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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水芋兒]玩不起的愛情遊戲[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2:51     標題: [水芋兒]玩不起的愛情遊戲[全文完]

玩不起的愛情遊戲 作者:水芋兒

內容簡介:

一向守身如玉的楚映人,這回居然卯足了勁談戀愛?!

縱橫情場、天性浪漫的凌少風,竟也莫名奇妙的載在"愛情新鮮人"手裡?!

當一個月的愛情合約期滿,雙方卻因「面子」問題而未續約,這一場沒有明天的愛情遊戲,當真玩不起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3:38

第一章

  孤標傲世偕誰隱?

  一樣開花爲底遲?

  --曹雪芹 紅樓夢

  華燈初上,忠孝東路四段的交通又陷入癱瘓。

  一輛黑色豪華轎車從走走停停的車流中轉出,轉入一條僻靜的巷弄中。然後,黑車在一棟白牆紅頂的五層樓公寓前停了下來。

  一位穿著黑色削肩洋裝的女孩從車裏走了出來,她那頭卷成大波浪的長發隨風揚起美麗的弧度,坐在車內的華亞倫不禁看呆了。

  司機爲她取出放置在車後的行李箱。

  '謝謝。'她朝司機笑了笑。

  '這幾天累壞你了。'華亞倫直想摸摸她那張標志的面孔。

  '好好休息吧。'亞倫很想請她吃晚飯,然而卻說不出口。

  '好。'楚映人露出燦爛的一笑。'下星期一見。'

  她的笑容和她本人一樣,清純中流露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妩媚,這種夢幻美深深攪動了亞倫孤寂的心海。

  '再見。'亞倫克制著胸中澎湃的熱情,簡略說道。

  楚映人朝他揮揮手,拉著行李箱走進這棟出租公寓裏。

  華亞倫的藍眸緊緊流連在她纖盈性感的背影上,直到公寓大門砰然關上後,他才怅然的轉過臉。

  '走吧。'華亞倫吩咐。

  '是。'司機恭敬的應了一聲。

  黑色汽車朝北方緩緩駛去。

  ***    ***     ***

  一踏進客廳,映人立刻發覺到情況不對。

  亮著鵝黃燈光的走廊傳來一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與尖叫,雖然客廳內並沒有其它人,映人仍感到尴尬萬分。

  蓓琪又帶男朋友回來了。映人黛眉輕攏,馬上拉著行李箱奔回自己的房間。

  她緊張兮兮地鎖好房門,生怕蓓琪的男友突然闖了進來。

  蓓琪那些男朋友會做出什幺事來可是很難預料的,而且,今天帶回來的不知是哪一國哪一種,還是小心點才好。

  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才回家,一走進客廳便看見蓓琪和第n號男友赤裸著身子在客廳裏追逐,映人嚇的花容失色,沒命的逃回房裏。但,蓓琪和她的男友竟然好不知羞得放聲大笑,好象十分得意。後來,她鄭重地向蓓琪抗議,一向我行我素的蓓琪聳聳肩,豔紅的唇畔還蕩出一抹惡意的譏諷。

  遇上這種現代豪放女型的室友,除了搬家之外似乎無計可施,映人只好小心翼翼的提防著,避免再撞見那種浪蕩的畫面。

  '唔--'映人伸伸懶腰,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她的確有點累了。

  這兩年來她經常伴隨洋老板華亞倫到國外出差,然而這次卻覺得特別累。

  她走進屬于自己的小浴室放洗澡水,決定一洗完澡後就跳上床去睡覺。

  溫熱的水汽彌漫在小浴室裏,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玫瑰花香,身累心也累的楚映人緩緩沒入漂浮著玫瑰花瓣的浴缸,她閉上雙眼,什幺事都不想......

  不知過了多久,一向警覺地映人被一陣急促的叫罵聲吵醒。

  '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蓓琪刺耳的尖叫猶如屠夫磨刀所發出的聲音般難以入耳。

  '呸!我打死你!'濃濁的英語隱含著幾絲難懂的悲憤。

  '你敢?好,有種你就打死我。'

  '呸,臭婊子,你別以爲我不敢!'

  接著,一陣沓雜的打撞聲夾含著蓓琪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傳入浴室。

  唉,又打架了!

  從前,她曾好心的勸過架,卻被蓓琪罵多事,這次,她可不想再自討沒趣了。

  映人再也沒有心情泡澡,她擰著眉穿上浴袍,認真地考慮著搬家的事。

  '啊--'蓓琪突然慘叫一聲。

  映人惟恐蓓琪出事,立刻沖出房間,當她沖至客廳時,差點被眼前的景象氣暈。

  原本整齊的客廳,此時像是被強台風肆虐過後般的淩亂,所有的擺飾全部落在地面上,碎的碎,破的破,遍地敗柳殘花,慘不忍睹。

  而那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怒目對峙著,兩人的臉孔全挂了彩。

  '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蓓琪刻薄惡毒的叫囂咻咻如箭。

  '呸,找死!'金發男子喪失了理智,隨手抄起落在沙發上的銅制燭台,瘋狂的刺向披頭散發的蓓琪。

  '啊--'這聲驚叫,自兩位女孩口中同時發出。

  映人連忙上前搶燭台,她用力抓住金發男子毛茸茸的手臂,男人手臂一歪,燭台的尖端堪堪掠過蓓琪的臉龐,只稍稍擦破她的臉皮。

  金發男子憤然的回過頭來,布滿紅色血絲的碧眼猶如地獄的鬼火。他本想刺爛蓓琪那張妖娆的臉孔,他要她永遠不能再去勾引別的男人。

  血熾的碧眼接觸到映人澄淨無邪的眼時,倏的平靜了下來,滔天的怒氣與醋勁也全部都變成和緩的笑。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金發男子尴尬的陪著笑臉,他見過映人幾次,對風華獨具的映人頗爲愛慕,但是端莊矜持的映人猶如天上的彩虹,可望而不可及,他自愧形穢,不敢對她有任何不敬。

  映人搖了搖頭,什幺話都不想說。

  她和蓓琪當了兩年的同事兼室友,她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蓓琪。如果她是眼前這位金發男子,恐怕早就撕爛了蓓琪惡毒的嘴巴。

  金發男子愣愣望著凝眉不語的映人,他發覺映人真的很美麗,連皺眉的模樣都美的動人心魄,他聽過'西子捧心'的故事,故事中的西施大概也比不過映人吧?

  這幺好的女人永遠不會喜歡他這種爛男人,他只配得到像蓓琪這種玩弄男人,同時也被男人玩弄的爛女人!如此一想,有自知之明的金發男子更加羞愧,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狼狽萬分的逃了出去。

  '哼,下流!一點分度都沒有。'蓓琪咬牙切齒的咒罵,她從滿目瘡痍的地面上找到一塊破損的鏡面,仔仔細細的檢查臉孔上的傷痕,'還好,只是擦傷而已。'

  '那點擦傷的確不礙事,但是你身上和臉上這些指痕和腳印可就麻煩了,從明天開始,你全身就會出現一簇簇青色的淤血。'映人從櫃子中找出急救箱,用棉球沾了些碘酒,輕輕的擦拭著蓓琪的傷口。

  她對蓓琪並無好感,甚至還有些討厭,但是,她天性多情又慈悲,見人受難總會忍不住伸出援手。

  '反正我也習慣了。'蓓琪毫不在乎的聳聳肩。

  '你既然看不起他,爲什幺還和他在一起?'映人淡淡地問。

  據她所知,蓓琪目前至少有五個男朋友,他們全是外國人,所以蓓琪根本不愁沒有男人陪她過夜,但她爲何一直和這個金發男子藕斷絲連呢?真令人匪夷所思。

  '這金絲猴是個超級凱子,不但給了我好幾張信用卡,而且還對我死心塌地。'蓓琪找出一瓶綠色的指甲油,小心翼翼的塗著腳趾甲。

  '你既然不放過他,爲什幺還經常口出惡言來刺激他?我想,沒有男人能忍受這種侮辱。'映人實在看不過去。

  '傻瓜。'蓓琪婀娜萬千的瞬了映人一眼,仿佛當她是個男人。'我越是表現的不在乎,他也怕失去我,向我這種誰都抓不住的女人,才是男人瘋狂追求的對象,呵.....'蓓琪咯咯笑起,志得意滿的看了一臉不以爲然的映人。

  '哦?是嗎?'映人標志的臉孔黯了下來。'我認爲世界上最可貴的是毫不做作的愛情,兩人誠誠懇懇的愛著對方,互信互諒,這種愛情才動人。'

  '哦?'蓓琪潤紅的豐唇誇張地開成o字形。'那幺,你的真情在哪裏?怎幺天天都自己一人呆在家裏呢?連情人節都沒有人送花來,這樣的生活未免太乏味了吧?!有魅力的女人才不會如此乏人問津。'她低頭吹著腳趾甲,佯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在她看似無心的舉動中,其實包含著深深地妒意,她要傷害映人,她要映人難過。

  曾經,她以爲只有像瑪麗蓮夢露那種豔星,才能虜獲男人的眼光,所以她的服裝發型、一舉一動都模仿這位轟動全世界的名女人,她一心一意想做個顛覆男人的女人。她十八歲那年在一間小酒吧遇到了一位美籍主持人,從此開始了她歡樂無度地人生,她流連在舞廳和酒吧,同時擁有幾位男朋友,男人對她趨之若驚,她對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

  但是,自從楚映人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對她毫無興趣地老板,竟然毫不避嫌地嬌寵著學曆和經曆都不突出地楚映人;而她那些男朋友也經常有意無意地問起映人地情況,這些都深地戳傷了她的驕傲,她討厭楚映人,她恨楚映人。

  她要楚映人難過,唯有如此,她才會開心。

  '我認爲自己十分珍貴,也認爲真愛值得等待,我才不像那些隨便的女人,當她們胡亂的和男人上床後,還讓那些男人在背後叽笑。'映人也生氣了,誰欺負她,她必定以牙還牙。

  蓓琪暗暗咬牙切齒,映人戳痛了她內心最見不得人的瘡疤。

  '哦?哈---'盡管氣得七竊生煙,道行極高地蓓琪依然裝出一副譏嘲的笑臉,她用嬌嗲地聲音嚷道:'原來你這幺寶貴自己啊?但是,我的朋友都覺得你很奇怪耶,她們說喜歡看畫展、寫詩、聽古典音樂的女孩子很奇怪,不太正常,呵---'說完後,她又裝出一陣笑聲。

  映人把手中的急救箱往桌上一擱,臉上凝重地站了起來,如果她夠狠的話,蓓琪的臉早已添上另一道指痕。

  蓓琪眼中浮現詭計得逞地笑意。

  細心敏感的映人,當然看得出蓓琪這女人的心機,她原想就此結束,但,蓓琪眸中的自得另她怒火中燒,她剛才實在不該阻止那個法國人,真該讓他戳爛這個女人的臉孔才對。

  '哼!'映人冷冷一笑。'人家說破鍋永遠配上一把爛柄,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恰當了,什幺人就交什幺樣的朋友,你和你那些夥伴,果然是志同道合啊!'

  聽似不著邊際地言語,往往潛藏著最損人的汙辱,蓓琪的臉孔青一陣白一陣,她明明知道映人在罵她,卻又不能反駁,一旦她反駁,豈不等于承認自己是破鍋嗎?

  站了上風的楚映人,毫無勝利地喜悅,她只是感到疲憊。

  她幹幺要和這個自以爲是的女人浪費唇舌呢?這些時間拿來聽音樂豈不是快活多了?她悶悶不樂地想著,腳步早已踏上通往自己臥房地走道。

  '下星期五晚上,我的美國男朋友要爲我舉辦生日party,你要不要去啊?'思索了一會,蓓琪終于想起了一件足可打擊映人的事。

  生日?!映人愣住了。

  '嗯,有人寵愛的感覺多好啊!'蓓琪乘機加上了一句。

  看著映人倏然蒼白的臉孔,蓓琪笑得更加妖娆,她知道映人這次輸了,多愁善感的映人,今晚一定會輾轉難眠、淚灑枕畔,哈,她知道......

  蓓琪男友即將爲她開始生日派對的消息,的確擾亂了映人平靜的心湖。

  映人緊抿著唇,堅強地走完這段好似沒有盡頭地長廊,直到踏入充滿海洋氣息地房間時,她才徹底地崩潰。

  她爬上白幔飄揚地大床,多幺地希望這些被冷氣流吹亂得白紗幔,是真正地海浪。

  ***  ***  ***

  咔----咔----吭----吭

  午夜十分,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足以驚擾到不安的靈魂,一陣陣持續不斷地金屬敲擊聲,像噩夢似得鑽入映人淺淺的睡眠中,慌恐不安地映人猛得驚醒過來。

  她側耳傾聽,隔壁房間有著異樣的聲響。

  就在隔壁房間的心怡鮮少在星期五晚上回來過夜,難道是心怡回來了?

  '咳----'蓦然間,一聲輕咳從隔壁房間的窗戶傳出,清晰的聲音傳入映人的耳內。男人的聲音,啊,現在換成心怡帶男人回來了?

  映人懊惱地點亮所有的貝殼燈,這兩位室友實在煩人,或許她真的應該開始尋找新的住處了。

  翻箱倒櫃的聲音吵得映人心煩意亂,她納悶地跳下床,搞不懂心怡和男友在吵什幺。

  午夜吵雜聲從隔壁轉移到走廊上,接著映人聽到自己門鎖發出清脆地撬挫聲。

  可惡,竟然玩到我頭上來了。

  肆無忌憚地吵鬧惹火了心緒不佳的映人,她忍無可忍,氣呼呼地打開房門,准備好好地訓訓他們。

  門開時,房裏房外的兩人全都愣住了。

  站在走廊上的是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男人,他那張黝黑的臉龐凶肉橫長,兩道八字眉濃得像墨水,壓在濃眉下的三角眼萎頓不清。

  '你在做什幺?'映人盯著他懷中cd音響,脫口而出地問道。

  肥胖男人經她這幺一問,立刻回過神來,渾濁不清地目光在映人身上繞了幾圈。

  一股寒意自映人腳底竄起,瞬間冷遍全身,她身上的血液都凝結成冰。

  他不是心怡的男朋友,他是----小偷!

  映人腦海中一片空白,她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忘了要尖叫,忘了要逃跑。

  '哼,星期五待在家裏幹什幺?我還以爲三個都不在,哼......'小偷咕咕哝哝地抱怨著,'砰'地一聲扔下手中的音響,從容不迫地走向客廳。

  音響落地的聲音喚回映人的知覺,她反射地追向小偷。

  小偷見她追來,臉色陡變,陰風籠上刀疤累累地臉孔。

  映人頓時止步,她也不明白爲何追至客廳,她只是順從自己的直覺,跑向較寬敞地空間,遠離偏僻的地域。

  小偷陰恻恻地看著映人,直到確定她不敢輕舉妄動後,才大大方方地開了大門出去。

  過了幾分鍾恢複知覺地映人才開始感到害怕。她連忙關上敞開的大門,緊緊拉上橫栓。她不停顫抖著,不知該跑回房間還是呆在客廳裏。

  這是一棟沒有管理員的五層公寓樓,公寓內的租戶大部分都是像她這種單身女子,一時之間她也不知該向誰求救。

  她從滿目瘡痍的客廳中找出電話,撥了房東的電話,然後又撥了110。

  房東和巡邏的警員同時到來,他們狐疑地望著猶如台風過境地客廳。驚嚇過度地映人語無倫次的解釋,這片狼籍並非小偷所爲,房東和警員都認爲映人在掩飾什幺。心力憔悴的映人一遍又一遍地說明蓓琪和男友打架的事,最後他們終于明白了這是兩件完全不相幹的事件,不過,由于小偷並未偷走東西,警察只好囑咐映人小心門戶,一有異狀立刻報警。

  警員走了,房東也離去了,若大的公寓中只剩下映人孤單的身影,她漫漫無涯的恐懼才開始。

  小偷會不會再回來?映人蜷縮在沙發上眼睜睜地瞪著沒有裝設鐵窗的陽台。此刻的她是一只驚弓之鳥,暗夜中任何聲息都會令她心驚肉跳。

  單身女子遭到盜賊殺害的社會新聞一幕幕的掠過眼瞳,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腥畫面,緊緊盤旋在她幾欲爆炸的腦海裏。

  瀕臨崩潰邊緣的她,再也忍不住了,終于拿起電話來撥了一位朋友的號碼。她害怕,她好害怕,再不找個人來拯救她的話,她恐怕熬不過這黑暗的一夜。

  連續撥了幾通電話後,映人欲哭無淚的甩掉話機,一向堅強獨立的她,首次嘗到了茫然無助的滋味。

  沒有人在家!

  除了她之外,不會有人留在家裏度過周五的夜。

  自從她的那些好朋友一一踏上紅毯之後,星期五晚上便成了楚映人最討厭的日子,在這空洞寂寥的夜晚,她什幺地方都不想去,只想把自己藏在房間裏,叫別人看不出她內心的孤寂。

  但是,今夜,她徹底崩潰了。

  崇高的愛情理想,安撫不了慌亂受驚的心靈,遙不可及的完美情人,溫暖不了顫抖的身軀;她執著等待的究竟是什幺?難道只是一個幻影嗎?

  漫漫長夜中,楚映人對愛情的信心開始動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3:55

第二章

  位于淡水區的'聽荷山莊'是一座依山面海的高級別墅社區,兩排希臘式的白色洋房沿著舒緩的山勢並列而築,每棟別墅之間都砌有一方面積不小的荷花池做間隔。

  盛夏期間,粉荷怒放,一池池粉嫩將白色的山莊妝點的如同人間仙境,凡是到過此地的人,總是忘不了荷姿。

  這座荷叢處處的別墅山莊,是明建築設計師淩少風的作品,好雅好荷的他,爲了讓住戶在夜晚也能夠欣賞到嬌豔的荷花,便在荷池畔的草坪裏,安置設計了精巧的照明燈,因此,每年一到夏季,賞荷的賓客絡繹不絕,平時寂靜冷清的社區也熱鬧了起來,幾乎每夜都有人舉行派對。

  今夜,傳出熱歌勁曲的是設計師淩少風鄰居的家…….

  燈光差、音響差、氣質差、舞姿差,連調酒的技術都差,唉,二十分!

  凡事講究品位的淩少風,從未參加過如此無聊的生日派對,他原想給這個糟糕透頂的派對評個零分,但念在男主人邀約他前來參加的心意上,勉強給了個二十分。

  爲了躲避那群對他癡癡傻笑的女客人,他故意挨到一位獨坐在牆角喝悶酒的外國人身邊,爲了表現男人間的豪爽友誼,少風還把手臂搭在這個又瘦又高的英國人肩上。英國人先是一愣,然後狐疑的望了少風一眼,當他看清'騷擾'他的是一位面目俊秀、意氣風發的俏公子時,黯淡的藍眼睛突然燃燒了起來,兩道異常晶亮的眼光笑吟吟的瞅向少風。

  不妙!少風暗暗一驚。他在紐約留學時,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這種狂喜的眸光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果然。'darling!'英國人驚喜交加的喚了一聲,他以爲少風是前來勾引他的'同志'。

  '抱歉,我不是--'直冒冷汗的少風連忙開口解釋,而陷入狂喜狀態的英國人並不給他機會。

  '寶貝,別說抱歉,永遠都別說這兩個字。我剛從英國來到台北,我好寂寞,正需要找人好好談一談。'

  英國人憐愛萬千的撫著少風性感完美的臉頰,開始向他傾訴初到台灣的種種不便與寂寞。

  少風身上的雞皮疙瘩全立了起來。天啊!這次糗大了。

  這屋子裏男人這幺多,他卻偏偏選上一名同性戀。更糟的是,他竟然還對人家勾肩搭背,難怪他會誤會。嗚呼,今晚真是倒黴透頂了。少風暗暗叫苦連天。

  他悲哀的眸光望向室內的人潮,那些曾經對他窮追不舍的女客人,此時全都用鄙視、輕蔑的目光瞟著他們,好象他們是什幺低級龌龊的怪物。

  哼,一群沒水准的花癡!

  他憤怒的眸子瞬過那群流露出鄙夷神色的女人。

  他並不排斥同性戀者,事實上,他相當同情同志族群在異性戀社會中所受到的排擠。

  但是,他不是同志,他不愛男人,他必須盡快擺脫這份糾纏。

  陶醉在喜悅之中的英國人,對少風的局促不安絲毫不察,依然輕聲細語的傾訴來台後的孤單。

  心急如焚的少風仔細搜尋著室內,終于,他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朝那名倚在柱子上的瘦小男子招招手,滿臉嫉妒的男子露出訝異的神情。

  '告訴他,我不是。'此地不易久留,簡單說完這六個字後,少風便一陣風似的朝大門口奔去。

  瘦小男子興奮的坐了下來,准備展開他今晚第一波攻勢。被快樂沖昏頭的英國人,對周遭環境的改變絲毫不覺,他依然抱著酒瓶,依然柔情似水的傾訴著……

  呼,安全了!逃到屋外後,少風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月明星稀,夜風如水,一陣陣清雅的荷香自四面八方漂了過來。

  花木扶疏的庭院了,躲藏著一雙雙竊竊私欲的男女,低低切切的唧哝,仿佛夏夜不斷的蟲鳴。

  曆險歸來的少風再無玩樂的心情,他大步一跨,踏出了戀人影綽的庭院。

  蓦然,一道絕美的背影撞進他萎頓低迷的心房。

  剪裁合身的黑色削肩洋裝,緊緊裹住她那曲線玲珑、性感曼妙的纖細身體,楚楚動人的風姿仿佛楊柳依依,又似洛神淩波。

  愛美成癡的少風不禁呆了、傻了;他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樣迷人的身影。

  他揉揉眼,怕是自己眼花缭亂。

  然,那道美豔絕倫的背影,依舊俏生生的挺立在荷花池畔,如水澄澈的月光,依舊靜靜的流映在她身上。

  凝著神、屏著息,少風不動如松的落定于原地,唯恐任何輕微的聲響,都會驚擾這道仙子般美麗的背影。

  突然間,一陣似有若無的抽泣聲隨著清風漫入少風耳中,他才相信自己的聽覺。

  天星浪漫多情的他最見不得美女傷心,雖然尚未見過她的臉孔,少風卻執著的認爲眼前這位女子值得他赴湯蹈火。

  他再也忍不住,立刻沖上前去。

  '嗨……'他盡量壓抑澎湃的情緒。

  美麗的背影先是僵愣了一下下,她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了。

  然後,她迅速的轉了過來,纖細的身子還往後退了幾步。

  '啊--'隨著這聲響叫而來的是搖搖晃晃、重心全失的身影。

  '小心!'少風驚慌失色,連忙跳過去,終于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攬住了她不滿二十寸的纖腰,然而,這段英雄救美的壯舉並沒有成功,她的重量將站在池緣的他帶入那塘布滿荷花的水池,'我不會遊……'池水吞噬了她的聲音。

  急促墜落的重物驚醒寂靜沈睡的荷塘,霎時間,鳥飛蟲鳴,清荷婷婷的水塘熱鬧得像一場流行音樂會。

  不一會兒,兩個濕答答得水人兒穿破圓葉密布的水面,從幽暗的池底潛泳而出。

  '要不要在水中多待一會兒?'少風摟著她浮出水面,雙雙站立在清荷圓葉間。

  '也好,月光挺美的。'她睜開因怕水而緊閉的雙眸,月光荷塘令她心花怒放。

  她自然不做作的回答動了少風內心深處的情感,他不禁顫抖了一下。

  同樣的問題,若問了別的女孩,換來的恐怕是一陣呆呆的傻笑或破口大罵,但是,她不一樣,從她興奮的眸光中,他看出了她天性中的浪漫因子。

  這女孩合他的口味。

  少風饒富興趣的望著她的面孔,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她的容顔。

  盡管落水後的美女總是狼狽些、遜色些,但是她那張飄逸夢幻的面孔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她的眉不特別細、也不特別粗,濃淡有致的眉型透露出一絲隱約的孤絕。

  她那雙瑩瑩流轉的眼眸稱不上是'大眼睛',然而,恰到好處的眼形卻予人一種既古典又現代的特別美感,上天對她獨特的寵愛在這雙眼眸上表露無遺。

  玲珑的鼻、小巧的嘴、林青霞式的美人下巴,只那幺稍稍浏覽過,少風即可判定懷中這位女子是上帝最精心的作品。

  她美而不豔,浪漫中不失端莊,成熟中有清純,清純中見妩媚,這般絕美的女子,連情場浪子淩少風都看的癡呆了。

  '我看起來很狼狽,對不對?'映人見少風緊緊注視著臉孔,不禁紅著臉問到。她知道自己雖然還不至于到'妝毀臉亡'的地步,但,她的臉上一定和眼前這位帥哥一樣,沾滿了一撮撮綠色的浮萍及水草。

  '不,'少風多情的眸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臉孔上。'你好美,事實上,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他知道首次見面就講這種話很不應該,可他就是忍不住,在她風化獨具的魅力之下,他的潇灑全躲得無影無蹤。

  '哦。'楚映人輕呀一聲,腼腆的低下頭。

  這種恭維贊美的話她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她也知道男人的話不能輕易相信,然而,今晚太奇妙了,眼前這位來曆不明的男子,氣質不凡、長相俊俏,她竟然就羞答答的相信了他的話。

  '你生氣了嗎?'少風著急了。

  她分不清她的低頭不語究竟是怒還是悲。

  她方才還哭過,該不會是她剛分手的男朋友常常對她講這句話吧?

  一向自由自在的少風頓時變得神經兮兮的。

  映人詫異的擡起頭來,一張粉嫩的小口張成小小的圓。難道她的表情很奇怪嗎?難道她真如別人所說的一樣,是座冷冷的冰山?所以他才會分不清她的意思?一想到這兒,映人不禁沮喪的攏起了眉。

  '我……我真的……'少風更急了,他氣急敗壞的摟緊她嬌柔的身子,慌慌亂亂的保證著:'我說的是真的,字字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絕不是那種油腔滑調的男人,你要相信我。'如果可以,他願意剖出心來給她看。

  她激狂的摟抱喚醒了她身上的直覺。她攸的睜大眼睛。哇,天啊,他的手臂怎會如此強而有力?!從不曾被男性深深擁抱過的楚映人,全身柔軟無力的癱在他心跳猛烈的懷裏,唯一尚能自動運轉的是她那顆暈的天旋地轉的心。

  '你……冷嗎?'望著她突然睜大的眼睛,少風小心翼翼的問著,他試圖以更多的溫柔與體貼來彌補方才的輕率。

  噢?楚映人小嘴一張,粉俏殷紅的臉孔黯了下來。

  究竟是哪兒出了錯誤?她分明癡醉的緊,他爲何看不出她的心意呢?到底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太笨拙?還是沒有談過戀愛的她用錯了表情?

  余溫未消的暈醉徘徊在她布滿水痕的俏臉上,她咬咬唇,近似哽咽得說道:'我們……上岸去……好不好?'

  '好。'他不再繞圈子,摟著她攀上青草坪。

  映人用雙手攏著波浪般的長發,擰落了許多水。

  少風呆呆的望著她,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是那幺獨特可愛,深深牽動著他的心。

  '咦,'映人忽然低吟一聲,瑩然的眸光停駐在少風濕答答的白絲上衣上。'你的胸前有一朵荷耶。'兩抹粲然的笑意飛上她慘白的雙頰,她幽怨的臉孔猶如百花逢春,瞬間恢複了嬌豔動人的光彩。

  少風低頭一看,果然有朵荷花斜插在他胸前的口袋裏,绛紅的花瓣上還滾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他拈下荷花,情思纏綿的凝視著興奮如孩童的她。

  '這幺美的荷花,只有你才配得上。'他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愛慕的眼光,將清麗嬌柔的荷花斜斜替入她的雲鬓。'你全身都濕透了,到我哪兒去換件衣裳吧。'輕輕撫弄著她濕成一團的秀發,他的聲音低柔且扣人心弦。

  天,他遇到了一個什幺樣的女子?她不久前才站在這兒低泣,現在卻又爲了一朵花而欣喜歡笑,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點都不矯揉做作。

  她的外表是如此光彩耀眼,她的心思卻是恁的單純,這樣的女子令他好心動!聽完他的提議,映人粲然的笑顔忽的僵了兩秒鍾。

  '你也住'聽荷山莊'?'

  '就住這一棟。'少風指指挺立在荷花池另一側的白色洋房。

  '哦?這幺近?'映人更驚訝了,這幺一來,她似乎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遊水過去。'生性浪漫的少風忍不住提議著。

  '那豈不是更濕了嗎?'映人噗嗤一笑,虧他想得出來。

  '反正已經濕成這樣了,再濕一點又何妨?'不愛世俗規範的風流公子極力慫恿著。

  眉目含笑的映人咬咬嘴唇,從她那躍躍欲試的興奮神色中,少風知道自己的奇想即將化爲曼妙的事實。

  蓦然,她的眸中迷離了起來,猶豫不決的神情躍上絕美的容顔。

  '我看……不要了吧。'她搖頭。

  '爲什幺?'少風脫口而出,她明明喜歡他的點子,爲什幺突然又改變心意了呢?

  再說,若少了這渡水而過的佳趣,今夜的相遇豈不少了一個完美的結局?不,他得盡力遊說,如此方不辜負這個神奇的夜晚。

  '你看,'靈逸的眸子盈盈睇過他俊俏潇灑的臉孔,她纖指一比,指向那處被他們蹂躏過的殘花敗葉。'池塘裏的荷花長的極密,不管我們如何小心都會碰壞花株和荷葉。我們剛剛已經弄壞了好幾株荷花,現在怎能因爲好玩再度去破壞美麗無辜的花住呢?'

  映人心疼不已的望著折損的花葉。

  一心一意只想追求浪漫的少風恍然大悟,原來,她的拒絕是因爲'不舍'。

  '你說的對,我們還是用走的過去。'少風從善如流的附和著,她善良的心爲這場奇妙的邂逅譜下了最美麗的逗點。

  他意味深長的凝睇著她,心裏充滿了感動也詫異。

  月光下的他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風流俊爾的少風發覺自己'又'墜入情網了,這一次墜的好深、好深……

  ******    ******   ********

  走進少風的屋子,就像走進希臘神話世界般奇妙。

  雕金的柱子高高擎托著繪滿彩圖的圓幕天花板,映人一眼就看出天花板上的畫是維納斯誕生圖。

  金色花崗石砌成的地面鋪著一張深藍色的地毯,幅員遼闊的空間擺列著十幾尊比真人還要高的雕像,這些雕像的姿態各異,使用的材質也完全不同,它們各自立在最適當的位置,忠貞的等待著不常歸來的主人。

  風情迥異的布置令映人深深著迷,她情不自禁的穿過空曠的屋子,一一端詳那些或臥或立的雕像。

  高貴雍容的維納斯、舞姿翩翩的維納斯、嬌慵臥枕的維納斯、剛出浴的維納斯、與小丘比特嬉戲的維納斯……

  映人又詫異、又驚喜,整座屋子裏竟然全是維納斯動人的蹤迹。

  她不由自主地瞥了少風一眼,天啊!他究竟是個什幺樣的男人?

  '你喜歡嗎?'少風急著想知道她的意見。

  他曾帶一些比較談得來的紅粉知己來這兒,但是,她們對這兒的評語,往往加快了分手的速度。

  '豈止是喜歡而已。'映人星眸微迷,迷離的眸光再次睇過巧奪天工的生動身影。

  '很多人都說布置成這樣很奇怪。'他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可是,他在意自己的情人是否能夠與他心靈相通。

  '奇怪?才不呢!'美眸倏的晶亮,她不以爲然地搖搖頭。'我覺得你好幸福哦!不但擁有令你著迷的偶像,而且,還有這幺大的空間來展示你的收藏品,我最羨慕的就是像你這種情有獨鍾的人。哪像我,活到這幺大了,卻沒有足可誇口的專長或收藏。'粉嫩的唇瓣落落寡歡的扁了下來,一絲感慨浮上濕答答的臉孔。

  '很多專長都是培養出來的,你只要先找出最感興趣的事,然後慢慢去學習,久而久之你就會成爲那方面的專家。'美人凝眉,英雄傷神,心生不舍的少風連忙婉言安慰。

  映人睇他一眼,黛眉凝的更深了。

  '但是,我的問題就出在興趣太廣泛了。'她哀怨的眼神充滿了無奈。'我對美術、音樂、文學、舞蹈、語言、商業似乎都有著濃厚的興趣,我也常去參觀畫展、欣賞音樂會,也學過幾年的鋼琴和古筝。不懂的人總是認爲我多才多藝,但是,看在學藝精湛的專家眼裏,我卻是一個什幺都不通的人。我的詩永遠只能寫在日記中供自己欣賞;我彈琴的時候總是需要看譜;在舞蹈方面,除了沒有舞步限制的迪斯科之外,我什幺都不會;我的英語還不錯,但,若是和外文系出身的同事比起來則差了一大截;我很想當一名産品設計師,可我永遠畫不出比例精確無誤的設計稿,你說,像我這種學業無專攻的人是不是很悲哀?'

  她噘著嘴,處處可憐的神態擰疼了少風的心。

  年方三十的少風成名甚早,他在建築及藝術領域中浸淫甚深,他的確不太能體會到'學業無專攻'的悲哀,但是,安慰女人的技巧他可是練的爐火純青。

  '其實,你若能從另一方面來看你自己,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他輕聲撫慰。'你的興趣廣泛,或許真的無法成爲學術精深的專家,然而,你的心靈生活卻因此而比別人更豐富了些。好的畫作你懂的欣賞,悅耳的音樂使你歡喜,有內涵的電影令你感動,經常跳舞令你身心愉悅,在日記裏寫詩,既可消遣又可老年時回憶,你看,你擁有的是不是比任何著名的專家都還要多?'

  雖是安慰,卻也是實情。

  三流的藝術家往往擁有最迷人的生活和個性,用'心'來衡量世界的少風,如獲至寶的凝睇著明眸生輝的她,原來她一身的風華其來由此。

  映人望望少風,又望望猶如美術館般挑高的大廳,心窩蕩漾著一股異樣的柔情。

  會是他嗎???她悄然自問。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她發現自己很喜歡和他在一起的自在感覺。

  只是,她畢生期待的不就是那種轟轟烈烈、纏綿悱恻的一見鍾情嗎?她對他雖然有著越來越深的好感,卻不是天雷勾地火般的悸動,不……應該不是他吧……

  '我帶你到樓上去換衣服。'少風想起兩人仍是濕答答的。

  '好。'沈浸在思緒中的她茫茫然的點著頭。

  她原本不想來參加蓓琪的生日舞會,可是又害怕獨自呆在空蕩蕩的公寓裏。自從遭小偷之後,她開始恐懼獨處,也常常半夜驚醒,然後蜷縮在被窩中眼睜睜的望著黑黑的窗子,直到天色破曉……

  今晚,她勉強的來了,她觸景傷情的哭了,她遇到了他,她來到他的住處……

  午夜未至,狂歡的周五之夜正要開始,這段奇遇會像萬丈紅塵中那些來去匆匆的情緣一樣短暫嗎?

  踩在回旋的樓梯上的映人像是夢遊仙境的小愛麗絲,她好希望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夢……

  梳洗完畢後,映人找到坐在陽台上欣賞海濱夜色的少風。

  乳白色的陽台十分寬敞,一尊白色大理石雕成的維納斯,多情的挺立在藤編的椅旁。

  她的足音雖然細微,感覺靈敏的少風還是發現了。

  '你整理好了?'少風回身一笑,倏的,他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的白浴袍穿在她身上竟然像變魔術般,有了妙不可喻的生命。

  她那頭吹幹後的長發,如波浪般垂落在純白的胸前。

  缱绻的長發妩媚如雲,純白的浴袍潔淨如初生的嬰孩,這份妩媚與純淨交織成一張夢魅似的網,少風不禁看的淺醉。

  她坐到他的身畔,藤椅輕輕晃動了一下。

  '酒?還是果汁?'少風揚揚手中的水晶杯,他發現自己連說話都有困難了。

  '謝謝,給我果汁好了。'不會喝酒的映人答著,忽的,她又改變了心意:'不,給我酒,我忽然好想喝酒。'

  失意的人不總是借酒澆愁嗎?她也算是情場失利的失意人吧?那幺,喝杯酒應該不算過分。她暗暗的想著。

  少風莞爾一笑,爲她斟了一杯威士忌。

  出爾反爾是女人的特權,他絲毫不覺她的轉變有何特殊的意義。

  冰涼的酒液,在身體內化爲刺熱的火,映人強忍著烈酒的嗆辣,一口氣喝完杯中剩余的酒液。

  '還要嗎?'少風見她喝得如此猛烈,誤以爲她是個中好手,不禁佩服的五體投地。

  映人猶豫了一下,烈酒的滋味太灼太烈,她並不喜歡,然,她不是想借酒澆愁嗎?或許她該好好醉一場才對。

  終于,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很快的,她又喝光了一杯威士忌。

  她開始感到暈眩,柔軟無力的身體也輕飄飄的像要飛了起來一樣。

  '你今晚是不是哭了?'掙紮了許久,少風終于問出糾結在心底的問題。

  聽到他的話,淩空飛翔的映人猛地墜落。

  她哭過嗎?她捂住痛得快要爆炸的額頭。

  對,她哭過了,她站在荷花池畔哭泣,然後,他忽然冒了出來,他們雙雙落到荷塘中去了……

  她茫茫然的點著頭,身子又輕輕的浮晃著。

  '你想談一談嗎?'少風關切的問這神色恍惚的佳人。'或許我不能提供什幺幫助,但是,我絕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傾聽者。'

  映人茫然的瞥了他一眼,小巧的唇瓣顫動了一下。

  '我……我哭了……對……'百感交集的她望著面前這位品貌出衆的陌生男子,兩泓秋水般的瞳眸盛著盈盈淚光。'其實也沒什幺,我只不過是觸景生情罷了。'話雖然說得輕松,悲傷的淚水卻順頰流了下來。

  又哭了!少風抽出一張面紙,體貼的拭著源源不斷的淚珠。

  '你盡管對我說,我一定盡力幫你解決。'他的聲音低柔且充滿磁性,在傷心時聽來格外的扣人心弦。

  '我……不好意思說……'她低著頭,悲楚的目光凝著漁火明明滅滅的海岸。

  '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少風偎近她,溫柔的氣息呵在她精巧的耳朵上,映人芳心一蕩,全身更加柔軟無力。'當我見到你獨自站在荷塘旁時,我便對自己許下了願意爲你赴湯蹈火的承諾。我不敢說自己無所不能,但是,爲了你,我一定竭盡所能的去做。'

  他的聲音低回成缭繞不絕的耳語,他的手臂也多情的環繞在她纖細的腰上,他的臉孔越來越近……

  '唔--'映人嬌柔無力的嘤咛一聲,像喟歡,也像呻吟。她軟綿綿的癱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中,一種她從來不曾經曆過的纏綿情思緩緩流過她的四肢,原本因醉酒而殷紅的雙頰,此時更是酡紅。

  '告訴我,我想知道。'

  低切的耳語挑動她內心的寂寞閨怨,初嘗情滋味的她快樂又迷離,全身又輕輕的飄了起來……

  '我不知道。'微阖的眸中星光燦爛。'我只是覺得好傷心、好寂寞。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原本不想來參加蓓琪的生日舞會,但是我又害怕獨自一人待在家中,所以,我只好來了。當我看到蓓琪在她男朋友的呵護下,快快樂樂的切著蛋糕時,我突然好想哭。所以……我才獨自跑到荷花池畔……'

  爲什幺最真的人等不到最美的情?映人閉上雙眼,沒有問出這句話。

  聽完她的敘述,少風的心劇烈的疼痛著。

  唉,好可憐,她果然該傷心。

  不過,他不會讓她繼續傷懷。

  '我來幫你慶生。'他更加憐惜的摟緊了她。'你喜歡哪一種口味的蛋糕?我打電話去訂。'

  '這幺晚了,面包店大概都關門了吧?'

  '我知道有一家面包店開到很晚,而且,他們一定會幫我送。'少風肯定地說。

  '這……'

  '要巧克力?水果?還是奶油?'

  映人的猶豫被少風的執著淹沒了,一小時之後,一位面色黝黑、形象俊爽的年輕人送來一盒三層的奶油蛋糕。

  少風開了瓶珍藏已久的法國香槟來慶祝美麗佳人的二十五歲生日。

  大廳的燈全熄了,數百盞彩色的水蠟燭在遼闊的大廳排列成一個晶瑩的心型光圈,光影搖曳中的維納斯靜笑不語,小丘比特的箭隱約射向那對正隨著音樂款款起舞的璧人。

  由于酒精的撥弄,平時舉止端莊的映人完全抛開了傳統的枷鎖,她幾盡妩媚的笑,性感放浪的媚態深深勾動著少風體內最原始的欲望。

  舞了許久之後,意猶未盡的映人突然踩在少風的腳上,她笑吟吟的仰望著他,任由被狂喜吞沒的少風帶著她舞過維納斯環繞的廳堂。

  他們瘋狂的舞動著,直到夜很深、很深時,才雙雙跌落在湛藍如海的地毯上。

  '這是我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躺在地毯上的少風指指自己胸前的項鏈,俯在他胸膛上嬌喘的映人,看看落在自己臉旁的紫色雕像。

  那是一只紫水晶雕成的維納斯立像,雖然雕像只有一根小拇指那般大,可是雕工精致、栩栩如生,實是一件罕見的上乘精品。

  望著純淨無暇、晶瑩剔透的迷你維納斯,映人的雙眼頓時感到一陣溫熱。

  '這支維納斯是我在紐約念書時認識的一位美國籍的同學送我的,他很年輕、很有才氣,不幸罹患了癌症。我陪他走完了他人生中最後一段時光,他抱病雕刻這只維納斯,終于在臨終前把它交到我手上。他要我把它送給我未來的妻子,他說水晶是有生命、有記憶的礦石,這只水晶承載著他永恒不滅的祝福。'

  少風托起她的下巴,目光迷離的凝視著她。

  醺醉的映人悲喜交加。

  她和他相識不過短短幾小時,他竟然開口向她求婚了……

  '但是,'少風頓了一下,思索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他努努唇,終于下定了決心。'我想,我是一個不適合結婚的人。'聽到這句變調的話,映人仿佛挨了一記悶棍,霎時從驚喜的高峰跌落至黑暗的谷底。'你好美,好特別,我從不曾如此快樂過。爲了不辜負朋友的好意,我想把它送給你,你願意接受嗎?'他輕撫著映人的臉龐,焦急等候她的回答。

  深邃的瞳眸幽幽的睇著一臉真摯的少風,她的心像遭到電擊般,早已麻木無知覺了。

  難道,難道她這一生注定要孤獨一人度過嗎?

  他是二十五年來唯一令她感到心動的男子,然而,它卻抱定了獨身的念頭,教她情何以堪?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何時被偷走了,總之,她錯愕得想哭泣。

  '你願意嗎?'少風坐了起來,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映人緊緊依偎在他健壯的胸前,他急促猛烈的心跳聲砰然碰觸著她的紅唇,她動了動,悄悄的吻著他的心跳。

  '好……'好似有什幺東西卡住了她的喉嚨,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我幫你戴上。'他取下鑲著銀鏈的紫水晶雕像,溫柔體貼的爲她戴好。

  他斟了兩杯香槟,映人接過他遞來的酒杯狠狠地喝著。

  愛情等不等于婚姻?她悲傷地自問,千般情仇全糾結在疼痛的幾欲爆炸的腦海中。

  癡癡等待了二十五年,等到的爲何是這般淒涼的情況呢??老天爺,你太不公平了……

  她還要回去過那種長夜漫漫、恐懼無邊的生活嗎?

  映人揉揉太陽穴,她的頭疼的猶如萬馬奔踏而過。

  '不……我不要……我不要再過那種生活。'頭暈目眩的她突然痛苦地喊了出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滾落下來。

  '怎幺了?你怎幺了?'少風連忙抱住她顫抖的身子。

  '不……不要……'她拼命地捶打著他的胸膛,淚落得更凶了。

  '別怕,我在這兒。'少風將她緊緊摟在懷裏,輕聲細語的安慰著,他溫暖有力的手掌柔柔的摩挲著她纖細的背脊。

  溫熱撫摸仿佛星星之火,又醉又醺的映人禁不住火苗的撩撥,瞬間燃燒了起來……

  她伸手扯掉少風的衣帶,微有酒意的少風先是一愣,續而順理成章的將她拉向自己……

  燭光搖曳中,含羞帶怯的映人蜷縮在他懷中,她的肌膚柔若無骨,白如初雪。

  少風低頭親吻她細嫩的粉頰,意外的發現,她的肌膚雪嫩的如同未經愛過的少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4:42

第三章

  爲了留住最後一絲自尊,

  受傷的女人不得不戴上

  一只微笑的面具。

  豔夏朝陽悄悄爬進開著六扇方形窗戶的維納斯殿堂,滿室的陽光驚醒沈浸在溫柔夢中的少風。

  他眯眯眼,反射的翻了個身,不料,卻壓醒了躺在懷中的美人兒。

  '啊--'映人低呀一聲,跟著醒過來。

  '啊,對不起,壓著你了。'他急忙伸手攬住她細潔滑嫩的身子,憐惜至極的摩挲著她不及二十寸的腰肢。

  '你--'睡意朦胧的映人突然睜大雙眼,她氣急敗壞的推開纏在她身上的手臂,羞憤交加的躲到一尊大理石雕成的維納斯後面。

  天啊,究竟發生了什幺事?她怎幺會光著身子和昨夜遇到的男人躺在一起?她滿臉通紅的回想著,宿醉未消的頭仍然有些疼痛。

  經驗豐富的少風莞爾一笑,他彎腰拾起那兩件揉卷成一團的白浴袍,准備遞給嬌羞的情人。

  蓦的,他的眼珠瞪的好大、好大……

  雪白的浴袍沾染著一簇殷紅,那般鮮紅,那般的觸目驚心。

  潇灑豪爽的少風失魂落魄的瞪著那簇殷紅,他如何也想不到妩媚嬌柔、風情萬種的她,竟然是個處子。

  他絕望的瞥了躲在維納斯背後的映人一眼,喔,事情怎幺會這樣?不碰處女是他遊戲情場的第一守則,他怎幺會不知不覺地犯下這個不可彌補的大錯?

  昨夜……昨夜……他是否發現了異常之處?喔,不,他什幺都想不起來了,他記得她柔軟如棉,嬌嫩的如初綻的玫瑰,他只是記得那份纏綿缱绻……

  少風沮喪的坐回地毯上,平日聽起來極其悅耳的鳥啭,此時竟成了哀悼喪失自由的悲歌。

  躲在維納斯背後的映人,也想起了昨夜的荒唐。

  她怅惘的撫著垂在胸前的紫色維納斯,對,他說過他是一個不適合婚姻的人。

  他很俊俏、很潇灑、也很迷人,然而,這些都不是她投向他懷抱的原因。

  真正令醉酒的她毅然決然獻出初夜的原因是--他撫慰了她內心深處的孤寂。

  但是,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她咬咬唇,暗暗下了決定。

  從他那副欲哭無淚的絕望神色裏,她看出了他的懊惱,這份悔恨深深戳傷了她的心。

  '麻煩你把浴袍給我,我下午有個約會,得趕回台北去。'淡漠平靜的聲音自她顫抖的唇瓣中流出,她咬著牙、忍著淚,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噢。'失魂落魄的少風驟然驚醒,他拎著沒有沾上血的浴袍,腳步蹒跚的步向故作堅強的映人。

  映人不敢看一絲不挂的少風,她慌亂的披上了浴袍,旋身就要逃往二樓。

  突然,她的身子向上浮了起來,她驚慌的回首,只見高大的少風,已將她淩空抱起,緊緊摟在胸口。

  '讓我抱你上去。'少風很快就恢複了溫柔多情的天性。

  他雖然尚未理清頭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棄她于不顧。

  況且,他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

  '不,'映人堅決的掙紮著。'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難免會做出荒唐的事。現在你我都清醒了,不該再這幺胡鬧。我真的得趕回台北去,你快放我下來。'

  真假難辨的措辭,令少風又痛又驚。

  '別這樣,我剛才只是太驚訝了,所以才會……'

  '你放心吧。'映人拍拍他的手臂,唇畔綻出一朵燦爛至極的笑容。'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不會苦苦糾纏你,快放我下來,我快來不及了。'

  聽她毫不在乎的說出他心中的疑慮,少風像被電波電到了般,呆呆的將她放了下來。

  映人立刻奔向通往二樓的回旋梯,她跑得好快、好快,因爲,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眸中的淚光……

  ********     *********      ***********

  又在發呆了!

  華亞倫擡起頭來瞥見發愣的秘書小姐一眼,淡藍的瞳眸浮現出絲絲疑惑。

  '小楚。'他喚。

  托著香腮出神的映人沒有任何反應,她的眸子依舊癡癡的盯著擺在辦公桌上的小盆栽。

  '小楚。'華亞倫又喚,他沒有生氣,只是感到非常疑惑。

  她這兩天究竟是怎幺了?

  映人對周遭的聲音充耳不聞,對于那盆獨享她目光的盆栽,她亦是視而不見。

  華亞倫納悶至極,橫飛如箭的濃眉向上挑了挑,淡藍的眸子凝結著一層厚厚的郁色。

  不,他不是生氣,他永遠都不可能對映人動怒。

  '楚映人!'他幹脆起身走到她身邊,字正腔圓的喊著。

  這下若是再聽不見的話,事情可大了。

  '噢!'如夢乍醒的映人用手捂住心口,仿佛被他響亮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她茫然的望望四周,終于,她發現在自己左側杵著一條高大的影子。

  她的眸光順著西裝筆挺的腰際向上探索,當她對上那張似笑非笑、似奴非怒的性格面孔時,朦胧不清的頭腦頓時清醒了好幾百倍。

  '亞倫。'她尴尬一笑,兩抹暈紅撲上如玉雙頰。

  '啊!終于醒過來了。'英俊深邃的臉孔綻出略帶促狹的笑。

  '我……我……'

  上班時間做白日夢被逮個正著,還有什幺好辯解的呢?完了,映人暗暗一歎,她兩年來認真工作的英名就要毀于一旦了!但,僥幸的是,就在她要招供道歉之際,她絕望的眸光掃射到擺在小盆栽旁的瓷貓,于是,黑暗的世界又大放光明。

  '我剛才是在想要如何設計才會符合客戶的要求,沒料到竟然想得那幺入迷。'她拿起那只瓷貓擺飾,朝亞倫露出一個盛大又華麗的笑容。這個瓷貓擺飾已有連續遭到五次退回的記錄,新改的樣品若是仍然無法滿足客戶的需求,這張巨額的訂單恐怕就要飛了。權衡過事態嚴重性之後,亞倫認爲連遭五次退件的設計部無法滿足這家大客戶的需求,所以便把重新設計的重任交給滿腦子奇想的映人,此刻,這只瓷貓便成了映人掩飾的借口。

  '噢--'亞倫拉長聲音,露出意味深長的淺笑,'原來如此。'他也打著迷糊仗。

  '嗯。'怕他不相信,映人很用力的點著頭。

  不是她愛說慌,而是職場上風雲變化太詭異。

  初出社會工作的前幾年中,天真熱情的她對人沒有絲毫防禦之心,卻因此而吃盡了苦頭。兩年前,幸運的進入'華立國際'這家擁有兩百名職員的大貿易公司後,她更見識到人們爲了求取生存可以狡詐到什幺程度。

  雖然身爲老板的亞倫對她一直愛護有加,從不曾對她說過重話,然,伴君如伴虎,仰伏這種關系最是沒有保障的。所以,她努力工作,不辭勞苦的加班,不計酬勞的擴展自己的工作範圍,這一切除了緣于她認真上進的天性之外,也緣于她那份根深蒂固的危機意識。

  '有沒有想到比較好的點子?'他的藍眸微迷,性格薄唇抿向上方,偷露著一絲心照不宣的了然。

  四十有二的華亞倫來自美國,身高一百九十公分,褐發,藍眼睛,是個標准的美國俊男。

  高大英俊的他除了事業有成之外,更擁有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穩中,雖然離過兩次婚,他依然是女人心目中最佳的結婚對象。

  '華立國際'內所有未婚女性都對她抱著一絲幻想,唯有楚映人不然。

  '我的確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爲了掩飾心虛,映人笑的更燦爛了。

  '說來聽聽。'他沈穩平靜的語調中有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力量。

  '嗯……'哎,分明是考我嘛!映人黛眉輕攏,做出推敲思考的費神狀。'我怕我講得不夠清楚,無法令你完全了解。這樣好了,我到樣品室去找材料,等我完成樣品後,我們再詳細討論,看是否還要修改。'

  不能心虛!不能心虛!映人不斷提醒自己。

  爲了證明自己的確是'誠實無欺',她的眸光毫不避諱的迎向他那雙一年四季都是海藍藍的大眼睛。

  華亞倫的眸子湛藍無底,誰都無法從他的'靈魂之窗'窺探出他真正的想法。

  他定定地凝視著故作鎮定的映人,'去吧。'輕輕的允諾簡潔有力。

  他真的相信?映人不自覺地添添唇。

  她這無心的天真揪動他潛藏已久的慕戀,他呆了半晌,楞癡的目送她離去。

  或許是做賊心虛,或許是想看看他是否有改變心意的迹象,已經走到門口的映人忽然回過頭來,不料,卻因此而遇上亞倫癡迷眷戀的眸光。

  身爲美女,對這種眼光當然不陌生,但是,對方是亞倫可就完全不同了。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個處事有度、不輕易流露情感的'長輩'。她知道亞倫喜歡她,然而她從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情況。

  不,一定是自己會錯意了!映人咋咋舌,慌亂的逃了出去。

  他癡然的目光令她手足無措。

  ********      ***********     ***********

  臉紅心跳的逃出董事長辦公室後,映人若有所思的走過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方才的驚慌已被另一件心事所取代,此時此刻,占據她心頭的是另一道風流俊俏的身影。

  經過會客室時,她不經意的望望那片大玻璃窗,突然間,一張青春亮麗的臉孔抓住她的目光。

  好漂亮的女孩!映人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年輕漂亮的妹妹正和人事部經理談話,映人猜她是來應征工作的。

  映人舍電梯而走樓梯,當她到達樓上的樣品室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把那只瓷貓擺飾忘在辦公室。

  扼腕之余,她也只能循著原來的路線,走向樓下的辦公室。

  從樓梯間轉出來時,迎面撞上一位面對著樓梯哭泣的女孩,她定睛一看,這個雙眼紅腫得女孩正是方才在會客室裏的漂亮妹妹。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兒。'漂亮的女孩駭然大叫,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映人。

  '是我自己不小心。'映人連忙握住女孩顫抖的雙手。她這幾天心事重重,走路總是看地面,撞上別人應該是她的錯。

  只是,這個妹妹爲何在這兒哭泣?

  '不、不、不,是我不對,請你原諒我。'漂亮女孩激動的呐喊著,瑩瑩淚珠又掉了下來。映人被女孩激烈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她還來不及開口安慰她,一道疲憊沙啞的聲音介入她們之間。

  '小萍,發生了什幺事?'一名臉色蒼白、身材瘦削的中年婦女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她那雙驚疑的眼睛盯著映人瞧。

  '媽,'女孩的呼應道出了她們之間的關系。'別擔心,我只是不小心撞到這個姐姐而已。不知道這位姐姐有沒有受傷?'她眨眨盛滿淚水卻依然靈活的大眼睛。

  '我沒事。'映人連忙答到。

  '對不起,對不起。'瘦削的婦人先是彎腰致歉,然後接過女孩的手臂,說道:'小萍,電梯來了,我們回去吧。'

  '好。'女孩溫順的點點頭,隨著婦人走向電梯。

  這幅母女攜手走向電梯的畫面令映人大爲納悶,一股說不出的奇異感覺在她心中蔓延。

  '等一等!'映人直覺的追了過去。

  正欲踏進電梯的母女緊急停住腳步,雙雙轉過頭來看她。

  '請問有什幺事嗎?'婦人惶恐的打量著映人。

  啊,映人倒抽了一口氣,惋惜不已的望著漂亮的女孩。

  由于此次她是由遠方靠近,女孩抓不住她的方位,秋水般的目光落在距離映人約五十公尺左右的消防栓上。

  '你們來這裏應征工作?'映人小心翼翼的問。

  '是。'婦人歎息似的回答著。

  雙眼微紅的女孩則抿緊了弧形優美的雙唇,黯然的眸光流露出悲傷的色彩。

  '我剛剛看見她在哭,是不是應征情況不理想?'映人握住女孩顫抖的手,委婉問道。

  '唉,是不好。'婦人見映人誠懇善良,頓時戒心全失,便唉聲歎氣的訴著苦:'不過,這又不是第一次,我們早就習慣了。我常常勸她,可是她偏不聽,唉,我又有什幺辦法呢?'

  聽到這裏,女孩激動了起來,方才止歇的淚珠又掉了下來。

  '我要找一份正常人做的工作,我可以勝任,我真的可以勝任!'她發出低啞的吼叫,哽咽的聲音令人不忍卒聽。

  '可是你畢竟是個盲人,做起來是比較不方便啊。'婦人露出疲憊的容色,氣恹恹嘀咕著:'去學按摩有什幺不好?很多盲胞都在做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當盲人,我是正常人。'女孩放聲大嚷,悲苦的容顔楚楚可憐。

  '好好好,你先別慌。'映人憐惜的摟緊她搖搖晃晃的身體。唉,怎幺會如此不幸呢?她看起來好端端的,誰料到她竟是個盲人?

  '我可以勝任,我真的可以勝任。'女孩偎在映人肩上哭泣。'我受過訓練,我會讀點字,我的英文也很好。而且,我的手非常靈巧,只要練習過幾次,就能熟練自如的操作機器,可是,他們爲什幺都不肯用我呢?爲什幺?'

  '這……'映人想說些什幺,卻又怅惘的閉上了口。

  面對這幺深沈的痛楚,任何安慰都顯得虛僞做作。

  蓦然,她心底浮出了一道俊朗的人影,她的唇顫了顫,一絲光明驅走了無奈。

  '你今天來應征什幺工作?'映人問道。

  '總機。'女孩低低的答道。'可是那位面試主管很凶,說話很刻薄,她說瞎子不配在這種國際性的大公司中做事……'一思及方才所受的侮辱,她的眉糾的好緊。

  '別理她!'映人氣憤地啐道,人事部經理簡俐玲的刻薄惡毒可是任何同事都望塵莫及。

  '你會不會怯場?'語鋒一轉,映人提出一個非常突兀的問題。

  '嗯?'女孩眨眨眼睛,水汪汪的眸子流露著不解。

  '我想帶你去見董事長,如果他要求你當場試著撥電話,你願不願意?會不會覺得有壓力?'

  女孩驚喜交加的張大了嘴。'可能嗎?董事長會見我嗎?'

  '會,當然會,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不要緊張。'映人表面上雖是平靜無波,心中卻已波濤澎湃。

  她知道自己如此做一定會在公司內掀起一場風暴,人事部經理絕對會對她恨之入骨。然而,爲了給這可憐的女孩一個機會,她願意這幺做。

  '我不會怯場。'欣喜若狂的女孩急忙說道。'念國中時,我當過班長,我常常上台報告,從不會怯場。'

  '那就好。'

  '小姐,謝謝你。'沈默已久的婦人激動地跪了下來。映人大驚失色,連忙拉著她站起來。'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幺感激你,我們家苔萍本來是個活潑開朗、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不料,竟然在國三那年發生了車禍,從此她再也看不見了。我們努力了四年才幫助她走出孤獨封閉的世界,可是,她卻一心一意要找個正常人做的工作,所以才會處處碰壁。本來,我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你的出現讓我重燃希望,謝謝你,像你這幺善良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我只不過是提供一個面試的機會而已,成不成還得看老板,走,我們進去吧。'映人不敢居功,連聲催促著。

  '好,我們走。'

  '謝謝姐姐。'

  經過人事部時,映人獨自繞到簡俐玲的桌旁,禮貌性的說明巧遇溫苔萍的緣由,並'請教'她事情可有轉圜的余地。

  簡俐玲冷冷一笑,夾槍帶棍的諷刺自她口中傾瀉而出。映人也報以冷笑,丟下她將自行推薦苔萍給亞倫的通知後,便走開了。

  將溫苔萍母女帶到休息區之後,心意堅定的映人步上通往董事長辦公室的走廊。

  早就料到他會折返的亞倫,正氣定神閑的坐在黑色真皮高背椅中,他揚揚手中的瓷貓擺飾,露出耐人尋味的淺笑。

  映人接過瓷貓擺飾,站在原地定定的望著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勾起亞倫的注意。

  '有話就說。'簡單平淡的語氣掩飾了他內心真正的情感。

  人生經曆豐富的亞倫相當精明幹練,映人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敏銳的雙眸。

  '我想推薦一個人。'她習慣性的咬咬唇,無論如何她都要說服他。

  '哦?'冰藍色的眸子迷了一下,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誰?'

  于是,映人將遇到溫苔萍的始末說了一遍,並極力誇贊苔萍的聰明與上進心。

  亞倫沈吟了好一會兒。

  他不排斥錄用殘障人士,事實上,'華立'也曾經用過有殘疾的職員,但是,盲胞的情形比較特殊,他得好好考慮。

  '她很獨立,不會給同事帶來任何不便。'見亞倫露出猶豫的神色,映人不禁急了起來。絕對不能讓一個飽受命運折磨的女孩失望。'求求你,給她一個機會。'

  映人急得快哭出來了,她哀怨的眼神叫亞倫好心痛。

  一向公私分明的亞倫頓時心軟了起來。

  如果拒絕她的要求,她恐怕會把他當成沒有人性、沒有恻隱之心的冷血動物看待。權衡過情態的輕重後,急于討佳人歡心的亞倫決定聽從她的意思。

  '你確定她能照料自己嗎?'要放水也不能太明顯,爲了維持老板的尊嚴,亞倫清清喉嚨,正色問道。

  '沒問題,沒問題。'映人點頭如搗蒜,眉眼都因欣喜而亮了起來。

  '好吧。'亞倫也忍不住的逸出一絲歡欣的笑意,只要她高興,一切就值得了。'你就去安排她上班的事吧。'

  '啊,你好好哦!'被快樂沖昏頭的映人忍不住叫嚷著,風情旖旎的小女兒嬌態流露無遺。

  望著眸光含情、玉頰生紅的映人,亞倫全身輕飄飄的,猶如置身在雲端般迷醉。

  '我得趕快去告訴她們--'映人樂不可抑,邊說邊跑向門口。

  奔到門邊時,她又回首瞅了亞倫一眼,盈滿笑意的眸子明媚得像三月的春水。

  亞倫倏的一震,立刻從雲端上直落而下。

  她真的變了!他皺著眉,緊抿著薄唇。

  她方才那一眼春意綿綿,而且,她回首看他的方式也完全不同了,方才,她不是回首'望'了他一眼,而是回首'勾'了他一眼……

  這些微妙的變化,唯有知她甚深的他才看得出來。

  是誰?究竟是誰讓她改變的?亞倫心亂如麻,他無法相信,他不能接受。

  他心中永遠的小女孩怎幺突然變成一個女人?爲什幺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不,不,不可能,她沒有男朋友,一直都沒有。

  難道是上個星期的生日舞會?

  想到這兒,亞倫不禁愣了一下。

  上星期五映人曾經告訴過他,要去淡水參加蓓琪的生日舞會。但是,可能嗎?映人一向孤傲獨特、守身如玉,怎幺會在短短幾天內就發展到這種地步?

  亞倫狠狠捶了桌面一記,天,他好後悔,如果上星期五他故意叫她加班的話,這件可怕的意外就不會發生了。

  天啊,上帝,他一定是眼花看錯了,他的小女孩根本沒有改變。

  絕望至極的亞倫努力安慰著自己,然而,他的心中極其雪亮,他清清楚楚地明白--映人有過男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4:56

第四章

  大家都喜歡戴面具談戀愛,

  我卻一直找不到適合自己的面具,

  因此,我只能以真實的面貌來

  等待另一個不戴面具的人。

  水芋兒

  溫馨雅致的咖啡店中,一對多年老友坐在靠著客戶的角落談話。

  '唉。'聽完映人的故事後,早已爲人妻的、爲人母的示芬不禁拿出手帕來拭著眼角的淚痕。'前面那幺美,後面怎幺會變得如此淒涼呢?'她感慨良深的搖搖頭。

  相遇在月光下的荷塘,啊,多美啊!簡直就像是小說中的情節嘛!

  '有什幺辦法呢?'映人怅惘的撫著垂落在胸前的紫水晶維納斯。

  '說真的,你後不後悔?'示芬關切的問道。

  她和映人是高中同學,兩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結婚前,她和映人幾乎是天天見面,兩人經常一同去看畫展、聽音樂會、上discopub跳舞,但,自從她結婚後,兩人見面的次數就漸漸的少了,她也想多和映人見見面,然而她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後又有公婆、小孩、老公等著她服侍,根本就挪不出時間來。

  映人欲言又止的凝視著示芬,然後,她輕輕的搖著頭,唇畔挂著一抹又苦又甜的笑意。

  '那就好。'示芬拍拍映人的手,釋懷的說道。'你已經二十五了,一直不談戀愛也蠻奇怪的。只是……只是這段情實在也太短暫了,怎幺只有一個晚上而已……'談到這兒,示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她興奮得嚷著:'你知道他住哪裏,可以去找他啊!'

  世事難料,這短短的一夜情或許可以發展成一生一世也說不定。

  '我絕對不會主動去找他。'映人斬釘截鐵的否定著。

  '可是,你明明很喜歡他啊!'

  '這不重要。'映人咬咬唇,仿佛想借此忍住即將流出的悲痛。

  '唉,又是自尊心在作祟。'示芬唉聲啐道,真拿她沒轍,十年前的她孤傲倔強,十年後的她依舊如此。

  '你還不明白嗎?他怕我怕的要死。'映人激動地說著,秋水瞳眸浮現出一絲受傷的顔色。'自從他發現我是處女後,整個人就完全變了,他怕我會要求他負責任,他怕我會死纏著他不放。你說,我哪能主動去找他?'

  '哈,你真是遇錯人了。'示芬吐吐舌頭。'若是遇上別人,肯定把你當成寶,天天捧在掌心上呵護。誰知,你竟碰上有'處女情節'的男人,的確是有點倒黴。'

  映人苦笑了一下,無精打采的啜了一口蛋蜜汁。

  '耶。'示芬眼珠一動。

  '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那一天,她只讓他送到淡水捷運站。

  在往捷運站的途中,他試著握她的手,她卻老是借故躲開;他試著同她講話,她卻假裝忙著看窗外的風景。一到捷運站後,她立刻下車,只故作潇灑的揮一揮手,然後就匆匆的奔向車站的入口了。

  '哎呀,小姐,你好不容易才談個戀愛,可是,怎幺談的漏洞百出呢?'示芬沒好氣地白了映人一眼,她真想拿根大鐵錘狠狠敲一敲映人的小腦袋瓜。'你多少也該留下一些'線索',這樣子,對方才有機會找到你,這不僅是給他機會,也是給你自己機會啊。'唠唠叨叨訓了一大堆之後,示芬口渴了,她連忙拿起面前的飲料,狠狠灌了一大口。

  '既然要斷,何不斷的幹幹淨淨、清清白白?'映人斜倚在牆上,輕幽的眸光飄向人聲鼎沸的假日街頭。

  示芬搖搖頭,映人的孤決令人好無奈。

  '你一定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吧?'示芬問道。

  映人搖搖頭。

  '我要去點一首歌給你。'示芬詭異一笑,朝自動點歌機走了過去。

  不久後,她走了回來。

  '點什幺歌?'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那首歌很適合你此刻的心情。'示芬坐了下來。

  斷的幹幹淨淨?笑話!

  如果真的如此的話,她們也不會坐在咖啡店裏談他談了一整個下午。

  --該如何呼喚你,不知名字的人啊……

  不久之後,一首引人低回的情歌吸引住映人的注意,她隱約記得曾在何處聽過這首歌。

  --在夜霧的橋邊,夜已深人已靜的街,有我的淚光在閃爍……

  纏綿悱恻的歌聲句句道出映人此刻的心情,啊,對了,這是日劇《請問芳名》的主題曲。

  --啊,她就是我的所有……

  那個不知名的男子,不也正是她此刻唯一擁有的回憶嗎?映人淒然一笑,淚眼朦胧中,她仿佛又看見那間擺滿了維納斯的殿堂……

  ********    *********    **********

  糟糕,背後有人在跟蹤!

  映人嚇的花容失色,她連忙按住怦然大作的心跳,強自鎮定,繼續往前走去。

  這條通往住處的巷道十分甯靜,來往的行人一向稀少,此刻,大家全躲在家裏吃晚飯、看電視,路上半個行人都沒有。

  更糟的是,前面就是一座樹叢森林的公園,在慘白燈光的照射下,那一絲絲濃密的枝葉就像是青面獠牙的鬼差,正面目猙獰的朝她哂笑。

  頓時,那份熟悉的恐懼感又牢牢的揪住她,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要跑給他追嗎?

  她望了望遠處那方便利店的招牌,然後又瞄瞄自己腳上的三寸高跟鞋,一股絕望之情油然而生。

  還是……裝鬼臉嚇他?

  靈異節目看多了的映人突發奇想,在緊要關頭,這一招說不定可以。

  她實在好後悔,自己爲何不在皮包裏放哨子和防身噴劑?如果她准備了這些東西,現在或許就不會感到這幺惶恐無助了。

  突然間,右前方的公寓大門打了開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爺爺從裏面走了出來。

  映人如遇到救星般,瘋狂的奔向前去,想趕在老爺爺跨上機車前攔住他。

  '阿公,等一下。'她高聲的大叫,想借此嚇退背後的歹徒。

  聽到呼聲的老人回頭看了映人一眼,當他確定自己不認識她時,便騎著機車呼嘯而去。

  啊,完了!映人頓覺天旋地轉,一個踉跄,她的身子落向地面。

  見她摔跤,緊跟在後的人立刻急奔而上。

  '啊,救命啊,救命啊!'危急之際,映人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她的手緊緊抓住一只高跟鞋,准備用它來攻擊歹徒的要害。

  然而,那條高大的暗影依然狠狠地撲了上來。

  '啊,打死你!我打死你!'深陷危機的映人再也顧不得形象,她握緊高跟鞋,狠狠地擊向正要保住她的歹徒。

  '你有沒有受傷--啊--?'猛撲而上的男子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叫,'痛--好痛--'

  聽見他的聲音,人像是被高壓電電到般,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怯怯的瞥了他一眼,'啊,是你。'她感到眼前一暗,真想暈死過去。

  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偶然相逢'的情景,但是,她萬萬沒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相遇。

  '你沒摔傷吧?'少風忍著劇痛,關切的望著又羞又愧的映人。

  '我沒事。'她的頭低得快碰到地面了。'你……你有沒有受傷?我剛剛打得很用力。'

  '流了一點血。'少風握緊受傷的部位。

  '流血了?'映人震驚的擡起頭來,慌亂的明眸盈滿焦慮。完了,她把他給戳傷了,萬一他從此喪失生育能力的話,該怎幺辦好?

  '嗯。'少風點點頭,這點疼痛他還能忍受。'你打得還真狠,喏,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我不要。'映人又惶恐又嬌羞的別過頭。

  雖然她曾經和他有過親密的關系,但是,那夜純屬意外,在心態上,她仍是個矜持羞怯的少女。

  '你打傷了我,竟然連看一下都不肯。唉,我好悲哀。'她過分羞怯與逃避引起少風的猜測。

  聽到他可憐兮兮的聲音後,責任感頗重的映人禁不住良心的鞭撻,只好回過頭來正視眼前這張日思夜想的俊俏臉孔。

  '我會負起責任的。'她壯烈的說。'不管醫療費用多龐大,我都會盡力償還。萬一真的治不好的話,等我結婚以後,我可以讓我的孩子認你做幹爹,這樣子,你一樣可以當爸爸。'

  少風越聽越納悶。

  '不對。'映人猛然憶起他的話。'你說你不想結婚,那幺,你一定也不想要孩子。啊,老天保佑,我現在安心多了。'

  '天啊,你方才該不是要攻擊我的……'少風突然打住,面對瑩瑩佳人,那種話他可說不出口。'幸好只砸到我的手掌,否則,我的人生就變成黑白的了。'

  唔,好險!望著那個又細又長的鞋跟,少風忍不住拍著胸口。

  '我只打中你的手掌?'又驚又喜,映人立刻握住他的右手掌端看,上面果然有個黑黑的傷口,鮮紅的血從洞口汩汩流出。她立刻從皮包中取出面紙壓住傷口,鮮血很快就濕透了面紙,她又換了一張,漸漸的,血止住了。

  '你要如何補償我?'少風欺近她,用右手執起她的美人下巴。

  溫熱的氣息令她臉色酡紅,飽含挑逗的親昵言語令她意亂情迷,他越是靠近,她就越心慌。

  '哼,你還好意思說。'映人嘟起小嘴,嬌嬌娜娜的啐著。'誰叫你跟在後面嚇人!害我嚇得半死,我還以爲自己被色狼跟蹤呢。'

  說完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少風目不轉睛的凝視她,她那揉著歡喜的嬌嗔令他心馳神蕩。'我本來是在公司樓下等你,可是,我看你一臉悶悶不樂的模樣,還以爲你在跟什幺人怄氣,所以才不敢上前和你打招呼。但是,我有一束花要送你,所以只好默默跟著你,當我准備叫你時,你突然高聲大喊,狂奔了起來,這時候才知道你誤會了,于是連忙奔向前去,沒想到會挨了你一記。'

  少風輕描淡寫的淡化焦灼、熱切的等待過程。

  他從下午五點鍾就站在樓下等待,足足等了三個小時才見到伊人芳蹤。當他看見映人姣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高興的幾乎要暈倒在車內。他原想熱情萬千的迎上前去,但是,跨出車門時,他又臨陣退縮。

  萬一她的男朋友來接她,豈不尴尬嗎?如此一想,他改變了單刀直入的主意,決定先暗中觀察一下情形再做打算,免得弄到尴尬窘迫的地步。

  '我想不到你會來找我。'映人驚喜的說道,水靈的眸子綻露著興奮難遏的晶瑩光芒。

  '喏,這束花是要送你的。'少風拾起掉落在身畔的紅玫瑰花束,直截了當的送到映人面前。

  他原是個極重視情調和氣氛的男人,送花時,當然也少不了要營造一些夢幻迷離的氣氛,只是,經過方才那場意外的插曲後,太羅曼蒂克的眼神和耳語可是會令人吃不消,他一向懂得拿捏分寸,所以才選擇最直接的方法。

  含羞帶怯的接過那束綴滿了滿天星的玫瑰花束後,映人終于笑了,她笑得又甜蜜又迷離。

  這兩個星期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期待這一刻,然,她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不可能,他永遠不會來找我。

  幻夢乍然成真,怎不教她又悲又喜?

  '你連我的名字都沒問,我還以爲你根本就……'

  '我不是故意不問的,而是忘了。'少風連忙揪住她的手臂解釋著。'前幾天在山莊遇到蓓琪,她給了我一張名片,所以我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

  他原想向蓓琪打聽映人的名字,但是當他發現蓓琪猛向他抛媚眼時,他便知道從蓓琪那兒是得不到答案的,因此,只好用守株待兔的方法尋覓她。

  忘了問?映人懷疑的觑他一眼。

  哪個男人會忘了問女孩子的姓名?

  不過,自從相遇的那一刹那開始,世界就完全走了樣,每件事每個情節都變成了無法掌控的脫軌列車。

  他忘了問她的名字似乎蠻合情合理的吧?!

  如此一想,映人雖然不滿意,還是接受了。

  '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好不好?'折騰了這幺久,少風覺得好累、好餓。

  '好。'映人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不想再如此孤獨無助的活下去了,她要勇敢的去愛,也勇敢地接受……分離。

  **********     ***********     ***********

  凱悅飯店三樓的意大利廳裏,每張桌子上方都亮著增添美好氛圍的燈光。

  台上的外籍女歌手用低啞的嗓音唱著多年前流行過的英文情歌,略帶滄桑的歌聲盈滿了濃厚的憶舊情懷,舞池中款款擁舞的男女都到了歌聲的感染,全部擁得更緊、更密了。

  在這些相依相偎的戀人中,有一對完美的璧人吸引住了所有賓客的目光。

  男的英俊挺拔,一件豔色翻領複古襯衫搭配著潇灑勁挺的白色單扣西裝,他看起來仿佛是個從宮廷到民間貪歡尋樂的王子,風流華貴的儀表迷倒了在場的所有女士。

  女孩則是美的既性感又感性,一件露的恰到好處的黑色緊身洋裝強調出她的妩媚的身段,水滴狀的領口設計爲這襲線條簡單的黑裳注入活潑動人的朝氣。

  她的身子斜倚在他的懷中,她美麗的臉頰癡迷的偎在他的胸膛,她那只蓮藕般的雪手纏綿多情的圍在他的腰上,他是她唯一如此緊緊擁抱過的男人。

  正當全場的客人都用傾羨的目光注視著這對深情纏綿的情侶時,一位坐在角落的外國人卻是怒妒交加。

  他是華亞倫。

  經常閱讀各類雜志的亞倫涉獵十分廣泛,他很快就認出令映人'沈淪'的男人正是建築界鼎鼎有名的淩少風。

  '你看,他們兩人多恩愛啊,好令人羨慕噢。'亞倫剛認識不久的女伴撒嬌的靠在他身上。

  聽見這句不識相的話,臉色鐵青的亞倫氣得差點噴出火來,他陰青的臉孔罩上一層冰冷冷的寒霜,不過,由于燈光幽暗,燭火又搖曳不定,他身旁那位穿著暴露的女伴沒有察覺他怪異的神色。

  '我們也去跳舞嘛!'噴火女郎嬌滴滴的搖著他的臂膀,若隱若現的胸部不停的摩擦著他的手臂。

  '我累了,不想跳。'亞倫冷冷的答道。

  他不經意的瞄了瞄她那不安分的超級胸部一眼,頓時間,一股吃多了肥豬肉的油膩惡心感沖上喉頭,他厭惡的站了起來,冰冷僵硬的說道:'走吧。'

  '今天去你家?'女伴露出色迷迷的笑容。

  呸!憑你也配?亞倫的藍眸綻著幽深冷絕的鄙夷。

  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自從三年前與第二任妻子分局後,他就不曾帶任何女人回過位于陽明山的豪宅。

  步入中年的他原本已不再渴望情感的慰藉,偶爾和女人約約會也只是基于生理需求而以,然而,此從映人踏入'華立'的那一刻起,他平靜無波的心湖完全被攪亂了,他破格錄用沒有優異專業技能的映人當秘書,這兩年之中,他耐心的雕琢她,讓她盡其所能的發揮潛力,他苦苦的等候著這個夏季,他堅持以完全自由之身向她傾訴情意,不料,他的堅持竟然換到了今日的淒涼……

  '喲,你在想什幺啊?'見他老半天不動,女伴豐滿的身軀又黏了上來。'難道你想象上星期五一樣,在凱悅過夜?不要嘛,人家想看看你睡什幺樣的床嘛!'

  雖然只見了兩次面,專門流轉在各夜總會釣凱子的女郎卻清楚地明白,亞倫是個貨真價實的闊老板,她今晚非得卯足全力來討他歡心不可。

  亞倫皺皺眉,這女人還真惹人嫌。

  '我明天要加班,今天想早點休息。'他從皮夾裏抽出一叠千元大鈔,冷冷的放在桌上。'我沒時間送你會去,這些錢讓你搭計程車。祝你好運。'

  說完後,他毫不留戀的離去。

  想躺上他的床?哼,門都沒有。

  那張床只爲一個特別的女孩保留,然而她卻……他妒恨交加的望了舞池一眼,那對沈浸在缱绻柔情裏的戀人依舊旁若無人的依偎著。

  恨!他好恨!每天守在她身邊,竟然還是遲了一步。

  望著那道又酷又傲的身影,噴火女郎的自尊心微微受到了挫傷。

  她不是妓女,他丟下這幺大一叠錢給她很是傷她的心;不過,既然錢已留下,她若不拿走的話,這些千元大鈔還是會落入別人的口袋中。

  想到這兒,她受傷的心靈很快就平複了,她一把抓起那叠大鈔,數也不數就塞入皮包中。

  然後,她挺起自己相當引以爲傲的胸部,朝一位獨自坐在吧台的外國人靠了過去……

  ********       ***********     ***********

  海邊的星星似乎特別明亮,一路奔來總覺天空中的繁星正在對你眨眼微笑。

  入夜後的海水浴場仍然有許多夜遊的人群。

  夜遊的人們在沙灘上升起一簇簇烈火,火焰隨著仲夏夜的涼風搖晃不定,看起來有些悲涼。

  脫掉絲襪和高跟鞋的映人赤足奔跑在柔軟的沙灘上,她不時回過頭去看落在後方的少風。

  兩人在夜風中追逐著,興奮的嬉笑聲夾雜著潮聲,彌漫在遼闊無際的海灘上。

  '呼……'映人嬌喘連連,最後終于不支倒地。

  少風連忙趕上,親昵的壓在她身上。

  '你未免太沒有愛心了吧!這幺大的個子,竟然好意思壓在一個弱女子身上,我都快被你壓扁了。'映人紅著臉啐道。

  '嗯,有道理。'少風從善如流的跳開。'我比較壯,換你過來壓在我身上。'他邊說邊躺了下來,雙臂和雙足攤展成大字形。

  '你好討厭。'聽他說得不倫不類,映人啐了一句。

  她爲何這幺容易害羞?難道她從不曾交過男朋友?

  少風的眸子驟然黯了下來,映人今晚不時流露出的嬌羞令他忐忑不安。

  他倏的坐正身子,與她並坐在一塊兒。

  '映映,能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感到非常快樂。'少風執住她的右手,真誠地說道。

  '我也是。'映映凝著他,眼中蕩漾著柔柔的情意。

  '你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我是一個不適合婚姻的人--'

  '我今晚不是還提過嗎?'映人酸澀的打斷他的話,她明白他在想什幺。

  '好……對……你提過。'少風喃喃點著頭,縱然如此,他仍舊認爲自己有義務'提醒'她:'上次我真的覺得好抱歉,如果我知道你是……你從不會……噢,我是說--'

  '你的意思是你如果知道我是處子的話,你就不會和我發生關系了。'映人勇敢的說出少風遲遲講不出口的話。

  '嗯,對。'少風倒抽一口氣,這些話從女方口中說出來還真令他顔面無光,仿佛他是個敢做不敢當的縮頭烏龜般沒用。

  '你何不直接說出你真正想說的話。'映人噘著嘴,黯然的眸子含著淚水,幸虧天色夠黑,否則她那份佯裝出來的潇灑早被少風識破了。

  '好。'他的聲音聽起來好象歎息。'你從不曾交過男朋友,對不對?'

  映人微微一呆,心海的酸澀翻湧的更加劇烈。

  '沒有。'她低低的說。

  '我這樣講或許很殘酷,但我非說不可。'他激動了起來。'我是人們最愛唾罵的花花公子,我就像一只蝴蝶一樣,穿梭在百花當中,嘗遍各種不同的芬芳。我不在意人們的批評和看法,我只聽從自己的判斷。映映,我不想結婚,我不想一輩子和同一個女人在一起,那種生活會折殺我的創作力,也會毀了我的生命。'

  '我明白。'

  '我喜歡你,我從沒有遇過像你這幺懂我心意的女孩,但是,你直到現在都沒談戀愛,這表示你一直在期待一個完美的情人,然後,擁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你是說我在等待一個老公?'

  '一個美滿的歸宿不是所有女孩夢寐以求的嗎?'

  '啊……'映人突然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這突如其來的笑聲令少風狐疑不已,他試著看清她的表情,只是,星光太遙太遠,濃厚的夜色模糊了她的表情,他無法看出她真正的心意。'我遲遲不交男朋友,才不是爲了等一個好老公呢。'

  '哦?'

  '其實我早就計劃好了,我要到三十歲才考慮結婚的事。在這之前,我要像你一樣多談些浪漫的戀愛,好供日後回憶。但是,那些來追我的笨蛋老是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就談到結婚,我和你一樣,一點都不想欺騙別人的感情、浪費別人的時間,所以才會一直沒交男朋友啊。'

  ******    **********     ************

  '哦?'聽著映人輕松異常的語調,少風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

  '現在總算讓我遇到一個志同道合的玩伴了。'

  '我?'

  '對呀,而且,我已經想好了遊戲的規則。'

  '規則?'

  '對呀,難道你談戀愛時都沒有立下規則嗎?'

  '沒有。'

  '唉,這樣子是不行的,萬一對方動了真情,麻煩可大了。'她像識途老馬般訓了起來。

  '那你的規則是什幺?'滿腹疑雲的少風好奇不已。

  '爲了避免往後糾纏不清,我們得先講好要談多久的戀愛。除非我們雙方都同意再續約,否則,期限一到,大家便各走各的,不得借故來糾纏。還有,爲了增加對這場遊戲的投入程度,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在有效期限內都不得和第三者約會,也就是說--你和我都必須很忠貞的談這場戀愛。'

  故作輕松的講完這些違背良心的話之後,映人的心也碎了。

  愛一個人真的有這幺難嗎?

  難道完美永恒的愛情真的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彩虹?

  愛上少風後,她對愛情的疑問比往昔更深、更重。

  海風勁急的沙灘上,火紅的烈焰搖晃不定,漆黑的世界安靜的像夢鄉。

  少風思索著映人的話,不知怎的,他總是無法相信她是那幺潇灑的女孩。

  或許是他太多心了吧?!如果映人沒有這種開放的想法,又怎會提出這個思慮缜密的限期戀愛?她沒有道理把美好的青春白白浪費在他這個不想結婚的人身上啊!

  少風試著用理智來說服他那惶然不安的第六感。

  '你認爲多久才合適?'徘徊在掙紮邊緣的他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沒錯,他的確非常害怕陷入糾纏不清的愛情裏,但是,他也好想和她在一起。

  '一個月吧。'她無力的說著。'短暫而美麗的愛情總是令人回味再三的,我不想談又臭又長的愛情。'

  宣判過愛情的死期之後,映人心神俱碎的閉上眸子。

  '好。'少風低低的應到。

  一個月?他茫然的望向天際,閃爍的星星好象是在嘲笑他般,猛眨眼眨個不停。

  一個月確實很短,短到只來得及品嘗愛情最甜蜜的階段。

  現在,他應該是'安全無慮'了,但是,他爲什幺反而感到怅然若失呢?

  一個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7:24

第五章

  在這個耍酷、耍狠的時代,

  含蓄內斂的愛情最容易被忽略,

  所以,沈默不再是金,

  愛,要及時表達。

  墜入情網的日子美得猶如風光明媚的風景畫。

  他們常常去國家音樂廳欣賞音樂演奏,常常去畫廊看展覽,也常常流連在天母士林一帶的家具店,只因爲映人喜歡看那些擺列在華貴家飾旁的台燈。

  此外,他們的蹤影也出現在台北各大知名的夜總會裏,在沒有盡頭的夜色裏,他們像是最受矚目的明星。

  除了燦爛的奪目的都會生活之外,這對情投意合的戀人也愛極了大自然。

  細雨輕飄的山徑上有他們攜手走過的足印,夕陽瑰麗的海岸有他們天真的歌聲,粉荷嫣然的池畔有他們傾訴情衷的誓言……

  狂烈的愛,迷離的悲喜,面對少風時,映人偶爾會流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哀傷。但是,只要少風一句溫柔關懷的話語,那絲悲哀立刻被缱绻的柔情所淹沒。

  同樣的,少風也會突然感到一陣怅惘。

  他發現自己早已在情不自禁的愛上她,這份愛不僅深刻綿長,而且還帶著一絲絲隱約的痛楚,和他從前所經曆過的愛情完全不同。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披露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情感,只是瘋狂、絕對的投入這場戀情,因爲,他們只有一個月……

  *********      ********      ********

  下班前,映人繞到總機室看苔萍。

  除了苔萍仍在專心坐在機台前聽電話外,另外四名總機小姐全都拎著皮包,心不在焉的等待下班的音樂響起。

  映人進來時,她們嚇了一大跳,由于害怕映人是董事長暗中派來考察的特使,這四名小姐便裝模作樣的摸摸電話機台,假裝忙碌萬分。

  映人會心一笑,直接坐到苔萍身旁的空椅子上。

  '映人姐姐。'接完電話的苔萍驚喜的抓住映人的手。

  '咦?我又沒出聲,你怎幺認得出來呢?'映人十分驚訝。

  '我嗅到了你身上的香水味。'燦爛的笑容使青春明豔的苔萍更加動人,映人感覺到空氣中浮動著幾道嫉妒的目光。'映人姐姐,我告訴你哦,你用的香水很特別,我從沒聞過這幺好聞的香味喔。這是什幺品牌的香水啊?'苔萍熱情的問著。

  谄媚!那幾道嫉妒的眼光無聲無息的攻向豔光四射的苔萍。

  '上班時我都用'caleche'。至于晚上嘛,那可就得依照情形來用了。'

  有時候,她用濃豔的香水來配合愛情的绮麗,有時她會用清淡的花草香來洗滌負載過重的心靈。

  '真的嗎?'苔萍詫異地嚷著,'我也聞過別人用'caleche',但,都沒有你用起來這幺好聞耶。'

  '或許是我的體質適合這種香水吧。'出生于x時代的映人和y時代的新新人類一樣,都有著極強的消費能力,但是,她有自己的時尚品味,她執著于自己喜歡的品牌,從不盲目的追潮流。

  此時,下班音樂從音箱裏流瀉而出,四名總機小姐朝映人揮揮手後,就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你最近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待旁人都走光之後,映人關切的問著,她總覺得那幾名總機看苔萍的目光不太友善。

  '映人姐姐,你不要擔心,我的適應力很強,不怕別人說風涼話。'眼盲心明的苔萍連忙安慰著映人。

  '好,這樣子我就放心了。'映人欣慰的望著活潑開朗的苔萍。

  她實在很想常常過來探望苔萍,只是,她和亞倫在同一間辦公室裏,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亞倫的眼睛,況且,這一兩個星期來,亞倫似乎怪怪的,不但對她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的,連她重新設計的瓷貓擺飾樣品被客戶認可時,他也只是淡淡說了聲謝謝。

  她很想問亞倫究竟發生了什幺事,卻又不敢亂問。亞倫離過兩次婚,他和第二任妻子之間似乎還有些問題,可能又是那位前妻來找麻煩。她還是再觀察幾天再說吧,免得亂問問出了問題。

  '映人姐姐,我最近常接到一位男士打電話來找你,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苔萍好奇的問著。

  '嗯。'映人面露嬌羞的點點頭。

  '好棒哦。'漂亮的臉蛋露出向往憧憬的神色。'談戀愛的感覺一定很美,我好羨慕你喔!'

  '哈哈哈~~瞎子竟然也想談戀愛,真是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

  '耶,你這樣講就不對了,凡是動物都會發情,難道你沒看過那些在路上亂喵亂叫的母貓母狗嗎?我們這位豔驚四座的盲眼美人大概已經步入發情期了。'

  門口突然傳來兩個惡毒刻薄的女聲,兩人一搭一唱,好象在唱雙簧。

  映人氣得臉色發青,她轉過頭去瞪著門口那兩個狼狽爲奸的惡女,只要她們再講一句侮辱苔萍的話,她可就要不客氣了。

  '映人姐姐--'苔萍緊緊抓住映人的手。

  她聽出其中一個是人事部經理簡俐玲的聲音,至于另一個聲音,她則是完全沒聽過。

  簡俐玲的惡毒她是領教過的,但是,另一個人她完全不認識,既然沒有過節,那位女同事爲何要幫簡俐玲侮辱她呢?苔萍感到好心寒。

  '喲?映人姐姐?你瞧,楚秘書布眼線布到總機室來了,難怪亞倫寵她。'簡俐玲酸溜溜的說著,飽含怨恨的目光淩厲的射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映人身上。

  '可不是嘛!'蓓琪不懷好意的盯著映人瞧。'人家楚秘書可是多才多藝,不但能支配亞倫調整人事命令,而且還能把我們設計部被退件的樣品重新打點,討的客戶歡心。看來,不久之後,我的設計部經理和你的人事部經理都要讓給楚秘書。'妖娆的笑容裏潛藏著一把把鋒利的刀。

  瞬時間,兩個女人全把箭頭指向映人。

  '哼,'映人冷清的哼了一聲。'如果你們倆人非要用這種敵對的目光看我的話,我也沒辦法。'

  對于職場上的爭鬥,她實在厭倦透了。

  '喲,好高明哦,這下子我們兩個不但是無能,而且還成了尖酸卑鄙的小人。'蓓琪故意挑撥著戰火。

  她對映人的嫉妒又多了兩個理由~一是客戶接受了映人的設計令她臉上無光,另一個原因則是她屢次勾引少風不成,然少風卻成了映人的男友,這對她自信心打擊甚大。

  她恨她,若不好好出出這口氣,她是不會舒坦的。

  '可惡!'簡俐玲對映人早就氣得牙癢癢的,如今經蓓琪這幺一挑撥,立刻怒火沖天,她伸出右手,狠狠的甩向映人--

  '住手!'門外竄入一條敏捷的身影,他強而有力的手指緊緊扣住簡俐玲的手腕。

  '你……'簡俐玲回頭一看,氣得臉色通紅,原來前來阻止她的竟然是人事部的電腦專員鄭家文。'放開!少在這裏管老娘的閑事,老娘今天要好好教訓這個賤女人。'

  '簡經理,大家有話可以好好說,你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踏入社會不久的鄭家文十分富有正義感。

  '喲,俐俐,你瞧,你都還沒下台,你們人事部的人就急著巴結楚映人,唉,我真爲你打抱不平。'蓓琪忙著煽風點火。

  簡俐玲一聽,怒火更熾。

  '打人?不可以,你們不能打映人姐姐。'苔萍聽見簡俐玲要打映人,立刻慌了起來,她歪著身子斜橫在映人面前,不准任何人傷害映人。

  '小萍,別怕,我不會有事。'映人輕輕的推開苔萍,冷靜自持的神情瞧不出任何恐懼。

  '喲,楚秘書可真厲害啊,竟然能使這個瞎子爲她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俐俐,咱們哪比得上人家啊?'蓓琪皮笑肉不笑的眯著映人。

  '蓓琪,我跟你究竟有什幺大仇大怨?不然,你爲什幺一直在這裏煽風點火啊?哼,你借刀殺人的技巧實在不高明。'映人冷清一笑,低攏的黛眉鎖得緊緊地。

  映人平日不愛惹是生非,但,若有人欺負到她頭上來,她也絕不寬待。

  '借刀殺人?'蓓琪隨手攏攏她那頭染的枯枯紅紅的卷發。'俐俐,楚秘書說你是一頭又愚蠢又沒有主見的笨驢。'她轉向七竅冒煙的簡俐玲。

  '賤女人!'簡俐玲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眼睛裏的怒焰燒得又高又烈。'你別以爲亞倫寵你,你就可以目中無人。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這份工作的,你別以爲沒有人知道你和亞倫整天關在同一間辦公室裏做什幺,哼,不要臉的婊子,你除了能靠出賣身體來鞏固工作地位之外,還有什幺本事?下賤,無恥。'

  不堪入耳的龌龊言辭清晰的回蕩在偌大的總機室內,不僅室內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連擠在門口圍觀的同事都張大了嘴。

  雖然平時大家也私下猜測亞倫跟映人的關系,可是,如此明目張膽的大罵出口,卻是第一次。

  '你太卑鄙了。'映人氣得臉色發青,雙手也不停得顫抖著,她冰清玉潔的心性,根本無法忍受這種低級龌龊的抹黑。'你今天要不還我個公道,我絕不善罷甘休。'

  '喲,無風不起浪,'恨不能天下大亂的蓓琪又急忙加入戰局。'以前的秘書都是坐在董事長辦公室外頭,爲什幺你坐在董事長辦公室裏面?嗯,難怪俐俐會懷疑,我看啊--'

  '閉嘴!'門外驟然傳來一記冰冷至極的怒斥。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蓓琪臉色大變,登時閉上那張血紅的嘴巴。

  簡俐玲轉過臉去看來人,然後,她噤若寒蟬的垂下了頭,方才的盛氣淩人完全消失不見。

  '你們沒有資格議論我。'冰冷的眼,冰冷的語調,亞倫的冰冷比震怒更令人悸怕。

  在門口圍觀的同事全靜靜的等待著,每個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待亞倫進一步處置蓓琪和簡俐玲。

  '我要你們向楚小姐道歉。'他的藍眸睇過面無血色的蓓琪和簡俐玲。

  蓓琪努努嘴,打死她她也不向映人道歉。

  簡俐玲瞄了蓓琪一眼,她見蓓琪毫無動靜,膽子也跟著壯了起來。一皮無難事,反正她只要跟著蓓琪死賴到底就對了,亞倫又能拿她們怎樣?

  '很好。'亞倫冷冷一笑,大家都知道他生氣,卻沒人琢磨得出他話裏的含義。'小楚,你先到辦公室等我。'他望向楚楚可憐卻依舊堅強的映人,冰冷的眸子倏的揚起一絲難懂的光芒。

  '噢。'映人不懂亞倫爲何支開她,但是,她已被折磨得好疲乏,正需要獨自靜一靜。

  映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後,亞倫看蓓琪和簡俐玲的眼神驟然淩厲了起來。

  '你們倆人身爲主管,卻帶頭在公司內吵鬧滋事,惡意毀謗老板,我今天若不做個適當的處置,往後公司內部會更加混亂。史蓓琪、簡俐玲,你們兩位明天自己遞上辭呈來吧!'

  亞倫說完後,轉身走出了風雲叠起的總機室。

  突然,太突然。

  所有人全都錯愕的楞在原地,蓓琪和簡俐玲面面相觑,似乎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亞倫這樣處置會不會太重?'漸漸的,開始有人交頭接耳議論著。

  '怎幺會?'有人反駁。'這才是明智的做法,否則,大家有樣學樣,天天在辦公室打假滋事、公開侮辱老板,不僅公司亂成一團,連老板的威信都蕩然無存。'

  '對對對,殺一儆百,果決又明智,亞倫果然不簡單。'

  于是,叽叽喳喳的討論聲像潮水般泛濫開來,幸災樂禍的眼光不時飄向臉色鐵青的蓓琪和簡俐玲。

  '哼,我才不希罕這份爛工作。'死愛面子的蓓琪惡性惡狀的咒了一聲,氣沖沖的撞開堵在門口的同事。

  '喂,等等我。'失去工作的簡俐玲像落水狗般狼狽,她有家庭、有孩子,無法像蓓琪那般潇灑。

  兩位主角退場後,圍觀的人潮也一哄而散。

  偌大的總機室中,只剩下青春亮麗的苔萍和年輕有爲的鄭家文。

  '你沒有嚇著吧?!'鄭家文關切的問著苔萍,他的眼光溫柔的停留在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天啊,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竟然會看不見任何東西。

  一股深切的憐憫自心底竄湧而出。

  '咦?是你啊?'苔萍興奮的嚷了出來。'你好英勇哦,竟然敢對抗那個凶巴巴的老太婆。'

  '沒什幺啦。'經苔萍這幺一吹捧,鄭家文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虛懷若谷的說:'不過是路見不平,舉手相助而已,哪裏值得你這幺誇贊?'

  '你在哪個部門工作?你今年幾歲?'鄭家文的聲音讓苔萍覺得好輕松、好自在。

  '我叫做鄭家文,今年二十三歲,是人事部的電腦專員,不過,等我對這兒再熟悉一點時,我想申請調到程序設計部去。'年輕人彼此談話特別容易投緣,鄭家文和苔萍馬上就談開了。

  '我以前也很喜歡玩電腦,但是,現在可不行了。'苔萍無奈的聳聳肩。

  '我們可以一起玩電腦啊,讓我來當你的眼睛好了。'不知怎地,鄭家文對這個又漂亮又可憐的妹妹有股說不出的好感。

  '真的嗎?'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無限的驚喜蘊含其中。'你不會騙我吧?'

  '我一向說話算話。'鄭家文非但沒有責怪苔萍質疑他,反而更加同情她。

  '你是我在這家公司的第二個朋友耶。'苔萍驕傲的說著。'我第一個朋友是映人姐姐,你是第二……不……不對……你是第三個朋友,我第二個朋友應該是董事長……'說到這兒,她的臉頰忽然漾起怔忡的笑容。'剛剛是我第一次遇到董事長,他的聲音好有磁性,好有威嚴哦,映人姐姐也是一個很高很英俊的美國人。'

  '嗯,亞倫的確很帥很性格。'鄭家文認同的點點頭。

  '他長的像凱文科斯納呢?還是像梅爾基普森?'苔萍試著從記憶中的外國明星去揣摩亞倫的長相。

  '唔……都不像,亞倫比那些明星都英俊多了。'不了解女性心理的鄭家文,還傻乎乎的制造更多幻想空間給情窦初開的苔萍。

  '哇……'她低呼一聲,漂亮的臉蛋紅成一顆小蘋果。

  '我們今天就開始玩電腦,好不好?'鄭家文這個呆頭鵝,竟然覺得苔萍臉紅的模樣很好看。

  '好呀。'苔萍恍恍惚惚的答著。'我先打電話給我媽媽,教她晚一點再來接我。'她坐回機台前,熟練靈巧的撥著家裏的電話號碼。

  然而,在她心中盤旋的卻是亞倫英俊勃發的模樣。

  他究竟長的像誰?少女情懷總是詩,苔萍不停的在心裏拼湊著亞倫的臉孔,她的心就像電腦熒幕般,不斷的合成一張張俊俏的臉孔……

  亞倫回到辦公室時,映人正蜷縮在大沙發中沈思。

  '亞倫。'映人看了亞倫一眼,沒精打采的喚著,方才受到的侮辱的確令她十分難過。

  '你受委屈了。'亞倫坐在她身旁,心痛不已的凝著她,上帝,他好想緊緊摟住她安慰一番。

  但是,他不能,他必須步步爲營,否則很可能會失去她。因此,他只能努力的壓抑那份火熱的沖動。

  '你還不是一樣?映人苦苦一笑。'

  '我把她們開除了。'他的眸子蘊含著許多她不懂的流光。

  '啊?!'這個消息令映人大感意外。'你開除了蓓琪和俐俐?'她們兩人都是他得力的助手,除了太嬌縱、太討人厭之外,她們在工作上的表現還不錯。

  '如果不開除她們兩人的話,往後要如何領導這個公司?'他淡淡的說道。

  其實,他最不能忍受的是--映人受到了委屈。

  凡事欺辱她的人,他都不能輕易饒恕。

  '也對。'想了一想,映人覺得亞倫的處置似乎是必須的。

  '知道你一定會阻止我,所以我才先支開你。'他太了解她了。

  '我覺得她們蠻可憐的,可否考慮過你的感受?'咎由自取,活該!

  直到此刻,亞倫冷靜的臉孔才流露出震怒的神色。

  他的激動令映人愣了一下,她呆呆凝著他又俊又酷的臉龐,默默不發一語。

  夕陽微光照進室內,薄薄的金光灑落在他們兩人身上,他們沈默的凝視著彼此,心情各異。

  萦繞在亞倫心中的是有情不能訴的痛苦;而映人心裏所挂念的卻是亞倫近來的反常。

  現在該是發問的適當時機吧?映人斟酌著。

  '亞倫。'她輕柔的眸子靈活的轉了轉。

  她的聲音喚醒了亞倫,亞倫如夢初醒的應了一聲,如果他能選擇的話,他到甯願永遠與她如此相互凝視著。

  '你最近好象有心事喔?'她小心翼翼的探問。

  亞倫楞了一下,難道她看出什幺端倪?

  '是不是你的前妻又來找麻煩了?'看准亞倫不會翻臉後,映人便大膽的問了出來。

  聽到這兒,亞倫驚喜不定的瞳眸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既害怕映人會看出他苦苦癡戀著她,一方面卻又期待映人懂他的心,感受得到他深刻執著的愛。然而,映人想的卻是另一件他不想提的事。

  '不是。'他的唇畔逸出一抹無奈的苦笑。'離婚判決上個月已經下來了,我和她完全沒有瓜葛了。'

  他完全自由了,只是,這份自由來的太慢了。

  '噢。'映人明了的點了點頭,雖然她不再追問,但,她那雙充滿疑惑的眸子卻烏溜溜的打著轉。

  '你別擔心,我只是在想一些問題罷了,沒什幺大麻煩。'無論如何,映人對他的關懷總是稍微撫慰了他那顆又酷又澀的心。

  '零--零--'

  正當他想趁此難得的機會開口請她吃晚餐時,電話鈴聲非常不合作的響了起來。

  映人拿起話筒,當她還來不及出聲時,電話那端響起略帶幽怨的低沈聲音。

  '還要讓我等多久?'

  '啊,對不起,我忘了你在下面等。'映人咋咋舌。

  '好沒良心的小東西。'少風忍不住嘀咕著。

  '我馬上下去。'礙于亞倫在場,映人不好意思說些打情罵俏的話,所以只好急急挂了電話。

  聽到映人的對答,亞倫的唇瓣緊緊地抿上,英俊的臉龐也蒙上了一層灰影。

  又是那個'顧人怨'的家夥!

  他學過台語,直到現在才用得到'顧人怨'這三個字,而且,他覺得這個形容詞很傳神,淩少風既不是討人厭也不是惹人厭,而是'顧人怨',這句台語用在淩少風身上實在太貼切了。

  '又要去約會了?'他酸溜溜的問著。

  '嗯。'映人眉開眼笑的點著頭,沈浸在愛河中的她對亞倫的醋勁絲毫不覺。

  望著她急急離去的背影,亞倫的心劇痛的猶如刀割。

  他多幺希望她那春意蕩漾的笑容是爲他而發啊。

  難道他就如此眼睜睜的看她淪落至那個風流大少的魔掌中嗎?

  不--

  他聽見自己的心發出狂烈的哀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7:37

第六章

  如果你真的遇到一個

  像淩少風這樣溫柔多情的男人,

  你願不願意陪他玩這場

  只有一個月的愛情遊戲?

  水芋兒

  夜風從一敞開的窗戶出吹了進來。

  米白色的沙發斜斜放置在落地窗前,綠意盎然的常春藤和黃金葛爬滿了白色的牆壁,幾只繪著熱帶花鳥的豔色抱枕零落的散置在乳白色的地毯上,粉紅的燈籠發出溫暖的柔光,風景畫靜靜的懸挂在法式書桌的後方,插在透明水晶缸中的紫玫瑰與生長在陽台的粉荷日夜相對……

  別墅二樓的布置與一樓的冷豔絕然不同。

  混合的情調與不規則的排列非但沒有淩亂的感覺,反而予人一種慵懶惬意的休閑感,這一切當然得歸功于少風敏銳而獨特的美感。

  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有幸踏上二樓的人寥寥可數。

  他是個十分注重隱私的人,這棟別墅是他獨處時的城堡,因此,除了曾經帶過幾位紅粉知己來'聽荷山莊'外,他並不邀請其它朋友來此。

  但是,那些有幸被邀請到這兒的美女,往往因爲在維納斯殿堂內說出了愚拙又不中聽的評語,而慘遭'出局'的命運,少風總是笑嘻嘻的請她們到山莊內的咖啡廳喝咖啡,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二樓和三樓是他最私密的空間,唯有和他心魂相契的女子才能進入,而映人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理想情人。

  他容許映人闖入他的生命,他心甘情願的撿拾她不經意掉落的發絲,他愛看她穿上那件白色浴袍的嬌嫩模樣,他爲她畫素描繪像,他的臥室裏挂滿了或颦或笑的映人。

  然而,他還是無法想象一輩子都和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什幺滋味。

  想到這兒,少風怔忡的停下畫筆,他出神的望著畫架上的鉛筆畫,翩然飛舞的蝴蝶恍惚變成了一張張笑盈盈的臉……

  '風,你在想什幺?'映人水蔥般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幾下。

  '你洗好了。'撲鼻而來的淡淡花香洗去他的恍惚,他長臂一攬,將穿著白浴袍的映人摟入懷中。

  剛出浴的映人嬌嫩的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少風低頭吻著她的額際,然後又用挺拔的鼻子磨蹭著她那晶瑩剔透到仿佛吹彈可破的肌膚。

  映人阖眼偎在他健壯的胸膛上,這片胸膛是她最喜愛的依靠,只要躺在他懷裏,所有煩惱全一掃而空。

  她任他恣意的摩挲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也盡情享受這份沒有明天的纏綿。

  兩人缱绻了許久,直到映人再也受不了疼痛時,才宣告停止。

  '哎--'映人咬著唇,發出一聲低低的嘤咛。

  '我弄痛你了?'少風立刻擡起臉來。

  她任何細微的反應都會引起他高度的關切。

  '嗯。'映人噘著粉唇,楚楚可憐的點點頭。

  '對不起。'他萬分心疼地揉著雪白肌膚上的齒痕,她那副我見猶憐的委屈神情,令他有種想要將她揉入自己血肉中的沖動。

  '你又不是吸血鬼,幹嘛一直咬我的脖子?'映人嘟唇咕哝,她的手在茶幾上摸索著,似乎在找什幺東西。

  '沒辦法,你的頸子好性感、好迷人,我情不自禁。'少風一手撫挲著映人雪白雪嫩的粉頸,另一手撫在映人的手背上,引導她找到那面木質的小圓鏡。

  他的體貼令映人感到好窩心,霎時之間,她的心被暖洋洋、甜滋滋的柔情占據了,縱然被他咬斷脖子也是了無遺憾。

  '什幺!你竟然把我咬成這樣!'照著鏡子,映人不禁發出一聲慘叫。'現在是夏天耶,你叫我如何出去見人!'

  天啊,他竟然順著她脖子的弧度咬了一圈,那粉紅色的齒痕看起來就像是一串項鏈,不久之後,這些齒痕將會轉成青色的淤痕,啊,天啊……

  '別生氣,我真的是情不自禁。'他笑吟吟的附在她耳畔低語。

  生氣?映人絕不是生氣,她是傷腦筋。

  看來,她得系上絲巾去上班了。

  '都是你。'縱然不氣不惱,映人還是嬌嬌的啐了一聲。

  '不然,我也讓你咬嘛!'少風的脖子湊了上來。'這樣子我們就一模一樣了,比那些穿情侶裝的情侶還炫呢!'

  '你呀--哼!'映人嬌嗔一聲,輕輕推開他的脖子。'少貧嘴了,人家才不要你的脖子,人家要那幅畫--'她自他懷中站了起來,旋身去看那幅夾在畫架上的鉛筆畫。

  這是一幅類似風景素描的畫,畫中是一片蝴蝶翩舞的山坡,坡上挺立著幾棟建築風格迥異的小木屋。

  '你爲什幺要這幅圖?'少風詫異,跟著站了起來。

  他知道映人和從前那些喜歡金銀珠寶的女友不同,可他擁有的珍奇收藏品亦十分豐富,映人爲何會看上這幅尚未完成的圖稿?

  '我喜歡它。'她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圖畫,波光潋滟的眸子流映著溫柔的光彩。'這畫裏的一景一物看起來好熟悉,仿佛我曾經去過那兒一樣。'

  少風不禁微微一顫。

  映人雖然已經知道他就是名設計師淩少風,然而她似乎並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

  '你是不是看過《拯救蝶煙翠》的報道?'這似乎是唯一能解釋她對這幅圖熟悉的原因。

  '《拯救蝶煙翠》?'映人露出茫然的神色。'是最近的新聞嗎?平常我很少看報紙和電視新聞,都是利用中午和同事吃飯時間聽她們轉播。但是,我沒聽同事提過這件事啊。'

  '噢,'莫非映人和他真的心有靈犀?'這個活動才剛展開,知道的人還不普遍,不過,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引起全國人民的注意。'他有把握,無論如何他都要運用自己良好的人際關系來幫大哥打勝這場硬仗。

  '莫非這裏就是蝶煙翠?'映人驚喜的指著鉛筆畫,她實在沒料到畫中的這個世界真的存在。

  '沒錯。'少風點點頭,簡短的說明他父親淩光耀和大哥淩少逸爲了蝶煙翠而引發的父子之爭,少風正是爲了這場戰爭才避居到淡水的'聽荷山莊'來。

  '這幺說,這是一張設計圖了。'聽完蝶煙翠的故事,映人對畫中的世界更加憧憬。'你希望蝶煙翠能保持原狀,卻又不忍心見你父親傷心,所以你設計了這四棟不破壞山坡原始風貌的小木屋,來完成你父親希望全家人都能住在一起的心願?'

  '對。'少風低低的應著,映人真的懂他。

  '我好希望能親眼看到蝶煙翠和這些可愛的小木屋喔。'不知不覺地,沈于幻想的映人毫無防備的吐露出自己心底的感覺。

  少風靜靜的看著她,半句話都不說。

  啊--糟糕!接觸到少風若有所思的目光時,映人倏的驚覺自己說溜了嘴。

  '好了,好了,別那樣看我嘛,我不搶你的設計圖就是了。'爲了減輕少風的懷疑,映人連忙裝出滿不在乎的笑容。

  對這才是她該扮演的角色,她目前是一個遊戲人間的灑脫女子。

  她的心突然痛了起來,愛,爲什幺如此艱苦?

  '不,我要把它送給你。'少風定定的望著她,深湛的瞳眸流露出濃濃的怅惘。'我要你記得我,永永遠遠的記住我。'

  '你好殘忍,分手就分手了,幹嘛還要我永遠記住你呢?'映人言不由衷的笑著。

  然,另一個她卻在黑暗的深淵中顫抖著、啜泣著。

  '我還是要將它送給你。'她那毫不在乎的態度令少風彷徨,他再也判別不出她究竟是咽淚裝歡,或是本性如此。

  '好吧,我只好不客氣的接受了。'她臉上的笑容越是燦爛,她的心就抽的越痛。'你會住在哪一間屋子呢?'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畫中有四棟風格迥異的屋子,如果她知道哪一棟屬于少風,分手後便可以拿出這張圖來幻想他在蝶煙翠的情形。

  '這一棟。'少風指著北歐風格濃厚的小木屋。'每年夏秋之際,成千上萬的蝴蝶就像一場五彩缤紛的飛雪一樣,落滿了這座又高又陡的屋頂。'他想象著木屋落成後的奇景。

  '哇……'彩色的飛雪?映人的雙頰浮現醺醉般的酡紅。

  她將永遠記得,她最愛的男人有一間落滿了斑斓彩雪的小木屋……

  *******    *******      ********

  亞倫離開辦公室後,映人立刻扯下系在脖子上的金色絲巾。

  黑色連身洋裝配上金色絲巾,雖然沒有引起同事們的懷疑,卻熱壞了映人。

  她的肌膚十分敏感脆弱,在大熱天裏系上絲巾實是一大酷刑。

  '還好,亞倫要到下班時才會回辦公室來,我今天下午不用系絲巾了。'映人眉開眼笑的將絲巾放入抽屜中,然後,又專心的審核著幾件亞倫交待下來的交易記錄。

  '業務部和産品部的記錄好象怪怪的……'她用熒光筆標出可疑的項目,爲了達到精確無誤的審核,她一遍又一遍的核對著那幾頁密密麻麻的記錄表。

  '啊,原來是物料出了問題。'映人興奮的嚷了出來。

  '什幺是這幺高興?'剛踏進辦公室的亞倫笑吟吟的問道。

  '你看,我找到出問題的地方了。'映人捧著那叠表格,神采奕奕的走到亞倫面前。

  '很好。'亞倫笑的更開心了,其實他早就發覺到錯誤的地方,他之所以會叫映人審核這些帳表,純粹只是想測試她對數字的耐力是否有進步。

  'a號物料在第三頁已經出現過,但是,到了第五頁卻……'映人用手指點著問題原料,詳細的說明個亞倫聽。

  '嗯,嗯……'亞倫稱許的點點頭,飽含愛意的眼光流連在她俏嫣嫣的臉孔上,然後,他的眸光又順著她的臉往下移動,當他瞥見雪白粉嫩的頸子上繞著一圈淤青的齒痕時,藍色的眸子差點噴出火來。

  可惡,那家夥竟然對她做出這種事。

  亞倫握緊了拳頭,他面色鐵青的瞄著侃侃而談的映人,胸腔中燃燒著滾燙的醋漿。

  不行,他不能再袖手旁觀,他要盡力阻撓,必要時,他還會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

  '好了,你先把資料放到我桌上,我待會兒有時間再好好看看。'調整呼吸後,亞倫若無其事的度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噢。'映人發表的正起興,她對亞倫的指示感到有些失望。

  她把報表放到亞倫桌上,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

  '小楚,'亞倫的身體沒入舒適的高背旋椅中。'我明天要用到一些重要的資料,麻煩你今晚加班幫我趕一下。'他氣定神閑地說著,薄而性格的唇瓣抿著一絲琢磨不出的意味。

  '好啊。'做事向來盡責地映人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可是,東西蠻多的,恐怕要加班加到很晚。'說到這裏,亞倫雙眉微斂,仿佛十分爲難。'你一天不約會沒關系吧?!'他像只老狐狸般的試探著不太有心機的映人。

  哎呀,哪有人這幺問的?映人羞的臉都紅了。

  '沒關系。'她羞答答的垂下頭。

  '好,那就麻煩你了。'亞倫坐正身子,故作正經的道著謝。

  他不是世上第一個利用職權來擺布女秘書的老板,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幺做的人,因此,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何可恥之處。

  映人打開抽屜要拿磁盤,啊--

  她暗暗一叫,天啊,她竟然忘了系上絲巾。

  她偷偷瞄了亞倫一眼,只見他神情專注的看著報告。

  她摸著光溜溜的脖子,亞倫應該沒發現這些齒痕吧?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系上絲巾,然後又裝做若無其事般,開始了她的工作。

  映人那些可愛又可笑的舉動哪能逃過亞倫犀利的眼睛?

  他旋轉著高背椅,直到完全背對映人時才停止。

  她將是他的,她頸上的齒痕該是由他烙下的才對。

  一陣澎湃的情欲排山倒海的沖擊著他,他使出驚人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想要抱她、吻她的沖動。

  她將是他的……

  *****  *****  ******

  '什幺?!你今天加班?'少風忍不住吼了出來。

  '最近事情比較多,過兩天就不會這幺忙了。'映人連忙拉著他的手臂安撫著。

  路過的行人都以爲發生了什幺事,全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看他們。

  '他存心要累死你,是不是?'少風壓低聲音問到。

  '別亂說。'映人立刻澄清。'這幾天他都和我一起加班加到深夜,他比我還忙、還累。'

  '對,他故意叫你加班到深夜,然後又借故請你吃宵夜、送你回家,他還真是累呢!'少風的話酸得不得了,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潇灑。

  '你……'映人紅唇一嘟,原想好好訓他一頓,但,她隨即想到少風會如此無理取鬧全是爲了她。'你別胡思亂想,亞倫喜歡身材豐滿、外形豔麗的女人,像我這種營養不良的身材根本勾不起的他的興趣。'

  '是嗎?'少風眯著眼打量著她玲珑有致的曲線。'你這樣叫營養不良?'他狠狠保住她不滿二十寸的纖腰,蠻橫的摟她入懷。

  '風……'他強壯的臂膀令她心馳神往,她順從的依偎在他懷裏,柔情萬千的喚著他。

  '我好想你,我受不了沒有你的日子。'少風幾欲發狂的喊著。

  他爲愛癡狂的神態令映人心疼不已。

  '你先忍耐點,等我忙完後,一定好好補償你。'她舉起雙手摩挲著他憔悴的臉龐,瑩瑩瞳眸中滿是愛憐。

  '我不管。'他像個毫不講理的小孩。'你明天晚上一定要陪我。'

  '明天?我盡量……'她含糊的應著。

  要不要加班又不能由她自己決定。

  '如果他還要你加班,我就上去鬧他。'滿腔柔情無處發泄的少風說起了狠話。

  '別胡鬧……'映人的話尚未說完,少風早已猛烈的吻住了她的嘴。

  他粗暴的吻著她,仿佛明天就要見不到她似的。

  他使盡全身的力氣,緊緊、緊緊地摟住她,恨不能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來來往往的行人頻頻回頭望著這對倚在汽車旁接吻的戀人。

  站在公司大樓門口的華亞倫氣得臉都綠了,他雖然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的顫抖著。

  沒想到他的阻撓竟然使他們愛得更無禁忌,可惡!可惡!

  *******   *******   *******

  但金色的陽光斜斜照射著高樓林立的敦化南路,下班的人潮漸漸湧現街頭。

  一輛白的耀眼的跑車自巨大的車流中駛出,停靠在一棟綜合辦公大樓前面。

  車內走出一位白衣白褲的潇灑男子,他擡頭望了前面那座豪華氣派的大樓一眼,邁出了堅定的腳步。

  他打定主意了,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底。

  電梯門打開時,他愣了一下,他要找的人竟然拎著皮包站在他面前。

  '他今天沒叫你加班?'他脫口而出。

  '哼……'映人無精打采的嗤了一聲,腳步蹒跚的朝大門口走去。

  '你怎幺了?'少風被映人不理不睬的態度弄得滿頭霧水,焦灼的追了出去。

  '沒什幺,只是覺得有點煩而已。'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一定是加班加累了,走,我們先去吃晚餐。'他摟住她纖弱的肩膀,期待她熱烈的反應。

  可是他失望了。

  她朝他搖搖頭,略帶憔悴的臉頰擠出一絲勉強的苦笑。'我什幺地方都不想去,只想回家洗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是的,這才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

  '好,好,好,我們直接回'聽荷山莊'。'少風急忙附和。'待會兒我們順便買個披薩回去當晚餐。'

  映人神情冷峻的勾了他一眼。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她脾氣暴躁的凶著他。

  '你……'少風不明白她爲何會突然變得這幺淡漠、這幺暴躁。'你到底是怎幺了?你在生我的氣嗎?還是……還是你已經開始厭倦我了?'他扳正她傾斜的雙肩,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懼攉住了他的直覺。

  難道她已經勾搭上了別人?華亞倫?

  少風蓦的一震。

  接觸到他那兩道敏感脆弱的眼光時,煩亂至極的映人覺得好愧疚,她扯開一個虛弱無力的微笑,雙手輕輕的攬上他的腰。

  '你別亂猜,我不過是有點不舒服而已,好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不舒服?哪兒不舒服?'他緊張的問著。

  她的撫慰令他寬心,然而她只要有任何一點小小的病痛,都會令他心焦如焚。

  '我……'映人蒼白的臉頰倏然紅了,她沒好氣地賞了他一雙衛生眼。'反正就是不舒服嘛。'她噘著嘴嗔道。

  ??????

  少風費盡腦筋的研究著她怪異的神色。

  噢--原來她進入了女人每個月脾氣最壞、最古怪的非常時期。

  笨!他早該看出來才對。

  '痛嗎?'他溫柔的凝視著她。

  '有一點。'映人無奈的點點頭。

  '到我那兒去,讓我好好照顧你。'他的眸子流轉著深深的癡情。

  '別傻了,我又沒生病,幹嗎要你照顧?'她嘴裏雖然這幺說,可她心裏卻融滿了奶油般的甜蜜。

  '我要。'少風固執的說著。'況且,今天是星期五,難道你不怕小偷再度光臨嗎?'連威脅的招數都使了出來。

  '這……'

  過不了多久,多情的少風終究還是說服了意志不太堅定的映人,兩人坐上白色跑車,消失在華燈初上的台北街頭。

  *******   *******   *******   

  清涼的山風夾著淡淡的荷香,輕輕吹進位于別墅三樓的臥房。

  貝殼造型的大床上,有情人相依相偎。

  他們依然穿著一模一樣的白浴袍,看起來像一對恩愛逾恒的小夫妻。

  '有沒有覺得舒服點?'少風體貼的問著,他修長漂亮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小腹。

  '嗯。'映人含羞帶怯的點著頭。

  這三個星期來兩人雖然極其親密,但是,少風從不曾像初次見面那般要過她。

  他覺得性愛對女人而言,像一首間節完備的樂章,唯有循序漸進才能真正領略它的奧秘。

  映人缺乏戀愛的經驗,匆促的性愛只會令她痛苦。

  他愛她,他不希望映人成爲他情欲的祭品,因此,他只是溫柔的撫摸她、親吻她,從不曾再逾越過最後那道防線。

  對于他的愛情,映人自是明白。

  如果不去想未來,她會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未來……

  想到這兒,映人悄悄閉上眼簾。

  知道自己正在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令她好心酸、無奈。

  '不,不痛。'她睜開明眸,露出絕美的一笑。

  '是嗎?'他不信。'我再多按摩一會兒。'

  溫暖有力的手指柔柔的撫摸著她的小腹,綿密的愛一點一滴溫暖了她纖盈的嬌軀。

  映人把臉枕在他寬敞的胸前,不再去想那些傷感的事。

  今生今世有他珍愛如此,夫複何求?

  縱然只是短短……短短的一個月也值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8:04

第七章

  或許,

  一滴眷戀不舍的淚珠,

  可以挽回一段瀕臨破滅的愛情。

  水芋兒

  聽完映人的要求後,亞倫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的臉孔隱入了暗淡的光影中。

  沈默的氣氛有著幾分僵凝。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太倉促了點,但是,我非去不可。'雖然愧疚難安,映人的神情卻有著孤注一擲的堅決。

  '就算失去工作,你也要去?'縱然明白她的個性,亞倫依然要親耳聽見她的回答。

  映人咬咬唇,幽深的瞳眸閃爍一絲不舍的光芒。

  她對亞倫一直有著一份無法言喻的微妙情愫,她感謝他的知遇,她崇拜他高人一等的能力,她傾慕他的風采,她也不知不覺地依賴著他強而有力的庇蔭。

  爲了少風而失去亞倫,她的確會有不小的遺憾,但是,爲了愛情,她什幺都可起抛棄。

  '我一定要去。'

  亞倫的臉孔在幽影中扭曲著,他的心驟然抽搐了起來。

  爲了那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花花大少,她竟然甯願舍棄優渥的工作環境和權力?

  '老實告訴我,你和他是否已經談到要結婚的事了?這次旅行該不會是你們的蜜月之旅吧?'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驟然聽到'結婚'這兩個字,映人如遭電擊,嫣紅的臉蛋倏然變得蒼白嚇人。

  結婚?!哈!這次出國旅遊回來之後,她和少風就要分手了,連戀愛都談不下去了,哪裏還有機會結婚?哈!她楚映人注定一輩子都不會披白紗--哈,哈--

  映人踉跄的倒退了幾步,她心痛得想縱聲大笑,不,她好想哭…..

  搖搖欲墜的她連忙扶住一張椅子。

  '不,沒有,只是一次單純的旅遊而已。'她緊抿著唇,烏黑的眸子看向藍空萬裏的窗外。

  躲在陰影中的亞倫看得滿頭霧水。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掌握她的情緒了。

  '既然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旅遊,你爲什幺不能按照規定先排好假期才去?何必急著明天就要去?'他不懂。

  '我……我不能等。'映人低下頭。

  她怎能告訴亞倫這場戀情只剩下一個星期的壽命?

  這次旅遊正是愛情的終點,去戀人之都巴黎也只是爲了演出一場最美麗、最難忘的告別。

  她不能等,她真的不能等。

  '既然你不認爲它比工作還重要,你就去吧。'他冷冷的說道。

  他並非被映人堅定的愛意感動,而是被她執著氣的連心髒病都要發作了。

  '好。'映人呆呆的睇著躺在暗影中的亞倫,從巴黎回來之後,她將一無所有。'謝謝你這兩年來的愛護和照顧,我會很懷念你的……'淚水模糊了她清亮的眸子,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爲了少風,她不惜失去一切。

  然而,離開亞倫卻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難過。

  談完這場短暫的戀愛後,她同時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她的人生又要從零開始,她又得獨自面對人生的風風雨雨和孤寂。

  她的淚水是爲他而流嗎?

  亞倫驚喜交加的站了起來,他火速的奔到她的身旁。

  '傻丫頭,你在哭什幺?'意亂情迷的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感,他憐惜不已的執起她的下巴,用另一只手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

  '對不起,我……我辜負了你對我的栽培,我……'她的淚眼閃爍著如同一雙氣華氤氲的明珠。

  '別傻了,我又沒叫你走。'他低沈的聲音比月光還溫柔。'你下星期一定要准時回來上班,知道嗎?'如果可以,他真想抱著她好好撫慰一番。

  映人詫異的睜大了眼,晶瑩剔透的淚珠也不再滾滾而落。

  '你,你不是說了……'他那雙隱隱含笑的藍眸洗去了她最後的疑慮,她不禁破涕爲笑,'我以爲你真的不要我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怎幺會不要你呢?'他癡癡凝睇著她水靈的美眸。'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知道我永遠擺脫不了你。'

  映人害羞的低下了頭,她以爲亞倫故意給她開玩笑。

  亞倫情不自禁的低下頭來,他再也無法壓抑想吻她的沖動。

  然而,就在他的唇瓣幾乎要碰到她低垂的額頭時,映人突然猛一擡頭。

  '喔--'

  兩人同時發出慘叫,各自用手捂住撞疼的部位。

  眼冒金星的映人用無辜的眼神望向亞倫,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爲何會撞到那幺高的亞倫。

  '你滿臉都是淚痕,先去洗臉吧。'亞倫被她瞅的心虛,連忙找借口支開她。

  '喔。'映人揉著額頭,滿懷狐疑的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時,亞倫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她愛我,她果然愛我!'他欣喜若狂的踱著步,不停的喃喃自語。'她只是尚未意識到她對我的愛而已,一旦她明白自己真正愛的人是我之後,淩少風那個風流大少再也無法魅惑她了……'

  *******     *******     *******

  雖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華立國際'的辦公區內仍是忙碌不已。

  鄭家文牽引著苔萍走過大辦公室,來到大門入口處的接待區。

  此時,接待小姐都已下班,寬敞氣派的入口處顯得極其空蕩。

  苔萍的大眼睛忽然精靈的轉了一圈,嘿,嘿,終于讓她逮到機會了。

  '鄭哥哥,我忘了拿手杖,你回總機室幫我拿,好不好?'她甜甜的笑著。

  '你今晚要用手杖?'鄭家文感到相當意外。

  除了在公司之外,苔萍從不用手杖。她不喜歡路人對她指指點點,她也不要別人知道她看不見。

  '今晚我要和妹妹出去溜狗,我還是帶手杖比較好。'苔萍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依然擁有新新人類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特質。

  '對,還是帶手杖比較安全。'鄭家文點頭如搗蒜。

  '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謝謝鄭哥哥。'她露出一朵異常明媚的笑。

  鄭家文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心跳加速的跑向辦公區。

  他一句是個熱心助人的好青年,自從上次因爲阻止簡俐玲毆打映人而結識苔萍後,兩人便經常一起玩電腦,後來,他見溫媽媽每天接苔萍上下班實在太辛苦,便自願負起了接送苔萍上下班的責任,時日一久,他對這個又漂亮又甜美的妹妹便産生綿綿的情意。

  苔萍聚精會神的聽著那陣由遠而近的足音,明豔甜美的臉孔散發著一層迷醉的光暈。

  忽然,那陣足音在她身旁停下來。

  '你在等人來接?'亞倫見她獨自站在門口,不禁關心的問著。

  '嗯。'苔萍算准亞倫的位置,昂起臉露出了生平最妩媚動人的一笑。

  '好,那……我先走了。'亞倫對她絕豔的笑容視若無睹。

  '等一下。'苔萍急忙喚住他。

  '有事嗎?'顧慮到映人和苔萍的關系,心緒不佳的亞倫還是盡量裝出和悅的聲音來。

  '董事長,我可以摸你的臉嗎?'她情思纏綿的凝睇著亞倫,青春無暇的臉孔盈盈照人。'你和映人姐姐在我最灰心的時候伸出援手來幫助我,因此,我一直在想,你究竟長什幺樣子。如果你能讓我摸摸你的臉,我就知道你的長相了。'

  懷春少女的心思他怎幺會看不出來?只是,他若不讓她摸,映人知道了恐怕要笑他小器。

  '好啊,這有什幺問題呢?'亞倫笑著蹲了下來,任由她柔嫩的手遊走在自己深邃的臉孔上。

  當她的手指碰觸到他的臉頰時,她高興得差點休克。

  哇,他的臉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樣,果然比凱文科斯納、湯姆克魯斯、梅爾吉布森那些大帥哥都要帥多了!

  越是深入探索他的五官,她的心就蕩漾的越厲害。

  正當她陶醉的幾乎要摟著他的頸子親吻時,她的手被一雙冷漠的大手拉了下來。

  ''看'了這幺久,應該夠了吧?'亞倫兀自站了起來。

  苔萍比映人年輕許多,她的肌膚比映人晶瑩剔透,個性也比映人主動,但是,她不是映人,所以他不要。

  '喔!'幻夢乍碎,苔萍的臉色淒楚地垮了下來。

  '我先走了。'抛下這淡淡一句後,亞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想到映人正和那個'顧人怨'的家夥在巴黎雙宿雙飛,他就恨得牙癢癢,根本毫無心情來敷衍這個情窦初開的美少女。

  聽電梯門開了又關,苔萍呆若木雞的跌坐在沙發上。

  '小萍,手杖拿來了。'耳畔傳來鄭家文興匆匆的聲音。'怎幺了?你的臉色好差……'雀躍歡喜的聲音驟然轉爲焦急憂慮。

  '喔!'苔萍如夢初醒般吟哦了一聲,她的雙手緊緊攀住鄭家文熱情溫暖的臂膀。'鄭哥哥,我好餓,你帶我去吃飯好不好?我今晚不想回家吃晚餐。'她激動地嚷著。

  自從她失明之後,每次遇到挫折傷心的事,她總會用吃來彌補受傷的心靈,她的家人知道她的習慣,一定會起疑心。

  '哈,原來是餓壞了,我還以爲發生了什幺事。'鄭家文體貼的撫著她站起來。'我帶你去附近一家歐式自助餐,他們的牛排烤地比五星級飯店還香喔!'他爽朗的介紹著那家餐廳的招牌菜。

  '好。'虛弱的苔萍依附在鄭家文健康有力的臂膀上,霎時間,她突然想到她有個一直陪伴她、呵護她的鄭哥哥啊……

  ******   ******   ******

  當夕陽在天際淡成一片粉紫色的柔光時,塞納河畔泛起了清霧。

  冉冉清霧中,一艘艘流瀉著法國香頌的私人遊艇從各處碼頭啓航,緩緩劃入旖旎的夜色中。

  一輛金碧輝煌的勞斯萊斯在碼頭停了下來,西裝律挺的法國司機敏捷的跳下車來,他用最完美的姿態替車內的貴客打開大門。

  當少風撫著映人踏出豪華轎車時,遊客如雲的碼頭起了一陣騷動,連一向自認最懂得打扮、最有氣質的法國美女,都用自歎弗如的眼光瞪著眼前這位性感又神秘的東方美人。

  '請跟我來。'訓練有素的司機恭敬的說道。

  令人驚豔的俊男美女隨著他走向一艘遊艇。

  '請。'法國司機做了個手勢。

  少風賞給司機小費後,便扶著映人登上遊艇。

  '晚安,願你們盡情享受美好時光。'遊艇緩緩啓動時,恭謹有禮的法國司機突然熱情的送著飛吻。

  生性浪漫的少女和映人相視一笑,朝猛送飛吻的司機揮了揮手。

  淡淡輕霧朦胧了碼頭上的人影,巴黎的夜正要開始……

  粉紅色的玫瑰花瓣撒落了一地,玻璃船屋中盈滿了淡淡的芬芳。

  藍色的長旋形蠟燭散發著夢幻般的柔光,纏綿悱恻的法式情歌低幽的徘徊在光影動人的船屋內。

  然而,這些巧思獨具的布置卻無法勾起映人的注意,她失魂落魄的望向黑黑的河面,雙眸黯然無光。

  '映映。'從船艙中走上來的少風附在她耳畔喚著。

  '噢……'映人回過神來,她強打起精神,笑顔燦爛的仰視著他。

  '來,這杯給你。'他坐到她身旁,遞給她一只盛滿翠綠酒液的高腳杯。

  映人接過酒杯,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有話對我說?'他笑吟吟的問。

  看見他笑,映人的心倏的涼了。

  她咬咬唇,言不由衷的訓到:'我們這場戀愛談得很成功,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圓滿落幕了,來,我敬你,也敬我們兩人合作愉快。'

  她強顔歡笑的舉起酒杯。

  聽見她滿不在乎的說著,少風的臉色黯了下來。

  '你現在快樂嗎?'他的唇瓣有些顫抖。

  難道如此分手嗎?不,不,他不想離開她,或許他們可以續個一年、兩年、甚至是三年的合約。

  '我從沒這幺快樂過,你真是個好情人。'由于激動,映人的聲音聽起來很高亢,她臉上的笑放肆的像春日盛開的花朵。

  留我!留我!只要你肯開口,我一定不顧一切的留下。她在心中苦苦呐喊著。

  '噢……'少風定定地凝視著她反常的神態,企圖看出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她真的毫不在乎這段感情嗎?這些日子來,他們爲彼此付出了那幺多的愛,難道她一點都不留戀嗎?

  少風的沈默令映人感到難堪和心碎。

  '我們明天就按照原計劃,各自搭不同的班機飛回台灣,從此以後,大家各走各的,誰也不准來糾纏誰喔。'爲了留住最後一絲自尊,她俏嫣嫣的瞅著他笑,故意裝出一副潇灑的姿態。

  風……你好殘忍。

  你曾經那幺多情的愛過我,如今,爲何連一句挽留眷戀的話都不肯說?

  她的臉孔漾著笑,她的心卻淌著淚。

  然而,映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話狠狠戳傷了少風溫柔的心。

  他這一生中從不曾這幺深刻的愛過別人,可是,她卻如此薄情,分手時連撫慰的話都不說一句。

  眼前恣意浪笑的女孩真的是他曾經用在懷中呵護疼惜的映映嗎?少風的眼睛布滿了受傷的顔色。

  '就這幺決定了……'嗎?

  幾分酒意加上心情惡劣,他竟然把最後那個問號哽在喉間,沒有問出來。

  映人咬緊唇,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對嘛,大家好聚好散,這才爽快。'她轉過身去拿在桌上的香槟,乘機拭掉眼角的淚。'來,開香槟吧,我們得好好慶祝一番。'她把香槟和開瓶器推到少風面前。

  少風木然的開著香槟,響亮的開瓶聲夾雜著沖高的泡沫噴了他一臉。

  '哎呀,你臉上有好多泡沫哦!我來幫你擦掉。'映人嬌娜的坐進他懷裏,她用紅唇吸吮著他臉頰上的泡沫。

  如果是平常時刻,觀察力敏銳的少風一定會察覺到映人是強顔歡笑,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亂的猶如台風肆虐過般,什幺都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最心愛的女孩要離他而去,然而,他卻不能留她。

  '來,幹杯。'映人舉起注滿香槟的水晶杯,風情萬種的瞅著少風。

  越是傷心,她表演的越賣力。

  '幹杯……'少風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好聚好散不正是他談戀愛的基本條約嗎?自由自在不正是他這一生追求的目標嗎?他曾經擔心映人會對他糾纏不休,那幺,他不是該慶幸映人是個言行一致的女孩嗎?

  誰都捉不住的情場浪子失魂落魄的喝著酒,英挺的眉凝得幾乎要連成一條線。

  '來……幹杯……再幹一杯……呵……'映人偎在他胸前咯咯笑了起來,不會喝酒的她早已全身酥軟無力。'正因爲短暫才顯得更美麗動人,我會永遠懷念這段戀情……'

  正因爲短暫才顯得更美麗動人?

  多熟悉的話啊,他在哪兒聽過?喔,對了,這不是他向紅粉知己們提分手時常說的話嗎?如今聽來,爲何恁地刺耳難堪?

  少風欲哭無淚的歎了一聲。

  香槟喝完後,映人又抱出一瓶烈酒,今夜如不醉個徹底,她恐怕會熬不過去。

  隨波輕晃的玻璃船屋中,他們又隱入天旋地轉的愛情漩渦。

  *******     *******     *******

  望著桌上那盆花瓣逐漸凋零的迷你玫瑰,映人忽有所感。

  匆匆地開,匆匆地謝,這株迷你玫瑰多像她那段來去匆匆地愛情啊。

  '小楚。'亞倫輕喚。

  她癡癡的望向落在泥土上的落紅,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

  亞倫搖搖頭,挺身站了起來。

  自從度假回來後,映人終日郁郁寡歡。

  那個'顧人怨'的家夥不曾再出現過,而且似乎連電話都不曾打來過。

  映人閉口不提去度假的事,每當他問起,也只是抿唇苦笑。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和那個花花公子已經分手了。

  這段戀情結束的太突然了,快地令他措手不及,連他想出來的毒計也派不上用場。

  不管如何,這個結果正是亞倫衷心盼望的,只是,勝利來的如此容易總令他覺得怪怪的,他本來還預計會有一場激烈的厮殺,誰知竟然如此簡單。

  '小楚。'他把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搖了一下。

  '啊!'映人蓦的回過神來,她的聲音含著濃濃的鼻音。

  '怎幺不去吃午餐?'他溫柔的問。

  '我不餓。'映人搖搖頭,那只垂落在她胸前的紫水晶雕像也輕輕晃了一下。

  '你的感冒還沒好?'亞倫隨手摸摸她的額頭,平靜無波的藍眸突然卷起了滔天巨浪。'怎幺會這幺燙?'他心焦如焚的握住她細盈的雙肩,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你究竟有沒有去看醫生?'

  在他的逼視下,映人怯怯的低下頭。

  '爲什幺不去?' 他氣急敗壞的問。

  這次感冒也是她從巴黎帶回來的紀念品之一,都已經半個月了,她竟然連醫院都沒去,實在太不關心自己的身體了。

  '人家都說感冒會自己好......'濃厚的鼻音令愁眉緊鎖的映人益發顯得楚楚可憐。

  '都已經燒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指望會自然痊愈?'亞倫又氣又憐的撫著她的額頭。

  映人緊緊抿著唇,眸光黯然的瞪著胸前的維納斯雕像。

  望著她倔強的神情,亞倫倏的明白了。

  失去了淩少風,她覺得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

  可惡,那家夥連分手後都不放過她......

  '不行!'亞倫吼了出來。'你現在立刻跟我去醫院。'就算是用拖的,他也非把她揪去看醫生不可。

  '中午休息時間,醫院哪有開的啊?'她擰著眉,能賴則賴。

  '醫院沒開,餐廳可是開著的,我們先去吃午餐,吃完後剛好趕上醫院開診。'亞倫命令著。

  在他無可寬帶的威令下,映人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她抱著幾冊檔案夾蹲到櫃子旁歸檔。

  當她站起來時,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暈眩。

  啊--她暗叫一聲,伸手想抓住什幺,然而,眼前一片漆黑,什幺都看不見。

  她的頭好暈好痛,她的身體歪斜斜的落向地面......

  '小楚......'

  一個遙遠而焦急的呼喚是她最後聽見的聲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9:19

第八章

  最甜蜜的愛情遊戲。

  往往需要付出最最慘痛的代價。

  微寒的山裏我徘徊在空曠的維納斯殿堂內

  風吹得蠟燭時明時滅

  夜風淅淅瀝瀝的打在芳姿憔悴的荷葉上,聽來更讓人傷懷。

  湛藍如海的地毯上堆著幾只烈酒的空瓶,淩亂的瓶堆中坐這一位胡子滿臉的男子。

  他眼睜睜的瞪著天花板上那幅維納斯誕生圖,空洞的眼光蕭瑟無一物。

  自從在巴黎和她分手後,他便日日醉臥在酒瓶堆中,日複一日的聽著山風哀戚的低嚎,夜複一夜的聽著夜雨敲打著枯荷的碎落聲。

  這就是自由的滋味嗎?哎--

  少風常喟一聲,心痛如絞的閉上眼。

  夜雨敲荷聲中,穿著寬大白浴袍的映人又含羞帶怯的奔入他腦海中。

  ***********      ***********     ***********

  下班的音樂才響起,亞倫便匆忙的步出了辦公室。

  司機看見他從電梯中出來,連忙打開黑色座車的後門。

  正當亞倫要坐進車內時,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一輛很礙眼的白色跑車。

  '哼。'亞倫擡起頭來,冷冷瞄了倚在白色跑車旁的男子一眼。

  那個身穿白色休閑西裝、臉上挂著一副太陽眼鏡的男人,可不正是淩少風?

  想死灰複燃?亞倫用懷恨的眼光瞪著不遠處的潇灑少年郎。

  他討厭少風風流倜傥的外形,他更痛恨少風的年輕,哼,如果他再年輕少風幾歲的話,這淩少風哪會是他的對手?

  少風見亞倫一直盯著他瞧,便大大方方的朝亞倫招招手。

  從前他來接映人下班時,曾和亞倫見過幾次面,雖然兩人都只是匆促寒暄幾句就離開,可是,他總覺得亞倫對他懷有敵意。

  亞倫冷冷的點點頭。

  倏的,一抹陰狠的猙色躍入他冷幽的藍眸中。

  哈,這不正是個打擊敵人的大好機會嗎?他何不好好借這個天賜良機,一舉殲敵?

  想著想著,他朝少風踱了過去。

  少風見他有意攀談,也風度絕佳的走了過來。

  當兩人面對面站定時,金光斜耀的空氣中驟然升起一股濃烈的硝酸味。

  '你要找映人?'亞倫心一橫,臉上乍然蕩出一朵志滿意得的笑。

  '嗯。'少風打量著驟然爽朗的亞倫,捉摸不出他這朵盛笑的涵意。'她今天不用加班吧?'

  '哈!哈!'聽完少風防禦性頗重的問話,亞倫忽然仰首大笑,清冷的藍眸中流露著誰都讀不出的心思。

  少風納悶的凝著狂笑不休的亞倫,一陣莫名的不祥預感占據了他的心靈。

  '映人她--發生了什幺事?'

  他笑的越狂,少風的不安就越濃。

  亞倫止住了笑,志得意滿的瞥了少風一眼。

  '她已經好久沒來上班了。'

  '怎幺會?'亞倫那副昂揚的神色仿如一陣急落的冷雨,打得少風渾身冰涼。'她發生了什幺事?'他又問。

  '不勞你費心,她在我家裏,一切都好得很。'他聽似有禮的言語裏飽含著挑戰的意味。

  '不……不可能……'少風聞言如遭雷轟。

  不會,他的映映不會……

  '人生難免會發生一些你不願意見到的事,還是看開一點吧!'亞倫拍拍少風的肩膀,冷冽的藍眸笑盈盈的綻露出鑽石般的光芒。

  抛下這句令少風深惡痛絕的話之後,亞倫立刻轉身邁向自己的座車,意興風發的步履輕捷如飛。

  '不可能……不可能……映映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孩子,才一個月而已,她不會這幺快投入別人懷中……'少風臉色死白的立在原地,口中喃喃不停的念著。

  路上的行人都狐疑的望著他。

  少風不理會旁人的目光,火速的奔回跑車旁。

  他從車內拿出手機,急切的撥了個號碼。

  '華立國際'您好,請撥分機號碼,或撥0,由總機爲您服務。'

  少風按下'0'。

  '你好,這是總機。'

  '請問楚映人小姐下班了嗎?'少風嘶啞著聲音問到。

  '楚秘書今天沒來上班,你是映人姐姐的朋友淩先生,對不對?'電話那端傳來苔萍驚喜的叫聲。'你的聲音好象有點沙啞,是不是敢冒了?'

  '應該是吧。'少風猜出和他講話的應該就是映人提過的盲眼女孩。'映人爲什幺沒有來上班?'他不相信華亞倫,他要追問出事情真相來。

  '噢,映人姐姐這幾天都住在亞倫家裏--'聽到這裏,少風腦中轟然一聲,七魂六魄全都飛散離去。'映人姐姐病了,她怕你找不到她,所以才特地交待我告訴你,她說只能告訴你一個人喔。淩大哥,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給映人姐姐?'苔萍繼續說著,然而,這段意義重大的話少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淩大哥?淩大哥?'

  '喔!'好久,少風暴風肆虐的腦海才冷靜了下來。

  '要我幫你打電話給映人姐姐嗎?'

  '喔!不,不,沒事了,我只是打電話來問候一聲而已,不需要特地告訴她。'

  '噢--'苔萍失望的呻吟了一聲。

  '謝謝,謝謝。'茫茫然的道過謝後,手機自他手中摔落在地上。

  他忽然用力的拉開車門,從車內抱出一束嬌嫩欲滴的紅玫瑰。

  他把玫瑰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又踩--

  嬌嫩的花朵殘碎破亂,宛如一灘觸目驚心的血。

  少風悲痛難遏的踹踩著早已血肉模糊的玫瑰,他覺得那灘豔紅的殘碎好象是自己泣血的心--

  ************        *****************

  豪華氣派的黑色轎車循著仰德大道蜿蜒而上,經過文化大學校,黑車岔進一條古木參天的小徑,過了大約十來分鍾左右,黑色轎車在一棟砌有中式花園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亞倫急步穿過流泉潺潺、花木扶疏的庭院,一路狂奔上二樓。

  '小楚。'他敲敲客房的門,裏面沒有回應。

  '老爺好。'一位中年女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補湯走上樓來。'小姐可能又睡著了,她這兩天一直在昏睡,不曉得是不是體力太差的緣故。'

  亞倫攏眉凝思。

  映人的燒已經好了好幾天,感冒症狀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爲何終日病恹恹的?

  '老爺,我照你的吩咐熬了這碗雞湯幫小姐補身子,補湯要趁熱吃,效果才會好,我看我們還是叫醒小姐吧!'身強體壯的吳嫂熱心的說明著。

  '好,我端進去就行了。'亞倫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服務映人的機會。

  '是。'吳嫂會心一笑,將那碗補湯遞給了亞倫。

  *******     *********    ***********

  '小楚,小楚……'亞倫坐在床畔,輕輕喚著雙眼緊閉的映人。

  奇怪,她的臉色怎幺這幺會這幺蒼白?亞倫納悶地凝視著動也不動的映人,一股莫名的焦慮油然而生。

  '小楚,醒醒,醒一醒。'他伸手握住她放在涼被上的雪手。

  '嗯……'映人蒼白的唇瓣動了動,她發出一聲細微的嘤咛,反手抓住他溫暖厚實的大手,口裏喃喃念著:'風……你來看我了……風……你終于來了……'

  她把溫暖有力的大手拉到胸前,緊緊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仿佛要他感覺她那無盡的相思。

  亞倫心痛如刀割,英俊深邃的臉孔倏的扭曲變形。

  '風……'按在心口的大手溫暖了她單薄柔弱的身子,她心滿意足的微笑著。

  蓦的,吳嫂高亢的聲音驚醒了遊移在現實和幻夢邊緣的映人。

  '老爺,對不起,我忘了放湯匙。'吳嫂大驚小怪的闖進來,當她看清亞倫的手緊密絞纏在映人胸口上時,自知來的不是時候,連忙把湯匙和小碟子朝茶幾上一擺,又慌慌張張退了出去。

  被叫聲吵醒的映人睜大眼睛望著坐在身畔的人,什幺,是亞倫?她詫異的張大了嘴,驚訝的眸光不由自主地垂向自己的胸前--

  啊,她暗自一叫,連忙拉高被子蓋住自己發紅發燙的臉頰。

  亞倫莞爾一笑,抽出擱在她心口上的手。

  方才的怨與痛,也全因她羞澀可愛的反應而消失不見。

  只要時日一久,映人必會愛上他,他又何必爲眼前這點微不足道的挫敗難過呢?亞倫很快就恢複了自信的本色。

  '別躲了,快點起來喝補湯。'亞倫憐愛地喚著。

  映人從涼被中探出頭來,嬌羞的瞅了亞倫一眼。

  '補湯得趁熱喝才好,來。'亞倫舀了一匙湯,送到映人嘴邊。

  '我自己吃就行了。'映人伸出手來。

  '不,你的身子還太虛,還是我喂你比較好。'亞倫才不肯放棄這種增加感情的好機會。

  映人雖然覺得不妥當,但見亞倫說得那幺堅決,只好順從他的好意。

  接連喂了她幾口湯後,亞倫舀起一塊看起來極其鮮美的肉塊,'來,吃點肉--'他悉心呵護著她,仿佛當她是個什幺都不懂的小baby。

  映人嚼了幾口後,臉色忽然大變,她一邊用手捂住口,一邊匆匆跳下床,直奔向房內的浴室。

  '怎幺回事?'亞倫立刻放下湯碗,焦急的跟到浴室門口。'小楚,你還好吧?'他敲敲敞著一條縫的門問道。

  回答他的是陣陣嘔吐的聲音。

  亞倫如遭電擊,呆了半晌。

  她在嘔吐?

  就算是肉不新鮮,反應也不會來的這幺快吧?

  難道是……想到這兒,亞倫不禁打個寒顫。

  上帝,虧他還是三個孩子的爸爸,十幾天來他竟然都沒有察覺到她可能……啊,上帝,不要!

  亞倫頓感疲累,渾身無力的跌坐在沙發上。

  過了許久,映人才從浴室走出來。

  她朝他露出一絲苦笑,仿佛是爲了方才的事致歉。

  亞倫深深的凝視著她的臉,在她那雙波光瑩然的眸中,他尋到了那份掩也掩不住的璀璨。

  '小楚,換件衣服,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不需追問也明白映人不曉得自己發生了什幺事。

  '我的感冒已經好了,爲什幺還要去醫院呢?'映人頗感意外。'剛才只是突然覺得惡心而已,現在完全好了。'

  '去,去換衣服。'亞倫把臉埋入雙掌中,焦躁的催促著。

  上帝,他最不想見到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映人好象離他越來越遠了……

  *****   *****    ******

  從婦産科出來後,雙唇緊抿的映人再也忍不住,她'哇呀'一聲,哭著投入亞倫的懷抱中。

  '你現在決定怎幺做?'亞倫緊緊環住她,心情沈重的問著。

  費了那幺多心思,他終究還是要失去她。

  '我……我不知道……'映人惶然無助的哭泣著。'我不能懷孕,我不能、我不能……'

  '你要回到他身邊嗎?'心緒惡劣的亞倫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

  '不……我不能……'映人在他懷裏鑽來鑽去,哭得像個淚人。

  '你有了他的孩子,他應當會照顧你才對。'忌妒心使亞倫不肯將少風曾經來公司等她的事說出來。

  '不要,我不要讓他知道。'映人突然激動地吼了起來,她狂亂的掙脫了他的擁抱,腳步踉跄的後退著。

  '小楚你冷靜點。'亞倫一把揪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大聲叱喝著。'你剛懷孕,身子又虛,萬一不小心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他雖然不希望映人懷孕,卻也不是個殘忍的人。'

  亞倫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及時洗去了映人腦中的慌亂。她輕靈的眸子眨了幾下,心裏已經有了方向。

  '可憐的孩子,你來的不是時候。'她摸摸仍然平坦的腹部,怅惘的呢喃著。

  '我們先回家吧!'亞倫擁著她。

  她分明還深愛著淩少風,爲何不利用這個機會與他重修舊好?亞倫納悶至極的想著。

  '好。'映人淒然一笑,又伸手撫著尚無生命迹象的腹部。

  孩子,不要怪我,我既無法給你一個健康完整的家,也沒有撫養你長大的能力,與其讓你來這個世界受苦,不如……

  想到這裏,她頭一低,晶瑩的淚珠又簌簌流下。

  *********     ************      **************

  當映人在亞倫的陪伴下來到婦産科時,候診室中早已坐滿了一群沈默的少男少女。

  '這些年輕的女孩爲什幺會來這裏?'映人疑惑不已,悄悄問著一直陪在她身旁的亞倫。

  '他們也是來墮胎的。'亞倫搖搖頭答道。'每年暑假一過,就會有很多少女到醫院墮胎。'

  映人錯愕的瞪著亞倫,對了,現在是九月,正是報上常談到的九月墮胎期。

  '這幺說,光今天就要打掉二十幾個胎兒了?'映人擰著眉頭說。

  '又有什幺辦法呢?'亞倫聳聳肩,扶她坐下。

  這時,診療室的門打了開來,一陣陣辱罵隨著一對母女飄出診療室。看來像個養尊處優的有錢太太。她伸出白白肥肥的手,不停的掐著少女的肩頭。

  '哼!'婦人見少女緊抿著唇不發一語,心頭的怒火更盛,她用力的捏了少女的肩頭一把,提高聲音罵道:'你實在有夠賤,肚子被人睡大了,還得自己花錢來墮胎,你說,你賤不賤?'

  身心俱傷的少女沒有理會母親的打罵,面色死白的她宛如一具行屍走肉,顛顛嗆嗆的晃向大門。

  映人望著唇瓣緊抿的少女,心裏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傷感的低下頭,沒料到竟因此而看到地板上那道斑駁的血迹。

  她慌亂的目光循著那道血痕看去,原來,是那個可憐的少女還在淌血。

  '流死算了。'憤怒的母親又高聲啐了少女一句,最後,那對母女搭上了一輛綠色的轎車,消失在交通繁忙的台北街頭。

  血。

  映人忽然感到惡心不已,連忙從皮包內拿出一包酸梅來吃。

  然而,那道血迹卻像一個揮也揮不走的噩夢,緊緊盤旋在她腦海裏,她越吃越惡心,頭也越來越暈眩。

  '楚映人小姐。'

  恍恍惚惚中,她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喚她。

  '輪到你了。'亞倫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扶著她站起來,一同走向那扇令人害怕的白門。

  映人望著那些候診的少女,那一張張愁雲慘霧的臉孔突然變成一個個哭泣的嬰兒。

  '媽咪,不要殺我,讓我活下去……'她的耳畔突然響起嬰孩的哭聲。

  霎時間,二十幾個嬰孩一起匍匐爬向映人,映人捂住臉頰,朝後退了幾步。

  天旋地轉之際,她仿佛看見自己還淌著血走在衆目睽睽的大廳。

  她又聽見那聲稚嫩的哀求。

  '我……我……'映人掙紮著,原本堅定的意志全在這個當兒動搖了起來。

  '小楚,你怎幺了?'亞倫用力摟住她纖盈欲墜的身子,他溫暖有力的摟抱將映人從迷亂中喚了回來。

  映人先望望滿臉焦急的亞倫,然後又望望那扇近在咫尺的白門,站在門口的護士小姐正好奇的盯著她瞧。

  '天啊,我在做什幺?我已經二十五歲了,竟然還像這些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一樣,糊裏糊塗的犯下錯誤,我怎幺會這樣?我怎幺會這樣?'映人自責不已,她用力推開亞倫,瘋狂的奔向大門口。

  '小楚!'亞倫立刻追了上去。

  '我不能這幺做!我不能這幺做!'映人歇斯底裏的哭著。

  天啊,她不能--

  *******        **********       *******

  流水潺潺的綠蔭下,映人怅惘的坐在涼椅上,一大片起伏的光束由櫻樹頂沿灑到她身上,她仍然動也不動。

  直到屋內走出一條清爽的身影時,她的眼睛才眨了一下。

  '來,我親自烤了一些餅幹,你嘗嘗看好不好吃。'亞倫捧著一只盛滿精致茶點的托盤走近,霎時間,空氣中彌漫著香噴噴的烤餅味。

  聞到這陣甜香誘人的味道,一整天沒吃東西的映人不禁咽了幾口口水。

  亞倫爲她沏了一壺玫瑰花茶,金黃的茶液在透明的壺中閃閃發亮,動物造型的烤餅精巧可愛,繪花典雅的瓷制茶杯斜放著一朵沾著水珠的粉紅色玫瑰。

  哇--映人目不轉睛的瞪著托盤,真恨不得能一口吞下這些令人垂涎三尺的茶點。

  '快嘗嘗我的手藝如何!'亞倫愉快的催促著。

  '嗯。'饑腸辘辘的映人再也顧不得是否該保持淑女形象,立即狼吞虎咽了起來。

  望著她孩子似的吃相,亞倫的目光變得異常的憐愛。

  不一會,白色的盤子露出了光可鑒人的底面。

  '夠嗎?'亞倫笑問。

  映人皺皺鼻子。'奇怪,怎幺還是覺得好餓呢?'

  '這是正常現象。'亞倫情不自禁的指指她被風吹亂的劉海,在他心裏,她永遠是個需要人家嬌寵呵護的小女孩。'你肚子裏的小baby也需要吃東西,所以你才會這幺餓。'他的小女孩要當媽媽了,唉--亞倫心海翻攪著一陣百味雜陳的滋味。

  '沒想到這個小家夥這幺會吃。'映人咋舌,她伸手覆在尚未隆起的腹部,唇畔噙著一絲又苦又甜的笑意。

  '小楚。'亞倫若有所思的凝視著悲喜交加的映人,他今天非把事情問個清楚不可。

  '嗯?'映人擡頭望他一眼。

  '你一切都想清楚了嗎?'亞倫的心跳好快好猛。

  '我……'蓦的,映人眼眶一紅,頭也垂了下去。'我這兩天會出去找房子,等我找到合適的公寓後,就會搬過去。'

  '不,我不是趕你走。'亞倫連忙解釋。'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何計劃往後的日子?'

  '我……'映人瞥了亞倫一眼,淒然而笑。'我想……我可以在市郊找到比較便宜的公寓,等我生完孩子後就可以再回到公司工作,我的薪水應該足夠支付一切開銷才對。'夠嗎?她說得很不確定。

  '別傻了。'亞倫摸摸她的頭,心疼地說道。'你根本不知道養育一個小孩要花多少金錢和心力。'他給她的薪水的確比別人還要高,但是,也沒高到這種程度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映人黯然說道。'我不能搬回台中的家,我爸媽非常傳統保守,他們一定不能接受我未婚先孕的事實。'

  '孩子不是玩具,他需要妥善的照顧和教育。'炯炯發亮的眼神令亞倫的言語更加有力。

  '我知道。'映人低低的颔首,看起來好象是個正在接受老師訓斥的小學生。

  '你爲什幺不肯去找他?難道你不想給孩子一個健全美滿的家庭嗎?'他實在不明白映人爲何死也不肯去找少風。

  '我不要。'映人咬著嘴唇,波光盈璨的眸中倏的聚攏了陰暗的雲影。

  '爲什幺?'亞倫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不要。'映人猛搖著頭,雪白的玉頰沾著微微的殷紅。'我不要用孩子來羁絆他,我更不要他因爲小孩才答應和我結婚,這樣的婚姻一點意義都沒有。'她心意堅決的望著亞倫。

  '我可以知道你和他是爲了什幺原因才分手的嗎?'亞倫問出心中的疑惑。

  映人明明深愛著少風,少風也依舊眷戀著她,一對處于熱戀狀態的年輕男女絕不會輕易分手的,究竟是發生了什幺重大的事,才促使他們分手?

  聽到這個問題,映人不禁一呆,她猶豫了半晌,最後,終究還是把真相說給了亞倫聽。

  '分手是早就講好了的,因爲我和他約定只談一個月的戀愛,時間一到,誰都不准再去糾纏誰。'如今想來雖不後悔,卻覺得荒謬可笑。

  這是一場玩不起的愛情遊戲,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傷痕累累,然而,牽扯出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卻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既然錯誤已經造成了,她豈能再犧牲這可憐的小生命?不!她沒有權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撫育這個無辜的孩子長大,是錯誤也好,是無奈也罷,從此以後,腹中這個可憐的孩子將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爲了他,她要更加勇敢堅強。

  凝睇著自己的腹部,映人心裏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慈愛,那是母性的珍愛與光芒。

  '原來如此……'知道真相後,亞倫的心驟然跌至谷底。

  原來巴黎之行即是他們分手的時刻,映人爲了那份沒有明天的戀情,竟然不惜犧牲掉這份待遇優渥的工作。她的心裏究竟有沒有華亞倫這個人的存在?亞倫的臉色幽晦得如同風雨欲來前的天空。

  映幻著母愛光華的映人依舊含笑望著自己的腹部,她對亞倫陰霾的神色絲毫不察。

  因爲母愛的柔情,映人那張原本就非常吸引人的俏臉,此時更加美麗動人,她眸中綻放的光彩瓦解了亞倫心頭的憤怒。

  不,映人曾經爲他哭過,這表示他在她心中仍占著極大的地位,此刻正是他表明心意的大好時機啊!

  念頭一轉,亞倫立刻從谷底飛上雲端。

  '小楚,獨立撫養一個孩子是非常、非常辛苦的,你非但不能親自照顧孩子,也無法提供比較舒適的生活環境給他。'

  關切的眼神,憂慮的口吻,亞倫的話聽來格外扣人心弦。

  '我會盡力給他最好的環境。'映人心頭一痛,聲音蒼弱低微。

  錢,的確是她目前最急需的。

  '如果說爲了孩子的將來著想,你肯不肯……'說到這裏,亞倫一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接了下去:'你肯不肯嫁給我!'

  仿如聽到晴天霹雳,映人震了一下,她睜大雙眸,不敢置信的望著坐在她身旁的亞倫。

  亞倫緊張的凝著她。

  惶惶不安的期待她的答案。

  '你在開玩笑嗎?'澄澈的雙眸掠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知道亞倫對她好的過分,可是,她從不認爲成熟的亞倫會看上她這種文化程度不高的女孩。她一直覺得事業有成的亞倫喜歡的是那種極有女人味且又十分了解男人的成熟女性,她不是,她根本就是個尚未進化成女人的黃毛小丫頭啊。

  '我在向你求婚。'亞倫誠懇地望著她。'我知道自己有點老,但是,應當不至于老到令你無法接受吧?'他怕映人會拿年紀當借口,索性先講了出來。

  '不,不是這樣。'映人急忙否認。'你不必因爲同情我而娶我,事實上,你對我已經太好了,你爲我做的事比他還要多。'

  '我絕對不會因爲同情而娶任何人。'亞倫伸手握住映人擱在腹部的雪手,映人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瞪著滿臉柔情的亞倫。'小楚,我愛你,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請不自禁的愛上了你。但是,我和前妻分居的法定期限尚未期滿,我不希望以不明不白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強忍著思慕,決定等到正式離婚後才向你表白,沒想到淩少風竟然早我一步出現--'他蓦的打住。

  '我……可是我愛的是他……'聽到亞倫深情缱绻的告白,映人不禁慌得手足無措。

  她曾經委婉而堅決的拒絕過許許多多的追求者,但是,亞倫和那些人不一樣,他的表白令她好迷亂。

  '過去的事已不再重要了。'亞倫斬釘截鐵的指出。'現在,你應該多爲孩子著想才對。我愛你,凡是和你有關的一切,我都愛。如果你肯和我結婚,我會把這個孩子當成是我自己的孩子,沒有人會知道他是私生子,他將會擁有良好的成長環境,我要陪他去打球,陪他去露營,讓他上最好的學校,過最健康美好的生活。'

  他的聲音堅定有力,他的藍眸異常的溫柔,瞅的映人芳心大亂。

  '不,我不能和你結婚。'映人忽然想起了夫妻生活中極重要的一環。'除了他之外,我沒有辦法和別的男人……'她羞澀的停止,不知該如何形容那件事。

  人生經曆豐富的亞倫讀出了她的心思。

  '別擔心這件事。'他立刻安慰她。'在你對我尚未産生感情之前,我絕對不會勉強你行夫妻之實,我會耐心的等候,直到你完全愛上我爲止。'

  他提出令映人動容的保證。

  '現在,你應該多考慮孩子的未來。'他試圖用孩子來打動映人的心。'只要你點頭,你肚子裏的孩子就會擁有人人稱慕的好環境。'

  映人開始心動了。

  只要她點頭,一切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她不是想當個好母親嗎?這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粉金色的夕陽在天邊綻放著溫柔的霞彩,一個嶄新的世界在她眼裏逐漸成形……

  對,她應該以孩子爲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9:33

第九章

  她最愛的男人

  住在一棟北歐風格的小木屋中。

  又斜又高的屋頂落滿了

  色彩缤紛的雪花。

  水芋兒

  秋雨迷離的靜巷中忽然闖入一輛白色的雙門跑車,它以驚人的高速沿著空無一人的暗巷疾駛而去,車身一轉,白車轉入一條更安靜的小巷中。

  跑車在一棟白牆紅瓦的五層樓公寓前停了下來,車內跳出一條神色匆忙的高大身影,他剛舉手准備按門鈴時,紅色的鐵門自動的打開了。

  滿臉胡子的男子沒有多加思索,立刻三步並作一步,向五樓直沖而上。

  他推開虛掩的鐵門,走進黑漆漆的屋內。

  搞什幺?他蹙眉想道。

  '嗯……你不關門嗎?'伸手不見五指的客廳裏傳來一記嬌嗲慵懶的女聲。

  雖然已經嗅出了危險的味道,男子依然義無反顧的關上了大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才不相信她能對他怎樣。

  '蓓琪,你這是幹什幺?還不快打開燈?'他在黑暗中喊到。

  '嗯……'蓓琪發出一聲急具挑逗的嘤咛。'傳說中的淩少風不但才華橫溢,而且還是一個很會制造浪漫氣氛的情場高手,沒想到風流才子竟然會怕我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呵……呵……你羞不羞啊?'

  經驗豐富的蓓琪最擅長用挑逗的話來激發男人的攻擊心,她心儀風流俊美的少風好久了,老早就想嘗嘗他的味道,這會兒恨不得少風會立刻撲向她,把她身上僅有的遮掩撕個粉碎。

  '好吧,既然你喜歡在黑暗中講話,我就不勉強你。'少風不想在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上浪費時間。'你現在可以把映映的地址告訴我了吧?!'他嘶啞的聲音只在提及'映映'這兩個字時,才稍稍流露出昔日的溫柔多情。

  '呵......'又是一陣浪蕩的嘤笑,'淩公子見多識廣,總不會沒聽過'禮尚往來'這四個字吧?!'見他毫無行動,蓓琪幹脆開門見山的說了出來。

  '如果你肯告訴我映映的下落,我願意盡我所能的來回報你。'他的目光在漆黑的室內探索蓓琪的位置。

  他雖然不耐煩蓓琪的刁難,卻也無可奈何。

  蓓琪是尋找到映人的最後一絲希望,他不能輕易放棄。

  '淩公子,現在是你有求于我,遊戲規則該由我來定。'

  '你究竟要怎樣?'少風忍住焦灼,平靜的問到。

  '呵......'

  浪笑停止,立在茶幾上的台燈亮了起來。

  鵝黃的燈光照映著橫臥在長沙發上的蓓琪,她那凹凸有致的胴體在透明的黑紗睡衣中,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望著妖媚的蓓琪,少風不自覺的斂斂眉,一股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先服務,後付費。'蓓琪拍拍身旁的沙發,欲火焚身的她笑的像是來自幽冥的鬼魅。

  少風猶豫不決,今生今世,他首次嘗到了受人要挾的滋味。

  自從認識映人之後,他就不曾和其它女人有過瓜葛;失去映人後,他終日沈湎往事、借酒澆愁,在也沒有任何女人能令他多看一眼。

  但是,蓓琪握有映人的消息,如果不遵照她的意思,他恐怕難以見到映人。

  '來啊,快來啊!'被情欲吞噬的蓓琪快忍不住了。

  少風心一橫,跳向幾乎要冒出煙來的蓓琪。

  '你最好表演的賣力點。'蓓琪一手揪著少風的下巴,另一只手則毫不客氣的伸進他的衣服裏,在他胸前亂壓亂抓,一副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的饑渴相。

  '慢著'少風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魔爪。'我怎幺知道你真的有映人的地址?'他定定的望著放蕩淫亂的蓓琪。

  '你不知道。'蓓琪揚揚眉,一副吃定他的模樣。

  少風眼瞳一縮。'映映曾經提過她有個姨媽住在天母,我想,映映應該是住到天母去了。'他眯著眼,靜靜等待蓓琪的反應。

  '哼,'她仰起下巴,嘲諷的哼了一聲。'你知道她在天母又如何?我若不給你地址和電話,你就算挨家挨戶去問也找不到。'

  蓓琪自作聰明的答道。

  '哼!'幽邃的眸中怒焰驟起。'史蓓琪,你竟敢騙我!'怒氣沖天的少風掄起拳頭,暴怒的臉色比一頭發狂的猛獅更令人膽戰心驚。

  '你……你要做什幺?!'蓓琪嚇得目瞪口呆,她還不知道自己已露出了馬腳。

  少風的拳頭懸在空中,遲遲落不下去。

  他實在很想好好修理這個企圖騙他失身的無良浪女,但是,他良好的教養令他下不了手。

  蓓琪看出了他的猶豫,膽子又壯了起來。

  '哼,你要是敢打我,就永遠都別想見到她。我告訴你,她姨媽住在天母一處很隱秘的地方,沒有我,你這一輩子都找不到!'她只搞起昂的凶了起來,欲求不滿的身子猶如熾紅的碳塊。'你還是乖乖討我歡心吧!'說完後,她像只母狼般鑽進少風懷裏,兩只手臂像章魚的爪子般,牢牢抱住他的腰際。

  '滾開!'少風滿臉厭惡的推開她,在他眼裏,蓓琪髒的像一團垃圾。'我告訴你,映映根本就沒有姨媽。'他冷冷得說到。

  '......'蓓琪詫異的張大了嘴,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中了少風的圈套。

  當她回過神來時,少風的身影正好消失在門口。

  '不行,等一等,你不能走!'她立刻追了出去,緊緊抱住少風的腿。

  '滾開!'少風再也忍不住,狠狠踹開了比蒼蠅還粘人的蓓琪。

  蓓琪摔了個四腳朝天,那姿勢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被吵鬧聲引來的鄰居看到倒在地上的是一位幾近全裸的性感尤物時,人人都看傻了眼。

  '我對你這種女人沒興趣,你以後少來糾纏我,否則,我就不會像今天這幺客氣了。'抛下厭惡至極的一瞥後,少風理理散亂的衣服,從容不迫的踩著階梯下樓去。

  圍觀的男女開始竊竊私語,輕薄的目光不停的流繞在那件薄如蟬翼的睡衣上。

  '胸部還蠻大的。'

  '腰好象粗了一點。'

  '奇怪,她身上好象長了很多痣……'

  灰頭土臉的蓓琪羞愧不已,恨不能立刻消失在空氣中。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狼狽不堪的逃進屋內。

  鄰居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卻依然嗡嗡不斷……

  *******    ********    *********

  冬日的雨總是下的特別哀愁,坐山面海的'聽荷山莊'終日沈浸在淒風苦雨中,燦爛明亮的陽光季節似乎已是遙不可及的夢。

  滿面胡子的傷心人坐在維納斯環列的大廳中,任由淒厲刺骨的北風肆虐著他憔悴的面容。

  他那雙飽含痛苦的眼睛慢慢滑過那一尊又一尊的維納斯像,心頭浮上一層深深的落寞。

  他曾經認爲這是一座永遠的愛情殿堂,春去秋來、花開花謝,都無法影響它的永恒之美。

  但是,失去映人之後,他的世界完全走了樣。

  爭奇鬥豔的百花不再有迷人的風采了,神聖永恒的愛情殿堂看起來是這般的蕭瑟空洞,只不過是一間沒有生命的陳列室罷了。

  她究竟到哪兒去了?

  日日夜夜,他都如此問著自己。

  回答他的,卻是一山的淒風苦雨。

  映人消失了。

  華亞倫也消失了。

  連溫苔萍都不知去向。

  所有可能的聯系全都斷了。

  今生今世,真的無緣再見了嗎?

  少風心頭一酸,眼眶紅了起來。

  淚眼模糊中,他仿佛又看見映人在塞納河上,向他舉杯慶賀的模樣。

  她笑得那幺勉強,那幺無助,而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你在哪兒?

  ********    ********   *********

  三年後

  月光如水,靜靜指照著仿若世外桃源的蝶煙翠。

  萬蝶飛舞的綠坡上,悄悄挺立著四棟風格迥異的木屋。

  白色木屋是舊地主李蝶衣生前所住的地方,因蝴蝶而結緣的淩少逸夫婦對這棟大屋情有獨鍾,所以才放棄了少風爲他們設計的莎士比亞小屋。

  距離白屋五百公尺處的是一座竹造的三合院,那是淩光耀夫婦到過長媳施安婕家之後,要求少風依樣設計的。淩光耀夫婦對施安婕疼愛之深由此可見。

  三合院旁挺立著一棟日式的小木屋,這是淩家老末少軒的房子。原來,少風爲少軒設計了一棟西班牙式的木屋,但是年輕的少軒對西班牙式的風格沒什幺興趣,反過來要求二哥少風爲他設計一棟簡潔的日式木屋,對日本人沒什幺好感的少風狠狠削了少軒一頓,最後愛屋及烏的看在少軒和映人年齡相同的份上,勉爲其難的設計了這棟簡潔清雅的木屋。

  至于少風的木屋,仍是那座有著高斜屋頂的北歐建築。

  白天裏,成千上萬的彩蝶密密聚滿了屋頂,看起來就像一堆堆色彩缤紛的雪。

  木屋前挺立著一只白色的木雕,凹面用紫墨镌刻著四個大字:楚楚映人

  他這段纏綿悲烈的戀情早已成爲全家人啧啧稱奇的神話故事,大家都想見見那位馴服情場浪子的神秘佳人。

  情場失意的少風不再眷戀都會生活,他經常來風和日麗的蝶煙翠度假,自從淩少逸和施安婕的雙胞胎女兒出生後,他來的更勤了,幾乎一整年的時間都呆在這裏。

  他經常搶著抱小孩,惹得剛升級爲祖父母的淩光耀夫婦又氣又笑。

  每當他望著這對玉雪可愛的雙胞胎時,心中常常會忍不住想起映人。

  如果他和映人也能夠像大哥大嫂這樣長相厮守,不知會有多快樂。

  '叔……叔……你看,我畫畫……'一歲多的盈盈用童稚的聲音喚著落入回憶中的少風,她捧著塗滿色彩的紙,搖搖擺擺的晃向坐在落地窗前的少風。

  少風長臂一伸,將嬌嫩可愛的小娃娃攬入懷中,疼愛至極的逗著她笑。

  '哇……哇……抱抱……'蹲在一旁塗鴉的芊芊看見姐姐獨占嬌寵,不禁哭了出來。

  '別哭,別哭,叔叔抱你。'正在看武俠小說的少軒連忙放下書本,一把抱起愛哭的芊芊。

  '不…要……叔叔抱……'芊芊拳打腳踢的哭喊著。

  '我也是叔叔啊!'少軒不平的喊著。

  怪了,二哥怎幺那幺有女人緣啊?連一歲多的小女娃都逃不過他的魅力。

  '叔叔……'芊芊淚眼汪汪的凝視著少風。

  '叔叔不抱芊芊,叔叔只抱盈盈。'大了幾分鍾的盈盈學話學的快,她這會兒正得意洋洋的躲在少風的懷中偷笑。

  '嗚……'芊芊只能含恨的落淚,她好恨自己只會講幾個字。

  '叔叔兩個都抱。'少風心疼不已,從少軒手中接過芊芊。芊芊立刻破涕爲笑,興奮的在少風臉頰上印下一吻。

  '女人就是這幺難伺候。'少軒的語氣酸得不得了。

  '如果我和映映也有小孩,不知該有多好。'少風喃喃自語,緊緊摟住這兩個玉雪可愛的孩子。

  只要給他機會,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     **********    **********

  國際電腦展在台北世貿中心隆重登場了,少風拗不過死纏爛打的少軒,終于答應陪他一起來看展覽。

  兄弟倆一走進人山人海的場地,立刻吸引了許多女孩的注意。

  她們的目光焦點不是年輕飛揚的少軒,而是滿臉絡腮胡的少風。

  聞名國際的少風一直是時尚雜志的封面常客,他曾經以風流俊俏、才華橫溢的形象虜獲了不少台灣女性的芳心。近三年來,他的作風丕變,除了參加建築會議外,他鮮少在媒體上曝光,然而,神通廣大的記者爲了滿足女性讀者的幻想,依然偷拍到他的近照。

  于是,滿臉絡腮胡的少風以悲情落寞的形象再度風靡了多情的讀者,雜志社傳來的信函堆的像一座小山,少風也因爲那些悲情的照片當選了今年'全台灣最有魅力的男人'。

  面對那些好奇、仰慕的目光,少風只是抿緊唇、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他那顆曾經花蝶亂飛的心,如今已經是一片死寂了。

  '二哥,這種新型的繪圖板好象蠻不錯的,你要不要試試看?'少軒站在新品展示櫃前試著一只電腦繪板。

  '是嗎?我畫畫看。'少風意興闌珊的答著,隨手接過少軒手中的筆。'嗯,感應性比舊型的好。'他邊畫邊說。

  '要不要買回去用用看?'少軒問道。

  '再看看吧。'少風不怎幺起勁。

  '也好,我們先逛逛再說。'

  正當他們要轉身離去時,站在少風身旁的女孩忽然發出興奮的尖叫聲。

  '啊!你是淩少風先生!'青春亮麗的女孩笑道。

  少風以爲這個漂亮的女孩是那些迷戀他的雜志讀者,便朝她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淩先生,是你?對不對?'女孩眨眨那雙又長又翹的睫毛。'你是映人姐姐的朋友,我沒記錯吧?!'她慧黠的笑著。

  映人--

  乍然聽到這個夢裏低回過千千萬萬次的名字,少風不禁震呆了。

  '小萍,你在跟誰說話?'正在試用電腦的鄭家文好奇的轉過頭來。

  '鄭哥哥,他是映人姐姐的朋友。'溫苔萍欣喜若狂的抓住鄭家文的手。

  從她摸索、尋找的動作中,少風認出了眼前這位美豔動人的女孩,就是盲眼的溫苔萍。

  '你知道映映在哪裏嗎?快告訴我。'少風忽然沖動的抓住苔萍的手,焦急萬分的問著。

  '二哥。'少軒揪揪少風的衣袖,示意他冷靜一點。

  '噢,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少風放開她的手,滿臉歉意地說著。

  '映人姐姐嫁給了華老板,三年前就移居去了英國。'雖然覺得少風的反應十分唐突,苔萍依然據實說了出來。

  '映映嫁給了......'少風心一沈,眼神黯淡了下來。

  他並非沒想過這種可能,只是如今得到證實,依然忍不住難過。

  '我有映人姐姐在英國的電話和地址。'苔萍若有所思的說著。

  她記得映人十分愛少風,但是,不知道爲了什幺緣故,映人卻突然嫁給了亞倫。當時她認爲是少風抛棄了映人,如今看來,事情好象沒有那幺簡單,因爲,她的心告訴她--少風也深愛著映人姐姐。

  '我......'少風欲言又止,猶豫不決。

  '噢,對了,我應該給你一張名片才對。'善解人意的苔萍立刻體會到少風尴尬的處境,她連忙從皮包中摸出一盒名片,遞了一張給少風。

  '你當初爲什幺離開'華立'呢?'少風約略的看了名片一眼,原來苔萍現在在一家廣播電台主持節目。

  '映人姐姐和亞倫出國後,'華立'內部派系鬥爭相當嚴重,我也莫名其妙被炒了鱿魚。'苔萍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起來很是惹人憐愛。'不過,在'華立'工作的幾個月裏,讓我重拾對生命的希望與信心,我相信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裏,還是有很多像映人姐姐和亞倫這樣的好人,所以,我一點都不灰心。後來,經過鄭哥哥的鼓勵,我參加了電台的廣播人員訓練班,他們覺得我還不錯,便留我當主持人。'

  她不知不覺地靠向鄭家文,亮麗的臉孔蕩漾著幸福的光彩。

  '好,很好。'少風真心一笑。

  '小萍,可以走了嗎?我們還要去另一家看配件。'鄭家文溫和的催了起來。

  '嗯。'苔萍點點頭。'淩先生,我們下次再見,別忘了收聽我的節目哦,拜拜!'她朝少風揮揮手。

  望著那對互相依偎的背影,少風落寞的歎了一口氣。

  他緊緊捏著那張名片,沈寂三年的心海頓然卷起了滔天巨浪......

  *****    *****     *****

  倫敦,大雪紛飛的午後。

  爲了再看她一眼,少風在華家大宅前等了一整個下午。

  雪花爲他的車子砌了一層白色的外衣,天色將晚,氣派寬闊的華宅依然沒有動靜。

  車內的暖氣令他沈沈欲睡,爲了保持清醒,他搖下車窗,刺骨的寒風夾著一簇簇雪花迎面撲來。

  此時,一輛黑色的賓士汽車駛入他的視線,他屏息凝看,賓士汽車果然在華家大門口停了下來。

  首先下車的是華亞倫,跟在他後面的是一個蹦蹦跳跳的小男孩。

  亞倫立刻抱起小孩,溺愛有加的親著小男孩的臉頰。

  當映人從車裏走出來時,少風激動地幾乎要開口喊她。

  映人比以前更妩媚了。

  她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成熟的魅力,任何男子看了都會忍不住想要親近她。

  亞倫一手抱著小孩,另一手則環著映人的腰際,全家和樂融融的進屋去了。

  少風失魂落魄的瞪著這幸福美滿的一家人,胸口痛的像要爆裂開來。冰冷的雪花不斷的打在他的臉上,他卻毫不直覺......

  ****    ****    ****

  臨上飛機前,少風突然改變了主意。

  此次來英國只是爲了再看她一眼,親自確定她過的好不好。此行的目的已達到了,現在,該是默默離開的時刻了。

  但是,他不想走,他好想再看她一眼......

  '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你還想幹什幺?'他的理智指責他。

  '我真的好想再看她一眼,只要再看一眼就好了。'他脆弱的心靈苦苦哀求著。

  '不行,你不可以爲她帶來困擾。'

  '我只要躲在車裏看看她就心滿意足了,我絕不跟她說話......'

  '不行......'

  他的內心還在掙紮時,他的人已坐進一輛計程車裏。

  '伍爾道夫飯店。'他吩咐。

  計程車迅速的駛出了機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7-22 19:39:53

第十章

  落幕的時刻又到了,

  在燈光專暗之前,

  水芋兒想問一問,

  你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

  是淩少風?還是華亞倫?

  水芋兒

  映人獨坐在落地窗前凝視著漫天飛雪,她的手裏緊緊握著一張鉛筆素描圖。她的思緒又飛回三年前的夏天。

  她的木屋蓋好了嗎?

  那方斜斜的屋頂上是否落滿了五彩缤紛的雪花?

  她多情的幻想著,霎那間,漫天飛雪都變成一雙雙翩翩起舞的彩蝶。

  '風……'她情不自禁的喚了出來,相思的淚珠沿面滑下,濡濕了蝴蝶漫天的鉛筆畫。

  '小楚!'門外響起一陣沙啞的呼喚。映人連忙拭掉淚水。'我在這裏。'她企圖用高亢的音調來掩飾寂寞的心情。

  '大白天的,你呆在房間裏做什幺?'

  聲音已經到了她的背後,濃烈的酒味嗆人鼻息。

  '我在看雪。'映人擰擰眉心,轉過臉看亞倫。'怎幺這幺早就回來了?你不是說要陪客人去伯明翰參觀禮品展嗎?'濃重的酒味令她很不舒服。

  '我太早回來,打擾到你懷念舊情人了,對不對?'亞倫瞥了映人膝上的鉛筆畫一眼,口氣倏的重了起來。

  映人臉色大變。亞倫今天是怎幺了?這三年來他對她百般呵護從不說一句重話,今天怎幺突然講出這幺傷人的話?

  '你喝醉了嗎?'映人伸手去扶他。'來,你先坐下,我倒杯熱茶給你。'

  她相信亞倫是因爲酒精作怪所以才會無理,她不想和一個醉酒的人計較。

  '安迪呢?'他用力揪住她的手臂。

  映人重心一失,整個人跌進他懷中,'吳嫂帶他去公園堆雪人了。'

  他趁機摟住她,厚實有力的手遊動在她身上。

  '我……我去幫你倒茶。'映人的臉紅的像蘋果,她一心只想掙脫亞倫的摟抱。

  這三年來,亞倫一直信守諾言,從沒強迫過她,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輕薄過她。望著他那雙微帶血絲的藍眼,映人感到害怕。

  '哈!哈!抱你,比喝茶有趣多了。'

  '亞倫,別這樣,安迪快回來了。'映人身子一縮,恐懼襲擊著她。

  '讓他看見才好啊!'他笑的更猙獰了。'這樣他才會相信,他爹地和媽咪是真的相親相愛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霸占住她的紅唇。

  '唔…唔……放開我……'飽受屈辱的映人拼命的捶著他的胸膛。

  '怎幺?你認爲我比不上淩少風是不是?'亞倫突然吼了起來,他額上的青筋也浮了出來。

  他好恨,他好惱,他也好害怕。

  他以爲避居到英國便能避開那個'顧人怨'的家夥,沒想到那家夥居然追來了。

  他萬分肯定,今天早晨在飯店看到的大胡子絕對就是淩少風。

  三年了,淩少風還是追來了,他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

  他瘋狂又粗魯的吻著她,他的手焦急的扯著她身上的連身洋裝,回旋在他幾欲爆炸的腦中的唯一的想法便是--占有她。

  只要占有她,她就會留下來。他幾欲崩潰的想著。

  '不要!'映人發出痛苦的吼叫。

  他怎幺可以這樣對她?他怎幺能這樣對她?

  她對他的情苗才剛剛茁出心泥,他怎幺能如此殘忍的摧毀它?

  '不,不要,求求你。'她哀求著。

  他摧毀的不只是她內心那株剛茁芽的情苗,她對他的信任也被連根拔了起來。

  亞倫沒有理會她的哀求,他的理智已經完全被恐懼和酒精控制住了,他用力撕扯,映人的洋裝裂了開來,雪白豐盈的胸脯在襯衣中一起一伏。

  瞪著細嫩柔軟的雪胸,亞倫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潛藏多年的情欲猶如山洪暴發,一發而不可收拾--

  '放開我,亞倫,求求你,放開我!'受盡屈辱和驚嚇的映人發出淒厲的尖叫,她的手不停的抵抗著獸性大發的亞倫。

  '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我的妻子,沒有人能從我身邊搶走你。'喪失理智的亞倫將映人推倒在床上。

  '你不能這幺做,你答應過我的。'映人眼淚汪汪的望著他。

  '我是你的丈夫,我要享受我該有的權利。'碧藍的眼燃著紅色的烈焰,他的手一扯,她的洋裝落到腰際。

  '放開她!'突然間,門口響起一聲震怒的嘶吼。

  聽到這記獅吼,亞倫的臉抽動了一下。

  '哼,果然是你。'亞倫跳下床來,掄起拳頭就擊向突然闖入的男子。毫無防備的少風,挨了幾拳,往後踉跄一退。

  當亞倫再度襲來時,少風反手一扣,兩人便打了起來。

  映人連忙披上一件晨袍,焦灼不安的跳下床來。

  '冷靜點,不要再打了。'她試著分開那兩個扭打成一團的男人,然而,由于她的加入,兩個男人打得更加激烈,誰都不想在心愛的女人面前丟臉。

  '媽咪!'走廊上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喚。

  '糟糕,安迪回來了。'映人立刻跑向門口,她想阻止孩子看到這幅暴力的畫面。

  但是,來不及了,小安迪已經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站在門口。

  '爹地在打壞人嗎?'安迪興奮的嚷著。

  映人連忙抱起他。唉!她該如何向兒子解釋這亂七八糟的情況呢?

  '媽咪,那個留胡子的叔叔是不是壞人?'小安迪好奇的盯著少風瞧。'可是他和我一樣,有黑色的頭發和黑色的眼睛耶。'

  '叔叔不是壞人。'映人難爲情的低下了頭。

  當亞倫和少風發現安迪正興高采烈的看著他們大家時,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亞倫率先站了起來,他瞬了映人母子一眼,一語不發的走了出去。

  '亞倫--'

  '爹地--'

  母子倆人同時喚了出來。

  亞倫抿唇苦笑,快步奔下樓去。

  '爹地,要記得回來吃晚餐哦!'小安迪以爲爸爸要出去辦事,天真的叮咛著。

  亞倫的身影漫入風雪中,映人不知道他是否聽見了安迪的叮咛。

  '媽咪,這個叔叔是誰啊?'小安迪掙脫映人的懷抱,蹦蹦跳跳的奔向滿臉傷痕的少風。

  '安迪!'映人惶恐的追了過去。

  '叔叔,你怎幺會在我媽咪的房間?'安迪爬進少風的懷裏,親親熱熱地摸著他臉上的落腮胡,雖然兩人從沒見過面,但是那份與生俱來的血緣令安迪忍不住想親近少風。

  少風如遭電擊,動也不動的凝視著安迪的臉孔。

  天啊,這小鬼長的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安迪,別吵叔叔。'映人緊張的彎下腰來,顫抖的雙手慌張的伸向安迪。

  少風抓住映人的手,不肯讓她抱走小孩。

  '安迪,你今年幾歲了?'少風低頭問道。

  '兩歲半。'安迪驕傲的答道。'媽咪說等我滿三歲,就帶我回台灣去看外公外婆。'

  '兩歲半?'少風瞄了臉色慘白的映人一眼,心頭的懷疑愈來愈深。

  '吳嫂,吳嫂。'映人突然高聲大叫。

  傭人聞聲趕來。

  '帶少爺去換衣服,他的外套濕了。'

  '是,夫人。'

  '叔叔,你別走哦,我待會還要和你玩。'安迪戀戀不舍的扯著少風的胡子。

  '我一定等你。'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得到保證之後,安迪才高高興興的隨吳嫂走出去。

  光線幽微的房間內,只剩下這對分離三載的舊情人了。

  '說,這是怎幺一回事?'沒有肝腸寸斷的傾訴,沒有情意綿綿的擁抱,少風悲憤交加的質問著,小安迪的存在令他大受震撼。

  '奇怪了,是你闖到我家來,該說清楚的人是你才對。'映人委屈萬分的努著唇。

  '你還要瞞我?'少風激動地搖著她的肩膀。'他明明就是我的兒子,你瞞了三年還不夠嗎?天啊!如果我們有多管閑事的闖進來的話,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當了爸爸。你說,你爲何要拆散我們父子?'

  她竟帶著他的兒子嫁給華亞倫?好殘忍!

  少放氣的暈頭轉向,說話的口氣飽含職責的意味。

  '你……'映人心頭一酸,眼眶不禁紅了起來。三年的思念換來的竟是他大呼小叫得責問,教她情何以堪?

  她掩面哭了起來,今天受到的屈辱已經超過她的負荷能力,她需要好好發泄一番。

  '華太太,華夫人,不管你叫什幺,我一定要把我的孩子帶回去。'少風朝映人大吼,他的心被嫉妒的岩漿燙得炙熱難忍。

  蓦的,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一張熟悉的圖案。

  他走過去,俯身拾起那張落在貴妃椅旁的鉛筆素描,霎時間,他喪失的理智全都恢複了。

  '映映--'望著蝴蝶滿天的鉛筆畫,少風羞愧交加的跪倒在地上。

  原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但是,她爲什幺要嫁給華亞倫?

  還有,方才華亞倫爲什幺要強迫她?他們不是夫妻嗎?映映爲何那幺驚恐?

  '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根本不應該和你玩那場可笑的愛情遊戲……'映人哽咽不已。'我不但苦了自己,也連累了無辜的亞倫和安迪,都是我的錯……'

  '你爲什幺要嫁給他?'少風再也忍不住,緊緊摟住了淚濕衣襟的映人。

  '嫁給他是我唯一能走的路。'映人哭得更凶了。

  '胡說,你可以來找我,你應該嫁得人是我。'

  '找你?呵!'映人淒然一笑。'自從分手之後,你從不曾找過我,連一通電話都沒打過,我再怎幺厚臉皮也不敢去找你。'

  '你說這話太冤枉我了。'少風立刻反駁。'天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

  '你找過我?'映人驚喜的擡起頭來,淚汪汪的美眸盈滿溫柔的光芒。

  '我沒遇到你,卻遇到了華亞倫,他得意洋洋的告訴我,說你正住在他家裏。'想起往事,少風仍忍不住要吃醋。

  '我生病了,亞倫怕我沒人照顧才帶我去他家休息。'映人眨眨迷睫,她的心依然爲少風曾經找過她而狂跳著。

  '噢。'果然中了華亞倫的圈套。'後來我又去'華立'找你,但是你、華亞倫、溫苔萍都不見了,我怎幺問都問不出所以然來,後來,爲了找你還險些被蓓琪騙的失身。'

  他約略敘述了蓓琪行騙的過程,映人聽後咯咯笑了起來。

  '好沒良心。'少風捏捏她的臉頰。

  映人把臉枕在他的胸前,情誼無限的摩挲著他的胸膛。

  知道少風曾經尋過她,她滿足的笑了。

  只因爲他曾經尋找過她,所有的辛酸都有了代價。

  映人就像大部分女人一樣容易滿足。

  '你呢?你這三年是如何過的?'少風憐愛不已的親著她的額頭。

  如果他當初能夠積極弄清事實的話,也不會有這三年錐心的痛楚。

  愛,一定要及時。他感慨地想。

  '我……'

  映人的思緒又飛回那個多事之秋。

  *********       ********** 

  幾天後,華家來了一名訪客。

  映人見到來訪的客人時,臉色變了變。

  '華夫人,好久不見。'衣著嚴謹的金發男子朝映人欠欠身,他那雙精光炯炯的綠眸沒放過坐在客廳一隅的少風。

  '你好,納尼爾律師。'映人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她指指長沙發,'請坐。'她已猜出他的來意。

  '夫人,是亞倫委托我來的。'納尼爾從公事箱裏拿出一份文件,恭敬的遞到映人面前。

  映人瞄了對面一眼,神色黯然的低下頭。

  少風察覺情況有異,連忙移到映人身旁。

  他伸手要拿那份文件,納尼爾律師及時阻止了他。

  '夫人,你允許這位先生看文件嗎?'律師謹慎的詢問著。

  映人病恹恹的點著頭。

  少風邊看邊笑:'映映,太好了,他願意無條件離婚。'他還以爲亞倫會緊抓著映人不放,沒想到他竟然自動提出離婚,實在令人又驚又喜。

  '夫人,華先生已經簽過名了,你只要簽個名,這份離婚協議就生效了。'納尼爾律師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他現在人在哪兒?'映人問到。

  '很抱歉,我並不清楚華先生的行蹤。'律師禮貌的笑著。'華先生昨天簽過名後就走了,沒有留下聯絡電話。'他據實以告。

  少風把筆塞進映人的手裏,'趕快簽。'他撫撫她的長發,溫柔的催促著。

  映人握著筆,雪白的手顫個不停......

  ******     *******    *******

  聖誕節的腳步越近,雪就落的越凶。

  教堂、公園、屋舍、街道全都覆上了一層雪白的新衣,美的無法言喻。

  商店前擠滿了采購的人潮,大家都爲即將到來的節日忙碌不已,人人臉上都挂著甜甜的笑。

  唯有他落落寡歡,愁眉不展。

  去年,他也曾如此歡樂的准備過節,然而,今年等他的卻只是一座空洞的大房子。

  失去了心愛的人,再豪華的巨宅都不能稱爲'家'。

  亞倫攏攏白色的圍巾,落寞的步向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     *******    ********

  遊戲間的玩具隨意丟置著,仿佛安迪剛剛才玩過般。

  他感慨萬千的關上遊戲間的門,朝映人從前居住的臥室走去。

  雕著天使圖騰的房門微微敞露著一條縫隙,亞倫不假思索的推開房門,當他看見落地窗前躺著一位臉色憔悴的女子時,詫異的張大了嘴。

  '你怎幺還在這裏?'亞倫震驚的問道。

  事情發生至今已經一個月了,他以爲映人早已隨少風回台灣了。

  '你終于回來了。'映人蒼白的唇瓣微微動了一下。

  '天氣這幺冷,你怎幺還開窗戶呢?'亞倫連忙趨向前去關窗戶。

  '不要關,我要看雪花飄舞的情形。'映人阻止正要關窗的亞倫。

  '關上窗戶後,還是看得見。'亞倫照舊關上了窗戶。

  '隔著窗戶看雪花總覺得不真實。'躺在貴妃椅中的映人挪高身子,她的眸光纏綿的注視著亞倫。'就像在夢中看到你和真正看到你是完全不同的。'她拍拍身畔的位子,示意亞倫坐下來。

  '你爲什幺還在這裏?'亞倫坐到她身旁,深邃的眸光直直對上她迷離多情的眼睛。

  '這裏是我的家,我不在這兒,要去哪兒?'她握住他冰冷的大手,不停摩挲著。

  '你--'亞倫倒抽了一口氣,映人的柔情令他頭暈目眩,他努力了好久才鎮定住澎湃的情緒。'我們不是離婚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你休想要甩掉我。'她撒起潑辣。

  '別鬧了。'亞倫撫撫她的臉龐。'你愛的人是他,跟他回去吧!'

  '我不要離開你。'映人伏在他的肩上哭了起來。'讓我們重新來過,我相信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這雙強而有力的肩膀陪她走過了最無助、最困難的時光,她舍不得啊!

  '傻孩子。'亞倫動容的抱住她。'你勿須感到歉疚,愛情是無法勉強的,我們已經試了三年,就算再過三十年,情況依然相同。你放心,我會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他閉上眼,她今天所說的足夠他回味一生一世了。

  '不!'映人激動地喊著。'你走後,我仔細想了又想,我發現自己根本離不開你,或許你這份含蓄、寬容的愛才是我真正需要的,或許我早就愛上你了。'

  亞倫苦苦一笑。'你沒有愛上我,你只不過是習慣依賴我而已。'他耐心的解釋著。

  他愛她,真的很愛她,然而,經過這次事件後,他終于醒悟了。

  映人不語,亞倫總是能看透她的心事。

  '原諒我好嗎?'他托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的望進她的瞳眸深處。'我那天並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我是真的失去了理智,請你原諒我。'

  映人扇扇迷睫,波光潋滟的明眸中沒有任何芥蒂。

  事發當時,她的確是非常惶恐,非常不諒解。

  事後,她想了又想,乍然明白亞倫是因爲極度害怕失去她才喪失理智後,她再也無法責怪他。

  '另外,我還做了很多阻礙你們見面的壞事,你也一並原諒我,好嗎??'亞倫誠心忏悔著。

  繞了一大圈,他終于還是失去了她。

  映人點點頭,她一點都不想追究亞倫做了哪些阻礙她和少風的事。

  '亞倫,我們的愛情悲劇不是你造成的,而是我和少風自己造成的。'映人說出隱藏在心底的話,'我太倔強、太驕傲,凡事都不肯先低頭,所以甯死也不肯去找少風。而他如果能及時表達愛意,或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幸好,一切錯誤都已經過去了,你們要好好把握未來。'亞倫憐惜的叮咛著。

  '你會繼續住在這兒嗎?'

  '不,我可能要搬回美國去。'亞倫忽有所感。'我的大兒子已經上大學了,另外兩個兒子都在高中念書,我想我該多花點時間陪他們,好好培養父子之間的感情。'

  人海茫茫,除了親情,又有什幺關系是恒久不變的呢?

  '我會想你的。'映人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是她首次吻他。

  '有空常常帶安迪來看我。'他感動的想哭。

  '嗯。'映人撥撥他被風吹亂的褐發,幾朵雪花從發中落了下來。

  亞倫的愛深沈又寬容,宛如養育萬物的大地,她生生世世都忘不了他曾經如此無怨無悔的愛過她……

  *********   **********    **********

  當飛機緩緩起飛時,安迪不安的東張西望。

  '媽咪,爹地呢?他爲什幺不跟我們一起回去看外公、外婆?'

  映人欲言又止的望了少風一眼,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安迪解釋。

  '乖!爹地公司很忙,不能和我們回去。'映人哄著安迪。

  她和少風已決定等回到台北之後,再向孩子解釋這段複雜的關系。

  只是,小小年紀的他會懂得成人世界的複雜情事嗎?映人擔憂不已。

  然而,令他們心煩的事不止這一狀。

  映人剛離婚,所以他們還要等上六個月才能辦理結婚登記,然後才有資格去美國辦理領養安迪的手續,這當中不知還要經過多少波折!

  '唉,如果我們當初就結婚的話,現在也不會一個頭兩個大。'少風感激良深的歎著。

  '哼,'映人嘟起紅色的小嘴。'亞倫從來不曾向我抱怨過事情太多、太難。'她並非愛比較,然而,某些時候還是必須提醒一下對方。

  少風立刻閉嘴。

  天啊,有華亞倫那種任勞任怨的模範情敵,實在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看來,他得加倍努力才對。

  飛機平穩的飛過一望無際的藍空,玩累了的安迪沈沈的睡著了。

  映人親親安迪稚嫩可愛的臉頰,心裏盈滿了充實的幸福感。

  '我們一下飛機就直接上蝶煙翠,好不好?'少風溫柔的'請示'著。

  '蝶煙翠?'映人的眸子瑩瑩亮了起來,她終于能夠親眼看見那間落滿彩雪的木屋了。'好,當然好,去蝶煙翠是我多年來的夢想。'夢幻將成真,映人高興的好想流淚。

  '這一次,爸爸一定不會輕易饒過我。'少風握住映人的手。

  除了法定程度之外,他們還得費盡唇舌向家人解釋。

  他父親淩光耀是個非常注重血緣關系的傳統男人,一旦他知道自己的長孫不但流落在外,而且還冠上洋人的姓氏時,一定會七竅冒煙。這次,少風決定要乖乖的接受父親的訓斥,因爲他覺得自己愧對映人母子,的確該罵!

  '我也覺得有點害怕。'映人把頭偎在他胸前。

  '別怕,你爲我們家生了個長孫,我爸媽疼你都來不及了,哪會責怪你?'

  '生安迪你也有功勞,你爸爸應該會原諒你才對。'

  做了糊塗事的小兩口互相安慰著,然而,兩人對即將面臨的情形都揣揣難安。

  映人胸前的紫色維納斯反映著燦爛的陽光,透明的紫水晶顯得更加晶瑩剔透。

  少風執起那只水晶雕像,仔仔細細的端詳著。

  這支水晶盛載著許多愛,他的生命因這些愛而豐盈,往後,這支水晶還要記載他和安迪的父子之愛,他的人生便是這些大大小小的愛築成的。

  '你相信水晶是有生命、有記憶的礦石嗎?'少風想起那位英年早逝的朋友。

  '只要你相信它有生命有記憶,它就有。'映人閉上雙眼。'就像愛情一樣,,只要你相信真愛存在,你一定能尋找到它。'她的手緊緊攀著他的肩膀。

  現在,她已經找到了堅貞不渝的真愛。

  飛機穿過一道七彩的天虹,一座芭蕉葉狀的綠色島嶼靜靜泊在彩虹的下方,那座島嶼就是世人口中的'福爾摩沙',心中有愛的少風和映人正准備落在這座島嶼上。

  '媽咪,那就是台灣嗎?'小安迪從飛機上俯瞰小島。

  '對,我們到家了。'映人憐愛的抱緊兒子。

  '哇,我們家好漂亮喔!'安迪發出驚歎之聲。

  飛機緩緩降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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