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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晴子]下弦月[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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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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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7-4 18:2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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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晴子]下弦月[全文完]
下弦月
作者:陽光晴子
她千里迢迢赴蒙古下嫁親王世子,
傳聞中丈夫是個冷血魔王, 剷除異己殺人如麻,
其實他英俊瀟灑,唯一的缺點是身中劇毒,身子柔弱,
新婚夜要人抬進洞房,想發飆都沒有力氣,
好吧,丈夫的健康是妻子的責任,她日日夜夜照顧他,
就連他養的兇猛寵物黑豹也一併接下,
反正她膽子大,誰也不怕!
結果病一好他就藉口出外巡察,把她丟在家裡,
天天在青樓脂粉裡逍遙快活,根本不回家,
哼,她決定女扮男裝,親自前往溫柔鄉逮他,
沒想到這間妓院是黑店,老鴇一眼看穿她是女娃,
點穴綁架,強逼她接客,喂喂,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她可是堂堂世子妃娘娘,醜事傳出去,
一定會被相公掃地出門,趕回娘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29:41
楔子
濟南
一輪滿月高掛天空,夜如白晝。
在將軍府後山的一片竹海中,兩顆小腦袋瓜子在竹林間鑽來鑽去的,兩雙熠熠發光的眸子,更是骨碌碌的直盯著不遠處那棟氣派非凡的高堂屋宇。
此時,一陣清風拂來,竹葉發出沙沙聲,風一停,四周再度跌入一片靜寂之中。
過了好半晌,兩個眼眸瞪到發酸的俏娃兒這才有了動作,她們相親相愛,你拍拍我的胸、我也拍拍你的胸,再大大的喘口氣,接著,便率性的坐在稍早才下過春雨的泥地上。
「好險,蘇婆婆看來是沒追了。」
「嗯,但我們難道胖得還不夠?還不到她的標準嗎?!」
水色月光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粉雕細琢的孿生女娃兒,又是你捏捏我的肥嘟臉,我掐掐你的肥粉臂,東摸西掐的,都摸不到骨兒了,還不夠吧嗎?
兩個古靈精怪的俏娃兒看著彼此,漂亮的眸子都有些疑惑.
雖然,她們才八歲,但城裡的人都戲稱她們姐妹倆為「龐然大物」或「兩座會移動的山」,如果再讓蘇婆婆像餵豬似的塞填下去,她們會不會胖到連走都走不動了?!
剛想到一這兒,兩人只覺眼前一閃,面容嚴峻的蘇婆婆就站在她們面前,而她的身旁還有另一位鐵面婆婆。
兩個女娃兒互看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哀嘆一聲。還是躲不過,但偶爾捉迷藏,動動手啊動動腦的也好,免得身材像豬,腦袋也像豬。
「練功!」滿頭花白的蘇婆婆冷冷的將手中長創丟給兩人。
「是。」
兩個娃兒很識相的在月光下揮掌舞劍,體積雖然比平常小女娃要大上一倍,但身形倒是不笨重。
「岳上弦,你再這樣練下去;永遠都只有三腳貓功夫。」
戴了一隻鐵面具的婆婆,以冷峻的目光盯著邊練邊玩的小姐姐。
被點名的岳上弦勾起嘴角一笑,圓圓潤潤的臉蛋兒還是美得驚人,「沒關係啦,三腳貓就三腳貓嘛,鐵面婆婆,那麼計較做啥?」
鐵面婆婆冷嗤一聲,看看一旁練得很起勁的妹妹,「岳下弦,你怎麼說?」
同樣生得漂亮的岳下弦笑了笑,倒是瞥了姐姐一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既然學了就好好學嘍,那不叫計較啦,姐姐。」
聞言,蘇婆婆那雙冷冷的黑眸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無奈之光。雖是雙胞胎姐妹,一樣的五官、一樣的古靈精怪,但性子上差異不少。
姐妹倆繼續舞刀弄劍,直至雞鳴月落,鐵面婆婆一如這三年來的習慣,施展輕功離開,蘇婆婆則帶著累得只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姐妹倆回到同住的樓閣,但她們還睡不得,丫鬟們已備妥兩桶熱水,待兩人淨身後,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已擺好,蘇婆婆硬是要見到兩個小娃兒吃撐了、掃光了桌上所有的食物,捧著一個小山似的肚子後才吹滅燭火,讓兩隻漂亮的小豬仔呼嚕呼嚕的打鼾大睡。
透著破曉之光,蘇婆婆靜靜的站在床榻前,凝睇著粉雕玉琢的姐妹花,平時冷硬的眼神一黯,浮現濃濃的憂心與心疼。她們太美!仍太美了!還得將她們再養肥一些,才能遮住這張傾國之姿吧?!
接下來的歲月,岳上弦、岳下弦這對姐妹花在蘇婆婆的「強力補給」下,身材的確呈橫向發展,身上一套背子綢服,可得要身材中等的姑娘家的兩倍衣料才做得起來,出入的轎子也是特別訂做,更甭提長期養成的無底洞胃口有多麼嚇人,餵飯時間,可是需要多名廚師揮汗烹煮才能滿足。
轉眼間,兩人已至及笄,蘇婆婆巧手安排,談妥婚事,通知兩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準備乘紅轎、嫁良人。
「嫁人?」孿生姐妹表情相同,一愣一呼。
「是。」蘇婆婆的臉上也跟這十幾年她們所看到的相同,面無表情,但那雙冷眸表示得也夠清楚了,她們敢有異議?
「沒關係啦,早嫁晚嫁都要嫁。」岳上弦如是說,當然這話也是說給凡事都比她認真一倍的妹妹聽的。
「下弦,你怎麼說?」蘇婆婆又問了岳下弦。
「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也不鑽牛角尖,胖呼呼的臉上有著一抹俏皮的笑意。
於是這對「沒關係小姐」跟「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小姐」在花光柳影的春天晴日出閣,由於在濟南城內滯銷,因而,一頂紅轎是前往北方蒙古,另一頂則前往天上人間的江南,小姐妹名花有主,從此天各一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0:29
第一章
塵土飛揚。
「快到了。」
蘇婆婆凝望著山腳下方熟悉的城鄉風景,她強抑住內心的激動,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帶隊的白總管,微微點頭後,這一行送嫁隊伍繼續往前邁進。
穿過林木叢密的山嶺,路面愈形平坦,偶有一池碧綠,襯映著蒙塵的高木、湛藍無雲的天際,風景與中原全然不同,一陣陣從遠方吹拂而來的黃色風沙,讓一行人咳聲連連,急忙加快腳步,不久,終於也踏進邊疆蒙古族群居的城市。
蒙古人雖以遊獵為生,但這些年來也有群居的城池,而城池中心又以親王府的宅邸為中心,然而,人來人往、熱鬧繁榮的街道怎不見迎親隊伍,未聽鑼鼓喧天,也不見這城門、街道張燈結綵?就連那些穿著蒙古服飾的男女老少臉上也不見喜氣,個個臉色淡漠?
今兒個不是他們親王世子元昊日的大喜之日嗎?!
蘇婆婆察覺到此異樣氣氛,甚為不解,再看看週遭百姓們的眸中充滿了不友善及怒火。怪哉,當年她離開此地時,最不捨的就是這裡濃濃的人情味。
「躂躂躂……」一匹快馬奔馳而來,隨即一名將帥從坐騎翻身下馬,拱手道:「歡迎——」
「老不死呢?!」蘇婆婆年紀雖大,但身形極快的飛掠到他面前,可見功夫之高深。
將帥被她這身手嚇到,一時沒搭話,但回過神後,更是一臉錯愕,「不知老夫人指的是……」
「你家親王呢?」蘇婆婆甚為不悅。這麼重要的迎親盛事,竟然只派一名將帥迎接?!
「呃……親王他現在不方便……」
「帶我們到親王府玄,我要看他到底有多不方便!」
「是!」震懾於這名老夫人臉上的嚴峻,將帥急忙又翻身上馬,一行送嫁隊伍也跟著前行。
街道兩旁的男男女女凝神注意這浩浩蕩蕩來自中原的隊伍,有丫鬟、小廝,一車車的金銀珠寶、布匹綢緞、人參補品,甚至連活跳跳的雞鴨都尾隨在出嫁隊伍後面,但最受眾人關注的,就是那頂新嫁娘所乘的紅頂大花轎。
看得出來它本該是金碧輝煌的,但或許是一行人長途跋山涉水,在日曬雨淋下,又經幾日強烈風塵吹襲,已見陳舊,不過,一頂花轎用了十六名轎伕扛承,竟還扛得東搖西晃?!
究竟是中原轎伕體虛?抑或是轎中新娘體重過人?
不過,眾人的疑惑不得其解,紅轎一路往親王府而行。
不久,送嫁隊伍進入了王府,原以為這兒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邊疆地帶,一見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精巧華麗的高大建築,個個是瞪直了眼,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沒想到這些草原野人所住的地方,一點都不輸中原呢!
但在見到一名頭戴珠寶圓帽,長得濃眉大眼、鬍子翹翹的,一身盤領綾羅大袖長袍、腳著烏皮靴的尊貴白髮老者匆匆步出後,眾人連忙噤口。
「老太婆,這一路水遠山高的,辛苦了。」
元晤一邊微笑的迎向前,一邊給身後的四名隨從一個眼神,他們立即上前,招呼那些送嫁隊伍轉往西側偏廳去休息,紅轎裡的新娘則被貼身丫鬟小月給牽了出來。
「呃、呃……這……」元晤乍見眼前這罩了喜帕、全身紅通通的二座山一出現,頓時傻眼,在回過神後,「天啊,老太婆,你沒告訴我她這麼龐大,我會被我那外孫給殺了!」對,一旦昊日恢復體力後,他這做主成婚的外公一定要頭一個溜走。
「新郎倌呢?」蘇婆婆沒理會嚇到連退三步的老親王,目光淨往他身後看。
「昊日發生了點事,可能要請新娘子多多體諒了。」他略顯呆滯的目光直盯著這龐然大物,頭疼的搖搖頭,再示意臉色緊繃的蘇婆婆走到一旁,大略向她解釋孫子前些日子發生的事後——
蘇婆婆臉色丕變。難怪整個城沉寂得像座死城!「老不死的,你……」
「別動怒,好在救回來了,你的弦兒不會當寡婦的,」他憂心的回頭又看了那紅衣新娘一眼,真想替外孫大哭一場,「只是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昊日不能動怒、不能動武、虛弱得可能連一介文人都不如,所以,這門婚事我做主,就這樣算數了,省了拜堂這些費事的玩意兒吧!」
「也只能如此了。」
見這倔強的老婆子妥協,元晤那張算俊逸穩重的老臉可是大大的鬆了口氣,但再看看到貨的外孫媳婦兒,他又想昏死過去算了。
「老太婆,你也太狠了吧?我以為你從小帶到大的娃兒肯定才貌雙全,才允了這門婚事,結果——」
「她是才貌雙全沒錯。甭說那麼多了,讓兩個新人見面吧!」
那他是不是該先溜?不,不怕、不怕,他那外孫很清楚自己沒有動怒的本錢,如果還想活下去的話……往這邊走。」
見新娘子乖乖的讓清秀的丫鬟牽著走,個性豪爽的他建議,「她蓋頭的喜帕乾脆——」
蘇婆婆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一定要新郎倌才能掀開喜帕,不然會招來不幸的。」
元晤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但不再妄想要說服她了,若能說服得了,當年她就成了他的妻了。
岳下弦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掉了。雖然這身鳳冠霞帔是今兒個一早從紮營的地方出發時才換上的,但她真的沒想到一頂綴滿珠寶的鳳冠會那麼重,還有,幹麼還不掀開喜帕呢?她踏進這間充滿濃濃藥水味的房間可也好一會兒了,紅巾卻還蓋著呢!
「二小姐。」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小月,突然彎身在她耳畔小小聲的喚著。
「怎麼了?」
「呃——新郎,就是世子姑爺,是讓人給『架』進來的呢!」
「架?」
「嗯。」小月眨著眼睛,看著這名身穿蒙古新郎倌袍、臉色卻慘白無比的俊美男子,任由兩名侍衛一左一右的攙扶到小姐身邊坐下,而且虛弱得連坐都坐下直,直接斜倒在小姐身上。好在二小姐長得「粗勇」,即便世子姑爺是個堂堂七尺以上的男兒,身子也雄壯魁梧,但二小姐還是坐得穩穩的,一點也不受影響,真是好樣兒的。
「昊日,咳,這就是爺爺替你萬中選一的新娘岳下弦。」
元晤說得好心虛,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的孫子已經夠高夠壯了,沒想到這會兒坐在岳下弦的身邊,竟成了「小鳥依人」。
臭老頭,元昊日火大的半瞇起黑眸。明知不能動怒,不然會動了真氣,還會加速體內餘毒的蔓延,但他怎能不氣?瞧瞧他靠著的是什麼?
「天山」?還是「祁連山」?!
他喘著氣兒,看著不動如山的新嫁娘,喜帕下方隱隱露出的「三層肉下巴」,還有擺放在兩條象腿上,硬套進一大堆戒指的肥嘟嘟雙手……
他咬咬牙。深受良好禮教與修養的他,極不想以「豬」來形容自己的妃子,但是……他冒著怒焰的黑眸直勾勾的射向閃得極遠的老頭子,再以沒有人氣的陰沉聲音怒道:「這就是你費盡心力為我尋來的『賢妻』?!」
「哈,哈。」親王心虛的乾笑兩聲,再也答不出話來。
「老不死的,快完成揭喜帕的儀式,讓小倆口熟悉熟悉。」
蘇婆婆冷硬的催促聲一起,元昊日亦將冷峻的怒眸瞪向這面無表情的老婆婆。他知道,她才是這樁婚姻的推手!
元晤可是一旗之長,但面對蘇婆婆,可看不到他敢擺出一絲威權和尊嚴,他聽命的走到外孫身邊,拉起他虛弱的手,不理會孫子那雙陰鷙又冒火的深邃黑眸,硬是幫著他把喜帕給揭下來了。
「下弦,好好伺候世子。」
蘇婆婆乃下這句話即先行離開,元晤連忙跟上,小月也識相的趕快退出,兩名世子的隨身侍衛方萌與英群一見只剩他們杵在這兒,再看看主子那張不能動怒但明顯已絕對發怒的俊顏筱,也急急的行禮,匆忙逃離現場,
他們跟主子一樣都有同樣的疑問,這個像被吹風膨脹的女子,就是親王為世子萬中選一挑來的賢妻?!是親王別具慧眼,還是……
岳下弦終於見到自己的丈夫了。只是他怎麼跟她這一路長途跋涉所聽聞的有些不同?
聽說他殘暴冷酷,一記冷光足以令人不寒而慄,他武功蓋世,渾身散發狂狷無畏的非凡氣質,一張俊美尊貴的臉令女人如痴如狂,卻又畏懼他的深沉冷硬……
然而,此刻,除了一張令人怦然心動的俊顏外,其它的傳言似乎都言過其實。
瞧這會兒,若沒有她的手撐住他,他鐵定虛軟的跌下床,眼神嘛,是有燃起一點點的怒火,可是跟蘇婆婆的凌厲一比,哈,天差地別,一點威脅感也沒有。
倒是這張臉,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一雙內斂深沉的黑眸閃著兩簇小火焰、鼻樑高俊如山、唇線分明剛毅,的確是俊偉不凡,只是看他明明是虎背熊腰,怎麼如此贏弱,臉色慘白如紙?
她居然不怕他的眼神?!元昊日難以置信的瞪著她。過去他一個陰沉的冷眼,就足以讓人背脊發寒、跪地求饒,而這張圓到與滿月無異的大粉臉,居然直勾勾的將他從頭打量到尾?!
該死的,肯定是身上的餘毒作祟,讓他的威嚴減弱八分!
但這女人的身材不會太過橫向發展?她該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胖的女人了,簡直腫得不像話,而外公為了還當年一個救命之恩,居然把他的一生陪葬在這肥滋滋女人的身上?
一道悶火從他的心口處緩緩的竄燒開來,且愈燒愈烈,這樣的高熱繼往四肢百骸間竄燒,像萬蟻鑽動又像萬根針直往骨子裡黥。
他額間沁出冷汗,渾身熱得發燙,更有著揪心的刺痛如排山倒海般一波波襲來。不行!他氣不得,氣不得啊,可、可真的忍不住!
元昊日咬咬牙,喘著氣的看著早將那雙黑白明眸從他臉上移開,骨碌碌的打量起這間連張紅喜字兒也沒貼上的新房的她,忍著劇痛喊道;「快把我放在床上……快叫人來。」
「你聲音怎麼這麼沙啞?」
那雙明眸轉了回來,一見俊顏在瞬間更慘白了幾分又顯露痛苦之色後,面色一整,沒敢多問,先把他平放在床上,急急的出房叫人。
不一會兒,老親王、蘇婆婆跟著她快步進來,老親王一臉憂心的直唸著,「亞彥剛好不在,你這病發得太不是時候了,放心,我派人去找他來了……」
三人來到床前,只見元昊日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他眼眸微閉,看似痛暈過去,而色如土灰的臉更顯得嚇人。
兩名隨侍很快的扛了一大桶冰涼的山泉水進房,並上前幫主子褪去衣裳——
「這是做什麼?」她慌亂的詢問背過身的蘇婆婆,面露憂心。
「他中了毒,細節晚一點婆婆再跟你說,現在你去伺候他。」
「啥?」
「老太婆,還是讓服侍慣了的侍衛去——」
蘇婆婆冷冷的瞥了多嘴的元晤一眼,他趕緊閉嘴。這老太婆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一樣的強勢,偏偏他愛慘了她,也被她欺壓慣了。
隨侍很快的為主子褪去所有衣裳,將他放入沁涼的泉水中浸泡,然後在親王示意的眼神下先行離開。
蘇婆婆也給了親王一記眼神,示意他也可以先走,但他搖搖頭。開玩笑,這可是他的寶貝外孫耶!但看見老太婆那雙眸子又射出冷光後,他乾笑兩聲,迅速向外逃開。
蘇婆婆隨即拉著還不敢往元昊日身上瞧的岳下弦走到浴桶前,「拿這個替他全身刷洗,如此一來,痛楚才會減緩得快些,明白嗎?」
她又眨了眨眼,小心的瞟向他的身子。他的身材線條一看就是練武之人,精壯結實,充滿了力與美,但再往下,她可就沒膽子再看了,連看都沒膽,哪還敢碰觸?!
「可我……」她低頭瞪著蘇婆婆塞進她手中的布刷,質料一看就挺粗糙的。
「你是他的妻子。」
一句話就打死了岳下弦一肚子想推卸責任的話,但她的神情仍見猶豫——
「快點,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嘴角微微揚起、隨即轉身出去的蘇婆婆,忍不住的掐了掐肥肥的臉頰,「痛!」她揉揉臉頰,眨了眨眼。那不是在做夢了?
那個一年——不,在她十五年的歲月中未曾看她笑過一回的蘇婆婆竟然笑了,還說了她的口頭禪?!
「你、你是笨……笨蛋嗎?有……力氣……捏自己……倒不如……趕快做你該做的事。」
元昊日緩緩的張開了眼睛,口中斷斷續續的催促著。
她又眨眨眼。奇怪,他這話明明是在罵她吧?但他說得很溫柔,就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也很溫潤,連一絲火氣都沒有呢!
天知道元昊日可是費了多大力氣才能壓抑住胸口那沸騰的怒火,他還得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能動怒,因為痛的是自己,一命嗚呼的也是自己,而為一個愚蠢白痴的肥女丟了性命,實在不值!
所以,他說服自己或逼迫自己相信,眼前是個值得惹人生憐的月下嫦娥,她美若天仙,生得弱不禁風、雲嬌雨怯……□!
還是眼不見為淨吧!他乾脆又閉上眼睛。
只是,元昊日壓根也沒想到有人會跟他一樣來個眼不見——呃,是非禮勿視!
減輕痛苦是吧?!岳下弦閉上眼睛,拿著那塊粗布刷就開始在空中胡洗刷洗。
「你、你在刷哪裡?!」他咬咬牙。不能生氣,對!得忍住那口怒氣,好聲好氣的提醒正朝他耳朵亂洗猛擦的女人。
「呃……不對嗎?那洗這邊好了……」她連忙換個位置,管他三七二十一,力道是一定要有的啊!
他的頭髮被粗魯的拉扯著、揪來揪去,冰水不停的從頭頂澆灌流下面頰,這會兒他就算想睜眼也睜不開,但他仍提醒自己——不能生氣!
「那、是、我、的、頭!」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從齒縫問進出來。
岳下弦一愣,「抱歉,那就洗這裡好了!」她直接往下走。
他臉色悚然一變,「咳……咳、呸、呸……這是、是我的嘴,你……你是豬啊!」他火冒三丈的搥打水面,水花四濺,一旁的她更是被噴得滿臉濕,看也無法看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急著想完成刷洗的動作,手直接往浴桶裡伸、擦、刷,她用力的搓洗,像在尋寶似的。
驀地,元昊日臉色瞬間慘白,黑眸霍地一睜,射出兩道怒箭。「該、該死的……女、人……」她居然直接攻擊他最脆弱的地方,「我真的會被你……你氣、氣
「噗」的一聲,一道血箭從他口中噴出。
什麼東西灑到她手上?她霍地睜開眼睛一看。天啊!她臉色不一變,驚愕的看著昏厥在木桶裡的元昊日,而浴桶裡外全是刺眼的鮮紅血液,她驚慌失措的大叫……
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別,岳下弦只想趕快將昏厥過去的他從大木桶裡拖出來,他雖然很夠力了,但他真的很魁梧,她使盡吃奶力氣,弄得滿頭大汗後才勉勉強強的將他給硬拉出來,再讓他席地坐下後,她雙張貼靠在他背上,就想渡真氣給他——
「不可以!」
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響起,她迅速回頭,看到一名斯文的翩翩男子快步進門,兩名隨侍也跟著進來,一起將昏迷過去的主子扶到床上坐好,斯文男子很開的拿出一顆藥丸塞入元昊日的口中,她詫異的看著他點了元昊日身上的四大穴道後,將手心貼靠在他背上,將真氣度給他,不一會兒,空氣中散發一股極為惡臭的味道,而那味道竟是從元昊日的體內飄溢出來的……
岳下弦沒想到成親的第一天就這麼驚濤駭浪。
她擰眉盯著已然躺回床上休息的丈夫,屋內臭味已消散,她看向一旁的斯文男子,想著他剛剛對老親王說的一席話……
元昊日體內再生的毒性已大致逼出,但仍有餘毒深入五臟六腑,只能靠藥物、藥膳及靜養方式治療,假以時日毒性自然排出,但若動怒、動武,便會再次牽動餘毒,全身除了有如火焚燒的刺痛外,那火還會催化餘毒,讓毒性增強,輕則殘廢,重則不治。
「弦兒,這位是王府的醫官,也是昊日的好朋友亞彥。」元晤引薦道。
好斯文的一個人,氣質溫文爾雅,一襲白袍予人一種舒服的感覺,跟躺在床上的那傢伙完全不一樣!岳下弦忍不住又看了丈夫一眼。
「參見世子妃。」
「甭這麼客氣了,他還好嗎?」第一天就將丈夫給剋死,那怎麼成呢!
亞彥微微一笑。看著這名肌膚紅潤、明眸皓齒,但帶著一股精靈古怪味兒的女子,認真說來,除了身形較龐大些外,這張圓圓的臉蛋並不醜,尤其那雙眼睛像蘊含有萬斗星辰,相當璀亮。
觀其面相後,他勾起嘴角一笑,她的命運與好友環環相扣,兩人的紅鸞星同時催動,印堂間已見喜氣,這樁在好友眼中看來荒謬可恨的婚姻,竟然是上天注定的良緣。
「請世子妃放心,他死不了的,他脾氣太壞,閻王不敢收他。」
「是嗎?」
岳下弦一愣,這話可不是出自她的口啊,她詫異的看向床上的人,「世子,你醒了!」
元昊旦見到這張肥滋滋的圓臉,心中火氣又要燃起,但一感受到痛楚,他忙做一個深呼吸,藉此壓抑那股余火外,也轉頭看向站在另一邊的外公,「請爺爺先帶她出去,我有些話想私下跟亞彥談。」
元晤看向岳下弦,她點個頭,但憂心的再看丈夫一眼,這才跟著老親王出去。
她一離開,元昊日馬上吐了一口長氣,俊臉上難掩憂鬱的對著好友抱怨,「開個去鬱火、怒火的藥方子給我,不然一想到她是我的妻,我就大為光火,身上的毒就會再發!」
「那簡單,」亞彥微微一笑,「去喜歡她。」
「啥?」他瞪著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了?
「男人只要喜歡上那女人就不易動怒了。」
「我差點被她害死,你還要我去喜歡她?」他忍不住以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瞪著好友,要不是他實在太虛弱了,一定彈跳起來狠揍好友的腦袋一記,看他是不是頭殼壞了!
亞彥露齒一笑,「你們會相守一生,這是改變不了的命運,若以你現在過於激動的情緒,身上的餘毒不會少只會多,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聞言,元昊日沉默了。亞彥除了是醫術高明的大夫外,還精通算命,但這項本領鮮少人知,因為天機不可洩露,但只要他出口預言,都會一語成讖,這在他二十一年的歲月中,已得到多次驗證。
其中,又以這次的中毒事件最經典,雖然他曾經鐵齒不信,但到頭來還是硬栽了跟頭。
但他注定得跟岳下弦相守一生?!他是上輩子忘了燒香,還是他前世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怎麼會有這種報應?!
亞彥一見到好友的俊顏轉換成不信、悲哀又無奈的神色後,明白他已將他的話聽進去了。
「我去請世子妃進來照顧你。」
他沒好氣的直翻白眼,「這麼急?我還不想見到她。」
「早點面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有體認不是嗎?」亞彥這話是語重心長,也說到他心中最大的隱痛。
元昊日只能報以苦笑,「請她進來吧。」
沒一會兒,岳下弦就急急忙忙的定進來。
發現她的步伐一點都不笨重,臉上的表情很真誠,有明顯的憂心及歉意,那雙眼睛……元昊日這才注意到她竟然有一雙很璀亮的翦水明眸。
「對不起,我不曉得你體內有毒……我……」
「算了。」他打斷了她的道歉,嘆了口氣。
岳下弦看著他,發現他的目光中還藏有餘火,但也察覺得出來他很努力的要將它熄滅,不禁想起亞彥說過的話,「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才不會動怒?」
他難掩詫異,沒想到她會這麼開門見山的提問。
「我知道你身體狀況非比尋常……」她柳眉一擰,「雖然我很好奇你怎麼會中毒,因為你不可能服毒自盡嘛?可剛剛在外頭時,蘇婆婆說是你誤吞毒藥——」
「任何人都不許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你的蘇婆婆沒說嗎?」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擔心他又生氣傷身,急忙回道:「有有有,這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個中緣由,若你願意告訴我,我絕對願意傾聽。」
元昊日冷哼一聲。她以為她是誰?
「當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探人隱私啦,既然我們已經是夫妻……」她咬著下唇「我知道你可能覺得委屈,娶了我一個肥嘟嘟的閨女,但我自認是個很好的女孩,除了胃口大了些外,個性是很好相處的。」
她正在釋出善意,元昊日明白。平心而淪,她除了身材差強人意外,比一些只懂得盛裝打扮、忸忸怩怩的千金要好些,至少說話的內容聽入得耳的。
「我保證今天的事只會發生這一次,還有……嗯,我們就分房睡吧,一張床擠一個人就夠了。」事實上,她也自在些,要她跟男人同床共眠,光想到,她頭皮就一陣發麻。
元昊日點頭。這一點他絕對贊成,看來她頗有自知之明,依她的身材再加上高頭大馬的他,一張床不是過於擁擠,就是被他們兩人擠垮了。
既然她如此有心,而他對女人已經無心的情況下,在加上他跟她又要生活一輩子,那不如早早發展成朋友情誼,轉換心境,如此一來,他就應該不會太早去見閻王。
「我這幾天身子會虛些,你就先幫忙養我的寵物。」他也釋出善意。
「好。」她笑得很開心,這代表他們的相處向前了一步。
「你不先看看它?」
「不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照顧它也照顧你,我有雙人的體力,一定能勝任的。」
好有自信,不,是太有自信。他的嘴角揚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去跟亞彥說,請他幫我把『仁』帶到房裡來。」
岳下弦一愣,「你的寵物是『人』?!」那她可養不來。
他虛弱一笑,「不是,是仁義的『仁』,這是它的名字,有問題嗎?」
那就好!「沒問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0:42
第二章
沒問題?不,大大的有問題!
岳下弦目瞪口呆的看著亞彥走進來,身旁卻跟著一隻昂首闊步、身材欣長、渾身黑亮的黑豹。
「有問題了?」元昊日挑起濃眉,看著這多瞧幾眼後,還不算太礙眼的女人。
「我……沒問題,但是她也沒問題嗎?!」她吞嚥著口水反問他,要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放心,它從小讓人眷養大的,不會亂攻擊人。」亞彥體貼的解釋後,便先行退下。
岳下弦目不轉睛的瞪著它看,瞧它也盯著自己打量好一會兒後,這才緩步踱到元昊日身邊,以頭輕輕的頂了頂他的手臂,看似在撒嬌。
她詫異的看著這一幕,感覺到人與動物之間的親暱互動,也許它真如亞彥所說的,可以放心呢!
「它是我在山林裡,從一隻被獵殺的母豹身邊抱回來的,當時,它才出生沒多久。」他邊搓著從小養大的仁的毛髮,一邊說著原委,由於他的眼神並沒有看向她,所以她得以更自在的盯著他瞧,那張過份俊美的臉龐不見殘暴、不見冷峻,竟有一種如孩童般的稚氣笑顏,好無邪。
「它跟我的親人無異——」他的目光此時對上她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膽寒的冷光,「你要是沒有好好照顧它,我就惟你是問!」
沒想到他變臉也這麼快,但無妨,這已讓她窺探到他的另一面了。
「好,萬一我沒照顧好仁,要殺要剮隨便你。」
她俏皮的回了一句,愈看就愈覺得這只黑豹很可愛,它的眼神溫和,沒有野性動物嗜血的銳利冷光,它忙著轉圈圈,追著元昊日晃動的手玩耍,看來無害又好玩,她忍不住的走近它。
元昊日則一臉錯愕的看著她,竟然有膽子靠近仁,還蹲下身子與它視線平行。
「嘿,仁,你好。你聽好了,」她先指指躺在床上的他,「若說他是你的爹,我呢,」她又指指自己,「應該就是你的娘了,你可要認清楚我這張臉兒,別翻臉喔。」
不知是因她笑盈盈又粉咚咚的大圓臉,還是那帶著滿滿笑意的清脆嗓音,元昊日看到仁先是戒備的盯視著她,但隨即轉為平靜,一雙黑亮的圓眸轉向他,像是要再次確定主人也認同她的話後,竟然也步上前,以頭頂了頂她圓潤的肚子——
她眉開眼笑,「好癢……好癢啊!呵呵呵……」
他蹙眉,「你不怕它?」
「不怕。」
「為什麼?」
她蹲下身子,摸著黑豹光滑的毛髮笑道;「我聽人說過,愈兇猛的動物愈有靈性,你能跟它打成一片,代表它已經很適應跟人一塊兒生活了,同理呢,」她很開心的看向他,「我也不怕你了。」
他臉色一變,「你是指我也是兇猛動物?」
「嘿,甭生氣,開玩笑嘛,我可不想太早穿上素衣啊!」她笑瞇瞇的指指身上紅通通的大喜服。
他蹙眉看著和仁打成一片的她,感覺有些迷惑。仁從來不喜歡他放在心底的金艾茵,甚至曾想攻擊她,而事實證明,動物比人還來得敏銳,看著它這麼快就能接受這身材像座山的女人,或許,在她不起眼的外表底下,有更多值得讓人喜愛的內涵吧!
在偏廳,元晤邊拍額頭邊踱方步,不時搖頭晃腦,嘴巴上叨叨唸唸的,一停下腳步後,他苦惱的瞪著如老僧入定般,端坐在紅木椅上的蘇婆婆。
「說真格的,你推薦的媳婦人選,別說我外孫要氣到吐血,我也差點吐血,就連昊日死去的爹娘看到了,也可能要從地底下跳出來吐血。」
還是一樣愛誇張!她瞪他一眼,「人不可貌相,弦兒允文允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武功與我不相上下。」
「啥?」他一愣,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憑她那個體型?那大象不都能飛了嗎?哈哈哈……」他抱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卻突地發現四周像下雪似的,變得冷颼颼的,他挺直了腰桿看向老太婆,果然,她的臉冷得像座冰山。
「老不死的,弦兒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對她輕蔑就等於是對我不屑。」
「好好好,那說正經的,這門婚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正經八百的問著,「我這老頭欠你一條命,把昊日跟你的弦兒湊成堆,他會不會就此絕後?」
她冷哼一聲,「怕什麼,你這兒的春藥不是一大堆?」
沒想到她竟翻陳年舊帳,他的一張老臉頓成苦瓜,「哎呀,你怎麼還記恨啊?當初不也說清楚了,我才是被下藥的人。」結果她不肯相信硬是離開,害他守著一顆破碎的心,最後娶的也不是下他藥的刁蠻女人,而是另一個賢淑女子。
她蹙眉。他怎麼再提往事?都幾十歲的人了,往事不堪回首,她還是早早離開得好。「我去找弦兒。」
她面色平靜的起身,不理會老不死欲言又止的模樣,逕自往岳下弦所住的曇風閣走去,正巧見到她輕聲的步出房門,門關上的剎那,她似乎見到一團黑影在屋內。
岳下弦笑盈盈的為她解惑,「那是仁,是世子的寵物,他睡了,仁就守在床邊。」
蘇婆婆點點頭,忍下心中的不捨,「婆婆是來跟你辭行的,明早就要上路。」
她愣了愣,「你要回去了?可是……」
「我將你安全送到這兒,往後的日子,婆婆相信你能處理得很好。」
「可為什麼呢?」她好難過,忍不住伸手緊緊的擁抱這個一直嚴謹待她的老嬤嬤。
唉!蘇婆婆暗自嘆氣。她的確將她養得太龐大了,被她這麼緊抱著,她差點要喘不過氣來了!心思雖如此,但眸光卻難得轉為溫柔。
「弦兒,你與上弦不同,你凡事認真,上弦凡事迷糊、得過且過,所以,婆婆才會將她送到鐵面婆婆的身邊去請她幫忙盯著,」她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好壓下眼中泛起的淚光後,回抱著她,「你有你的新人生,婆婆也有婆婆未竟的旅程,咱們各自珍重。」
岳下弦星眸閃爍著淚花。她好捨不得呀,但也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哽咽點頭,「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有機會我一定會回濟南去看您的。」
「嗯。」
第二天,在老親王也挽留下了蘇婆婆的情況下,送親的隊伍又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只留下小月伺候岳下弦。
由於元昊日的身體仍很虛弱,為了照顧他,她在經過老親王的允許後,要小月去跟王府廚房交代,讓這幾日的三餐都在房裡用。
只是,送上來的第一餐怎麼就只有這麼一點點?!當然,若以普通人而言,桌上其實已擺滿了不少山珍海味,但她的無底洞胃口又不是一日養成,何況,還有一個大男人要跟她分享呢!
元昊日不知道那張圓月臉在想什麼,只見她那雙骨碌碌的眸子在那些菜盤裡轉來轉去的,似乎不知從何下箸。但考慮到她的體型,廚房已經多備些中原好菜上桌了,難道不夠。
「吃吧!」既然認了命,他就得逼自己多跟她相處,看能不能找出比這張圓臉肥肚更可以接受的優點。
「好。」
她微微一笑,很努力的維持大家閨秀該有的吃飯規矩,過去一碗飯她扒個幾口就吃光光,這會兒,只得撥兩三顆米粒,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一碗湯呢,在過去是一口氣仰頭喝完,這會兒,一湯匙一湯匙的喝……也許是進食速度太慢,她的肚子忍不住大聲抗議,她只能暗自祈禱,他聽不見、他聽不見,不過——
他吃著羊肉,聽到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在叫。
他喝著濃湯,也聽到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在叫。
他咬著鴨腿,更聽到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在叫。
彆氣!絕不能發火,但是——他咬著牙,忍不住瞪著數米入口的妻子,冒出小小火的道;「你就大口大口、囫圇吞棗的吃啊!裝什麼小女人?光看你的身材,就知道那不是一天造成的。」
她擰眉,「你說話真直。」
「我只是不想再聽你唱空城計。」吵死人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拜託,她是為了他的胃口著想耶,不然,何必吃得那麼矜持!
既然丈夫有令,她燦然一笑,大口大口的將飯菜扒進口中,一臉滿足的吃著,看到桌上有姐姐喜愛吃的雞腿,以往,她都謊稱她不愛吃,好讓給姐姐,這會兒也沒人跟她爭了,她啃起雞腿,吃得好開心,三兩下就啃得清潔溜溜,接下來碗底朝天、湯碗也空,這兒吃、那兒吃,嘴巴開開闔闔,沒三兩下功夫,一整桌菜竟然只剩下殘羹剩菜!
好棒喔,她喘口氣,雙手捧著胖胖的圓肚子,露出了一個好滿足的笑臉。
匪夷所思!元昊日看直了眼,雖然北方女子作風豪邁,但她這種吃法可比她們更誇張,甚至比男人還迅速。
岳下弦一見那雙黑眸充滿驚愕,她粉臉兒發紅、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太多了?」
他蹙眉,「多不多我不知道,但你若沒吃飽,可以再叫廚房做上來。」
「你不介意?」
「介意?」他嗤笑一聲,從椅上起身回到床上半躺臥平後,閉上眼睛,「就算介意也得告訴自己別介意,因為對你發火就是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他已有這層體認。
言下之意,他沒得選擇,聽來是有些無奈,但她可自在多了。
「如此說來,我這會兒嫁進你家,也算天時地利人和了。」
聞言,他霍地睜開眼睛,挑眉瞪著那張竟然還敢裝可愛的圓圓臉。
「別誤會,」她趕忙解釋,「你中了毒當然不算好事,但聽說你脾氣原本很不好,所以換個方向想,你也因此不得不修身養性,不是嗎?」
「呵,敢情我還得感激你這掃把星的到來?」中毒事件,她可也是原因之一,雖然不知者無罪。
岳下弦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也無從思考他話中語意,只以為因她的出現後,他的日子更難過,更得慢慢改性子了。
「其實,人生的每個安排都是上天的旨意,誰知道是不是你的脾氣『年久失修』,所以上天派我來整肅你的!」她俏皮的回答。
這一席話若在過往,她的下場肯定很難看,但今日,也許是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允許動怒,也許是因為這張笑盈盈的圓臉有種愉悅的光彩,他竟起不了半絲怒火,只能像徵性的嗤之以鼻,「幼稚!」
「是,我幼稚!」她順著他的話講,拿筷子將一桌上的剩菜一古腦兒的全撥到他的碗中,端著白玉瓷碗走到床緣坐下,遞給他。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碗,「你幹啥?」
「你吃太少了,吃得比女人少哪叫男人?何況你軟趴趴的,更需要好好吃飯。」
「誰軟趴趴的?!」他的火氣又要上來。她敢瞧不起他?
「別生氣,我的意思是你才吃點東西就要上床休息,這樣不大好,該多吃點才不會缺乏體力。」
「我才跟閻王爺打照面沒多久,你認為我會有多好的胃口?」
「那我們去外面的庭園走走,你就會有餓的感覺。」
「我說了,我很虛弱!」
可聲音一點都不虛弱呢。她在心中嘀咕,但仍笑笑的勸道:「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狩獵騎馬,只是散散步而已。」
「我要休息了!」他乾脆閉上眼睛。真不知他幹麼跟她鬼扯那麼多!
「嘿,世子!」
她在旁邊叫了好幾聲,但他硬是不理她。
哼,要是她以為他已經認定了這場婚事,她就可以以一個妻子的身份來管他,那就大錯特錯了!
是裝睡吧?岳下弦無趣的盯著元昊日,再低頭瞧瞧慵懶趴臥在床底下的仁。瞧這一人一獸此時倒是同個樣,都睡著挺高興。
她無聊的踱步走出房間,來到亭台坐下,這兒是王府東側,為了讓世子能安靜的休養,外頭戒備森嚴,因而也不見其它人出入,再加上她進府時又罩著喜帕,認真想來,她在這裡所看過的人,還真是寥寥無幾。
此時,小月從長廊另一端走了來,手上還提著空籃子打算收拾膳後的碗筷,一見二小姐獨坐園中,她快步的走到她身邊,先看那圓凸的肚子,抿抿唇,「二小姐,蘇婆婆離開了,你就別再吃那麼多了,好不好?你有練武,要瘦下來不難,只要別再吃開胃的藥丸就好了。」
「可是……」
「二小姐真的相信蘇婆婆說的,自古紅顏多薄命,還有什麼紅顏禍水嗎?」她搖搖頭,「二小姐跟大小姐不同,你讀了好多書,肯定明白這事是沒個准的。」
小月跟在她身邊多年,耳濡目染下,會讀會寫,自然也看到了二小姐的矛盾情結,為了不忤逆將她扶養長大的蘇婆婆,二小姐總是勉強自己跟著姐姐努力的吃呀吃的,而城裡的人總對她們姐妹說些很難堪、很難聽的話,她不想讓姐姐一人被指指點點,所以,只要發現自己變瘦後,她就努力增胖。
然而,因為大小姐練功、學任何東西都是沒關係、不計較的在學,反之,二小姐從早忙到晚、即便是從早吃到晚,她的身材就是沒有大小姐那般壯碩,後來,她硬差她到中藥堂偷偷配了一種可以滋補養身的開胃藥丸,這才讓她也跟大小姐一樣肥滋滋的。
「大小姐下嫁江南,還有鐵面婆婆罩著,日子肯定無礙,反觀二小姐你——」小月先小心的往四周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小小聲的說;「不瞞小姐,我在僕人間聽到,世子在成婚前曾跟一名女子相愛,這次中毒也是因為她呢!」
「真的?」她好震驚。
「嗯!」她娓娓道來她這包打聽在廚房裡所打聽到的事。
其實二小姐的婚事是因為老親王拿自己的生命做要脅,才逼得世子點頭答應的,因為蘇婆婆對他曾有救命之恩,但世子深愛的女子卻因此大哭大鬧,還傷心的想吞毒藥一死了之,情急之下,世子竟搶過毒藥吞下……
岳下弦聽了真的好震撼,為情服毒足見他愛那名女子有多深,她急急拉著小月的手問;「那位姑娘呢?」
「在確定世子不會死後,她離開了,聽說留了話給他,說他的情深意重她記住了,為了回報他的深情,她離開,不讓他為難。」小月停頓一下,忍不住嘆了一聲,「可能是愛屋及烏,那位姑娘也深受族人們的喜愛,所以,先入為主的觀念下,大家都對二小姐很不喜歡。」
也難怪,她破壞了一對有情人。
也難得,元昊日對她還能和顏悅色,雖然她相信他中毒不能動怒,絕對是佔了其中最大的因素。
「話說回來了,二小姐,男人都愛漂亮的女人……」
「我懂,那藥丸子就不吃了。」
這麼做倒不是想讓元昊日來愛她,他深愛一名女子到了連命都不要的地步,這等至死不渝的愛,她怎麼可能動搖得了?那她是瘦是肥,對他亦無影響,減重只是想讓自己更自在些,別老是一出場就有「威震八方」的戲碼上演。
「爺爺,為什麼我不能去看表哥,更不能見他的世子妃?」
元晤正在自己的寢居天寶齋處理旗務、審閱奏章,卻見元聖龍氣呼呼的走進來,一張俊逸卻帶了邪魅的臉上有著大大的不滿。
元晤抬頭瞥了這個又在某個女人身上消耗精力,玩了好幾天才回來的孫子,啥也沒說的又低頭看奏章。哼,他居然還有臉回來!
「爺爺,你看來很不開心,是表哥已經死了,所以……」
元晤表情陡地一冷,他再次抬頭,冷颼颼的睨視著這個由兒子與側室所出的孫子,「昊日活得好好的,至於我為什麼嚴禁任何人——尤其是你進去曇風閣,我相信理由你比我更清楚。」
他挑眉一笑,吊兒郎當的往後靠躺在一旁可以小憩的躺椅上,「原來是怕我氣死表哥啊?爺爺,那實在怪不了我,他的女人就偏愛移情到我身上——」
「砰!」的一聲,元晤握拳用力撾桌面,「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想到他對元昊日的傷害,就氣得他七竅生煙,「你要玩女人就到外面去玩,沒人會攔你,但昊日的妻子下弦,你要膽敢動她,這一次,我會毫不遲疑的砍了你的腦袋!」
元聖龍譏諷一笑,「我知道,昊日哥才是你的孫子,雖然只是女兒所出,但就是比我這個由兒子和妓女生的雜種優秀,所以,我,死不足惜!」
元晤抿緊了唇,不願再對這個憤世嫉俗又不懂上進的孫子多費唇舌,低頭看著這些原本都已交給元昊日批閱的奏摺……
元聖龍從椅子上起身,冷冷的轉身往外走,抬頭看著頭頂上的烈陽,邪肆一笑。他要規規矩矩的拜訪表哥表嫂,卻被拒於門外,這不是在變相鼓勵他來陰的?
氣死表哥,的確是個好主意,尤其在此時,要他一命嗚呼更是易如反掌,但是,如果是甫進門不久的老婆就跟他來個紅杏出牆,這不是更精彩得多?
嗯,這才是個好主意。
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了。
岳下弦在王府裡待了好些天,天天跟元昊日大眼瞪小眼,偶爾老親王會過來探視他們,但其它蒙古貴族、旗下官員卻全被擋在門外,倒是亞彥,由於他天天進王府幫元昊日把脈診治,她跟他倒熟悉不少,所以此時一聽到他宣佈元昊日的身子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錯,應該出去走走,她可是開心極了。
她也好想看看這邊疆草原的風景,但纏著元昊日帶她出宮,他卻總是——
「我不想去。」
「那我帶仁去。」
「不行,百姓對它生懼。」
「那我自己去。」他身子較好了,她出去逛逛,也心安理得些。
亞彥看了好友一眼,搖頭笑了笑,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她照顧你好幾天,犒賞她也是應該的,何況她身為世子妃,是該到城裡去走走的。」
「亞彥說的對。」元晤的聲音突地響起,房內的三人同時回頭,看到他大步走進,門口的侍衛及小月趕忙行禮。
他直接走到外孫身前,笑笑的道;「只是你是王位惟一的繼承人,不能出亂子,」他滿意的看著氣色不錯的他,「出去時,就多帶幾位高手隨行,保護安全,畢竟你不得動武。」
「皇爺爺放心,我可以保護他啊。」岳下弦馬上毛遂自薦。
「也對,老太婆說你武功不弱,那就讓方萌跟英群隨行即可。」他看向兩名站在一旁的隨侍,再看向外孫微微一笑,「弦兒喜歡什麼就買給她,你身子也好多了,我打算後天補請你們的成婚之禮,好讓旗下官吏、勇士們見見弦兒,免得日後見面,因不識而冒犯了她。」
「何必如此麻煩?」元昊日無趣的馬上否決。
「呃,是啊。」岳下弦也覺得太麻煩。但那傢伙的「麻煩」二字是不是用得不太恰當?
「不行,你抵城當日,因昊日身體頻出狀況,上下無心慶祝,讓你大受委屈,而今昊日身子康復許多,怎麼可以……」元晤是真的很過意不去。
但她一點也不在乎,「爺爺,我不介意的,成婚只是儀式,而且既是典禮,肯定得盛妝麗服,那很折騰人的,我不要。」
「可是……」
「我今天帶她到城裡繞一圈,大家就知道我的世子妃長啥模樣了。」元昊日瞟了一連數日已改穿他們蒙族長袍、珠帽的岳下弦,他還真佩服織工,竟然做得出來!「大家看她一眼就印象深刻,不會有人認不出的,何必舉行什麼大禮?」
「你話中有話!」她有些生氣的瞪他一眼。她可不笨啊。
他抿唇搖頭,雖說要認命,但要做到可不容易,「出不出去?」
「去啊。」再悶下去,她可受不了。
元昊日彎下身子揉揉仁的頭,再拍拍它,示意它乖乖待在房裡,隨即轉身出去,岳下弦和小月也跟著出門,隨後是方萌與英群。
「他們相處的情形比我想像中要好,只希望……」元晤突地搖搖頭,難掩憂心的看著亞彥,「聖龍回宮了。」
他濃眉一蹙,「他還回來?」在捅下那麼大的簍子後?!
「我實在很擔心弦兒。」
「這點親王倒不必擔心,依我的觀察,世子妃與金姑娘完全不同,我相信上次的荒唐事不會再發生了。」亞彥對這個世子妃是有信心多了。
聞言,元晤雖然仍擔心不已,但多少鬆了口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1:28
第三章
「世子!」
「是世子,他康復了!」
「太好了,世子出來了……」
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岳下弦驚愕的發現這個傳言中冷酷殘暴的傢伙,竟然這麼受族人愛戴。瞧這些蒙人個個臉上又驚又喜,眼神裡淨是崇拜,難怪,她進城那天,他正跟閻王大戰,這些百姓們自然面無喜色。
因為族人夾道歡呼,所以他們是緩步慢行,而在百姓們笑瞇瞇的看著元昊日後,終於有人注意到她了。
「她是誰?」
「能跟世子並肩而行?難不成……」
「不可能,中原姑娘都較纖弱。」
「不會那麼胖!」
「不會那麼醜!」
「不會……」
批評的聲浪嘰嘰喳喳的混在一塊兒,岳下弦聽不太清楚了,但百姓們那難以置信的表情可說明了一切,但實在也怪不了他們,她跟元昊日站在一塊兒就是不搭軋,他高大俊美,一身貴氣紫袍俊偉不凡,她雖然不高,但身材夠寬、珠圓玉潤、五官放大,與認定的美女標準是差了一截。
在議論紛紛的討論後,百姓們已確定她的身份,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份敵意,因為眾人皆知,世子有深愛的女子,她的出現不僅打散一對有情人,還差點讓世子一命嗚呼,她的存在根本就是百姓們眼中的全民公敵!
「呼,你的百姓是替你抱不平嗎?如果眼神能殺人,我早就被萬箭穿心了!」她貼近他身邊,以只容兩人聽得見的音量嘆道。
他一挑濃眉,看著百姓們對她的不友善眼神,明白是那個不實傳言惹的禍,但他不能也不願意澄清,抿唇看著她,「想回去了?」
「你以為我就只有這麼一點能耐?」她微微一笑,突然舉起手來跟大家揮手,「大家好,我是世子的妻子,我知道我跟你們期望的世子妃不太一樣,但我是個大好人,你們以後一定會喜歡我的。」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笑盈盈對大家打招呼的岳下弦。
而百姓們也被她的熱情給嚇呆了,一時之間,鼓噪的聲浪反而全沒了。
再細細的看,這個胖胖的中原世子妃,那張笑臉說來還挺不錯看的。
在一片靜寂聲中,岳下弦忽然轉身走到一旁賣餡餅的攤販前,「嘿,這包子看來好好吃,我可以吃看看嗎?」
「呃……請。」小販壓根沒想到一個貴為世子妃的人竟然會看上他的包子。
「謝謝。」她笑嘻嘻的拿起來,邊吹氣邊將熱呼呼的包子大大的咬上一口。
眾族民們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這是平民百姓們吃的東西啊,這個世子妃不僅吃了一大口,還津津有味的三兩下就吃光了。
「這水果看起來也挺好的。」她又走到另一攤賣水果的,拿起兩顆有著奇怪形狀的瓜果,就在攤前玩起雜耍,只見兩顆水果輪流向空中丟擲,再加成三顆、四顆,甚至到第五顆——
「哇!好厲害。」幾個小娃兒都忍不住發出讚嘆聲的擠向前去。
她巧笑倩兮的將五顆水果往天空一扔,拿起小販切水果的小刀一陣揮舞后,那幾顆水果竟被切成一片片、還排列整齊的在攤位上,眾百姓們忍不住驚呼。
「來來來,我請大家吃。」她率先嘗了一片,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好幸福的笑顏,「好好吃喔!」
另一個攤販的小男孩覺得她挺有趣的,又拿了一顆水果給她,「請你吃。」
「謝謝,但我要付錢。」她笑盈盈的回頭看了小月一眼,「我們的日子過得比你們好太多,絕不可以佔你們便宜的。」
小月微笑點頭,連同剛剛二小姐吃的包子攤、水果攤,還有小男孩的攤子都付了銀兩,三人手拿著銀子,都有些愕然,因為有不少達宮貴族總千方百計佔他們小老百姓的便宜,吃了不付錢不打緊還嫌難吃,沒想到這個胖世子妃很不一樣。
接下來的時間,岳下弦就這麼一攤吃過一攤,小月跟在後面跟著付錢,不僅讓百姓們見識到她的大胃口,也感染了她的熱情開朗,慢慢的,不少人不好意思的回以一笑,到後來也有人主動跟她打招呼了。
雖說民以食為天,但元昊日怎麼也沒想到她光靠「吃」,就能將原本淡漠或充滿敵意的關係改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方萌與英群也震懾於她的平民魅力,一路上不由得多看了世子妃好幾眼。
看過後,他們發現她擁有一張很耐看的臉,圓圓潤潤的總是漾著甜美笑意,靈活的璀亮黑眸也是熠熠發光,她渾身上下更是散發著一股很特別的溫暖氣息,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看來世子妃的親和力十足,所以……
他們的目光同時落到主子身上,他那雙同樣凝睇著妻子的深邃黑眸,透著抹驚異。也許,心受了傷的主子會因為這樣的世子妃而痊癒呢!
「吃撐了?」
元昊日真的不知道該讚美岳下弦,還是該擔心府中糧食會不會被她吃光?
她的胃簡直像無底洞,從街頭吃到巷尾,最厲害的是那張笑臉的亮度與真誠,卻未曾減上一分。
岳下弦側著臉,煞有其事的摸摸肚子,思索一陣後,很認真的看著他道;「差不多七分飽了。」
他濃眉一糾,「什麼?!」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騙你的,這一次是真的吃撐了!」
她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兒。這幾天她沒吃增加飢餓感的特效藥,胃口其實沒那麼大了,今天是撐得有些辛苦。
此時,他們正坐在升日客棧三樓外的露台上,這兒可以遠眺城外草原山林,看熱鬧街景,還有……她注意到遠方山腰下有一座座的營帳,還有不少士兵。
「那是什麼?」她乾脆站起身來,也讓飽脹的肚子舒服些。
元昊日瞥了一眼,「操兵場,想去看看嗎?」
「好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何況她吃飽撐著,動動也好。
由於地點略遠,這一次,他們是雇了輛馬車前往,這一路搖啊晃的,差點沒將岳下弦肚子裡的食物給嘔出來,好在,她撐住了。
不意外的,偉大的世子一現身,興奮的叫喊聲是響徹雲霄,還有兩名看來官位不低的將帥更是感動得差點沒噴淚,那兩人年紀看來都不大,應該才二十郎當,兩人嘰哩呱啦的搶著說話,而她被另一群人一直擠向後方去,也沒聽到他們說什麼,好不容易又從後擠向前,她聽到了——
「世子,你不在的這些時日,我們都照過去你操練的方式在訓練這些侍衛,你要不要看看?」
「好哇,好哇!」
眾人擠著元昊日說長道短,沒想到卻突然冒出一張圓圓的大臉兒,還興奮的直拍手,眾人一臉困惑的看著她,「你是——」
唉,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不被「重」視呢,以往,只要她一現身,就是目光的焦點,但元昊日這張俊臉太迷人,這些百姓士兵們竟能輕易的忽略她……
「我是世子妃。」她指著自己的臉,乾脆自我介紹。
眾上們傻眼。剛剛他們還以為是世子身邊的新丫鬟呢,畢竟她怎麼看都不像是世子妃嘛。
「這些軍隊過去都是世子在訓練的?」不讓大家目瞪口呆太久,她主動發聲提問,也讓眾人瞬間呆滯的腦袋轉一轉。
「呃,是。舉凡騎兵、射箭手、炮兵等都是世子親自帶訓的,雖然嚴厲,但世子說了,與其讓他們因為訓練不足而在戰場上喪命,倒不如先在這兒練好。」
「扎蘭,退下去。」
元昊日向解釋的副手搖搖頭,轉身坐在高椅上,一個眼神示意,下方的近百名士兵立即進行操練,先以兵器對峙,接著是肉搏扭打,再接著是在馬背上交手,還有箭靶射擊,岳下弦坐在他身邊是看得目不暇給,好幾次更是忍不住大聲叫好,那清脆笑聲可令他多次側轉過頭凝睇。
「你的笑聲會不會太含蓄了?」
她當然聽得懂這是反話,開玩笑的瞪他一眼,「長這樣還要裝小家碧玉,我怕他們會吐啊,那他們還操練得下去嗎?」
敢情她大笑還有理由!他一怔,卻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出來這一趟似乎沒有想像中無趣,這個岳下弦,挺俏皮也挺寶的。
「稟世子,何杜拉王爺一聽您出宮到此,特地過來問候。」
「稟世子,塔昆將軍知道您在這兒,特地前來……」
「稟世子……」
不過一會兒工夫,一些曾被拒於曇風閣外禁止探視的族中親貴,竟全往這兒來了,岳下弦好驚訝。不是還有老親王在治旗嗎?怎麼這些官員、貴族竟對元昊日如此尊崇又卑下?
方萌在一旁看出她的不解,趁著主子與那些官員們交談時,好心為她解惑,其實老國王已宣告族人,並得到皇帝允許,待世子二十歲即可承繼親王的爵位,而這半年來,他其實也已半放手的讓世子去治理旗內大小事務,舉凡軍政、民生問題,世子也都表現得相當出色,但就是不想這麼早繼位,所以,大家早已將他視為親王,因此,這次他中毒受傷,全旗部的族民都憂心不已。
「可是他不是性格很冷酷殘暴嗎?」
「那是對外,尤其是對在邊界逞兇鬥狠的搶匪強盜,過去,若非世子的殺無赦手段,那般賊子又怎麼可能銷聲匿跡?對內,他也只對貪官污吏處以極刑,任何人都求情不得,也因此官吏清簾,人民受惠,因而不管是官員或百姓,都很敬重主子……」
她明白的點點頭,看著與眾人談論事的元昊日,他的沉穩、爾雅和氣勢都高人一等,莫怪乎年紀輕輕,已是一名仁民愛物的族長了。
彷彿注意到她凝睇的眼神,元昊日主動走過來,向大家介紹,「她是我的妃……」
眾將軍、大人們剛剛乘轎騎馬奔來時,早已聽到族中百姓議論的耳語,因而見到她時,心裡雖有數,但見其身材體態又不敢貿然行禮,總覺得她配不上俊美倜儻、文武雙全的世子,此時世子親自引薦,眾人客套話盡出,也說了祝福的吉祥話,因為依世子的個性,大婚之日已過,提倡不鋪張浪費的他肯定不會再勞師動眾的籌備大婚慶典。
當然眾人對世子妃是印象深刻的,「金艾茵一事」已是過去,他們也是誠心誠意的祝福世子能有個幸福的婚姻,畢竟齊家、治國,才能平天下。
呼,好累!
岳下弦疲憊的回到親王府,小月已去替她準備洗澡水,房內只剩她一人獨坐,瞪著屋外的那一輪滿月,想著今天被百姓、眾臣們簇擁的元昊日。
她沒想到他會那麼受愛戴,但也因而更能明白老親王的擔憂,依他為人處事的方式,肯定也得罪過不少人,若是有心人藏身在百姓之中,順手給他一刀——
剛想到這兒,她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但卻不是小月的。
她飛快回頭,正準備出掌時,卻見一名身穿紫金長袍、長相俊逸但帶了點邪氣的高大男子,笑逐顏開的走近她,「你是誰?」
「聖龍見過表嫂。」元聖龍拱手行禮。
意思就說,元昊日是他表哥嘍?她仔細打量他的五官,的確與丈夫有幾分神似,但是……
「我以為曇風閣仍禁止他人進入。」
他聳個肩,沒回答他是躲過侍衛偷闖進來的。
因為那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撫著下顎,打量著她。那個臭老頭是擔心他又對元昊日的女人下手,所以故意安排這麼大份量的?以為他會倒胃吞不下而不碰她?
嗤!他若真是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就算來的是一個臼頭深目的醜女,他也照樣碰,理由只有一個,他就是要元昊日難堪!
這人的眼神讓人很下舒服呢!「聖龍表弟,我今天出去一天,想休息了……」
「不瞞表嫂,我對表嫂是一見鍾情,其實也已偷偷看過表嫂數次,因此,益發克制不了對表嫂的渴望,很想跟表嫂『活絡一下筋骨』!」他曖昧一笑,邪魅的黑眸可也努力的挑逗著。這種貨色,肯定一勾就上了。
他是眼睛有問題,還是以為她是花痴?岳下弦回以一笑,「好啊,這是我的榮幸,就上吧!」
上鉤了!也難怪,她長成這副模樣,別說萬事優秀的表哥啃不下去,問世間男子有誰對她有胃口?她倒不笨,很懂得把握。
「還杵著幹麼?上啊,反正咱們閒著也是閒著,活絡筋骨也不錯。」
朋友妻不可戲,竟敢調戲表嫂?你要倒大楣了!
不知大難臨頭,元聖龍邪魅一笑,伸手要將她攬入懷中,沒想到她竟然對著他擊出一掌,他一愣,但直覺出手抵擋,沒想到她的招式愈打愈快,他連連退後,臉色一怒,真氣凝聚於雙掌,火大的與她對打,兩人一來一往,他的招式愈見凌厲,她卻愈打愈輕鬆,此時,她身形一掠,飛至屋外,那股靈巧與笨重的體態難以聯想在一起,但他仍快步追出去,兩人又是打得難分難解。
突然,元昊日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假山池水旁的亭台,元聖龍眼神犀利的射向他,突地身形一變,在空中就直接對他襲出一掌。
黑眸一瞇,欲出掌抵禦——
「不行!」一個身影飛快的擋在他眼前,還以驚人的內力承受了他本當承受的掌力。
元昊日錯愕的看著擋在他身前的岳下弦,卻見她是以掌對掌,並無大礙,而且立即飛掠向前,以極快的手法點了同樣也驚愕於她靈活身手、內功精湛的元聖龍身上的穴道後,這才以一種俏皮的神態半開玩笑的責備,「表弟,你這樣突襲病人不行喔,有失君子風度。」
這女人,沒想到她武功這麼厲害,好漢不吃眼前虧。全身無法動彈的元聖龍連忙賠笑,「我當然是開玩笑的,我們是表兄弟啊!」
「誰跟你是表兄弟?!」一雙陰鷙黑眸冷颼颼的射向他,「娘子,解了他的穴道,趕他出去。」
「什麼?」她看向他。他在對她說話?娘、娘子?!
「你聽見了。」他可不想重複。
她很快的解了他的穴道,卻見他吊兒郎當的聳聳肩,「怪不了他討厭我,因為他最愛的女人愛上——噢,」一記掌風憤怒的拍向他的胸口,他蹬蹬連退兩步,看似沒事,但元昊日卻很慘,他動了真氣,再次吐出一道血箭。
她倒抽了口涼氣,身形一掠,急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天啊,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來人啊!來人,快去請亞彥御醫官入府來!」
一陣手忙腳亂後——
「真的很受不了你耶,明明知道自己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就該乖一點嘛!」岳下弦憂心忡忡的看著正半坐臥在床榻上讓亞彥把脈的元昊日,忍不住的念了池。
他撇撇嘴角,「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訓我?!」口氣不悅,但裡面的火氣倒下大,沒辦法,這會兒不得不節制,只能開小火頂兩句。
「你活該被訓!」亞彥補上一句,臉色沉重道;「如果你再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那我直接給你一個痛快。」
元昊日悶悶的轉開頭。
「好好照顧他,他再動怒一次,毒氣攻心,那你就注定當寡婦了!」
她明白的點點頭,看著亞彥離開後,深思一會兒,回過頭再看著悶悶不語的元昊日,「我們來約法三章好不好?」
「什麼?」
「你想打人,我來幫你打,你想罵人,我也幫你罵,總之就是別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好不好?」
「不要用哄小孩的口吻跟我說話!」他不能氣,氣不得,但這實在太折騰人了!
「我哪敢?你是世子,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是日後的親王——」她柳眉一擰,「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和老親王明明是外孫和外公的關係,卻是由你來繼承爵位?」
「我母親是外公的掌上明珠,她嫁給外族人,但我父母因染惡疾過世,我雖不是直系,但因為外公希望由我繼承爵位,特地入京懇求皇上允許,我因此歸為宗贊家之子。」
「那你們為何有元這個漢姓?」
「我們在蒙部諸旗中離漢人居住地最近,對中原文化相當喜愛,族中多用漢名,會說流利漢話者也相當多,二十九旗部中像我們這樣的相當少,你運氣很好。」
「原來如此,那元聖龍呢?」
「他雖是舅舅的側室之子,本該是爵位繼承人,但因為生母是漢族的煙花女子,外公看不起她的出身,再加上他的個性喜好掠奪,非良君之才——」他突地住了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跟她聊那麼多,以往就是跟金艾茵在一起,他也不會跟她提這些。「我要休息了。」
「嘿,怎麼這麼沒趣,我聽得正入神呢!」
她瞪著居然轉身背對她的元昊日,嘀咕一聲,「以背示人,沒禮貌。」她蹲下身來拍拍仁,「你爹陰陽怪氣的,你要不要跟我這個娘一起睡呢?」
仁只以頭頂頂她的手,又躺回地上。
「真忠心,好吧,下回我帶些鮮肉來賄賂你好了。」她又抱了抱它,這才起身出去,不過,不是回自己的房間讓小月伺候洗澡,而是往天寶齋去。
「參見世子妃。」王府的侍衛立即上前行禮。
「我想見見爺爺,不知他休息了沒?」
「親王正跟醫官在談論世子的病情,請世子妃等等。」
「會兒,侍衛去而復返,示意她進去。
她點點頭,微笑的走進富麗堂皇的書齋內,看著促膝而談的親王跟亞彥,先欠身行禮後,才在一旁坐下,歉然的道:「抱歉,都是因為我一時技癢,才跟元聖龍打起來,沒想到……」
「別這樣說,我相信是聖龍故意去招惹你的,」元晤心知肚明,難掩擔心的看著她問:「你覺得聖龍如何,他吸引你嗎?」
「什麼?」她傻眼。這算哪門子的問題?
「很多女人喜歡他更甚於昊日——」
「那傢伙?!怎麼可能!他輕浮、邪氣、自以為是,哪有昊日的沉穩、霸氣、狂傲要來得吸引人?」她義憤填膺的一口氣說完後,突然發現兩人都怔怔的瞪著她。
岳下弦臉兒爆紅。天啊、她、她、她說了什麼?
再見兩人臉上陡地浮現笑意,她更加心慌意亂,「呃,不是對我有吸引力,是今天,像今天他有多受人民愛戴你們都沒瞧見,可我見著了,呃……他有時也令我覺得挺討厭的,對,就這樣。」
她有些語無倫次,但她心急,心虛嘛,可這會兒,又怎麼了?
她發現亞彥跟爺爺正以一種更奇怪的眼神看向她背後,她不解的回過頭,竟看見元昊日就站在身後,灼灼的黑眸閃著危險寒芒,挺嚇人的,她差點沒叫出來。她撫著怦怦作響的胸口,「你、你不是休息了?」
「你來找爺爺做啥?要問我最愛的女人愛上了誰?想探我隱私?」
她心一驚。他的心思怎麼那麼敏銳?還說得一字不差!
「不是有人答應不會探我隱私的?」他繼續逼問。
「呃……」她心虛的倒退一步。
「你知道了又如何,嘲笑我?」他惡狠狠的再問。
「我……哪有?不問就不問嘛,幹麼這麼凶?我、我回房去了,我跪安。」她連忙行禮後,就匆匆離去。
「何必對她咄咄逼人?說來,她是有權利知道你跟金艾茵的事。」元晤是站在外孫媳婦那一邊的。
「時機未到。」亞彥也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再跟老親王行禮後,先行告退。
「我也回去了。」元昊日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火大,但他就是不想讓岳下弦知道他跟金艾茵的事,畢竟這種虛假的故事,何必重提呢?
元晤抿著唇,看著外孫的背影,眸中透著一抹思索,慢慢的,嘴角浮現笑意。
月夜下,就在離親王府不遠的一棟豪華宅邸裡,一處位於後廳下方的密室中,一具妖嬈赤裸的胴體正跟著一名身材精瘦的男子火熱交纏,隨著男子一次次挺進,她吟哦嬌喘、香汗淋漓,在狂樂的銷魂浪潮席捲向她後,終於氣喘吁吁的癱軟在男子懷中,卻見男人要再來一次,她大發嬌嗔,馬上推開他。
「你今晚是怎麼了?打算把我累死呀!」
男子頭一抬,赫然是元聖龍,但他的表情相當不悅,再次壓下她的身體。胡蓮婍其實是很享受的,畢竟他表現極好,但壞就壞在她這一顆心卻屬於另一個男人,所以,她也總是幻想跟她翻雲覆雨的男人是元昊日……
半晌後,元聖龍翻身坐起,裸著身子下床走到桌旁,拿起酒,大口大口的灌了好幾口。
「我聽我爹說,你今天跟世子又起衝突了。」
他回頭瞪向胡蓮婍,她是親王侍衛統領之女,「怎麼,你心疼?」
她臉色微微一變,「當然不是。只是,我很好奇只要是世子看上眼或是把心給了他的女人,你不管是要陰來狠,都『習慣』的佔為己有,怎麼這次和世子妃好像沒出什麼事兒?」
「哼,那女人肥得跟豬沒兩樣,誰有胃口?」元聖龍也只能這麼說,要不,他連一隻母豬都打不過,說出來未免太丟臉。
江山跟美人,江山已被元昊日從他手中硬生生的搶走了,為了「禮尚往來」,他自是不客氣的掠奪他的女人。
「我聽丫鬟們說,世子妃挺受族人歡迎的,真難想像……」她抿緊了唇,「可惜,我先前沒見到她的面,明兒個,換我找幾個姐妹一起去會會她。」
「是去羞辱她吧?好不容易我幫你趕走了金艾茵,她卻又佔了你的位置!」
「你——」她氣得語塞,一咬牙,「給我走!」
「辦完事了,你以為我還想待著?」他嘲諷一笑,穿妥衣裳,離開密室後,施展輕功離開。
他恨,不管到什麼地方,都脫離下了元昊日的陰影。他不信!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改變這一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1:42
第四章
翌日,胡蓮婍就帶著兩名貴族千金一起進了宮,隨行的還有兩名丫鬟,其中一人拎著一隻關在竹籃裡活蹦亂跳的公雞,一行人直接來到曇風閣,禮貌的先說要探視元昊日,不意外的被拒絕後,胡蓮婍則改稱要問候世子妃。
方萌跟英群只是護衛,再加上老親王只禁止外人探視世子,因而,他們只好領著三人到世子妃的住處。
胡蓮婍一見世子妃住的不是元昊日的寢居,而是右側的萬安閣後,心情太好。
一入內,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名肥肥圓圓的女子正與元昊日豢養的那頭黑豹在玩耍,只見她玩得相當開心,將一片鮮肉用力一扔,就看到黑豹以極快的速度追逐過去,一叼到肉後,一下子就下肚了,它隨即又奔向她。
「你真棒,仁!」岳下弦笑盈盈的抱著黑豹的頭,親了它一下,看得三個美人兒更是臉色丕變,頭皮發麻。
「你說的那點子真的行嗎?」什巴圖家的千金小小聲的說著,這女子連一隻黑豹都搞得定,何況一隻雞?
「當然好,那是羞辱她的好點子,她們中原女人搞不懂,我們才能看到她糗態!」胡蓮婍話雖這麼說,但也沒想到她居然能跟仁處得那麼好。
「世子妃。」方萌上前一步,向岳下弦介紹三名到訪的貴族千金。
她看出她們看著仁時,眸中出現的懼意,因而體貼的讓英群將仁帶回曇風閣,這才上前與三人寒暄。
「聽說你允文允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胡蓮婍微笑的問。
「那當然,我家二小姐什麼都強。」小月說得可得意了。
岳下弦跟小月搖搖頭,再看著領頭髮話的胡蓮婍,從她那雙帶著不友善的眼神看來,她應該是來找碴的!
「世子身體欠安,我們特地抓了只活雞到廟裡祈福三天三夜,我們這兒的傳統是要由他最親近的人親手割雞喉、拔毛、淨身、烹煮,屆時,王爺食之才能福到運到,所以——」胡蓮婍瞟了身後的丫鬟一眼,該名丫鬟立即將雞籠給拎上前來。
她愣了愣,要她殺雞?!
「既然什麼都會,殺隻雞應該不難吧?」
她瞪著那隻彷彿也瞪著她的雞,傻眼。
「我們中原的千金小姐根本不做這種粗活的!」小月覺得這些人好怪。
「是嗎?但我們這兒的女人甭說騎馬射箭,就連你口中的『粗活』可也是樣樣精通,她嫁到這兒,合該入境隨俗,更何況——」她冷笑一聲,「為了世子,這點事都做不到,當什麼妻子?」
「既然是為了世子,我做。」果然是來找碴的,偏偏又將理由編得冠冕堂皇的,但罷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小姐!」小月不敢相信的瞪著二小姐。
「你這丫鬟別多事,去上些茶水來伺候我們,」幾個人邊說邊到一旁的涼亭坐下。
小月不滿的瞪她們一眼,好賊,根本就是不讓她幫二小姐的忙嘛!
「沒問題的,你去吧!別讓她們吵到了世子。」岳下弦朝她搖搖頭。
原來——小月曖昧一笑,「二小姐真貼心。」
她的臉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卻不知該接什麼話。
她正要上前拎走丫鬟手中的雞籠時,那名丫鬟卻在胡蓮婍的眼神示意下,刻意打開了雞籠,公雞咕咕咕的跳飛出去,開始亂跑。
「世子妃,快去追啊!」胡蓮婍連忙催著,但眸中笑意甚濃。
岳下弦看著那隻逃命的雞,她的輕功了得,要捉雞當然不是難事,只是一下子就逮著了,不是讓她們太失望了?她心中竊笑,開始往雞的後方追,而且就專往那三個看好戲的千金們趕過去。
「嘿,你——你你你別往這兒來呀!」
「走開,別來啊!」
「啊!我的頭髮,該死的雞,誰准你跳上我的頭的?」
「不要啊……天啊!它竟在我的身上撒了泡尿!」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這隻雞捨不得你們啊,怎麼老繞著你們轉?真是對不起啊……」
岳上弦看著三個女人又跳又叫的,一下子又急得爬上石桌,擠成一團後又東倒西歪的跌下來,那隻雞還淨往她們身上飛撲,嚇得她們尖叫連連。
她嘴巴上雖頻說對不起,但那雙漾著惡作劇的星眸可是笑瞇了,而這也是元昊日在聽到騷動後,走過來所看到的雞飛狗——不,是雞飛人跳的情形。
尤其那三個被整慘的貴族千金,有的身上有雞的穢物,有的頭髮被雞爪給扯亂了,有的因跌坐地上,衣服也髒了,三個人灰頭土臉的,但再看看仍忙著追雞的岳下弦,元昊日忍俊不住的揚起嘴角一笑。
她看來可真是樂在其中,趕雞趕得也挺有心得的,不管那三人怎麼跑,她就是有辦法將雞趕在三人身後,嚇得她們又是尖叫又是咒罵連連,完全沒有千金風範。
「呃——昊——世子!」在一旁笑得前後仰的小月不經意的看到站在拱形門下的元昊日後,嚇得叫出聲來。
這一個驚叫聲,也讓追雞遊戲結束。
岳下弦連忙立正站好,其它三人也顧不得那隻亂跳亂飛的雞,急急整理服裝儀容,尤其是胡蓮婍更是又氣又羞,但能看到元昊日,她又難掩欣喜,很快的走向前,「你看來氣色很好,太好了,我好擔心——」
他沒聽完她的話,便逕自走到岳下弦面前,看著那張因追逐而粉撲撲的紅臉蛋,「好玩?」
她一愣,搖頭,急忙裝無辜,當然也不忘將三千金好心送來的雞,還有她賢慧的想殺雞為他補身,才有這場混亂的事情一一道來。
「所以,」他突地靠她好近,近得她都感覺得到他呼吸的氣息,「你把她們整得那麼慘,不是你的錯?」
這傢伙,幹麼老那麼厲害,他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蟲子,她臉紅心跳的瞪著近在咫尺、聲音又刻意壓低的元昊日,「我、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大家都動一動、健康嘛。」
胡蓮婍一見元昊日忽略自己,還跟那個可惡的胖女人說悄悄話,這口氣她怎麼嚥得下去。
天生的烈性子,氣得她一把將岳下弦拉開,再以嫌惡的表情道;「別以為昊日喜歡你這個胖子,他是因為中毒無法動怒,不然,依他以前的脾氣,你早被他吼出去了!」
「你就這麼瞭解我?」他冷冷的盯視著她。
「當然,我是用心來瞭解你的。」
岳下弦愣了愣,詫異的看著毫不掩飾眸中深情的胡蓮婍,這、這是什麼?竟然當著她這個妻子的面前跟丈夫示愛?好大膽,不,是目中無人!
「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元昊日嗤之以鼻。
「我沒有,你敢說一旦你的身體恢復健康後,還能平心靜氣的忍受這個胖女人?」她相信他只是被迫接受。
「這點我比你清楚,但因為你不是我的誰,甚至連我跟這個胖女人的關係也沒有,所以我根本毋需回答你的問題。」
「你!;」
「送客!」元昊日喚了手下,不起逐客令。
隨侍在一旁的方萌與英群強忍住笑意,將氣得臉色發黑的三千金及丫鬢全送出去。
「那隻雞要怎麼處理?」岳下弦看著被困在假山問四處張望的雞問。
「你看著辦吧,我看你跟它挺合得來的。」
此話一出,小月差點爆出笑聲,但及時忍住了。
「你說什麼?!」她沒好氣的瞪著他,「你是在笑我?」
「沒有,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眸中浮現濃濃笑意,「有幾幕的確好笑,尤其是一座迅速移動的山與一隻驚嚇狂奔的雞……」
他撫著額頭,強忍住爆笑的衝動。
事實上,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想放聲大笑的感覺。
「你要笑就笑啊,得內傷可不干我的事。」
這話岳下弦雖然說得悶,但看他這樣,她的心情其實是很好的,要不,昨天他冷颼颼的模樣,讓她好擔心好不容易的融洽關係會被破壞了!
看來那件事,她還是不問的好,她喜歡他的笑臉勝過一切。
喜歡?她粉臉驀地一紅,她、她……怎麼會?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元昊日注意到她雙頰突然染上的嫣紅,那甚至此她剛剛追雞後更為燒紅,想也沒想的,他直接伸手撫摸她的額頭——
「轟」的一響,她覺得腦袋全空了,而在感覺到肌膚相觸的溫度後,她的粉臉再度爆紅,一顆心失序的怦怦狂跳,胸口也燒燙著,這什麼鬼感覺啊?
她嚇得急急倒退,一個飛掠到假山後捧起那隻雞,「呃……我記得園子後有座山林,我、我給它放生去。」她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放生?!」
「世子,你一起去看看嘛。」小月在一旁敲邊鼓,因為小姐的表情很不一樣哦。
不知為何,元昊日凝睇著那張頭垂得低低的大圓臉兒,竟然不由自主的說了聲,「好。」
什麼啊?她偷偷的瞪著搗嘴偷笑的小月一眼,不得不捧著那隻像是也跑累了的雞往王府後方走去,元昊日與她並肩走著,兩人從接後門出去,步往山區。
這兒陽光耀眼,整座山林綠意盎然,不時傳來清脆的鳥叫聲,看來生氣蓬勃。
他看到岳下弦滿意一笑,對著公雞嘰嘰咕咕的說起話來,「你就在這兒逍遙過日吧。」她想了想,又說;「放心,你有在山林間生活的本能,一定能適應的,加油喔!」
她將看似聽得懂人話的雞放到地上,微笑的看著它往前胞去,終至消失在視線後,才將目光移到元昊日身上,而剛剛那些詭異的感覺也消退了,面對他,不再有先前的不自在了。
「我們再去操兵場好不好?」
「今天我得處理些事情,還得跟爺爺討論旗務。」意思就是不行。
「那我自己去,我可以幫忙訓練,也可以跟他們過招。」
「不成,他們有所顧忌,怕傷了你,無法盡心的練習。」
「那我要做什麼?」
「為人妻該做什麼?應該不用當丈夫的來告訴你吧?」
「那……嘿,就這樣?!喂,世子!」
元昊日但笑不語,闊步往府裡回去,她也急忙跟了上去。
但他一進到書房,方萌與英群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就像兩尊門神似的擋住了她,不讓她跟進去。
她嘀嘀咕咕的小罵了他幾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萬安閣去找小月。
一抬頭,卻不經意的看見元聖龍坐在高高的屋瓦上,一雙黑眸高深莫測的盯著她看,她隨即轉身進房,不想理他,也不想讓元昊日因他再吐一次血,因而乖乖的留在房裡畫畫兒。
而元昊日在書房裡,心思卻無法專注在桌上的信函上,俊臉上有著一抹沉思,他索性放下毛筆,起身走到書櫃後方,由一個畫筒裡抽出一張捲紙,緩緩的將它在桌上攤開,一名華如桃李的美人兒頓入眼簾。
她與你不同,非常的不同,艾茵……
腦海中,岳下弦俏皮趕雞的一幕再度浮現,黑眸乍現笑意。
喜歡她嗎?他想起亞彥開給他的藥方,雖然對她還不到喜歡的地步,但不可否認的,她的個性的確不討人厭!
只是,望著金艾茵的畫像,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再賭上一次真心嗎?
數日後
「你說她們又來了?!」
萬安閣裡,岳下弦一聽小月說十幾天前找她碴的三千金又來訪後,她的神情中沒有煩躁,只有興奮,因為日子實在過得太無聊了。
元昊日只能靜養,不能練功,大半時間都待在書房,要不就是跟他外公商討旗務,學習治旗之道,至於仁呢,它總是忠心耿耿的守在主人身邊,任憑她怎麼引誘它跟她去溜躂,它也只是慵懶的打個呵欠,即趴臥在主子腳邊睡大頭覺。
她幾次自我推薦想幫忙訓練軍隊,但甭說老親王不准,就連元昊日也一副她膽敢動他的士兵,他就讓她當定寡婦的表情給她看。
唉,她在濟南城時就是因為日子太閒了,所以才會將每樣事精益求精的學通,可這會兒到了個新地方,怎麼還是閒到發慌?!
所以,她們願意找她「玩」,那代表她又有事可做了。
只是看在小月眼裡,她可不懂了,二小姐有啥好興奮的?「人家當著你的面嗆說有多愛世子,這種女人來了應該要轟出去的!」
「她喜歡世子是她個人的事,計較不完的,我比較好奇她們今兒找我有什麼事?」
果然,三千金千嬌百媚的走進來,嘰哩呱啦的已經聊開了。
她們說啊,離皇城不遠處的西北山區有座形狀奇怪的山,那兒有個荒廢的廟宇,常常鬧鬼,即便是山中有豐富的野生果物及動物,但城裡的人就是不敢入山。
「這世上真有鬼嗎?」
涼亭裡,一張大理石桌上,小月已經手腳利落的備了茶、糕點和瓜子等,三千金跟岳下弦都已入坐,此時,是岳下弦向主述者胡蓮婍發問。
「就是有,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啊!」胡蓮綺那張艷麗的臉上有著嘲弄笑意,上回明明是來羞辱她,沒想到反受辱,這口氣,她可嚥不下!
其它兩人也吃吃地笑,「沒錯,我們覺得哪兒鬧鬼,只要找你去啊,連鬼都閃開了。」
正在伺候倒茶的小月一聽,臉色一怒,「你們怎麼可以——」
但岳下弦卻興致勃勃的打斷她的話,「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如果能跟鬼見上一面,那我的人生閱歷可又多了個特別經驗了。」
「二小姐!」她簡直氣暈了!
「『活見鬼』這句話,不是人人都可以說的,等我去跟那個鬼打招呼後,再叫他或她也到你們家裡去打個照面。」
「什、什麼!」兩名千金臉色刷地一白,但胡蓮婍怒哼一聲,「沒膽去就算了,何必東拉西扯說得自己好像有多勇敢似的!」
「好,我去,還會拿個證物證明我真的上山了。」岳下弦這可不是賭氣,而是如果她去過了,卻發現那兒什麼也沒有,那城裡的人就不必畏懼上山,豐富的山產自然也能拿來利用了。
「好,你最好說到做到。」胡蓮婍笑得眼睛都瞇成一直線。
不一會兒,三千金離去,小月勸著小姐別上山,這事兒一定有鬼,但岳下弦就是要去見鬼,認為頂多是她們裝鬼鬧她,根本不擔心。
一到晚上,岳下弦草草吃了飯,就要回房。
「今兒胃口怎麼那麼小?」元昊日今日難得多些時間可以跟她聊聊,她倒想走了。
「我減重啊,不然沒事做又吃那麼多,以後連門都過不去可怎麼辦?」
他凝睇著她,「你可以去做些女人家該做的事。」
「你是說七嘴八舌的聊天?賞花看戲?還是做針線活兒?老實說,這些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想了想,又很認真的走回他身邊坐下,彎著腰,雙手撫著坐在一旁的仁,「我對習武最有興趣,但沒人可過招,也起不了勁,」黑豹突地用頭頂了頂她圓圓的肚子,她呵呵笑了起來,再抬頭看著仍凝睇著自己的元昊日,「蘇婆婆跟鐵面婆婆都覺得我是武術奇才,你可不可以很認真的考慮讓我去操兵場幫忙?我很□明的,當個女將軍應該也沒問題。」
真有抱負!他對她是刮目相看,不過……「女子在我們這兒雖然較中原女子要自由,但這一點絕不在其中。」
真是浪費唇舌,「好吧,那妾身我呢,就先回去睡大頭覺,臣妾告退了,唉!」她很誇張的嘆息一聲,卻是低頭親密的吻了黑豹一下,才起身跟著小月回房。
他蹙眉,是他的錯覺嗎?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錯,過去每次同桌吃飯時總會自言自語的嘆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多嘆幾聲也是閒著……」的人,今兒卻沒有說上半次?
他試著握拳,感覺體內的真氣已能凝聚而無痛楚感,餘毒應已散去,或許,他可以試著跟她切磋武藝才是,免得她老是嘆無聊!
真是怪了,他揚嘴一笑,他竟然在乎起她的感覺了?!
深沉的夜魚中,岳下弦一人偷偷騎乘馬兒出了王府,府外的整條街道靜哨哨的,她照著胡蓮綺所說的方向,直走、左轉、右轉、直奔……在看到某某客棧後再往左轉,策馬直奔約半盞茶的時間後,就會看到——
月光下,她看著眼前這座高峻的黑山,做個深呼吸後,開始沿著彎曲狹小的山路策馬前行,走著走著,才發覺這山層巒疊嶂,荊棘叢生,地勢很險惡呢。
只是,她藉著月色再四處張望一下,這一片下時傳來各式夜蟲鳴叫的蓊鬱深林,真的有鬼嗎?
哼,管他有沒有鬼,找個東西證明自己來過,好塞胡蓮婍的嘴!
她繼續策馬前行,驀地,竟然看到下遠處有一團火光。
鬼火?!她露齒一笑,拿這玩意兒好,她加鞭催促馬兒前行,由於眼睛只盯著那團火光,錯失了一個插在林蔭中陳舊的木牌。
繼續策馬前行,突然一團黑影飛掠而來,她嚇了一跳,但還來不及尖叫,一個熟悉的嗓音突地出現,「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呃、你怎麼……」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看著飛坐到她後頭的元昊日,「你還好了嗎?餘毒都散了?可以施展輕功了?」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下山。」
他接過她手上的韁繩調轉馬頭後,往另一個方向策馬下山,她臉紅心跳的坐在他懷中,頗慶幸他是在自己背後,只是他怎麼知道她來這兒?
才一會兒工夫,他們竟然就到山腳,而這條路跟她上山的路——她瞪著另一條相接的山路,原來——可惡的胡蓮婍竟讓她走了好多冤枉路!
此時,元昊日翻身下馬背,走到另一株大樹下,將他綁在那兒的一匹駿馬解開後,再次翻身上馬,輕踢馬腹的來到她身邊,「小月跟我說你到這兒要找鬼?」
真多嘴!她尷尬一笑,跟著他並騎下山。
「哪有什麼鬼?我只是想起蘇轍上韓太尉書上寫著,『太史公行天下,周覽四海名山大川,與燕趙問豪俊交遊——』」
「是嗎?」他直接打斷她的話,「那你深夜上山,遇到什麼豪俊?」
「我?」
「這是一座聖山,沒有豪俊、沒有鬼,只有一名守護蒙古諸旗的女巫,而從過去就有的傳言,只有女巫選定的人才能上山,不然國家就會發生災難,因此,旗族規定,誤闖入山的人得受杖刑三百。」
她臉色悚地一變,「什麼?!我、我不知道……」
「那她現在知道了。」
入山口處,胡蓮婍等三千金和元聖龍竟然都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馬背上,等著他們,個個都是好計得逞的表情。
一見這陣仗,岳下弦就知道別人挖了個坑給她,而她還傻傻的跳下去,她倒還好,但要是連累了元昊日——
瞪著這幾個人,她真的是見鬼了,而且還是好幾個黑心鬼!
「你怎麼也在這兒?」元昊日冷冷的看著多日未見的表弟。
「看戲啊!」他嘲諷的瞟了胡蓮婍一眼,「胡姑娘說有人闖進聖山來,但夜色深沉,她又不好驚動她的父母,因而商請我陪同,」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我本以為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還真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上山。」
「她們陷害我!」岳下弦氣憤的瞪著三千金,她沒想到她們那麼壞心眼。
胡蓮婍冷哼一聲,「你不識字嗎?這座山處處都有立牌警示,還是你瞎了?」
「你——」
「有什麼話去跟爺爺說吧!」元聖龍等著繼續看好戲。
「沒錯,跟親王去說吧。」胡蓮綺贊同的附和。
元昊日冷冷的瞪幾人一眼,再看著垂喪著臉兒的岳下弦,他拍拍她的肩。
她明白的點點頭,一行人策馬回王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2:52
第五章
睡得正酣的元晤怎麼也沒想到半夜被挖起床,竟是因為岳下弦闖入聖山,在匆忙著裝後,他來到天寶齋偏廳,幾名年輕人早已候著,一見到他,就七嘴八舌的搶著說話,卻不見元昊日跟岳下弦有任何辯駁。
半晌,他示意他懂了,要他們全安靜下來。
「弦兒是無心的,何況,不知者無罪,女巫會諒解的。」
胡蓮婍忿忿不平的道:「如此說來,歷任親王下令不許任何人上山叨擾的旨令,只要是無心、只要忽視告示牌,就算引來大災難,親王也無所謂?」
本來就無所謂嘛,因為現今住在聖山的女巫跟過去護國佑民的女巫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了,偏偏他又說不得!
他無奈的眼眸與外孫對上,他們之間有個共同的秘密,卻是個說不出的秘密!
「親王,你可別忘了,世子跟他表弟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另一位貴族千金也跟著接力遊說。
聽聞當時就是有人誤入聖山,冒瀆了女巫,幾個月後,不知名的瘟疫蔓延,死了好多人,兩人的父母就在其中。
胡蓮婍繼續說:「昊日是女巫選定可入聖山之人,自然無罪,但——」
「好,是我的錯,我沒聽清楚也沒看清楚,更忘了問清楚。」岳下弦直視著看來相當得意的胡蓮婍等人,「入境隨俗,更何況我還是世子妃,應該多花些心思來瞭解這裡的大小事,該罰就罰吧!」這麼說,自然是不想老親王為難。
元昊日那雙詫異又帶著震撼的黑眸看向她。
「我想有勇氣承認自己錯誤的人,應減刑罰。」元晤看幾個年輕人不肯善了的模樣,知道是非罰不可了,何況,萬一這幾人到外頭長舌去,引起百姓恐慌,屆時,百姓對岳下弦好不容易改變的好印象可能生變,也沒有好處。
「可是……」胡蓮婍馬上想抗議。
元晤臉色一沉,「還是我也該追究一下大半夜你們三位閨女不睡,卻湊巧的逛到聖山入山處一事?」
此話一出,三女頓時噤口,面露不安。
「就打五十大板吧,明日,我會跟世子親自上山去向女巫告罪,也請她作法去災解厄。」他這話當然是隨便說說的,他跟孫子最多也只會走到半山腰晃一圈做做樣子就下山,真要去見那個黑心女巫,下輩子吧!
思緒間,他招來隨侍執行杖刑,只見岳下弦咬著下唇,趴在長椅上,兩根杖子「啪,啪,啪……」一上一下的直往她圓潤的屁股打,她眼眶泛起淚光,但忍住不讓淚水流下。
等到打完五十杖後,她已臉色慘白,冷汗涔涔。
「這件事到此為止,任何風聲都不得傳到百姓耳裡,不然——」一直靜默不語的元昊日突然開口,「我會親口證實,上山的人不只有我的世子妃,還有你們。」
胡蓮婍氣憤反駁,「我們根本沒上山。」
「對啊,我們只在山下等。」其它兩個千金也大聲抗議。
他冷冷的反問:「你們認為百姓們會信我,還是信你們?!」
三人臉色刷地一白。
「啪啪啪!」元聖龍一臉譏諷的拍起手來,「真想不到,我優秀的表哥喜歡這種尺寸的女人,為了她,不惜出言恐嚇。」
「她玩心過重,誤踏陷阱,已受責罰了,」他冷睨他一眼,「但若是有人還煽風點火,讓這把火繼續延燒到百姓之中,我自會讓他知道何謂引火自焚!」
元聖龍臉色悚地一變,怒聲咆哮,「你話中有話,挑白了說吧!」
「你是聰明人,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我也要閉嘴?」
他沒答腔,但答案夠清楚了。
竟然也威脅他?!可惡的是他卻沒有說不的權利,他聲名狼藉,元昊日則是百姓的天!他咬咬牙,憤恨的轉身離去。
三千金面面相覷後,異口同聲的表示,「這事我們也會守口如瓶的,我們回去了!」
三人都是趁深沉的夜色偷跑出來的,這會兒天都要亮了,三人連忙回去。只是,她們好不甘願啊,事情的發展出乎意外,雖然岳下弦被打了,但她們以後的日子將過得心驚膽顫,萬一元聖龍的嘴巴沒縫上,她們可怎麼辦?!
幾人離開後,元昊日立即上前扶起痛得起不了身的岳下弦,黑眸中隱隱閃過一道不忍,岳下弦自始至終雖沒哼上半聲,但他知道杖刑有多麼的疼。
元晤已要侍衛退下,廳裡只剩他們三人,他歉然的上前,「抱歉,弦兒。」
「不怪爺爺,是我太笨了。」是太閒了,才傻傻的往前衝。
他搖搖頭,不忍的看著強顏歡笑的她,「這兒有些風俗習慣與中原不同,明兒個我請人說給你聽,但她們——你就少往來。」
她點點頭。是可以不往來,但梁子都結下了,她總得意思意思的回饋一下,不是嗎?
元昊日扶著岳下弦一回到萬安閣,徹夜守在門口的小月急忙迎向前去,一見二小姐面無血色,臉上還淌著淚水,她憂心的叫嚷著,「怎麼會這樣?」
「別嚷嚷了,我的後面像有把火在燒呢!」她忍著痛要小月小聲點。
「後面?」她一愣,隨即會意過來,臉兒也燒紅了,「怎麼會傷到那兒?」
她苦笑,「甭問了。」
元昊日攙扶著始終不喊疼的她進房間,先拿了枕頭讓她舒服的趴臥在床上後,這才站直身子,「我派人去請亞彥進府。」
「不要啊!」岳下弦嚇得大叫。
「不行啊,世子,小姐是女子耶,男女授受不親,那地方……怎麼成啊!」小月也忙搖頭。
「沒錯,所以當人家丈夫的就要幫忙。」元晤走了進來,手上還帶了瓶冰鎮涼藥,「這是我剛剛派人去拿來的,夜色仍黑,就別去吵亞彥了。」他直接將它放到孫子手上。
他瞪著那瓶藥,「我幫她塗?為什麼?!」
「你成親當日毒發時,是誰幫你洗洗刷刷,減輕疼痛的?」
「可我是男人。」何況依當時的情形看來,她哪叫幫忙,還差點洗壞他的命根子!
「是,你是男人,也剛好是弦兒的丈夫。」
說完,元晤示意捂嘴偷笑的小月一起出去,好讓小倆口多培養感情。
打鐵要趁熱啊,剛剛孫子扶弦兒起身時,那雙沉潛得不見任何波動的黑眸可是一閃而過一道幾難察覺的不捨,但就偏他這老頭瞧見了,這可是好現象啊!
兩人一走,屋內就有一股不自在的氣流在流動著。
「呃……不要啦,不要是你,你去找小月來。」岳下弦的臉紅得像蘋果。
開玩笑,她傷在那種地方耶,怎麼能讓他看啊!
「你以為我要?我都沒嫌了你還敢嫌?」元昊日這話說得嫌惡,但那張俊美的臉上有著趴臥在床上的岳下弦所看不到的不忍。
「我哪是嫌?我會害羞好不好?」
「不就是猴子屁股腫個幾倍大,有啥好害羞?」
「你!」她生氣的側過臉瞪他。
四目交接後,他一挑濃眉,故意要狠,「別逼我動怒,我雖然已可施展輕功,但也僅只於此,一旦動怒,很可能就要換你忙了,更慘的是,你可能得當寡婦。」
言之有理!所以為了兩個人好,她還是忍下來得好,免得兩人擦來擦去,也怪不自在的,她害羞的點點頭。
一陣窸窸窣窣後,她知道她的下半身衣褲被褪下了,她臉紅心跳的緊閉雙眸,感覺冰冰涼涼的藥膏塗抹在她屁股那兩塊燒痛紅腫的肌膚上,他的動作意外的輕柔,很難想像他也能這麼溫柔,而她卻也因他這非比尋常的體貼,全身血液直往腦門兒沖,她頭昏昏、腦脹脹,身體又帶了點莫名的酥麻感,整個人輕飄飄的竟不覺得疼——
「啪、啪!」
「噢呼,」她痛呼一聲,頓時從雲端上跌了下來!
他竟然賞了她的屁股兩瓣各一下,而且力道還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她惡狠狠的抬頭瞪他,「會痛耶!」欺人太甚嘛!
「那就記得下次別逞英雄了,笨世子妃,快睡吧。」
他轉身出去,但是——是她的錯覺嗎?怎麼他說這話的口吻好像帶了點不捨?!她搖頭,又拍拍自己的額頭。
別傻了!她在濟南城受到多少公子哥兒的冷嘲熱諷,她該清楚自己的份量,憐惜及不捨,應該都是纖弱女子才有的特權吧!
她側臉看向窗外,天空都泛魚肚白了,她的屁股又疼又腫的,再想到她無心闖下的禍,哪睡得著?!
天亮沒多久後,小月就跟她說,親王跟元昊旦起上了聖山,在山上待了兩個時辰後,兩人回府了,接著親王接見旗下官員,討論族人的生活問題,元昊日則到操兵場去操練兵馬。
「小月,備轎。」一聽到這兒,她可待不住了。
「小姐,你要外出?」有沒有搞錯?小姐的屁股腫得好厲害啊!
「我想去見世子,我一定要跟他說幾句話。」她努力的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小月連忙上前幫忙。
「可是你的屁股還皮開肉綻的……」
她勉強的下了床站直身子,「快去!」
「嗯。」
一會兒後,岳下弦忍著痛楚坐上轎子,一路顛啊顛啊的晃到了操兵場,正在場上指導騎兵的元昊旦見到小月,蹙眉走向她,再看著轎子,「你家小姐在裡頭?」
「嗯,她一定要跟你說上幾句話。」
他不解的拉開轎簾,竟看到岳下弦趴臥在座上,一張圓臉疼得齜牙咧嘴的,額上沁著冷汗、臉上有好幾行淚水,但一看到他,她連忙坐直還趕緊拭去淚水後,硬是對他擠出一個笑容,雖然,她的心在哀號……嗚嗚……痛啊。
瞧她這麼痛苦還胞出來,他的俊臉頓時繃了起來,「為什麼這麼急著來?」
他生氣了嗎?她咬白了下唇,忐忑下安的問;「我那個……沒事了嗎?我很擔心,不希望我的莽撞害了這兒的百姓,需不需要我贖罪嗎?向女巫懺悔行嗎?還是要將剩下的兩百五十下杖刑給打完呢?」她痛苦的喘口氣又道,「我撐得下去,只要不會有壞事發生。」
原來是……他的眸光放柔了。她竟然有一顆菩薩心呢!「放心,都沒事了。」
岳下弦鬆了口氣,「太好了。」
「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嗯!」她點頭但又馬上搖頭,「等等,你好了嗎?剛剛我在轎內看到你已下場跟士兵們過招,可你昨兒才說——」
「沒問題了!」他微微一笑,「其實亞彥每天逼我吞一顆他特製的解毒藥丸,還帶我到一處山泉浸泡身體,再由他替我逼出餘毒,效果很好。」
這麼說來,他昨兒個是希望她快點擦藥才拿話哄她?她有點兒心喜,聽到他傷好了,更是開心,「太好了,那我、我回去了。」
他灼灼的眼光凝睇著她,「回去後好好休息。」
「嗯。」她有些莫名的開心,轎子雖然又是搖啊晃的回到了王府,但傷口似乎沒那麼疼了。
半個時辰後——
「二小姐,二小姐——世子妃、世子妃!」
叫魂啊?!她眨眨眼,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小月,她一張臉兒笑得好賊,「你幹啥?」
「回魂了?我們已經到了呀,下轎吧!」小月笑瞇瞇的扶著臉紅紅的小姐下了轎,「今天世子對二小姐說話的表情好溫柔喔,二小姐都失魂了。」
「你欠打啊——」忘了自己皮開內綻的屁股有多痛,她用力向前追打小月的動作,讓她痛得差點唉叫出聲,但眼淚已經進出來了,真是樂極生悲啊!
接下來的日子,其實還不算悲,反如倒吃甘蔗般的泛起絲絲甜味了。
幾天後,岳下弦的傷還是疼得讓她下不了床,但元昊日顯然心情大好,找她外出去溜躂溜躂。
「約我騎馬?你故意的啊?」她的屁股還在疼呢!「沒誠意。」
「我以為你會說一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捨命陪君子!」
「本姑娘沒有愚蠢到那種地步,抱歉,讓世了失望了!」
瞧他這幾天生龍活虎的,還會進練功房練功,她倒慘,走到哪兒去偷瞧瞧,但人未到聲先到,唉喲唉喲讓他笑到不行。
不過,說氣是騙人的,她真的挺喜歡現在的元昊日,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現他的笑容變多了,眼神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冷酷難接近……
「那去遊湖好了。」他給了另一個建議。
「幹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她星眸半瞇。會不會有詐啊?!
「不去算了,我只是覺得忽略你太久,剛好今天想出去走走——」
「好好好,我去我去!」
怕他反悔似的,她急急的要翻身下床,差點又要撞疼傷口了。
他笑,忙上前幫忙扶她,「別急,我會等你的。」
她臉兒一紅,急急否認,「誰急啊,我、我只是躺累了嘛!」
元昊日搖頭笑了笑,「我到外面去等你。」
待他一出去,她連忙喚來在一旁笑到不行的小月,「快來幫我。」
「是,二小姐。」小月是笑瞇了眼。小姐的臉根本藏不住心事嘛,平日雖古靈精怪的,但一遇上世子,腦袋都空了。
「這件不好……這件也不好啦,唉喲,好痛……你別碰這兒,這件好了……等等……這又不好看耶!你說這髮釵美嗎?噢,我坐不下去嘛,痛耶!咦?我這妝太濃了啦,哎呀……這好嗎?又太白了,還是再塗紅一些?啊啊啊……不能坐啦!我忘了……」
「二小姐呀,請你別再叫了啦,再拖下去,世子可能走了。」
房內,小月也被她搞得滿頭大汗,「有句話說什麼『女為悅己者容』,二小姐,你就是這樣。」
「胡扯什麼?我出去了!」
她瞪了小月一眼,即打開房門走出去,一看到元昊日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笑意,再看看他身後的方萌跟英群,兩人的表情像是憋到快忍不住笑意的感覺,看來挺痛苦的。怪了,他們是不是聽到什麼?她剛剛的嗓門很大嗎?!
「我們走吧。」元昊日微微一笑,跟著她並肩而行。
方萌跟英群也隨侍在後,他停下腳步回頭吩咐,「你們別跟了。」
兩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道:「可是——」
「我的武功已恢復七成,世子妃也是武功高手,雖然某個地方欠安,但要應付什麼事應該夠用了。」
什麼「某個地方欠安」啊?她那雙靈活星眸惡狠狠的瞪著滿臉愉悅笑容的元昊日一眼。他們兩人又不知道她出什麼事,幹麼說這句話?
既然主子下令,兩名侍衛點頭退下。看來小倆口是要培養感情,他們就別多事了,而且,這陣子世子妃更消瘦了些,雖然跟其它貴族千金一比仍胖得多,但比第一眼見面時已小號不少。
兩人坐上轎子,一路上,元昊日就看到岳下弦不停的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他蹙眉,「還很痛?」
「沒有啦,哈哈……」她笑得好勉強,但心裡也不免嘟嚷,要去什麼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啊,不就游個湖嘛,城中就有好幾個,幹麼一直往山上走?
嗚嗚嗚……她可憐的屁股!
「到了。」
他先行下轎,再扶著她出轎。
她一眼就看到環繞在綠林裡的一池碧湖,一艘小船也已停在岸邊,在他牽手引領下,她呵呵傻笑著,紅著臉跟他坐上了船,看著他搖著船槳將船送到湖中央,再沿著湖岸欣賞周邊的風光美景。
這座山中湖非常的大,一會兒後就看不到轎伕了,而小船在繼續穿過了好幾個山洞後,元昊日竟將船劃到另一個河道內,進入一座巖洞,璀亮的陽光斜射進洞,讓洞裡閃爍著彩色折光,煞是美麗,但也隱隱感到一點寒意,岳下弦仔細的打量洞內,發現巖壁之間凝結著透明堅冰,看來也許有千年了,此外,還有大小不一的窟窿,巖洞內更是不時傳來滴滴答答的水滴聲。
元昊日將船靠到岩石邊,牽著她下船,繼續往前走。
「這兒是哪裡?」她問。
「一個治傷的好地方。」
他指著一個冒著煙的池水,笑道;「衣服脫了後,下去泡一泡。」
她臉兒一紅,「什、什麼?」
「池水是從頂峰的千年寒冰一滴滴流下而成的,亞彥替它取了一個名字叫『神水』,有鎮痛去傷的功效。」
岳下弦恍然大悟,「我懂了,就是你上回說的……」
他微笑點頭。
「所以你帶我來這兒全是因為——」她的雙眸熠熠發光,充滿感動的看著他。
元昊日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輕咳一聲,「呃……你不讓亞彥看你的傷,你這傷患又不乖,老是走來走去,讓傷口沒法子好反而還愈來愈嚴重,所以……」
「你怎麼知道的?你也只擦了一次藥。」她臉兒又紅了,因為後來是她抵死不從嘛,總是太羞人了。
「小月說的,她說那兒已經快爛了。」
真是多嘴!
「總之,亞彥建議我帶你過來,泡個幾天,應該會好多了。」
她真的好感動,他竟然在百忙之中特地撥空——
她做個深呼吸,因為怕自己感動得要哭了。
過去在濟南,除了將軍府裡的人,每個人都討厭她跟姐姐,而他卻對她這麼好。
看到她星眸中的盈盈淚光,他更顯得不自在,「我只是不想再聽到你唉喲唉喲的叫疼聲,也擔心你天天躺在床上身體愈來愈龐大……你可別想太多。」
不管怎樣她都好感激,她想哭也想笑,但最想做的一件事是——
她上前抱住他,哽聲道:「謝謝。」
她總是這麼直接表達自己的感覺,這一點,他望塵莫及。元昊日微微一笑,「你快下去泡吧,我去前面幫你守著,一開始下水會很冷,但一會兒就感到通體舒暢。」
她回以一笑,看著他走到船邊的岩石後方後,面色羞赧的褪下身上衣物,想也沒想的,趕緊的跳下水池——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下僅漫至巖岸上,竟然也波及到元昊日!
他甩了甩身上的冰水,差點想回頭罵人,「岳下弦,你一定要這麼粗魯嗎?」
「對不起、對不起啦!」她打了個冷顫,又可憐兮兮的道;「我好冷喔。」
他搖搖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就是第一天泡湯的情形,而岳下弦已感到傷口消腫不少。
第二天,消腫的情形更好。
第三、四天,她的感覺好得不能再好了,果真是神水!
第五、六天,傷口已結痂。
第七天……
「今天不去?!」她好失望,瞧她已經可以坐了,走動也不太痛了。
「不是不痛?傷口也結痂了。」
「可、可是……」她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跟他一起去那兒泡池水,感覺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天南地北的閒聊,感覺好舒服呢。
「外公有事找我商談。」
「好吧!」
看元昊日離開曇風閣就往天寶齋的方向走去,她是一臉失望,「唉!」長嘆一聲,有氣無力的托著腮幫子,「我有預感,他又不理我了。」
難道一定要她有事,他才願意撥出時間陪她?怎麼說他們也是夫妻嘛。
小月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的叨念,「二小姐,你很遜耶!你們兩人在洞裡,你都脫光了,不會約世子一起泡喔?」
她粉臉兒爆紅,支支吾吾的道:「一起?!什、什麼跟什麼?我哪——」
「你們是夫妻嘛,洗鴛鴦浴有什麼不好意思?」
「你你……呃,我、我再來啊,肯定又無所事事了,我得想些事情來做!」她趕忙轉換話題,雖然嫁為人婦,但那檔子事兒,她可一點都 了。
小月卻不以為然,「二小姐現在最該做的事就是生娃兒。」
居然還給她轉回來!她用力瞪小月一眼,「我一個人哪生得出來?」
蘇婆婆有告訴她洞房花燭夜的事,可問題是,當初那種狀況下,如何洞房?「是生不出來,但那也是二小姐沒把握機會。」
萬安閣這兒在討論生子大業,天寶齋也一樣在討論生子的大事。
「昊日,你們都成親多久了?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還打算分房睡多久?」
元昊日聽到外公一開口就提這件事,他並不感到驚訝,畢竟一連幾天,他固定跟岳下弦單獨外出,難免引人遐想,所以,他將帶她出去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明了。
「只是為了杖刑的傷啊!」元晤難掩失望,但——他眼睛又一亮,「你們在山洞裡啥也沒發生?!」
「沒有。」
瞧孫子這表情,他眼神一黯,「你還是嫌她胖,不夠吸引你?可我看她最近已瘦一圈了。」捫心自問,當然還不到娉婷婀娜的標準啦。
元昊日見外公如此失望,忍不住笑了出來,「跟她的身材沒有關係,只是感覺還不到。」
「你這麼說,我能講什麼?這種事又勉強不來。」他直視著這個優秀俊朗的外孫,「對了,你最近有看到聖龍嗎?」
他搖搖頭,表弟這段日子不知又跑到哪兒逍遙去了,但只要不為非作歹,就是件好事。元晤卻挺擔心的。聖龍離開這麼久,就怕又在算計什麼?唉,真是看到人也擔心,不看到人也擔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3:26
第六章
預感成真。
岳下弦的預感真的很靈,接下來的日子元昊日變得很忙,有時連吃飯都不見人,這些日子更是找不著影兒,聽外公說,他帶隊到沙漠去進行十天的酷熱訓練,因為好的軍隊也要有耐寒耐酷的能耐。
雖然外公輕描淡寫的解釋,但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打聽到胡蓮婍的住處,每天晚上趁黑溜出王府,摸到她家,趁她熟睡時將從濟南帶來的開胃藥丸溶入她的茶水中,多少報點仇怨。
白天呢,她就出城,尤其常去一些較偏僻的聚落裡。她換上平民衣裳,那些窮人也不識得她,她可以在那兒跟孩子玩,甚至放牛趕羊兼玩賽馬、有時候還幫忙修修蒙古包,有了輕功做這事可說是相當簡單。
日子一天天的過,雖然過得充實,但她總是會想起元昊日,一想到他,她的心就熱呼呼、甜甜的,再想到他對自己的好,她更是連做夢也會笑,她從未想過在她的人生中,會有個男人對她這麼好……
「她在這裡呢!」
小小聚落裡,一名七歲娃兒指了指正在蒙古包頂上修理破洞的岳下弦,她的臉上有些擔心,不是怕胖胖的她摔下來,而是怕她壓垮了她的家。
元昊日看著穿著粗布衣裳的岳下弦,身形一掠,也站到了包上,「看來你很能自得其樂。」
這不是——她一愣,飛快的抬頭看著多日未見的元昊日,他整張臉都曬黑了,但看來更俊美、更有男人魅力,她竟然看呆了。
他笑,「我們兩個站在上頭,這家可能很快就倒了,你也甭修了。」
他隨即飛身下來,她回過神,也立即飛身落下,他凝睇著她,注意到她又瘦了一點點,看來好像變更漂亮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回來了,一切都好嗎?」她心裡好激動,她發現自己竟比想像中的還要想念他。
元昊日看到這個聚落只有一些孩童,個個還盯著他看,「我們回去聊。」
「還不行啊,他們的爹娘不是去打獵、趕牛羊就是去找下一片水草地,我得幫忙照顧孩子到他們的父母回來呢!」
「難怪有句話說,老天爺是公平的,你的心地可比大多數的美人兒善良多了。」他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你在貶我?」意指她不美嘛。
「你介意?」
「也還好,但好歹我替你積福啊,你該感謝我吧!」她摸摸自己雖然圓但已經小了點的臉蛋,「其實小月還有這兒的人都說我長得美,一點也不醜,除了稍微胖了些外。」
他挑眉一笑,「不醜?」
「是啊,你仔細瞧瞧,我五官很美的,」她才說,臉就跟著一紅,但她還是要強調,「其實啊,不是我吹牛,打小見到我跟我姐的人,都說我們長得就像仙女,美的不得了,走到哪兒都一樣,那些讚美聲可聽得我們姐妹倆的耳朵都快長繭了。」
「是嗎?真是看不出來!」他這話是故意逗她的,其實是愈看愈順眼、愈看愈美。
「怎麼會看不出來?你好好瞧瞧!」
她不服的湊近臉,想讓他看得更清楚些,沒想到動作太大,腳一滑,整個人往前傾,他連忙上前要扶她一把,沒想到就那麼剛剛好,她的紅唇貼上他的薄唇,兩人的眼睛同時瞪大,她嚇得急急的往後退,一個沒站穩,竟然又往後倒去,他再次伸手拉住她,但也因為使力過大,把她整個人又拉得往前傾,這一次,換元昊日沒站穩,仰天后倒在草堆上,而隨即壓下來的,就是她,她可是硬生生的趴在他身上,他呻吟了一聲,她則是嚇傻了,動也不敢動,此時,兩人的身體相貼,臉跟臉擴,距離也近在咫尺,兩人同樣濃密的睫毛都碰到了……
「羞羞臉,羞羞臉!」男娃兒、女娃兒突地跑到他們身邊又叫又笑又跳的。
元昊日笑了起來,「你還不起來?雖最近看來又瘦了點,但還是胖啊!」
她粉臉一紅,急急的起身,「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何況你身子硬邦邦的,一點都不舒服……」
「而你的則太軟了。」
意識到這對話太過曖昧,他的俊臉竟莫名的一紅,他輕咳兩聲,「既然你暫時還不能走,那就去做你的事吧。」
她求之不得,因為她也被弄得好不自在,她再次飛身上了包頂,以破布將蒙古包破損的地方修補起來。
他在下面看著她,「怎麼有興趣做這個,還故意隱瞞身份,很好玩嗎?」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有人出門連跟妻子說一聲都不用,我只好自己找事做了。」言下之意頗有怨言,但也道出她有多在乎他。
他心頭一暖,一想到這十天來在沙漠中不見這張笑盈盈的圓臉,他竟然有一股難言的失落感後,頓時明白,她在他心中已有不小的份量了,所以一回到王府,在小月告知她外出後,他竟然策馬直奔這裡,只為了看她的笑臉。
「你修的蒙古包牢固嗎?看來只有半調子,挺難信賴的。」這麼說是看她做得挺笨拙的。
「做事端看有心還是無心嘛?不會做不打緊,但願意學就有機會成功了。」
她慧黠的星眸閃爍著迷人的燦光,但一抬頭看著愈來愈烈的驕陽後,她道:「愈來愈熱了,我只怕我要是在這上頭熱昏了——」
「我鐵定扛不動,你可別害人!」
「你嫌我的尺寸大。」她有點兒小小的受傷,雖然在過去,她聽多了這種批評的話,也毫不在意,可現在是出自她喜歡的人口中……
元昊日也是開玩笑,沒想到她竟在意了,他搖搖頭,笑道:「你錯了!『尺寸大』才好,容易找又不怕丟,瞧這會兒,我看你的表情也是一清二楚的。」
是嗎?她狐疑的盯著那張仰起臉看著她的俊顏,「你是在調侃我的臉大?」
他眸中浮現更濃的笑意,「當然不是,只是有感而發,」他撫著下顎,「也許有個又醜又胖的妻子也不是件壞事,至少這個妻子不會三心二意,也比較沒有機會紅杏出牆。」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他盯著她的眼神閃閃發光,其中又帶了點什麼——是情愫嗎?
元昊日灼灼的黑眸凝睇著她,他不是膚淺之人,深知一個有內涵的女子比外表美麗的女人還值得他用心對待,而亞彥的預言果然不假,若要他跟她共度一生,以此時的心態而言,他並不感到委屈,甚至還是期待的。
「世子,親王有要事,請你迅速回府。」
方萌的快馬跟著聲音一起出現,也結束了這個四眸凝睇的短暫時光。
「明白了,那我先回去。」
他微微一笑,翻身躍上駿馬飛馳離去,方萌也跟著追上去。
她臉紅心跳的看著愈行愈遠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
他為什麼會用那麼專注的眼神看她?
天寶齋內。
「這次怎麼一回來沒先往爺爺這兒來?我聽說你直接找老婆去了?」
元晤出言調侃,但一張老臉可是笑得闔不攏嘴。
「是聽到副官的報告,才匆匆將我叫回的吧。」元昊日很直接的切入主題。
「嗯。」一提到這事兒,元晤的表情就變得凝重。
這一次元昊日突地帶隊去沙漠受訓,其實是因為探子回報,當地有一些漢族江湖人士出沒,而且大多數都是曾被元昊日曾經擊潰出走的賊窩匪寇,擔心那些匪盜再次集結,又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因而奉皇上御旨,先行前往圍剿,沒想到一到那兒就被一群蒙面黑衣人襲擊,雖然事出突然,但好在軍隊訓練有素,雖有驚險但全身而退。
接著他們在該地分隊搜尋,卻再也尋不找黑衣人的蹤影,若是鳥獸散還好,就怕是另有圖謀。
「那件事我們當然要持續關注,另外,」元晤拿起一封信函交給外孫,「這是『青娘』的飛鴿傳書,她請你走一趟杜兒城,有要事得當面與你商議。」
「這路程頗遠。」
「嗯,所以你就以代替外公巡視旗部的名義出發。」
「我明白了,明日就起程。」
此時,門外侍衛走進來,拱手稟告,「世子妃在外請求進入。」
元晤促狹的眸子看了外孫一眼,不錯嘛,兩人都這麼難分難捨,他笑道:「快請世子妃進來。」
「是。」
一會兒工夫,岳下弦急急走進來,但又想維持大家閨秀該有的優雅,她輕咳一聲,逼自己放慢腳步,再俏盈盈的向外公欠身行禮後,再紅著臉兒的看著元昊日,也行了個禮。
他回以一笑,她吐吐舌頭,更不好意思了。
「弦兒,我該不該迴避一下?」元晤的打趣聲響起。
「呃……不用啦!」她好尷尬的忙搖頭,但眼睛還是黏在元昊日身上,「我是想說——呃,我是好奇,外公那麼急著將世子叫回來,不知為了什麼?」
元晤隨即將他派外孫巡視地方一事大略提一下,但省去了青娘那一段。
聞言,她的眼睛倏地一亮,忘情的上前握住元昊日的手,興奮的問著,「我可以一起去吧?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
他低頭的看著她的手,她一愣,隨即如遭電擊般的急急抽回了手,「抱歉。」
元晤看著她臉兒燒紅,目光又不知往哪兒放?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讓她去吧,這段時間她夠無聊了,她去應該也不會礙事的。」他對老太婆教出的娃兒是愈來愈有信心了,瞧瞧外孫,以往臉上哪有那麼多的笑意。
「好吧。」
「耶,太好了!」她高興的大聲歡呼。
「好了!」元晤從椅座上起身,準備趕人了,「小別勝新婚,看得出來你們都很想念彼此,我這老頭子話說完了,你們回房去,把門關上好好聊聊。」
這……她粉臉飛上兩團嫣紅,怎麼爺爺這話有弦外之音啊?還扯什麼想念彼此,很羞人!
「那我們回去了。」元昊日倒是一臉泰然,還很自然的握著她的手步出齋。
岳下弦的心怦怦狂跳,走著走著,也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怎麼的?她竟然走成了同手同腳。
他嘴角揚起,瞧著她好笑的步伐,深邃的黑眸綻出笑意,「你真的很可愛,岳下弦。」
她的粉臉更紅了,雖是同手同腳,卻愈走愈快。
「這十天看著荒山大漠,我一直在思索一句話,慢慢咀嚼出你說的那句話是很有道理。」
她一愣,急急煞住腳步,卻差點摔倒,好在他及時拉住她,「是什麼話?」
「你說人生的每個安排都是上天的旨意,誰知道是不是我的脾氣『年久失修』,所以上天才派你來整肅我?」這句俏皮話兒,他記得很清楚。
他靜靜的凝睇著她,「這次在塞外,每個人都覺得我變了不少,較好親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方萌跟英群更是說了,我的笑容有你的味道。」
「笑有味道?!」
看她一臉困惑,他又笑了笑,他原本也不明白,卻在一次策馬至一池倒映著天上星月的鏡湖旁時,見到了池中的下弦月,他想到了她,竟不自覺的笑了,然後他突地懂了,也明白了下屬們的感覺,原來笑不僅會傳染,連那種讓人窩心的溫度也會傳染,暖烘烘的、亮燦燦的,就像金色晨曦。
他將這種感覺跟她分享,見她一張臉兒笑得更燦爛了。
「我懂了,因為我孿生姐姐的笑容也是如此,」她靈活的黑眸淨是笑意,「她是岳上弦,我是岳下弦,我娘曾跟蘇婆婆說過,這兩個名字代表上弦月跟下弦月——」
「上下弦月?」
「嗯,因為我們是一體的,兩人合起來就是一個圓月,她要我們的人生圓圓滿滿的。」
兩人邊談邊回到曇風閣,元昊日進到寢居,岳下弦走進萬安閣,自各整理明日遠行的行囊。
小月邊整理衣物一邊看著笑得闔不攏嘴的二小姐,她賊兮兮的取笑她,「二小姐,這一次換我有預感了耶!」
岳下弦不解的看著她將自己從上看到下,再將她轉來轉去的扳身,「你做什麼呀?」
「我有預感你若是再瘦一些,世子肯定就有胃口吃掉你了!」
她臉兒潮紅,「臭小月,你胡扯什麼,看我打你……」
第二日,元昊日、岳下弦輕騎簡裝的上路了,為了不引人注意,元昊日當主子,扮的是富商子弟,他帶了兩個隨從方萌、英群,兩個丫鬟岳下弦和小月,一行人乘馬坐轎,迤邐而行。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岳下弦有小月在一旁盯著她的胃口,再加上一入城鎮,她就得下轎步行當丫鬟,所以她一天天的瘦下來了,身上的衣服每到一座城鎮幾乎就得重新購置,她愈穿愈小,活脫脫的成了個體態輕盈的俏美人。
對方萌跟英群來說,若不是他們一路跟隨,親眼所見,就是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岳下弦能從一個滿滿的圓月,隨著日子交替,像月兒般開始缺角,慢慢地,缺成了下弦月,纖細美麗得令人難以置信。
有時兩人看著美若天仙的她,還會忍不住臉紅呢!
岳下弦自是得意非凡,雖然這一路上每個人都讚美她這丫鬟長得俏、長得美,可丈夫卻從沒哼上半句話,但她知道自己的確是美麗的,因為他嘴巴上雖然沒說,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可是愈來愈長,她可是洋洋得意。
不過一路隨著他入鄉進城,她對他有了更多的敬佩,也有更多的感動。
大小城鄉的百姓們皆是個性純樸,他們安居樂業,她所看到的也全是一片繁榮、風調雨順的太平氣象,她下時的會聽到百姓們在談論世子,個個都證他是名仁君,殊不知他們談論的對象就近在咫尺。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好,直到這一天,他們進入最北邊的杜兒城為止。
這裡可說是一個草原和沙漠接壤交通樞紐,來來往往的旅者商隊甚多,不同的衣著,外貌,在在說明他們是來自不同的地方的外地人,而熙來攘往的街道,有酒樓、客棧、賭坊、青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由於已是夜暮低垂,他們先在一家客棧投宿,一行五人走進去,隨即吸引了眾人目光,瞧瞧那一身嫩黃長裙的俏丫鬟,長得天色國香,有傾城絕代之貌,再看看那一襲尊貴白袍的主子,他美如冠玉,神采飄逸,有富貴之相。
五人在用完餐後,元昊日卻要單獨出去。
「我不能跟嗎?」岳下弦忙問。
他搖頭,「你們都累了,早點休息吧。」
她雖然點頭,卻難掩失望,更不懂她為什麼不能跟呢?
元昊日獨自步出客棧,在熱鬧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兒後,繞進了充滿粉味的花街柳巷,直接來到一家尋歡樓前,一群站在門口的鶯鶯燕燕一見這氣宇軒昂的公子上門,嗲聲嗲氣的急急迎上前去,再簇擁著進門。
「走開走開!你們這些庸脂俗粉怎麼伺候得了這位貴氣的大爺?」老鴇一眼就瞧出肥羊上門,甩著紅色繡帕揮走那些姑娘後,親密的上前挽住元昊日,「來來來,公子,我找花魁來伺候您,她琴棋書畫可是樣樣精通,名喚青娘……」
翌日清晨,岳下弦擺出了這一趟微服出巡後的第一張臭臉。
那傢伙竟然一夜未歸,雖然兩人分房睡,但她可是豎直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結果,沒有,他竟然沒回來!
「二小姐,不可以吃太多。」
小月一見小姐眼中冒火,大口大口的將饅頭咬下肚,這動作與那張花容月貌著實不搭,她連忙制止。
「別管我!」她大口大口咬著,突然,客棧門口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星眸半瞇,可惡!他看來神采奕奕的,好像一夜好眠呢。
元昊日微微一笑,「你們都起床了。」他隨即在她身邊坐下,一伸手要拿饅頭,她卻氣沖沖的從椅子上起身,轉身就跑回房裡去。
「公子,小姐她一夜都沒睡呢。」小月忍不住為小姐抱屈。
他蹙眉,起身轉往二樓的上房,輕敲岳下弦的房門後,裡面沒有任何回應,他直接開門進去,卻見她臭著臉兒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的盯著窗外。
「我聽小月說你整夜沒睡,你就好好睡一下,反正我們會在這兒停留好幾日。」
她一愣,倏地起身走向他,「為什麼?」她才不想留下來呢!
「我有事。」
「什麼事?你說啊。」她氣呼呼的問。
他抿唇不語。
他不說她更氣,「為什麼不說?你昨晚去了哪裡?又在哪裡睡覺?你先告訴我——」
「夠了!我不習慣讓人質問,也不打算破例。」他面無表情的轉身下了樓。
「隨便你!隨便你!」她火冒三丈的瞪著早不見人影的門口,可惡!她這叫關心不叫質問,他漢文怎麼那爛啊?臭傢伙!
這一天,大家心情受兩人影響,自然都不好,但也因為要在這個城鎮多留幾天,一行人就隨意的四處繞繞,每個地方看來都好熱鬧,好像也很好玩,但岳下弦繃著一張粉臉,大家也沒了興勁。
一到晚上,元昊日又扔下他們獨自外出,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來,一連幾天皆是如此,岳下弦的臉是臭得不能再臭了,但她不能再「質問」,就算她是他的妻,卻連「關心」的資格都沒了!
但這壓抑在胸口的悶火實在是愈燒愈旺,「這一晚,她實在忍不住了,悄悄跟了出去,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進妓院!
在看到那張俊俏的臉上是笑容面,還讓那些穿著薄紗的鶯鶯燕燕簇擁著進了尋歡樓,她再也受不了的邊噴淚邊轉身跑回客棧。
小月一見她滿臉淚水,嚇了一跳,「怎麼了?」
「青樓曉日珠簾映,紅粉春妝寶鏡催——我呸!」她看錯他了!沒想到他是個風流痞子,想來這幾天那些鶯鶯燕燕為了他這名帥公子,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你爭我奪的急著要侍候他,而他倒好,反正一晚吃不了那麼多菜,乾脆分成好幾晚來風流!
「二小姐你嘀嘀咕咕念什麼?還邊念邊流淚。」小月真的被她的樣子嚇到了。
她氣憤的拭掉眼淚,「小月,你到外面去幫我買些東西……」她嘰哩呱啦的念了一大串,但小月聽了卻傻眼,「買這些幹啥?」
「甭管了,快去!」
「喔。」見小姐氣得咬牙切齒,她只好趕快出去了。
他去玩,她也可以去玩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華燈初上,此時杜兒城內最熱鬧的地方就數花街柳巷,環肥燕瘦的鶯鶯燕燕們濃妝艷抹,一身薄紗肚兜,笑盈盈的站在門口攬客。
岳下弦跟小月扮成男裝,一個化身成粉雕玉琢的貴公子,一個是清秀小廝,兩人一到這鬧區,見著那些穿著暴露的姑娘們,忍不住臉紅心跳,加快了腳步,偏偏姑娘們見她們生嫩,嗲聲嗲氣的全貼了上去,有的勾肩搭背,有的還直往岳下弦的懷裡鑽,接著是好幾雙粉臂對著她又拉又扯的,等到主僕二人被弄得頭昏眼花的在一個房間坐定後,她們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時候被推進來的?
岳下弦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伺候的姑娘,「這裡是尋歡樓嗎?」
「客倌,尋歡樓的姑娘哪有我們翠紅樓的漂亮呢!」
完了,走錯家了,「不不不,我要到那裡——」她急著要起身,但立即被左右兩邊的姑娘給拉回座位,一急什麼呢!」
「是啊,先坐下喝口酒嘛。」
一名穿著紅通通的老鴇走了進來,一個眼神示意,姑娘們嬌笑一聲,有的親她的臉、有的餵酒,岳下弦是雞皮疙瘩掉滿地,怎麼全是些軟弱無骨的女人?推都推不開,她又不好動武,卻也因此被強餵了好幾杯酒。
「好了好了,我給你們銀兩,你們——」她話語突地一歇,身子也跟著一晃,怎麼回事?!她的頭突然好暈啊,她搖搖頭,沒想到更暈了,怎麼眼前這些人都分成了好幾個?!
「小月!」她急忙叫人。
「小——公子!」早被拉到門口的小月急忙跑進房裡,但她的身上突然被人點了穴,竟然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姐昏厥在桌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3:41
第七章
尋歡樓裡——
粉紅紗帳中,圓桌上的白玉瓶、酒杯都已見底,桌上菜餚也只剩殘羹剩湯,幾件衣物散亂的丟棄在地上、椅子上,而紅紗帳裡隱約可見兩個身影。
風姿綽約的青娘慵懶的靠在枕上,看著坐在床頭的元昊日,兩人的衣著其實很整齊,外面的衣物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混淆視聽的偽裝。
這幾天他們夜夜相聚,可談的不是風花雪月,做的也不是巫雲之樂,全是在談青娘在這大半年聽聞得到的一些重要訊息,而最重要的是,據說有人訂做了一批為數不少的蒙古士兵服裝、同樣的弓箭盾牌、一群黑衣人在東邊活動,甚至有招兵買馬的動作,最重要的消息是,這群黑衣人的頭頭也是蒙族親貴,只是尚不知他姓名。
這自然是起了異欲之心,畢竟千古以來,權力爭奪、官場爭鬥不知凡幾。
青娘不知這人姓名,但元昊日卻幾乎可以斷定那是這一段日子以來都不見人影的元聖龍!
「你打算怎麼做?」青娘撩了撩烏亮柔順的黑髮。
「訂製士兵服及黑衣人招兵買馬,這兩者也許有關聯,」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凝睇著她,但其中並無任何青娘想看到的傾心眸光。
「我想待確定他們的意圖及計劃再行動,暫時別打草驚蛇。」元昊日說完這話,立即拉開紅紗帳下了床,「我該回去了。」
她一愣,「這麼早?今晚不留下來了?」
「事情討論得差不多了,」他直視著她,「先前約定的那些暗語,只有你我明白其中意義,所以你若有任何新消息,就寫暗語飛鴿傳書通知我。」
「聽來,你是要離開了。」她的神色間難掩淡淡離愁。
「嗯。」他知道再不走,岳下弦的火氣可能永遠消不了。
「你……這幾日你都沒提到你的世子妃,她美嗎?你……喜歡她嗎?」
說完了公事,她忍不住問了私事,雖然明知他不會回答她的。
「我先走了。」
在她隱隱泛出淚光的視線下,他轉身離開了。
元昊日出尋歡樓,回到住宿客棧後,就去敲岳下弦的房門,卻無人應門,他打開房門,裡面也沒半個人,罷了,可能出去逛逛了。
頭好痛!
岳下弦柳眉一擰,感覺到眼前似乎有微亮的燭光,她眨了眨眼,緩緩的張開眼睛,卻見到那名一身大紅的老鴇一臉好笑的站在她眼前,還伸出肥嘟嘟的手撫摸她的臉,她直覺的想退後往回縮,竟使不上半點力氣!
怎麼回事?她虛弱的喘著氣兒,吃力的抬頭看向旁邊,竟發現小月也被人綁起來了,她的嘴中被塞了塊布,焦慮的雙眸正看著她。
她的頭……怎麼這麼痛?對了,她被灌了酒,然後——
她想起來了,她憤怒的瞪向笑瞇瞇的老鴇,她竟遭了她的道兒!
老鴇將她頭上的圓帽扯下來,她一頭又黑又亮的長髮頓時傾瀉而下,襯得那張粉雕細琢的臉蛋更加嬌柔動人,見狀,老鴇可是笑開了嘴,「真是太美了,有了她後,咱們翠紅樓還會輸尋歡樓的青娘嗎?!」
「你、你什麼意思?!」她感到頭皮發麻。
「小姑娘,你扮不來男人的,」老鴇一手捏著她小巧的下顎笑道,「我一眼就瞧出你是女娃兒了,還是上等貨色的女娃兒,偏偏我這樓裡,就少了你這樣的好貨,所以——」她眸光一冷,「你換回女裝後就給我好好接客,你不接,她就少條胳臂。」她冷眼睨向小月。
小月嚇得頻頻搖頭,眼淚橫流,但她又不願讓小姐接客,趕緊急著點頭,寧願缺條臂膀,也不能讓小姐落入危機,受人掌控。
笨小月!岳下弦心疼的瞪她一眼,一回頭,臉色丕變,怒視著臭老鴇,「這裡是有王法的!」
「我知道啊,但在這種地方就不適用,我們只管快活不管閒事。」
她呵呵一笑,轉身走開,連同小月也被押走了,幾名濃妝艷抹的姑娘卻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剝了她的衣裳,她掙扎又掙扎,卻什麼力也使不上,一會兒工夫,她就被迫套上一件薄紗肚兜的粉紅衣裙,酥胸半露,粉臂、玉腿在薄紗下隱隱可見,窈窕曲線盡現。
她難堪的頻搖頭,「我不要……不要……」這穿與不穿有啥差別?!
「在這地方,可由不得你說不要了。」幾個姑娘笑瞇瞇的走了出去。
岳下弦眼眶一紅,眼淚一滴滴的跌落臉頰,完了,這會兒她要反被玩了!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害怕,元昊日會來救她嗎?
不,他根本不知道她陷在這兒了!那她不是叫天天下應,叫地地下靈了?!
驀地,老鴇的聲音再次從外面傳來,「杜老爺,別說我對你不好,這剛送來的新貨色,我就讓您老來嘗鮮呢。」
「確定是個美人?」一個蒼老的聲音問。
「確定、確定,而且整個人軟趴趴的,正合您的口味呢!」
就在此時,一個年紀大到足以當她爺爺的男人突然走進房間,一看到她躺在床榻上,口水差點沒滴下來。
天啊,她猛往喉嚨裡猛吞口水,面無血色。
「不錯吧?」老鴇輕拍了杜老爺的胸口一下。
「呵呵呵……好,不是不錯,而是太好了,來,你出去!」杜老爺猴急的從懷中揣出一疊銀票,老鴇一接過手,眉開眼笑的走出去,還順手將門給關上了。
「不、不要!臭、臭老頭……不要……」岳下弦想逃,奈何也只能用爬的,但怎麼逃得了?那個臭老頭從後方拽住她,把她翻轉過身子後,迎面壓下……
岳下弦一夜未歸,連小月也不見人影。
天泛魚肚白了,守候一夜的元昊日早已問過方萌跟英群,主僕倆是何時出去的,可兩人不知道,他又問了掌櫃、店小二,兩人卻答說昨晚客人來來去去,他們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注意到兩位姑娘有沒有外出。
元昊日感到很不安,杜兒城是個是非之地,雖然岳下弦有一身好功夫,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萬一遇到比她功夫好又心存不詭的惡棍該怎麼辦?
焦急如焚的他不敢再多想,跟著兩名隨侍四處去找人,但三人從早找到晚,也不見岳下弦主僕,眼見一天又過了,他更著急,也確定不對勁了,岳下弦再怎麼胡鬧、不開心,也不可能連著兩晚沒回來。
「公子,你想岳姑娘會不會氣你這幾日徹夜不歸,所以先離開了?」方萌猜測道。
「我想不會,她就算要脾氣,也清楚什麼叫適可而止,」他嘆息一聲,「你們再出去找找,我也去找人幫忙。」
元昊日立即前往尋歡樓,青娘沒想到還能再見他,心兒一喜,只是在聽到他的來意,再見到那雙不容易顯現喜怒的深邃黑眸中流露明顯的憂心與情愫後,她的心不由得一沉,但也只能強顏歡笑的答,「這兒是個大城,人來人往的,要找一個人的確不容易,但我有許多幫我辦事的人,他們很會探訪,我想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謝謝。」
她一愣,怔怔的看著他,「這是你第一次跟我說謝謝。」而且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讓芳心暗許多年的她怎不難過?
她在這兒是做探子,因龍蛇雜處,許多消息的取得反而容易,因為一些貴族或江湖人一到這兒,三杯黃湯下肚、左擁右抱煙花女子,什麼不能說的話都出口了
但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當煙花女子的原因,全是因為他啊!
元昊日沒有說話,愛情這東西很詭異,他原以為他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但岳下弦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她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轉、跟著她笑,因她而憂心。
她的武功那麼強,不見人影只有一個可能,她一定是陷在哪裡了!
好在,兩天後,青娘就給了他好消息。
翠紅樓的上等客房內,不時的傳出「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的唸經聲。.
這聲音不大不小,按理,一、二樓飲酒作樂的笑鬧聲應該可以掩蓋過去,但因為有人不時氣沖沖的從樓上下來,先是惡狠狠的罵老鴇一頓,又搶走了她手上的銀錢,所以樓下的男男女女,耳朵就不由自主的豎直了,隱隱約約的,就是能聽到這殺風景的唸經聲。
此時老鴇又吃了一頓客人的排頭,她氣呼呼的衝上樓,進了上房,惡狠狠的就將念個不停的岳下弦給狠踹了一下,她痛呼一聲的跌撞到桌子下,但也目露凶光的瞪著黑心肝的老鴇。
「你、你又唸佛經給客人聽,那些買春客聽了怎麼有慾望?愈聽頭皮愈發麻,胯下的玩意兒硬是站不起來,你害我這兒的生意愈來愈差!」
她倔強一笑,「色字頭上一把刀,我是在渡化他們——」
老鴇氣炸心肺的又狠踹了她一記,這一次她痛,但沒再吭半聲。
「你再不乖乖接客,我就把那個小丫頭給殺了!」
「那我就咬舌自盡!」
「你……氣氣氣氣死我了!」她沒想到這看似單純的娃兒花樣竟那麼多,第一天的客人就是被她的誦經聲給念跑的,接下來也是,可偏偏她又治不了她,總不能把她的嘴巴縫起來啊!
「娘,有肥羊上門了。」一名姑娘開心的跑進房來。
「哼!」她怒瞪岳下弦一眼,這才轉身快步下樓。
沒一會兒,岳下弦就聽到她笑盈盈的道:「尋歡樓的青娘當然是這遠近最美的姑娘,不過,我翠紅樓這兒還有一個比她更美的!」
岳下弦抿緊了唇,她絕不會乖乖就範的,若真的碰到一個大淫賊,大不了她咬舌自盡,一了百了,也不想被玷污!
老鴇先行走進來,傾身靠在她耳畔,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撂下狠話,「你給我好好伺候,不然你就咬舌自盡吧,那個小丫頭我會一併處理掉,反正留你一個不賺錢又多吃碗飯的人做啥?!」
她臉色刷地一白,接著聽到關門聲,也聽到走近她的腳步聲,但她坐著不動,像尊木頭人,可害怕的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一滴一滴的垂落,滴到她的手背上。
臭傢伙!都幾天了,難道還沒發覺她不見了?該不會是還躺在溫柔鄉,一點都不在乎她?還是他認為甩掉了剛剛好,這下子他回王府,就可以找回他心愛的女人去當世子妃了?
「聽說這兒有最美的女人?」
「哼,幹我屁事啊!」
「你在這兒才幾天竟然就學到粗話?」
「我在這兒幾天又幹你屁——」
她倏地住了口,這個聲音?她飛快的抬起頭來,一看到眼前站著的竟是她在心中罵個沒完沒了的混蛋後,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想也沒想的,她投入他懷中痛哭失聲,終於來了,好在來了……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好壓抑心中的激動,終於找到她了。
岳下弦哭了好久後,才不好意思的從他懷中退出來,臉都哭紅了,「我、我……我是喝了被下藥的酒才……可我絕對沒有被怎麼樣,真的!」
他微微一笑,點點頭,他已從青娘那兒聽聞這兒有一個會唸佛經給尋歡客聽的姑娘,她讓很多人哭笑不得也下不了手,因而還是個清倌呢!
「為什麼不逃?」
「哪有能力逃?」她苦笑,「我全身穴道被封住,使不上氣,連那些小嘍囉都打不過,小月又被綁起來。」
聞言,他立即出手替她解開穴道,但不免調侃她,「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
「我是聰明,可我不知江湖險惡,再加上有人見到漂亮的女孩就扔下我,哪怪得了我!」
這一句話是拐彎抹角的在罵他,他可聽得懂,「我有要事。」
「是啊,我很好奇。」
「這種好奇差點害死你!」
「那你天天做『那種事』也會害死你吧,自己是什麼身體啊?」她很不屑。
他黑眸半瞇,「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好像看不起他!
她沒說話,轉頭故意看向別處。
他火冒三丈的將她的頭轉回來面對他,「你是這麼看我的?你質疑我在那方面的能力?」
她粉臉爆紅,又氣又羞,「我、我才沒有……你跟誰天天做也下千我的事啊,反正、反正……我就是醜、就是肥嘛,那些鶯鶯燕燕個個都比我漂亮,你要她們,我哪怪得了你!」
他的黑眸眼底有著赤裸的惱怒,這女人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他看著她一天天的蛻變,變得愈來愈迷人,她當他是瞎子看不到?還是覺得他毫無審美觀,根本分不出美醜?!
再說,如果她真的那麼醜,他這幾天甩開了她不是該謝天謝地?!可偏偏他心急如焚,未曾如此害怕失去一個人,好不容易他找到了她,她竟質疑他的真心,還懷疑他那方面的能力?!
猝不及防地,一個挾雜著怒焰的吻狂襲上岳下弦,她如遭雷擊般地渾身一震,脂袋一片空白又像亂哄哄,她的心跳紊亂,粉臉更是滾燙得要冒煙,但他、他……他是在吻她嗎?!
還在頭昏眼花之際,一個重量又壓了上來,她驚愕得瞪大了星眸,看著他竟然壓在她身上,但她幾乎沒有時間多想,他的唇舌好燙啊,直吮著她不放,還有那充滿陽剛的氣息團團的包圍住她,她雖覺羞澀但又有一股難言的喜悅——
突地,外面傳來女人的嬌笑嗲聲,元昊日這才回過神來,頗為懊惱的離開她的身體,他是氣昏了?居然在妓院的紗房裡……
岳下弦也困窘的趕忙起身,卻見自己酥胸半露,而他正怔怔的瞪著那半露的渾圓瞧,她粉臉一紅,急急的用手遮起來,元昊日發現自己失態,那張俊臉也漲得紅通通的,但他當真沒想過她的身材會那麼好。
他蹙眉搖頭,他怎麼變淫賊了?連忙轉過頭說:「青娘查出小月是被綁在後面的柴房裡,所以我們直接往後院去,儘量不要驚動任何人。」
她明白點點頭。
片刻後,兩人從窗戶施展輕功一路往後面的柴房而去,沒想到半路撞見一名妓院姑娘,該姑娘一見到岳下弦想逃就驚聲大喊,「娘,人跑了!」
不一會兒,許多打手全衝了過來,元昊日輕鬆的擋住他們,岳下弦負責跑進柴房將小月救出,接著在外面候命的方萌跟英群聽到打鬥聲後,也一路衝進來,剎那間,尋歡客逃、姑娘們躲,在一陣轟轟烈烈的打鬥後,翠紅樓幾乎變成廢墟,地上倒臥不少傷客,而元昊日等人早已坐上備妥的馬車離開。
在離開杜兒城好長一段路後,坐在馬轎內的小月才提出她的疑問,「為什麼不叫官府的人把那地方給拆了?看你們打得那麼驚險,我都快嚇死了。」
「世子的王妃被軟禁在妓院五天,這事若傳出去,世子妃清譽受損,日後又怎麼能在貴族百姓間立足?」這話英群答得直接。
原來如此,岳下弦凝睇著坐在她身邊的元昊日,她其實也有相同的疑問,可原來——他是考慮到這一點。
她拉緊披在身上的披風,遮住那身暴露的衣著,再想到她跟他在房裡驚天動地的一吻,臉上不由得又紅了,心更是怦怦狂跳……
「我們要回府了,有些事我得跟外公商量,得盡快趕路,」元昊日看著低頭臉紅的她,「你身體可以嗎?」
她點點頭。
於是他們一行人快馬加鞭的往王府的方向行去,一連好幾回,她都想問問他有關那幾天他徹夜不回的事,但又擔心造成他的不快,所以又嚥下了,但一天又一天,她都快被好奇心給吞噬了。
而且他也不提那個吻,甚至不再吻她,她真的不懂,他應該看得出她多次欲言又止的樣子,但他啥也不說,一路上也沒有特別的照顧她,於是她愈來悶,悶那個吻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悶他不該跟她解釋一下嗎?
這一天,他們來到離王府還有上百里遠的一個梅南城外,卻聽到王府所在的都城爆發一場瘟疫,為了防止災情擴大,城裡的人不得出去,城外的人也不得進入,因而他們勢必得在這個梅南城待上一段日子了。
元昊日幫他們安排了住處,卻因心繫族人與外公,竟要單獨入城。
「不行,我不准你去!」岳下弦第一個反對。
「我要事要處理,你不懂的。」他怕又是聖山女巫搞的鬼,但這一次,不知她又要什麼了?!
「又有要事處理?」她咬咬牙,「那就說給我聽啊,只會說有事處理,我們是夫妻,難道之間還要有秘密?」
「我沒空跟你說,」他直接要跨上馬背,她卻火大的直接對他擊出一掌,他忙回以一招,怒道,「別鬧了!」
「我鬧?!」她半瞇起星眸,一掌又一掌的拍過去,他咬牙只守,卻被逼得頻頻退後,他也氣極了,跟著頻頻出招,兩人打得難分難解,看在小月、英群跟方萌眼中,嚇得頻冒冷汗。
「快住手!」元昊日大吼。
「要我住手可以,你說啊,你幹麼這麼急?那個尋歡樓裡有你看上的女人,所以你迫不及待要冒著得瘟疫的危險去見外公,幹麼?想請他老人家幫你們主婚?」
他扣住她的手臂怒道:「莫名其吵!」
「我莫名其妙?」她反手再出一招,逼得他不得不放開她的手,還被迫倒退一步,「那你給我一個理由,都已經知道城裡有瘟疫,你為何執意要進去?」
見她再撲身向前,他咬牙再推出一掌,輕輕推開她,「我有我的理由。」
她氣呼呼的再迎向前去,再次逼得他緊急收回掌勢,「你夠了!」
「小姐,好了啦!」小月也忍不住叫了,她看了好害怕呢。
她這才停下手,「好,你就是不說?那我告訴你,只要你進城,我一定跟去。」
他黑眸危險的半瞇,「你不準!」
「你准我就不准?!我不知道你這麼霸道!」
「我是為了你好!」
「我不也是為了你好!」
他咬咬牙,氣憤的轉身往街道走,她也亦步亦趨的跟在身,他猝然轉身正對著她,「我不會進城了,你乖乖待在這兒,這裡只有一問客房,你跟小月——」
「不,公子跟小姐一間吧,我跟方大哥他們隨便找個地方休息就好了。」小月忙道,因為許多商旅都被迫在這兒落腳,因此客棧是一房難求:
「不必了,我另外找地方。」元昊日還是要走。
「我也要跟著你。」岳下弦也是吃了秤坨鎚鐵了心。
他咬咬牙,瞪著又跟上來的她,「你要監視我?」
「你要這麼說也行!」她回頭看著小月跟兩名侍從,「你們就待這兒吧,我一定會跟緊他不讓他回去送命的!」
聞言,元昊日氣得又往前走,她也急忙快步跟上。
「這樣行嗎?」小月擔心的看著兩人的身影。
「不行也得行,我覺得世子妃好有魄力。」英群話中有著佩服。
「但兩人在這種情況下湊在一塊真的沒關係嗎?」小月真的很不放心。
有關係又如何?英群跟方萌相視一笑,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啊!
夜色如波,這是元昊日跟岳下弦山居歲月的第一天。
這是一間位於山中湖岸邊的茅草屋,裡面只有兩張木床,放了幾件摺疊整齊的衣物,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
沒辦法,城裡的客棧全滿了,一些百姓們能借住給外來客的空房也沒了,元昊日跟岳下弦是愈走愈遠,只能到這離城遙遠的山林小屋中居住。
元昊日自然是氣極了她,這一點岳下弦是心知肚明,因為他不跟她說話,只是悶悶的烤些魚啊、找些素果給她當食物吃。
而她呢,也生氣啊,所以每天跟他大眼瞪小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但他可不給她瞪,他開始練武,她則搜尋著腦海裡的詩書來吟唱。
一文一武比較好,不然兩人可能會打起來,結果他們不是染到瘟疫而死,而是自相殘殺而亡!
於是常常是這頭一掌擊出,掌風凜凜。
那兒傳來「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的誦詩聲。
這兒揮刀撲往,舞得密不透風,一片狂沙飛石。
那兒又傳來「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的笑吟。
這兒劍氣飄飄呼呼,閃光盡現。
那兒卻是「嬌嬌嫩嫩,停停噹噹人人」的唱和。
習武聲、吟曲聲,一聲聲交疊著,在微涼的風中,夕陽微光下,一靜一動,竟意外的勾勒出一幅暮色的好風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4:14
第八章
時間交替過了個把月後,這場突發性的瘟疫在亞彥與城中大夫的努力下,控制住了病情,不久後,百姓漸漸康復,元昊日等人也在城門重開的那一日回到王府。
只是——百姓們目露狐疑的看著世子身邊那個水靈靈的大美女,中原來的胖世子妃呢,怎麼不見了?!
當世子親切的問候眾百姓時,一個圓潤的身影突然快步的要上轎,但岳下弦眼尖的瞧見了她的臉,她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拉住那位胖美女的手臂,「胡姑娘?」
胡蓮婍一愣,怔怔的看著她,怎麼這個美若天仙的美女會認得自己?
她笑,「我是岳下弦,世子妃啊!」
「怎麼可能?!」她錯愕的瞪著她,但再仔細看看那雙翦水明眸,她愈看愈熟悉,該死的!羞慚的她快步的上了轎子。
為什麼?她變那麼胖,胖世子妃卻瘦了!可她真的不明白啊,前陣子她胃口大開,怎麼吃都吃不飽,就……
小月想了想,眼睛突地一亮,「二小姐,該不會是你那個——」
她吐吐舌頭,「我沒想到效果會那麼好。」
而眾族人在得知她就是胖世子妃岳下弦後,一個個全擁了上來,你一言我一句的讚美著,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跟著問候大家,過了半晌後,人群漸漸散了,她才發現元昊日早就不見了。
「世子先回王府了。」方萌連忙回道。
就這麼迫不及待要甩開她?!她心裡嘀咕,但還是跟百姓們揮揮手,這才乘轎回到王府。
她直接去天寶齋,沒想到吃了閉門羹,因為親王跟元昊是在商討大事,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入,當然也包括她在內。
她無聊的踱步走回曇風閣,仁立即從寢宮內跑出來歡迎她,她欣喜的跟它玩了一會兒後,先是瞟了元昊日常待的書房一眼,她就踱步進去了,而仁跟小月也隨後跟進去。
「小姐,這樣好嗎?」小月聽下人說過,世子最不喜歡人家到他的書房。
「哪裡不好?」她就隨便給他翻看一些書籍、看一些畫,而且還很故意的東翻西翻,讓他一看就知道有人進屋動過了。
「小姐,我知道你不開心,但你跟世子住在梅南城的時候都劍拔弩張了,你這會兒何必還故意激他?」小月真的很下安。
岳下弦沒說話,她直接從桌上倒了杯水,逕自喝著,再一邊翻看書櫃,一個不小心,水杯竟然掉到幾幅畫軸中,她臉色大變,連忙搶救,小月也趕忙過來幫忙。
其中有一幅畫已濕了大半,她懊惱的將其攤開來看,卻見到一名國色天香的女子,再看看旁邊寫著「金艾茵」三字,「誰呢?」
她想了想,臉色倏地一白,「天啊,這最好不會是世子心愛女人的畫像,不然我就慘了!」她急急的以袖子在畫布上擦拭,卻愈擦愈糟,美人的整張臉都被她擦模糊了。
「怎麼辦啊?小姐。」小月也急了。
「我——」對了,她畫工也不差,先補上幾筆再說,她連忙要小月磨墨,拿了毛筆努力在畫上勾勒幾筆,但應了「愈描愈黑」的話,一雙柳眉被她畫成兩道濃眉,櫻桃小唇成了血盆大口……完了、完了,簡直像鬼了!
小月看得都快昏倒了,岳下弦能怎麼辦?只好做她跟姐姐最擅長的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將畫軸捲起放回原位後,拉著小月就趕緊逃了,至於仁這只目擊「動物」,也跟著逃了。
一連二天,元昊日都很忙,但岳下弦卻很開心,尤其是在派小月偷偷到僕人間去打探元昊日喜愛的姑娘就叫金艾茵後,她更是求天求地,讓元昊日繼續忙下去,忙得不見人影最好。
而有拜有保佑,一切也如她願,但開心之餘,她還是過得心驚膽顫的。
她知道自己該誠實以對,但婗幾次見著了他,她就是鼓不起勇氣告罪。
「弦兒?弦兒?」
天寶齋內,元晤一連喊了她好幾句了,可這娃兒的心魂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呃、外公。」她回過神來,尷尬的應聲。
「你怎麼回事?從回來到現在,人瘦了一大圈,魂也少了一大半?」
「沒有,沒事的,呃……」她四周看了看,剛剛不是還有看到元昊日?
「昊日跟亞彥上山去見女巫了。」他嘆息一聲,這次瘟役應該又是那個邪惡女巫搞的鬼,惟一慶幸的是,上回弦兒誤上聖山一事,並沒有人透露風聲,否則弦兒這會兒可能得因民怨而去見閻王了。
但說來說去,還是孫子當日的話太具威脅了。
「這麼說來,亞彥也是女巫恩准上山的人之一了?」
他點頭,但其實哪有什麼恩不恩准?這只是為了掩飾一個醜陋的真相,但偏偏他連自己的外孫媳婦也說不得,真是悲哀。
岳下弦突地想到另一件事,「爺爺知道杜兒城的尋歡樓嗎?」
他一愣,隨即明白她想問什麼,元昊日有跟他提到兩人衝突的起因。
他也只能裝糊塗了,「尋歡兩字聽來就是個風流地,你認為我會到那種地方?」
她搖搖頭,但如此一來,她更不知道元昊日在妓院裡做了什麼好事。
「弦兒,你們如影隨形的相處好幾個月了,難道沒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元晤這話問得含蓄,畢竟他是長輩。
「爺爺這話該問他吧?」她也很委屈。
「我問了,他不回答。」
那還不清楚?她覺得好挫敗喔,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她很討厭跟他打冷戰,偏偏還打了那麼久,悶。
元晤看著悶悶下樂的她,卻猶豫著該不該跟她說?
據青娘飛鴿傳書所述,過幾日,元昊日可能就得準備上戰場了,更糟糕的是,敵隊的主帥還是自家人,真是家門下車!
天邊,變幻著一層層詭譎的晚霞。
聖山中,雞皮鶴髮的女巫塔黑穿金戴銀的高坐在金碧輝煌的神廟裡,兩旁婢女早已退下,而兩名訪客——元昊日跟亞彥的神情都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嚴峻的。
塔黑一雙邪惡又充滿皺紋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下方挺身而立的兩個年輕人,對這兩名熟悉的稀客,她可是不客氣的將自己的條件開出,「除非把艾茵找回來,不然,我只能說這小小不傷人命的瘟疫還會再發生。」
亞彥臉色一變,「你簡直把人命當——」
「亞彥,算了。」
元昊日冷冷的瞪著白髮蒼蒼卻不見任何慈悲的可憎臉孔,「我不會主動去找她,如果你要見自己的女兒,就自己找吧!」
「你!」她氣得語塞。
但兩個年輕人也不願再談,隨即轉身,一出神廟,即乘著馬匹下山。
「怎麼辦?那老女巫愈來愈瘋狂,竟然用這種方法逼我們把艾茵找回來。」
亞彥實在很生氣。
「你的解藥煉製成了嗎?」
他嘆息一聲,搖頭。
他們多年前就發現,十多年前上百人喪命的瘟疫其實是人為的。
原因是塔黑違背了女巫不得動情的戒律,動了情還懷有身孕,她怕被外人發現,刻意以一種不知名的藥粉,派了婢女到全旗部各地去施毒,當時許多人發高燒、上吐下瀉,奄奄一息,有不少人枉死。
之後,她再散佈有人誤闖聖山,因而引來瘟疫大禍等謠傳,讓一些從不在乎不准進入聖山規條的強盜匪寇們也嚇到不敢上山去。
如此一來,她才得以安然的在山上產下艾茵,再送到金家扶養——
他們兩人會發現這件事,實在是聖山宮殿裡的一名婢女受不了良心苛責,偷了瓶藥粉逃下山,但她受了重傷,路人將她送到亞彥的住處,臨死前她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可惜的是,他們手中雖有藥粉,但幾年下來仍無法找出可完全遏止該藥粉的解藥。
他們曾上山逼女巫交出藥粉及解釋,甚至還差點失手殺了她,但她把話說死了,只要她死,就會有人替她報仇,屆時又將有一場大浩劫!
不管她的話是真是假?他們沒跟她賭的本錢,因而這幾年也只好繼續供養她,也因此吃了更多的悶虧,尤其是元昊日愛上金艾茵後……
「你不去找艾茵嗎?」
元昊日答不出來,他也很困擾、
「左右為難是因為弦兒?你愛上她了?她這一趟回來,我差點認不出她來。」
「我愛她,不是因為她的面貌。」
「可那老太婆一旦知道你對她動了真心,極可能會更做出更瘋狂的事。」
亞彥頭疼了,但總不能要好友別愛了。
元昊日也懂,但其實也無所謂,「我要去打戰了,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這些事也都一了百了。」
「你說什麼?」他立即拉住馬韁,難以置信的看著馬上的好友。
「是聖龍!」他嘆息一聲,「他起了異欲之心,計劃以一批匪盜偽裝成其它旗部的士兵去攻打附近旗族領地,藉以製造紛爭,屆時烽火連天,我必帶隊出戰,只要有個意外,他就是王位的惟一繼承人。」
亞彥沉默了,為人性的貪婪而心寒。
「所以我必須在他攻打別人前,早一步阻止他,」他面色凝重的看著好友,「我知道你有絕對的能力可以煉出解藥,這事你也一定要做到,之後我們才能再找一名真正護國佑民的女巫來護佑鄉上人民。」
「我明白,我會努力的,但你也要承諾,一定安然回來。」
他點頭微笑,兩人的手緊緊相握,但元昊日心中卻沒有把握。
月光光,心慌慌。
岳下弦瞪著夜空中那彎彎的下弦月,心兒忐忑。
聽小月說,元吳山從聖山回來後就關在書房裡,她這個膽小鬼居然不敢過去瞧瞧,幾次起床又躺下、躺下又起床的。
但好女做事好女當,終於她還是鼓起勇氣,披起外衣往曇風閣的書房走去。
沒想到都三更天了,書房的燈還亮著,難不成是因為他發現他那幅美人圖被毀,心痛得睡不著?
愈想她益發不安,但人都來了!
她做個深呼吸,「叩叩」輕敲兩聲門,但怎麼沒半點回應?
「昊日?世子?!」
難道在裡面睡著了?她輕輕的推開門,再順手將門關上後走進去。
經過一排綴珠屏風,見到他正背對著她,而仁已趴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了。
她稍微往裡一探一看,慘了!他正盯著那幅被毀的美女圖。
這下不道歉也不行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試著想跟你道歉,但你這些日子好忙,就算見面,也是來去匆匆,我——」
她倏地住了口,看著他緩緩的轉過身來,那張俊臉好可怕,神情凜凜的,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下寒而慄的冷峻,當然,她是不敢肖想會有一雙溫柔的眼神看著她,但一定要這麼可怖?
一雙黑眸如鷹隼般銳利,整個人猶如出柙雄獅,空氣中有股危險的氣息,像要進行掠奪了——
她想逃,他卻突然朝她出招,她為了閃躲,不得不跟著出招,兩人武功相當,你來我往,愈打愈凶,而仁早被他們吵醒,無趣的往門口去,但因開下了門,因而跳上桌椅,直接從窗戶跳出去,找個好地方睡覺。
隨著時間一久,兩人漸分高下,元昊日是略勝一籌,岳下弦已經招架不住,就在她以為會被他打死時,身子突地被他圈抱住,一個轉身,她被他當成床墊的壓在身下,她急喘一聲,還想反擊,但他灼灼的唇突然封住她的唇,而且幾乎是粗暴的佔有,還狂野的侵入吸吮。
他的手也開始進行掠奪,她的衣服被扯破了,她感到憤怒、不安,但還有一股無法解釋的渴欲,他的手扯下她的肚兜,握住了右邊的渾圓,她倒抽了口涼氣,羞慚得無法自己,但一切還沒結束,他的唇居然往下,吻著她左邊的渾圓,她心蕩神馳、昏昏沉沉的,而一股奇異的灼熱更是在她身體流竄著……
忘了是怎麼開始,又是怎麼結束的,只記得在他的粗暴變為溫柔,一雙炙熱狂野的黑眸變得溫柔深情後,她只感到他陽剛的男性氣息像層網似的將她團團包圍,一直到人生的初體驗令她痛呼出聲,但她的櫻唇隨即被封,身子卻繼續發熱,在古老的律動下,她跟著他愈攀愈高、愈攀愈高……
翻雲覆雨已過。
岳下弦蜷縮在元昊日的懷中,沒敢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兩人赤裸裸的又做了那麼激烈的事兒,她只是羞,羞得連動都不敢動。
「弦兒——」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她詫異的抬頭看他,是她的錯覺嗎?那雙黑眸裡真的有深情?!
「弦兒,我的弦兒……」他輕輕的吻她的額頭一記,「對不起,我不該要了你,這種作法太自私了。」
「我不明白。」她搖搖頭,她是不是在做夢?!作春夢?
她偷偷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噢,好痛喔。
「我可能會死。」
她一愣,錯愕的看著這張早已芳心暗許的俊美容顏,「你別嚇我,我們才……才洞房耶!」
若前方沒有戰事在等著他,元昊日聽到這話應該會笑出來吧!
但此時此刻,他笑不出來,「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冷漠待你,但那是要抑制對你愈來愈深的情愫,我天天練武,消耗體力,以免自己克制不了的要了你——」
她眨眨眼,「你是說,你當時就知道你要去赴戰爭?」她還以為他在氣她呢。
他點頭,「我本來不該說的,但不說,也許就沒有機會說了。」
他緊緊的擁抱著她,將尋歡樓裡得到的消息告知,不過,沒有告訴她青娘的身份,這是原則,不是不信任岳下弦,而是他也得保護青娘。
原來她竟還胡思亂想,她好歉疚,「對不起……」
他搖搖頭,「我要你好好保重自己,萬一我——」
她急忙摀住耳朵,拚命搖頭,「我不要聽,你不會有事的!」她眼眶一紅,「不對,我也要去!我都可以跟你巡視旗部了,當然也可以跟你去打戰。」
他臉色一沉,「不行,太危險了!」
「我要去。」
「不行,這一次的敵人是自己人!」他將元聖龍欲製造爭端、坐收漁利的計劃簡略的跟她說出。
「元聖龍真是太可惡了,一點都不顧親情,也不理百姓困苦,太自私了!」
她緊緊抱著他,「我不管,我要跟你去,你不讓我去,那你就不可以去。」
萬一他有個三長二短、萬一有更多的死傷?她不敢也不願想……
「軍隊都是我在訓練,理當由我領軍,」他揉揉她烏亮的髮絲,「更何況我面對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們勝面大,你不要擔心。」
騙子,都說自己可能會死了!她眼眶泛紅,「那、那幅畫呢?你是不是打算帶去打戰好陪你一解相思?不然怎麼一直瞪著它看?」她知道這會兒吃這缸醋很可笑,但她就是想知道。
這該怎麼解釋?雖然他拒絕女巫去找艾茵,但事關族民百姓的安民,他似乎沒有說不的權利,所以一回書房,就是想拿出金艾茵的畫,派幾個下屬帶畫尋人,沒想到畫竟然被毀了。
然後他看到了岳下弦,知道是她毀了畫,他大為光火,所以氣憤的跟她過招,然而愈打她愈居下風,他憤怒的怒火也漸漸平息下來,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能擁有她,他很想抗拒那股壓抑多月的沸騰慾火,但他失敗了……
「那幅畫不重要了,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就讓我好好的愛你……」
第二日,在她憂心忡忡的眼眸中,元昊日掛帥帶兵離去。
欲寄征衣君不還,不寄征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弦兒
涼秋九月,望著一片荒漠,元昊日手拿著岳下弦寄來的家書,身上穿著她寄來的禦寒衣物,一張俊臉上滿是笑意。
這首姚燧的《憑闌人》可將她思念纏綿的心情都道盡了,其實不只是她,他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思念她。
「世子,餘孽都已逼退至山谷中,那裡是一片荒蕪,他們已無糧食,只能做困獸之鬥,撐不久了。」方萌上前稟告。
「很好,征戰六月有餘,是該結束了。」
他轉身離開雕堡,步入地牢,望著黑暗中蜷縮成一團的元聖龍,那雙眼神竟是呆滯的。
他不能接受失敗,更無法接受自己重金找來的匪盜所組成的軍隊竟節節敗退,最後甚至作鳥獸散,遺棄他不顧,在不小心摔身跌下馬背時,他撞到頭,醒來後卻成了不會說話的呆子。
元昊日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回到主帥帳中,寫了封家書,告知戰事順利,將在月後返程……
「外公,外公,昊日要回來了!」
岳下弦一看到元昊日快馬送回來的家書,興奮的奔往天寶齋,身後還跟著仁,由於主子不在,它已成了她的新跟班。
元晤笑開了嘴,但接過家書一看,得知聖龍受傷成呆子,不由得嘆息。
這並不是他要的結果,但事情總是無法盡如人意,這是人生。
「別難過,外公,也許這樣子,聖龍會過得更快樂吧,至少他曾有的怨懟憤怒都不存在了。」
他感激一笑,知道她在安慰他,「我懂。」
「那我下去了。」她笑開了嘴,將仁留給外公後,她腳步輕盈的到了馬廄,騎了馬就往宮外去,一路往另一座山頭奔,一直來到視野寬廣的山頂上。
元昊日出戰的這段日子以來,她常常策馬來到這裡遙望遠方,希望能早早看到軍隊萬馬歸來的一幕,而領在最前方的人,一定就是威風凜凜的元昊日。
她凝睇好一會兒後,這才調轉馬頭,策馬下山。
「救命啊,救命……救命……不要……不要……」
不遠處,突地傳來求救聲,岳下弦急急的聲音來處奔馳。
一過濃密林木,她就看到兩名看似盜匪的男子正在欺侮一名抱著小嬰兒的女子,她氣憤的從馬背上飛掠過去,一個右踢、一個左踢,兩名面目猙獰的男子還來不及嘗到少婦的滋味,就被踢去撞樹木,兩人氣紅了臉,一回頭,一見來者竟是一名粉淡脂紅、穿著輕裘美服的天仙美女後,兩人的口水差點沒流下來。
真是好狗運!一天就遇到兩名大美女,而這個看來可比那名少婦更令人垂涎,兩人眼神一對上,施展武功的向前攻去,可沒想到美人兒的武功比他們高,沒兩二下功夫,就被她踩在厚厚的暖靴下,唉唉叫痛。
「祖奶奶,饒命啊,下回不敢了!」
「下次再被我發現你們欺侮弱小,我絕對饒不了你們!滾!」
她再踢了兩人各一下,兩人連滾帶爬的逃了,她快步的走到少婦身邊問道:「你還好嗎?」
她哭哭啼啼的抬起頭來,「謝謝你。」
咦?怎麼這張淚人兒的臉挺熟悉的?如果把臉上淚痕變成墨痕——
她臉色一白,「你是金艾茵?」
金艾茵一愣,不解的看著這名大美人,「姑娘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真是見鬼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竟救到情敵!
「我在昊日的書房看過你的畫像,所以……我是他的妻子岳下弦。」
一聽到她竟然是她深愛的男人的妻子,金艾茵臉上丕變,原本柔弱的神情變得充滿敵意,她沉默的抱起哇哇大哭的男娃兒就往山下走。
岳下弦連忙上前,「你要去哪裡?」
「找昊日,這是他的孩子。」
「什麼?!」她臉色倏地一變。
「他還留有我的畫,代表我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你以為你能取代?」
「我……」
「為了我,他不要命的吞下致命毒藥,就是為了抗議親王所安排的婚事——」
「那你為什麼離開?」她以為她岳下弦是笨蛋,隨便幾句話就可以將她唬定,雖然她說的她大半都聽過了。
「我離開是為了不讓他難做人,親王是他惟一的親人,我不要他左右為難。」
唉!無話可說,跟傳言一模一樣。
「我有多愛他、他有多愛我,你應該很清楚了,不是嗎?」
「那、那你又為何回來?」
「這是他的孩子,」她抱著小嬰孩,「我無處可去,一個女人懷孕不易,我撐過來了,可我發現有了孩子,我更難安身,」她直視著臉色慘白的岳下弦,「我相信我抱著親王的外曾孫,親王應該會接受我,讓我留在昊日的身邊。」
再一次,她無話可說,但事情怎麼會這樣?好吧,她可以把她扔在這兒,也許讓那兩個色鬼又回頭來欺侮她,甚至發生更不好的事,但她的心腸不夠黑——
「我載你下山吧,等昊日回來,讓他來處理。」
金艾茵神情戒備的看著她,似乎在確定她沒有惡意後,這才點點頭,抱著娃兒上了馬背,岳下弦隨即策馬下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4:28
第九章
氣氛凝滯。
天寶齋內,元晤面色凝重的看著滿臉淚水的金艾茵,再看向面無表情的岳下弦,目光又再次回到金艾茵懷中的小男嬰。
事情怎麼變得如此複雜?好在蘇老太婆不在這兒,不然,他肯定被她砍頭了!
「這事我也作不了主,還是等昊日回來,看他怎麼處理。」
他隨即吩咐侍衛安排客房給金艾茵母子住下,再撥兩名丫鬟給她,在母子倆離開後,他看著靜默不語的岳下弦,「弦兒,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我先回房了。」
她很快的退下,她不想看到外公憐憫還有為難的臉。
再怎麼說,金艾茵有了元昊日的孩子,這一點她是怎麼也比不上的!
接下來的日子,就在兩個女人的等待中度過。
這一天,城裡鑼鼓喧夫,鞭炮劈哩咱啦的慶賀征戰勝利的軍隊歸來,敲鑼打鼓聲重重的敲打著岳下弦的心房,她沒有外出迎接元昊日。
她好矛盾,一方面希望他早早回來,另一方面卻也希望他不要這麼早回來。
因為她怕,怕另一個女人將取代她——不,也許不是取代,因為元昊日未曾說過他愛她,所以他跟金艾茵也許只是月缺重圓。
「小姐,你不出去迎接世子?」小月不解的問。
唉,她想當縮頭烏龜,她有氣無力的托著腮幫子道:「你去幫我看看吧!」搞不好他已經跟金艾茵久別重蓬、淚眼相對的話相思了。
小月忍不住嘆息,金艾茵幹麼回來?!害二小姐這段日子食不下嚥、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整個人又清瘦了不少。
她搖搖頭,走出萬安閣,卻只見到方萌與英群正等在門外,「世子呢?他沒回來……」
兩人為難的互看一眼,又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的,最後方萌才尷尬道:「世子剛剛是往這兒來的,結果金姑娘突然抱了個娃兒跑出來,他們就在涼亭——」
房內的岳下弦一聽,想也沒想的就跑出門外,經過談話的三人直奔涼亭,卻又緊急煞住腳步的閃進一株大樹後方,眼眶泛紅的看著亭子裡那幕令她心碎的畫面。
金艾茵抱著娃兒在元昊日的懷中哭泣,「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回來,應該離你遠遠的,可我、我不能犧牲孩子叫爹的權利,也不能讓你日後再來埋怨我……嗚嗚嗚……因為我真的太愛你,太愛你了呀……」
「我懂,沒事了!」
全家團圓了嗎?她的喉間泛起酸澀,感覺自己成了局外人,她沉痛的轉身奔回房裡,拒絕了小月的安慰,趴在床上痛哭失聲。
令岳下弦意外的,她才哭沒幾聲,就被擁入一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中,她詫異的眨眨淚眼,回轉身子看著俊美無儔的元昊日,「你、我、她……」
他微微一笑,溫柔的拭去她粉頰上的熱淚,「我知道,但我對艾茵已無感情,只是她有了孩子,我對她就有責任。」
「我明白,我全明白。」他會這麼說,她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奢望太多。
下一秒,他的神情轉為複雜,「我會安排她住下,你不會吃醋吧?」
「也許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吃點醋有益健康,不是嗎?」
她俏皮的回答,但心裡卻瀰漫著一股不安,她會擔心,擔心金艾茵會搶走他此時對她的溫柔。
她眉宇間透出的忐忑,元昊日看到了,他不捨的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有件事他是應該同她說的,但事關全國百姓的生命,他卻不得不嚥下,「對不起,對不起……」他對她有太多的歉意了。
她搖頭說沒關係,但盈眶的淚水卻忍不住落下,她是真的怕啊,這個溫柔又溫暖的懷抱她還能擁有多久?
「我好想你,弦兒……」
元昊日狂野的唇突然吻上她的,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而岳下弦清楚的聽到他紊亂的呼吸聲及心跳聲,她略微抬頭的想看他的表情,但他不想讓她的唇離開,一手自她的後腦勺壓下,讓她的唇再次擠壓向他的,兩人的唇舌火熱交纏,一直到她快不能呼吸時,他才放開她。
然而她才喘著歇口氣,櫻唇再次被他攫取,接下來自是更加瘋狂的激情。
於是她相信了,真的相信了,他想念她,而且是非常非常的想念她……
深沉的黑夜,一個身影飛掠到聖山,穿過林木參天的森林,直接來到金碧輝煌的女巫神廟。
「你來了。」
黑暗中,一盞盞燈火突地亮起,塔黑一身金衣的站在台階上方,面帶微笑。
元昊日見那雙狡猞眼神,眸中立即竄出怒火,「你知道艾茵回來了?」
她點頭,「當然,我聽從你的建議,派人四處尋找,總算找到她,還親自喬裝成算命婆去指引她回來。」
「你既然找到她也看到她了,何必要她回來?!」
「你對世子妃動了真情!」她臉色一沉,「我說過,你要代替我給艾茵幸福!」
「你不敢承認是她的娘,連見面都要偽裝,憑什麼談她的幸福?」
「那不重要,我是聖山女巫,你別忘了我們之間的承諾!」
「承諾?」他嗤之以鼻,「那只是一個卑劣女巫以下三流的方式阻止我道出十幾年前瘟疫的真相,再以同樣的事威脅要我裝聾作啞,假裝不知艾茵跟聖龍的好隋,也不許將這秘密對任何人提起!」
「就算我卑劣又如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亞彥跟你在找什麼?但那可是保護我跟艾茵的保命藥,我就是到死也不會讓你們找到,」她冷冷一笑,「就連醫術精湛的亞彥也仍煉製不出解藥,你們能拿我如何?」
他握緊了拳頭,俊挺的面容泛起肅色的冷峻。
「你不敢殺我,因為我死了,我安排的人也會替我報仇,到時死的還是你的族人。」
黑眸進出怒光,「你意欲如何?」
「好好愛艾茵,把世子妃趕回去!」這是她的目的,雖然她從沒想到一個胖世子妃會成為她美麗女兒幸福的絆腳石。
「不可能!」他直接拒絕了。
她再次冷笑,「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會幫忙。」
他臉色不一變,「你別亂來,不然——」
「殺我?!不,你太正直,不懂自私,更不會為了一個女人犧牲百姓。」
可惡!他咬咬牙,忿然轉身下了聖山。
再回到萬安閣的房裡,他上了床,擁著熟睡的岳下弦,心緒複雜。
不久,天泛魚肚白,岳下弦睜開了眼睛,一看到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她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但元昊日也注意到這個笑容帶了一點鬆了口氣的感覺,「怎麼了?」
「我作噩夢,夢到你離開我,跑到她……」她吐吐舌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連睡覺都這麼憂心?!他不捨又擔心的將她緊緊抱著,「答應我,你會很小心、很小心,我會叫方萌跟英群跟著你,不,我看你就少外出,待在這裡。」
「為什麼?」她不解的凝睇著面露憂色的他。
「因為——」他深吸一口氣,硬逼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我才征戰回來,暫時都會留在府裡,但可能會很忙,所以我希望想看到你時就能見到你。」
她好感動,美麗的星眸熠熠發光,她開心的直點頭,但一想到金艾茵,「那她呢?」
他明白她指的是誰,「我說過,我對她的感情已是過去。」
是嗎?為何她還是很不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他曾為她吞下毒藥不是?她真的,不懂了。
夜色如墨,王府東側的客房裡,金艾茵一臉哀傷的凝睇著桌上搖曳的燭火,她不懂,為什麼元昊日說沒事了,對她卻相當淡漠,對寶寶更是抱都不願意抱,除了將她討厭的黑豹暫時送去給亞彥照顧外,他幾乎可說是完全漠視她的存在。
難道他知道了什麼?可是元聖龍不是成了呆子,被親王安排到北方的別府居住?
驀地,一道陰影出現在房內,她驚喘一聲,嚇得轉身。
「別怕,金姑娘,是我。」塔黑一身黑衣,微笑的看著她。
她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詫異的看著月前拉住她,一定要為她算命的白髮老嫗,「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擁有世子的愛吧?」
她直覺的點頭,「那當然,不就是你算出我的幸福只能在王府尋到,也只有世子才能給我幸福,所以我才回來的。」
「但我也算出中間有點兒障礙,所以才特地前來指點你。」
她傾身,在她耳畔低聲的說了一串話,她的眼睛倏地瞪大,「這好嗎?」
「做與不做,全在你一念之間,但是,結果會相距甚多,你自己決定吧!」
塔黑話語一歇,再看了床上沉睡的男娃兒一眼後,即施展輕功離開。
金艾茵走到床前,咬著下唇,看著孩子,思索一陣後,她的心中有了決定。
二天後——
「失火了!快救火啊!」
暗夜中,一把無明火突然從金艾茵母子所住的客房內竄起,火焰熊熊,還不時的傳出火焰被燒得劈哩啪啦的聲音,隨後火舌迅速竄升,甚至連屋樑上方都著了火,門外可見烈焰狂燒。
「慘了慘了!金姑娘母子都還在裡面,親王不在、世子也不在……」侍衛婢女焦急的嚷叫著,而聽到救火聲而趕來的岳下弦主僕,一見這烈焰也傻了,但岳下弦立即回神,拿了桶水將自己淋濕。
「二小姐,你做什麼?不要進去、不要!」小月心急的叫喚,但岳下弦仍衝進了火場,「二小姐!」她忍不住的哭叫出來。
火花劈哩啪啦的響著,火舌更是四處亂竄,灼燙的熱度讓人根本無法接近,儘管許多侍衛正拚命的對著火場潑水。
突然,金艾茵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跑出來了,她一張臉都燻黑了。
眾人忙抱過哇哇大哭的嬰兒,一邊拿了沾濕的帕子替金艾茵擦拭臉部,她咳了又咳,眾人又趕忙拿水給她喝。
小月急急的推開那些人,緊拉著她的手臂問:「我家小姐呢?」
此時,元昊是從外面回府,由於他在城門外遠遠的就見著火光,因此著急的直接策馬奔進府裡來。
元昊日翻身下馬,哭成淚人兒的小月就衝過來,緊抓著他的袖子哽咽道:「小姐還沒出來,她進去救金姑娘母子,但他們已經出來了啊,嗚……嗚……」
他臉色悚然一變,很快的拿了桶水把自己打濕正要衝進火場時,岳下弦突然踉踉蹌蹌的奔出來,她咳個不停,臉也燻黑了,他急忙抱住虛弱的她,拿起小月趕緊送上來的濕布巾為她擦拭,小月也哭著拿水給她喝。
終於,一陣忙亂過後,惡火滅了。
此時一臉餘悸猶有的金艾茵突然惡狠狠的瞪向倒在元昊日懷中的岳下弦,淒聲的大喊,「她要燒掉我跟孩子,她好狠、好狠啊!」
「什麼?!」眾人嘩然。
一見眾人驚愕的眼神,岳下弦急著要澄清,偏偏又咳個不停,「咳……咳……她胡說,我若要燒掉……她跟孩子,何、何必還衝進去救她,咳咳……是她不肯出來的!」
「騙子,是你拉住我,說怕昊日又回頭來愛我,所以你要跟我同歸於盡!」
岳下弦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怎能睜眼說瞎話?我們可以一起逃出來的,是你好狠。」
她原本不想講在裡面發生的事,可沒想到金艾茵竟惡人先告狀,「我拉著你要出來,你卻把我推向火海,若不是我有武功,在千鈞一髮之際身形飛掠的扣住一根斷柱,恐怕我早已葬身火海!」
「你、你還含血噴人,我是個弱女子,還抱個娃兒,我有力氣推你?」她淚如雨下,「我知道你容不下我們母子,我知道,嗚……」
聞言,四周的人都對岳下弦投注一個鄙視的眼神,而被這樣不屑眼神包圍著的岳下弦簡直氣壞了,她氣到說不出話來。
金艾茵比她還會演戲,她一點都不單純,心機重、城府深,太可恨了!
她氣憤的抬頭看著仍抱著自己的元昊日,希望他能為自己說些話,但他只是繃著一張俊顏,啥也沒說,這代表什麼?他相信金艾茵的話?!
她難以置信的瞠視著他,「你相信她?」
他抿緊了唇,沒有說話,目光卻落在也趕到府裡的亞彥身上。
像是被當場澆下了一盆徹骨冰水,她的心全涼了!
「好,很好!」岳下弦的眼眶泛起憤怒的淚光,「太好了!」
她用力的推開了他,猝然轉身的直奔回房裡去,小月也氣憤的看了元昊日一眼,這才快步的追上小姐。
金艾茵在心中得意一笑,卻是抽抽噎噎的一邊哭著,一邊抱著孩子來到元昊日身邊,想靠在他懷裡,沒想到他竟堅定的推開了她,沉默的轉身回曇風閣去,亞彥隨即跟了上去。
「昊日,你不說出實情,對世子妃太不公平了。」
一進元昊日的寢居,亞彥即一臉認真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元昊日道。
他苦笑,「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關係到的不只是我個人的幸福而已。」
女巫有能力再掀起一場可怕的瘟疫,屆時他還能擁抱幸福?不,他不能這麼自私。
「我明白,但事情有了變化,就要懂得變通,不然這事絕對會成了你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他不懂嗎?他好累,頭好痛。
「那好,你不說,我來說,讓族人聽聽他們敬仰的聖山女巫做了些什麼壞事!」他轉身又要出去,但立即被元昊日上前一步阻擋住。
「無憑無據,他們相信?好,就算是當年那名宮女交給你的奇毒藥粉又能證明什麼?只要塔黑矢口否認,我們又能奈她何?」
聞一言,亞彥這麼一個斯文人也氣得咬牙切齒的,因為真的是莫可奈何!
元昊日走到椅子坐下,一想到岳下弦剛剛那張失望又悲憤的麗顏,他握緊了拳頭,心好沉痛。
亞彥凝睇著他那張帶了絕望的俊顏,「其實我煉製的解藥應該只差一味,可是——」
他突然從椅子上彈跳起身,激動的問:「還差哪一味,我去找,你知道只要能讓塔黑的藥粉起不了威脅,這一切的無奈就全沒了!」
「我知道,可是……」亞彥好為難。
「快說!」
「好吧!其實我煉製解藥這麼多年,我試了又試就是不成功,我想在千雪峰上的『千年雪參』應該可補齊那一味。」
「我這就上山!」
「你瘋了!」他急忙拉住好友,「千雪峰終年積雪且風雪不斷、地形險惡,你要去送死嗎?」他搖搖頭,「更何況我也沒有全然的把握,下一定行得通……」
「總是一線希望!而且我上山下只是為了我的幸福,更是為了全旗部族人的性命。」
望著好友炯然黑眸中所透著的堅定眸光,亞彥笑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你要小心點。」
他點點頭,「我會的,還有千萬別跟弦兒說我去了哪裡,但是請她一定要等我回來。」他怕她也會跟到干雪峰去!
「我知道了。」
第二天,岳下弦包袱款款的要走人。
許是昨兒夜裡發生的事已傳出府外了,因此她跟小月一踏出大門,就注意到四周百姓們投射過來的眼神中,都帶著不友善及敵意。
但她不怪他們,對他們來說,她竟然要傷害他們最敬愛的世子親生子,還有深受大家喜愛的金艾茵,他們當然討厭她了!
還真是有始有終,來的時候是顧人怨,走的時候也是顧人怨!
只是岳下弦也明白,怎麼會一樣?她對這裡的人、土地已有了感情呀,因此她的心裡多了一分難過,而且是好深好深的難過,她美麗的秋瞳漾起了淚光。
此時亞彥騎乘一匹快馬奔馳而來,身後還跟著騎著另一匹黑馬的英群,一看就知道是誰去當報馬仔!
亞彥很快的來到她面前,翻身下了馬背,「世子妃,請再給世子幾日時間,待他回來再決定離去與否。」
「回來?他去了哪裡?!」
「呃,我不能說。」
不能說?是騙她的吧,他根本沒出府!
「算了,無法信任的兩個人如何湊一起?太辛苦了。」
此時又來了一輛馬車,但這回下馬車的卻是——
她看到了因為金艾茵不喜歡而被送到亞彥家的仁,它興奮的跳下車奔到她懷中,她卻忍不住哽咽,而灼燙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決堤而下。
她緊緊抱著仁,期盼的眼眸卻依依不捨的看著已然關上的城門,而她期待的人兒卻一直沒出來。
亞彥長嘆一聲,他左右為難,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亞彥,珍重再見。」
岳下弦連淚水也顧不得拭了,她走到一旁坐上早已等候多時的馬車內,馬伕在小月的指示下,立即拉起韁繩策著馬車奔馳離去。
她頻頻回首,仍然愚蠢的等待著,等待會有人出來喊住她,叫她不要走,或是有快馬奔馳到馬車旁……但她失望了,出了城、過了關,沒有人……沒有人。
一切一切,都結束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4 18:34:51
第十章
岳下弦離開後,草原上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雪,大雪紛飛下,大地成了一片銀色世界,期間,沒有交代去處的元昊日也在幾天後回到了王府。
金艾茵問他去哪裡?他不說,卻見他鎮日悶悶不樂。
她拒絕相信他是因為岳下弦的離開而變得沉默寡言,所以常常帶著兒子來找他,想利用孩子來培養兩人的感情,但他卻相當冷漠。
她也曾試著色誘他,在他沐浴時或熟睡時,僅著單衣進入他寢居,但卻被他拒絕了。
她不明白,他不是還留著她的畫,為什麼對她那麼冷淡?這兩天,他更是早出晚歸,問他什麼他啥也下說。
他真的不愛她了?還是他變了心,愛上岳下弦?
她抬頭看著飄落而下的雪花,突地看到上回深夜到她房裡的算命老嫗跌跌撞撞的奔進來,她的嘴角還滲著血絲,「你怎麼了?婆婆。」
塔黑痛苦的低喃著,「我的女兒……這個給你,你要好好的保護,這攸關你、你的幸……福,要藏……藏……好。」
「你說什麼?」她不是聽得很懂,但伸手接過她的白玉瓶。
塔黑吃力的靠近她,在她耳畔說了一串話後,接著便「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也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拿來。」亞彥突地走進來。
金艾茵看著手中的白玉瓶,急著想把它藏起來,但一個身影突地飛掠過來,她尖叫一聲,又見撲倒她的竟然是仁後,嚇得面無血色,而手上的白玉瓶早已滾落地,由亞彥撿起,小心翼翼的揣入懷裡。
金艾茵害怕的看著地上的老嫗,「她、她說的是真的嗎?她是我的——」
「沒錯,她是你的母親,但這個秘密只有少數幾人知情。」
「那她為什麼會死?」
「自食惡果!」
他搖搖頭,將她的惡行還有對她的愛一併說出了。
她自食惡果,是因為她的眼線向她報告,他極有可能煉製成解藥後,為了煉出毒性更強的毒藥,竟然不惜以身試藥,結果就是害人害己。
而在得知自己沒救後,她快馬下山,要告訴她如何用這瓶藥來保護她的幸福。
金艾茵怔怔的瞪著地上七孔流血的母親,不知該說什麼?
「我想你現在心中最大的疑問是,既然昊日已知道你與聖龍有染,為何在你哭鬧欲仰藥自盡時,他卻仍搶下你的毒藥吞下?」
她點點頭。
「萬一你死了,你母親只會做出傷害百姓的事,他只好搶下毒藥吃了。」
她以為他是愛她才……
「至於事後,你的離開,百姓們都以為你是因為愛他,但其實根本是聖龍要說出你們的關係,你心虛的跑了,」他頓了一下又道:「因為你不敢確定你能說服昊日你沒有背叛他,對不對?」
她還能說什麼?只能悲傷的點頭,「那他人呢?」
「在他將千年雪參交給我,押著我天天試藥,直到昨天確定可以解開你母親的毒粉後,他已策馬奔向中原。」
原來……她難過的道:「他真的愛她!」
「再清楚不過,」他直視著她,「他留了話給你,希望他帶著深愛的世子妃回來時,你已經離開了。」
「嗯。」她已淚如雨下。
幾天後,大雪停了,金艾茵帶著孩子靜靜的離開了,帶著元晤給她的一大筆盤纏遠走他鄉。
數日後,聖山女巫所作所為被貼在各地,百姓們才知誤會了岳下弦,而聖山再也不是一座不可親近的山。
這一天,岳下弦跟小月終於回到睽違已久的濟南老家。
蘇婆婆卻在半月前前往江南探視姐姐,而若非小月就站在她身邊,將軍府裡的男女老少可沒半個人敢相信,眼前這個穿著蒙族珠飾服裝的月下美人,就是岳二小姐呢!
只是,怎麼又是一陣快又急的馬蹄聲直接奔進府裡——
「嘿,你是誰?」
「來人啊,有人闖進來了!」
府邸大門突地傳來白總管驚慌的叫喊聲。
誰敢闖將軍府?!正好,她一肚子怨氣及一肚子的怒火都無處宣洩!
有人要倒大楣了!她臭著一張麗顏猝然轉身,一愣一呆,怎麼她竟看到元昊日騎乘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衝過來,他身後還緊跟著跑步進來的方萌跟英群,而門口除了她們剛騎乘回來的馬車外,還有另一輛風塵僕僕的馬車。
小月吞忍不住的嚥了一口口水,因為二小姐的臉色已經夠難看了,沒想到世子的臉色更可怖,「呃,小月參見世子!」
在她眼神示意下,其它府裡的小廝丫鬟也是急急行禮後,很聰明的跟著她一起退下去。
只是大家心裡都有疑問,二小姐是不是當了逃妻?!
岳下弦星眸微瞇,心中火氣更盛,他是啥東西啊?她都站在自家的屋簷下了,這個男人還一副想殺了她的樣子?憑什麼?
元昊日惡狠狠的瞪著她,為了找尋千年雪參,他一連在千雪峰與暴風雪對抗數日,忍著刺骨冰寒像瘋子似四處搜尋,也許是上天憐憫,竟讓他找到了,然而,在他快馬回到王府後,他才知道這個女人早就跑了!
若不是還得等亞彥確定千年雪參的療效,他早就追過來了!也不必一天當兩天用,披星戴月的直奔濟南。
岳下弦冷冷的瞪回去,「尊貴的世子,您走錯地方了吧?您來幹什麼?您要的女人不是在——」
「岳下弦,任何屬於我的東西,都不許你打包外帶,全給我還來!」他火冒三丈的朝她怒吼。
好凶啊!但她沒想到他是個吝嗇鬼,追那麼遠來,居然是來討東西的!
她氣呼呼的差小月去將馬車裡的東西全拎了下來。
小月馬上照辦,但卻無法全部拿下來,因為小姐打包了好多東西,她只能左右手先各拿一包進來。
岳下弦氣呼呼的打開其中一包,將裡面的兩件大袍子全丟向他,「給你,鐵公雞!」
元昊日利落的接過手,卻是哭笑不得的看著鼓著腮幫子的妻子,她居然把他的毛皮大衣都偷來了!但他要的可不是這個。「還有!」
她一愣,怎麼,「行,還就還!」她氣憤的彎身又打開了另一個包包,將他專用的酒杯、碗盤也全拎出來,一個個的全塞進他懷裡!
元昊日傻眼了,他低頭瞪著這一大堆鬼玩意兒,難以置信的黑眸瞪向她,「你這女人拿這種東西幹什麼?」他邊說邊示意身後快要爆笑出聲的兩名侍衛上前接手,兩人憋住笑趕忙接過去。
「你管我!」她沒好氣的怒哼一聲。
「好,不管,還有呢?」他再次伸出了手。
「你——」真可恨,難道他一一盤點過了?知道她偷拿了什麼?!
她咬咬牙,又給小月一個眼神,小月急忙又到馬車裡拿出兩個包包,岳下弦在包包裡搜了搜、找了找,這才從裡面拿出他常用的文房四寶。
小月痛苦的憋著一肚子的笑意抬頭看天空,方萌跟英群則是目瞪口呆,而元昊日則是氣得低聲粗咒,真是見鬼了!她拿這些做啥?
岳下弦一見這張俊臉怒火熊熊,火冒三丈的索性自己去將所有的包包全拿到他跟前,一一打開後,將裡面的東西全拿出來,有他的鞋子、腰帶、玉珮、頭巾,甚至連他的枕頭、被子也全扔給他!
「你、你……」元昊日簡直快氣死了,她拿這些到底能幹啥?
岳下弦瞪著他,再瞪著已經全身顫抖的小月、方萌跟英群,她知道他們已經憋笑憋到快不行了,但怎樣?這些東西都有元昊日的味道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啊,她愈打包就愈多了,但是,她咬牙切齒的瞪著元昊日,「就這些了,我全還給你了!」
「全、全給我搬上馬車!」元昊日氣得臉色鐵青,他真的快氣瘋了!
「對對對,拿了就快滾啦!」
她氣呼呼的看著兩名侍衛因憋住笑而眼泛淚光的迅速將那些東西全搬上馬車後,一起走到她身邊。來之前主子就有交代要搬什麼,只是沒想到會……兩人差點爆笑出聲了。
她瞪著快得內傷的兩人,凶巴巴的道:「沒有了啊,還幹麼?」
「這樣東西我自己會搬,你們先走。」同樣是咬牙切齒的聲音,來自主子。
兩名侍衛明白的快速跳上馬車,車子一動,狂笑聲也同時爆出。
但這兒,還在大眼瞪大眼,一對冒火的星眸與一對同樣噴火的黑眸對峙著,四周的空氣充滿著火藥味,一波波的氣流急湧向兩人。
「世子,我真的沒拿什麼了,我剛到你就到了,我可沒時間藏什麼。」
「我要搜身。」
她一愣,「什麼?嘿,你拉著我要去哪裡?」
元昊日不由分說的一把扣著她的手臂,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拖著她定,一見到旁邊有一間廂房便推門進去,「因為還有一個重要的東西我沒拿到。」
果然是番國來的上番!她那雙瀲灩水眸怒火四射,「我真的沒有了,我敢發毒誓——」
「我就是要搜身!」他一字一字的從齒縫問進出話來。
可惡!居然連這點信任都沒有!該死的臭傢伙,她怒叫,「好啊好啊,你搜啊,你搜!搜不到看我怎麼——嘿,喂,你幹麼脫我衣服?誰准你摸的——誰准你親的,不可以……那裡……不行……嗯……嗯……唔唔……不……行……」
果真是搜身,而且搜得很徹底,從頭到腳一寸都沒錯過,該摸、不該摸的都摸了,該親、不該親的也親了,這會兒,只見岳下弦羞答答的躲在元昊日懷中,心中雖然還有火卻冒不出來,她是被他搾乾了,渾身癱軟,而且,這個懷抱她著實想唸得緊,也想多窩一會兒,順便儲備點精力,待會兒再戰。
他輕啄了她的額頭一下,坐起身來,「我們該著衣準備離開了。」
「我們?」她邊拉起被子遮住赤裸的身子邊坐起身來,美眸中淨是困惑。
「不然你以為我剛剛說的這樣東西我自己打包指的是誰?」
「我?!」她訝然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就是你這個笨蛋!卻值得我從那麼遠的地方追過來……」言下頗有無奈之意,像是愛不對人。
她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得意,一雙晶亮的星眸熠熠發光,煞是迷人。
「對了,你拿我那些東西做啥?」
「那些東西有你的味道嘛。」
「那不乾脆打包我?」
「我是這樣想過啊。」她脫口而出,但立即覺得尷尬。
他勾起嘴角一笑,也頗為得意,「為什麼沒有行動?」
她紅著臉兒,「如果我是以前的岳下弦,當然扛得動你,可是我現在不是圓月,是標準的下弦月,那麼纖細,哪扛得動你這個魁偉大漢。」
他想了一下,「我明白了,回蒙古後,我就三餐將你照豬養。」
「什麼?」那是她的童年噩夢耶!
「沒錯,就這麼決定,日後如果還有這種事發生,至少你會扛著我一起走。」
「什麼啊!」她又好氣又好笑,但心兒卻暖呼呼的。
「我愛你,不想也不願再分開了。」
她眨眨眼,一臉震驚,但眼眶卻下由得紅了,「你騙人。」
「騙人就不會追到這兒來了。」真是傻瓜!
是啊,「可是金姑娘——」
「她的故事太長了,我們在路上慢慢說,但你有要心理準備。」
「什麼準備?」是要讓金艾茵當妾?還是要她把正室的位置讓出來?
「你當了逃妻,罪刑重大,自然要從重量刑,判終『身』監禁。」
「終『生』監禁?」
「生跟身都一樣,這一生一世都不許再離開我了。」
她含笑的眼神漾著感動,「遵命!」
他微笑的低頭親吻她的鼻尖一下,再互相為彼此穿妥衣裳後,正要出門——
「蘇婆婆回來了一一小姐,大小姐跟她的姑爺胤貝勒也同行呢!」
小月興奮的衝了進來,岳下弦笑開了嘴,連忙快步的牽著元昊日的手跑出去。
兩人才踏上曲橋,元昊日就見到一個頭戴絹花珠飾,穿著大紅綢緞旗裝、腳蹬高底花盆底鞋的岳下弦——不,是岳上弦迎面跑來!
姐妹倆在橋中相擁,兩個一模一樣的月下美人接著又退後一步,又上前一步的緊緊抱了抱、轉個圈後,又是你捏捏我的臉頰、我掐掐你的手臂,相視一笑……
猜猜樂?!
將軍府大廳裡,正站著兩對俊男美女。
第一位是一身著黃羅長衫馬褂的胤貝勒,他雖為男子,但俊美的容貌更勝金枝玉葉,璀亮的黑眸、白裡透紅的肌膚、如桃花嫣紅的唇,可說是美若天仙,讓府中上上下下的女眷都大感慚愧。
第二位自然是俊美無儔、充滿陽剛氣息的元昊日,他一身盤領綾羅大袖長袍、腳著烏皮靴的他則是讓府中女眷看痴了眼,尤其一這一身蒙族貴服,更是顯眼。
第三跟第四位,自然就是變身為纖弱美人的岳家姐妹花。
兩人身上都刻意穿上同樣貴氣的粉緞長袍、頭戴絹制花朵髮飾,腳蹬高底花盆底鞋,她們眼顰秋水、唇似丹朱,紅艷動人,是美,美極了,美得令人驚嘆!
其實兩姐妹相聚已十天,但捨不得分開還想多聚聚,可良人想回家,於是乎,她們異口同聲的說了——
猜對她們誰是誰,她們就跟他們走人,倘若錯了,那就讓她們再多待些日子。
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難題,這廳裡的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搖搖頭,因為太難猜了。
瞧瞧嘛,她們的眼、耳、鼻等,五官全一個樣,眸中的古靈精怪也一個樣,就連兩個才智雙全的俊美男人在盯了好半晌後,也看不出來誰才是自家的俏夫人。
兩人擰眉深思,再以眼神示意,頗有默契的同時走到另一邊,交頭接耳、討論一會兒,在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後呢,兩人相視一笑,好整以暇的走到兩個俏美人面前,「我們決定了。」
「請說。」兩人連清脆嗓音都一模一樣。
胤貝勒先點頭道:「我們乾脆就一起先到江南,去看看江南風光後,接著再一起去蒙古看看不同的草原風光,如何?」
「真的?!」兩人的星眸同時一亮,如此甚好,她們就可以相聚更多的時間了。
「嗯,你們兩個怎麼說?」元昊日則問出了關鍵問題。
「好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當然沒關係。」
兩人同時出聲,只是口頭禪不同,「哦喔——」兩個美人兒瞪著彼此,又捂著美唇,驚愕的看著笑逐顏開的兩名俊公子。
於是,胤貝勒得意的拉走了右手邊的「沒關係小姐」,元昊日則愉快的拉走了左手邊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小姐」,各自搭上轎子。
但在姐妹倆說拜拜的時候,兩雙璀璨星眸卻閃爍著調皮的光芒,彷彿惡作劇得逞……
「究竟有沒有帶錯人?」白總管真是一頭霧水,因為當丈夫的人應該不會領錯老婆嘛,但姐妹倆回眸一笑的神情,依他過去的經驗來看,應該是有問題的哦!
蘇婆婆的嘴角揚起笑意,這兩個愛整人的丫頭,真是敗給她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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