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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紀珞]不准狼吞虎嚥[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09:44     標題: [紀珞]不准狼吞虎嚥[全文完]

不准狼吞虎嚥 作者: 紀珞

沙莎莎從小就想有棟自己的屋子,剛好隔壁新鄰居的家,
就像她夢中的“樣品屋”──所以不能怪她常探頭探腦,
只為多看那房子一眼,卻老是被那冷面屋主逮個正著!
她可是“氣質優雅”的香草餐廳老闆娘,才不是什麼花癡!
而且他每次都剩一堆蔬菜在盤子裏,嚴重挑戰她的廚藝!
等著瞧好了……她一定要讓他“把菜吃光光”!

東方禦野天生“異于常人”,導致他不喜與人親近,
但新家隔壁的餐廳老闆娘,怎麼老愛偷窺他啊?
為了杜絕這種“精神騷擾”,他索性邀請她“上床”──
沒想到這小女人竟識破他的意圖,還反過來挑逗他?!
這場遊戲慢慢變了質,他想要她,卻無法“弄假成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0:06

楔子

  月光,皎潔。

  推往岸邊的海潮聲,節拍規律而沉緩,像是地球正在徐徐呼吸。

  昏暗的街道一無人煙,僅有兀自佇立在街角的一盞路燈,優雅寧靜地蘊發黃暈光芒,和遠處的燈塔在深夜裏作伴。

  路燈光圈下,一抹黑色形體閃逝而過。

  黑體來到一座拱形的乳白色鐵門前,在銀色月光下拉出一道長影,隱隱約約散發暗紅色幽光的深邃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鐵門內一個橫放在木架上的小黑板。

  今日特餐:迷迭香烤雞套餐

  小黑板中央是這十一個白色POP的斗大字體,周圍還以紅、黃、藍色的卡通甜點圖案作裝飾,整面小黑板被可口的蛋糕、派餅、甜甜圈圍繞,尤其那只像是烤得香脆皮酥的金黃色大雞腿,特別引人注目。

  顯然,拱形鐵門內的三層透天原色木屋,是一家餐廳。

  在這裏,風中除了海的味道,還多了餐廳四周縈繞的花草香味,不知名,淡淡的。

  黑夜裏的暗紅幽光,緩緩越過有九重葛攀附的乳白色矮籬笆。

  黑影輕巧地,躍過餐廳隔壁一堵老舊的紅磚牆。

  無聲的腳步停在一幢年久失修的樓房前,隨之在磚牆圍起的荒蕪院子裏逡巡了一圈。

  然後,沒入一樓的破視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0:34

第一章

  初夏。

  東海岸的清晨,太陽老早就爬上東方的天際熱力四射,金色陽光映得藍色海面波光粼粼,明快動感的節奏,讓三三兩兩的海鷗也跟著翱翔唱和。

  系了兩顆鈴鐺的玻璃門把手,被一雙女性的手從內往外推開。

  清脆的鈴鐺聲在寧靜的晨光中響起,揭示嶄新的一天就此展開。

  門外的木造走廊,多了一道纖細身影。

  女人身穿米色短T與洗得泛白的牛仔長裙,動手將一頭及肩黑髮在腦後抓成一撮馬尾,站在高度只及腰部的走廊欄杆前,望著馬路對面遠處迎接她的碧海藍天,提氣深呼吸……

  深深吸著空氣中令人神清氣爽的青草香,一整天的活力仿佛都在晨間得到了最充沛的滋養,然後她抬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眯起明亮的眸子,唇角也揚起愉悅的微笑。

  懶腰伸到一半,她停下了動作,眼角餘光瞥見隔壁被整修得有模有樣的房子,不禁多看了幾眼。

  一個月前,不知道是誰買下或租下那棟沒人要的空屋,還是原本的屋主良心發現,終於不再任破屋妨礙市容,才開始有工人進出大肆整修翻新,至少她在這裏開店的一年來,都沒有看過任何“動物”出入。

  是呀,先前那棟磚房確實破爛失修到連野貓野狗都不層進駐的程度,重新上漆貼磚、裝上鋁門窗、除去叢生的雜草、鋪上草皮,直通大門和屋子的石板點綴在碧綠的草皮間,整體看起來倒也面目一新,完全不復一個月前那種完全不能住人的陰森鬼屋樣。

  有道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房子也要整修才像樣!

  那棟三層透天樓房的格局和她的店應該大同小異,只不過她的店外觀是以原木作裝潢,走溫暖路線;而隔壁則是以白色油漆為基調,牆底與部分壁面貼了趨近于曙光初綻的天空的灰藍色大理石磚,連原本老舊的紅磚牆也比照房子打理,整體看起來清爽而不失穩重。那片整齊的綠色草皮看起來也好舒服,躺在上面看天空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不曉得是什麼樣的人要搬進去住?

  除了工人,她從未見過未來的屋主,連來監工都不曾。

  不過光看屋子外觀,屋主的品味應該不差,也許是哪個“好野人”路過此地,看上這裏清幽的環境,進而選定那棟房子當作度假別墅吧? 度假別墅……

  唉。

  真好。

  她活到二十八歲這麼大,不要說有自己的房子了,這家等同於她生命的店都還是向人租來的,度假別墅啊,作夢比較快。

  夢想中看得到海的店,她開了,雖然店面還得用租的。

  夢想中的度假別墅,最好是歐洲哥德式的小城堡,一打開窗戶就能瞭望一大片一望無際的草原。

  夢想中的家,咦,倒是滿像那棟房子的,好似風吹雨打永遠屹立不垮的樣子,隨時提供最安全的避風港,給人安心的感覺。

  夢想中的房間,屋頂最好能開個透明的大天窗,這樣每晚躺在床上入睡前,都能看到滿天星斗和銀河,在那樣的“家”裏睡覺應該會很好睡,什麼惡夢都不會作吧……

  “沙子姊,你盯著隔壁笑什麼?”

  一個睡眼惺忪的大女孩,揉著迷蒙大眼出聲問屋廊上的女子,好奇的視線在對方與隔壁之間來回,一邊咬著手中的火腿三明治。

  “恩?沒什麼啦。”被喚作“沙子”的女人從白日夢中回過神來,向頂著一對熊貓眼的小雅笑了笑。“昨天熬夜念書了?”

  小雅與她同出一間育幼院,去年考上附近一所國立大學,正好她在這裏開店,於是便讓小雅來與她同住、擔任她的助手半工半讀。

  “恩,今天教授要抽考。”想到考試,小雅立刻一臉苦哈哈,氣憤地吞下嘴裏的早餐,嘴巴挪出空位說話。“沙子姊,你不知道那個教授有多OOXX,上課不知道在講什麼,從批評國家政治、社會治安講到他讀醫學院的兒子,什麼重點都沒有,還每堂點名、每個禮拜考試二遍。這堂課要不是系上必修,我才懶得聽他拉咧,他兒子拿全校第一名關我們屁事!”

  “看你精神還不錯麻。”她拍拍眼前那張年輕俏臉。

  “唉……現在能給我安慰的,只有沙子姊做的美味早餐了。”小雅無奈地又咬了口三明治,突然想到某件事。 “沙子姊,你不是說要找個早班的工讀生嗎?我同學有個室友是念夜間部的,個性還不錯,中午來幫忙應該沒有問題。”

  “那就請她方便的話來面試一下。”

  她開的雖然只是小本經營的小餐廳,之前小雅中午沒課的時間都會回來幫忙,她倒不至於太忙碌,但餐廳口碑逐漸做起來了,客源也多了起來,光靠她們兩人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而且小雅不一定中午都能回來幫忙,所以有必要請一名早班的工讀生。

  “好,我知道了。”小雅點點頭,跑回屋內拎了背包又跑出來。 “我已經把桌上的椅子都放回地上擺好了,桌子也擦過了,先去上課羅。”

  “恩,路上小心。”

  目送小雅騎著單車離開,沙子瞥了眼店裏的陳設,不必刻意去檢查,也知道乖巧早熟的小雅早把份內的工作完成了。

  她知道小雅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所以很認真的在工作、讀書。無論是誰,大家都在努力過生活,不就是想要有個溫暖的歸宿嗎……

  眼角餘光又不經意瞥到隔壁,她這次沒再任自己陷入天馬行空的幻想之中。

  人生有夢最美,不過逐夢還是要踏實,要活還是得活得實在些,光作夢,麵包是不會憑空出現在眼前讓你享用的。

  “好,開始工作!”先澆花,等垃圾車來了再把後院的垃圾拿出來,倒完垃圾後就要準備今天的食材了。

  沙子收回目光,嘴裏哼著輕快的旋律,走向院子,將澆水的容器在水龍頭下裝滿水,開始替院子裏一盆盆夏季香草依序澆水整理,忙完檸檬香蜂草換金盞花,忙完金盞花換迷迭香,忙完迷迭香換甜菊,忙完甜菊換薄荷,忙完薄荷換香茅…….

  忙得不亦樂乎!

  半個小時後,當她一手一袋,將黑色的垃圾袋提到乳白色鐵門邊時,看見沿著人行道旁先來的不是垃圾車,而是一部銀灰色休旅車,後頭跟了一部滿載傢俱的小貨卡。

  兩部車都停在隔壁門前,休旅車的駕駛座走出一個穿著深灰色無袖T恤、牛仔褲的男人,他打開嶄新的黑色鐵門後又重回車上,將車子駛入屋旁的車庫。

  此時,小貨車上的兩名工人也把那些桌呀椅的傢俱搬下車,那男人也開好了屋門讓他們進去。之後就見他們來來回回搬了幾趟,那個看起來應該就是屋主的男人也加入出勞力的行列。

  沒多久,小貨車上的傢俱全都搬進屋子裏了,男人似乎向另外兩人道了謝、付了工錢,於是小貨車開走了,路上也多了往來的人車。

  她猛地回神。

  因為那男人的視線。

  他正看向盯著他看的她。

  被他發現,她回以有點羞窘的微笑。

  他面無表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轉身走入車庫拎出車上的行李。

  “呃……等等。”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時,也才意識到自己開口喚住了人家,她倒沒有被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反正就是覺得自己一定會跟他說些什麼,幸好對方不覺反感突兀,微微側過身,在原地等她跑到他身邊。

  “你好……”

  哇,這男人好高,大概有一八五以上吧!她得仰頭寸看得清他的臉。

  近看之下,她一時有些目眩,分辨不出這樣好看的臉龐究竟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黑髮黑眸麥色皮膚,但五官深邃立體得有如希臘神祇,劍眉飛揚,鼻型俊挺、薄唇棱角分明,如果是混血,那就混得太恰到好處了!

  男人沒有說話,僅用明白寫著「有事?”的冷淡眼神覷她,夠冷,足以喚回她驚訝的神智。

  “呃……先生,你剛搬來?是屋主嗎?”中文聽得懂吧?

  男人頷首,一併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聽得懂中文耶!沙子抿嘴一笑,從深藍色圍裙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以雙手遞出去,氣質優雅又熟練地招攬顧客,外加敦親睦鄰起來。

  “敝姓沙,沙莎莎,是隔壁‘綠香屋’餐廳的老闆,歡迎你有空來光顧。”笑容,OK;禮貌,0K。很好,完全是氣質老闆娘最無懈可擊的臺詞!

  男人接過版面清爽乾淨的淺綠色名片,只瞥了一眼,視線又回到她笑眯咪的瓜子臉。

  “有沒有外送?”他開口了,嗓音低低沉沉的,十分符合他峻酷冷漠的形象。

  啊?

  她原以為他會說些“我剛搬來,對附近還不熟,請多多指教”之類的客套話,沒想到一開口卻是問這個。

  “呃……‘綠香屋’是以香草為主題的複合式西餐廳……”不是一個飯包五十元任你挑的中式速食便當店,或撥一通“大家餓好餓好餓”就有專人將PIZZA送到府上的速食店。

  她含蓄解釋完,男人濃眉一挑,表情是“沒有就算了”的無所謂,轉身走向屋子。

  “先生,”沙子又叫住他,附加甜甜一笑。 “如果你需要外送,我想應該沒有問題。”顧客至上嘛,加上又是鄰居,反正就在隔壁,走幾步路就到了,只是她得想想餐包、生菜沙拉、主餐、飲料、飯後甜點要用什麼容器盛裝才好。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男人頭也不回道。

  啊?

  就這樣趕她走?

  這傢夥未免太狂妄了吧?

  她都已經主動介紹餐廳又願意替他破例外送,他好歹也應該去店裏坐坐,禮街往來、敦親睦鄰一番,結果他的態度好像是在施捨她似的。本來還想基於鄰居立場打他八折,可是現在她火大,全免了!

  沙子氣憤地以指尖拉下右眼角,朝他高大的背影吐舌頭。

  哼,這種沒禮貌的顧客不要也罷,幹嘛拿熱臉去貼他冷屁股,臭死了!

  “你怎麼還不走?”背對她的男人,突然回頭道。

  “你……”沙子瞪眼握拳。他以為她愛杵在這種臭人待的臭地方呀?差勁、混帳、人渣、神經病、下十八層地獄——

  “車走了。”

  她心裏連珠炮的咒駡都被他這句話打斷,還楞楞地發問:“車?什麼車?”她沿著他的視線向後望。

  啊!

  “建議你跑快一點。”

  去死啦!

  “你明明看見垃圾車來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男人微微皺眉。“你有聽障?”

  “才怪,我的耳朵好、得、很!”該死!大街小巷放送的古典音樂明明大到可以吵醒死人,她怎麼沒聽到?!

  都是被他氣的,可惡!

  沙子惡瞪他一眼,扭頭發揮以前在學校裏跑百米倒數第一的速度,跑回自家鐵門前,抓起垃圾袋就追。

  “等一下!等我、等等我——”等等我呀,垃圾車……

  車上的隨車清潔工看見一隻烏龜往他們爬來,於是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那個查某到底要不要倒垃圾?”

  “阿哉,她跟在後面是散步還是幹嘛?”

  “喔,我記得她是那個餐廳老闆娘啦,星期一、三、五都會出來倒垃圾,前面開車的停一下!”

  好心的清潔工認出老闆娘,老闆娘總算如願倒完垃圾,氣喘吁吁地回頭瞪了眼那個還杵在原地的男人,兩人距離約莫兩百公尺遠,但她就是能清楚看見他一臉若有所悟的神情,她更火大了——

  看什麼看!

  我就是跑不快,怎樣!

  我的氣質就是裝出來的,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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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

  天花板上的扇形電風旋轉著,陳舊的電腦主機運作著,吱吱喀喀的噪音此起彼落。

  “沙子姊,你不覺得很奇怪碼?”

  懷中抱著一隻綠色龍貓抱枕的小雅盤腿坐在床上,納悶的視線越過窗框,爬到隔壁三樓那扇透出像是桌燈光芒的窗戶。

  “什麼奇不奇怪?”沙莎莎坐在電腦前上網,目光不離螢幕應道。

  夏天正式來臨,她正在將換季的新菜色放到“綠香屋”的網頁上,順便把網頁超連結的紫色薰衣草圖案,更改成屬於夏天味道的清涼薄荷。

  “隔壁鄰居呀。”

  “差勁、混帳、人渣、神經病、下十八層地獄去死吧!”

  小雅沒想到沙莎莎對她隨口問問的反應會這麼大,回頭瞪大了眼。

  她知道沙子姊對看不順眼的人事物總是“熱情”了點,但新鄰居搬來才不過十幾天,沙子姊就和人家結仇了嗎?

  “我不是針對他啦,是網路又變慢了。”上傳一個圖檔就要花十幾二十分鐘,她不抓狂才怪。

  “喔。”也對,沙子姊對顧客一向很有禮貌。

  小雅瞭解地點點頭,接續剛才的話題。“你不覺得奇怪嗎?隔壁鄰居已經連續兩個禮拜的午晚餐都叫我們的外送了耶?”兩個禮拜前,她第一次接到叫外送的電話,還楞了一下。

  “世界上什麼人都有,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沙子盯著上傳到百分之五十的檔案,左手撐顎,右手猛敲滑鼠。

  那天小雅跑來廚房問她店裏有沒有外送,她立刻就料到一定是隔壁那個沒禮貌的傢夥打來的電話,雖然很想叫小雅別理他,但想到多一個客人就多一筆收入,餐廳草創之初要做口碑,這些年來她省吃儉用拚命存錢就為了開這家店,現在依然省吃儉用拚命存錢目標買下店面,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差勁的冰塊男而推開賺錢的機會,於是便接了外送的生意。

  結果沒想到,他竟然一吃就連吃了十四天……十四乘以二等於二十八。

  二十八頓耶!看在他對她的手藝這麼捧場的份上,她可以大人不計小人過!

  “看來,有一個男人被我們的沙主廚抓住胃羅!”小雅湊到床沿,朝她賊兮兮地擠眉弄眼。

  “被你的美色吸引還比較有可能。”

  小雅長得清秀漂亮,店裏有不少男顧客都是沖著小雅而來,她早見怪不怪了,所幸小雅夠聰明,懂得保護自己也懂得拒絕別有居心的邀約。

  “沒吧,他又沒正眼看過我。”小雅認真想了想,剔除了那種可能性,而後正色道:“說真的,隔壁那棟房子整修好以後,我仔細一看還嚇了一跳呢。”

  “不會是……看到‘那個’吧?”

  “不是啦,我是覺得那棟房子的外觀,和你夢想中的家好像喔!”

  沙子一怔,微微一笑。

  “你還記得呀,那是我們以前在育幼院閒聊的事情了。”她有印象,當時小雅只有六歲,剛被送到育幼院,整天躲在房間裏哭,她沒事就會去陪小雅,兩個女生雖然相差十歲,但也天南地北的聊,聊著聊著就聊出比親姊妹還深厚的情感了。

  後來她北上念書工作,她們有好幾年沒見,小雅當初知道她在海邊開店,便毅然將第一志願填在這裏,兩人就這麼再次聚首了。

  “住在那棟房子裏的男人,有沒有恰巧就是你夢想中的情人啊?”小雅一臉探聽八卦的狗仔樣。

  “你跳太快了吧!”沙子哂然而笑。

  “那個男人長得很帥,又一個人住,身材也不錯唷!”

  “你少來,你又知道他身材不錯了,你看過?”

  “有啊,我看過他晚上穿著無袖T恤和五分褲出去跑步,哇!臂肌就是臂肌,腿肌就是腿肌,看起來修長又結實,不會太硬也不會太軟。”很性感說!

  “方小雅,你挑雞肉啊!”還咬起來口感剛剛好咧。

  “抱歉,職業病、職業病。”小雅呵呵笑開。“假如他想追求你的話,你會不會考慮接受他的追求?”

  “想太多。”沙子翻白眼。少女情懷總是詩,她早過少女懷春的年紀了,唉!青春啊。“光憑光鮮亮麗的外表,你怎麼曉得那棟房子裏是不是住了一頭狼?”

  人心難測,人面獸心者比比皆是。再說一個人住也不代表是單身吧,條件好的男人通常不是死會、就是還沒出生,呿,更何況那個差勁的傢夥條件一點都不好!

  “也對啦……”

  “你再胡思亂想,當心哪天大野狼一口吃掉小紅帽喔,噢嗚—”沙子仰頸咆哮,作勢撲向床上的大女孩,使出天下不敗一指神功—搔她癢。

  “哈哈哈……”小雅滾下床,笑著討饒。“小紅帽困了,大野狼改天請早!”

  大野狼收起狼爪。“快去睡吧,你明天不是第一堂有課?”

  “恩,你也早點睡,晚安。”小雅穿妥室內拖鞋,回她房間去了。

  “晚安。”

  沙子的視線回到電腦螢幕,瞪著上傳到百分之八十的檔案,歎了一口氣,索性不再盯著電腦,起身走到落地窗外的陽臺做起伸展運動。

  拉臂,拉臂。

  夜色好美,但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溜到隔壁那扇透出光線的窗戶。

  扭腰,扭腰。

  被她抓住了胃,是嗎?

  提臀,提臀。

  她看不是吧,要是她的廚藝當真好到讓他欲罷不能的程度,收回來的餐具中老是剩下一大半的生菜沙拉和青蔬,又是怎麼回事?

  擴胸,擴——

  她的動作驀地僵住。

  因為那沒禮貌的傢夥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家陽臺,高大修長的身軀閒適地倚在只及他腰部的鐵灰色牆緣,指縫間夾了根煙,黑沉如夜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她低頭看向身上讓曲線畢露的白色細肩帶運動T恤,臉頰猛然一熱,舉在兩邊的雙手直覺想縮回來遮胸,卻在貼上胸口前硬是停了下來。 哼,在他面前幹嘛自卑,她胸部就是小,怎樣!

  沙莎莎優雅地放下雙手,反而更加抬頭挺胸。

  她轉身,馬尾在空中甩了半個圈,走回房間關上落地窗。

  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1:02

第二章

  繁星,點點。

  東方結束一通電話,長腿跨過落地窗襤,來到房間前方的陽臺。

  他坐上陽臺側緣的水泥圍牆,背脊靠牆,一腿曲在牆上,一腿隨意垂放,英俊臉龐上的濃眉微蹙,放眼觀看遠處的海面,一邊回想方才那通電話的內容。

  那兩個小鬼……

  風平浪靜,兩三艘船隻的燈光遠遠的像個小光點,在漆黑的海面上航行。

  他點了一支煙,打火機的火光照亮深邃面容的那一刹那,眼角餘光瞥見一抹偷偷摸摸的身影。

  他抬眼,四目隔空交會,那抹身影僵硬地打住了躲藏的小動作。

  又是那個女人。

  沙莎莎。

  他其實早在踏入陽臺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站在她家陽臺朝他這邊探頭探腦,他沒有拆穿她,打算等她自己識相停止偷窺。

  結果他佯裝不知,她反而正大光明盯著他猛瞧,直到他將目光栘向她,才見她慌慌張張的就地找掩蔽,卻又自己發現根本無處躲藏,於是藉故摸摸陽臺上的花花草草,然後朝他扯出笑容後才轉身離開。

  搬到這裏的兩個月以來,他不時發現那女人朝他家偷窺的行徑。

  她有時候盯著他的房子純粹發楞,有時候兩辦粉唇嘟嘟嚷嚷的,不知在喃念著什麼,然後附上一記發狠痛咬敵人的表情作,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他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嗎?她對他好像很有意見。

  被偷窺的是他,不爽的應該也是他吧?

  可是當他們在門口巧遇時,理當對他“很有意見”的她,卻又會氣質優雅地含笑向他打招呼,看似毫無芥蒂,人前人後判若兩人的態度搞得他神經有些錯亂。

  “無聊。”東方低咒一聲,一半是在譏諷她的矯柔造作,一半是在嘲笑自己幹嘛無聊到去注意一個無聊的女人,眸光又移回海面。

  不過……她是該適可而止了。

  他回到房間,用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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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鈴——

  “喂?‘綠香屋’您好。”電話鈴響,正好經過話機旁的沙子接起電話。

  “看窗外。”聽筒中傳來不算陌生的低沉嗓音,言簡意賅地下了指令。

  她不及細想,依言朝桌幾旁的方窗望出去,就這麼對上十公尺外隔壁鄰居的視線,他也站在窗戶邊,正在看她。

  是他打來的?

  沙子心口猛然一跳,雙手不知道該放哪裡—

  ゎて,她又没做壞事,幹嘛心虛。

  做完心理建設,原本訝異的表情隨即換上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輕聲詢問。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猜不外乎點明天的午晚餐之類的。

  “你對我有興趣?”

  啊?沒料到他問的是這個,她的笑容僵在臉上,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咳咳……抱歉,你說什麼?”她有沒有聽錯?

  “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他耐著性子重複一遞。

  對他有興趣?

  莫名其妙!

  沙子心火一起,小手用力絞起電話線。

  他臭美咧!他以為世界上只有他一個男人呀!她才不會沒眼光到這種程度!

  她優雅地輕揚一笑。“先生,你兩個月來只吃我煮的東西,我才想問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哩。”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沈默。“方便。”他看著她回答。

  “什麼?”

  “叫你店裏的外送,沒有垃圾,也不用洗餐具。”

  沒錯,她都讓小雅或工讀生阿芳去隔壁拿回餐具,他根本不必處理任何廚餘,也不必洗碗—

  等等!沙子皺眉,瞪著對面窗框裏那道高大身影。

  “你連續兩個月叫‘綠香屋’的外送,就只是為了方便?”

  他沒答腔,不過她能清楚看見視窗內俊酷有型的墨黑濃眉斜挑,眼神像是在回答她—不然咧?

  不、然、咧?!

  “所以當我試著將主餐的配菜減少、或者故意不放蔬菜,你並不是遲鈍到沒發現,因此沒向我這個缺德的老闆抗議,而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作菜的人廚藝如何、裏頭放了什麼配菜醬料。你吃我煮的食物,純粹是為了方、便?”

  “我不介意。”蔬菜對他這種人”而言,一向是可有可無,當她以多一塊牛排或雞排代替蔬菜時,他還吃得比較過癮。

  “你不介意,我介意!”她惱火低吼。

  “我以為你吃不慣生菜,所以將生菜沙拉換成燙青蔬,又以為你覺得燙青蔬太清淡,所以把蔬菜炒過或烤過、甚至炸過,每天替你變換口味菜色,當季時蔬我哪一種沒試過,結果你每次還是剩一堆菜不吃?你知不知道颱風季節菜價漲得凶,你沒有健康概念就算了,錢多不代表可以隨便浪費食物!”

  她最痛恨浪費食物的人,農夫看老天爺的臉色下田有多辛苦,一場颱風或一波寒流就有可能把農夫整年辛勤工作的成果毀於一旦,他們知不知道?

  沙子說話的聲調爬高了好幾度,最後連咬牙的聲音都從齒縫進出來了。

  東方看見對面的儷影頭頂冒出熊熊怒火,白皙小手幾乎要絞斷電話線,他懷疑自己現在如果站在她面前,她絕對會拿話筒直接敲死他。

  不過,他對她口中有如機關槍掃射的內容,感到有些詫異。

  她觀察他的……剩菜?她每天替他變換口味菜色?

  異樣的感覺在他心口悄悄滑過。

  “為什麼?”他問。

  “什麼為什麼!”小臉上的笑容早就煙消雲散了,說話的口氣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沖得很。

  “我沒有要求你為我這麼做。”

  她瞪著他。“不為什麼,我是個廚師,有我的原則和尊嚴,我可以從剩菜剩飯得知客人對我的料理有什麼想法,進而改進自己的廚藝。可是我做了這麼多努力,還是不明白你的嘴、你的胃到底哪里有問題。這樣吧,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出來好了!”

  看著她氣到發紅卻意圖維持風度的小臉,東方有些失笑。

  這女人雖然做作了點,對工作倒是滿執著的。

  “我不喜歡蔬菜。”

  “總不會每一種蔬菜都不喜歡吧?”

  “是,每一種。”

  “那我以後可以省掉你那份蔬菜?”

  “隨你。”

  他無所謂的態度,讓沙子更加火大,腦中的理智“啪”地一聲繃斷。

  過分過分過分——

  氣質俏佳人搖身一變,變成一隻噴火酷斯拉,劈哩啪啦朝他怒駡。

  “去你的西巴爛理由!你對我的料理有意見就直說,用不著掰這種爛藉口敷衍我!你又不是肉食性動物,世界上有哪個正常人對每一種蔬菜都反感,非洲難民連樹皮都沒得啃,你還挑成這樣,根本就是欠—餓—”呼!她從頭到尾把心裏的不爽一口氣痛痛快快發洩出來後,才停下來喘息。

  然後,她看見那對深邃黑眸有一瞬的沉黯,變得比原本的黑色還要黑。

  當下她心頭被他眼底的深沉一震,總算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臉上的窘色也一寸一寸飄高。

  他是花錢消費的顧客,高興倒掉整盤食物也是他家的事,她憑什麼教訓人家,剛才那席話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沙莎莎,道歉呀!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就算她往後做不成他的生意,她都應該該為自己的衝動失言道歉吧……

  該死,她為什麼說不出口!

  “我對你的料理沒有意見。”

  聞言沙子有些錯愕。

  那男人的神色如常,低沉的語調沒變,剛才嚇人的表情也……不見了?

  是她看錯了嗎?他不生氣?

  “沙小姐,如果你對我的好奇僅止於此,你也已經弄清楚了,別再偷窺我。”

  在一陣輕微的喘息聲中,他聽見她倒抽一口氣。

  “要是我再發現你偷窺,我就當你對我有興趣。正巧我目前沒有女人,不介意和你上床。”他黑眸半眯盯著她,嗓音低啞了些。“你要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一聲,看是我過去,還是你過來。”

  一時之間,沙子還反應不過來,兩人明明距離少說有十公尺,送入耳中的低語卻仿佛帶著灼熱的男性氣息,性感撩人地輕搔她的耳根,她的喉頭突然有些乾澀,粉頰也越來越紅……

  他率先掛斷電話,還立在視窗看她,一臉似笑非笑,像是等著看她下一步有什麼舉動。

  答、答、答……秒針不停前進。

  兩人一動也沒動,就這麼對望了三十秒。

  她承認,偷窺隔壁是因為對他的房子有興趣,對他好奇也是真的,但她又不是因為對他有“性”趣才偷窺,他居然以為她想跟他上……上床?而他也“不介意”和她上床?

  可惡,去他的不介意!好像跟她上床有多委屈似的,他以為他條件多好?臭美臭美臭美臭美啦—

  沙子如夢初醒,丟開電話,以最快的速度沖到窗前拉上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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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以後,一切依舊照常。

  他照常叫綠香屋的外送,她照常在他的餐點裏放上一點青蔬。

  他照常會在盤中剩一些菜渣,她照常努力將蔬菜烹調得更美味。

  他照常過著除了夜間慢跑以外幾乎足不出戶的生活,她照常忍不住“欣賞”他家。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被抓包後的沙子也懂得應變了,趁他出門跑步時才敢大刺刺將視線越過她的白籬笆、他的灰磚牆。

  她才不想被他誤會成欲求不滿的色女。

  她沙莎莎是綠香屋氣質優雅的老闆娘,OK?

  “我又沒礙到他,看幾眼也不行,什麼道理嘛……”沙子拎著囤積了一天的垃圾袋走向後院,在經過屋側的矮籬笆前,又多看了隔壁幾眼。

  他家的綠色草皮長高了,他似乎還沒有修剪過,看上去有點像片小草原,但兩個多月都過去了,整個院子裏依然只有青草,看起來有些單調。

  如果屋前種幾株甜菊和天竹葵,圍牆邊種一排藍色羽葉薰衣草,窗框上擺幾盆百里香和薄荷,大門內側種些白色海芋,後院還可以辟個玫瑰花園,那就顯得有朝氣多了—

  “你找我?”

  呃!該死,他回來了。

  為什麼這麼剛好!

  沙子對身後傳來的低沉嗓音充耳不聞,挺直腰杆轉向另一邊,跨出步伐—

  “我現在有空。去你房間還是我家?”

  去……去死啦!欲跨出的步伐硬生生頓住,她回過身,滿臉笑容可掬。

  “抱歉,我沒空。”

  “你不是在找我?”東方皮笑肉不笑,剛跑完十幾公里的他,臉不紅氣不喘,倒是汗水沿著剛毅的頰側滑落,渾身散發邪肆不羈的男性魅力。

  “你看錯了,我正要去倒垃圾。”她一臉無辜,把垃圾袋舉到兩人面前,手臂故意往前伸直,讓他聞“香”。

  “你趴在籬笆上踮腳往我家偷窺,我看到了。”他不客氣地直指而出。

  被人當場抓包,沙子不免尷尬心虛,但她選擇裝出職業式的禮貌微笑,顧左右而言他。

  “不好意思,本店營業時間已過,你如果要在店內用餐,明天請早。”

  “既然已經打烊,你應該有空做……愛做的事”。”高大的身軀俯近她,刻意把最後五個字的語氣放慢。

  她咬牙退了一步,不忘微笑解釋:“打烊後還是有很多雜事要忙,譬如掃地拖地呀、清潔店面之類的。”

  “不是有那個女孩在做?”

  沙子順著他的目光從窗戶望入店裏,看見小雅正拿著拖把一邊拖地一邊唱歌,地拖到哪里,手中的抹布也擦到哪里,偶爾還會把拖把當麥克風,高唱幾句。

  漏氣。

  她繼續微笑補充:“不只是店面清潔,廚房裏的鍋碗瓢盆也要刷洗,乾淨整潔的廚具在餐廳內是‘絕對’必要的。”所以她很忙很忙很忙,懂了沒!

  “好,我等你洗完。要多久時間?”

  這男人挑逗她,居然還一臉八風吹不動的酷樣,當她是什麼啊?!

  “我還要記帳、寫明天早上採買的功能表。”

  “一小時夠不夠?”

  沙子眼角開始抽搐,抓著塑膠袋口的手憤憤捏拳。

  精蟲街腦的笨沙豬!滿腦子只有色情嗎?

  他定哪個星球來的,她在拒絕他,聽不懂是不是!

  真想一拳打爛他像是在看廉價應召女郎的該死表情!

  東方不著痕跡打量眼前笑臉迎人的女人。

  這女人的相貌只能算是中上程度的清秀,老愛藉微笑掩飾內心的想法,可是一對清湛有神的眉眼又會在無意間透露真實的情緒,心機單純,要看透她不難,他猜她現在一定在心裏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還有,她好嬌小。

  個頭這麼嬌小的女人,氣焰倒是不小,不知她的身高有沒有到他肩膀?

  東方忍不住又朝她跨近一步。

  發現他再度逼近,沙子防備地往後退了一大步,腳跟無預警絆到矮籬笆下的檸檬草盆栽,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後栽—

  “啊!”

  在她發出驚呼的下一秒鐘,眼明手快的東方長臂一撈,將她拉入自己懷裏,阻止了一場“人間悲劇”。

  沒錯,要是他見“摔”不救,那幾盆植物可能就會被她的屁股毀於一夕,而她嬌嫩的肌膚則是會多幾處足以讓她痛好幾天的瘀青。

  “呼……謝謝。”沙子心跳一百,空著的那只手自然而然緊緊勾住他肩頸,好讓自己在他懷中站穩—不對,是這個討厭鬼害她差點跌倒,她幹嘛反過來跟他道謝?

  她牙一咬,從那堵寬闊的黑色胸膛前抬起臉,猛地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那對深幽得有如黑夜荒原的眼瞳,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天,好深邃的眼睛……

  第一次這麼近看他的眼,她怔忡凝望,一時忘了滿腹的惱怒。

  東方的雙掌感受著她腰間的柔軟曲線,和她如此靠近,讓他清楚嗅到一股來自于她的清新。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草味道,讓他覺得平靜的味道……

  他不自覺俯下頭,在鼻尖碰到她之前,發現她的明眸微微瞠大,他停住了自己的動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最俊,他仍是稍微使勁提高她的腰,低頭吮住她錯愕的小嘴,讓四片唇辦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她的雙眼瞪得更大了。

  濃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煙草味道突然襲來,沙子聽見自己每分鐘直沖一百八十下的心跳,撲通撲通地和某道也是撲通撲通的聲音相互呼應。

  那是……他的心跳?

  被偷去一吻的她,心中警鈴這才大作,不但意識到兩人接吻的事實,也察覺到自己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胸脯隔著彼此薄薄的衣料、密密實實地擠壓在他堅實的胸膛上,他稍微移動摩擦,就有感覺傳來……

  立即地,她紅著臉掙開他,往旁邊跳開,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看著從懷中脫逃的她,東方先是有半瞬的不悅,而後想起了什麼,於是甩去心中的不快。

  “你忙的話,這次不打擾你。下次,就不只這樣了。”他沉聲低語。

  即便沙子的腦袋還有點昏沉,也被他這句“自作主張”的結論給徹底潑醒了。

  差勁!

  “麻煩請你聽清楚,我對你才沒—”她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下次,就不只這樣。”他復述一遍,還補充道:“決定權在你。”

  他說完便酷酷轉身離開她的店。

  留在原地的沙子,不甘心地朝他的身影憤慨揮拳。

  該死的自大狂、臭沙豬!

  東方開門進入屋內之前,轉頭看往沙莎莎的方向,就見她迅速別開視線,匆匆跑向後院倒垃圾去了。

  “他嘴角微揚,入屋,關上門。

  或許這次可以讓那女人不再有事沒事就偷窺他家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1:30

第三章

  淩晨三點。夜,很靜很靜。

  突然,一陣仿佛從他心直上的騷動清晰可聞,然後是十幾秒鐘的天搖地動,晃得連玻璃窗都轟隆隆作響。

  地震?!

  在床鋪開始搖晃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沙子便從睡夢中驚醒,她彈坐而起,下床沖出房間跑到隔壁房。

  “小—”她猛地打開小雅的房門,看見床上的大女孩睡得正熟,大約五級的震度只讓她軟軟地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繼續沉睡。

  她輕籲一口氣,提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

  小雅剛來這裏住的時候,被東海岸頻繁的有感地震嚇得好一陣時日不敢自己一個人睡,總跑去和她擠一張床,現在情況算是好些了……不,應該是好很多了,比她好多了。

  沙子自嘲一笑,走到床邊,將大女孩踢開的薄被拉回身上,才輕聲帶上房門,回到自己房間。

  走進房間面對一室昏暗,她突然覺得冷清,於是打開天花板的日光燈,讓整個房間大放光明,藉燈光驅走一絲微寒,自己則坐在床沿發呆。

  有點想哭。這種感覺就是孤單嗎?

  這麼多年了,她一個人不也過得好好的,沒多一塊肉也沒少一塊肉。可是越是這種沒有依靠的時候,身旁想要有個人的渴望越是強烈,多希望在她感到寂寞害怕的時候,有一雙堅定有力的臂膀環著她、安撫她疾馳的心跳、告訴她繼續安睡,明天醒來後他依然在她身邊。

  這樣算懦弱嗎?

  一直以來,她獨自求學工作、獨自存錢開店,腳踏實地一步步完成夢想,或許可以被歸類為二十一世紀獨立自主的新女性,但其實她很清楚,藏在強韌外表之下的自己根本一點也不堅強,她也想要有人保護、想要有人陪,想要有人分享她的快樂與悲傷……

  這樣算懦弱嗎?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仍兀自旋轉,發出喀喀噪音。

  仔細一聽,還有另一道不屬於電風扇的剌耳噪音加入。

  鈴——鈴——

  她一楞,聽出是電話鈴聲,於是趕緊在電話響第三聲前抓起話筒,免得吵醒小雅。“……喂?”這麼晚會是誰打來的?

  “你還好吧?”

  電話裏低醇沉穩的男性嗓音讓她有些怔仲。

  “嚇傻了?”他又道。

  她的大腦功能逐漸恢復運作,立刻認出電話裏的男人,沒有拿電話的左手,忍不住挑開遮住一半窗戶的淺紫色窗簾。

  從窗戶看出去,果然看見他穿了一件藍灰色睡袍,站在他家三樓窗前看著她這個方向,睡袍襟口半敞,若隱若現露出結實的豐裸胸膛。

  “我沒偷窺你。”剛被地震嚇醒,她沒好氣道。自從前幾天被他索了一吻後,她“行事”就很小心,目前為止還沒被他逮到。

  “我知道。”

  知道還打來幹嘛?“有事?”

  “腳上有沒有穿鞋?”

  天外飛來一問,她一楞,腦海才閃過似曾相識的對話,柳眉一橫。

  “你下一句該不會是要問‘你的鞋子是什麼顏色的’吧?”

  以前曾在半夜接過變態電話,對方聽見她的聲音便發出下流的嘿嘿奸笑,開門見山就問:“你有沒有穿胸罩,胸罩是什麼顏色的?”她當時冷笑回應:“XX分局你好,要報案嗎?”對方一聽馬上匆匆掛掉電話。哼,想占她便宜,門都沒有!

  “腳上有沒有穿鞋?”對窗那位老兄依然只問這麼一句。

  喂,有沒有搞錯!她為什麼要回答他,他老兄半夜莫名其妙打電話到人家家裏問有沒有穿鞋,是效法惡劣又噁心的變態嗎?

  瞪著他,沙子卻發現他一臉嚴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懾於他的表情,她不由自主低頭,看見自己十隻光溜溜的腳趾頭。

  “沒有。幹嘛?”

  “以後養成下床穿鞋的習慣。”

  “為什麼?”好詭異的對話……

  “如果發生大地震,不穿鞋,會受傷。”

  “如果發生大地震,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會想到那麼多。”她不以為然。

  “所以才要你養成習慣。”

  聞言沙子又是一怔。她一時啞口,雙頰微鼓,像青蛙鼓起的白色小肚肚。

  呃,他剛才好像就是這麼說,她似乎是問了個白癡問題……尷尬。

  還有,那個老自以為是的男人現在是在……關心她嗎?

  心口突然有些怦怦然,像是清風滑過平靜的湖面,不偏不倚撩起方寸間的異樣悸動,讓她有些局促。

  她瞪著對窗的男人,注意到他房內的燈光也不算太暗,她隨意找了個話題掩飾尷尬和有些蠢動的古怪心情。

  “你也被地震嚇醒?”不然怎麼知道她醒著,還打電話過來。

  “我還沒睡。”

  “是喔……”那男人的作息好像不太正常,有幾次她半夜三四點起來上廁所,都會看見他房裏的燈還亮著。

  “你在忙什麼?”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該死該死,他半夜睡不睡覺又不幹她的事,她幹嘛問啊……

  她搶先一步說話。“那個……你可以不用回答我,這裏地震多,你會慢慢習慣的。”話一說完,她再度後悔。天呀天呀,她在說什麼呀?他習不習慣地震也不於她的事啊,一定又會被他誤會她在“肖想”他……

  “你是在安慰我嗎?”

  厚,看吧,又來了!話筒裏傳來他興味的低沉嗓音,沙子猛翻白眼。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又開始“發作”了,疾病名稱:人自戀而後以為人戀之。

  “你怎麼不說你半夜打電話給我,是因為關心我有沒有穿鞋?”

  “我是在提醒你。”他糾正。

  提醒她?沙子臉色一僵。

  可惡,她怎麼會以為那個狂妄的沙豬男是打電話來關心她?一定是地震讓她大腦的判斷暫時失誤,一定是!

  “那我也‘只是’在提醒你,這座島的東岸地、震、多!”她冷冷回道。

  “還怕嗎?”他問。

  “什麼?”她皺眉反問。

  “一個人怕的話,要不要過來?”

  要……要你的頭啦!

  隔著兩片玻璃外加十公尺的距離,沙子惡狠狠地瞪向他,隨即靈機一動—

  等等,他老是用這招調侃她,逼得她現在經過院子還得目不斜視,這不會只是他制止她偷窺他家所使的爛招吧?唬她啊?

  “好呀!”她換上一臉嬌笑,嗓音也裝得“娃娃”了點、“嗲”了點,好笑

  她發現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緊繃,於是乘勝追擊。“可惜我現在好累、好想睡,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場買菜……這樣吧,明晚,明晚打烊後我會過去,你等我唷!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晚安!”

  她嬌聲嬌氣模仿完電視上的廣告臺詞,立刻掛斷電話,甜甜地朝窗外奉送一記飛吻,然後拉上窗簾,關掉大燈。

  躺回床上的她,悶頭躲在被窩裏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哈……她看到他傻眼了。

  絕地大反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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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隔壁。

  東方盯著已經熄燈的對窗,俊眉半挑。

  他還以為那女人不敢挑釁,沒想到她大膽到對他撂下戰帖。

  明知那只是她猶如小孩子捉弄同伴的小動作,一點也稱不上高明,但當她甜笑著說“好”的時候,竟也撩撥得他有些心猿意馬,腦海立刻憶起吻她的滋味,惹得下腹一陣躁動。

  那天,他只在她唇上奪了個淺吻,卻發覺那張老扯出假笑的雙唇出奇柔軟、出奇溫暖,要不是她當時匆忙退開,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主動停止,進而吮盡她口中的甜美。

  不知道深吻她、探索她的滋味是不是更美妙……

  “該死!”感覺小腹一股躁熱流竄,他口中逸出低咒,離開窗邊回到開啟的電腦螢幕前。

  她看來就不是那種在男女關係中可以各取所需然後一拍即散、不要感情負擔的女人,太執著的女人只會讓他覺得麻煩。

  他不該與她多牽扯,他畢竟和人類……不同。

  可是,既然不想招惹她,他為何在瞥見地震時她匆匆跑出房間的身影後,就等在窗邊探看她的情況?直到她將房內的燈全部打開,他又不由自主撥了電話給她?

  東方皺起眉頭,不自覺又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明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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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失約了。

  沙子趴在陽臺吹風,視線不客氣地往隔壁大大方方掃去。

  今晚忙完打烊的雜事後,回到房間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結果隔壁那傢夥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叫她店裏的外送、也沒有出門跑步,他不在家,理所當然不可能履行他們的“約定”。

  所以,他失約了。

  車庫內的銀灰色休旅車一早就開出去了,大概是出遠門吧?

  老實說,昨天會答應他,她開玩笑的成分居多,結果越接近約定時間她就越緊張,也不管他是不是不在家,深怕他在她把門口“休息中”的牌子翻過來時,就這麼蹦出來要求她履行約定,害她一整天都緊張得神經兮兮!

  事實證明,她真的是神經兮兮。

  唉!

  危機解除,她應該松了一口氣才對,但為什麼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為什麼她今天會莫名地期待他的吻?

  為什麼她還惦記著他唇間熱燙的溫度?

  她困惑地撫上自己的唇,仿佛還能聞到他混雜著淡淡煙草的男性氣息。

  要死了,難道她真的是個欲求不滿的色女?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她狠狠甩頭,把所有“不乾不淨”的念頭全都甩出腦袋。

  “沙子姊,你怎麼了,頭不舒服嗎?”原本坐在電腦前上網的小雅,瞥見沙子怪異的動作,於是來到陽臺關心詢問。

  她停下甩頭的動作。“沒有,我在想事情。”

  “喔,在想什麼?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沒什麼,天馬行空,隨便想想。”她扯出一笑。

  “喔。”小雅乾脆也和她並肩趴在欄牆上,四處遠眺。“我以為大人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愛天馬行空地幻想,大人應該都想得很實際吧?” “作白日夢是不分年紀的。”大人當然也會想,想得可多了!“只是大人習慣隱藏心思,不會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基本上,人是很愛作夢的動物,無論切不切實際。”像她,就是發現幻想偏離了軌道、已經不切實際,才趕緊打住。

  他給她的第一印象並不佳,之後更是糟到極點,她怎麼可能因為區區他昨晚那通適時消除她害怕的電話,而對他有所改觀—

  等等……當時他知道她害怕,所以才打了那通電話嗎?如果是的話,他確實達到他的目的了,她掛電話後在床上笑到累了,就這麼一覺好眠到天亮……

  沙子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可能嗎?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害怕?

  那頭狂妄自大的沙豬也有細心溫柔的一面嗎……

  “沒錯。”小雅贊同地點點頭,視線溜到黑漆漆的隔壁,忽然記起一件事。

  “哎呀!”

  “怎麼了?”沙子被她嚇了一跳,撫著狂跳的心口。

  “沙子姊,我忘了告訴你,東方哥要出門,未來一個禮拜都不會點餐。”

  “東方?”是誰?哪位?何許人也?

  “就是隔壁鄰居呀,你不知道?”

  她極力撇清。 “我跟他又不熟。”他叫東方?是姓是名?還是姓東名方?

  “這樣喔。”

  “小雅,你怎麼會認識他?”沙子防備地問。那傢夥該不會也想用同一招,威脅、利誘、拐騙剛成年的少女吧?

  “他今天早上打電話來,那個時候你去買菜了,我順便問他叫什麼名字,就替你問出來囉。”小雅一臉“獎賞我吧”的邀功甜笑。

  “什麼替我問出來,你還在胡思亂想哦!”她斜瞟了亂牽線小媒人一眼。

  “我覺得東方哥是個好人,就算你們作不成情人,當朋友也不錯呀,本來就是鄰居,可以互相照應麻。”她的出發點是為了沙子姊好欸!

  沙子姊一個女生開店,就曾遇過討厭的客人騷擾,如果高大冷酷的東方哥一站出來,諒那些討厭鬼也不敢對她們怎麼樣了。哇,英雄救美,好浪漫哦……

  “你又知道他是個好人了?”是狂妄自大、有自戀癖的豬頭才是真的!

  “我看過他救一隻困在水溝裏的小狗喔,那時我剛好路過,他還問我這附近哪里有獸醫院,後來應該是帶受傷的小狗去獸醫—”啊,不小心說到禁忌了!發現沙子臉色微僵,小雅趕緊轉移話題,打起哈哈。

  “反正東方哥為人應該是不錯啦!”

  “我不是警告過你人心難測,對方來歷不明,不曉得是不是披著人皮的狼,你還給我一臉‘掛保證’?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張牙舞爪逼近大女孩。

  “大野狼饒命呀……”小紅帽可憐兮兮地後退。

  “不饒!”狼爪出動!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兩個女生在陽臺笑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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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星期後。

  他回來了,每天依舊叫綠香屋的外送餐點,只不過,數量由原本的一份套餐變成一份套餐外加兩份兒童套餐。

  他家多了兩個小孩?是他的孩子吧,因為,那兩個小孩用餐的壞習慣跟他一模一樣,甚至比他更糟糕!

  大概是得知她對料理的用心,之後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好歹會吞下主餐內七八成的配菜,但另外兩個小孩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們居然把蔬菜全部剩給她看!

  好,她不難明白,現今社會的小孩生活條件比過去的年代要好很多,又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多多少少有挑食的毛病。那兩個小孩挑食,她無權置喙,可是他們卻都將蔬菜和餐後水果原封不動退還給她,不是一次兩次三次,而是每、一、次!

  他是這樣教育孩子的?

  再說,她燒的菜有這麼難以入口嗎?!

  事關兩個無辜小生命的健康與她身為廚師的尊嚴,沙莎莎忍無可忍,下午休息時間直奔隔壁按門鈴。

  透過黑色鐵門外的對講機,屋裏的男人替她開了大門,她踏上院子的石板路來到屋門前時,他也已經站在門邊,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整個門框。

  他沒有說話,一雙淡漠的黑眸看著她,等她開口。

  OK,他沒有招呼要打,那麼她也不必客套了。

  沙子清清喉嚨,仰頭直視他。

  “我直說來意好了,但有個問題先請教你。你有兩個小孩?”

  他輕一挑眉,沒有出聲承認也沒有否認。

  OK,那就是默認了。

  該死,為什麼在知道他是兩個小孩的爸爸後,她的胸口會悶悶的?

  說不定他是打算先把新家打理得妥善一些,然後才去接外地的小孩和老婆一起來住,那他幹嘛告訴她現在沒有女人,他該不會是單親爸爸吧?抑或他根本就有老婆,屢次逗她只不過是蓄意戲耍她?再不然,他想搞外遇?

  看著突然沈默的女人細眉微蹙,東方覆上冶漠的黑眸後方,掠過一抹複雜的幽光,於是環胸倚在門框上,等她繼續說明來意。

  他的動作讓沙子自覺失態,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心情更惡劣了。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就有義務照顧好他們,你知道他們‘很’挑食嗎?”她試圖冷靜溝通,只加重了程度副詞的語氣。

  “然後呢?”他淡淡開口。

  然後呢?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居然問她“然後呢”?沙子深呼吸。

  “你不會覺得身為父親的你太不負責了嗎?你自己愛便秘不代表小孩也該跟你一樣遭受便秘的威脅,這等於是變相的虐待兒童!”

  東方定定盯著她因惱怒而發紅的臉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兩人之間沒有誰再開口。一分鐘過後,他才站直身軀問:“說完了?”

  “我說完了。”

  於是,他動手關門。

  白皙小手忙不迭抵住銅門。“喂,你難道就—”

  “不關你的事吧?”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不帶溫度地道,在她面前關上門。

  被人變相轟出門的女人楞在原地,頰上的紅潤倏地褪去,青白交錯的顏色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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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颱風接連報到,東海岸首當其衝。

  電視新聞正在播報今年第一個颱風的路線,氣象主播提醒民眾,颱風路徑雖然轉移,不會直接侵襲本島,但全島仍要注意豪雨特報,山區嚴防土石流。

  天空烏雲密佈,看不見星星,空氣窒悶得令人覺得煩鬱,由於天候不佳,綠香屋今晚也沒多少用餐的客人。

  “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今天沒什麼人,我們要不要提早打烊?”小雅一邊玩起櫃檯旁擺飾的墨綠色龍貓絨毛大玩偶,一邊問身旁的老闆娘。

  老闆娘沒有反應,只是盯著櫃檯一角發楞。

  “沙子姊?”小雅發現老闆娘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又喚了幾聲,最後是推了推她,失神的人兒才終於回過神來。

  “呃、你說什麼?”

  “沙子姊,你幹嘛一直盯著電話看?”

  “有、有嗎……”沙子心虛地拿起抹布擦櫃檯,佯裝忙碌。

  “哦,你在想隔壁為什麼不叫外送了,對不對?”小雅了然地湊近她,眨眨大眼,想想也覺得奇怪”

  “沙子姊,你知不知道東方哥為什麼不叫外送,已經第三天了款?”

  “大概是吃膩了。”她沒好氣道。

  那個當著她的面關上門的人,真的是逮到機會就想拐她上床的沙豬男嗎?是,沒錯,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副德性,沒溫度、沒表情、沒禮貌到像塊從北極空運來的冰山似的—不對不對,這種形容根本就污辱了北極的冰山!不關她的事?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才說他一兩句就鬧彆扭,一點雅量也沒有!不吃就不吃,她又不是非做他的生意不可!

  “不會吧,我天天吃你煮的東西就沒膩過。”她吃得比東方哥還久呢!

  沙子姊雖然不是什麼高級餐廳的頂級主廚,但在挑選食材和料理上一點都不馬虎,還花時間研究過各種香草在調理食物上的用途及份量,菜色更非一成不變,美味得讓她愛不釋口,不到一年就胖了五公斤……唉。

  “就算是山珍海味,每餐看也會看膩的,何況我開的只是一家小餐廳。”

  “不會啦,我方小雅絕對是沙子姊最忠實的顧客,他們不吃是他們的損失!”

  “你哦,馬屁精!”

  “才不是咧!”小雅比出四根手指頭。 “我敢發誓,你煮的最好吃!對了,沙子姊,今天要不要提早打烊?反正沒什麼人,好像也快下雨了。”

  沙子瞥了眼牆上的時鐘—八點半—又瞥了眼整晚都很安靜的電話。

  算了,被她這麼一說,他也許真的生氣了,一定不會打來的。

  浮上腦海的念頭讓沙子詫異一楞—有沒有搞錯,她居然在等一個不識相的豬頭的電話引她到底被什麼沖昏頭了……

  她暗暗咬牙,決定甩開令她煩躁的結論。

  “也好,提前打烊好了,你來幫我把院子的香草搬進來。”看天候,夜裏一定會有一場大雨,過度潮濕是多半香草類植物的大忌,還是搬進屋比較保險。

  “好。”

  之後,兩個女生忙進忙出,沒想到才搬完七成的香草盆栽,讓人閃避不及的傾盆大雨猛然從天而降,馬上將她們淋成落湯雞。兩人在雨中尖叫大笑,一面加緊腳步把剩下的花草先放到屋簷下。

  “小雅,這樣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來處理,你先去洗澡、把頭髮吹幹。”沙子在滂沱大雨中拉大嗓門說話,揮手示意。

  “要不要我幫你比較快?”小雅也揚聲回喊。

  “這些我自己弄也很快,你先進去,不要洗冷水喔!”

  “我知道!”

  小雅奔進屋子後,沙子繼續和那些花花草草奮戰,頭上濕透的深藍色頭巾忽然鬆開,她乾脆拿下來,結果剛好一陣強風吹過,將它刮走。

  “啊,等一下—”她起身追去,追到籬笆前,看著頭巾飄到隔壁鄰居的勢力範圍。

  她無奈地呻吟了聲,抬手抹去不斷沖刷眼簾的雨水,眼角餘光突然瞥見兩雙像是動物的黃色眼睛。沙子背脊一僵,腳底板頓時竄涼。

  她的手遮在眉骨上,定睛細看,大雨中那兩對黃眼不見了,類似毛茸茸尾巴的影子倏地溜過,才半秒鐘就消失在他家屋子後門的轉角。

  那是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1:55

第四章

  沙子死命往他家前前後後東張西望,也不管會不會被東方抓到她偷窺,只想確認剛才看到的詭異獸影到底是什麼。

  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確實有什麼動物在他家院子出沒……

  籬笆這端找不到那兩道影子,她跑到他家大門前,就見他在雨中向她走來。

  黑色鐵門被他打開。

  “我—”她才說一個字,就被他拉著手腕走。

  沙子雖然一直很好奇他家內部會是什麼樣的裝潢,但他突如其來的行徑搞得她一頭霧水,根本無心參觀被拉著一路經過的玄關、客廳、樓梯。

  他的腳步又大又快,她連停下來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小跑步跟著他,不然就等著準備和地面作親密接觸。

  “喂,幹嘛拉著我,放手啦!”

  無視於她的叫囂,沉凜迅疾的步伐繼續往三樓邁去。

  “喂,你耳聾啊,該死的你放開我!”

  他依然顧我,沒理會她小貓喵喵叫的抗議。

  “喂,我很濕你沒看到嗎?請你看清楚,你的地板已經被我弄濕弄髒了,停!停下來!”

  這句話總算有點成效,高大身軀猛然一震,腳步也跟著一頓,在房門前停住。

  後頭的沙子見狀緊急踩煞車,結果濕答答的涼鞋讓她一個打滑,鼻尖撞上前方老兄結實的手臂,爆出一聲痛叫。

  “可惡!要停也不先說一聲,很痛耶……”她捂著鼻子抱怨。鼻子已經不太挺了,這一撞豈不是更慘?

  原以為他終於要放開她了,沙子想抽回手,沒想到卻被他抓得更緊更牢。

  “喂,你—”咒駡尚未吐出紅唇,她整個人就被巧妙地轉到他面前,背抵門板。

  她憤然昂首,怒眸和一雙黑亮火燙的深眸驀然交會,暗黝的黑瞳越靠越近,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已經霸道地吻住她。

  上次那個吻如果和這次相比,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熱燙的唇舌態意闖入她毫無防備的牙關,放肆地享用她的柔軟甜美,緊繃的身軀將嬌小的她壓在門前,罩得密密實實。

  她瞪大眼,雙掌向前推拒,掌心觸碰到的雖然是和她一樣濕透的黑色T恤,卻感覺到他熾熱的體溫透過衣物熨燙她的手,她又是一驚,連忙收回手,往後摸上冰涼的門板。

  一陣瞎摸,她誤打誤撞,無意間壓下門把,他們就這麼跌進房間,他及時扣住她的纖腰,沒讓兩人跌到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這麼迫不及待?”薄唇稍稍離開她,來到她耳邊低語,而後吮吻著她頸間,一雙大手也從她短襯衫的衣擺探入她腰間,來回撫摸細緻的肌膚。

  難以言喻的親昵刺激洶湧而來,沙子被他放肆的愛撫嚇了一跳,拚命拍打他厚實的肩膀。

  “什麼迫不及待,你住手啦、住手!放我下來—”他要抱她去哪里?現在是什麼情況?他是放她下來了,不過卻是在……床上?!

  她花容失色地彈坐起身,卻馬上被他紮紮實實地壓入床鋪間,俯身又是一記掠奪得十分徹底的深吻。

  “唔……”她好比力不如人的小雞,被困在大鷹張狂有力的羽翼下,怎麼也掙脫不了,承接他的索求是她唯一的出路。雨水沿著他的發、他刀鑿似的臉部線條、他結實賁張的肌理滴到她的肌膚上,每一滴水都裹滿了他的體溫、沾染了他的味道,原本應該感覺冷的肌膚,現在全都被他燃起了火苗,讓她戰慄不已,原本的抗拒轉為輕輕的呻吟。

  一吻暫罷,他撩開她頰上濕濡的黑髮,露出整張白皙的臉蛋,粗糙的指尖撫摸她紅腫顫抖的雙唇,薄唇說出讓她想吐血的曖昧低語。

  “是你先挑逗我的,確定要我住手?”他看著她,黑眸又深又黯,充塞著她分辨不清的不知名情緒。

  轟隆—屋外響起一聲巨雷。

  沙豬的狂妄自大總是很有效地喚回她的理智。沙子眼底的迷蒙倏地褪去,立刻從四溢的激情中清醒過來,柳眉一橫。

  “我……我哪有挑逗你……”老天,這性感撩人的沙啞嗓音,是她的聲音嗎?

  “沒有嗎?你說你已經很濕了,還要我看。”

  沉嗓低啞了幾度,內容曖昧得教她俏臉賁紅,也讓她發火。

  他又來了,真是夠了!

  “廢話!我淋了二十分鐘的大雨,全身不濕才怪!我完全沒有別的意思,你聽懂了沒有?還有不要壓著我,你弄痛我了啦!”他像塊巨石又重又燙,她覺得自己的手腳快要被他融斷了啦……她痛喊著,不客氣地掄起粉拳猛槌他肩膀。

  他稍微移動自己的身軀,沒再壓住她的四肢,不過仍將她困在身下。

  “沒別的意思?我以為你終於想起電話裏的‘約定’。”

  鉗制松了,但依舊掙脫不得,她怒目又是一瞪。“笨蛋,那是我開的玩笑,你聽不出來嗎?你該不會是誤會我,所以才像只色狼一樣撲向我?”

  東方黑眸一黯。他當然沒有誤會她,只不過當她無心說出那句話時,競也挑起他的漫天欲望,當下,在房門口就壓抑不住想吻她的渴望。

  是太久沒有女人的緣故嗎?眼前這個說美貌沒美貌、說身材也不夠前凸後翹的女人到底哪一點吸引他?明明只是想給屢“勸”不聽、又大剌刺偷窺他家的她一點教訓,他卻沉溺其中,真是……該死!

  “你穿成這樣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這個?”他口氣不善。

  穿成怎樣?沙子隨著他的目光拉低視線,審視自己的衣著—

  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夏季襯衫已經幾近透明,服貼在粉紫色的內衣上,襯出胸口隆起的形狀以及衣料下白皙的肌膚、纖細的鎖骨和渾圓的肩頭。

  她雙頰爆紅,低呀一聲後,兩手迅速遮掩胸口。她的胸部雖然並不雄偉,但起碼還是女人的胸,不能平白無故給別人看的!

  “那、那……那是雨淋的,又不是我故意穿成這樣!”

  “我說過,要不要跟我上床,決定權在你。”

  再解釋得明白一點,就是—她既然決定偷窺他家,那他也就不必客氣了。

  “你是來真的?”他說過“下次就不只這樣”,難道不是唬她而已?

  “你以為呢?”他黑眸微眯,擱在她腰間的大手先是遲疑地暗自收攏,後來仍是伸入她的衣擺,往上探去。

  肚臍周圍感到一陣熱燙酥麻,她嚇得騰出一手,制止他繼續往上。

  “喂喂喂,住手!”

  “你把我說的話當耳邊風?”

  “誰叫你嘴裏說要跟我上床,眼裏卻一點該有的熱情都沒有,要我怎麼相信!還有前幾天,你不是很酷的甩門不理我嗎,這就是你對一個你想跟她上床的女人的表現?”她自然當他只是隨便唬人而已。

  “你指的是情欲?”

  俏臉一熱,她瞪著他,不說話。

  “情況再更‘深入’些,你就會看到。想看嗎?”

  轟!俏臉又是熱氣蒸騰。

  不可諱言,她是滿好奇的,這個冷酷的大男人在情欲裏失去冷靜不曉得會是什麼樣子……沙子突然有些口乾舌燥,下意識地舔了舔紅唇。其實,剛才這男人在房門外吻她時,她就看到他眼底不同于平時的火熱,跟現在性感卻冷靜的模樣完全不一樣,既然他說要跟她上床不是隨便說說而已,她敢打包票,他絕對不是性冷感。可是,他們都已經躺在床上了不是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又回復冷靜?

  東方看著她舔唇的小動作,呼吸轉瞬加重,大掌情不自禁開始移動。

  她一顫,隔著衣物趕忙壓住逼近胸口的毛手。

  “不用了,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知道你不是在開玩笑了啦……可以讓我起來了吧?”這下她就算再怎麼納悶,也得裝出最乖巧懂事的模樣,就怕他繼續朝她伸出魔爪,她可不想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誤會,就這麼跟一個男人上床嘿咻。

  看著眼前酡紅得猶能滴出水來的清秀小臉,東方逼自己忽略身下柔馥纖軟的嬌軀,大手扒過額前垂落的濕發,拔身而起,坐在床沿背對著她。

  “既然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如果不想跟我上床,以後就別再讓我以為你對我有興趣。”

  總算脫離鉗制,沙子迅速跳下床,朝他的背影吐舌頭—霸道自大無聊的豬!把她說得好像對他饑渴不已似的,他臭美咧!

  “也別再像剛才一樣偷窺。”他補充道。她那種探究的眼神,讓他很……不自在。

  “我才沒—”提到剛才,她總算記起擱在心坎裏的疑惑,跑到他面前問:“喂,你有養狗嗎?我剛才看到你家後院好像有狗……”會不會是小雅說的,他從水溝裏救上來的那只小狗?

  東方抬眸看著眼前神情有些焦慮的女人,黑眸深處閃過一簇微不可察的防備,他不發一言。

  見他直盯著她看,像是在思忖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怕又被他誤會,沙子這回率先辯駁:“你……你別誤會喔,這不是我偷窺的藉口,你有沒有養狗不幹我的事沒錯,如果有的話,麻煩請你把狗栓好,別讓它到處亂跑……”

  他依然盯著她,她被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我、我是說真的!”

  “我沒有養狗。”他道。

  “沒有?”當時雨勢很大,難道是她閃神看錯了?可是她應該沒有看錯呀,會不會是野狗?他說他沒有養狗,那就應該是了……

  “只要你不在我面前光著身體勾引我,我自然不會誤會你。”他話鋒一轉。

  “我、我、我哪有光著身體勾引你!”

  黑眸毫不掩飾地將她從頭到腳逡巡一遍。“身材勉強及格,不過我比較喜歡紅的。”

  “什麼紅色?”

  “內衣褲。”

  她納悶地低頭,除了看見自己忘了遮掩的透明胸口外,還發現下半身的米色及膝麻裙也是完全濕透服貼,隱約可見其下和內衣同款式的粉紫色小褲褲以及穠纖合度的雙腿。她現在在他面前可以說是曲線畢露,衣服下幾乎所有的“內容物”都被他看光了—

  她忙用手遮掩,羞惱低喊:“你你你都已經結婚生子了,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樣?”

  “挑逗老婆以外的女人!”

  東方先是好笑地覷著她羞紅的小臉,發現她很容易臉紅,臉紅的時候連耳根、脖子都一併泛起誘人的粉紅,像是白瓷染上了教人栘不開眼的絢麗紅彩。

  他考慮著有沒有必要替自己抗辯,不知為何,最後還是脫口而出:“我未婚,那兩個小鬼也不是我親生的。”

  “你上次並沒有否認他們是你的小孩……”

  “我收養的。”

  “你收養小孩?”她詫異反問。

  這個冷酷的男人?看他房子幾眼都小氣巴拉、叫外送只因為懶得洗碗的男人,也會願意照顧小孩?還有,他天天吃外送,能照顧好兩個孩子嗎?

  “你有興趣瞭解?”

  “才沒有!”在他以為她又在“肖想”他以前,她連忙跑出房間,沿著一道髒兮兮的鞋印直沖一樓門口。

  “該死,這門怎麼開……”當她老半天打不開玄關門鎖,語出低咒時,他已經來到她身後,替她開了門,還將一支傘塞入她手中。

  “撐傘回去。”

  感覺他的體熱就環繞在周圍,她的心跳不禁有些急促,將雨傘推回給他,然後急忙跳出門。屋外很涼,她忽冷忽熱的,好討厭!

  “不用了啦,反正已經淋濕了。”大雨依舊滂沱,原路淋回去沒差。

  他抓住她手腕。“撐傘回去。”

  看他一臉要是她不聽話他就不放手的堅持,沙子只好接過傘。

  “……謝了,明天還你。”她打開傘,頭也不回走人大雨中。

  東方看著雨中漸遠的纖影,直到她收起雨傘進屋,他一雙眸子始終深幽如黑夜裏的海,莫測,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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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時間。兩個七歲小男孩爬下椅子,捧起飯盒離開餐桌,走向垃圾桶。

  “過來。”

  男孩們先是對望了眼,才依言來到說話的男人身邊。

  男人瞥向他們手中的雞腿便當。

  青菜不用說,當然沒動過;白飯吃了一半;兩個人的鹵雞腿都只啃了兩口。

  “為什麼不吃完?”青菜不勉強,但其他的要吃乾淨,他說過。

  男孩們只是垂眸,沒有回答。

  他沒有逼他們,只是看著沈默的他們,淡淡地問:“不好吃?”

  不說話,他們就是不說話。

  “不說實話,今天晚餐再買這家便當也沒關係?”

  兩個小男孩面面相覷,稚嫩的表情藏不住心思,不過依然沒有回答。

  “要雞腿便當,還是排骨便當?”他開始點餐,目光掃過自己飯盒內乏善可陳的菜色,其實有點希望這兩個小鬼阻止他。

  “凱恩,你要哪一種?”他輪番詢問。“班克,你呢?”

  終於,男孩們在他施加的壓力下有反應了,囁嚅地輪流開口。

  “可不可以……”

  “吃隔壁餐廳的烤雞腿……”

  眉頭輕擰。“你們想吃綠香屋的料理?”

  這兩個小鬼吃沙莎莎煮的食物才短短不過四五天,居然也和他一樣被她養刁了嘴,總覺得別人煮的東西沒她煮的好吃,她煮的青菜,他甚至樂意下嚥……

  該死。非她不可嗎?這附近的餐廳又不是只有綠香屋一家,其他餐廳的老闆招攬顧客賺錢都來不及了,哪會像她還上門教訓客人。

  重點是,經過昨夜,他料她絕對不敢再隨意窺探他家,他也正好可以不再和她有所牽扯,之前那些一親近她就忍不住勃發的該死欲望,是該停止了。

  隔壁又飄來陣陣食物香味,是剛出爐的百里香局烤雞汁義大利面。

  除了烤雞腿,義大利面也不錯。一個大人和兩個小孩,一起猛吞口水。

  還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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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夜開始的滂沱大雨沒有停過,柏油路上雨水飛濺,到處都是沖刷著碎石的淙淙水流,街道上人車也冷清了許多,整個海岸都籠罩在濛濛水氣中。

  傍晚,天空是灰沉沉的顏色,東方撐著雨傘,正要出門買便當,在經過隔壁的乳白色大門時,被雨珠噴濺的腳步遲疑地停了下來。

  俊臉轉向擁有金黃色溫暖色調燈光的餐廳,看見沙莎莎朝門口走來,他略略皺眉,舉步就要離開,不想被她發現。

  結果,那道纖細身影並不是往門口而來,而是走向某個靠近玻璃門的桌子,有絲倦意的瓜子臉陪著抱歉的笑容,朝那桌客人彎腰鞠躬。他收回腳步,站在原地。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疏失,我重新做一份主餐。”

  “才一份?我們吃飯的興致都被破壞了,你打算只賠一份了事?”

  “您的意思是?”

  “你要賠給我們三個人全價,這樣才能顯示你的誠意!”

  “你們是故意的!”小雅看不過去,氣憤指責。

  沙子姊很注重清潔,所以她們工作時都會綁頭巾防止頭髮掉到食物裏,這樣當然無法完全保證頭髮絕對不會掉,沙子姊也出面道歉了,願意重新將有一根頭髮的食物換過,這三個無賴卻因此大作文章,分明是想吃霸王餐,真是太可惡了!

  “你說什麼?”其中一人起身拍桌。

  知道對方來意不善,沙子將駭然瑟縮的小雅護到身後,縱使心有不平,仍不忘禮貌回應:“這位先生,這三份餐是分開烹調的,既然您只有在這份餐點裏發現頭髮,我想也只需要針對這個部分作處理,打擾了你們用餐的心情我真的很抱歉,我除了將您的餐點換過之外,也會附送三塊蛋糕和甜酒,當作賠償。”

  “不必!今天這頓你不收錢,我們才看得出你有誠意賠罪!”

  “抱歉,我沒辦法這麼做。”

  “你這女人不要不識相,不然,老闆娘和小妹妹陪我們暍幾杯酒也行!”看店裏只有女人當家,男人嘿然調笑,伸出手想吃沙子豆腐。

  她避開襲來的祿山之爪,交握在身前的雙手因忍耐而緊握。“這裏是餐廳,不是酒店,請你們自重,否則我會報警!”

  “幹嘛啦,生氣了哦?老闆娘,看不出來你生起氣來還滿漂亮的說……”又有一人想摸她下巴,她閃身拉著小雅快步走開。

  “媽的!你敢?”男人看她轉身真要去打電話報警,惱怒地扯過她手臂,揚手就要打人。

  “啊—”小雅驚恐地發出尖叫。

  沙子沒想到對方會動粗,腳步一個顛躓,來不及有任何防衛,只能下意識地雙眼一閉、脖子一縮,承接即將落下的拳頭。

  過了半晌,預期中的痛楚沒有出現,沙子疑惑地睜開雙跟,看見正要打她的那個人,手腕在半空中由後方被一隻黝黑的大掌扣住,一副高大健碩的身軀出現在他們身後。

  “東方哥!”小雅一見來人便出聲低呼,這聲叫喚,求救的成分比詫異多。

  東方陰酷沉寒的臉色透露著怏快不快,幽冷黑眸冶冷掃過那三個無賴,宛如野獸的兇殘目光當下讓他們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尤其是還抓著沙子的那個男人,被他格外淩厲的視線給嚇得當場縮回手。

  “怎麼回事,我點的餐還沒好嗎?”他丟開那人的髒手,語氣是讓人不寒而慄的森然。

  他點的餐?沙子揉著被扯痛的手臂,微微一楞。她怎麼不知道他有點餐?

  倒是小雅見機行事,機靈地溜到他身邊,佯裝彼此很熟絡。“東方哥,他們在為難沙子姊,沙子姊目前可能沒空幫你煮飯。”

  “為難?”當薄唇冷冷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三個無賴頭皮一陣發麻。

  “對呀,明明只有這盤菜不小心掉入一根頭髮,他們卻硬要沙子姊把三份的錢全賠給他們。”拜託拜託,看在沙子姊已經喂飽你近三個月的份上,幫幫我們,把他們轟出這裏,展現你英雄救美的魄力吧……

  東方沒忽略小雅祈求的目光,卻只以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逕自走向餐廳一隅,坐入一張椅子,高大的身軀在正常規格的方桌前顯得有點突兀。

  “你還要忙多久?我要吃昨天那道義大利面,兩個小鬼也要。”

  唉……挫敗,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小雅垮下雙肩。

  “恩?”沙子又是一楞。他今天要在店裏用餐嗎?可是這桌客人的麻煩還沒處理完耶……

  “有問題?”他挑眉,視線掃向她。 “需要律師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必要時,那根頭髮可以交由警方化驗。”

  “沒、沒……沒問題了!”出聲的是那三個無賴,他們低頭猛吃猛暍,沒再為難她。“老闆娘,你去忙你的吧!”

  耶?局勢逆轉,小雅雙眼一亮。

  沙子驚訝地看著原本挑毛病的客人,居然吃起那盤他嫌髒的食物。“可是你們不是說……”

  “沒事沒事,頭髮挑出來就好了!”惡人無膽,笑笑作罷。

  原來那根頭髮是他們故意放進盤子裏的,一聽到要拿去化驗,當然會忌憚她報警。最後還是吃下他自己的頭皮層,罪有應得。

  既然沒事了,沙子莫名所以地回到廚房,無賴們則是在一旁有個不好惹的酷男作陪下,狼吞虎嚥把東西吃完一半,匆匆結帳走了。

  哇……英雄!小雅崇拜地看著嚇跑壞蛋的東方。

  雖然跟她想像中英雄救美的畫面相差很多,不過她決定了—

  東方哥是個好人,不是披著人皮的大野狼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2:52

第五章

  拿著調羹的手正在微微顫抖,熟透的義大利麵條被淋上精心調配的醬料,不過一不小心,醬料灑出了餐盤。

  沙子略為發白的唇畔逸出低呼,她連忙抓過紙巾,慌張的動作讓手肘無意間推倒蕃茄醬瓶,她趕緊縮手救回往桌緣滾去的玻璃瓶,順利抓住瓶蓋卻不小心勾到餐盤,麵條連同瓷盤落地,她匆忙跳開,結果驚覺手中的蕃茄醬瓶蓋是松的,她認命地閉上眼—

  乓匡!

  她慢慢睜眼,皺眉看著一地狼籍。SHIT!

  沙莎莎,有什麼好怕的,從小到大,比那三個吃霸王餐的無賴還要混蛋幾百倍的人你又不是沒遇過,別人笑你是爸媽不要的孤兒、看你一個嬌弱的女人自己開店就在言語上或舉止上對你性騷擾,你都能跟他們嗆聲打起來了,那三個混帳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天曉得,當她以為拳頭會落在身上時,腦中真的只有一片恐慌,那種被人看輕的羞辱,殺傷力遠比單純的暴力更教她難受,從小到大都是。

  她也是人啊,為什麼要被這樣對待?小時候人單力薄是這樣,長大以後開了自己的店為什麼也是這樣?就因為她只是一個孤孤單單、沒有人保護的女人嗎……

  “你確定可以下廚?”

  沉穩的嗓音響起,沙子聞聲回頭,就見東方雙臂環胸,斜倚在廚房門邊。

  他懷疑地看著她造成的混亂。這女人的廚房明亮又乾淨,只除了地上那道“蕃茄碎片義大利面”外。

  “為什麼不可以?”她眨去眼眶周圍的霧氣,挺直背脊,越過地上的淩亂,重新用撈篩從鍋子裏撈出麵條,小手卻幾度握不穩沉重的篩子。

  “不用勉強。”他的視線,在她微紅的眼眸停留了一會兒。

  “我只是手滑!”她頑強回嘴。

  他放下胸前的手臂,站直身軀打算離開。“累了就去休息,我到別家吃。”

  “你怎麼不說—怕了就乾脆上樓躲在棉被裏哭!”她不願在人前示弱,負氣地回過身來朝他低吼,粉拳掄在身側,隱隱顫抖。

  他止住欲離的腳步,定定地直視她問:“你有嗎?”

  你有嗎?

  這句不帶輕蔑的問句,驀地令她怔仲……

  這男人不是來落井下石的,也不是來看她笑話的,他不像那些惡劣無知的小學生,在將她欺負到一個人躲起來哭泣後,還像玩抓鬼遊戲似的看誰先找到她,然後再恥笑捉弄她一番;他也不像那些性別歧視的無賴,看她一個女人開店,就故意刁難她,他沒有那麼做……

  在那雙幽湛的黑眸裏,沒有惡譫、沒有揶揄,也沒有帶著距離的同情憐憫或是虛情假意,有的只是讓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弱者的肯定。

  討厭,才剛吞下的淚水怎麼又不爭氣地浮上來……她明明沒有那麼難過了呀!

  她眸光半垂,抿抿唇,轉身拿出乾淨的餐盤才出聲:“我沒事。你先等一下,義大利面很快就弄好。”

  東方看著她的背影,知道這副纖瘦的身軀裏同時裝著脆弱與堅強,莫名的心窒沒來由地揪扯他的知覺。

  眉心鬱悶一攏,甩開這股突生躁鬱的異愫,他沒再讓她的身影駐留瞳心中央。

#####################################################################

  當沙子端著三盤熱騰騰的焗烤義大利面走出廚房時,先前那些存心滋事的客人已經走了,店裏只剩一個桌子有人,除了東方之外,還多了兩個他打手機叫來的小男孩。

  晚餐上桌,一大兩小的三個人沒有多說一句話,拿起叉子就忙著卷起麵條送入口中,饑饞的模樣活像餓了好幾頓。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兩個老是讓她覺得挫敗的小孩。

  他們是……外國人?

  乍見棕發褐眸的小男孩,沙子心裏只有這個想法,再仔細一看後,被這兩張天使般的稚嫩小臉吸引住了目光。

  一模一樣的雙胞胎耶!而且長得好漂亮、好可愛,好想摸摸他們哦……

  早就先她一步行動的是小雅,小雅在雙胞胎一來店裏就拚命逗他們玩,沒想到他們比東方還酷,根本不吭聲也不理小雅,害小雅只好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窩回櫃檯“純觀賞”。

  她沒有打擾他們,也沒有探問他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來這裏用餐,只在他們盤中的食物快被掃光時上前問:“你們……還要不要面?廚房裏還有剩。”見他抬眸看她,一語不發,被他看得有些發慌,她雙手緊張地絞起來,在想他會不會又“誤解”她。

  “呃……你別誤會……反正、反正今天客人也不多,要是吃不完的話我就要煩惱了,我不會多收你錢的……”

  正當沙子滿臉都是尷尬的黑線時,他把餐盤遞給她。她松了一口氣,突然有些感激他沒讓她難堪,粉唇輕啟一笑,接過他吃得乾乾淨淨、不留菜渣的盤子。

  “你把豌豆和紅蘿蔔都吃完了”她很訝異。

  “不行嗎?”有必要這麼吃驚嗎?

  “你沒有把蔬菜偷偷倒到哪里去了吧……”狐疑的眼光像雷達瞄上瞄下,只差沒循線找到後院的垃圾桶去了。

  “嘴裏。”他只說過他不喜歡,又沒說不吃。

  “真的嗎!”她心一喜,今天特別疲倦的身體注入無以復加的成就感,原本萎靡的精神都回籠了,閃亮亮的眼眸像是塞人了滿天星星般燦爛無比。

  東方將她的雀躍收攝眼底,心裏想: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當她自豪於自己的廚藝時,整個臉龐彷佛亮了起來,比平常還要耀眼,此時穿著米黃色亞麻衫的她,像顆經過琢磨的淺米色貓眼石,雖然不夠豔麗也不夠嬌美,卻令他一時移不開眼。

  那麼,另外兩個小天使是不是也—沙子燦爛的目光在溜到桌上兩個小一號的餐盤時,轉瞬間又黯淡下來—不管是綠色還是紅色的蔬菜,都被他們挑到盤子邊邊當垃圾。吃東西吃得這麼“仔細”,她服了他們了!

  沙子打算聽聽他們對她的廚藝到底有什麼意見,才想開口,就發現捧著飲料在喝的小男孩們好奇的視線往櫃檯飄去。

  哦,他們真的好可愛唷,連喝東西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她跟著望去,看見小雅正在大啖她下午試做的薰衣草霜淇淋蛋糕,小雅發現他們的目光,便笑著朝小男孩揮了揮手。男孩們見狀立刻低下頭,假裝沒看到。

  看著小男孩們掩飾羞怯的小動作,她了然於心地微笑。

  “你們吃過霜淇淋蛋糕嗎?”她問小男孩,見他們維持低頭的姿勢沈默不語,以為他們聽不懂,她賣力再解釋得清楚一點。“就是蛋糕裏面有夾霜淇淋,一層蛋糕、一層霜淇淋、一層蛋糕、一層霜淇淋……”

  沒反應。

  該不會是聽不懂中文吧?慘了,她很早就把英文還給老師了耶……

  沙子只好用記憶中有限的英文單字,努力進行跨國溝通。

  “Do you eat……霜淇淋蛋糕……呃,就是cake ice cream?”她記得中翻英好像是要把中文後面的字彙放到前面來,前面的放到後面去。

  還是沒反應。

  翻錯了嗎?“呃 Do you eat……”算了,再翻也差不多,放棄。

  她直接向東方求救。 “我看還是請你幫我翻譯給他們知道好了。我試做了薰衣草口味的霜淇淋蛋糕,還沒推出,你們要不要嘗嘗看,順便給我一點意見?”

  唉,看來有空得充充電了,她開的是偏西式口味的複合餐廳,說不定哪天會有不懂中文的外國人上門,屆時要是雞同鴨講上錯餐點就糗了。

  “你們要不要吃?”他問小男孩。

  恩,對嘛對嘛,由他來問就快多了,簡單俐落一次搞定—等等、等等!他說的不就是中文嗎,她完全聽得懂呀!

  “我是請你翻譯,中翻英。”

  “他們懂中文。”他終結她的疑惑。

  這樣啊……那他們為什麼都沒有反應呢?沙子想到有些小孩天生就比較害羞怕生,育幼院裏也有不少這類孩子,她以前是育幼院裏的孩子王,對小小孩可是很有一套呢!

  於是她揚起自認最和藹可親的甜美笑容,打算讓氣氛輕鬆活絡些。

  “嗨,你們好,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做沙—”她話還沒說完,兩個小男孩便跳下椅子沖出她的店,往隔壁方向跑去。

  確定自己看見他們臉上的防備與嫌惡,她頓時傻眼。“我跟他們沒仇吧……”

  東方複雜地看了兩個小鬼的身影一眼,沒有多作任何解釋,只對她說了聲“抱歉”。她見氣氛有些僵凝,不介意地搖頭笑了笑。

  “沒關係,我幫你打包一些義大利面,你還是回去看看他們吧。對了,還有霜淇淋蛋糕,我覺得味道還不錯,他們應該會喜歡。”

  “謝謝。”他看著她道。

  聽他道謝,她想起某件事,赧然低下頭,抓著盤子的小手有些局促地收攏。

  “其實……應該是我跟你道謝才對,謝謝你替我解圍……”

  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罵那些人一句或揍他們一拳,但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她現在的臉可能腫得像豬頭了吧,又或許更淒慘。她自己受到傷害就算了,如果連累了小雅,她說什麼都不會原諒自己。

  經她一提,東方思及嬌小的她被男人抓著、差點被打的畫面,黑瞳又是一黯,先前已經偃息的怒火又在他心中叫囂。

  “尋求協助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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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雨勢依然大得驚人,像存心淹沒陸地似的。

  一道雨聲之外的聲響,讓東方倏地從睡夢中清醒。那道試探性的機械聲響在大雨中不算清晰,如果不是他天生的敏銳知覺,一般人根本聽不到。是電鈴,裝在門口那種。他的電鈴,目前只被一個來興師問罪的女人按過。

  躺在床上的東方濃眉深擰,有點不想理會它。

  他到現在都難以理解自己在她店裏時,為什麼會讓那句聽似保證的安慰脫口而出,而且他當時的語氣該死的一點也不客套、一點也不像違心之論,他應該要後侮的,好讓那些因她而生的莫名情緒一一死絕,沒機會再擾亂他的心情。

  他應該要後悔的,當時應該要笑譫地補句“我只是開玩笑”,畢竟他也許無法在她上門求助時,以這副模樣面對她……

  他應該要後悔的,可是她紅著眼、強忍眼淚的影像,卻在腦中始終揮之不去,無論是當時抑或現在,他都無法讓“應該後悔”這個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念頭成真—

  電鈴又響,這回顯得急促,一聲接一聲。她該不會真的遇到什麼麻煩了吧?

  腦中的猜測令他赫然起身奔至落地窗前,在馬路對面的路燈映照下,依稀看見黑色鐵門外一柄紫色雨傘,傘下有個人,不知道是誰。

  東方套上休閒衣褲疾步下樓,撐傘走出屋子。他認出來人不是她,緊繃的胸口卻沒有松緩的趨向。倒是把電鈴當仇家猛按的人一看到他,焦慮的神情總算出現一點點如釋重負的安心。

  “東方哥,我以為電鈴壞掉了,還好你有聽到電鈴聲。對不起這麼晚吵醒你,我知道這樣做很不禮貌,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雨下得這麼大、我又沒有車,我一個人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說重點。”他打斷大女孩慌慌張張的絮叨。

  “重點……喔,重點就是沙子姊正在發高燒,必須掛急診!東方哥,你能不能開車送沙子姊去醫院?”

  他的眉心緊鎖,拿傘的手暗自凝握,制止自己走向隔壁的衝動。

  “叫救護車。”笨女孩!這種事有必要跑到隔壁來挖醒他嗎?都知道要掛急診了,還站在這裏幹嘛!

  “救護車?”

  “打119。”這麼簡單的事也要他教?還不快去!

  “不行啦……”小雅苦著臉,皺眉搖頭。

  不行?沙莎莎又不是他,為什麼不能上普通醫院看病?

  “沙子姊不肯去醫院,說什麼都不要。”所以她連救護車都不用考慮,麻煩東方哥用蠻力“押”著沙子姊上醫院比較實在。

  “醫護人員自會架她上車。”

  “但她會為了不去醫院,裝出無病無痛的樣子。”

  而且會微笑揮手目送救護車離去—他腦中突然蹦出這怪異的畫面。

  以她這麼逞強的個性,要是真的排斥上醫院,她就會這麼做,一定會!

  雙眉絞擰成死結,他咬牙道:“那就敲昏她。”

  小雅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心目中的英雄居然如此……殘忍?其實也不算啦,畢竟“殘忍”是為了沙子姊好。

  “那麼……東方哥,你來敲好不好?你好歹是綠香屋的客人,沙子姊應該比較不會跟你計較。”她就不一樣了,她還得在“大野狼”的淫威之下過活,一點也不想遭受“狼爪”的報復。

  錯,要是他敢敲昏她,她絕對會跟他沒完沒了!

  他不想虧待自己。東方冷著俊臉,轉身走回屋子。

  “東方哥!”小雅瞠目結舌地看著冷酷的背影走遠,Oh no!她心目中的英雄怎麼會變得這麼冷血?!沙子姊說的沒錯,人心確實難測,唉!

  大女孩歎了一口氣,只好自力救濟。先回去看看沙子姊的情況有沒有好轉,沒有的話,她就算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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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子姊,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我看我還是—”

  “不准叫救護車……”床上雙眸緊閉的女子氣若遊絲但意識清醒地回答,臉色因發燒而潮紅,胸口因難受而上下起伏著。

  小雅看得又憂又急,將已經變溫的毛巾冶洗過後,又覆在女子發燙的額頭上。

  “可是你好像很難受。”小雅苦著臉,都快哭出來了。

  “剛才有吃退燒藥……不要緊,我覺得好多了……”

  嗶嗶嗶嗶嗶嗶—夾在沙子腋下的電子體溫計發出偵測完畢的聲響,小雅立刻將體溫計拿出來看,喃喃念出長方形螢幕上顯示的數位。

  “三十九度。不行不行啦!又升高零點三度了。沙子姊,你一定要看醫生!”

  “藥才吃沒多久……藥效沒這麼快……小雅,幾點了?”她半睜眼,喘息問。

  小雅看向床頭的鬧鐘。“兩點半。”

  “很晚了,你去睡覺……”

  “沒關係,現在放暑假,我想陪沙子姊。”即使明天要上課,她也照陪不誤。

  “小雅,你也淋了雨……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大概是昨天晚上淋雨,她今天一整天才會頭重腳輕的,到了半夜就發燒了。

  “沒有。沙子姊,你真的覺得好多了嗎?”小雅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不小心滾出眼眶的淚水。

  “真的,你看我不是在跟你聊天嗎……別擔心,一點小事不可以哭……”她們是有哭的權利,卻沒有哭的本錢,要是自己都不堅強了,還能依靠誰?

  尋求協助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就在隔壁。

  呵,怎麼會突然想到他?

  他是免除她的危機沒錯,但那也只是他碰巧遇上、舉手之勞而已,因為他要吃東西,所以“順手”解決當時纏在她身上的麻煩。

  真是“怪ㄎㄚ” 一個明明狂妄自大、酷到骨子裏,對她的態度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差勁沙豬,卻又每每做出會讓她心口怦怦直跳的事,雖然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的心卻因此暖洋洋的,覺得他這個人好像也沒那麼糟了……

  呃……不會吧?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咦?他怎麼朝她走過來了?

  “是幻覺嗎……”沙子呆呆地呢喃,以為他自她的幻想中走出來。

  小雅納悶地順著她的視線回頭一看—

  “東方哥,你來了!”驚喜低呼的嗓音,喚回沙子遠揚的思緒。

  小雅看得到她的幻覺?不對,這樣就不是幻覺了……

  “你……怎麼進來的?”她虛弱問道。

  “門鎖不是用來擺好看的。”東方淡淡地瞥了大女孩一眼。

  “我一急就忘了鎖門嘛……”小雅理虧地吐吐舌。“東方哥,你是來勸沙子姊去看醫生的嗎?”

  “我開車載你去醫院。”他看著床上病弱的女人,擰眉道。

  她現在跟平常富有朝氣的模樣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身上一點都不適合出現病態,非但一點惹人心憐的美感也沒有,而且還非常非常礙眼!

  “我不要…”沙子別過臉,額前的毛巾滑到粉紫色碎花布面枕頭上。

  “原因?”

  “我已經好多了……咳咳……”

  “你感冒了。”該死,昨晚應該不是拉她上床,而是應該拖她進浴室、剝光她沖熱水!

  “感冒不一定要……看病吃藥……”還在苟延殘喘。

  “除非醫生說不用。”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垂死掙紮。

  跟這個固執的女人說不通,東方不再浪費口水,索性直接連人帶被橫抱起床上的她,反正她現在也沒體力跟他作對。

  雙臂間感受到的高熱體溫讓他皺眉,他將一把鑰匙拋給小雅,然後抱著沙子走出房間。“去看著那兩個睡覺的小鬼,門記得鎖。”

  “沒問題,我等你們回來!”小雅笑著接住鑰匙,總算真正放心了。

  呵呵,她的直覺沒有錯,東方哥的確是個好人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3:07

第六章

  “我、不、要……”

  剛才他開車時,身旁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就只有這個虛弱的聲音,這句他充耳不聞的頑固抗拒。

  到了醫院急診室大門外,雨勢轉小了些。

  他動手抱她下車,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她,因頻頻喘息而微啟的小嘴依然只有這句話,只不過這次似乎用盡所有力氣,一字字說得斬釘截鐵外,他還能感覺手臂中的她正在顫抖,與其說是冷的緣故,不如說比較像是畏懼。

  “我不要打針……”

  感覺自己正要被抱出車子,沙子像個鬧彆扭的小孩一樣雙腿亂踢,包裹在被單裏的身軀像個蠶蛹似的,直往駕駛座蠕動,露在被單外的小臉則是皺得苦苦的,嘴裏還吐出不太清楚的囈語。

  果然,這女人長這麼大了還怕看醫生?!

  東方擰起濃眉,扳過她逃避的小臉,要她看著他,也不管她是病人,毫不客氣就朝她劈頭低咆:“你這樣明天怎麼開店!”

  鬧彆扭的人兒像是聽進去了,動作微頓,好半晌才有回應。

  “後天開呀……”

  他擒住車內一雙又開始亂踢的小腿,不想讓她受傷。

  “萬一情況更嚴重,後天怎麼開店!”

  蒼白的菱唇一癟,似乎有了妥協。

  “我明天……去診所拿藥……”就是不要上醫院啦,走開走開!我踢踢踢!

  “已經來了就乾脆在這裏拿藥!”

  “不要不要不要……”

  她喘得更急了,分明難受得很,卻因為某種幼稚的理由在硬撐。

  該死的!他在心裏低咒,往前探入車內壓制住她,俊臉惱怒揪凝,認真考慮起敲昏她的可行性,動作卻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小心翼翼。

  然而先攫住他心思的,是掌心滑嫩溫熱的觸感。他低頭一看—

  在她胡亂掙紮扭動下,原本覆在她身上的薄被滑了開來,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式的及膝棉質花布睡衣,一番折騰後,裙擺幾乎已經撩到大腿上,而他掌心所緊貼的部分正是她的大腿,白皙的肌膚與他黝黑的大手形成感官上強烈的對比。

  只要再往上五公分,就可以觸摸到女性更溫熱的……

  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氣,穩住浮動的綺思遐想,毅然抽回手,以最快速的動作將她裹回被子內,因為剛才掌心感受到的熱度,是他刻不容緩必須解決的麻煩!

  他腹部被踢了一腳,以她虛弱的力道他當然不痛不癢,可也踢壞了他的耐性。

  “沙莎莎,不要逼我敲昏你!”他咬牙,傾身使了巧勁,將她拖出車子。

  “嗚嗚……”被迫困在他胸膛前的人兒這回發出嗚咽,無力的小手像是攀附在能免於滅頂的浮板上,死命抓著他的衣服不放。“我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我不想睡……醫院的病床……不要帶我進去……好不好……”

  不是耍賴、不是鬧彆扭,她是真的在哭,決堤似的淚水從緊閉的眼角湧出,沿著臉龐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乍見她的眼淚、她的脆弱,東方的心頭猛然抽緊,他垂眸盯著她看了半晌,輕歎了口氣,忍不住以自己也從未聽過的溫緩語氣柔聲安慰:“如果賴在我身上能讓你好過一點,我不會放開你。”

  “真的……嗎?”她抬起淚眸瞅著他,孩子氣地尋求保證。

  他胸口又是一緊,以收緊雙臂回答她。

  之後,沙子總算安靜下來,雖然淚水沒有停過,不過沒再堅持不進醫院,乖乖掛急診、吊點滴、拿藥;當然,也沒有離開過縈繞著東方氣息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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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過天青。

  清碧如洗的湛藍天空這會兒又被盛夏的朝陽所霸佔,偶有幾絲卷雲緩緩飄過,地面上的水氣很快就被蒸發,下了四天三夜的豪雨完全不復蹤跡。

  沉鬱悶人的天氣終於轉好,理當令人精神振奮。綠香屋裏正抱著龍貓玩偶坐在櫃檯內的沙莎莎,卻是一臉羞窘,哀號連連—

  前天早晨她一睜眼,赫然發現自己與東方同床共枕……呃、正確來說,不只“同”床“共”枕,兩人根本是抱在一起,雖然衣著完整,但她還是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即使頭痛欲裂,她仍強忍不適質問他為什麼爬到她床上,然後,他慢條斯理說道:“這是我家。”

  她楞了下,才懷疑地定睛一看—他沒有說謊,她對於前一夜的印象,也在腦海裏慢慢浮現……

  我問你,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男人對獨立自主的女人都很不屑嗎?我自己一個人開店難道也錯了嗎?

  我身旁沒有男人又不是我的錯,就是遇不到對的嘛……嗚,我也想要有人陪、有人保護呀!為什麼看我人孤勢弱,就要欺負我!你是不是也看我好欺負,所以才藉口我偷窺你家想占我便宜?我告訴你,那是因為你的房子就是我夢想中的家,我夢想和心愛男人建立的家!嗚,你好小氣……我看看也不行嗎……我再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正好,我好像也喜歡你,你要不要我?嗚嗚,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她說了。

  她居然對他說了?!

  “天啊,好丟臉……”沙子又哀號一聲。

  生病的人,難道情緒理智就特別脆弱嗎?那天晚上她雖然發燒,但也沒有燒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可是居然對東方吐出所有積壓在心底深處的不滿與寂寞,說著說著還真的嘔了他一身穢物。

  “好丟臉……”沙子頹喪地把下巴放在龍貓頭上。

  他沒有必要任她霸佔他的床、沒有必要被她搞得臭氣沖天,都是因為她厚臉皮地巴在他身上整整一夜、只要他鬆手她就發脾氣,也像個瘋子似的哭了整整一夜!至於他有沒有回應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真言”,她倒是沒有印象了,反正整夜就她一個人在那裏“起肖”。

  聽說有人暍醉酒會發酒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生病也有同樣該死的效果。

  她抓著他、對他說了那些話,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她……

  “噢,真的好丟臉……”她將臉埋在龍貓柔軟的短毛裏呻吟,嘴唇抖抖抖,五官擠成烤失敗的波蘿麵包。

  她後來得知是小雅半夜請求他幫忙,他大可不理她、大可只撥一通電話叫救護車,可是他不但親自帶她去掛急診、任由她耍賴巴著他,還忍受她哭鬧一個晚上,他為什麼願意這麼做?難不成,他也有一點點喜歡她?

  等等,她用“也”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她該不會真的……

  她抬起皺成一團的臉,正當嘴裏又要逸出懊惱的低吟時,穿過玻璃門的視線,不期然瞥見大門邊兩顆探頭探腦的深棕色小腦袋。

  是隔壁那兩個小天使,他們正在看她。

  她試探地朝他們笑了笑,見他們沒有轉身就跑,於是放下龍貓,走到門外。

  “早安。”她來到他們面前,雙掌撐膝,儘量讓目光與他們持平,發覺他們雖然戒慎地後退一步,但沒有拔腿逃走,她有點感動,也自嘲地指指自己。

  “我長得像壞心眼的巫婆嗎?”

  雙胞胎沒有說話沒有點頭沒有搖頭,兩雙好看的大眼只是像動物頻道中,那些野獸觀察研究人員對他們有沒有害一般,看著她。

  沙子扯出一笑。沒有回應也好,要是他們點頭,她還真的會去撞牆。

  “對了,你們那天有吃霜淇淋蛋糕嗎?好不好吃?”

  雙胞胎過了好久才慢吞吞點頭。

  “謝謝你們的讚美,我收下羅。既然好吃,還想不想再吃?”

  兩對圓亮大眼眨了眨,神情依然戒慎,不過似乎有在考慮著什麼。

  呵,他們連皺眉頭都好可愛唷,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孩子呀,將來長大實在太有潛質成為憂鬱型的美男子,然後讓女人們一個個心碎……當然不是他們濫情見一個愛一個,而是因為他們一生只鍾情一個女子,其他女人只好心碎啦!

  恩,她要建議東方把他們教育成專情的男人!

  慢著慢著,這好像太超出她所能管轄的範圍了。

  沙子撇撇嘴,超注意力繞回正題上,問道:“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我就烤點心請你們吃好不好?除了蛋糕之外,我會做的點心還有很多種喔,包括餅乾、布丁、泡芙、巧克力、香草派……”

  雙胞胎依然惜言如金,只拿兩對大眼瞅著她,說到後來變成她一個人興致盎然比手畫腳,像個呆瓜一樣。

  呃,這兩個小鬼不是普通的陰沈哪!

  “我想壞人應該很不容易拐跑你們。”不為利誘所動,這樣也好啦!

  此時,雙胞胎其中之一背在身後的小手突然伸了出來,一條經過折疊的方巾遞到她面前,深藍的色澤讓她覺得有點眼熟……

  “我的頭巾!”她接過方巾,開心問:“是你們幫我撿起來的嗎?”

  雙胞胎點了下頭。

  “謝謝!”攤開方巾,一股清淡的香皂味撲鼻而來。“你們替我洗乾淨了?”

  雙胞眙又點了下頭。

  “呵,你們好棒喔,謝謝你們!”她說完,發現兩張面無表情的小臉總算泛出很淡很淡的羞澀淺笑,雖然稍縱即逝,不過對她的“敵意”看來是減少了點。

  “不過,你們怎麼知道這塊頭巾是我的?”她注意到雙胞胎驟然一僵的神情,但她沒刻意詢問,只當那是他們在陌生人面前生澀的表現,於是出言化解他們的尷尬。“你們一定是看我戴過吧,也只有這個原因了,呵,我怎麼這麼笨!”

  又過了好久,她看他們不說話,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模一樣的童稚嗓音率先輪番響起。

  “是不是我們跑掉,你生氣?”

  “心情不好,所以生病?”

  啊?

  沙子頭一次聽到雙胞胎開口,就被他們說話的內容楞住,她微微一笑。

  “我沒有生你們的氣,我是因為淋雨著涼才感冒的,不是因為你們的關係。好在症狀來得急去得也快,休息一天,今天總算能開店了,起得也比小雅早。”

  仿佛松了一口氣的安心,寫在兩張稚嫩小臉上。

  “我們不想吃別家便當。”

  “東方叔叔也不想。”

  “因為叫綠香屋的餐點比較方便。”她苦笑,可沒忘他點餐的理由。

  雙胞胎搖頭糾正。“比較好吃。”

  “東方叔叔也這樣說。”

  她有些訝異。“他說我做的料理好吃?”

  雙胞胎一齊點頭。

  那麼,他那天沒把蔬菜剩下來,是因為好吃的緣故羅?

  霎時間她好想歡呼!有點企圖心的廚師,都希望顧客上門是因為肯定他們的手藝,而非其他阿裏不達的因素。

  YA!沙莎莎,你做到了!

  咻—砰砰!煙火,在她頭頂上開出朵朵燦爛小花。

  她中氣十足地拍胸脯保證。“你們放心,我今天可以開店了,你們中午就儘管叫綠香屋的外送吧!”語畢,好奇地看向雙胞胎手中外皮被炸得酥脆膨脹的食物,她剛才看到他們就一直很想問。“這是你們的早餐嗎?”

  雙胞胎低頭看向她指的東西,點頭。

  沙子突然有種念頭冒出來,依他們挑食的程度—“你們該不會每天早餐都吃外送的炸雞吧?”而且還很有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叫來的外送,放在冰箱一整晚後,隔天再微波加熱。

  雙胞胎又點頭。

  發育中的小孩,每天早餐是油膩膩的炸雞?

  哦老天,她被他們打敗了!

  她靈機一動,向他們微笑。“為了謝謝你們幫我撿回頭巾、又替我洗乾淨,我請你們吃早餐!你們吃過塗香草醬的厚片吐司嗎?還是你們想吃花生口味或草莓口味的?不然……想沾牛排醬也可以啦,進來吧,我弄給你們吃。”

  雙胞胎對望一眼,思索半晌之後,慢慢跟著她進屋去了。

  顯然,她弄的食物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在他們“餓”了兩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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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時間過後,綠香屋裏用餐的客人已經散去,玻璃門卻在此時發出清脆的鈴鐺聲。

  “歡迎光……臨。”工讀生阿芳抬頭一見上門的顧客,眼睛倏地睜得老大,原本應該迎向顧客詢問點餐事宜的雙腿,反而直沖從廚房端午餐出來的小雅。

  “小雅小雅,你快看門口、看門口!”

  “怎麼了?”小雅好奇地依言往門口看去,沒看到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東西,倒是看到一大兩小的男性顧客熟練地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

  小雅揚起笑朝雙胞胎揮手,他們依然酷著一張臉、低下頭不搭理她,她笑笑地聳聳肩,先將自己和阿芳的午餐放到櫃檯後,才走到他們身邊打招呼:“東方哥,你們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東方答道。

  “那,今天也要在這裏用餐羅?”

  他輕應了聲,算是回應。

  凱恩、班克這兩個不喜歡親近陌生人的小鬼不知在搞什麼鬼,剛才竟然要求要來隔壁用餐,他們難得開口要求,他只好帶他們來。

  “阿芳會幫你們點餐,我去倒檸檬水給你們!”

  等小雅端了三杯水回來,一大兩小的男生正沒好氣地瞪著阿芳,她轉而看見阿芳瞳孔綻放心形的光芒,於是好笑地推推看帥哥看到發楞的阿芳。

  “很養眼對不對?”

  阿芳楞楞地點頭。“對呀,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帥的男人和小孩耶……”

  咦?阿芳沒看過東方哥嗎?對了,送去隔壁的餐都是她在負責的,阿芳只是去拿回擺在門口的食具而已,所以阿芳從沒和東方哥打過照面。

  “回魂了啦,阿芳!”幸好餐是她送去的,不然以阿芳花癡的程度,可能賴在東方哥家門口不回來了。

  “小雅,你幹嘛推我?”

  “你口水都流下來了。”小雅翻翻白眼。

  “什麼?”阿芳連忙擦嘴。怎麼可以在帥哥面前流口水呢,太醜了—“咦?沒有啊……小雅你!”討厭討厭,害她在帥哥面前出醜!

  “對啦,騙你的啦,快幫他們點餐!人家等你發完花癡很久了。”

  “點餐?喔!抱歉……請問你們可以點餐了嗎?”花癡笑法,附帶心形目光。

  “厚,菜單要給人家看呀!”小雅不顧形象捧腹大笑起來。雖然東方哥吃綠香屋的食物有三個月了,但點餐的基本程式應該還是要讓客人看一下功能表吧?

  阿芳羞赧地遞出抱在懷中的功能表,然後朝笑得蹲在地上的小雅踢了一腳。

  “臭小雅,給我閉上你的大嘴巴!”

  “東方哥,對不起喔,阿芳就是這樣,看到帥哥就昏了。哎唷!別踢啦……”

  “你還講!”阿芳放下菜單再補小雅一腳,上半身發揮川劇變臉絕技,笑得可燦爛了。 “東方哥……我也可以這樣叫你嗎?請問你們想吃什麼,今日特餐是香草熏鮭魚唷,沙子姊的拿手好菜!”

  在熱絡的氣氛下,一大兩小三位帥哥各自指了菜單本上的香草熏鮭魚、羅勒牛小排、以及迷迭香烤雞腿三道主餐。

  開始收拾廚房的沙子,正懷疑隔壁怎麼沒來電叫外送,一看見這張一大兩小的點菜單心裏就有譜了—原來他們親自來了。

  餐點做好了,被小雅和阿芳送去,老闆娘仍待在廚房裏,垂頭喪氣地來來回回走過來又走過去。

  怎麼辦,他就在店裏,她該出去嗎?

  基於禮貌,是該出去跟他打聲招呼、道聲謝,可是她又覺得好丟臉,一想到要面對他興味的目光,她就已經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這下子,他就算聲稱她“肖想”他,她也百口莫辯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可惡,到底該怎麼辦啦!”

  “什麼怎麼辦?” 、

  抱頭掙紮的沙子一聽見身後的低沉嗓音,渾身頓時一僵,緩緩回頭,果然看見她目前最不想看見的人。

  “我心理準備都還沒齊全,你怎麼可以進來?!”

  看出她一臉羞赧慌亂,東方了悟地挑眉。

  “準備怎麼面對我嗎?”

  “那一夜,其實……我說的那些話……就是……那個……”

  “你病到神智不清,我不會當真。”他打斷她的支支吾吾,語氣平穩無異,輕描淡寫解決了她的緊張和困窘。

  “那……那就好。”聽他這麼說,她應該要松一口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坎竟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喉嚨間嘗到些許苦澀的味道……

  “他們有事找你。”他淡道。 、

  “誰?”她這會兒才注意到從他雙腿後一左一右探出頭來的雙胞胎,小男孩們沒有說話,只把殘留一點點湯汁的餐盤現給她看。

  她立刻領悟,唇邊泛起了然的微笑。

  “他們真的把蔬菜吃完了?”她作勢搜證,問向證人東方。

  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也驚訝於今天這兩個小鬼居然把蔬菜全吞下肚,但他還是照實點頭。

  “哇,你們好棒!只要今天晚上再把餐盤內的所有食物吃完,明天的早餐……恩,我想想,培根火腿三明治好嗎?”她笑問小男孩。

  這回雙胞胎想都沒想,直接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秘密?”他問。

  “既然是秘密,很抱歉,不能告訴你。”她說完,朝雙胞胎眨眨眼,頗有“我們才是同一國的”哥倆好意味。

  東方其實不難從她那段話中,拼湊出這三人有過什麼樣的約定,八成是她對付小鬼頭不吃蔬菜所採取的“計謀”,只不過小鬼們竟然願意卸下心防親近她,他感到有些訝異。而她,竟願意為這兩個沒給她好臉色看的小鬼這麼做?

  受讚美的雙胞胎靦腆地想跑開,突然,地板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門窗也因房子突如其來的震動而發出聲響,雙胞胎立刻敏銳地僵在原地。

  晃動的時間很短,才五秒不到,但沒遇過這種狀況的雙胞胎仍是動也不敢動,驚慌的大眼盯著東方。

  就見東方沉穩從容地對他們說道:“那是地殼變動釋放能量所引起的小地震,在這座島上很常見。地表適時釋放小部分能量不是壞事,總比長期累積能量而爆發大地震來得好。”

  接收到他若有所指的目光,同樣也是驚悸猶存的沙子,跳得飛快的心被他溫緩的嗓音逐漸撫平……

  他又看向驚魂未定的雙胞胎,思忖了片刻,於是蹲下身來,單膝半跪,朝他們展開雙臂。“過來。”

  雙胞胎沒有遲疑,奔人他的懷中,一人一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看著兩副小小的身軀被他收在雙臂之間,沙子心口一熱,在刹那間厘清了一件事——

  她為他心動,為他不自覺的溫柔,心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3:35

第七章

  這幾天,東方及雙胞胎天天都向她店裏報到。

  她也盡責地扮演好老闆娘的角色,親切、禮貌地將他們當成一般顧客看待。

  儘管在心中為他留有最特別的位置,可是人家都已經說過“不會當真”了,她還能怎樣?愛上的瞬間也是失戀的瞬間,她除了用力保管好自己的心,別讓情根繼續深陷之外,還能怎樣?

  她可以試著說服自己—她根本認識他不深,連他的姓名、職業、家世背景什麼都一無所知,這不過是一場莫名其妙的迷戀,只要認識他多一些、相處久一點,她一定可以忘懷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定可以。

  人不都是這樣嗎?因誤會而相戀,因熟悉而分開。

  作朋友,或許會比當情人來得愜意吧……

  “凱恩和班克很難得主動親近別人。”

  沙子低著頭,用湯匙有一下沒一下攪拌著濃湯,聽見對面話不多的男人開口,於是抬起頭,望向跑到櫃檯旁的兩個小男孩。他們正好奇地摸著那隻只比他們矮一個頭的龍貓玩偶。

  她苦笑著糾正他:“你說錯了,是我主動的。”雖然他們依舊不太和她說話,但看得出他們正在接納她,也證明瞭她不像壞心眼的巫婆。

  “你對他們很好。”東方道出一個事實。

  不然小鬼們也不會被她問出名字,天天拉他來這裏吃飯,還吞吞吐吐地要他找她與他們同桌共進晚餐。

  “大概因為我是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陪在身邊,感同身受吧,對他們也就多了份不由自主的親切感想關懷。”這對雙胞胎也許是來自不健全或失親的家庭,才會被東方收養,不然有哪個疼愛子女的父母願意讓小孩離開身邊?

  東方靜定地看著她。

  原來她是個孤兒,所以才會在發燒燒得一塌糊塗的時候,承受不住內心的孤獨與寂寞,在他懷中痛哭了一夜。

  沙子管不住好奇心,收回放在雙胞胎身上的目光,直視他問:“凱恩和班克的父母親怎麼了?你為什麼會收養他們?”

  原本定在她臉上的視線拉遠至雙胞胎身上,微沉。

  “他們的雙親出了車禍意外身亡,我和他們的父親是好友,便收養了他們。”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沒有道出太多“內幕”。

  沙子聽了,蹙起細眉。

  她從育幼院院長口中聽說,她的母親未婚懷孕生下父不詳的她,到了她一歲時因無力撫養而將她遺棄在育幼院,從此沒再出現。

  由於她沒有對雙親的印象,因此沒有親情的牽絆,無論他們是死是活,都不至於影響她的心情太深;但凱恩、班克和她不同,原本陪在他們身邊的雙親突然被死神奪走性命,永遠無法再見,對他們來說打擊一定很大。

  “可是,失親孩童的監護權不都判給親屬嗎?”怎麼會判給父親的朋友?

  “事情發展有些意外。”他簡言帶過。

  “這樣啊。”看他不想多說,她也就不加追究了。“他們好可憐……如果有什麼我能為他們做的,你儘管說沒關係。還有,很抱歉讓你提起已故的朋友。”

  他的視線又回到她歉然的小臉上,她的善良突然令他很不是滋味。

  “你為他們付出得夠多了。”

  “你認為我多管閒事嗎?”不然他眼底的不爽是什麼?她看、到、了!

  “吃完兩餐蔬菜,換一頓美味早餐。虧你是餐廳老闆,這種虧本生意你也做得出來。”他的不以為然,清清楚楚寫在比任何男人都要英俊出色的酷臉上。

  “要你管,這是我的自由!”關於這一點,他老兄用不著不爽吧?“哦,你一定是看凱恩和班克有美味早餐可以吃,你羡慕、嫉妒他們,對不對?”

  她的揣測正中下懷,他刀鑿般的臉部線條微微一僵,尷尬地別開眼,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啜飲。

  “不是羡慕或嫉妒,而是笑你笨得可以!”

  “東方先生,你的表情好像不是這麼回事耶?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謊小心鼻子會變醜唷!”纖纖食指偷偷挖起小蛋糕上一坨乳白色鮮奶油。

  不說實話的話,嘿嘿……就攻擊他人高又挺的。鼻子!

  誰說人人生而平等?為什麼有人可以長得這麼好看,真不公平!

  “你塗我哪里,我就要你舔乾淨。”他睨了眼她昭然若揭的小動作。

  沙子俏臉悄悄暈紅,手指塞進自己嘴巴。

  “沒有呀,我沒有要塗你。”含著食指的小嘴,口齒不清地辯解。

  唉,被識破了,掃興。

  對他的觀感正在改變,她都差點忘記這男人的個性有多狂妄霸道了。不知道是哪個人說的好,愛情果然是盲目的!

  愛情……

  沙子暍著薰衣草花茶,藉以沖淡喉間的澀味惆悵,轉移話題也轉移心緒。

  “對了,那天地震時,你對凱恩和班克解釋地震成因,會不會解釋得太深了,他們聽得懂嗎?”他們才六歲耶。

  東方的視線膠著在她紅唇上,深幽無底的黑眸燃起一簇火苗。

  天知道,他的確是羡慕兼嫉妒,但不是針對那兩個小鬼,而是針對能被她柔軟唇舌包圍的指尖。

  她……是那麼的香甜柔軟但又強韌自主,善良直率但又寂寞脆弱,曾有機會追求她的男人全都瞎了狗眼嗎?當她在他懷中哭著問他要不要她的時候,他幾乎脫口應允—

  他打住思緒,黑眸微黯。

  曾幾何時,她已經深入他的心到讓他萌生想擁有她的念頭?

  不,他很清楚,這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他如果是個“人類”,他願意成為保護她一輩子的那個男人。

  但他不是,所以一切都成為……不可能。

  “不懂的話,他們會上網查資料。”他淡漠說道,刻意忽視內心的鬱悶,只因它根本不該存在。

  暍著花草茶的沙子瞪大眼,趕忙吞下口中溫潤清香的液體。

  “這麼厲害?!”她六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除了成天夢想著要有個家,好像不是吃暍就是玩樂,別說國字不認得,連注音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這時雙胞胎跑回餐桌旁,其中一人拉拉東方的衣袖,另一人指指櫃檯旁的玩偶問:“那是什麼?”

  他依言看了眼圓滾滾身軀、尖耳朵、大尾巴的綠色玩偶,濃眉不自覺聚攏。

  “那是龍貓‘TOTORO’,傳說中森林裏一種友善的精靈,也有人說它是守護神。”她微笑介面,解決了這個對他而言顯然有點棘手的問題。“是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作品,很好看喔!我記得我有這片VCD,搬來這裏的時候不曉得有沒有漏帶了,我找找,找到就拿給你們看。”

  她說話時,雙胞胎偷偷瞄她好幾眼,等她說完後,他們飛快地點了下頭,又想跑去跟龍貓玩。

  “先等一下。”她叫住他們。“你們每個人要吃三塊西瓜,才能去玩。”她將切丁的紅色西瓜分到他們的小盤子裏。

  雙胞胎先是蹙了下小小的眉頭,最後還是乖乖爬回椅子上把西瓜吃掉。

  她因小男孩們誠實的反應而笑了,伸手用紙巾輪流替他們擦拭嘴角。

  他因她綻放溫暖光芒的笑臉,久久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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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點。

  東方高大的身軀立在一樓樓梯間的階梯上,看著低頭縮在樓梯間角落發抖的兩個小男孩,和階梯上四散的植物、泥土及陶盆碎片。

  他面不改色,動手先撿起會刺傷人的碎片。

  電鈴在此時響起,他於是先將碎片挑到二旁,撂了一句命令:“站在原地不准動。”而後轉身下樓去開門。

  開了門,玄關傳來熟悉的女性嗓音—

  “我找到龍貓的片子了,還有一些今天烤剩的餅乾,拿來給雙胞胎。他們呢,睡了嗎?”

  “還沒。”

  “那這些餅乾就給他們當宵夜吧,記得倒些鮮奶給他們配著喝;卡通明天再讓他們看好了。”小朋友不適合熬夜,養成習慣早睡早起,身體和頭腦才會壯壯。

  “你自己拿給他們。”那兩個小鬼有必要轉移一下注意力,沙莎莎無疑是最佳人選。

  怎麼了嗎?

  她疑惑地跟著東方進屋,順便一償她上次錯失良機參觀屋內裝漬的心願。

  一想到那次進屋做了什麼,沙子耳根泛起熱潮,暗自搖了搖頭,將那些令她羞澀萬分的旖旎畫面從腦子裏甩開,定睛在他的室內裝潢上—

  不可諱言,他的家居風格跟他的人很像,一貫的灰黑色調,陰酷中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沉穩內斂,卻也簡單俐落得讓人咋舌。

  因為偌大的客廳裏,就只有一副寬寬大大、灰黑兩色相間的皮沙發,一張乾乾淨淨的同款沙發桌,和一組嵌在牆壁內的平面電漿電視及高級視聽設備,此外一無別的擺飾,連沙發上好歹該出現的舒服靠枕都沒有。

  她不得不承認,這和她夢想中溫馨的家就差一大截了。

  隨他來到樓梯口,她抬頭一看,就看見顯然是打破盆栽的現場,那些碎裂的陶器她有點眼熟—對了,是她送給凱恩和班克的薰衣草盆栽,然後她的目光越過一地狼籍,看見一臉驚恐慘白、縮在牆角的雙胞胎,她不禁低呼。

  “是他們打翻的嗎?”

  “是。”東方道。

  “他們一定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不小心手滑或跌倒,才會變成這樣!”

  不說他也知道,以前不安的生活環境造就了這兩個小鬼的早熟機敏,因此他們凡事總是看大人的臉色、小心翼翼深怕做錯事,自然不可能故意搗蛋犯錯。

  但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們竟然害怕到連對他吐實都不敢,無論他問什麼,始終只用畏怯的眼神看著他。

  該死!這些年來,那個女人到底讓雙胞胎生活在什麼樣的陰影之下?!

  “你罵了他們?”她抬頭看著身旁他陰沈的臉色。

  “沒有。”

  “那你幹嘛板著一張臉?”她走上樓梯。

  他一楞,緊繃的臉部線條漸軟,在心中反駁—就算板著臉也只有這幾秒鐘,因為他想到雙胞胎的母親。

  “小心碎片。”他出聲提醒。

  “恩。”她小心地跨過青草泥土,來到雙胞胎身邊,輕拍他們的頭,柔聲安撫著。“乖,別怕,沒事了喔,只是不小心嘛,任誰都有不小心犯錯的時候—”

  “誰受傷了?”站在樓梯口的東方突然問。

  空氣中依然彌漫著青草香及泥上味,但他嗅出此時多了一股……血腥味。他看著其中一個把手藏在身後的小男孩。

  “手伸出來。”

  受傷?他們不是站在樓梯間不小心把盆栽打翻的嗎?依東方的問法,好像認定他們其中之一受了傷。

  “你們有沒有受傷或哪里痛?不要忍著,要說出來。”她趕緊問。

  雙胞胎仍是縮在牆角,不發一語,分明就是受了傷卻恐懼挨駡的表現。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她換個方式問:“你們都不希望對方的傷勢更嚴重,對不對?這樣吧,另一個人幫兄弟說出來,我保證這裏沒有人會罵你們。”她相信東方絕對沒有責怪雙胞胎的意思,而且他一定是沒轍了,才會讓她進來看看。

  終於,凱恩囁嚅開口,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班克的手被割傷了……”剛才班克想趁東方叔叔還沒看到之前,把樓梯上的東西全部撿起來,結果就被花盆碎片割破手心。

  “班克,給沙子阿姨看看你的手,不然手會更痛喔。”

  聞言,也是泫然欲泣的班克,怯怯地從背後伸出發顫的右手,她溫柔地捧過軟綿綿的小手,看見他的手指上有些沙上,掌心中央一道略長、但不算深的傷口正在流血。

  “沒事沒事,擦擦藥、包紮起來,過兩天就會好。來,我們去擦藥—”她回頭問東方:“醫藥箱在哪?”

  “客廳。”

  她又回過頭。 “凱恩,我們帶班克一起下樓,這樣班克才能擦藥,好不好?”

  凱恩點頭,牽著班克沒有受傷的手,兩人總算願意離開樓梯間的牆角。

  “要小心走喔,別踩到泥土……”她話才說完,就見東方兩三步便跨上樓梯,一手抱起一個,輕輕鬆松將雙胞胎帶下樓去。

  發現他不經意的體貼,她輕抿唇一笑,跟著下樓。

  “你先帶班克去清洗傷口,順便也讓凱恩洗洗手。”

  於是他抱著小男孩們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醫藥箱放在客廳哪里?”她則是往客廳走去,朝他的背影問。

  “電視下面的櫃子。”他道。

  “洗傷口時,記得溫柔一點!”

  “水要用乾淨的毛巾擦幹!”

  “傷口要用毛巾稍微覆蓋著,以免空氣中的細菌附到傷口上!”

  浴室內正在替班克沖手的東方濃眉微挑,有種自己成了她的奴役的錯覺,感覺卻不算太壞。而沙子則是蹲在客廳的電視前翻找,嘴裏喃喃念著。

  “電視下面的櫃子……醫藥箱……醫藥箱……有了,找到了!”她抱出沉重的白色塑膠箱子,一打開,被裏面琳琅滿目的醫療用品嚇了一跳。

  “哇,你的醫藥箱很齊全耶,還挺細心的嘛!”紗布與繃帶有各種長寬不一的SIZE,連酒精棉球和棉花棒也有大、中、小的分別,更別說從治療外傷的藥水到內服的胃藥應有盡有,而且都沒有過期,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專業的家庭醫藥箱!

  “一個朋友準備的。”

  雙胞胎走近她的同時,東方的嗓音也在她面前響起。

  風巽得知他要照顧小鬼,說小孩子容易受傷,特地交給他的,以備不時之需。

  “呃,所以你不知道裏面也有避孕藥和驗孕劑吧?”她一邊拿出需要用到的酒精棉球、夾子、優碘、紗布以及剪刀,一邊偷笑。

  以備不時之需?

  東方的嘴角微微抽搐。

  那傢夥準備這些東西給他一個大男人做什麼!

  “好了。”沙子熟練地將班克掌心的傷口包紮妥當,沒有弄痛他,紗布也纏得很美觀。她不忘提醒:“明天要再換藥。傷口還沒好以前不可以碰水唷,不然會好得慢。”然後動手收妥桌上的醫藥箱。

  班克聽話地點頭,低聲對她說了句“謝謝阿姨”,她不仔細聽還差點聽漏。

  “不客氣,班克好勇敢,都沒有哭喔!”她笑著摸摸班克的頭,也摸摸站在一旁安靜看她替班克上藥包紮的凱恩柔軟的深棕色短髮。

  “凱恩也好乖。對了,我找到龍貓的影片羅,我們放來看!我也有帶餅乾來,我們來吃餅乾!”雖然晚睡不太好,但雙胞胎目前心情很緊繃,看卡通是轉移他們注意力最好的方法。

  她朝盯著他們三個人看的東方努努嘴,示意他去放影片。

  一家之主,又被奴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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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舊的木屋內住著神秘的小黑煤,一追趕,它們就塞寒串宰躲起來。

  樹洞深處,一隻巨大的龍貓正在睡覺,嘴巴發出又大又長的鼾聲。

  月夜下,拿著雨傘的龍貓施展魔法使橡樹種子飛快成長,還帶著女孩們和小龍貓乘著陀螺在田野間飛翔,他們坐在高高的樹梢上,用笛子吹奏著輕快的旋律。

  龍貓聽見女孩的請求,呼叫龍貓公車前來,神奇的龍貓公車載著女孩馳騁過樹林、原野……

  電影片尾的字幕開始跑馬,輕柔悠揚的主題曲響起。

  動畫影片播完了,有人也靠著沙發睡著了。

  看著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東方擰起眉頭—

  在一處只有男人的家中,她居然就這麼放心地睡到不醒人事?兩個小的是不會攻擊她沒錯,但她忘了這裏有個曾經想拖她上床、吃幹抹淨的男人嗎?這個笨蛋!

  “凱恩、班克,上樓刷牙睡覺。”他放低音量對雙胞胎說。

  雙胞胎沒像一般孩童會拖拖拉拉跟大人討價還價、東摸西摸延遲上床睡覺的時間,他們聽話離開客廳,還刻意把腳步放輕,不想吵醒睡著的沙子。

  東方隨小男孩走到樓梯口,目送他們上樓。

  此時凱恩突然轉身,囁嚅開口:“打破盆栽的人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叔叔對不起……”仰高的小臉滿是抱歉與後悔,身旁的班克也是一臉志忑。

  他先是一楞,然後搖頭。“我沒有怪你。”

  “不會討厭凱恩嗎?”稚嫩的嗓音裏,有著讓人心疼的不安。

  “不會。”

  “我們想留在這裏,不想去別的地方……”這回是班克說話。

  他看著他們,有些生澀地伸出手,學沙子拍拍他們高度只及他大腿的頭。

  “那就留下。”

  雙胞胎聽了,原本下彎的緊抿唇角總算揚起輕微的弧度,轉身跑上樓。

  解決完兩個小的,還有客廳那個大的。

  “沙莎莎,起來。”他踅回客廳,彎身拍拍她傾到一邊的臉。

  原先的用意只是想叫醒她,卻被她柔滑的膚觸深深吸引,指尖忍不住在其上逗留,輕輕撫過她細嫩的臉頰、光潔的額、兩道濃淡適中的眉、薄如蟬翼幾乎能看到藍色微血管的眼皮、不怎麼俏挺的鼻,最後來到教他深深眷戀的粉唇。

  他眸光一濃,喉頭緊縮,克制著想吻她的衝動。

  原本,他應該要完完全全斷了與她的牽扯,如今因為雙胞胎的緣故,情況似乎有些失控。又或者,他只不過是將情難自禁的責任推給雙胞胎,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都快被這種失控的感覺逼瘋了……

  在睡夢中感覺到一道溫柔撫觸的沙子,滿足得歎出一聲輕吟,小臉不由自主貼近那道撫觸,失去重心的嬌軀往旁邊倒去,被他接扶住。

  她因騷動逐漸轉醒,惺忪睡眼緩緩眨了眨,眼前的身影讓她有些迷惑。

  “東方,是你嗎……”是夢吧,不然他怎麼會用這麼炙熱的眸光看著她?

  這幾天他都用冷淡的表情面對她,讓她連猜測他也許有一點點喜歡她的幻想都破滅了,呵,這一定是夢。是夢的話,那她……

  還怔仲於她傭懶嬌態的東方,被她唇畔淺淺的笑花鎖住了全副視線,下一刻卻錯愕地瞪大眼,盯著起身攬頸吻他的女人。

  突如其來的豔福讓他失去重心,好在他身手夠矯健,及時一掌摟住她的纖腰、一掌撐住沙發椅背,單膝跪到沙發上,高大的身軀才沒將沙發上的她壓扁,卻也令兩人的姿勢曖昧得可以—

  現在他摟著她的腰,一條腿卡在她兩膝之間,身軀伏在她身上,看起來就像正在品嘗秀色可餐的她,分不清是誰在吻誰……實際上,也是。

  “東方,你要不要我?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她捧著他的臉,目光迷蒙,愁眉苦臉問。

  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

  他要,但他連想都不該想!他告誡過自己多少次了,為什麼理智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她到底哪來的魔力,讓他頻頻陷溺在這種情欲與理性交戰的該死景況中?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狼狽過,遇到她以前從來沒有!

  他黑眸一沉,拔身而起。

  “你睡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像發燒那晚一樣。”

  沉冷的嗓音鑽入沙子耳中,雖身處燥熱的夏夜,卻也令她不自覺打了個哆嗦,然後,她醒了,也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3:59

第八章

  一陣冗長的沈默過後—

  “不,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她從沙發上起身,率先說道。

  他眉頭深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我喜歡你,我從沒對誰有過這種感覺,你的態度讓我曾經試著忽視曲解它,可是我發覺我辦不到……”她堅定地復述。“因為我喜歡你。”

  他不自覺捏緊雙拳,沒有開口。

  他的沈默讓沙子有些難堪,卻仍不放棄:“你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地震那夜你打電話來;那些人在綠香屋鬧事的那天你替我解圍;你說我可以找你尋求協助;我發燒那晚你帶我去醫院,又陪了我一整夜;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有良心的人都會那麼做。”

  良心?那些是“只有”良心的左鄰右舍會做的事嗎?她不信。

  “你不能否認你想要我,你剛才也吻了我。”她咬著下唇,有些惱。

  “因為我是個有生理需求的男人,面對女人投懷送抱,不可能坐懷不亂!”他粗聲粗氣說道。

  “就只有這樣?”

  他躲避她充滿感情的目光。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只是太寂寞了、只是想找個依靠!”

  寂寞……或許吧。

  她不知道,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因為寂寞才輕易動了心,但對他心動的感覺是真實的、是存在的,強烈到讓她不得不正視。

  “我不否認你的說法,可是除了你,我沒有想過別人。但你不也需要我、願意對我好?我們各自都沒有伴侶,試著交往不行嗎?”

  她可以這樣猜測嗎?如果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不在乎會不會傷了她,他大可順從男性欲望接受她的“投懷送抱”,可是他沒有,他還是有一點點在乎她的吧?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

  “不管是哪種人,你就是你。”

  “你根本不瞭解我,不知道我的身分,連我的工作是什麼你都不清楚!就這樣喜歡上我,難道你一點都不怕?”他咬牙警告。

  “那你告訴我呀!告訴我你是誰,然後我就能克制自己不去喜歡你了嗎?”她搖頭。“先前無法克制,就算知道了你是誰,又如何?”

  東方下顎的線條繃得好緊。

  他極度渴望的女人就在面前傾訴情意、等他首肯,他卻無法決定到底要將她納入懷中、狠狠吻個徹底,還是要將她推拒於心門之外、好讓她知難而退!

  “你不喜歡我?”

  她的嗓音有些發顫,揉合了脆弱與堅強,牢牢嵌進東方心底。她的堅強、她的脆弱都是那麼令他難以抗拒,他沒有辦法回答,只能瞪著她看。

  得不到回應的沙子,難堪與悲澀一湧而上,在她眼前交織成一片水霧,她咬緊唇辦,選擇在沉重的淚水落下前懦弱逃開。

  刹那間,東方的胸口被她離去前的悽楚神情猛然一撞,他想也沒想就伸手拉住她,仿佛害怕就此失去心愛的東西。

  她的心臟狂跳,但沒有回頭,僅是用盡力氣端持著尊嚴,不想落得更難堪的下場。“不喜歡就放開我,我不會勉強你的,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好了。”

  “別逼我。”他額冒青筋,情感與理智正在拔河。

  “為什麼不放手?”她回過頭看他,淚眼早已婆娑。

  哦,老天!

  乍見她臉上的淚水,東方辛辛苦苦維持的理智在刹那間潰不成軍,他心亂如麻地抹去她滿載情意的熱燙淚水,愛憐地以拇指輕撫她咬紅的唇辦。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他啞聲自問。

  他想保護她、想擁有她、想愛她,想得心都擰了!

  可是,他們畢竟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甚至不算是一個真正的人。

  他想要她,卻不敢要,怕她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怕從她眼中看見驚恐,怕她會像他的母親或雙胞胎的母親一樣恐懼、厭惡他們這種人,怕她最後會從他身邊逃走。

  所以他只好選擇以冷漠來面對她,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每每對她伸出援手,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深深左右他的心緒,尤其她的淚水,更是輕易將他高築的心牆徹底瓦解。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面對她的淚眸,他無法否認,低啞道。

  “我也是。”沙子胸口一陣激越,醺然陶醉得想歡呼。

  “可是……”

  他放開她的手,她皺起眉頭。

  “可是什麼?”

  “你一定會後悔。”望入她純粹熱情的水眸,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他沙啞地擠出最後一次警告。

  “你為什麼認定我會後悔?”

  “……”能對她說嗎?

  “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

  “東方禦野。禦風的禦,原野的野。”

  “你幾歲?”

  “三十。”

  “你的職業?”

  “網路程式設計。”也是這一代負責讓“族人”在世界各地通行無阻的駭客。

  東方答得有所保留,只因自私作祟。他想要她,不想嚇跑她。

  “你有前科或不良嗜好嗎?”她再問。

  “沒有。”

  “你多久以前做的健康檢查?”

  他一楞,還是照實回答:“搬到這裏來之前。”

  “有任何健康上的問題嗎?”

  搖頭。

  “你是愛滋病帶原者嗎?”

  眉頭一皺。“當然不是。”

  “既然你有工作、體格健全、無不良嗜好,那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況且,她看到的是他不自覺的溫柔、教她怦然心動的體貼。

  這……東方嚴重懷疑這只是她堵他嘴巴的陰謀。

  “你—”正當他還想說些什麼,她已經真的踮起腳尖,攀著他的頸項,羞怯地“堵”住他的嘴。

  她的吻十分生澀,嬌小柔馥的身軀因主動親他而微微顫抖,對他而言卻是最要命的蠱惑,他的心更加被撼動了,再也無法抗拒這個令他著迷的女人。

  他鬆開了垂在身側的雙拳,將她擁入懷中,張嘴回吻她,重溫她誘人的甜美,汲取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東方禦野,我們在一起吧。”她紼紅著臉,在他唇前輕道。

  “你會後悔。”天曉得,他已經努力嘗試讓她放棄,但她依舊……冥頑不靈;又或許,他根本沒有努力。

  “我不會。”

  他眼神熾熱地看著懷中眸光氤氳的女人,橫抱起她,往三樓走去。


##################################################################

  天還沒亮,窗外只有昏黃路燈散發的微弱光芒。

  薄被下的沙子閉眼微喘,平息不久前東方在她身上掀起的驚濤駭浪,感覺到枕邊人的凝視,她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黑眸,他正在看她。

  他相當專注,專注又沈默,看似沒有任何情緒的表情,卻能探尋出一絲緊張與壓抑,好像在等待著她將他推入地獄的宣判,看得她的心口微微泛疼。

  是什麼原因,讓他認為擁有她是一個錯誤?

  “別說你這樣看著我,是因為你已經後悔了。”她沒好氣地說著,嗓音有著歡愛後的沙啞性感。

  東方一楞,像是完全想不到她一開口說的會是這個,最後才搖頭。

  “不是。”他的嗓音也是,完全不復平日的冷冽,低啞深濃得讓她心悸。

  “那好,我也不後侮。”她微笑,伸手摩挲著他從緊繃到放鬆的臉龐,喜歡他在她指間的感覺。“在看什麼?”

  “你很美。”他側頭吻了她的指尖一下。

  “睜眼說瞎話,我長得又不漂亮,哪里美了?”她不贊同地反駁。她認識自己的時間比他久多了,對自己的外貌美醜清楚得很。

  “全身。”

  他的回答一點也不浪漫,幾幕煽情火辣的畫面卻閃過她腦海,教她小臉倏地漲紅。

  他的身體是如此的熱燙、結實、堅硬,和她如此的不同。

  在黑夜裏,他吻去她因初次的疼痛而滑落的淚水,寬厚的胸膛、有力的雙臂將她緊緊圈在懷中,為了紆解她的疼痛,始終溫柔又緩慢地等待她接納他。

  她從未被人如此珍惜對待,那種被他全心全意膜拜、愛憐的感受,直到現在都還深深震撼她的心。

  “我……弄髒了你的床單。”天呀,她什麼不說,說這個幹嘛!

  “沒關係,我會洗。”他的唇畔牽起一笑,霎時軟化了他的陰酷,此時他就像個心滿意足的大男孩。

  她耳根一熱,窘得拚命用食指戳他赤裸光滑的胸膛。

  “你是不是在笑我沒經驗卻又熱情得一點都不像個二十八歲的老處女?”

  他還是笑,看就知道得意得快飛上天了。

  “大沙豬!”她瞠罵一聲,把頭埋入被單裏當鴕鳥。

  “你沒回去,小雅會不會擔心?”他掀開她頭上的被子,不想讓她窒息。

  “你想趕我走了喔。”她夜宿東方家,小雅應該是最樂見其成、舉雙手雙腳贊成的人,大概早就把門窗鎖好,不讓她回去了。

  他環著她纖腰的手臂,以直接收緊作為回答。

  呵,這個男人捨不得她耶!

  沙子滿足地輕喟一氣,偎在他懷中,抬眼笑看黑色天幕間的滿天星斗。

  難以置信,但偏偏就是親眼所見。

  在這棟她夢想中的房子裏,附注—不太及格的客廳除外—居然擁有她夢想中,可以打開整個天花板出現透明玻璃天窗的房間!

  慘了慘了,雖說建築在物質上的感情有些膚淺,但不可諱言,他給她的好感因為這扇天窗加分不少。看在她夢想了好久好久的份上,原諒她吧……

  “你喜歡看星空?”

  “恩。”他血液裏有渴望大自然的因數,躺在透明天窗下,就好似躺臥在荒野裏那般自由無拘。

  “我也是。”她微笑。

  靜謐安詳的氛圍舒服得令沙子有點想睡了,黑暗中突然聽見他的聲音。

  “為什麼有這些疤痕?”他撫摩著她左肩一道長約十公分的舊疤,白皙肌膚上猶如經過撕裂的傷疤形狀,讓他看見時不免一驚。而且還不只一處,她的背、她的腰,甚至腿上都有。

  “很醜嗎?”她慵懶地眨眨困眸。

  他搖頭。這些疤痕無損於她的美麗,但卻讓他心口莫名揪擰。

  “我小時候曾被大狼狗咬傷,那只狗不知道怎麼搞的,大概看我人小好欺負,追著我不放。”唉,她看起來真的有那麼好欺負嗎?連狗都欺負她!

  “我當時很害怕,越是跑它越要追,好死不死我又跑不快,等到育幼院的義工阿姨發現,我已經被咬得血肉饃糊,連頭皮都被扯了一塊下來,之後就在醫院住了好長一段時間。老實說,醫院的醫生護士都很和善、對我很好,有時候還會送我玩具,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待在那裏。”

  他知道她試圖說得雲淡風輕,但懷中略為緊繃的嬌軀,仍然洩漏了未曾磨滅的恐懼。東方黑眸一黯,心頭有些涼、有些亂、有些不安。

  所以,她才會排斥醫院的消毒水味和病床。

  所以,她以為在他家看到“狗”時,才會慌慌張張跑來要他把狗栓好。

  東方沈默了好久,才又說話:“你要是後悔想分手,我不會為難你。”

  他的“美意”讓她柳眉一挑,撐起一肘不滿地瞪著他。發現他眼底糾結的小心與壓抑,她的心又疼了,忍住想哭的衝動。

  “笨蛋,你既然喜歡我,別給我機會後悔不就好了!”

  凝視她堅決卻溫柔的神情,東方胸口一熱,他屏息著,喟歎著,情難自禁地俯身輕吻她肩頭上的傷疤,然後一路往下。

  “東方……”溫柔火熱的吻逐一灑落,撩起一波大過一波的意亂情迷,沙子忍不住逸出嬌吟。

  寧靜的溫存漸趨失控,兩顆互相吸引的心沉淪在彼此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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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她加入了東方和雙胞胎的生活,他們也融人了她的生命中,像一家人一樣,仿佛天生就該擁有彼此,發生得自然而然。

  每天早上,她會帶著可口的食物去隔壁和男生們共進早餐;早餐結束後,東方會陪她到市場買菜,比她高的他總是體貼地替她遮擋豔陽或拿東西;回家之後,她會陪雙胞胎看東方買回來的全套宮崎駿動畫電影,或和東方一起帶著雙胞胎到海邊走走。

  中午,她在店裏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東方會到廚房來幫她;不太忙的時候,他會帶著一台筆記型電腦安靜坐在店內一角工作,當她從廚房走出來,總會接收到他無聲的溫暖目光。而雙胞胎則是在客人離開後會動手幫忙收拾餐桌,他們也逐漸會回應客人善意的問話或讚美,不再一看見陌生人就躲開,是最乖巧的小幫手。

  晚上打烊後,她就算帶著一天的疲倦,也會去雙胞胎床邊道晚安,之後,就是她和東方獨處的時間。

  這段時間內,他們有時瘋狂做愛、有時純粹聊天,她聽他說去過很多國家旅行的所見所聞,他聽她說店裏發生的趣事;他們有時甚至什麼都不做,僅是依偎著彼此,靜靜仰望天窗外的星空。

  她不一定留在他家過夜,她要回綠香屋時,他總是陪她走回去,看著她進屋才離開……這個夏季對她而言,是那麼的不凡卻也平凡,她依舊忙碌過日子,卻格外覺得感激珍惜。

  沙子坐在床邊,和雙胞胎討論動畫的劇情,看他們揉了揉倦困的雙眸,於是傾身將床頭燈轉暗。

  “好了,很晚了,你們該睡羅,還有問題的話明天再討論。”雖然都是她在說話比較多。

  “阿姨,你會不會討厭我們?”班克突然問。

  “不會呀。為什麼這樣問?”

  “如果有人說我們是壞孩子、會傷害別人,你會討厭我們嗎?”凱恩也問。

  始終靜靜聽他們說話的東方,黑眸複雜地看向她。

  “我問你們,你們想當壞孩子、傷害我嗎?”她反問雙胞胎。

  班克搖頭,凱恩也搖搖頭。

  “那就對啦,你們不是壞孩子,我沒有理由討厭你們。”她輪流在凱恩和班克的額頭印下甜甜的晚安吻。“晚安,祝好夢。”

  “晚安。”雙胞胎異口同聲,帶著滿足的淺笑進入夢鄉。

  東方看著她,黑眸深處藏著揮之不去的深幽複雜,看雙胞胎睡了,便去檢查房內空調的定時裝置和設定的溫度,確認無誤後才和她離開雙胞胎的房間。

  沙子發現他對雙胞胎真的很好,但那種“好”並非言語上的表現,因為他每天和他們說話的次數根本屈指可數。他的好,是默默在做。

  就她所知,他原本偶爾抽煙,但家裏多了雙胞胎後,她從沒看過他拿煙;他原本生活作息似乎不太正常,後來便調整過來以便照顧雙胞眙;雙胞胎沒有開口要求看宮崎駿其他作品,他某天卻買了整套電影回來,當時她看見兩張小臉上寫滿的興奮讓她印象深刻……

  呵,行動派的男人,偏偏對她卻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兩人來到他房間,沙子拿著水杯先到浴室裝了一點清水,邊問:“有人說雙胞胎是壞孩子,那個‘有人’是誰,你聽他們說過嗎?”她走出浴室,往落地窗外的陽臺走去,為她放在陽臺上的薰衣草澆水。

  她剛才在他們面前沒有多問,不表示她不好奇。到底是誰對這兩個乖巧到讓人心疼的孩子,說過這種傷人的話?從他們緊張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那句話傷他們很深,說是陰影也不為過。

  東方沈默了半晌,才緩緩說出來:“他們的母親。”

  “真的?”她驚訝地回頭。“為什麼?”

  他來到她身邊,遠眺海天一線那端的黑,低沉道出一部分實情:“她後悔生下他們,所以幾乎不曾善待過他們,這種景況連帶影響了婚姻,幾年後她精神狀況極度不穩,屢次要求離婚。她的丈夫試圖挽留她,不久前和她在行駛中的車內起了爭執,兩人因此喪命。”

  天呀,她沒想到會是那樣……

  “所以雙胞胎才會變得這麼畏縮、連說話都謹慎得不像六歲小孩?”

  “多多少少吧。”他的“族人”們對婚姻相當忠實,一旦結婚就不輕易離婚,結果卻造就了一樁悲劇,至此,誰對誰錯很難說。不過對凱恩、班克造成了傷害是一定的,因為雙胞胎經歷的,他也曾經歷過。

  沙子覺得心疼。

  比起被親生母親討厭、承受母親嫌惡目光的雙胞胎,她這個因母親無力扶養而被遺棄的孤兒所受的苦,實在不算什麼。遺棄她的母親或許也討厭她,但至少她沒有絲毫印象,可是雙胞胎和她不同……

  “東方。”她環住他的腰杆,臉頰貼上他溫熱的胸膛。

  “恩?”他順勢攬住她柔軟的嬌軀,下顎輕靠在她頭頂上,目光仍落在遠方海面。他喜歡她的親近,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是他最愛的味道。

  “我們一起讓雙胞胎幸福。”她輕道。

  東方心底一陣激昂,接踵而來的卻是沉重得令他喘不過氣來的心慌。

  他能清晰看見她的幸福藍圖,那藍圖裏有他,有他們共同攜手的未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人類女子,也說服自己對她只不過是短暫的迷戀,當她想離開、甚至逃走的時候,他可以毅然決然說分手。

  可是擁有她的感覺該死的對!他們仿佛天生就該屬於彼此,除了肉體的契合,他的心從來沒有這麼充實過,他該死的越來越放不開她!

  事情越來越出乎他的控制,明知他們的結合也許會成為下一對他或雙胞胎的父母,他應該要避免悲劇再次發生,卻什麼也不想做……

  沙子偷偷抬眼,凝望他深邃謎樣的黑眸,為他眼底充滿秘密的憂愁感到不安。

  好幾次,她幾乎想把內心的疑惑問出口,卻還是在到口前吞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然而越是在乎珍惜,就越怕一旦碰觸他深藏的秘密,這份幸福會像天空下閃耀美麗光芒的泡泡一樣,突然消失不見。與其匆忙揭開謎底,她寧願等他準備好再對她說出一切,她不希望他為難,真的不希望。

  驀然明瞭,對他,已經比喜歡更喜歡—

  “我愛你,東方。因為有你,我覺得我什麼都可以做到。”她抱住他,想永遠抓住他的溫暖般緊緊抱住他。

  她可以等,等他準備好釋懷一切,不只“喜歡”她。

  東方喉嚨發緊,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懷中的女人正抬頭看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完全牽動他的心跳。

  最後,他用力吻住她,兩人回到室內,徹夜讓彼此交纏不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4:36

第九章

  九月下旬,天氣依然悶熱得要命。

  沙子為了節省電費,只在客人用餐的範圍才裝設冷氣,相隔一道布簾的廚房只有電風扇能吹,每天最熱的時間都待在廚房的她,這兩天中暑了。

  於是,她被迫待在冷氣房內,哪里都不能去,還好今天是中秋節,綠香屋公休一天,不然她哪有閒情躺在床上吹冷氣、看雜誌、暍果汁。

  小雅和同學去烤肉,雙胞胎不在家,她沒力氣吱吱喳喳,好安靜喔……

  規定她除了上洗手間以外都不能下床的人,現在正拎著一包吐司走近。

  她微笑道了聲謝,接過已經替她開封的塑膠袋,拿出一塊白吐司,慢慢啃,享用她今天唯一吃得下的一餐。

  “頭還暈嗎?”那人不是別人,就是東方,這裏是他冬暖夏涼的房間。

  “比白天好很多了。你買什麼晚餐?”

  “便當。”

  “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趕人趕人。

  東方的眉頭皺了一下。就算便當是熱的,也沒她煮的好吃,而且他得自己一個人吃,倍覺淒涼。

  他皺眉的動作很輕很輕,但眉眼間的委屈還是被沙子發現了,她在心裏偷笑,表面上裝出頗無奈的表情。

  “很抱歉不能陪你晚餐。”她今天一聞到熱食的味道就反胃,中午他買回來的便當她連動都不敢動,只好把他連人帶便當趕出他的房間。

  “還想吃什麼,我去買。”他審視她依然蒼白的臉。

  “有吐司就夠了。”她束起袋口,把吐司放到床頭櫃上,接過他遞來的開水。

  “只吃一塊?”他挑眉。

  “我吃不下了。”臀部挪到床沿,白嫩雙足套入室內拖鞋。

  “做什麼?”看她要下床,他問。

  “洗手。”

  才說完,她整個人就被騰空抱起,再落地時,人已經在浴室內。

  沙子唇畔含笑,沾濕雙手,抹了一點肥皂,搓了搓手,水沖乾淨,毛巾擦幹。看他又要抱起她,她不禁為他的緊張兮兮失笑出聲,笑容裏洋溢著小女人被寵溺的幸福。

  “呵,我是中暑又不是重傷,沒那麼虛弱,你不用浪費力氣抱我。”

  “你很輕。”

  結果,她怎麼進浴室就怎麼回床上。

  她眯眼躺在床上,張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白天的時候身體雖然不太舒服,可是躺在床上也沒有睡著,只好翻雜誌打發時間,不然就是盯著打電腦的他看,現在覺得好累……

  “想睡了?”他探了探她的額頭和臉頰,確認她的體溫正常才放心。

  “東方,我想雙胞胎耶,你想不想他們?”

  聽東方說,他昨天一早就載雙胞胎去他一個朋友家玩,大概會去玩個三天。怕生的雙胞胎大概很喜歡東方那位朋友吧,才肯在人家家裏待這麼多天。可是才兩天不見,她已經開始想念他們。

  “恩。”他輕應了聲。

  “你打電話問問看他們,要不要你提前去接他們回來。”

  “好。”

  “OK,沒事了,你快去吃飯吧。”她微笑催促。

  “要不要再喝水?”

  “我不渴。”

  “冷氣會不會太涼?”

  “不會。”

  “有事就叫我,我在一樓—”

  “我睡著了。揠……噓……樞……噓……”她閉眼忍住笑,打斷他不厭其煩的叮囑。他抿唇一笑,動手關掉大燈,離開前輕輕掩上房門,還在門外走廊留了一盞壁燈才下樓。

  壁燈柔和的黃澄澄光芒,透過虛掩的門縫輕巧灑進房內,溫柔地驅走黑暗裏的冷硬。沙子眼簾微掀,凝望那份溫柔,那是東方就算不在她身邊也留有的體貼,她看得見……

  狗?!

  她倏地彈坐起身,而那顆輕輕頂開房門的深棕色頭顱,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溜煙竄逃不見。她瞪大詫愕的雙眸,清楚看見被頂開十公分的門縫,閃過兩簇毛茸茸的……尾巴!

  怎麼會有狗跑到三樓來,她沒看錯吧?!

  心驚肉跳的沙子掀被下床,不敢一個人待在樓上。她躡手躡腳來到房門邊,小心地再打開一點門縫,朝外面探頭探腦,確定“敵方”不在視線範圍內後,便一股腦沖下樓。

  砰!

  行經二樓,她聽見一道關門聲。

  二樓有兩個房間,她自然而然往走廊盡頭的房門看去,那是雙胞胎的房間,理應沒人的房間,居然有床頭燈的昏黃光線從地板上的門縫透出來。

  她記得雙胞胎的生活習慣很好,離開房間一定會隨手關燈,那麼他們房裏的燈為什麼會亮著?

  沙子納悶地走向泛出燈光的房間,一打開門,迎面襲來的涼爽空氣讓她頓時一楞,同時兩隻毛色深棕、縮在雙胞胎大床上的小狗,映入她錯愕的眼。

  房子裏真的有狗,而且是兩隻狼犬!

  她倒抽一口涼氣,本想馬上拔腿逃跑,腦中適時想起育幼院的義工阿姨後來曾告訴她,狗看見人一跑就會追著那個人,所以遇到狗時慢慢走開就好。

  於是她戒慎地看著那兩隻不知道有沒有攻擊性的小狼犬,緊張的腳步慢慢退出房間,但是越看她越覺得—

  不對勁。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兩對黃色眼睛?

  雖然小狼犬的眼白部分是黃色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神秘的金黃色幽光,但這兩雙充滿畏怯、防備、恐慌的深褐色眼瞳她並不陌生,簡直像極了……雙胞胎?

  她怔在門口,轉身逃跑的腳步遲疑了。

  怪了,她怎麼會有這種錯覺?仔細一看小狼犬的眼神,確實有種凱恩和班克就在她面前的奇異感覺……

  其中一隻小狼犬看沙子沒有走開,試探地跳下床,輕輕甩動尾巴,朝她走出幾步。

  “不要過來!”見小狼犬靠近,她又是抽口氣退了一步,抓著門板脫口急喊。

  小狼犬仿佛聽懂她說的話,待在原地沒再前進,漂亮柔軟的尾巴喪氣地垂下,口中發出像是嗚咽的低低獸狺,不安的眼神添入濃濃的膽怯與受傷。那種渴望親近她、卻又被她拒絕的失望連她也感受得到,她突然覺得心驚。

  在樓下的東方也聽見二樓的關門聲,上樓一探究竟,當他看見僵立在雙胞胎房門口、瞠眼呆楞看著房內的沙子時,始終揪在胸口的沉重心結直墜穀底—

  他來到門邊,沈默地看了眼垂頭喪氣的小狼犬,關上房門,逕自走上三樓。


#####################################################################

  他知道她會跟上來。

  “你說你沒有養狗。”她看見的兩隻小動物是什麼?它們霸佔雙胞胎的大床、還吹著冷氣,可是她在他家出入了這麼多次,卻今天才看到—不,她懷疑上次在下大雨的夜裏看到的也是它們。為什麼?

  東方久久未發一語,幽深黑眸複雜地看著面前眉心緊揪的女人。

  他凝重的神情讓沙子感到莫名慌亂,她沒來由地聯想到有時他凝視著她時,不經意洩漏的不安與憂愁,那個她一直不曉得該不該碰觸的“秘密”。

  “雙胞胎不在家,你該不會想說那兩隻小狗是雙胞胎變的吧?我不會上當的,哈哈!”她故作輕鬆說了個冷笑話,順便乾笑兩聲。

  “是狼。”他糾正。

  狼?那是狼嗎?

  “你養的不是狗,而是那種在森林裏或荒野間出沒、童話故事中老是演反派角色、被人類定位為天性兇猛殘暴、所有形容惡事的成語都有它一份、最大型的犬科動物‘狼’?”她的笑容有點僵了,再三確認,問得戰戰兢兢。

  她對犬科動物一向沒有好感,根本不會費神去觀察研究,要她區分狼犬和狼哪里不同,她也分不出來,再說她又沒有親眼看過狼,要分辨就難上加難了。

  “是狼沒錯。”俊臉一繃,沒有否認。

  “會不會是你誤把狼狗當成狼?還是‘狼’是那兩隻小狗的名字?”

  “他們是狼,是你心中所想的犬科動物沒錯。”他咬牙。

  “別開玩笑了,一般人怎麼可能馴養狼當寵物……”她越說越小聲,越說心越慌。他的表情好嚴肅,顯然一絲絲開玩笑的成分都沒有。老天!

  “你為什麼要在家裏養狼?”而且還不只一隻!

  他瞪著她,臉色有點鐵青。“你不是猜到了嗎?”

  “你知不知道狼有多危險?我都曾被狗咬到半死不活,何況是狼!幼狼還小,獸性也許還不明顯,伹成狼的攻擊性—”她倏地打住。 “等一下,你剛才說我‘猜到了’是什麼意思?”

  東方垂在身側的拳頭緊握,難以言喻的志忑漫上胸口。

  “那兩隻幼狼就是雙胞胎。”瞞得了一時又怎樣,事實依舊存在。該來的一定會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狼生下多胞胎的情況應該很普遍吧。”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楞楞介面。

  他又瞪著她,不知道該為她的粗線條感到慶幸還是生氣。

  “他們就是凱恩和班克。”

  “他們?”

  他深吸一口氣。 “二樓那兩隻幼狼!”

  “你說我看到的兩隻狼是凱恩和班克?”

  她的表情從困惑到領悟,然後指著他,噗哧笑開來。

  “哈哈哈……東方,你真的很有講冷笑話的本錢耶,表情這麼正經,我差點被你唬過去了!是呀是呀,那兩隻幼狼的毛色跟凱恩和班克的發色還真有點像,連眼神都像,我剛才一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我看到雙胞胎……”笑容一僵。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你是騙我的吧?”種種跡象的吻合,讓她不得不遲疑了。

  看著她微慌的清眸,他咽下喉中的乾澀,張嘴試了幾次,才有辦法出聲。

  “我沒有騙你,讓你知情,只是遲早的問題。”

  “不可能,凱恩是人,班克也是人,天底下哪有人會變成狼的怪事……”

  又來了,他又用那種她曾在他眼底發現過、好似在看一種遙不可及的東西般的複雜眼神望著她,沙子的腦海裏一片混亂,直覺這件事與他深藏的秘密一定有關,可是她一點也沒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承受……

  “我們‘狼族’就會。”他下顎緊繃道。

  狼族?那又是什麼?

  “東方,拜託你不要開玩笑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種事,也沒有什麼會變身的狼族,這一切都是你掰出來嚇我、對我私自下床的處罰,對不對?”沙子心裏好慌,不放棄再問。

  “相信我,我寧願和你一樣是個完整的人類,而不是半人……半狼。”

  “半人半狼?”她的頭好暈,發覺自己好像一隻喉嚨沙啞的鸚鵡,不停在重複宛如天方夜譚、科幻電影的對話。

  “會變身成狼的人。”他啞聲道。

  沙子覺得荒謬,可是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嚴肅哀傷,一點都不像在造假唬弄她,籠罩在她心頭的陰影也漸形擴大。

  她乍然驚覺東方離她好遠……

  她知道他的姓名、年齡、職業,知道他去過很多國家旅行,知道他愛看星空,知道他喜歡自由無束的感覺,知道他搬來海邊是因為這裏安靜人口少、空氣新鮮,她看似知道他很多事情,但她真的瞭解東方嗎?

  他來自何方?家世背景如何?曾在哪里念書、工作?他的親人有誰?本以為真正愛一個人可以不在乎這些,現在卻被這些困惑催化了她的不安與恐慌。

  “所以……你也會變身成狼?”

  當她遲疑問完,就看見東方黑眸一暗,像是鐵了心,他的臉部與身體開始產生變化—

  刀鑿般的俊顏在一眨眼間變成尖耳長嘴的獸臉,麥色的光潔肌膚迅速長出細密的黑色獸毛,修長的四肢獸化成著地的四條腿,手指腳趾成了銳利的尖爪,整個人從身高一八七的高大男性身軀變成高度到她腰部的大黑狼,全身上下遍尋不著一寸屬於人的特徵。

  “它”掙開掛在身上鬆鬆垮垮的衣物,走出那團落地的布料,暗紅如血的雙眸正牢牢盯著她看。

  天、天啊……

  她捂唇驚顫,寒毛直豎,駭然後退一步。

  在下一瞬間,他又變回人類,十足男性美感的強健身軀立在原地,對於裸身的自己沒有絲毫羞赧,他仍是他,唯有線條優美的肌肉更加緊繃。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害怕,一定會怕他,他已經在她眼中看見恐懼!

  站在眼前的是熟悉的他,沙子重新喘過氣來,顫聲再問:“是我的錯覺嗎?剛才房間裏有……一頭黑狼?”

  “你沒看錯,那就是我。”聽著她痛苦的抽氣聲,他牙根緊咬。

  她倒抽了口氣,雙腿無法自持地發軟,透骨寒意充塞在整個肺葉之中。

  房內的冷氣,好強。

  老天,東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她頭昏眼花的錯覺……

  “所以……雙胞胎沒有去你朋友家?”

  “他們一直待在二樓。”

  “你、你是……狼人嗎?”那種傳說中一到月圓之夜就會化身為兩腿站立、對著滿月嚎哮、嗜食生肉和鮮血的狂狼?今天剛好就是月圓之夜耶?!

  他喉嚨發澀,可能失去她的痛苦在折磨著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不是。”他明白她緊張的是什麼。“狼族人每隔一段時間,有兩三天無法恢復人形,雙胞胎只是湊巧遇上今天。”

  “是經過基因改造嗎?我看過這類小說……”劇情殘酷又令人心酸。

  “不是基因改造,也不是突變,是與人類同時存在的另一種人。”

  狼族人外表是人的時候,與人類沒有兩樣,外表是狼的時候,也與狼沒什麼兩樣。但他們深知秘密一旦曝光,在人類眼中就會被定位為怪物,他們只好隱藏真實身分,小心翼翼活在人類社會中。

  “另一種人?”她的頭好暈好暈,連眼前的男人都開始模糊起來……

  “沙子……”看著她的臉色益發慘白,東方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胸口被她臉上不自然的蒼白撕扯得疼痛難當。

  “對不起……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眼前開始發黑,她真的很不舒服,有可能隨時會昏倒。

  他眉心緊揪,沈默不語。

  多想裝作若無其事,但無論是他的父母、或是雙胞胎的雙親所發生的血淋淋前例,都教會他根本不該愛上人類,早一點托出實情或晚一點,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差別了,又也許,對彼此都是件好事。

  “我不打擾你了。”

  東方沉默地套回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正要離開房間的時候,看見她突然往後栽倒,他心一驚,奔上前接住她。

  “沙子?!”他焦急審視懷中的她。

  “你……別……”她皺眉,發白的嘴唇困難地擠出兩個字後,敵不過卷天蓋地而來的沉沉黑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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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電話呀!

  為什麼不接電話?

  您的電話將轉到語音信箱,請在嗶聲後留言。

  握著話筒的女人,聽著一個月來撥出的同一組手機號碼,始終沒有變更過的回應,毫無感情的冰冷電信錄音,澆熄她一次又一次的期盼。

  “東方,我是沙子,有話跟你說,你聽到我的留言就回電給我。”

  她留了言,掛上電話,一籌莫展地靠在放電話的茶几旁,苦澀目光凝望隔壁那扇漆黑無光的窗戶,那片沉得讓人恐慌的黑,好比她現在的心情。

  一個月前的清晨,她自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綠香屋三樓的房間,昏倒前的印象,幾乎也和舒醒的知覺同時在腦海全數湧現。

  雙胞胎變狼,東方也能變狼,太詭異的夢境或者該說現實,兩相在心中產生矛盾,讓她心急地想找東方確認那是不是她的惡夢。

  於是她到隔壁按電鈴,卻等不到他來開門,然後發現他停放在車庫內的休旅車開出去了,當時她寧願相信他也許是去接回住在朋友家的雙胞胎,於是便先回綠香屋等他回來。

  結果這一等,他們沒有回來,至今還沒有回來。

  他們的消失讓她不得不正視—那些詭異的畫面並不是她的夢,而是真實存在的現實,她看到的幼狼就是凱恩和班克,她所見的大黑狼就是東方,東方和雙胞胎是她以前從未知的“狼族”人。

  謎底揭曉了,她所擁有的幸福也正如同她所擔憂的,像陽光下美麗的泡泡平空消失。熾熱的豔陽依舊,可是她什麼也看不到了。

  心好痛。

  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沒有給她消化、接受的機會,就這麼不告而別?

  沙子細眉一蹙,又忍不住撥電話,冗長的等待後又是同樣的結果。

  “您的電話將轉到語音信箱,請在嗶聲後留言。“

  “東方,你好不公平,你憑什麼決定離開,把我當成什麼了?”

  卡!掛電話。

  那只大沙豬—喔不,是那頭大蠢狼簡直欠罵!

  掛上的話筒又被拿起。

  “東方禦野,你這個差勁的笨蛋、自以為是的豬頭!你再躲著我,我就到警局報案,找失蹤人口!”

  卡!掛電話。

  失蹤……他們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

  掛上的話筒又被拿起。

  “東方,如果你不想跟我說話,就算報平安也好,拜託回電給我!”

  卡!掛電話。

  好想聽聽他的聲音,真的好想。

  掛上的話筒又被拿起。

  “東方,我們談談好嗎?我想見你,我好想見你……”她緊緊握著電話,微顫的唇角被滑落臉龐的淚水沾濕,想說什麼也已泣不成聲。

  來到門口的小雅聽著沙子悽楚的語調,鼻子一酸,眼前也跟著泛起霧氣。

  東方哥和沙子姊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兩人原本甜蜜得不像話,為什麼她和同學相約去烤肉才一天不到,東方哥離開了,沙子姊愁眉不展,情況整個變了樣?

  東方哥,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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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來一通。

  男人掩在細框鏡片後方的溫和俊眸,見怪不怪地瞥了眼桌上發出鈴聲的銀灰色手機,手機主人就在現場,跟他有同樣想法,卻沒有任何收聽留言的動作,一如這些日子以來的漠不關心。

  說漠不關心是誇張了一點,因為男人瞟見東方百般壓抑的眼神,分明是在克制著自己別去碰手機,仿佛碰了就會“ㄅ一ㄥˋ”地一聲爆炸。

  “你不想知道內容是什麼嗎?”風巽皺眉問著,醇柔的男性嗓音宛如溫煦的清風,清俊斯文的臉龐充滿善意的關懷。

  見對方一臉沉寒、理都不理,他超凡的耐心適時發揮。

  “坦白說,你就這樣離開,對沙小姐和雙胞胎來講都不公平。”接收到一記掃來的冷眼,風巽微笑補充:“雙胞胎全都告訴我了。”

  雙胞胎的父親臨死前將兒子託付給好友東方,但是東方本來就不多話,他懷疑東方要怎麼照顧有點自閉傾向的雙胞胎,結果出乎他意料,這段時間雙胞胎變得開朗多了,這都該歸功於雙胞胎口中的“沙子阿姨”吧?

  “在沙小姐得知你的秘密後,還不死心地想與你聯絡,我想,她應該不介意你會變身的事實,你真的不打算給彼此一個機會?”

  東方眸底的壓抑與掩飾的渴望,被風巽覷得一清二楚,風巽了然淺笑。“雙胞眙難得願意親近陌生人,想必沙小姐很善良,加上她又沒被你嚇跑,同樣是狼族人的我如果追求她,你想她會不會答應?”;

  冷驚的森然目光掃射而來,被瞪的人似乎毫無所覺,斯文俊臉洋溢著看見美好未來的欣喜,不怕死、不嫌浪費口水地繼續說著。

  “她被你拋棄,現在心情一定又難過又脆弱。沒關係,由我去安慰她、幫助她走出情傷,她一旦接受我—”

  一記更淩厲的目光瞪向說得眉開眼笑的風巽,這次還挾帶了熊熊怒火。

  風巽不是白癡,當然知道快在他身上穿孔的氣結視線代表何意。

  “別瞪我,拋棄沙小姐的人是你不是我。我男未婚、她女未嫁,我追求她並沒有犯法。”他意味深長地道。

  東方微楞,瞪著頭頭是道的風巽,無法反駁。

  他早該制止這場情火蔓延燃燒,早該在她表白的時候明確拒絕她,現在就不會落得這種兩難的境況!

  可是他做得到嗎?當初看著她充滿感情的眼,他做得到嗎?不,就是因為做不到,才會放任情火燒透彼此,才嘗到擁有她的快樂與絕望。

  擁有她的日子,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她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喜怒都讓他空冷久的心感受到溫暖;但帶給他撕心裂肺的絕望的,也是她。

  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嚇昏,他知道自己終究無法成為保護她的那個人。

  是該死心了,是該放手了,她或許會難過、或許會懷念他,只要時間一久終會淡化,然而風巽的一席話卻又教他心亂不已。

  光是想像別的男人天天吃她親手煮的食物、夜夜擁她入眠、親吻她、愛撫她、看盡她的嬌羞火熱,他就嫉妒得快要發狂!

  “發狂前請先通知我,我好閃邊。”風巽提醒,他一點也不想被咬。

  東方悶悶地斜睨風巽一眼。

  風巽看著好友陷入兩難的深淵中,一向和善心軟的他不免語重心長—

  “我建議你還是去一趟沙小姐那裏,把你的顧慮說清楚,也聽聽她的想法。人類雖然貪婪了點、自私了點,但並非所有人類都一個樣。”他對人類還是有信心。

  話才說完,桌上的手機又響起。

  風巽優美的唇線彎起,為來電者的毅力感到無比欽佩,都已經晚上十二點了還不放棄,不過……

  “這樣好浪費電。既然你不接,直接關機不就得了。”水電都是地球上寶貴的資源,要愛惜喔!

  東方心一亂,正想搶過手機,已經被風巽捷足先登,瀟灑地按下手機按鍵,慢一步的東方只好在原地咬牙。

  “我不是東方,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東方楞了下,將手機貼近耳邊的風巽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他不會追求沙莎莎的。朋友妻,不可戲,他絕對遵守道義。

  “我是他朋友。”

  “他很安全,雙胞胎也是。”

  “在哪?很抱歉,我無法替東方決定該不該告訴你。”

  “為什麼不接你電話?我想他需要時間冷靜思考一些事,我會幫你勸他。”

  “不用客氣。”

  “保持聯絡?沒問題,需要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

  乓匡——乓——

  電話裏傳來巨大玻璃碎裂聲,風巽俊眉一皺,他相信敏銳的東方也聽到了,因為原本趴在地上的四足野獸戒慎地站起身,擁有黑瞳的紅眼緊盯著手機。

  “沙小姐,那是什麼聲音?”風巽問。

  啊——

  女孩的尖叫聲!

  “沙小姐?沙小姐?”

  除了嘟聲外,電話裏再也沒有其他聲音,顯然對方已經匆匆掛掉電話。

  然後風巽便看著一隻通體全黑的巨狼沖出房門,他隨後跟下樓去,發現大門門鎖被野獸狠狠咬壞,自動鐵門的按鈕上印著大大的狼腳印,按鈕還因為用力過猛卡在裏面,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東方沒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可能再一次嚇到怕狗的沙小姐嗎?”

  門鎖的功能被破壞了,只好暫時掩上門,明天再請人來修了。

  屋內,此起彼落的咪嗚聲、狗狺聲、嘰喳聲喚回風巽的注意力,他微笑安撫他診所裏那些獸籠內的貓貓、狗狗、鳥鳥、鼠鼠。

  “你們被東方嚇到了?別怕,他不會傷害你們的。”

  “是呀,他有急事,動作難免粗魯了點。”

  “什麼急事?應該是去確認心愛的人是否毫髮無傷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5:03

第十章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沙子捏筆斥暍那些拿著木棍球棒,不分青紅皂白砸店的混混,身後護著已經嚇哭的小雅。

  “不做什麼,只想把那天我們兄弟在這裏受的鳥氣還給你!”帶頭的流氓嚼著檳榔,操著一口臺灣國語,撇頭向斜後方的跟班確認。“你確定那個男的不在?”

  “老大,我查過了,那個男的已經好幾天沒出現。”

  “算他好狗運!哼,敢壞我手下人的事,被我逮到就讓他斷手斷腳!”

  沙子聽見那個跟班的聲音,恍然認出他來—

  “是你們?!”那三個想吃霸王餐的無賴!他們那天都說不介意了,現在竟然帶人來砸店,這算什麼!

  “老闆娘,現在沒有人替你出頭了,怕不怕呀?嘿嘿嘿……”仗勢欺人的跟班混混笑得很樂,下流的笑聲有夠黥耳。

  想到避不見面的東方,沙子心火頓起,而跟班混混那一聲聲難聽刺耳的笑聲和一地被砸碎的門窗玻璃,無疑是火上加油。

  她臉色一沉,垂眸低道:“出頭?一個就這麼跑掉、不接我電話、對我不聞不問的混帳豬頭,我為什麼要他替我出頭……”

  她憤憤抬眼,怒視跟班混混和那天也在場的另外兩人,忍無可忍地大吼—

  “你們想吃霸王餐就算了,居然還言而無信回來找我麻煩,你們出來混,難道一點信用也沒有嗎?這算什麼江湖道義!”

  她接連掃視一干小混混。

  “你們也是!砸壞別人的辛辛苦苦建立、賴以維生的店很好玩嗎?將心比心,如果是你的店、你家人的店,被別人無緣無故砸爛,你們的心裏會好過嗎?!”

  聽命行事的小混混們被訓得一楞一楞,有幾個人還偷偷擦拭眼角。

  “還有你!”她這回把矛頭指向帶頭流氓。

  “你的跟班有一五一十把事發經過跟你講嗎?一根頭髮不小心掉在他食物裏,我有心替他重做一份,是他自己說沒關係、也不要任何賠償,現在回頭來找我麻煩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的名聲都被他們搞臭了!如果你知道實情還帶人來亂,上樑不正下樑歪,那我也無話可說!”

  帶頭流氓被訓斥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縱使知道自己理虧,但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當頭痛駡,他擔心在眾兄弟面前掛不住面子、失去身為老大的威嚴,於是朝地上大呸一口血紅色的檳榔汁,發狠起來撂下狠話。

  “媽的!你這滿口胡言亂語的瘋查某,竟然敢汙蠛我的手下?砸!”

  老大有令,原本心有動搖的小混混們又逞兇揮舞起手中的棍棒,猛砸餐廳裏的擺設,爭相在老大面前表現忠誠心。

  伴隨小雅的尖叫,屋內乒乒匡匡,無一處倖免於難。

  沙子瞪大眼,看著被砸毀的門窗、桌椅、櫃檯、還有弄髒她地板的那口嗯心的檳榔汁,她氣得發抖,卻也後悔自己的衝動,因為有些人是完全經不起激的,帶頭流氓剛好就是一例。

  她朝身後的大女孩低聲說道:“小雅,你現在偷偷上樓報警,員警還沒來以前千萬不要下來。”有鑒於上次報警的動作惹來對方拳腳相向,這回懂得不能明目張 膽說要報警。

  “可是沙子姊你一個人在樓下……”小雅滿臉驚惶,全身發抖。

  “這樣他們才不會起疑,快去!”她握了握大女孩冰涼的手安撫道。天曉得她也怕得可以,可是她還有小雅要保護,不能讓小雅察覺她的恐慌。

  “好。”小雅趁流氓混混專注在砸東西,趕緊溜上樓。

  “啊啊—”此時,最靠近綠香屋門口的小混混,突然爆出慘叫。

  眾人停下動作,循聲望去,就見那個慘叫的小混混痛苦地抱著腿倒在地上,褲管上的破口鮮血淋漓。

  而且,門口還出現了一對陰森詭異的暗紅幽芒及一團黑影,越靠近燈光,那團黑影猙獰的面孔就越見清晰,沾血的尖長撩牙,正咬著從小混混褲管上撕下來的布料……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包括沙子。

  她心口一躍,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當那只“不速之客”的赤眸中央深邃如夜空的黑瞳,對上她的目光,她雙手捂住發顫的唇,一股霧氣直沖眼眶。

  而那對詭譎獸眸火速逡巡她全身,確認她有沒有受傷,當牢牢捕捉到她溢出眼角的破碎淚珠時,全身散發出來的殺氣更加淩厲了,像是完全被惹毛。

  它惱怒地瞪視一干流氓混混,厲眸如電,喉中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獸狺,寂靜森然的腳步一步步接近他們。

  “瘋狗,走開!”混混們一看是體型較為龐大的黑色狼犬,雖然有些忌憚,但仗著人多勢眾又有武器,紛紛用棍棒朝它揮趕。

  “是狼。”沙子瞪向沒知識的混混,鄭重糾正他們的錯誤。

  什麼,狼?真的假的?!

  恫嚇逼退不了它,看它的獠牙和獸爪似乎又比普通的犬類尖長銳利,混混們緊張地猛咽唾沫、迭步後退,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重傷倒地的兄弟。

  “打!大家快打!”躲在帶頭流氓背後的跟班混混,看大狼犬朝他這個方向逼近,不禁連聲急喊。“聽她在亂放屁,這裏怎麼可能有狼!瘋狗咬傷我們兄弟,大家打得它夾尾巴跑掉!”

  這幫只會逞兇鬥狠的混混,一旦有人高呼壯膽,其他人就笨得連事實都不去求證,盲目地抓著棍棒群起而上—

  “住手!你們不要傷他,不可以!”

  在沙子的驚愕尖叫中,混混們朝黑狼的重擊紛如雨下,幾乎是立即地,一聲接著一聲的痛叫響遍屋子內外,不是動物哀哀低嚎,而是人類呼天搶地的哀叫……

  黑狼憑著天生狠辣矯捷的爆發力,不但躲過一記記毫不留情的攻擊,還以堅如鋼鐵的狼爪送給敵人好幾道深可見骨的血口,讓他們一個個滾一邊哭爹喊娘。

  天呀,狼來了!是狼、是狼沒錯……

  場面一團混亂後,流氓混混們還能跑的都拔腿逃命去了,不能跑的也由同伴攙扶著落荒而逃。

  最後,黑狼正面撲倒躲避不及的跟班混混,赤紅野眸瞪著足下踩著的面無人色的男人。男人瞠凸了雙眼,驚恐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猛獸,那一道道噴在他臉上的低沉獸息,讓他全身寒毛全部起立。

  “走、走開……走開!救、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雙目賁紅的黑狼才剛張口,今夜最淒烈的慘叫由男人口中爆出,他全身激烈地顫抖著,恐懼直達臨界點,眼一翻昏了過去。

  黑狼退離男人的身體,不屑地瞪了一眼。

  它其實很想挑斷這個人渣的手腳筋、廢掉他的手腳,讓他再也無法為非作歹,但它不想弄髒沙子的店,她光要清理地上點點血跡就要費一番工夫了,這個人渣就交由她報警處理。

  擊退了那些不堪一擊的流氓,黑狼下意識抬眸,想審視沙子是否安然無恙,這一瞧,就被她眼底濃濃的不解與哀傷震懾住心,在那一瞬間它想逃,逃得遠遠的。

  “東方,我知道是你。”

  些微哽咽的嗓音制止了它欲離的腳步,它立在原地,背對著她。

  “你又替我解圍,謝謝。”沙子並沒有貿然走向它。

  她對犬類有著深深的恐懼,雖然知道眼前的黑狼就是東方,但仍不敢太接近狼形的他,重點是,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發現她並非針對他的懼意。

  “還有,你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該跟人家道謝的,她不會省。當然該討回來的公道,她也不會放過。

  黑得發亮的流線型背脊微僵。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你,你有聽過我的留言嗎?你存心逃避,所以想必沒有接聽我的任何留言,沒關係,我可以現在說給你聽。那天晚上,我承認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你是狼族人的事實,事出突然,我根本措手不及。難道你在第一次意識到其他脆弱的人類沒本事變身成狼的時候,一點點驚訝都沒有嗎?你忘了當時的我中暑、身體很不舒服嗎?我昏倒前,不希望你誤會是你把我嚇昏,滿腦子想著要你別離開,我不清楚我在昏沉之下將心中的意念表達出多少,也許根本沒說出口,也許你根本沒聽到……”

  黑狼一震,弓在地面的尖爪收緊。

  “可是,無論你有沒有聽到,你沒有給我消化接受的機會,就這麼不告而別,就是你的不對!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把我們之間有過的點點滴滴當成什麼了?你這個差勁的笨蛋、自以為是的豬頭,你以為我說過的‘我愛你’是說好玩的、是說假的嗎?!

  因為你頭一次替我解圍那天,在廚房裏對我說過的話,讓我相信自己是勇敢堅強的,偶發的懦弱只不過是因為孤單了太久、只不過是想找個宣洩心中那股荒涼悲哀的出口,所以當你走入我的生命、在我的心湖掀起波瀾時,我也曾迷惘對你的這份悸動究竟是不是只想找個人陪的錯覺。”

  沙子努力克服恐懼,在心裏頻頻告訴自己眼前的黑狼並不會傷害她,邁開步伐慢慢走向前。它似乎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低狺了聲,警告她別再靠近。

  她被它明顯的拒意嚇了一跳,只好難過地停在原地。

  “但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發現,我比從前還要寂寞、還要脆弱……東方,我想見你,真的好想見你……”她難忍思念,哽塞道。

  黑狼拚命壓抑回頭的衝動,只怕在此時若看見她的淚水,會前功盡棄、會功虧一匱

  “由於你身為狼族人的緣故,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嗎?請你,至少讓我知道你不要我的原因是什麼……”

  她強忍哭泣、把一字一句說清楚的努力,在黑狼胸口捅下一刀又一刀,它無法給予她任何回應,只能頭也不回奔入黑暗中。

  他走了。他還是走了。

  沙子緩緩蹲下身,把頭埋在雙臂之間。心痛,碎成一滴一滴的淚……

  閃著警示燈的警車到達現場,混亂的夜,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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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祿的一天又接近尾聲,淋浴過後的沙子從浴室回到房間。

  經過茶几旁的窗戶時,她總會看看對窗已無人居住的房子,也已經好久不曾拉上這扇窗戶的淺紫色窗簾。

  就算隔壁屋主不曾說愛她,她依舊把心留在隔壁,每天期待著對窗裏的燈光會點亮,所以她乾脆不拉上窗簾,只要對窗一有動靜,她就會馬上發現。

  她站在窗前用毛巾擦拭著濕淋淋的發尾,忽然手中的動作慢下來,然後停止。

  隨之,茶几上的電話鈴響。

  她楞楞地看著點亮燈光的對窗,連眼皮都不願多眨,妤半晌才意會過來,忙不迭接起電話。

  站在對窗內的男人看她遲遲末接電話,表情有些緊張,直到她拿起電話,微微緊繃的臉部線條才略為放鬆。

  “是我。”他低道。

  “我知道。”

  “很抱歉那樣對你。”

  沙子心頭一陣緊縮,雖然明知很懦弱,可是所有的不甘心都因為他的一句道歉而釋懷了,她抿了抿有些發顫的唇。

  “我也很抱歉那樣對凱恩和班克,他們……” 一想到雙胞胎因為她那句“不要過來”的排斥而失望的小臉,她的心就好難過,他們曾是那麼認真地詢問她會不會討厭他們……

  東方瞭解她指的是,那天她看到變成幼狼的雙胞胎那件事。

  “我向他們解釋過,他們很自責嚇到你。”

  “請你幫我轉告他們,我並非有意排斥他們,那也不是他們的錯。”

  “我會的。”

  “謝謝。”

  定定直視她,他沈默了片刻,才又開口:“我的母親是人類。”

  東方的母親也是人類?!沙子屏息著,靜靜傾聽。

  “我父親深愛她,但是擔心一旦表明狼族身分會就此失去她,因此始終對她隱瞞他異於人類的體質,每當因體質關係令他必須變成狼的時候,只好藉故離家藏匿到別處,不讓我母親發現。不過,紙終究包不住火,直到生下我……”

  他下顎緊繃,續道:“被蒙在鼓裏的母親親眼看見我的變異,難以接受自己嫁了個半人半狼的‘怪物’,難以接受自己替怪物生下孩子,她極度恐慌、亟欲離開我們父子,但族裏的長老們深恐當時精神耗弱的她洩漏狼族秘密,於是要我父親留下她,逼不得已的時候,囚禁她。”

  看著對窗裏男人沉痛的神情,沙子的心口隱隱作痛,她好想奔入他懷中,撫平他眉間的折痕。

  “印象中,她厭惡親近我,總是把我推開、斥暍我別靠近她。後來,在身心得不到解脫的巨大壓力下,她崩潰了,割腕自殺。我八歲以後,再也沒看過她用驚恐的眼神瞪著我、用顫抖的枯瘦雙手指著我喊怪物。”

  沙子暗暗抽氣,沒想到他經歷過這麼一段悲哀殘酷的童年!

  東方似嘲諷似認真地扯動嘴角。“狼族與人類本就不該結合,畢竟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

  “為什麼不能,我們不就在一起了嗎?”沙子駁道,心揪得好緊。

  他複雜地瞪著她,目光裏有動容、有想望、也有最深沉的壓抑。

  “雙胞胎的母親也是人類,口口聲聲說深愛丈夫的人類!她一樣遺棄了他們,我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還因她而喪生!”他低咆。

  沙子蹙起眉頭,莫名有些氣憤。“東方,我是人類沒錯,但我不是你母親、也不是雙胞胎的媽,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的另一個樣子你不怕嗎?”

  他的質問讓沙子一陣啞然,她試圖平靜回應:“在我眼中,你就是你—東方禦野。除了更瞭解你以外,沒什麼不同……”

  看出她極力隱藏的遲疑,東方了然于心,薄唇扯出一抹苦笑。

  “當我得知你怕狗後,我明白你永遠不可能接受另一個樣貌的我。”

  她突地一楞—所以他才會說出她如果隨時想分手,他也欣然接受的喪氣話?

  這個笨蛋,笨蛋!“你是狼,不是狗!”是誰當初那麼肯定地“導正”她對雙胞胎的錯誤認知!

  他眉間的折痕加深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讓沙子想起某些對話,她一赧,自知理虧,但不肯妥協。

  “好,就算我說過狼很危險,那又怎樣?你會像那只惡意咬我的狗、或那群卑鄙惡劣的人類一樣傷害我嗎?我知道你不會!我不想對你說謊,我是怕狗,真的怕狗,尤其是又高又大的狗!但我會努力克服我的心理障礙。我說過了,因為有你,我覺得我什麼都可以做到。東方,你不願陪著我一起努力嗎?”

  他心口發緊地看著她,黑瞳沉黝,陰鬱低道:“你放棄吧。”

  他不希望眼睜睜看著她努力愛他,而他卻無法走出陰霾回應她。

  沙子握緊電話,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我不放棄,誰都不能叫我放棄。”更何況,她知道他是喜歡她、心疼她的,她一直以來都願意等他解除心結、進而愛她,所以即使他逃避,她也沒有放棄過這段感情。

  她深情凝望他。“東方,我很高興你沒有對我隱瞞你的身分,你其實希望我愛的是真正的你、毫無隱藏的你,才會以另一面在我面前出現,我說的對嗎?”

  東方喉頭一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既然狼族與人類共同存在地球已久,從古至今,你的族人裏難道沒有與人類結合而幸福一生的例子?”她不信沒有。

  他盯著她,沒有出言否認。

  她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微笑續道:“看吧,你也不能放棄。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她現在明瞭了,他在最親近的家人與好友身上看見悲劇,他甚至就是悲劇中的人。他的傷口太深太深,可能很久都無法完全癒合,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心等待。

  東方瞪著她,內心的澎湃與激動讓他久久無法言語。

  “放在你陽臺上的薰衣草盆栽,兩個月沒澆水了吧。”她蹙了蹙眉,突然轉移話題。盆栽大概枯死了,好可惜。

  “我帶走它了,沒枯。”他啞聲道。 .

  沙子動容一笑,含笑的目光裏閃動著美麗的濕意。

  她就知道,東方是在乎她的,她曾跟他說過薰衣草是她最喜歡的香草植物,她從對薰衣草的熱愛進而擴展到對其他香草植物的喜愛,於是開了這家擁有綠色花草香味的餐廳。她還要求他好好照顧她的薰衣草,他真的有做到……

  “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是什麼嗎?”她輕問。

  他看著對窗內的她,沒有說話。

  “它的花語是:等待愛情。”她微微一笑,又接著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在海邊開店嗎?因為沙子的歸宿就是海,很好記,你不會忘了吧?在這座小島的東方海邊,有顆平凡渺小的沙子把薰衣草交給了你,她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東方凝視著她,眼裏、心裏全被這張堅定卻又柔情萬千的微笑霸佔,他胸口一熱,語音沙啞地說—“我會記得。”

  一輩子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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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辣的豔陽高掛天空正中央,又是一個炎熱的暑假。

  綠香屋的生意更好了,清新的香草風味都讓客源不斷回流,整天忙得像個陀螺轉來轉去的老闆娘,只好在早晚班各多請了一個外場服務生、和一名全天候的副廚幫忙。

  午餐時間,悶熱的廚房裏主廚揮汗如雨,不時掏出圍裙口袋裏的手帕擦汗,勤快俐落的手腳在最精准的時間內,烹調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點。

  忙碌的時間轉眼即逝,沙莎莎終於有機會喘口氣、洗把臉時,小雅又遞來一份菜單。“沙子姊,待會再休息吧。”

  老闆娘再度穿起剛脫掉的圍裙,被小雅臉上的笑容感染,不禁跟著揚起唇角。

  “什麼事讓你笑得這麼開心,阿芳又鬧了什麼笑話,說來聽聽?”瞧,小雅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不是阿芳鬧笑話啦,可是我真的很開心!”

  沙子搖頭笑了笑,垂眸看向再尋常不過的菜單,一股微酸微甜的騷動卻在她心頭醞釀擴大。

  香草雞汁義大利面 數量:一大兩小

  她捏緊手中的菜單,就算這一年來,那股騷動曾經多次像漏氣的汽球一樣突然癟掉,她仍是不放過任何確認的機會,奔出廚房。

  在最角落的桌子,她看見了他們—

  第一眼對上的目光,讓她眼眶驟然一濕,然後是兩個回過頭來的漂亮小男孩。

  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在看見她時,漾起了靦腆興奮的淺笑,兩人像要跟她炫耀什麼似的跳下椅子,等她接近。

  “嗨,你們長高了……”沙子微笑著,嗓音有點無法自持的低啞與輕顫。

  雙胞胎羞澀地笑了笑,各自捧過放在桌上的東西,伸手向前要給她。

  她看著長相熟悉、卻又不太熟悉的植物。“這是……薰衣草嗎?”

  “玫瑰薰衣草和法國薰衣草。”

  “東方叔叔說你一定會喜歡。”

  “要送給我嗎?”她指指自己。

  雙胞胎點點頭。

  “謝謝,我好喜歡。”她接過小男孩們貼心的見面禮,抬頭看著小男孩身後的男人,喜悅的淚水潸然滑落。

  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僅是安靜地凝視彼此,仿佛分隔千年的思念在彼此眼波中交會,其中沒有陌生,只有不滅的情愫。

  他回來了。

  而且她知道,他再也不會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10 20:15:28

尾聲

  肚子好餓……

  睡夢中的女人眯了眯眼,肚子裏咕嚕咕嚕叫的餓蟲打敗了睡飽的瞌睡蟲。

  她揉揉飽眠的眼,從大床上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天不是還沒亮嗎?東方人呢?

  女人眨眨眼,窗簾被拉上的室內讓她一時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時候,傭懶的眸一瞥向床頭的鬧鐘,鬧鐘裏最短的時針已經爬到十與十一之間,整個人瞬間清醒。

  十點半了?!

  她匆匆忙忙掀被下床,在房裏跑來跑去,用最快的動作去浴室盥洗淋浴、在梳妝鏡前抹保養品、到衣櫃前換下浴袍……

  東方開門一進房間,就看見妻子一邊穿衣服、一邊歪頭跳著,濕淋淋的腳底板一個沒踩穩打滑,好在他沖上前即時接住她。

  他擰眉低斥:“你的腳還是濕的,幹嘛跳來跳去!”要是他沒進來,依她打滑的方向,後腦勺肯定直接撞上衣櫃角!

  “呼,好險。人家耳朵進水了嘛。”她歪著頭,又開始跳跳跳。

  他輕歎,找來棉花棒,坐在床沿。“過來,我幫你。”

  她揚起一笑,湊到丈夫身邊,讓他用棉花棒幫她把耳朵裏的水吸幹。

  親昵的淡淡幸福,好似院子裏清馥的花草香,圍繞在彼此周遭,沙子唇畔的笑容更甜了。

  專注小心地將耳朵進水問題處理完畢,東方才沉聲質問:“為什麼不穿鞋?”

  “趕時間,忘了嘛。”提到趕時間,她低呀一聲,換她質問對方。“你怎麼沒叫我起床?說好十點出門先帶雙胞胎去打預防針,然後再去吃午飯、看電影,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距離電影開始只剩一個半鐘頭,他們還要吃午餐,哪有時間繞到風巽的診所去!

  “那就先吃飯、看完電影再去打預防針。”

  “那不一樣。”她悶悶道。可是電影票都已經買好,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沒差吧?”又沒有缺任何一項。

  “差很多好不好!小孩子最怕打針了,如果讓他們打完針再給獎勵,他們就會很快忘記打針的不愉快;如果先給獎勵再打針,那麼之前得到獎勵的快樂就會被破壞掉,你懂不懂?”宮崎駿最新動畫作品上映了,先前電視預告打得早,雙胞胎期待好久終於等到這一天,她不希望破壞他們的心情。

  好像是這麼回事。

  東方受教地接受妻子的教誨。“那就跟風巽改時間,約下禮拜一。”沙子堅持要陪雙胞胎去診所,而綠香屋星期一才有休息。

  “下禮拜一?不行不行,下禮拜一是雙胞胎的十歲生日。” 一年一度的生日去打針,多掃興。

  “下下禮拜不可以嗎?”

  “風巽不一定會在。”

  “那好吧,下禮拜一去。”

  看著妻子頹喪的小臉,他弄不太清楚了。“打完針再帶他們去遊樂園玩,不對嗎?”

  “也是可以啦……”她皺眉,噘起小嘴。“但就是沒有原先的安排好。都是你啦,居然讓我睡到這麼晚!”

  “昨天晚上你幾乎沒什麼睡,我看你睡得很熟。”才不忍心叫醒她。

  想起昨晚幾乎沒什麼睡的原因,沙子俏臉一紅。

  為了不耽誤今天的行程,昨天是預定要早睡早起的,他們也很早就上床了,後來,恩……就真的“上床”了,上了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床。

  “對了,我都忘了問,雙胞胎要打什麼疫苗?”她突然想起。

  風巽不是獸醫師嗎,他的診所裏有替小朋友接種疫苗的服務?

  “狂犬疫苗。”他答。

  “預防狂犬病那種?”沙子問得很平靜。

  0K,她的丈夫會變狼,天底下再奇怪的事也不稀奇了……但狂犬病?!她在心裏大叫。

  他點頭。

  咕嚕咕嚕—沙子的肚子又覷了個空檔哀號。

  唉,不管了。“我好餓,你們早餐吃什麼?”

  “烤吐司,小雅煎了荷包蛋。要吃嗎?”有留她的份。

  “要要要!”她猛點頭。

  東方擔憂地看著她。“你最近好像很嗜睡,也很容易餓。”而且她餓了沒辦法等,一定要馬上進食,不像以前都等到廚房的工作忙完才吃飯,是不是生病了?

  “對喔,你一說我才發現。”她最近好像真的嗜睡又貪吃,不由細眉一挑。“怎樣,你的表情是不是在嫌我像母豬?”

  母豬?差多了。每當兩人激情四溢的時候,雖然理智幾乎癱瘓,他也很清楚自己懷裏抱的是個性感熱情、竊窕香嫩的成熟女人,母豬絕對比不上。

  “喂,你在遲疑什麼!厚,你是不是真的嫌我像母豬?女人懷孕也有可能嗜睡貪吃呀,要是我懷孕了,嗜睡貪吃加上身材又變形,你不就—”她突然打住,瞪大雙眼。

  天呀,她一忙,都忘了注意上個月和這個月的月事都沒來,他們也沒有刻意避孕……

  “老公,我好像真的懷孕了。”她扯出一笑。

  聞言,東方臉色一白,渾身僵直。

  他的妻子懷孕了……

  她懷了他的孩子……

  她會要這個孩子嗎……

  “東方,我好開心!”沙子雀躍不已地撲人丈夫懷抱,甜蜜蜜地抬頭詢問親密愛人:“我們有小寶寶了,你開不開心?”

  東方微楞,看著與他心中的擔憂完全相反的喜悅笑臉,他的胸臆刹那閭被溫暖的熱流填滿,不禁沙啞道:“開心。”

  “呵,不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我覺得男生女生都好!不過我們已經有兩個小男孩了,添一個小女孩也不錯,你覺得—”

  “沙子,我愛你。”他何其幸運,能擁有這個改變他一生、帶給他幸福與勇氣的小女人。

  “我知道,我也愛你。”她柔柔一笑,從不吝惜讓對方知道她的愛意。

  東方剛毅的唇角跟著漾開笑漣,忽然想到一件事,臉色一青——

  “可惡,你懷孕了居然還光著腳跳來跳去!”

  “就說人家耳朵進水了嘛,而且我又不曉得自己懷孕了!”

  “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也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你剛才差點跌倒!”

  “要不是你沒叫我起床,我也不會慌慌張張的呀!”

  “我還不是為你好,想讓你多睡一下!”

  她瞪著他,他也瞪著她。

  “哈哈哈……”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沙子突然噗哧笑開來,傾身環抱住俊臉鐵青、氣急敗壞的老公,心坎充塞滿滿的幸福。

  “東方禦野,你是我的‘TOTORO’!”她真的好愛他喔,就算讓她重新再選擇一次,她也會做同樣的夢,堅持同樣的歸宿!

  “榮幸之至。”東方低頭吻住懷中的女人,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會深愛著她,一如她毫無保留深愛著自己。

  長年深植於心的痛苦與陰霾,早巳被她的熱情、她的倔強、還有她的溫柔一一融化,他再也無須心慌,再也無須逃避。

  就算他與她分屬不同的世界,因為愛,他們找到眷戀一生的交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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