的唇,封住了她所有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她的聲音被他吞沒在狂野熾烈的熱吻中。
窗外,午後的楓葉紅得彷佛飲醉了,輕輕地在山風低叩中微語淺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5:01
第六章
短短兩天內,他倆皆被毫無預警降臨的愛情強力攻佔了。
她愛他,她知道。
他也愛她,他卻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是兩人共同相信的,就是彼此眼底眉梢和靈魂深處那纏綿甜蜜火熱的吸引力,是任誰也抗拒不了的。
第三天早晨,飛諺熟稔地開門走進她的小木屋裏,高大修長的勁軀穿著淡紅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褲,濃密的黑髮微亂,卻亂得那般恰到好處自然性感。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穿淡紅色也可以那麼迷人又有男子氣概。
也許只有他,可以讓紅色在他身上襯托得這樣超man十足,而完全沒有一絲絲脂粉氣。
「早安。」她剛剛在浴室裏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才梳洗完畢,光是換衣服就快要掉她半條小命了。
誰知道扭傷腳踝代價會如此慘痛?她昨晚沒有吃止痛藥,整晚都沒睡好。
再加上前一個晚上失眠,她臉上的黑眼圈實在有資格去競選年度熊貓小姐代表了。
但是儘管黑眼圈又黑又大,她整張小臉還是容光煥發極了,是因為神奇愛情的滋潤效果吧。
「妳為什麼滿屋子亂走?」他的笑容在看到她半跳半挪移的動作時迅速消失,濃眉倏地打起結。「腳踝腫得那麼大,為何還不好好休息?」
「我想喝杯牛奶。」她小臉掠過一抹不安的慚愧,「對不起。」
飛諺長長地歎了口氣,一言不發地大步走來,動作輕柔地一把抱起她,直到抱著她坐入長沙發裏,緊鎖的眉宇才稍稍放鬆。
「我擔心妳。」他堅毅性感的下巴緊抵在她的頭頂,呼吸著她發絲間的幽香。「雖然只是扭傷,但還是不能大意,知道嗎?」
「知道了。」她心底熱流激蕩著,羞怯地偎入他的胸前,允許自己大膽地休憩在他胸膛。
她覺得整個人充盈著深深的滿足和快樂,以往容易感到的失落空虛和心慌不知到哪兒去了。
原來書上所描述的愛情與幸福是真有其事,而且比文字所描寫的還要美麗甜蜜一千倍。
她這才瞭解,因何小豐和炊雪會如此勇敢地去追求屬於自己的愛,因為這甜美的果子值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地去爭取。
飛諺小心地將她摟得更緊,臉上浮現溫柔的笑容,「餓了嗎?」
「你好像最常問我這句話。」她嫣然,「沒想到我居然有幸讓一位頂尖的心理醫生擔任我的私人大廚,」
「妳從何得知我的職業?」他的笑容僵住了,眼神瞬間警覺銳利起來。
曼樓剎那間驚呆了,作夢都沒料到自己居然說溜了嘴。
「我……」
「妳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他心底湧起一絲不舒服感,好似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之處,但卻摸不著頭緒。
他是個洞析人性的心理專家,痛恨陷入迷惘和困惑,無法掌握到關鍵更是令他大大不悅,
看過太多鉤心鬥角與人性百態,他沒有天真到揣度不出幾個可疑點和可能性。
她……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那麼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嗎?
一想到自己被可惡的,窮追不捨的狗仔隊盯上,他就覺得全身像是爬過千萬隻螞蟻般厭惡。
「我……」
他瞇起雙眸,聲音低沉而冰冷,「妳是狗仔隊?這是個精心策畫的騙局,或是個玩笑嗎?」
他潭身肌肉糾結緊繃僵硬,等待她的回答。
「我、我不是,我不是。」曼樓像是捱了一記悶棍,因為他眼中的鄙夷和警戒。
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心直直往下沉,全身瑟瑟畏寒了。
雖然她不是狗仔隊,但他們的邂逅的確並非是偶然或緣分,而是經過一番精心策畫的。
她蒼白的小臉對於這件事的否認並沒有說服力,飛諺也沒有放鬆戒備,反而緩緩地將她抱離自己身上,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們必須弄清楚一些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妳是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嗎?」
老天,他並不想誤會她,但以前也曾有過這種刻意營造出來的相遇,他一向都很警覺,只是她實在太柔弱婉約、天真誠懇到令他失卻戒心,他根本沒有想過她可能不單純……
該死的!他討厭被當作是笨蛋,但更不希望耍他的是她。
曼樓的臉色更蒼白了。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她得選擇全盤托出,然後接受命運……無論結果是好是壞。
可是教她怎麼捨得?
這幾天是她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精采,最豐富、最幸福,也最感到生意盎然的時候,她總算得以接近她的夢中情人,得以相信或許她也可以擁有一個深深相愛的真心人……
但是就在一眨眼間,幸福即將整個翻覆傾倒在她面前了嗎?
如果她承認,卻失去了他,該怎麼辦?
生命將恢復為過去枯井般的寂寥平淡落寞……不,她已經親眼見過天堂的顏色,又怎能再度墜回黑暗底?
「我……」她在顫抖,因為良心的痛楚,也因為可悲的自己。「昨天才在一本書上知道你是誰。」
窗外為什麼沒有閃電雷雨大作?她剛剛說了畢生最大的一個謊言。
「書?」他的神情有一絲鬆動,卻沒有完全相信她。
「對……我朋友知道我喜歡看書,送了我幾本心理學方面的書,我昨晚腳疼到睡不著就翻出一本看,然後在『走入未來的那座心靈花園』上看到你的照片。」她的小臉低垂,痛苦而懺悔,但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很驚喜,沒想到真的會遇到你,我早上本來想跟你提的,又怕你……不知道會不會討厭被發現真實的身分,再說……在看到你以後,我快樂到完全忘了這回事,對不起。」
她的解釋很合理,飛諺的眼神柔和了下來,尤其在聽見最後一句的時候,不禁心窩陣陣激動溫暖起來。
「真的?」他迫切地想相信她,黑眸炯然發亮。
曼樓咽下被良心啃噬的疼痛感,硬著頭皮點點頭,「對不起。」
「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他松了口氣,隨即滿面歉然愧色,大掌輕輕地包覆住她的小手。「我是個有被害妄想症的自大狂,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就懷疑起妳,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她沒有說話,只是淚光迷蒙地猛搖頭。
曼樓覺得自己真的好壞好壞,她就像個歹心的巫婆,為了得到英俊善良的王子而不擇手段。
她真的可以這樣嗎?以愛為名,卻行詐騙之實?
老天,她真是糟糕透了。
她好想放聲痛哭……
「妳願意原諒我嗎?」飛諺心痛地捧著她的小臉,深情又焦慮地端詳著她的神色。「我真是個混蛋,害妳都被我嚇到面無人色了。」
曼樓想開口,卻忍不住哽咽,「你不是混蛋。」
她才是。
「我明明就是,妳不用再替我解釋了。」他頓了頓,懊惱地道:「我怎麼會懷疑妳呢?打從一開始我就像個色情狂般對妳念念不忘地糾纏,現在居然還惡劣到質疑妳的動機……」
他不斷地自我鞭笞與檢討只會更加顯露出他的高貴與善良,相形之下,她就變得更卑微低下醜陋。
「呃……我的腳又開始痛了。」她只得轉移他的注意力,冷汗涔涔的蒼白小臉根本不需要偽裝就教人心疼。
「我的天,」飛諺急忙低頭檢查她的傷勢。
她眼角噙著淚光,透過熱霧緊緊凝視著他。
他是個多麼棒的男人啊!
除了擁有高學歷。雄厚的家世背景,也是社會上的風雲人物,更是個不折不扣的A級先生外,他同時又堅強、果敢。風趣、善良,英俊,誠信可靠,而且有著極高的榮譽感。
他太正直了。
這麼優秀出色的好男人居然會喜歡上她這個世紀大騙子?
「我一定會被雷劈的……」她喃喃低語,覺得更悲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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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雪,我真的沒辦法。」
這一個夜晚,曼樓捧著電話,柔腸寸斷淚如雨下。
「怎麼了?」炊雪在那頭緊張得不得了,「發生了什麼事?他對妳做了什麼嗎?」
「不,是我對他做了什麼……」她嗚咽著,面紙濕透了一張又一張,悲痛與眼淚卻怎麼也無法抑止。
「到底怎麼了?妳為什麼這麼說?」炊雪在那頭急得跳腳。
「我欺騙他。」她淒惻地道:「炊雪,這是不對的,從頭到尾他都太無辜,根本不知道我是頭披著羊皮的狼。」
「拜託,妳是狼?那我是什麼?酷斯拉嗎?」炊雪又是擔憂又是好笑。「妳知道妳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就是想太多,而且還是為別人。勇於追求真愛有什麼不對?就算用點詭計也無可厚非呀。」
「但這真的是愛嗎?」她迷惘惶惑地問,「為了滿足我個人的私欲,我找理由、找藉口接近他,還騙他……」
「那麼妳就開誠佈公地告訴他,妳喜歡他,想追他,要嫁他呀!」炊雪大剌剌地道:「這可是他的榮幸喲。」
「我不能。」她的語氣虛弱,「他會被我嚇跑,而且他會懷疑我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愛上他?」
到最後繞了一大圈還不是得回到原點,就是她的「目的」。
「一見鍾情啊,妹子。」炊雪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在見到岫青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愛上他了,我也是這麼告訴他的。」
「我羡慕你們。」她幽幽地歎息,眸光掠過一抹渴望和憂傷。「但是我和楊飛諺不一樣。」
「曼樓,妳就是吃虧在性情太溫和。太善良,也太多愁善感了。」炊雪勸道:「是因為書看得太多的緣故嗎?妳如果太鑽牛角尖,苦的都是自己啊。其實有些事情本質再簡單不過了,只要妳放得開胸懷……」
「人的性格註定了命運,我也痛恨我為什麼會是這樣。」她搖搖頭,心底酸甜苦澀糾結難分,弄得她頭暈目眩。胸口悶悸。
也許她有潛在的心臟病卻不自知,也或許她找錯科也愛錯人了,她應該到心臟外科請求換顆正面的、快樂的、積極的人工心臟,然後再加上電腦晶片,她就能夠變得更加堅強了。
「妳聽我說,現在重要的是什麼都不要想,妳一定要相信自己和他是天生一對,相信自己一定能擁有幸福。」
曼樓沈默著,最後她終於下了決定。
「我想過了……」她咬緊下唇,覺得心碎裂成千千萬萬片。「我明天回臺北。」
「什--麼?」炊雪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這是最好的結果,我知道妳們很關心我,也請妳們尊重我的決定。」她微弱沙啞地道,強忍著不讓淚水徹底瓦解所有的自製。
要哭也不是這個時候,她知道炊雪會非常、非常擔心。
也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人要靠的是自己,怎麼可以像寄生草般依賴著別人解決自己的問題?
她只要沒有看書就會陷入莫名的恐慌,只要看見楊飛諺就覺心窩泛暖,這統統都是她自己必須去面對和處理的,和書沒有干係,和楊飛諺更是如此。
他徹頭徹尾是個無辜的第三者,倒了八輩子楣地被她給喜歡,崇拜上了。
但是現在她明白了,釋放對他固執的迷戀與依賴,才能夠真正釋放她自己……以後就算她還是會因為沒有書看,甚至不能再見到他就恐懼慌亂缺氧,她也要接受這就是她的體質和人生。
「曼樓,妳不要在衝動的時候作出任何的決定,妳要想想看妳盼望這天盼望了多久……」炊雪在電話那端苦口婆心的勸道。
「謝謝妳,我現在沒事了,真的。」她吸吸鼻子,微微一笑。「妳放心吧。我回到臺北再打給妳,我已經連續兩晚沒睡了,好累好累……我就先睡囉。」
「等等,妳再等一下……」
曼樓已經掛掉電話,並且關機,還拔掉了室內電話的插頭。
好不容易作了決定,她要對自己狠一點,不再有任何回頭的機會。
也千萬別再想起他的黑眸,他的溫柔,還有他笑起來燦爛而飛揚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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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是膽小鬼。
拖著一條微微碰觸就痛得不得了的傷腿逃走更是高度困難的事,但是最艱難的還是離開他。
一想到以後永遠再也見不到他,碰觸不到他,不能聽見他的笑語柔情,她心底湧上遠比失去書本還要可怕的慌亂悸痛。
可是再不走,她會錯錯錯……錯到底。
曼樓困難地扶著樓梯扶手,小心翼翼地在拉著行李箱和移動傷腳間尋找平衡。
十一階的樓梯,她足足走了十一分鐘。
等到終於來到平坦地面時,她已是發也亂額也濕,整個人都快虛脫了。但是腳踝的腫痛還是不肯放過她,有越發劇痛的現象。
這樣她真能悄悄地來、悄悄地走,不帶走一片雲彩嗎?
「花曼樓,現在不是背誦徐志摩詩集的時候。」她咬牙,努力地往門口移動,卻在門口遇到了更大的困難。
她要怎麼穿上鞋子?這兩天她完全是赤著腳被他抱來抱去的,根本就忘了她的米色緞質淑女鞋。
一股徹底的絕望完全擊倒了她,原本支撐著她的一口氣瞬間消散無蹤,整個人脫力地緩緩跌坐在地上。
好狼狽……
「花曼樓,妳究竟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的?」她沮喪痛楚地哽咽著,完全被打敗了。
想辦法呀,快,否則等他來弄早餐給她吃,一切就來不及了。
是這股動力讓她振作起來,咬著牙抓過鞋子狠心往受傷的腳上套去……不妙,青腫疼痛的範圍比她想像得大,鞋子套入時傳來陣陣疼痛。
「妳帶著行李要去哪里?」一個驚狂憤怒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心下一涼,完了。
「回、回家。」她低著頭,看也不敢看他,卻感覺到他溫暖有力地抱起她,縱然渾身緊繃警戒又散發著怒氣,他的動作依舊輕柔得怕弄疼了她。
她鼻頭一酸,倉皇傷痛又感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飛諺英俊的臉龐佈滿焦慮和不解,「不告訴我一聲就走,妳安心讓我急瘋了嗎?」
她重重一瑟縮,「我有苦衷,」
「說來聽聽好嗎?」他的話是徵求同意,語氣卻強硬而霸氣,顯然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可以先把我放下來嗎?」她怯怯地央求。
「不行。」他穩穩地抱著她,瞇起雙眸看著她。
天哪,他的意志力和肌肉比鋼鐵還堅硬。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咬著唇毅然道。
「怎麼說?」他的眼神速迅閃過一絲驚懼,但臉龐仍然堅定如石。
「我們不適合……不會有結果的。」
他胸口攀升起一股強烈的驚惶和痛楚,勉強花了好大一番自製工夫才抑制下去。
「請妳解釋。」他的嘴角緊緊抿著。
曼樓惶然地發現他真的在生氣,而且氣得不輕。
「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真的很美、很夢幻,我第一天認識你,第二天愛上你,第三天離開你……就讓所有的記憶凝結在最動人的時刻,這樣以後永遠不會褪色,不會變質,這樣不是很好嗎?」她淚眼朦朧地仰望著他。
他的心陣陣撕扯揪疼,聲音低沉瘖啞地斥道:「胡說。」
「可是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兩個不是準備要一起天長地久的,你也曾提議過讓我們談場假日戀情……」她長長的睫毛掩住淚霧,卻怎麼也制止不了淚水墜落。「我想過了,那樣是最好的方式,所以……你現在就讓我走吧。」
「不!」他啞聲吐出這個字,憤怒地抱緊她,力氣之大彷佛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裏。「我不准。」
「飛諺……」她絕望地輕喊著他的名字,落淚紛紛。
她的淚水燙痛了他的心,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濕蔫,心疼地低歎,「妳別哭,拜託。」
「我沒辦法……就像我沒辦法不愛你,也沒辦法不離開你。」她緊緊地環著他,偎在他溫暖頸畔哀哀痛哭。「對不起,我做錯了事,不能一錯再錯了。」
他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聞言一震,「妳有丈夫了?」
「不是。」或許她該騙他說是,但是她內心深處卻還是想要留下最美好的形象給他。
「那麼發生在我們之間的就不能說是錯事。」她的回答令他內心掠過一陣強烈的欣慰和激動。
她驚惶失措地望著他,老天,他比她知道得還要執拗頑固,還有,他打算就這樣抱著她站一輩子嗎?
「你把我放下來好嗎?」雖然他沒有一絲疲累的樣子,她卻捨不得。
「妳先答應我別走,直到我們把事情全盤弄清楚。」他堅定地盯著她。
她閉了閉眼睛,無奈地點點頭。
飛諺大大松了口氣,這才將她抱至沙發上,緊挨在她身邊坐下,堅實的大睫緊靠著她,彷佛要隨時監控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雖然她的腳踝受傷了,就算跑也跑不過他,但他從不大意。
因為心慌,她又開始下意識地咬起指尖,小臉滿是憂鬱。
「願意談談妳的不告而別了嗎?」他溫和冷靜地問道。
曼樓敏感地瞥了他一眼,小手慌亂地絞擰著。「你現在是以心理醫生的身分詢問的嗎?」
「如果這樣會讓妳感覺到安心的話。」他的怒氣和焦灼收藏得很好,此時此刻的他又恢復了威爾·楊的專業形象與態度。
「我不知道。」她忐忑難安,無論要從哪個方向來談,都會令她有踩地雷的恐懼感。
「是因為我們之間發生得太快了嗎?」他柔聲地問。
她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坐姿,「這是原因之一。」
「妳做得很好,那麼可以再和我分享其他的原因嗎?」他的聲音如催眠般誘人。
曼樓心頭一熱,本能就想將對他挖心掏肺地訴說出內心衷情,但最後還是警覺地閉上嘴巴。
「時間相當充足,我們可以慢慢來,」飛諺不以為忤,繼續親切誠懇地道:「我記得妳曾跟我提過,關於妳沒有書看就會恐慌,嚴重時甚至有缺氧的現象,或許我們可以先談談這個。」
「你還記得?」她很詫異,也覺得很窩心,但不確定此刻談她的「強迫性閱讀恐慌症」會是很安全,雖然這是她多年來最渴望解決的大問題。
「我記得妳說過的每一個字。」有一剎那間,他醫生的形象被深情款款取代,隨即又回復醫生的專業與從容。
但是她永遠不會錯認他那一瞬間只是個單純的、她心愛的男人。
曼樓胸口燃起了一小簇希望火焰……也許他對她不只是一點點喜歡,也許已經逐漸成為愛情了呢?
「飛諺……」她輕輕喚著他的名,美麗盈盈的雙眼專注地凝視著他,透著萬語千言。「你有沒有可能有一點點愛上我?」
他深深一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專業,什麼自製,霎時全飛走了。
「愛」這個字深深地敲擊著他的腦袋,在他耳膜內轟轟然迴響震動著。
他……可是愛上她了?
「我……」
如果這就是愛,那麼愛怎能來得如此輕易而難以察覺?但如果這不是愛,他該怎麼解釋深深糾纏在胸口的激蕩、渴望和心痛感?
她的笑容點亮了他的世界,她的淚水敲痛了他的靈魂……這就是愛嗎?
但是在短短的三、四天內,愛情怎能來得如此迅速?他相信感情要由時間培養,他知道往往一時的火熱纏綿只不過是激情作祟,可是對於曼樓的感覺,他卻完全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不愛我?」她綻露光彩的眸子因絕望而黯淡了,飛快湧上喉間的苦澀酸楚強烈到幾乎令她窒息。
「不,我不知道。」他出現難得一見的迷惑,猶豫遲疑地道:「但是我可以確定,我非常在乎妳。」
她震動地抬頭看著他,原本死去的心又恢復了跳動。
「沒錯,我真的非常非常在乎妳。」他憐惜地輕撫著她的粉頰,心疼地發現她這兩天下來好似更憔悴了。
曼樓沒有說話,因為已經感動震撼到無法言語了,她只是輕輕地偎向他,緊緊地環抱他的腰。
「妳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別煩惱,不要有預設立場,不要去考慮對錯,不要分析情況……」飛諺緊緊地摟著她,眸光灼熱熾烈極了。「就讓它自然地發生好嗎?」
無論這是愛或是別的感覺,唯有時光才能夠更加催化成長,結出最鮮豔甜美的果子。
他相信,終有一天他們能夠為這份奇妙的感覺下一個最完美的定義。
曼樓蜷伏在他懷裏,情不自禁地輕輕歎息。
此時此刻她真的感覺到好幸福,可是又幸福得好矛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5:27
第七章
後來曼樓離開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飛諺似乎要彌補他受到的驚嚇--看見她跌坐在地上努力穿著鞋子,行李箱散落在身邊,險些就這樣消失在他生命裏--所以他乾脆把自己的行李拎到她的小木屋裏,並且帶著毯子和枕頭就這樣駐守在她的客廳長沙發上。
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高大身材勉強睡在這至多只有一百七十公分的長沙發上,真是只有「自虐」兩字可以形容。
但是為了照顧她,保護她,還有監視她,所以他咬牙豁出去了。
曼樓看在眼裏又是歡欣又是不舍又是好笑。
「你今晚真的要唾在沙發上?」她不敢想像。
「是的。」他拍松枕頭,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絕對不可能讓妳再有第二次偷溜的機會了。」
她心底一陣甜蜜,但是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救命呀,我都已經跟你保證過了,在我腳踝還沒好之前,恐怕是哪里都去不了。」
「我不願意相信。」他此刻的表情固執得像個小男孩。
她不禁失笑,「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己前科累累,你還是回去睡吧,否則空著一間小木屋多不划算。」
「一點也不會。」飛諺掀開毯子,上半身只著一件寬鬆的V字領薄衫,修長的雙腿緊裹著好看的牛仔褲。
這就是他睡覺的打扮?沒有更露一點嗎?
她的臉頰瞬間飛起紅霞,並且滾燙了起來。
真是的,花曼樓,妳究竟在想什麼?想用思想和眼睛剝光他的衣服嗎?
「你不換上睡衣嗎?」這話沖口而出後,她恨不得咬掉舌頭。
「妳介不介意我裸睡?」他的黑眸熠熠閃亮,漾動著灼熱迫切的狂野光芒。
「裸、裸睡?」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忽然覺得渾身發熱口幹得要命,眼睛卻怎麼也無法自他V字領間露出的些微胸肌上轉移。
「是呀。」他誘惑地哄著,驀地欺近她,懶洋洋地道:「我本來不好提的,但是既然妳問起了……我每晚都是裸睡的,今晚可不可以也一樣?」
「隨、隨便呀,怎、怎麼是問我呢?你又不是睡我床上。」曼樓說得結結巴巴,雙頰窘紅。
脫呀!快!你還等什麼?
她被自己內心女人饑渴的叫囂聲嚇呆了。
飛諺揚起一抹邪惡的笑意,慢條斯理地撩起薄衫下襬,然後一寸寸往上掀,露出古銅色塊壘分明的胸肌。
我的天啊!八塊肌、八塊肌……
雖然她不是肯X基的忠實顧客,但在此時此刻卻也忍不住瘋狂地想要指向他的腹肌大叫:我要外帶八塊肌!我要!
他不是個文質彬彬氣質出眾的心理醫生嗎?怎麼會有這一身黃金倒三角型的強壯矯勁好身材?
飛諺像是故意要淩遲她似的,在衣衫掀至那性感的兩記小重點時,停頓了一下……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看得目瞪口呆。
「今晚挺熱的。」他暗暗一笑,故作正經地將上衣脫掉後,兩手指尖又往下移到褲頭上的銅色鈕扣。
「對啊,很熱、很熱……」她滿頭都是汗,渾身燥熱難解。不知怎地,她身上某個私密的地方充滿了震顫與潮濕的暖流熱意,比起她足可以煎蛋的發燙臉頰還要熾熱。
她全身都快癱軟掉了,只能死命地抓著那根他找來的竹制拐杖。
他深邃的黑眸燒灼著她失了魂的迷醉小臉,在挑逗她的同時,他也在強忍著強大緊繃猛烈的欲望。
老天,她舔著櫻唇的模樣幾乎令他失控,也害他的牛仔褲變得緊脹得要命。
終於,幾不可聞崩地一聲,他的銅扣鬆開了來。
啊!啊!啊!
曼樓可以確定自己剛剛心臟病發作了一下下,但是如果他的拉煉再悄悄往下掉,她的心臟絕對會咚地從嘴裏蹦出來!
「曼樓,妳在流汗。」他的動作停頓了,她也差點發出一聲失望的哀號。
「對,我是在流汗。」她喃喃自語,揮了揮手不以為意地道,兩眼依舊直勾勾地盯著他,滿眼都是懇求和催促。
再脫呀!脫呀!
天,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此刻跟個欲女沒兩樣。
但是活到二十歲,她還未曾見過這麼刺激養眼的畫面,她真懷疑自己二十年來到底都看了些什麼?蠟筆小新的小象和小叮噹的肚皮嗎?
飛諺輕笑了起來,滿臉歡愉。「妳真可愛。」
「謝謝你,但是你可以繼續做你『手頭上』的事了,不要因為我而停下來。」她覺得心癢難搔,有股衝動想要扔掉拐杖撲向前去,咻地替他拉下某個東西!
尤其……他在裏頭藏了個跟大型手電筒沒兩樣的物事,這樣不覺得很難受嗎?
咦?呀!
曼樓一隻手捂住了紅燙的小臉,深深呻吟了起來。
「我的天,那不是手電筒。」她的心臟瘋狂亂跳,又是心慌又是心動又是害羞。
飛諺開心地咧嘴一笑,得意驕傲地道:「對,它不是。」
「也許……我該回樓上睡覺了。」她快喘不過氣來,訥訥地就要轉頭。
倏地,一具溫熱結實的身霞自背後緊緊環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完全納入他赤裸的胸膛裏。
轟地一聲!她腦袋像煙火爆炸了開來。
「飛、飛……飛……」她屏住呼吸,覺得心臟像是停了。
他倆之間就只隔著她身上的純綿睡衣,但是他就像個熱力驚人的大暖爐,暖意和性感透衫而侵入她的肌膚底,在她身上造成了奇異的熱浪狂流,流竄過血液和每一寸神經末梢。
她又想歎氣了,卻是近乎銷魂地歎息。
「今晚不要讓我獨自度過。」他的氣息暖暖地吹拂在她敏感的耳畔,她全身起了一陣與冷無關的戰慄。
「飛諺……」她聲線不穩,細碎而低喘。「我……我們……」
「告訴我,妳願意。」他火熱柔軟的唇瓣緩緩地在她粉頸上輕舔遊移撩撥起來。
曼樓閉上雙眼,嬌歎著宣告投降。
接下來是十八限的熾熱狂野纏綿了嗎?無從得知,只知曉窗外的星星驚歎地狂眨著眼睛,圓圓的滿月害羞到蒙上了一層光暈輕紗。
然後是這個、那個,再然後,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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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曼樓穿著一件蓋到小腿,顯然過大很多很多的開希米爾羊毛衣,伸長了粉嫩纖細的雙腿,認真地研究著她那淤青褪去的玉踝。
真好,終於不再是右腳比左腳大兩倍了。
她回想著這十天來他的呵護備至,又是害羞又是窩心,卻又有一點點失落。
因為腳好了,他沒有理由再天天都和她住在一起,晚上抱著她睡,白天也抱著她走來走去。
這樣甜昵到蜂蜜般的行為會終止了嗎?
唉,她真想念賴在他身上的滋味。
「怎麼對著自己的腳發呆?」飛諺自外頭買了新鮮水果回來,打開門就看到這一幕美麗撩人的春色景致。
他笑著把水果放在桌上,過去親密地擠在她身畔坐下,輕拍了她的小屁股一記。
「不冷嗎?抑或是……妳正在等我?」
他眸色因欲望而變深了,溫暖的手掌迫不及待地朝她進攻。
「我……哎呀,你在做什麼?」她驚呼道,羞澀地笑躲著他被秋風凍得微涼的大掌。「啊,好冰喔!會癢啦!哈哈哈……救命啊!」
「讓我檢查一下妳毛衣底下穿什麼?」他充滿期待地問:「香奈兒五號嗎?」
這是瑪麗蓮夢露的名句--我睡覺只穿著香奈兒五號。意指身上不著寸縷,唯留香奈兒五號的香水味。
曼樓小臉嬌蓋紅透了,拚命閃躲。「不是啦!不是啦!我有穿褲子,到膝蓋的,真的。」
「哎呀。」他一臉失望。
「你在哎呀什麼?是我比較哎呀好不好?」她又好氣又好笑又羞怯,「你都這麼對待你的病人嗎?」
「妳不是我的病人,妳是我的女人。」他低沉地笑了,俯下頭深深地,饑渴地吻住她。
「呀……」她忍不住幸福地歎息,被他的吻全面驕寵佔據。
她錯了,他絕對不會因為她的腳好了就停止這百般親昵的纏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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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午後,曼樓終於得以用自己的雙腳走在陽光下和山林間,因為她的腳完全好了,不痛了,而且飛諺今天要帶她去那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小鎮逛逛。
「村長說小鎮真的很小,但是很熱鬧,充滿朝氣和山地特色。」他低頭對她微笑,「還有賣很美麗的琉璃珠。」
「哇!」她快樂地就要三步並作兩步跳下門口階梯。
「花曼樓!」飛諺的心臟差點被她嚇得跳出來,咬牙低吼了一聲。
「啊,什麼?」她傻氣地回頭,一臉迷惑。
「妳可以一步一步慢慢走嗎?」他被嚇出一頭冷汗,連忙緊緊牽著她的手。「妳存心讓我隨時神經緊繃嗎?」
「楊醫生,您言重了。」
他歎了口氣,無奈又憐愛地看著她,「就算是讓我安心,慢慢走好嗎?」
「好。」她抬頭對他嫣然一笑,小手抓緊他的大手,頑皮得像個孩子般搖晃了兩下。「手牽手,好朋友。」
「誰要跟妳當好朋友?」他故意對她齜牙啊嘴。「我可是妳的男人!」
「是是是,我的大男人,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她甜甜笑問著。
「可以……」飛諺眼尖地發現她沉甸甸的小背包,旋即好氣又好笑地道:「突擊檢查,快,打開背包,」
「呃,這個是……」她暗叫不妙,神情尷尬了起來。
「我可以接受妳晚上睡覺前一定得看書,就連和我剛『熱身運動』完,累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也不肯錯過,但是現在這就太誇張了。」他沒好氣地瞪著她,大掌攤開在她面前,示意道:「來,自動交出來。」
「唉。」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打開背包拿出厚厚的《魔戒二部曲:雙城奇謀》放在他掌心上。
「唉什麼?」他一臉苦惱地盯著她,「我該拿妳怎麼辦才好呢?原來這十天的心理輔導全沒用。」
「不不,很有用。」她怕傷到他的自尊心,迫不及待坦白道:「是真的,和你在一起讓我不再感到莫名的空虛和無助恐慌了,而且在你的協助下,我逐漸可以瞭解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是真的想看書,而什麼時候只是用來逃避……你完全照亮了我的生命,你真的太偉大太偉大了。」
飛諺怔怔地看著她,想要繼續皺眉頭,卻還是忍不住被她逗得心下一松,難以抑止地愉悅得意了起來。
「少拍馬屁。」話雖如此,他還是露出了一抹滿足的笑容。「病人守則之一,就是少將你的心理醫生捧上天,因為總有一天他會當真,而且怎麼爬也爬不下來的。」
「但我不是你的病人呀。」她笑意盈盈,主動勾攬著他的臂彎。「你自己說的,我是你的女人呢。」
「是,親愛的女人,我們現在可以把書放回屋裏了嗎?」
「好……好吧。」她一臉忍痛割捨的模樣,又被他懲罰性地吻了好幾下。
一番笑笑鬧鬧後,他們總算得以坐上吉普車往小鎮開去。
「不散步了嗎?」曼樓在他俯過身替她系好安全帶時好奇地問。
「天啊,不,我可不要妳再跌斷某個地方。」他一臉驚恐。
「我沒有那麼糟糕啦,」她不好意思的說。
沒認識他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帶塞」,連走個路都會把腳踝扭腫成顆饅頭樣,也難怪他餘悸猶存了。
他瞥了她一眼,「是呀。」
「對我有點信心嘛,其實我的能力還不錯,以前在圖書館工作時,天花板壞掉都是我去釘的耶。」
他瞪著她,「為何天花板壤掉要妳去釘?」
「因為館長說預算很緊,而且請工人來修太貴了,所以就讓我去買材料,然後爬上鋁梯……」哎喲,他的臉色難看到讓她慌忙住嘴,不敢再講下去。
飛諺氣得咬牙切齒,真是被這個沒有原則易受欺負的傻蛋給氣死。
「妳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那是妳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應該做的事嗎?萬一妳不小心被天花板掉下來砸中,或是從鋁梯上摔下來怎麼辦?」他高高地揪懸著一顆心,又是擔心又是氣急敗壞。「妳就不懂得說『不』嗎?」
曼樓被他罵得連連縮頭。「對,對不起。」
他濃眉打結,「妳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這樣教我怎麼放得下心?」
「你放心,這二十年來我還不是這樣過來了?」她反倒安慰起他來。「你要相信我,我平常沒有這麼倒楣,我的日子通常是無聊平淡到打呵欠的地步,真的喔!」
「妳……」他單手支住隱隱抽疼的額頭,最後無可奈何地長長籲了一口氣。「唉!」
「不要歎氣了。」害她也快要覺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我們不要談那些小事了,到鎮上好嗎?再這樣下去天都黑了。」
而且搞不好他們倆纏來纏去的,可能一個月過了,要退房了還沒能到小鎮上一遊呢。
飛諺黑眸炯炯地凝視著她,交代道:「等我們回來後,要好好地討論這個問題。」
「好啦。好啦。」她也挺賴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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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充滿濃濃泰雅族風情的小鎮,位在翡翠般的高山與碧綠瀑布流水間的小鎮,美得不似人間。
「哇!」曼樓發出讚歎,望著處處可見泰雅風格的小屋,門前懸掛擺設著各種美麗的手工藝品和衣裳。
「我們到前頭看看吧。」飛諺也有相同的感動,輕牽起她的手開始逛起來。
雖是秋天,但是因為天氣很好,所以也有不少遊客上山,嘻嘻哈哈的笑聲灑落在這山中小鎮,平添了某種熱鬧的節慶味道,
「先生,太太,買瓶小米酒喔!對身體很有營養哦。」熱情的泰雅族老婦人操著可愛的山地腔國語道:「買瓶給你太太補補身體啦,」
曼樓小臉迅速紅了起來,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是……」
「謝謝妳。」飛諺笑得好不開心,二話不說就掏出皮夾,「請給我們兩瓶好嗎?」
「沒問題的啦!」老婦人可樂了,裝了兩瓶後還抓了一大把包裝小巧可愛的山地麻糬塞進去。「這個請你們吃喔。」
「這怎麼好意思呢?」他訝然失笑。
「拿去吃、拿去吃,不要那麼客氣啦!」
曼樓嫣然一笑,「阿姨,謝謝妳。」
「下次要再來哦!」老婦人殷勤熱切地揮著手。
他倆相視一笑。
曼樓心底卻掠過一絲絲惻然,他們「下次」還能夠一起來嗎?
現在的甜蜜就像夢境,在她心底深處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安,害怕若有一天他發現這一切全是精心設計過的呢?
又兜回老問題了,但是她真的想破了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越是愛他,越害怕他會發現事實……
「妳又不笑了。」飛諺彷佛與她有奇異的心靈連結,馬上就察覺到她的落寞心情。「怎麼了?」
曼樓微微一震,眸光複雜地望著他,「我只是在想,我們以後還有機會一起來嗎?」
他溫和地凝視著她,「妳不是答應我一切順其自然嗎?」
是的,順其自然,不需去分辨這份感情是什麼,她記得他說過的話,但是對她來說,這份感情再深切真實不過了。
就是愛呀!
能醫人不自醫,顯然他還墜入在霧中未能察覺自己的感情……
她輕輕歎息,所以對他而言,自然也毌需許下任何承諾了。
就是這樣,他連下次是否會與她重遊舊地都不願許諾。
「我沒事。」她努力振作起精神,擠出笑容來。
不管怎麼樣,她不能毀了這個美麗的午後,就算以後他倆不可能在一起,但至少她也擁有回憶。
「妳看起來不像沒事。」他深情地看著她。
「好吧,我承認我腳酸了,而且很渴。」曼樓勉強掰出一個藉口,「我們去喝杯茶好嗎?」
「好。」他眼底的疑惑卻未盡釋。「妳確定……」
「非常確定。」她緊握著他的大手,眸光左右搜尋四周,「啊,那兒有賣熱奶茶。」
飛諺依願地由著她拉向飲料店,深邃的黑眸卻閃著矛盾難解的沉思光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5:55
第八章
當天深夜,在他倆極致纏綿的歡愛過後,飛諺沉沉睡去了,曼樓卻靜靜地擁被望著窗外寂冷的夜空。
滿把的心事讓她怎麼也睡不著。
她溫柔地回眸凝望著他英俊的睡容,此刻的他放鬆得像個小男孩,額上的黑髮垂落著,柔和了他性感的男性臉龐輪廓。
她輕輕替他撥開垂落的一綹黑髮,指尖情不自禁在他臉上碰觸描畫。
「我愛你。」她情難自己地哽咽了。
也許他永遠都不會懂,也許他能給的愛只有一點點,但是這些天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幸福最完美的了。
就在這靜謐時刻,熟悉的「心動」曲子再度輕揚起,她震動了下,放輕動作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在撳下通話鍵時還不忘回頭瞥視著他,唯恐驚醒了他。
還好,他睡得很熟。
「喂喂喂?」
「喂?」她躡手躡腳下床,往樓下走去。「小曼嗎?」
「當然是我,妳講話為什麼那麼小聲?」
「因為……」她臉一紅,掩飾道:「沒什麼,因為很晚了。」
「他就在妳床上是不是?」小豐興奮地尖叫。
「呃……」她害臊到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嚴格來說……是。」
「天啊!天啊!我的天啊!」小豐在那頭手舞足蹈,活像是過豐年季似的。
曼樓緊緊咬著下唇強忍羞澀的笑意,「妳小聲點啦,萬一給關烈聽見了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小豐咦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這可是好事呀。」
「婚前性行為算是好事嗎?」她苦笑。
「什麼?你們已經完成所有『程式』了嗎?」小豐沒想到自己無意中套到這麼多內幕,險險流鼻血。
曼樓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自動招認了,天!這樣叫她怎麼再睜眼說瞎話地解釋,他們只是蓋棉被純聊天了?
唉,罷了,反正小豐也不會相信就是了,
「我覺得罪孽深重。」她歎口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茶几上擂著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錯」,此時此刻分外刺痛她的雙眼。曼樓下意識地拿起抱枕把它蓋住。
「有什麼好罪孽的?這是很自然的事呀,反正妳以後要嫁給他,現在不過是提前洞房罷了。」
「但這是不智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再說……他沒有要娶我的意思,至少目前是這樣。」
「什麼?!」小豐呆住了。「妳還沒有講好就被他吃幹抹淨了?!」
「是我自願的。」就是這樣,她才越發覺得不能原諒自己。
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是很美很動人的男女情欲,但一想到他們可能沒有未來……她心頭就陣陣攢痛不已。
「我想他應該也不會霸王硬上弓,可是……」小豐在那頭焦躁地撓著頭。「妳怎麼知道他沒有娶妳的意思?妳不是跟他很好很好了嗎?」
「很好也不一定會結婚,結婚也不表示一定幸福,就算幸福也不見得會長久。」她幽幽地道。
「妳是怎麼了?在繞口令似的,怎麼有頂尖心理醫生在妳身邊,妳還是鑽牛角尖鑽到完全卡住了?」小豐著急道。
「我不知道。」她蜷縮進沙發裏,像要躲進保護殼裏,彷佛這樣就能夠逃離惱人糾纏的傷痛。
「妳還是跟他好好談一談吧。」
「我不能。」曼樓忍不住戰慄著,哽咽道:「他如果知道我是蓄意接近他的,那麼我們就完了。」
「不會的,我想他一定會覺得很感動,妳居然在還未見到他本人前就愛上他了,而且還深深地信任著他,簡直可以把命交到他手上。」小豐激勵她,「他知道了絕對會大受感動,也會愛死妳的。」
「會有這麼簡單嗎?」她輕輕搖頭,低聲喃道:「不,妳不瞭解飛諺,他雖然性情很冷靜、很溫和,但是他痛恨被欺騙、被利用……當他發現自己受騙了時,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她知道,因為她就曾親身經歷過,至今餘悸猶存永遠也忘不了。
「哎呀,就算他會生氣,等氣完以後就沒事了。」小豐簡直樂觀到驚人。
「楊飛諺不是關烈。」她一手支著額頭,澀聲道:「關烈完全對妳死心場地的寵愛,就算生氣吼一吼,他還是愛妳愛到骨子裏……但飛諺並不知道他愛不愛我。」
「哪有人會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一個人的?」小豐不敢置信,「虧他還是個心理醫生,」
「醫生也是人。心理醫生雖比平常人更懂得分析心理,但是只要是人,就會有盲點。我就是他的盲點。」
「不能狠狠敲醒他嗎?」小豐充滿期待的問道。
「我想這只會讓他腦震盪。」縱然愁腸難解,她還是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不,『當頭棒喝』在這件事上完全派不上用場。」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事先計畫的就好啦。真不知道你們書讀太多的人腦袋瓜子為什麼也比別人複雜好幾倍?」小豐無奈地道:「像我們這種頭腦簡單的多好,就是抓過來愛下去就對了。」
「如果關烈知道妳說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會非常非常不高興的。」
「他要氣什麼?認真耍比,他的腦袋有比孫大亨的曲裏拐彎嗎?孫大亨的航運事業遍佈全球,他呢?他就是應觀眾要求開了三家道館後滿意了,現在天天專心練他的跆拳……」說到這裏,小豐忽然莞爾一笑,「不過這樣也好啦,我才不用天天為他等門,或是陪他去世界各地巡查。嘿嘿,這時候我就很同情炊雪。」
「妳和炊雪都好幸福啊。」曼樓忍不住深深的嫉妒又羡慕,但是更為兩個好友高興。
她們是最好、最可愛也最值得愛的女子,能夠得到佳婿良人的寵愛是天經地義的。
「妳一定也可以的,要對自己和楊飛諺有信心呀。」
「除非我擺脫了我的罪惡感。」她長長歎息一聲,「或著真的聽見他說愛我。」
「沒問題的啦!我跟妳說,妳就是要……」小豐呱啦呱啦地對她灌輸一連串的信心喊話。
「好,我知道。」她輕輕地道。
倏地,她被納入一具強壯熟悉的溫暖懷抱裏,心下一顫,猛然轉頭。
「飛諺!」她心虛地關掉手機,小手扶著他環住她纖腰的鐵臂問:「你怎麼醒了?」
他赤裸溫熱的胸膛緊抵著她的背,睡眼惺忪卻堅持地道:「身邊沒有妳,我覺得好冷……」
「騙人,你全身都好暖。」她心坎陣陣暖流激蕩,輕閉雙眸歎了口氣,往後靠偎著他。「反而是我,可能會太習慣有你當大暖爐了。」
「那麼我天天當妳的暖爐。」他低下頭摩蹭著她的粉頸,笑聲低沉悅耳地回蕩在胸膛裏。
「真的嗎?」她一顫,驚喜地仰望著他。
飛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心微微一蕩,又莫名地緊繃起來。「至少在我們假期結束前都是。」
曼樓的笑容消失了,小臉黯淡如暮星。
說承諾……真的太難嗎?
會不會他真的需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夠確定愛不愛她?
以前他的冷靜慎謀多思令她崇拜,此刻卻深深教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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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早,曼樓站在瓦斯墟前熬煮著白稀飯。
天天都吃飛諺手藝非凡的西式菜肴,是好吃到極點,但是她今天不知怎地分外想念清爽平凡的白稀飯。
今天是第二十八天。
流光都到哪里去了?那麼美好的日子也會過去,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挽住時光不許動?
她低頭對沸騰冒出白泡泡的稀飯歎氣。
這陣子她越來越愛歎氣了,尤其想到後天他們就要結束這個假期,從此分道揚鑣……可是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沒有任何表示,她痛苦煩躁到真想跳進冰冷山溪裏冷靜冷靜。
不,把自己凍死了還比較乾脆些。
她揉著眉心,最後還是決定把爐火關掉,否則她可能會失控到做出把頭埋進沸滾的稀飯裏……或諸如此類的傻事。
「早安。」飛諺安靜如貓地出現在她身後,習慣性地自後頭抱住她。「妳在煮什麼?麥片粥嗎?」
「不是,是稀飯。」她這才想到他是在美國長大,受美國文化,可能連吃都沒吃過稀飯。「就是用米加上水熬……」
「我知道什麼是稀飯,我外婆和奶奶都是臺灣人,我們家餐桌上偶爾也會出現清粥小菜。」
曼樓微微一怔,「真的?你外婆和奶奶都是臺灣人?」
天,由此可知他倆對彼此的家庭有多陌生了。她所熟知的他都是從書上看來的,但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所知少得可憐。
她只知道他有多麼優秀,卻不知道他平常愛不愛看球賽?支持哪一隊?最喜歡華盛頓的哪家餐館?他和家人之間是否親密?
還有……他在美國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她的心陡地往下沉。
光是知道他未婚是不夠的,她越來越害怕自己真的只是他一晌貪歡的物件。
花曼樓,妳能騙誰?他當然不是把妳當作天長地久的妻子人選,否則他不會到即將分離的時刻,還沒有主動要妳的手樓號碼,甚至不想知道妳家住在哪里。
這活脫脫明擺著的就是段短暫羅馬假期式的愛情,她卻緊緊地糾結著一顆心,深深盼望著得到他的承諾……
「我沒有跟妳說過嗎?」飛諺同感訝然。「我以為我們這些日子來已經是無話不談了。」
「顯然還不夠『無話不談』。」她想到自己還不是隱瞞了他很多事,不禁瑟縮了下。「你從來沒有提過你的家人,甚至這段時間內也沒有人打電話給你。」
「我的家人……很可愛,很熱情,但是也太過熱情了。」他笑了,眼神明亮。「我敢打賭,妳一定會在見到他們的第一分鐘內被嚇跑。」
「這就是你絕對不可能會讓我和他們見面的原因?」她忍不住稍微揚高了聲音。
他一怔,「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但是我似乎感覺到了妳的怒氣。」
不知怎地,曼樓拚命壓抑了多天的緊張、惶急,失落統統在這一瞬間再也壓不住,剎那間爆發了開來。
「對,你說得對,我有怒氣,而且不只是一點點。」她美麗晶瑩的大眼睛因怒火燃燒而更加明亮,「後天我們就要各分東西了,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嗎?」
「聽我說,我明白妳的意思。」飛諺震住了,眸裏閃過一絲憐惜與猶豫的複雜光芒,語氣卻溫和安撫道:「但是我說過,我們順其自然……」
「你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嗎?」她強忍著淚意,仰頭瞪視著他。
「不知道,但是……」
「你知道我家住哪里嗎?」她再追問。
他有一絲狼狽與心慌,「不,但是……」
「看樣子你既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了。」她冷冷地點頭,心如刀割。「是不是?」
「我……」他無奈而心痛矛盾地道:「我希望我們不要在憤怒或激情下作任何決定,那都是非常不理智的……」
夠了!
曼樓從來不知道,這個頂尖心理醫生的專業說辭居然也會有讓她厭惡而抓狂的一天,
憤怒?激情?他就是這麼看待她的?
她不知打哪兒生出的一股力氣,猛然掙脫開他的懷抱。
「曼樓!」他苦惱地叫道。
「我現在心裏很亂,要出去走走。」她氣呼呼地大步走出廚房,在看到他緊緊跟隨的身影時,不禁火大地回頭大喊:「我一個人走!」
「我不放心妳。」他深蹙濃眉,二話不說地將她扛上肩。
「啊……」她驚喘一聲,隨即憤怒地掙扎起來。「放我下來,你以為你在扛一袋米嗎?放開我!」
「妳現在太不冷靜了,我不想妳弄傷自己。」他穩若泰山地將她扛上二樓臥室,然後將她輕放在床上才退後了兩步,和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你……」她真是快氣哭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們必須要談一談。」飛諺溫和地開口,他十分瞭解該如何安撫一個憤怒失控的女子。
「很抱歉,現在換我不想談了。」曼樓努力振作起精神,拚命抑住憤怒恢復平靜。
不能夠像個瘋婆子一樣,這樣他就更有理由相信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是出自「漫無目標、毫無理性的憤怒」了。
去他的心理學!
「我可以體會妳憤怒的心情……」他試著安撫她。
去他的同理心!
「我要跟你離婚……不對,我要跟你分手……不對,」Shit!。她氣到在心裏罵出生平第一句髒話,「我要回家!」
飛諺震驚得臉色都變了,好像沒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麼嚴重。
「曼樓,妳先冷靜下來--」
「不要再叫我冷靜了,這句話令我一點也冷靜不下來。」她咬牙切齒的吐出話,「我要回家,而且是現在,立刻,馬上!所以你可以回你的謹園了。」
「就為了我不知道妳的手機號碼與地址?」他臉色微白。
「對。」她索性開始整理行李箱,「很無理嗎?那你去告我呀。」
飛諺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擔憂。「我明白妳對我們之間的未來有很大的疑慮和期待--」
「不要再試圖說服我,這一切只是我自己庸人自擾。」她猛然將衣服和書塞進行李箱,跳了起來。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他好脾氣地想解釋。
相形之下,她真像個不折不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所有的怒氣在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躍,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好幾十歲。
罷了,算了,什麼都別再說了。
他不會懂的。
他已經自由自在太久,又如何能想像那種強烈地愛著一個人,想要守著一個人的心情?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一相情願,
她愛上了他,而他要她,可是兜了一大圈後,這才恍然發現彼此根本不適合。或許他們本來就在不同的時空中,強求也只能獲得短暫的交會,註定還是要各自向左走、向右走。
曼樓腦海突然閃過《紅樓夢》中的一闕詞--
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緣分是最奇妙的東西,花朵在枝頭綻放是緣,蜷然凋零也是緣,沒有人不愛春花嬌豔怒放時的美麗,也沒有人阻止得了春盡花落飄零時的淒迷。
也許,這就是最淒豔最美好的結束。
在他們還沒有真的惡言相向前,還保有一切美麗的回憶前。
「飛諺。」她低喟一聲,輕輕地伸出手,指尖輕觸他因憂心而蹙緊的眉宇,「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還沒有準備好愛上一個人,是不是?」
飛諺深深震顫了,黑眸怔怔地盯著她,「曼樓……」
「我愛你。」她低聲道,在這一瞬間徹底瞭解了,幸福並非搶奪強求而來的,如果愛情真的要降臨,單單憑一個眼底眉梢的交會就深植入心了。
小豐和炊雪的幸運,就在於她們勇於追求一份真正屬於她們的幸福,所以無論用盡何種手段,愛情一定會如熟透的蘋果般落入她們懷裏。
她們的男人一定會深溧愛著她們,就像花與蝶,風與風箏那樣互相渴望需要著牽引著。
但是她和他不同,他是天空的飛鷹,她卻只是小小池裏的一條魚,魚要如何與鷹相伴並行翱翔呢?
「曼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臟重重撞擊著胸口,脈搏狂悸,洶湧的熱浪在血液中狂奔流竄……他深深為她的告白而震撼,可是他卻無法給予相同的回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狂歌又想痛哭?也許是因為她眼底絕望又淒美的淚水,也許是因為他真的分不清奔騰在胸口的感情是什麼。
他生性謹慎,任何未曾清楚明白分辨過的情感怎可隨便訴諸於口?
一旦說了,就是要負責到底一生一世的。
「你不用說什麼。」曼樓長長的睫毛低垂著,掩住了眼底最後一絲的希望化成灰燼。「你是心理醫生,應該很瞭解現在我們倆並不適合再談下去了,最好還是分開來……冷靜一下。」
「那麼告訴我妳的手機號碼。」他沙啞地開口。
她背脊掠過一陣栗然,哽咽地微笑,「不用了,想找一個人,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得到。如果不想見一個人,就算送到眼前仍可視而不見。」
「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你就是太有責任感了,所以才不希望隨便許下自己不能遵守的諾言。」
「曼樓……」此刻飛諺內心的震動遠比方才強烈更甚,她竟然這麼懂得他。「我很抱歉。」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振作起來,擠出一朵微笑。「你可以先離開嗎?我想要換衣服。」
「不要走。」他沒有料到自己的聲音居然如此絕望而瘖啞。
曼樓緩緩抬起頭,只是給了他一抹脆弱而清麗的笑容。
他頹然地吐了一口長氣,腳步沉重地轉身下樓。
該死的!楊飛諺,威爾·楊,你到底想怎麼樣?做點什麼事啊你!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走出你的生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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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諺滿眼痛楚地看著她眼眶紅紅地拎著行李箱走下來,胃像在剎那間被人痛踢了一腳。
她哭了……
「我開車送妳。」他啞聲開口。
曼樓搖搖頭,「不用了,謝謝。我已經打過電話給村長了。」
「讓我送妳。」他大步向前,霸道地堅持。
「飛諺,這次聽我的,好嗎?」她同樣堅持。
他伸手過去奪行李的動作驀地一頓,心臟像是被狠狠鞭了一記。
「我不會忘記你的。」她踮高腳尖,在他頰邊落下蝴蝶掠過般的一吻。
飛諺不敢動彈,也完全無法動彈,深恐自己稍稍一動,就會忍不住將她抓進懷裏,永遠也不放開。
但是他該死的不能!
他就這樣渾身僵硬緊繃地目送著她纖瘦孤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口。
可惡!
這一瞬間猶如一世紀那樣久,久到他幾乎覺得自己將成一尊化石。
但此刻他和化石相差不遠了,因為他感覺到自己胸口空空洞洞,冰冰冷冷的,彷佛一顆跳動的心已經不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6:29
第九章
不再執著於昨天的癡狂 我的心像是臺北的街頭 不知該往哪里走
你的心像閃爍的霓虹 叫人迷戀卻也迷惑 我沒有把握
誰在慫恿夜的脆弱 撫平的傷又隱隱作痛 是誰說過不再回頭?
還是讓你淹沒了我
想放棄卻不能甘心放手 留你在夢中 卻苦痛了我
等著傷心不如學會承受 反正你不會是我的
想放棄卻不能甘心放手 留你在夢中 卻苦痛了我
等你想起不如先忘記你 反正離開你的人是我……
走在秋天的臺北夜空下,憔悴的曼樓走過熱鬧的街道,某家商店正播放著「動力火車」激昂哀傷的歌曲,這首耳熱能詳的「不甘心不放手」在風中飛揚,深深敲痛了她的心,淚霧忍不住湧上眼眶。
三天了,她回來三天了,他沒有打電話給她,也沒有像言情小說裏描述的那樣,在某天的早晨佇立在她家樓下,深情地捧著玫瑰仰望著她。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只有小豐和炊雪的電話緊緊關懷跟隨著,但此時卻教她分外壓力沉痛。
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她們解釋,她的決定和痛楚……
他應該已經回美國了吧,他的假期結束了。
「我應該要知足了,這段日子以來的幸福相伴,他無微不至的疼寵……還有,他也治好了我的『強迫性閱讀焦慮症』。」她雙手緊環著自己,低聲輕喃著。
是呀,她現在不會連走在路上都得邊看書不可,但是她卻變得只要瞥見書局櫥窗裏任何跟心理學有關的書,就會停止呼吸、眼眶發熱。
他的笑容、他的臉龐如影隨形,他的味道、他的呢喃緊緊纏繞著她,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忘掉他?
但更痛苦的是,她害怕忘掉他。
這幾天她的頭好痛好痛,心底有好幾個聲音在吵架在對話,有時激烈到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有人格分裂症。
一個是痛?她為什麼要放棄和他最後相處的兩天時光,為何要拎著行李回臺北?一個聲音則是反駁對方,難道此刻不走,要等待哪天醒來枕畔已空,這才哭著收拾行李嗎?
她捨不得他,卻又不得不捨下,可是又心痛……天!她快要瘋掉了。
「我得看書!我必須隨便買本什麼書來看!」她喃喃自語,感覺再這樣下去連舊疾都要復發了,
就在這時,她放在背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曼樓心酸酸地傾聽著「心動」婉轉動人的來電鈴聲,失魂落魄地按下通話鍵。
「喂?」她未語先歎息。
「我想妳。」一個低沉熟悉的男聲溫柔地響起,她的耳畔轟地一聲,心頭熱血瞬間沸騰了。
「飛……飛諺?」她聲線顫抖著,不敢置信地問道。
「是我。」他沙啞的聲音似乎有一絲緊張。
緊張?她一定是聽錯了,全球知名的頂尖心理醫生威爾·楊怎麼可能會緊張?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她在顫抖,指尖冰涼,心頭熾熱。
她好像生病了。
「妳說過,如果誠心要找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找得到。」飛諺輕聲道,溫柔的聲音令她鼻頭越發酸熱了。
「可是……你……」她想問他在哪里,深怕他已經回美國了,可是又覺得在這一瞬間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聲音再度出現在她耳畔,在寒冷的秋夜裏徹底溫暖了她的心。
而且……這表示假期結束了,他們之間並沒有跟隨著一起落幕嗎?
「我好想念妳。」飛諺再度低歎,低啞的聲音裏充滿了掩不住的思念。「從來不知道,這幾天居然會變成我生命中最痛苦又空虛的酷刑……我瘋狂地想念妳,不斷藉詞逗留在妳住過的那棟小木屋外,到最後村長索性把鑰匙給了我。」
曼樓的心猛地狂跳,卻又感覺到口乾舌燥。
這是真的嗎?
她顫抖著手指傻氣地用力掐了臉頰一記,噢!好疼,但是疼得好……
她不是在作夢!
「我是個大笨蛋。」他充滿懊悔地自責著,「居然眼睜睜看著妳從我面前離去……什麼專業心理學博士,我比一個幼稚園小朋友還不如。」
「不要這麼說。」她捂著小嘴哽咽著,激動難抑。
她還能對他抱有期待嗎?
「妳……肯原諒我嗎?」他輕聲問。
他在害怕,她也是。
「我不知道。」她喉頭緊縮,拚命咽下又甜又酸又澀的淚水。「老實說,你打這通電話讓我好驚喜、好感動……但是我好想好想見到你,又害怕再見到你,我不知道下次我還能不能有足夠的勇氣離開你。」
「別再離開我。」他沉痛地低喊,胸口絞疼得差點無法呼吸。「我不要妳再離開我,我……不想再過沒有妳而爛透了的日子,我也不想抱著莫名其妙的原則和自尊與理智過活……回到我身邊,好嗎?如果唯有結婚才能真正完全的擁有妳,那麼我們今晚就
飛到拉斯維加斯去!」
曼樓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緊握著手機,「你……你說什麼?」
「答應嫁給我好嗎?」他輕柔地誘哄著,幾近心慌地屏息以待她的回復。「拜託。」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哪里?你在美國嗎?會不會在飛來臺灣的途中又改變了心意?會不會你忽然發現其實我並不是那麼適合你……會不會……」她又喜悅又慌亂的話並末說完,因為一雙熟悉的有力雙臂緊緊擁住了她因寒冷而顫抖的身子。
飛諺溫暖的胸懷像是再也不許她稍離一絲絲地緊攬著她,臉龐深深埋入她泛著幽香的頸項間,她可以感覺到他醉人的體溫與性感不斷沁入她肌膚內,完完全全地包圍住了她。
「飛諺……」她哽咽起來,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會不會她剎那間醒來,發現只是她獨自一人寥落在寒風中?
「嫁給我,好嗎?」曼樓低低呢喃,胸口糾結滾燙著,這份恐慌與揪疼的結只有她能解。
「我……」她總算恢復了真實感,輕泣了起來。「我願意,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件事必須先告訴你……」
他的求婚教她驚喜震撼,但是她必須坦白告訴他這一切,否則她將永遠寢食難安,無法真正放心地與他廝守。
「不,什麼都別說,妳這顆小腦袋就是太敏感太多思了,我這次絕對不讓妳再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自我身邊逃開。」他堅定執著地道。
「可是……」
曼樓完全沒有辦法再開口,因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他落下來的熱吻時完全煙消雲散。
他緊緊地封住了她的唇,徹底融化擊潰她最後一絲絲的疑慮和擔憂。
「我愛妳。」
她一震,緊繃的身子頓時軟麻鬆弛了下來。
呀……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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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諺果然言出必行,承諾過的話絕對不遲疑而立刻付諸實行。
當天晚上,他就向她父母誠摯地提親,
花父,花母傻眼的樣子是曼樓這輩子從未看過的,但是在瞭解了他絕對正直可靠高貴純潔的身家背景後,他們立刻舉雙手雙腳贊成,就差沒有飆出狂喜激動的淚來了。
「你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真的能確定彼此相愛嚼?」花父是國文老師,又看多了徐志摩全集,不禁小心地求證著。「楊先生,你又有多愛我們家曼樓?」
「伯父請叫我飛諺。」他爾雅一笑,深情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個心理醫生,我可以用成篇累章的理論與實證告訴您,我有多麼愛她,但是此時此刻,我只想將之凝縮成最簡單的一句承諾--子彈飛來,我會撲過去擋在她面前。」
曼樓小臉迅速臊熱了起來,又窩心又害羞。
他說得這樣肉麻又誇張,爸媽怎麼可能會接受?八成以為他是個光耍嘴皮子的人。
可是沒想到花父和花母相覷一眼後,不約而同滿意地拭淚點頭。
「很好,很好。」花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是顫抖的嘴角卻洩漏了他的捨不得。「我、我就把我家曼樓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父親的話像透了熟悉的八點檔連續劇用語,但是飛諺卻沒有笑,眼底的真摯與誠懇閃耀堅定若金如石。
「伯父,我一定會的。」
曼樓憋住呼吸,胸口熱流激蕩不已,雖然是八股的傳統老套對話,卻依舊令她感動得亂七八糟。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花母吸吸鼻子問道。
「伯母,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希望下個月二十五日。」他溫柔地輕握著曼樓的小手,誠摯微笑。「好嗎?」
「這麼快?那訂婚呢……哎呀,我還得算算喜餅得送多少盒,還有三叔公跟六姨媽……」花父緊張起來。
「伯父請不用擔心,我知道臺灣這兒傳統的規矩,先訂婚,再結婚,大聘小聘與六色禮在訂婚時送……因為我們決定得很倉卒,所以這張支票是我一點心意,讓伯父,伯母支付訂婚各種費用。」
他雙手將支票奉上,以示尊重恭敬。
「哎呀,不用這麼急啦,我……」花父本能地接了過來--飛諺奉上支票的動作太像獻上考卷,害他就這麼習慣地收下--他在瞥見支票上的金額時,瞬間睜大了雙眼。「這……這麼多?」
花母好奇地湊過腦袋來,一看之下瞠目結舌。「一百萬……哎呀,太多了啦,我們家曼樓也沒那麼值錢喔!」
「媽--」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抗議,又不是在賣女兒。
「這只是一點小小心意,在我心裏曼樓比什麼都重要,她是無價的。」飛諺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她小臉紅了起來,低啐道:「別太誇張,我爸媽會信以為真的。」
「我說的是真話。」他揉揉她的頭髮,笑意閃動。
「老、老婆,妳沒看清楚,這上頭的幣值是。是美金。」花父話說得結結巴巴的。
「美金呀,美--」花母也僵住了。「美美美……」
「我樓上有很好的書,你想不想看?」曼樓看著父母呆掉的模樣,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看樣子他們得好一陣子才能清醒過來,想要討論婚禮細節恐怕得再等等了。」
「只要今天晚上能敲定,多久我都等。」他眼底閃爍著趣意盎然。「我不介意在妳房裏待到天亮。」
「我想你還沒參觀過我家的浴室。」她忍不住尷尬地白了他一眼,「裏頭的浴缸正適合你的尺寸,我倒不介意借你個枕頭。」
他失笑,裝出很害怕的樣子。「親愛的老婆大人請高抬貴手……」
「誰是你親愛的老婆大人,沒套上戒指前什麼都不算。」她嬌憨地朝他吐吐舌。
「哎呀,戒指!」他一臉恍然,「明天一早就去選。」
「不用那麼急吧?」她嚇了一跳。
「當然要,我迫不及待把戒指套上妳的手指,好向全世界宣告妳是我的了。」他咧嘴笑道。
唉,現在連戒指和套住這種話都不能令他恐慌失措了,由此可見愛情能夠令一個男人變得堅強。
就連說出結婚都不能有讓他缺氧的感覺……事實上,一想到要和曼樓結婚,他心底就像有千隻蝴蝶開始翩翩飛舞起來,這滋味好得令他止不住想傻笑。
「就這麼決定,明天就去買戒指。」他越想越興奮,大聲宣佈。
「可是你剛剛給了我爸媽那麼多錢當聘金,明天又要去挑戒指,會不會太……」她怕他花太多錢了。
「親愛的曼樓。」他眸光掠過一抹笑意,「妳忘記妳未來的丈夫是個好心理醫生了嗎?一個好的心理醫生通常很貴,所以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好嗎?」
「噢。」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但戒指最重要的是那層意義,我們就挑兩隻最簡單的銀戒好了。」
「不,至少也得是蒂芬妮的鑽石戒指。」他沉吟著,「這裏不知買不買得到切割完美的六克拉頂級鑽戒……」
六克拉?
「我不認為我戴上六克拉的巨鑽會好看。」她慌忙搖頭,伸出小手到他面前,「你看,我的手這麼小,戴一個東西那樣大閃來閃去,一點都不道合啦!」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那麼幼稚,都幾歲的人了還學小朋友戴俗麗鮮豔的戒指糖呢。
「我明白這是種很明顯的炫耀與虛榮心理。」飛諺分析完後,再度快樂地一笑,「但我就是想要向全世界的人炫耀妳是我的了。」
「你確定自己不需要去看心理醫生嗎?」她看著他,眨了眨眼。
「我待會會去照個鏡子的,」他幽默回答。
「嗯,魔鏡呀魔鏡,誰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心理醫生?」曼樓故意學他的語氣戲問,「當然是你囉!威爾·楊,又名楊飛諺大醫生。」
「妳怎麼知道我隨身攜帶一面狗褪的魔鏡?」他也煞有介意地歎道:「唉,妳都不曉得我當初是如何煞費苦心地訓練魔鏡的,以前怎麼問它誰是世上最偉大的心理醫生,它的回答必定是:屁啦!你以為是你呀?」
「哈哈哈……」她一怔,隨即捧腹大笑。
「說起來真是字字血淚啊。」他的語氣無奈到極點,眼神卻滿意地看著她狂笑的樣子。
她止不住陣陣咯笑。「呵呵呵,不要再逗我了……我笑到肚皮快抽筋了。」
「好吧,那我們上樓去『好好看書』。」他愉悅地一把將她抱起。
「飛諺……」她驚呼一聲,羞澀惶急地環住他的脖子,雙眼忙瞥向父母。
還好,爸媽仍是一臉不敢置信地交換著那張支票看,一下子在燈下照,一下子仰天望。
她強忍住笑意,爸媽以為這是在檢查偽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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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克拉才夠亮。」飛諺在曼樓身畔堅持地低語。
他們置身在某間知名珠寶店內,被請入一間優雅別致的小房間裏,面前擺著香濃的咖啡和頂級皇家紅茶,甚至還有一雪白碟子的精巧點心。
西裝筆挺的珠寶店經理拿出店裏最美匿璀臻也最昂貴的戒指,一一盛在黑絨盤上,殷勤地向他們介紹。
「這顆玫瑰之心的切割面相當完美,是難得一見的八心八箭級六克拉粉紅鑽……」
「嗯,這枚不錯。」飛諺仔細審視著閃閃動人的粉紅色鑽面,並且接過小小放大鏡檢查著各個切面。
曼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男人。
總是希望什麼都要大,尊貴,最好,也最完美。
她搖了搖頭,驀地眸光瞥見一枚閃映著小小晶光卻燦爛不已的紫寶石戒指,不會太大也不是小得如米粒,它神秘地綻露著美麗幽光,菱形的款式更增添了它的獨樹一格。
「這枚好嗎?」她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飛諺放下粉紅鑽,注意力轉移到她指著的那枚戒指。
「很美,很特別。」他的讚賞裏有一絲小小遺憾,「只可惜是寶石而不是鑽石,也太小了點。」
「一點也不小,如果以鑽石的分式來分,這算是幾克拉?」她抬頭詢問經理。
「大約兩克拉五,六分。」經理禮貌一笑,「頂級紫寶石雖珍貴稀有,但如果以價值來看的話,鑽石還是比紫寶石更保值。」
在商言商,當然。
五百七十萬的頂級鑽戒遠比這僅一百五十萬的紫寶石戒指有「價值」太多了。
「但是我喜歡這枚戒指。」她輕聲道。
「妳確定嗎?」飛諺寵溺地看著她,「就要這只?」
曼樓點點頭,嫣然一笑。「對,我很喜歡這只,你不覺得紫寶石的色彩比鑽石的燦爛多了嗎?」
「妳說得對。」他溫和地笑著,抬頭對有一絲絲失望的經理道:「就這只吧。」
「好的。」經理努力釋懷,畢竟一百五十萬的業績也很不錯了。
「試試看大小,如果太大的話可以請他們做調整,」飛諺輕拈起美麗的紫寶石戒指,套上她雪白纖細的手指。「咦,剛剛好。」
「對呀。」她驚喜地看著神秘紫寶光彩在手指上流轉閃動著。
「不用改了,我們就這樣戴著走吧。」
她詫異又心慌地看了他一眼,。「就這樣戴著?這樣不會太招搖嗎?還有……萬一被搶了怎麼辦?」
經理和飛諺不約而同憋住笑,但是他們的肩頭仍然忍不住顫抖,洩漏了大笑的衝動。
「好吧,這證明了我果然不是常客。」她自我解嘲。
「希望您會成為常客,這種事總有習慣的一天。」經理打趣道。
「我相信你也樂見其成吧。」飛諺對他眨眨眼。
「讓您見笑了。」經理和他交換了一個男人對男人的會心微笑。
曼樓翻了翻白眼,隨口間了一句:「我可以請問一下它多少錢嗎?」
「一……」經理愕然看見飛諺在對他拚命抹脖子眨眼睛,連忙住口。
「一點也不貴。」飛諺低頭對她笑,轉移話題道:「好了,我們該去挑選其他的東西了。」
「可是……」她警覺地看他,再看經理。
「就這樣。」他立刻掏出信用卡,並對經理使了個眼色。「我們趕時間。」
「好的,謝謝您。」
「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多少錢呢?」她奇怪地問。
「因為我覺得很丟臉。」飛諺假意傷心地做了個拭淚的動作,「唉,沒有買最好最大的六克拉鑽戒給心愛的女人,所以我內疚難安,無顏見江東父老。」
她被他逗笑了。「無顏見江東父老不是用在這裏的。」
「是嗎?」他眸光閃過一絲狡猾,「噢,我的中文果然還不夠好。」
「夠好了,已經比我的英文好太多了。」
這倒提醒了他一件事,「妳願意這趟就跟我回美國嗎?」
曼樓微微一震,慌亂地間:「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們不是下個月二十五號結婚嗎?」
她以為他至少會在臺灣待到下個月完成婚禮後,但是……是呀,他在美國還有家人和事業,他得回去處理一下,還有向家人通知這個消息……那麼他們會來嗎?婚禮還能在臺灣舉行嗎?他們會接受她嗎?
一切來得太快,她這才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得做,並不是他倆牽著手去私奔就可以了。
距離下個月的二十五日,他們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光可以準備,她卻對一切還迷迷糊糊、忐忐忑忑,
「我得回美國通知我的家人,還有我必須將預約看診的名單做調整……」他沒有讓她知道,光是這幾天意外的延遲就已經讓恰克快瘋掉了。「但是我不想獨自一個人回美國。」
「所以你想帶我一起回去?」她心窩一陣陣溫暖,「但是這樣……好嗎?」
「當然好。」他想當然耳地道,邊旋開鋼筆在經理遞來的帳單上簽名,還不忘小心地遮住數字。
幸虧曼樓陷入又歡喜又緊張的情緒中,根本無暇去注意那個。
「你家人會不會……」她心慌意亂起來,拚命吞著口水,「嚇一跳?」
更重要的是,他們會喜歡她嗎?
天,她根本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當然會嚇一跳。」他迫不及待想看到爺爺、奶奶和父母親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催促逼迫了他那麼多年,沒想到短短一個月臺灣之行就讓他帶回一個美麗可愛的新娘子,爺爺可能會興奮到忘情地痛吻她一番,接下來就換奶奶高興到拚命握著她的手,詢問她關於臺灣的點點滴滴和近況,至於他爸媽則會追不及待地搬出他從一歲到二十八歲的照片,包括包尿布或不包尿布的裸照來娛樂她……
我的天!
他揉著眉心,忘了將住在紐奧良的外公、外婆算進去,他敢打賭外公一定會快樂地吟唱起挪威傳統歌舞。
「你看起來像暈機。」曼樓關心地摸摸他的額頭,「你還好吧?」
「我很好。」他努力擠出一抹笑。
他曾經連續二十個小時和十個偏執狂病患諮商會談過,所以他絕對受得了這個,小意思。
「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因為擔心他們不會接受我嗎?」她咬著下唇,心底亂糟糟起來。
「不,他們一定會非常喜歡妳。」他歎氣,老實的說:「事實上,我就是擔心他們會太喜歡妳……我的家人表達情感的方武非常直接而且熱切,所以我怕妳會難以消受。」
「只要他們能夠喜歡我,我想我什麼都承受得了。」她心一松,笑靨嫣然綻放。「就算要天天遭你家的狗舌吻,我也願意。」
「幸虧我家沒有養狗。」他情不自禁吃起醋來,「就算有,我寧可將牠燉成一鍋,也絕對不讓牠的舌頭碰到妳臉上任何一個地方。」
「呀,想不到你那麼沒有動物愛。」曼樓噗哧笑出聲,當然知道善良的他是在開玩笑。
他連在天祥山區看到一隻松鼠都快樂個老半天了,又怎麼會對狗狗下毒手呢?
「妳不知道嫉妒會使一個男人失控嗎?」他對她眨眨眼,輕扶起她。「走吧,我們去買些特產,我奶奶特地交代要吃太陽餅和鳳梨酥,忘了買可不行。還有,我們得去幫妳買一些衣服鞋子什麼的。」
「不用了,我有很多衣服了。」
「幫我個忙,就讓我寵寵妳吧。」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深情淺笑道。
她雙頰紅熱,心裏陣陣暖流蕩漾。「都聽你的。」
※文中所引用的歌曲,曲名是「不甘心不放手」,作詞者是吳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3 22:27:09
第十章
飛諺的動作果然很快,當天就訂好了隔天飛往美國的機票。
曼樓只來得及收拾一些簡單的行李,加上他為她採買的華裳,還有要送給他長輩們的一些小禮物,就這樣和他一起搭上飛機。
她從來沒有獨自出過國門,在機場和前來送行的父母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根本無法控制。
「妳心情還好嗎?」飛諺憐惜地用大方潔淨的手帕替她拭去頰上殘留的淚跡。「很抱歉,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妳哭,卻沒有辦法代替妳。我明白妳的感受,離別一向就不容易面對。」
「雖然我知道我很快就能回來看他們,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她原本已經稍微平靜的感傷又潰堤了,再度哽咽起來。「你一定覺得我很傻氣,但是我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出國過,就算之前參加好友在美國的婚禮時,也是和父母在一起,這種感覺很不一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口,卻還是抑止不了想哭的衝動。
「我明白。」他輕柔地將她攬入懷裏,低聲撫慰著。「我完全明白。」
她依偎在他懷裏,嗅聞著屬於他特有的清新古龍水味道,慢慢地恢復了平穩的心情。
「我很丟臉吧?」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用手擦抹他藍色絲質襯衫上的淚水印子。「還把你的衣服弄濕了,對不起。」
「不要緊,我們有很優秀的管家。」他低頭對她一笑,「要不要喝杯飛機上的特製雞尾酒?」
曼樓自他懷抱中起身,訕訕然地偷瞄左右的座位和空服員,「我忘記我們在飛機上,天哪,我真的很失態對不對?」
「幸好頭等艙裏的客人不多。」他笑吟吟地道:「不過空服員是一點也不會介意的,畢竟機上娛樂不多,我們剛剛上演的肥皂劇又夠動人……」
「我的天--」她雙手猛然蒙住小臉,這下子真的沒臉見人了。
「我跟妳開玩笑的,空服員現在才來,我敢保證他們剛剛什麼都沒有看見。來,告訴空服員妳想喝點什麼。」他黑眸裏滿是笑意。
「真的嗎?那……」她紅著小臉,羞怯地抬頭對空服員道:「我要一杯冰紅茶。」
「呃?是。」年輕英俊的空服員難掩一抹驚豔地盯著她,訥訥地問:「一杯冰紅茶,請問還需要點什麼嗎?」
她還未來得及介面,警覺不對勁的飛諺臉色一沉。
「目前這樣就夠了,我們待會再點。」他齜牙咧嘴地補了一句:「跟座艙長。」
曼樓眨眨眼,疑惑地看著口氣不太好的他。飛諺甚至毫不隱藏他的霸道和佔有欲,伸臂將她緊攬在懷裏,那模樣就像是獅子在保護牠的所有物一樣。
「你怎麼了?」待空服員倒退兩步,有一絲倉皇地離開後,她忍不住戳戳他的胸口,「好凶喔。」
「誰教他對妳流口水。」他慍怒道。
「人家哪有對我流口水?」她輕輕掙開他,又好氣又好笑。「反倒是你,好像要把他一口咬掉似的,」
「我不吃色胚的肉。」他哼了一聲,「會消化不良。」
「你真的好壞,一點都不像個理智文雅的心理醫生。」
「我還在休假狀態,所以不算。」他得意洋洋地道。
她笑望了他一眼,「哎喲,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妳可以什麼都不用說……」他指指自己的嘴唇,壞壞地道:「只要封住我的嘴巴就好了。」
「閉嘴啦!」她又羞又窘,乾脆用雙手把他的嘴緊緊捂住。
「哈哈哈……」她捂得住他的嘴,卻捂不住他低沉暢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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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再加上時差的關係,抵達飛諺位於華盛頓特區的豪華公寓後,曼樓已經累得東倒西歪了。
最後,他乾脆一把將已經站著睡著的她抱了起來。
「東尼,麻煩幫我把行李提進來。」他對黑人門房道。
「好的,楊先生。」東尼睜大雙眼,在拎起行李時,忍不住關心地問:「請問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未婚妻。」飛諺對驚喜的東尼眨了眨眼,咧嘴一笑,「恭喜我吧。」
「噢,老天,這真是太好了,你奶奶一定會樂贏了。」東尼興高采烈地道。
「我想也是,但目前這還是個秘密。」飛諺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還不准告訴他們,我未婚妻已經累壞了,起碼要二十四小時後才承受得了那些強力炸彈般的熱情。」
「啊哈!瞭解。」東尼笑咪咪地拎著行李和他走進優雅舒適,充滿品味的公寓大廳內。
「薛太太明天才會過來嗎?」飛諺在將她抱上樓前問。
東尼點點頭,「是的,她說會帶上好的起司回來,你知道那些法國美食家的,她們總不忘記在返鄉探親後帶一堆當地引以為傲的特產。」
「我想也是。」一想到薛太太娘家那些上好的軟起司,飛諺口腔裏的唾液已經大量分泌出來了。
明天待曼樓睡醒後,他一定要用那些上好軟起司做一堆美味可口的法國料理喂飽她。可憐的曼樓這幾天瘦了不少,所以他和薛太太得更加賣力點,在結婚典禮前養出點好「成績」。
他動作輕緩小心地將她抱入自己的房間裏,在將她放到柔軟的大床上時,還不忘在她額際落下一個輕若羽毛的吻。
「晚安。」他替她脫掉鞋子,並溫柔地拉過被子替她蓋上。
現在是晚上八點,他得撥個電話給恰克,告知他明天早上的診療名單照常。
他已經放了太多天的假,明天準時九點工作,不知道會不會有一絲不習慣?
但是最教他牽掛的還是留曼樓一人在屋子裏,面對陌生的環境……
唉,再這樣想下去,教他明天怎麼邁得開腳步出門呢?
他情不自禁又低下頭,把臉埋在她芳香的發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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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樓足足睡到隔天快十一點才醒來。
「呵……」她舒適地伸了一個懶腰,伸到一半驀地愣住,傻傻地環顧著這個陌生的房間。
近三十坪的臥房明亮清爽,有著濃濃的男性風格,但是奶黃色地毯和淡綠色的薄紗落地窗簾卻柔和了房裏藍白兩色的冷色調,一組淡橘色沙發擺在窗戶旁,玻璃茶几上擺放了一隻剔透水晶瓶子,裏頭插著美麗的紅玫瑰。
她眨了眨眼,這才想起她現在是在飛諺位於華盛頓特區的房子裏。
呵,這一定是他的房間吧!
她小臉微微一紅,因為看見了一襲深藍色純棉男性睡袍隨意擱在沙發上。
他到哪里去了呢?
曼樓緩緩下床,松了口氣地發現自己的行李箱就放在衣櫃旁,她拿出盥洗用具和一套衣裳走進浴室。
洗了個熱水澡後,她又像活過來了,一掃風塵僕僕後殘存的疲憊,愉快地踏出浴室。
她身穿粉紅色套頭毛衣和白色長褲,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後,鏡子裏映照出嬌嫩可人的臉蛋。
「哎呀,我忘了打電話。」她趕緊找出手機,先撥了通電話回臺北家裏報平安,然後迫不及待打給好友們。
「曼樓!」小豐在電話那頭尖叫。「我找了妳好幾天……」
「對不起,我讓妳們擔心了。其實……我現在在美國。」她快樂激動地道:「我該怎麼找妳們?從華盛頓到西雅圖或三藩市很遠嗎?」
「妳在華盛頓特區?!」小豐與奮地大喊。「真的嗎?哇,我一定要過去找妳……等等,妳是跟楊飛諺回美國的,沒錯吧?」
聽著好友話裏的小心翼翼,好像害怕猜錯似的,曼樓不禁嫣然一笑。
「對,我是跟他回來的。小豐,我們……下個月結婚,妳一定要來喔!不對,不對,是妳和炊雪一定要過來陪我,我……我很緊張。」她歎了一口氣,「其實我緊張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我……我到現在還沒有跟他坦白。」
小豐一呆,「坦白什麼?」
「我是刻意接近他的,」她忐忑難安地低聲道,「小豐,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告訴他?那一天他向我告白的。時候,我本來想要說的,可是……可是我真的說不出口,我很怕。」
小豐在電話那頭又好氣又好笑,「妳呀,我真是被妳給打敗了,就說了不用擔心,妳這一切都是為了愛他呀!」
「是的,我真的很愛他很愛他,早在認識他之前就已經深深為他的風采與智慧折服二了。」她咬了咬下唇,眼眶濕熱了起來,「但是就因為這樣,我更覺得我隱瞞他是錯的,就算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愛。」
飛諺輕輕推開房門,他終於再也撩不住思念地和下午的三對預約做婚姻諮商的夫妻改了時間,為的就是想趕回來吻醒她這位可愛的睡美人。
只是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他才發現她已經醒來,正在和人通電話。
是她話裏的憂慮和淒悵令他停住腳步,安靜地佇立在門口,傾聽著她的話,卻是越聽越驚異。
曼樓背對著他,全然不知他就在身後,依舊憂心忡忡地道:「我明白妳的意思,但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就這樣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小豐,我愛他,我崇拜他,又希望他能夠幫助我克服那個『強迫性閱讀焦慮症』,老天!我越想越覺得我好自私,他根本不曉得我在遇見他前就滿腦子都是他,我買了他每本書,看過任何一本採訪他的雜誌,我看探索頻道都沒有這麼熱切過……」
飛諺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的背影。
這一切原來……
曼樓沈默了片刻,隨即搖搖頭道:「不,我不能這樣,我一定要在結婚前告訴他,我並不是偶然出現在天祥山上的,我辭掉工作去那兒就是為了要和他相遇,和他相愛……雖然我想當他知道真相後,一定會非常,非常震怒,而且我們的婚禮一定會取消,但是他有權利得知所有的真相。」
他胸口血氣猛烈翻騰著,在漸漸消化她所說的每個字前,完全無法思考也無法反應。
她是刻意出現在他身邊,為的就是要與他相遇相戀?
照理說,他應該要很憤怒、很生氣、很痛心被這樣隱瞞和利用了,如果是他平素的脾氣,他一定會!
但是……
飛諺震驚地發現他竟然一點也沒有生氣的念頭,相反的,他全身奔竄著感動與驚喜的熱流。
原來早在他倆邂逅前,她的心裏就已經有他的存在了。
他覺得頭暈目眩起來。
老天!
曼樓還在那兒內心交戰,「我已經決定了……不,我當然知道我一定會後悔,可是我這樣欺騙他……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不要講,拜託,這根本就沒有什麼,但是妳一講就會變得很嚴重了。」小豐知道以曼樓的道德感和良心愧疚感會把事情變得多糟糕。
「對不起……」她閉了閉酸澀的雙眼,感覺到消失多天的恐懼又回來了,但是眼看著婚禮迫在眉梢,再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了,如果婚後才讓他發現此事,那麼他不知會有多麼恨她。
他一定會認為這一切不過是要將他拐入結婚禮堂的手段,她真正的愛屆時會廉價虛偽到他根本不肯相信的地步,還不如趁現在把真相攤開。
饒是如此,在她毅然決然結束電話後,她還是呆站了一會兒,像是在凝聚勇氣,也像是在哀悼最後的一絲絲幸福。
她轉過身,正想下樓尋找他,沒想到一回頭便眼看見飛諺就佇立在那兒,英俊的臉龐莫測高深,深邃的黑眸直盯著她。
她的心瞬間往下一跌,血色自臉上褪得乾乾淨淨。
老天……他站在那裏多久了?他、他都聽見了?
她雙腳一軟,幸虧手及時扳住梳粧檯的邊緣,這才勉強支撐住自己。
「飛諺……」她的聲音顫抖如風中秋葉,一如她的人。
「我都聽見了。」他低低地,沙啞地開口。
晴天霹靂瞬間狠狠地劈中她,她彷佛看見所有的幸福在眼前碎裂了一地,永遠再也拼不回來了。
「不……」曼樓痛苦又歉疚地低吐一聲沉痛的呻吟。
「我太驚訝、太震撼了。」他走近,低下頭凝視著她,黑眸裏閃著喜悅光芒。「但是……我也很開心,非常非常地開心。」
她猛地一僵,迅速抬起悲傷的小臉,整個人都呆掉了。
「什、什麼?」她傻住了。
開心?他非常開心?
天,他是不是氣瘋了,所以氣到口不擇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沒想到妳為了與我邂逅,還特意辭去工作跑到山上。」飛諺止不住內心陣陣的波濤洶湧,男人的自大滿足感和深深的幸福感沖刷著他全身。「我從來不知道我的魅力有這麼大。」
以前的確是有不少女人向他示好,甚至示愛過,但是沒有一個像曼樓這麼不顧一切地「追」他,千方百計與他來這場美麗的秋日邂逅,尤其這些日子以來他已深切地瞭解到她的本性有多麼害羞和保守。
她會為了他小小的一個偷吻而臉紅大半天。
這一切對她而言更是不容易啊……
好吧,或許今日換作是其他女人做出相同的行為,他絕不可能會感到悸動歡悅,只因為,她就是她,沒有人能代替。
「飛諺,你聽我解釋。」曼樓絕望地看著他,心裏滿是驚惶和迷惘,因為她解讀不出他眼底的喜悅笑意究竟是為什麼?
不可能有人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生氣,氣到嘴角的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
「妳不需要解釋。」他輕撫著她因心慌而冰涼的小臉,唇畔笑意更深。「我完全瞭解妳的心情,記得嗎?我是個頂尖的心理醫生,我可以體會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在剎那間就明白了為何她那時會憂鬱衝動地想要離開他的種種舉動,那出自矛盾、痛苦。糾葛、想愛又不能愛的掙扎情緒,可憐的女孩。
她愛慘他了,幸好他也是。
一想到這裏,他整個人不禁愉悅飛揚了起來。
「你明白?」她緊繃糾結的胃彷佛松了一瞬,不敢置信地低喊。
「是的。」飛諺溫柔地將顫抖的她擁入懷裏,下巴緊緊抵在她發頂上,憐愛地歎息一聲。「妳對我未免太沒有信心了,在明明知道妳這麼愛我的情況下,我又怎麼可能會對妳生氣?」
他的味道繚繞在她鼻端,柔柔地沁入她每一寸感官知覺裏,曼樓從震驚中漸漸清醒過來,開始對這一切有真實感了。
「你不生我的氣?」她鼻頭一熱,忍不住哽咽起來。「你怎麼可能不生我的氣?我雖然愛你,但是我也利用了你,你……你確定你有聽到完整的版本嗎?你要不要聽完所有的事情再考慮要不要原諒我?你……」
「笨蛋。」他又好氣又好笑,更加確定了這枚小傻蛋能幹的壞事極限就只有一丁點,而且還是那種迫不及待就認罪的人。
「對,這也是事實之一,但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坦白……」她忙著慚愧自首,卻沒有發現他俯靠得離她更近了。
「唉,閉嘴。」他輕柔而堅定地命令,
曼樓乖乖地噤聲,怯怯地眨動著晶瑩憐人的大眼睛。
「現在讀我的唇。」他深鎖住她的眸光,一個字一個字道:「我、愛、妳!永遠,永遠。」
她飛快地眨著大眼睛,剎那間癡了。
「現在妳可以說點什麼了。」他深情地對她微笑。
「飛諺。」因為震撼過度,她只擠得出這個,「我我……」
「好吧,那就什麼也別說了,千言萬語盡在……」他喜悅地歎息著,俯身深深地吻住她的唇。「不言中。」
曼樓雙膝發軟地偎在他懷裏,仰著頭迎向這個火熱纏綿的吻。
就像承諾,也象徵承諾。
遠處,一座不知名的大教堂正緩緩敲響著禮鍾,低沉悠揚地飄蕩在空中,隨風送入了屋裏。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相信了世上真愛與幸福的確可以歲歲年年長長久久……
因為在好萊塢的浪漫愛情電影裏,不總是有幸福的教堂鐘聲來賜予祝福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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