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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之]盜愛鮮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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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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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13 07:34:05
標題:
[班之]盜愛鮮師[全文完]
盜愛鮮師
作者:班之
內容簡介:
他從來就不相信一見鍾情,哪知卻一眼就「煞」到帶著小孩的她,唉唷,幸好小孩不是她生的,不然他凱不是當了現在的爹?可他都追到學校來了,她卻仍是一副冰塊樣,甩都不甩他的追求,什麼?他還有個呆頭鵝情敵?
嘿,她可是他這輩子認定的新娘,誰都不能跟他搶,不過這下可糟了,安慰學妹被她逮個正著,還被她誤會自己與學妹有曖昧,誰知自己卻因解釋不成,一氣之下做了對不起她的事,這會他只好試試裝死這招苦禸計,看看她到底會不會回心轉意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34:43
第一章
“鈴!鈴!”
尖銳的鬧鈴聲,劃破了清晨的甯靜。
宋水藍翻過身,騰出一只手將擾人的鈴聲切掉,而後睜開惺忪的雙眼,緩緩是起身梳洗,准備上班。
宋水藍目前在中部首屈一指的私立高中——長江中學內擔任數學教師的工作。
她覺得在私立學校教書是一件痛苦的事,除了教學上不能暢秘欲言之外,還得忍受學校苛刻的措施與規定。
對學校主事者而言,老師之于學校,就如同外面的私人機構,只是老板與雇主之間的關系。在這種有錢不怕聘不到老師的前提下,種種苛政便傾巢而出,任何能剝削老師的手段從不吝惜使出。
而更令人氣結的是,同仁中不知乏不求長官進爵者,爲討上面歡心,以哈巴狗之姿在背後貢獻一些自以爲是的“良策”,挖空心思想出種種手段,企圖削弱老師們原已薄薄的薪水袋,借以向上邀功。
在這種董事會的口袋第一,學校高官的口袋第二的前提之下,老師淪爲開源節流的工具,成爲抹殺教育的幫凶。
今天由于有一位董事會中的高官在到校演講,因此學校硬把七點四十分的例行導師會報提前到七點十分舉行,爲的便是挪出空檔以利來賓八點鍾的演講,而原本第一節的班會時間則由于全校教職員聽演講而改爲自修課。
對于學校動不動便犧牲學生學習權益的做法,宋水藍“曾經”相當不滿;而對于學校動不動便以聘書強迫老師們就範的種種苛政,她更是氣憤填膺。
但氣歸氣,在私校討生活 的五個年頭以來,早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任何苛政對她而言,早已沒多大感覺了。面對這種苛政,她自有一套生存之道,只要任何事皆保持沈默,秉恃著“少說話、多做事”的不二法則,在任何階級鬥爭中足以自保。這是她用五年的青春所體會出來的心得。
其實,多數待在私校的教員心中是相當矛盾的。大家皆不滿學校辦學的枋度,以及種種不尊重老師的苛政,但,縱使不千百個毫不眷戀的理由,大家卻仍是爲了一個原因了下來——現實。
大致說來,私校員工對學校有完全向心力之人可說是少之又少,大家只是勉強自保,把私校當作一個跳板,隨時等待機會往公立學校鑽。
宋水藍也和大多數人一樣,窩在私校等待機會。不過,她不像一般人那樣積極地擺脫目前的環境,或許是天生安于現況的本性使然,也或許是已過了向前沖的年紀,總之,她的心中抱著一個苟且的心態,反正能待多久便是多久,等到真正待不下去再說。
用了近三十分鍾整理好自己後,她駛著陪伴她五年的交通工具——白色嘉年華,往上班的路途前進。在這條已走過五年,熟得不能再熟的路上,宋水藍習慣任由腦袋空空洞洞的。工作了五年也看了太多不合理的事,她已較能以平常心去看待,讓腦袋空白,是激發自己繼續奮鬥下去的原動力。
到校時還早,差一刻才到七點,她一向不喜歡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太緊張,預留個緩沖時間,可以優閑從容地准備前置工作。她認爲在私校工作已經相當緊張了。若在時間上又把自己逼得太緊,只會令自己更加喘不過氣來。
才剛關上車門,迎面便碰上全校公認的廣播電台——林幽香老師。
林幽香教授三民主義,平日最大的樂趣便地挖出四方一此小道消息,然後再一一傳送到各個處室。舉凡從某某老師家庭不睦,到學校中哪個高官即將異動的最新動態,她都包打聽,人緣也奇差無比,極端討厭她者大有人在。
雖然如此,但林幽香在學校中倒吃得開,原因是除了頗爲討喜的可愛長相之外,一些高官份子也視她爲最佳線民,因此,她成了人人忌憚三分的重量型“爪八”人物。
宋水藍最不齒這種靠著出賣別人隱私來顯自己的人,不過,在多樹立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的前提之下,她並未與林幽香正式交惡。
只見林幽香挂著招牌式的親切微笑朝她走來。
“嗨!宋老師,這麽早啊,吃過早點沒?”就是那抹似鄰家女孩般的親切微笑,讓人對她常常疏于防範,一些新進同仁也因此吃了不少暗虧。
別人可能會被她純真的笑容所蒙騙,但一向冷眼旁觀的宋水藍可不吃那一套,她的伎倆宋水藍自是了然于胸。
當下,她並未回話,只是淡淡地略點頭後,即自顧自地前進。
林幽香急急地跟了上來,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望向她,“宋老師,你想不想知道孟老師的最新消息?”
她口中的“孟老師”也就是孟吟,是全校男老師公認的第一美女。美女通常是相當寂寞的,因爲除了要應付其他女人妒嫉、排擠的眼光之外,一舉一動都是免費提供別人茶余飯後的最佳話題。
宋水藍故意挑了挑眉,不語。林幽香這招先企圖引起別人好奇心,然後再借機套交情以換得別人更多隱私的手法相當高明。只不過,她施錯了對象,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奇寶寶,對于他人的隱私,自己向來沒有興趣知道。
林幽香沒料到宋水藍的反應如此冷淡,她相以爲,被男同事們封爲“三絕”之一的宋水藍話雖少得離譜,但這種八卦消息,反倒讓她亂了陣腳,她只有急急再跟上,誘道:“你知道嗎?孟老師跟薛老師分手了!”
林幽香故意不一次把話說完,反而留意著她的反應。
宋水藍只淡漠地回了句,“是嗎?”讓人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
林幽香只好自己找台階下,她微擰著眉頭,疑惑地問:“你難道不想知道他們分手的原因?”
宋水藍笑笑,終于開了寶貴的金口,“對不起,如果你沒什麽事,我想回辦公室了。”不等林幽香有任何反應,她立即不假辭色地直走向辦公室。
林幽香一陣錯愕,愣了大約五秒才回過神。這個宋老師……還真不給面子!她終于領教了爲什麽宋水藍會被封爲“三絕”的原因,因爲,正常人——而且還是個女人,無論如何話都不可能少到這種程度!
到了辦公室,由于時間尚早,只見幾同仁在自已座位一吃早點,偌大的空間顯得有些空洞與陰森。宋水藍在自已的位子上坐下來,把昨天批改的數學作業拿了出來。
“水藍,等我!”
只見後方一位穿著白色t恤、深藍色牛仔褲的高大女孩撲著一本黑色的記事本,渾身大汗地朝她跑來。
在她趕上後,宋水藍與她並肩一同向前走去。
“趕死我了,還好沒遲到。”花夢柔抹著汗,吐出一口長氣。
她瞄了瞄花夢柔一眼,在清晨這種氣溫低得只差沒把螞蟻凍死的天氣,花夢柔這女人竟還可以滴出幾顆汗水,可見真是拼了老命在趕,精神可佩到了極點。
花夢柔與宋水藍兩人有著同期之誼,就個性上來說,兩人根本是南轅北轍。宋水藍沈靜、話少;花夢柔大刺刺、聒噪,這樣的兩人會成爲朋友,說穿了,根本是花夢柔厚臉皮死纏爛打。
一開始,宋水藍根本就不理她,是她自己硬黏著宋水藍大概也認命了,兩人就此被歸類爲“親朋好友”之類的關系。
就外表來看,花夢柔絕對是一個可以令人跌破好幾副眼鏡的活教材。一百七十四公分的“恐怖”身高,配上一身運動家的古銅色皮膚,大刺刺、絲毫不拖泥帶水的火辣脾氣,讓人第一眼一定會將她的工作與“體育”方面聯想在一起。
但,上帝造人真是神奇,誰料得她竟然是一位肩負著中國五千年悠久文化傳承的曆史老師,這真會嚇醒“一拖拉庫”的古聖先賢。
更令人跌破“隱形眼鏡”的是,她全身上下一點也找不出曆史老師該有的穩重與學究味,花夢柔身上,從頭到腳、由裏到外,唯一能與曆史稍微扯得上邊的,大概就數她的脾氣了。
她天生正直、說一不二、對凡事求理不講情的強烈正義感,讓她活像是寫壞了的武俠小說中那種劫富濟貧的俠女,活著的唯一目的便是維護江湖正義、懲奸除惡。
學校同仁遠遠見她,是能閃則閃,可避即避,生怕被她捉到小辮子,斬得體無完膚。
過了一會,緩了口氣的花夢柔立刻恢複了一貫的俠女本色,氣憤不平地道:“有沒有搞錯,一大早聽什麽演講?真是變態!”
對于她的抱怨,宋水藍只是還以一貫地淺笑,不予置評。
似是早已習慣她的冷漠,花夢柔不以爲意地用手中的記事本猛扇著風。突然,花夢柔像想到什麽似的湊到她身旁,神秘兮兮地道:“喔,你知不知道孟吟與薛敬倫分手了?”
聞言,宋水藍秀眉一皺,怎麽又是這個話題?
沒注意她皺眉的動作,花夢柔繼續叨念,“我剛剛排隊等打卡的時候,聽林幽香說,她前天陪學生晚自習的時候看見兩人在輔導室大吵,之後孟吟哭著跑出來,就這樣玩完了。”她涎著一副八卦的嘴臉。“哼!我就知道他們兩個一定沒什麽好結果,薛敬倫那根超級花心大蘿蔔……啧啧!”
“誰是花心大蘿蔔?”立刻把頭轉了三十度,只見一位個頭雖嬌小,卻充滿朝氣的女孩鑽進了她與宋水藍之間,她的俏臉立刻一沈。
“必然,你有病啊?這樣突然出聲是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是嗎?”蕭必然一臉疑惑。“那我怎麽嚇到水藍?”
聞言,宋水藍原本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她忍不住輕笑出聲,用有趣的目光看著身旁的兩人。
花夢柔翻了翻白眼,搖搖頭。遇上這個天生少根筋的蕭必然,她這個正義凜然的大俠女也只能舉白旗投降。
“怎麽?今早不用練球?終于舍得從排球堆中滾出來了?”花夢柔只有轉移話題。
蕭必然一位體育老師,畢生最大的志願是訓練一支揚名國際的排球隊伍,只不過,從師大體育系第一名畢業到至今兩年有余,還看不出她的“政績”,她領導的球隊到目前爲止,還不曾在全國高中聯賽拿過名次。雖然這種結果離她的世界錦標仍有一大段差距,但她從不氣餒、矢志不移。
如果以外表來論職業,蕭必然又是另一個讓人跌破眼鏡的個案。不說別的,光看她的皮膚,雖不到吹彈可破的地步,但卻是白皙無瑕,透明得連血管都隱約可見,一丁兒也看不出被驕陽摧殘過的痕迹。號稱一五五的她看來嬌小仿佛毫無攻擊力,有誰能料得到她是兩屆女子柔道冠軍,且任職高中的體育老師?
“不滾出來行嗎?”蕭必然眸了她一眼。
爲了巴結這位高官,人事室早在一個月前便貼出公告,全校,包括所有行政人員、幹事小姐一律到場聽演講,她這個渺小的體育老師能不來嗎?
三人來到會議室門口,在排隊等候簽到時,花夢柔又想八卦但才張開口,背後的一陣喧嘩聲便讓她住了口。
她納悶地回過頭,原來是幾位男同事以衆星拱月之姿,圍著孟吟朝簽至處走來。
雖然孟吟與薛敬倫的事傳得滿城風雨,但在未得到當事人的證實之下,許多心儀孟吟的男同事始終抱持著一份僥幸的心態,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會是那一“只”得到美人的寵宰的青蛙王子。因此,她身旁、始終不斷圍繞著追求者,而她也總是以一貫優雅的微笑,面對身旁的有心人士。
簽到後,大家魚貫進入會議室。
花夢柔一坐下便追有及待開了口,“真是的,全校又不只有孟吟一位未婚女老師,真不知那些男人全瞎了什麽狗眼。”見到男同事們像蒼蠅一樣繞著孟吟猛打轉,她心中有些吃味。
“怎麽?口氣很酸喔,想結婚啦!”蕭必然糗她。
花夢柔沒氣地瞪了她一眼,“必然,我懷疑你怎麽沒被排球給砸死?”她撇撇嘴。“感到不平衡發泄一下不行嗎?二十八歲的女人難道連一點發泄的權利都沒有?”
二十八歲,也算半大不小的老女人了,至今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這教她怎能不感歎?
說來說去,全都要怪那些吃飽沒事幹的男同事,莫名其妙將她與水藍、必然並稱爲“長江三絕”,顧名思義乃“長江中學中三個絕妙奇怪的人物。”
她實在不懂,她們到底絕在哪裏?又怪在哪裏?水藍只不過人冷一點、話少一點;必然也只是對排球熱中一點、少根筋一點;而她,也只不過脾氣壞一點、沒耐性一點而已,因爲這樣就封她們爲“三絕”,太不公平了吧!要封也封好聽一點,例如什麽“三美”、“三仙”之類的,至少讓人聽了還會産生一些遐想,可是他們取什麽“三絕”嘛,聽來就令人毛骨悚然,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爲她們有什麽怪不可抑的毛病似的。
早些年還有些熱心的同仁要幫她與水藍牽紅線,但自從三年前必然加人她們的陣營,並被封爲“三絕”之後,她們三人就此乏人問津,行情一落千丈,這……怎能令人平衡?青春是一年一年的老去啊!
而更讓她不平的是,對于同事們的封號,從頭到尾不平衡的人就只有她,抱獨身主義的水藍根本就不把它當一回事;而對眼中只有排球、凡事少根筋的必然更是根本沒會影響,花夢柔猜想,只要有顆排球可以讓必然抱著過一生,大概就夠了!
所以,她嘔!嘔得想撞牆。
“也難怪男同事們對她趨之若骛,連我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她實在有資格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難得說這種長句子的宋水藍,以欣賞的口吻望向正走入會議室的孟吟。
花夢柔也望著不遠處的孟吟歎了口氣,“這倒是。”實在不能否認,她實在美得不像話,只要有她的場合,周邊所有的女性便自動黯然失色。
“唉!多看孟吟一眼便覺得自己人生又一次無望。”花夢柔再歎了口氣。
“有這麽嚴重嗎?”蕭必然納悶地望了孟吟一眼。她實在看不出孟老師美在哪裏?在她看來,女人就像排球一樣,除了圓的還是圓的,沒多大差別,因此花夢柔的感慨她實在不懂。
花夢柔無力的朝天猛翻白眼,“自尊受到嚴重打擊。”
宋水藍終于被她的神情逗得笑了出來。
花夢柔瞪了宋水藍一眼,不以爲然地本想開口,正巧訓導主任宣布會議開始,宋水藍給了她一個“噓”的噤聲手勢,讓她硬生生地把話打住。
開會時不互相交談是宋水藍的良好習慣,她認爲開會時講話,對發言者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爲。不過,對于學校各高官們的言喻,宋水藍給予他們的也僅止于禮貌性的尊重而已,那些陳腔爛調的垃圾,聽多了實在讓人耳朵生病。
看著台上正講得口沫橫飛的訓導主任,再看看四周許多猛打瞌睡的同事,這樣的畫面令她覺得相當有趣。
會議在校長致詞完畢後結束,接下來便是枯燥乏味的演講,講題內容尚可,但演講的技巧實在爛得可以,身旁的花夢柔至少已抛給她十次不耐煩的眼神。
只見有些同仁聊天的聊天,打瞌睡的打瞌睡,絲毫不給這們學校所重視的高官半分面子,惹得人事主任曾聰明滿是麻花的臉,綠得活像電視上的忍者龜。
演講在大夥兒極度不捧場的情況下,草草落幕。校長一宣布散會,蕭必然原本渾沌的眼立即亮了起來,又恢複了她體育老師的本色,潇灑地朝她倆揮揮手後,精神飽滿地回到體育館,繼續與她的世界錦標奮鬥。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花夢柔起碼又對宋水藍嘀咕了十幾次,大罵學校要拍董事會的馬屁,也得先過濾一下品質等等之類的話。
踏進辦公室門口,花夢柔罵聲才剛落,遠遠便見趙繼承斯文地朝她倆走過來。花夢柔立刻神情暧昧地朝身旁的宋水藍挑挑眉,宋水藍則略皺了皺眉。
趙繼承是相校國文科首席教師,雖然一副愣頭愣腦的呆模樣,但他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不但如此,他對聯考出題方向聽掌握也奇准無比,因此,一向被視爲校寶級從物,每年年終,學校賞賜的年終獎金是厚厚的一大又疊。
他只比宋水藍早到學校一年,初見她時,趙繼承驚爲天人,對她傾慕不已。但也許是因爲古文念太多了,腦袋也被書蟲給“蛀壞了”,他以感情的事不僅“秀逗”,還嚴重的少根筋。
在這種兩性開放得不得了的社會現況,他竟然還堅持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在她面前拘謹得不得了,絲毫不敢造次。因此,趙繼承對她傾慕了五年,始終只敢把愛慕放在心底,絲毫未見有任何較強勢的追求攻勢,追了半天,還是停留在原點。
宋水藍不是木頭,趙繼承眼中對自己的傾慕她當然可以感覺得到,但見對方對自己始終維持著基本的同事之誼,未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她索性裝傻當作不知道。
“嗨!”趙繼承在她倆面前站定,點頭打招呼,眼睛在瞟過宋水藍時多了一絲柔情。
“哇!什麽風把我們學校的第一才子給吹來了?”花夢柔故意取笑。
趙繼承露出了招牌式的腼腆笑容,他搔搔頭道:“沒什麽啦!只是順路過來問候水藍,順便問問她下午有沒有空而已。”對于這個全校公認、最好敬而遠之的壞脾氣女郎,他一向很難招架得住。
“喔,這樣啊。”花夢柔故意把聲音拖得長長的。“你偏心,我也在這兒,你卻偏偏只問候水藍,居心叵測哦!”
趙繼承對她的話毫不反駁,仍是帶著那抹傻氣的笑呆呆地盯著宋水藍瞧。
對于花夢柔的挖苦刁難,宋水藍不此看不過去,她出聲化解他的難堪。
“趙老師,找我有事嗎?”
他看看花夢柔,見她促狹的眼神令他的臉頰又是一紅,他垂下目光讷讷地道:“也沒什麽,美術館有個水墨畫展,水藍,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此話一出,花夢柔立即翻翻白眼。老套!哪有追女朋友是用這種追法,每次不是看畫展就是聽演講,女孩子不悶死才怪!她突然有股沖動想剖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難道他沒有新奇一點的借口了嗎?追了水藍五年多,盡是一些爛點子,水藍會去才怪!
“很抱歉,晚上我有事,謝謝你的邀請。”宋水藍婉轉地回絕。
“那……沒關系,下次好了。”臉上雖有難掩的失望,但趙繼承還是非常有風度地微笑著。
見他又一次黯然地離去,宋水藍心中閃過了一絲不忍,但卻一閃即逝。何必呢?同情不是感情,又何必給他無謂的希望?
五年來,她不曾答應過趙繼承任何的邀約,就是不希望他把時間浪費在自已身上。但五年來她雖拒絕了無數次,卻從來也不見他生氣或有打退堂鼓的意願。
有時,她具有股沖動想找他攤牌,希望轉移他對自己的注意力。但趙繼承從來也沒說過喜歡自己等等露骨的話,教她怎麽說得出口?
“爲什麽不給他一交次機會?”雖然換成是自己,也未必見得會答應,但,花夢柔就是忍不住要問。
宋水藍只是淡淡地瞅了她一眼,便迳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找出下一堂課要用的課本。
花夢柔則緊跟在後。
“說實話,他真的不錯,既忠厚又老實,對你又癡心一片,只是有一點不解風情,既忠厚又老實,你爲什麽不答應他?”
“既然你對他評價這麽高那你可以考慮一下。”
“拜托!人家發癡的對象又不是我。”她啐了一口。
宋水藍瞪了她一眼,迳自攤開了課本預習待會兒要上的課本內容,沒再理她。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花夢柔在心中胡亂想著,難怪趙繼承對水藍“哈”得要命,好清新又帶點淡漠的氣質,實在是十分獨特全校的未婚男同事莫非都瞎了狗眼?像孟吟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有什麽好?還是只有趙繼承慧眼獨具,能欣賞水藍這種需要細細品味的女子。
光這一點,他就值得她下海幫他一把了,否則像他這種清流已不多見,憑他那種追法想追水藍,再等五百年吧!
嗯!有機會得傳他幾招泡妞密招。花夢柔慧黠的目光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光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36:25
第二章
宋水藍家住南部,平日除非有兩天以上的連續假期,否則她一定是窩在自己的小屋中。
這間小屋,是她省吃儉用,用五年的積蓄買下來的。她任教的這所私校雖然苛刻,但,不可否認的,學校沿稱優渥的待遇的確讓她的生活品質提高許多。
會選在中部置産,最重要一點,是因爲工作。至于她何翻山越嶺,由南部北上到中部就職?這都得“感謝”她妹姐宋水彤。
姐姐自從被姐夫張立凡由南部拐上台中後,生活幸福美滿,宋水彤愛屋及烏,不斷地哄騙她,強調中部地靈人傑、氣溫溫和,是個居住的理想環境。她這個剛從學校踏出的社會菜鳥被哄得有些心動,依著夢,由南部直奔台中,打算親身體驗姐姐中中的地靈與人傑。
不過,地靈與人傑沿未深刻體驗到,她反倒先成了一位超級大保姆,讓她不得不懷疑姐姐哄她上台中的真正目的,她嚴重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由于姐夫的工作必須經常到國外出差,在聽多了男人借出差之名在外養小公館這類的事後,宋水彤緊張得不得了,幾次雖想同行,但礙于幼子沿小,在乏人照顧的情況下只能眼巴巴地放老公一人獨行,每次臨行前,雖有老公信誓旦旦的保證,但基于女人善疑的本性,宋水彤卻覺得心中始終不踏實。
因此,在好不容易把宋水藍拐上台中後,她的寶貝兒子年年終于有了托付的對象,每遇老公出差時,宋水彤就把年年往宋水藍的住處一丟,借出差之名,快快樂樂地“粘”著老公一同度假出遊並負起監督的重責要職。
這來就苦了未婚的宋水藍,她成了一個全天候的超級保母,每當年年這個不速之客來“叨擾”時,白天,她必須把他送到她任職的學校附設的托兒所寄讀,下午下班時,再一並把他接回,忙碌得俨然就像一個職業媽媽。
而她的小窩在年年長期的“肆虐”之下,已完全變了樣。原本的書房成了年年的玩具間,什麽推土機、鹹蛋超人、無敵鐵金鋼……等等一大堆玩具,堆得至處都是。剛開始她還會捺著性子四處收拾;時間一久,她也懶了,索性任由他去搗亂,只要年年不將他的“魔爪”擴張到她最後一塊淨土——臥室,她也幹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免得累死自己。
有時被年年纏得煩時,她也不免抱怨,但總也一再告誡自己下次一定要拒絕姐姐的要求,還給自己一個清靜的空間。但每次宋水彤又把年年帶來時,他童稚的單調伴著左一句阿姨、右一句阿姨,那可愛的模樣、甜甜膩膩的語氣,每每喊得她心花怒放、分不清東西南北,讓她的誓言總貫徹不了。
還好,她居住的地點正好在一所國中附近。若剛好碰上周末假日,她會就近帶著年年到學校去玩,散發他永遠也用學完的精力,自己則可以順便散散步、喘口氣。久而久之,不論年年有沒有來,到學校散步幾乎已成了她一個固定的習慣。
這個周末,恰好是姐姐與姐夫結婚三周年紀念,原本說好要一同對台東旅遊,但多年來習慣性的偏頭痛隨著最近天氣的急遽變化又找上了她,令她遊興大減。
爲免掃興,她自願與年年這個小電燈泡留在家中,鼓勵姐姐與姐夫兩人單獨前去重溫舊日時光。
由于連續幾波寒流來襲,氣溫低得讓人失去了活動力,宋水藍原想省略下午到學校散步的行程,但,已養成的習慣讓她老覺得待在家好似渾身不對勁,好像有一件事未做的感覺;加上年年不斷纏著她要到學校去玩,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她實在不忍拒絕,當下,她還是決定出門。
爲年年戴上手套,圍上圍巾後,一大一小便出了門。天氣雖然寒冷,但手中抓著玩具的年年還是在一路上興奮得又叫又跳。
學校中,不畏寒冷、運動散步的人還是相當多。遠遠地,年年一看見跳遠沙坑,便掙開她的手,興奮地奔了過去。
宋水藍微微一笑後,習慣地走到跳遠沙坑旁的大樹下就著石頭坐下來,眯起眼,順著微風眺望遠方,讓腦子享受這片刻的甯靜。
年年最喜歡玩沙子,在他所有的玩具中,他最偏愛這一輛推土機。看著他熟練地操縱著怪手把沙子挖起又倒掉,臉上那股自得其樂的投入與童真的笑容,令人久久無法將眼神從他身上調開。
* * *
跳遠場地旁,越過跑道,便是六個籃球場一字排開。
平日,打球看球的人潮總把六個籃球場擠得滿滿的,今日可能是天氣寒冷的緣故,打球看球之人不複平日熙攘。
球場上,原本專心一意與隊友打球的夏馳風,在看到不遠處的身影後,熟練的灌籃動作竟無法一氣呵成,中途被蓋了個大火鍋,令他有些懊惱。
夏馳風是球場上的常客,打籃球是他平日工作之余最喜愛的消遣。自從退伍出國深造回來後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便鮮少有運動的機會,就著居住附近的便利,每到周末假日下午,他便盡可能抽空到球場打打球、做做運動,以維持良好的體能。
原本他打球除了興趣之外,便是爲了運動健身。但自從三個月前在操場不小心看到宋水藍之後,運動健身就成了次要目的,每到周末,她的身影便成了他隱隱的期待。
會注意到她,他猜想是基于四個理由:其一,她有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其二,是她的身高;其三,是她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淡漠的氣質;其四,是她身邊老跟著的個小男孩。
大概是天性使然,他夏馳風活到目前爲止,最無法抗拒長頭發的女人。不諱言,第一眼會請注意她,便是她擁有一頭他地無法抗拒,像飛瀑一般的長發,他的前數任女友,雖環肥燕瘦各領風騷,但唯一的共同點均是長發飄逸。
再來就是她的身高。由于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的身材使他格外注意到女孩子的身高,東方女孩很少能像她那麽高佻,他目測她大概有一百六十八公分。更難得的是,她雖高,骨架卻十分纖細,高佻的身材配上完美的三七比例,更令她散發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而她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淡漠的氣質最是令他無法抗拒。他很好奇她漠然外表下包裹的是一顆什麽在樣的心外表的漠然是爲僞裝心中的熱情所設的假面具,抑或是她本來的面目?她激發出他前所未有的探索沖動。
但……唉!要命的沖動每每在見到她身邊的小男孩時化爲烏有,他實在納悶極了,她與小男孩之間的關系,以她的年紀來看,絕對有可能已有那麽大的小孩,萬一……沖動之後的結果是踢到一塊大鐵板,人家早已是某某人的太太或夫人,那……他肯定會被方之月那家夥笑死,他出不起這種糗,也丟不起這種臉。
雖然,他一再逼自己盡量不往壞的那方面想,但,心中卻老有種芒刺在背之感,令他相當不舒服。
球場上的夏馳風因她的出現而打球打得有些荒腔走板,隊友傳過來的球讓他不小心撥出了場外,他下意識地追著球跑,沒想球行進的方向恰好正對著跳遠的沙坑滾去。
正眺望遠處的宋水藍並未注意到球已滾到腳邊,年年一聲稚嫩的叫喚把她拉回了現實。
“阿姨,球球,球球。”年年一手指著自遠處滾過來的球,一邊對著球跑過去。
“年年,小心!”爲避免他跌倒,宋水藍立即起身迎向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年年在拾起球的同時,夏馳風恰好跑到她面前。
他在她面前站定,神情明顯地有些緊張,不過,他還是故作鎮靜、大方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嗨!”
宋水藍聞聲擡起頭,眼前高大的身影正好遮住太陽光線,令她有些看不真切。
“你的?”她直起身,挑了挑眉問道。
夏馳風笑著點點頭,露出一排整齊好看的白牙,炯炯有神的一雙眼直盯著宋水藍瞧。近看之下,她似乎更美了!
他燦爛的笑容令宋水藍一愕,但她立即恢複了平日的冷漠,低下頭對著年年道:“年年,把球球還給叔叔,那是叔叔的球球。”不知怎麽搞的,眼前高大的身影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年年聽話地把球還給夏馳風後,又跑回沙坑中繼續玩起沙子。
夏馳風伸手接過球,同宋水藍說了聲“謝謝”後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腳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眼睛依舊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
她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只好開口問道:“請問還有事嗎?”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考慮是否該把握住這個老天制造的機會。“對不起,如果你不介意……”
她詫異地揚了揚眉,等待他接來的話。
“我……和我的朋友打賭,我們很好奇你跟那位小朋友的關系。”他指了指正在玩沙子的年年道。突如其來的機智,讓他終于把盤結在心中許久的疑問問了出來。
聞言,宋水藍有三秒鍾的怔忡,但很快地,她微微張動了嘴角後恢複了自然。望著這個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大男孩,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在等待答案的當兒,夏馳風內心的緊張真是無以言喻,好似在等待一場攸關生死的判決般,難熬透頂。
宋水藍帶著一抹惡作劇的笑容,“你賭哪一邊?”
“我賭你們絕對不是母子。”他立刻信誓旦旦地答道。
“那你輸了!”
簡單四個字,令夏馳風的一顆心頓時由五萬尺的高空跌落到五萬尺深的谷底。
“你們真的是母子?”濃濃的失望明顯的寫在他臉上。
“怎麽?我們不像嗎?”她狡狯地反問道。他失望的樣子並未逃過她的雙眼,她以爲他眼中的失望是因他輸了賭的。
夏馳風呆愣了半晌,對她的話像置若罔聞似地。半晌,他重重地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抱著籃球,仿佛世界未日來臨一樣,十分頹喪地往回走。但,才走了幾步,他沈重無比的腳步在聽到一聲童稚的呼喚後霎地停住。
“阿姨,年年喝水水。”
阿姨?他有沒有聽錯?小男孩叫她阿姨?
夏馳風倏地回過頭,正巧看見宋水藍正把奶瓶遞向年年的嘴巴,他抑制不住心頭的狂跳立刻奔回她身邊。
“你騙人?對不對?”他話氣中聽不出任何質問的意味,反而多了份意外的欣喜,原本沈在谷底的心立刻又飄上雲端,像打鼓似地怦怦跳著。前後才幾分鍾而已,他已嘗到最苦與最樂的滋味,經曆了兩次劇烈的起落。
宋水藍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等年年喝完水後,又走回榕樹下。
夏馳緊跟了上來。“你騙我的,對不對?你根本還沒結婚。”他對著她的背影又急急地追問了一次,尋求肯定。
“我和他是什麽關系對你而言很重要嗎?”她在慣于停留的榕樹下坐了下來,不以爲意地問道。
“當然重要。”他倚在樹旁口吻無比輕松。
他的回答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微皺了下眉頭。“到底是什麽樣的賭注讓你這麽關心我們的關系?”
“不關打賭的事。”夏馳風咧嘴一笑。“事實上,根本沒有所謂打賭這件事,那是我爲了想要認識你,在前一分鍾所瞎掰出來的。”他的大眼目不轉睛、大膽地直視著她,真誠的眼光沒有絲毫的造作。
宋水藍被他的坦白弄得有些,亦有些惱怒。
“你不認爲對于一個陌生女子而言,這樣的話太過于輕浮了點?”
他搖搖頭。“事實上,我對你並不感到陌生,我認識你到今天爲止是三個月又零三天。”
她猛地一震,眉頭因不悅而緊皺起。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像只實驗室老鼠般,被人偷偷窺伺那麽久而不自知。宋水藍眉頭一沈,初見面對他的好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你的事,事實上,我根本不認識你。”
“不認識不要緊,只要你和他不是母子就行了,那證明我還有機會。”一抹好看的笑始終挂在他的嘴角。
聽到這樣赤裸裸的暗示,一股怒意陡地爬上宋水藍心底。這人到底在說些什麽?他未免大膽得有些可惡,眼前的他,充其量是個大男孩而已,他憑什麽對她說出這種令人想入非非的話?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夏馳風,夏天的夏、奔馳的馳、風水的風。很高興今天我終于鼓起勇氣認識了你。”無視她眼中的怒氣,他繼續自顧自地道:“我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名字嗎?”
“不能。”她不假辭色地拒絕。
“哦!是嗎?我真傷心。”早猜到她的拒絕,但他的心仍是因她的回答緊緊一縮。
“對不起,很晚了,失陪。”她起身越過他,欲走向跳遠沙坑。
不料,宋水藍才剛起身,便被夏馳風攔了下來,他跳動而簇熾熱的火焰,似乎強烈宣告著他的懇求。
低沈的語調似夾帶著一股産力,讓一向冷靜的她也差點撤了防備。她掩飾地偏過了臉,“對不起,我不認爲我有告訴你的必要。”
說完,她冷靜地繞過他,往沙坑走去。這一次,夏馳風沒有再阻攔她。
“年年,我們該回家了!”不由分說,她一把抱起尚在玩沙子的年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下星期天我一定會再來找你!”他在她身後吼著,也不管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铿锵有力的聲調,似乎不讓人有拒絕的機會。
宋水藍故意充耳不聞,筆直地向前走著,雖未回頭,心中卻被他這句強勢、不容人拒絕的話所撼動。她加緊了腳步,匆促地離開看著她窈窕的身影漸行漸遠,一絲笑意爬上了夏馳風的嘴角,且愈蕩愈開。因爲,在知道他的“精靈美人”是個單身女郎之後,他的日了將更有趣了!
* * *
夏馳風可以說是一路哼著歌回家的。他臨時的住所離學校並不遠,騎機車的只有十分鍾的路程。
他是個道道地地的台北人,自軍中退伍出國念書回來後,夏母以舍不得他離家太遠爲由,要他留在自家開設的旅行社工作。但夏父卻有不同的想法,夏父認爲男孩子志在四方,要多磨練,才能禁得起社會的考驗。因此,在退伍半個月後,父親便把他趕出家門,明令三十歲前必須自力更生,靠自己的雙手過日子。
于是輕裝簡騎的夏馳風來到了台中,開始了他人生曆程的始站。
夏馳風這所以選擇台中,除了久聞台中氣候溫和、適宜居住之外,最重要一點,是他高中時期的老友也在這兒,可省去他初來乍到的一切麻煩,而現在想想這一切往事如昨,他來老友家也過了三年,父親明令的三十大關將至。
當哼著歌的他回到家時,老友兼“臨時房東”方之月正從浴室出來,剛洗完澡的方之月下半身只圍了條大浴巾,露出了健碩的胸肌。
他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以奇怪的眼光盯著夏馳風,“怎麽?心情不錯喔!該不會是你那位‘精靈美人’落入凡塵,開仙口跟你說話了吧?”
夏馳風瘋狂途戀一個校園中邂逅的女人一事,方之月從頭到尾都知道,因他從來不曾隱瞞過。而由于一直不知道對方姓名,私底下他喜歡以“精靈美人”來稱呼她。
正仰頭喝水的夏馳風聞言,朝方之月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道:“哈,賓果!你猜對了!”
原本也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卻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方之月的眉頭頓時挑了挑。
“你知道嗎?她還沒結婚,那個小男孩不是她生的。”夏馳風爲自己再倒了一杯水,往沙發上用力一坐,高大挺拔的身形讓黑色的沙發相形之下看起來變得很迷你。
“哦!”方之月再挑了挑眉,語帶譏諷,“那真是恭喜你了,三個月來來的迷戀總算有了一點意義。”天性高傲狂妄的他,對于夏馳風盲目地迷戀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一事相當不以爲然。
習慣了他的譏諷,夏馳風不以爲意地笑笑,“方先生,請你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等到哪天,你對某個女孩子有了強烈的感覺時,你也會盲目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方之月那套“女人是卑下的低等動物論”,他向來不能苟同。
方之月冷哼一聲,眼中的不屑像是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在相關的討論上。
“伯母剛剛打過電話來,要你下星期回家一趟。”他擦著還半濕的頭發說。
“什麽事?”夏馳風仰頭又喝了口水,隨口問道。
“不知道!”方之月將毛巾放回浴室。“或許是擔心她的寶貝兒子半夜沒有蓋好棉被。”
聞言,夏馳風略皺了皺眉。爲什麽母親總把他當小孩一般,永遠對他放不下心?
回想起在他欲離家時母親哭得淅瀝嘩啦的那個情景,他就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只不過到台中而已,她卻以放不下心爲由堅持同行,隨時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他就真的那麽讓人放不下心嗎?他在生活上真有那麽低能嗎?
她苦笑一聲後搖搖頭將杯子放回原位,到臥室拿衣服准備洗去一身的汗水。在浴室的他才剛褪去上衣,電話鈴聲便響起。他隱約聽到方之月與對方對話的聲音一會兒,方之月便 過來敲了浴室的門。
“喂!你的電話。”
夏馳風將浴室的門拉開一道縫,接過他遞來的無線電話,也接過他抛過來的眼神。從方之月的眼神來看,已清楚來電者何人。
“喔,媽,是啊!我正在洗澡。”他對著話筒說話,“下個禮拜六?有事嗎?”只見他愈聽表情愈來愈凝重。“好,我知道了,我會准時回家的。再見!”他將話筒遞給正倚在一旁,同情地望著他的方之月。
“怎麽?太後緊急召回?該不會又是要你回去相親吧!”
“你知道嗎?方之月,有時,我真的很恨你每次都猜中的本事。”抛下這句話後,他沒好氣地瞪了好友一眼,接著“砰”地一聲,用力把浴室門關上。
門後傳來方之月哈哈大笑的聲音。
他懊惱地把水開到最大。母親雖沒有明白說出“相親”這個字眼,但根據他多次的經驗,只要是母親自來志要他回家吃飯,他大概便可猜出她的用意。
這都怪他大哥!要不是大哥堅持抱獨身的論調嚇壞母親,母親根本不會緊張兮兮地把焦點放在他身上。也許也可以這麽說,母親會如此緊張他的終身大事,他大哥要負百分之百的責任。
記得自己剛剛退伍時,母親那時爲了大哥已到了適婚年齡而遲遲不結婚十分心焦。在東打聽、西托媒均告無效之後,逼不得已,她向大哥下了最後通牒,威脅他三十三歲以前一定要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否則就登報脫離母子關系。
個性一向柔順的大哥當時卻一點也沒有因母親的威脅而妥協,反而采取無言的抗議手段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地搬離台北,“銷聲匿迹”了好一段日子,不論母親使出任何手段,他就是避不見面。母親生氣歸生氣,終究還是向親情妥協,她登報言明只要大哥肯出面,往後絕對不再逼他結婚雲雲。
大哥這一招聰明地令母親放棄了追緝與緊迫盯人,但他倒楣的日子就此開始。母親在放棄了對大哥的追緝後,竟然把矛頭指向剛退伍的他,仿佛就怕他被大哥洗腦似的也堅持不婚論調,相親飯局一 “ ”又接一“ ”,而桌者幾乎都是某某名門閨秀,簡直是假“用餐”之名,行“撮合”之實。
對于母親有些病急亂投醫的做法,夏馳風認爲十分好笑,但,他也始終抱著好玩的心態,順著她的意思曾與其中幾位她眼中所謂的“名媛淑女”交往過,結果當然仍是不了了之。最後,在母親變相加厲、煩不勝擾之下,他才挺身與母親溝通,表明他絕不會像大哥一般堅持單身,請母親放一千兩百個心,有用操之過急。
在他態度懇切的安撫與保證之下,母親才稍稍解除對他的緊迫盯人,但只要一有機會,對他的婚事,母親還是積極得不得了。
剛剛母親在電話中說什麽張伯伯的女兒下星期回國,全家要替她接風洗塵,身爲主人的他不能缺席雲雲。哈!真好笑!張伯伯的女兒回來關他什麽事?母親偏偏要扯上他,擺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這樣的戲碼,每隔幾星期便要一演一次。以往的幾次,在不想讓母親失望的前提下,他都盡量抽空配合,讓她安心。但此時的他心情已不同了,在知道他的“精靈美人”單身之後,他很明白自己已無法像往常般,帶著玩票的性質任由母親安排。
胡亂地把洗發精往頭上抹,夏馳風內心盤算著,或許,是該與母親好好再談次的時候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36:47
第三章
周末
宋水藍難得優閑地窩在她的臥室中,計算著學生的學期成績。
由于學期即將結束,學校規定成績需于學期結束後三天內繳交完畢,因此,趁著空檔,她趕在期末考前先把平時成績輸入電腦,以免屆時手忙腳亂。
此刻的她正坐在電腦前,機械化地敲著鍵盤,一向平靜、冷靜的思緒卻不斷地被一句铿锵有力的聲音占滿。
“下星期天我一定會再來找你!”
這一句話在這一星期來,日日夜夜已不知折磨她多少次。愈是想不想它,它反而像魔咒一樣愈纏著她。不可諱言的她平靜了二十八年的心湖的確被這句強勢的話撼動。
宋水藍曾不止一次地想把這句可惡的話趕出腦海,但她不僅未能成功,這句話反而伴隨著一張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臉龐,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不要忘記周日之約。
她試著收斂心神,企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螢幕上。剛開始,她似乎成功了幾分鍾,但過沒多久,只見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再將資料存檔後,關掉電腦。
她到底怎麽了?過人的克制力向來是她的一項利器啊!從小到大,她不曾如此心煩過,但這些天來,到底爲什麽?這種無來的由的反常令她感到陌生與……害怕。
看了看壁一的時鍾,指針指著四點半。她故意忽略鍾上的時間,隨手拿過一本雜志,無聊地翻看著,但才翻不到幾頁,她便生氣地把雜志丟到一旁,因爲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專心的看雜志。
最後,在對著壁上的時鍾發了三分鍾的呆後,她起身穿上了運動鞋出門,順應了心中那份自己始終不願承認的期待。
一路上宋水藍不止一次地催眠自己,她會到學校絕不是因爲那句話的蠱惑,純粹只因爲家裏的氣氛太悶,想出業透透氣罷了!
到了熟悉的校園,她下意識地將眼神眺向籃球場。球場中打球的人相當多,把球場擠得水泄不通。她看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梭巡不到記憶中那抹高大的身影,一股像是失望,又像是失落的複雜的心情襲上心頭。
她收加了目光,帶著一種自己也不了解的情緒,開始沿著跑道慢跑,下意識地消磨時間等待著什麽。隨著時間的經過,心中那份隱隱的期待也在她破紀錄地連跑了三圈後,一點一滴地消失。
而當宋水藍終于停下腳步,氣喘喘地來到平時最常駐足的榕樹下時,心中早已被失落占滿。
她靠著樹旁坐下來,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籃球場。一陣微風吹落了幾片葉片,看著隨風飄揚的落葉,她似頓悟般地輕笑出聲,笑容中帶著幾許的嘲弄。
她到底在幹什麽?爲了個陌生人隨口胡謅的一句話,竟讓自己的心情翻滾了好幾天?宋水藍啊宋水藍!
宋水藍釋懷地一笑後解放了自己多日來緊繃的神經,並恢複了昔日的冷漠。
她慢慢地起身,拍拍身後的灰塵後,再度沿著跑這走了兩圈,之後帶著一身的汗水,毫不眷戀地離開了校園。
* * *
當夏馳風火速地趕回台中時,已是下午六點。
他當然沒忘記自己與“精靈美人”之間的約定,他一路由台北狂飙台中,敢做那種不要命的瘋狂行徑,就是希望能趕上與她之間的約定。
夏馳風驅車直奔校園,顧不得車子正停在黃線上,一熄火,他馬上以跑百米的速度不顧一切地直往操場沖。
由于冬天晝短夜長的關系,才六點過一刻天色便已昏暗下來,打球運動的人潮也漸減。他謹慎地向四處張望,不放過任何一個尚留在操場中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他失望地坐在她慣常停留的樹下,頹然一笑。
還是遲了。他的心情百味雜陳,一顆心直往下沈。都怪母親自作聰明!他懊惱地想著。
昨夜,在盧張伯伯全家用完餐後,他以爲任務已了,沒想到,母親對張伯伯的女兒張家妍滿意得不得了,竟然假冒他的名義盧她訂下了隔日出遊之約。
星期日一早,不意見到她出現在自己家後,他才知道自己被母親出賣的事實。當時他有種甩頭便走的沖動,但顧及到母親及對方的顔面,便隱忍了下來。
原以爲只要陪對方吃吃飯而已,沒想到,久未回國的張家妍竟央求他帶她到故宮,欣賞中華文物之美。見她期待的眼神,他內心雖然惦記著下午的,但掙紮許久,一句拒絕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到了故宮,張家妍興奮地一個櫥窗看過一個櫥窗,而他只有心急如焚,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她的躍。最後,他實在沒辦法,只好委婉地向她說明自己有非走不可的理由,無法再繼續伴遊的任務。當時,張家妍雖大方地直稱無所謂,但她略帶失望的眼神仍是令他覺得有些愧疚。
但,心中的愧疚很快地便被逐漸消逝的時間所取代。他一路狂飙南下,途中險象環生,原本夏馳風預估回到台中頂多四點半,沒想到三義路段因車禍大塞車,下交流道時已近六點,簡直讓他的頭發急白了好幾根。
原以爲可以趕得上的,結果還是遲了!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後起身。
落日余晖將他颀長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看著地上的影子,他的心情不知不覺地沈重起來。
* * *
又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星期日。
這天,宋水藍的小屋多了兩個不算意外的客人。
由于姐夫到北部出差,到星期日晚才會回來,宋水彤及年年三天前即進駐到她的小屋,美其名是和她作伴,但實際上,是姐姐心中有愧,老把妹妹當保母的姐姐這一次不好意思再把年年這個小搗蛋扔給她。
兩姐妹優閑地看著電視、天南地北地聊著。
“你快放寒假了吧,什麽時候?”宋水彤拿起一顆櫻桃丟入口中,另一只手則胡亂地按著轉台器。
“下個禮拜吧!”她有些意興闌珊地應著。
“那你什麽時候加南部?”
“還沒決定。”
宋水彤在按到一個類似“來電五十”的男女交誼節目時停住,她盯著螢幕,話鋒突然一轉。
“水藍,你們學校標榜的不是俊男美女嗎?怎麽沒一個來電的?”
宋水藍沒答腔。
見妹妹未答,宋水彤像唱雙簧般繼續道:“如果沒碰到來電的,要不這樣好了,你姐夫公司最近新聘了幾位工程師,其中幾個條件不錯的,我讓你姐夫幫忙介紹……”
“我就那麽礙眼嗎?”她不耐地打斷宋水彤的話。
宋水彤還以一記白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宋水藍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她忍不住繼續開口,“小姐,你以爲你今年十八歲啊?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三十歲以後要找對象就難了,要把握現在剩下短暫的兩年青春。”她知道水藍會如此想法,是因尚未碰上真愛,所以才會輕視感情、藐視婚姻。
她一面擺出說教的臉孔。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道:“喂,有沒有搞錯!這麽沒氣質的女孩子竟然同時有那麽多男生選她?這些男生的格調怎麽那麽差?”
宋水藍沒有任何附和的話諾,只是一迳沈默。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宋水彤推了她一把。“到底好不好?”
她故意眨了眨眼。“什麽好不好?”
“別給我裝傻,就是要你姐夫幫你介紹那些工程師的事啊?”
“謝謝,心領了。我不想像顆爛西瓜般被人廉價推銷。”宋水藍淡淡地道。
“拜托,只不過吃個飯而已嘛!你幹麽那麽敏感?”宋水彤不贊同地反駁,眼睛瞄了不說話的妹妹一眼。
以爲她的沈默是在認真考慮自己的話,是以,宋水彤立刻趁勝追擊道:“別考慮了,姐姐出馬你放心啦!我……”
她話還沒說完,宋水藍便不耐煩地塞了一顆櫻桃到她嘴裏,堵住她即將出口的話。
“宋水彤,你少管我的閑事好不好?”
“可是……”
一道稚嫩的童音將她欲出口的抗議聲打斷。
“媽媽。”年年揉著惺忪的雙眼自臥室內走出來,腦袋仿佛還有些渾沌,腳步有些踉跄。
“小寶貝,媽媽和阿姨吵醒你啦?”宋水彤立刻迎向寶貝兒子,神情與剛剛的張牙舞爪判若兩人。
“媽媽,喝喝。”
她趕緊把兒子喝水的奶瓶遞上,並將年年摟在懷中。
用力地吸吮著奶嘴的年年,閉著眼滿足的神態頗爲陶醉。
安撫完寶貝兒子的宋水彤顯然尚未忘記剛剛的話題,她邊用手輕拍兒子的背,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瞥著宋水藍迫:“喂!我知道你很排斥經由相親這種方式達成結婚的目的。但,你不要把它當成相親嘛,大家吃個飯,多認識幾個朋友而已啊!”
見姐姐一直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宋水藍秀眉一蹙。
每當她露出此種表情時,代表的就是翻臉的前奏,宋水彤當她的姐姐當了二十八年,當然相當清楚她的脾氣。
她不再慫恿,深深地看了宋水藍一眼,“好好,別皺眉,我不說就是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話。”
宋水藍仍舊擰著眉,沒有任何表示。
突然,原本安靜躺在母親懷中的年年伸出小手扯著宋水彤的衣袖,“媽媽,學校玩玩!”
“小寶貝,想到學校玩玩啊!媽媽和阿姨帶你去好不好?”
“好。”年年立刻高興地直起身子。
“你和年年去好了,我的頭有點痛,不想出門。”
宋水彤卻用頗不以爲然的表情望著她道:“拜托!你該不會還爲了剛剛的話題不高興吧。”
“我有那麽小氣嗎?”她沒好氣地反問。
“姑且相信你。”宋水彤狐疑地望了妹妹一眼,“怎麽?偏頭痛又犯啦!”她知道妹妹多年來一直爲頭痛的毛病所苦。
宋水藍點點頭。
“那好吧,年年,阿姨頭痛痛,我們只好自己去喽!走吧!”說完,她拉住年年的手欲起身。
沒想到,年年卻用另一只小手拉住宋水藍,“阿姨,走走!”
“對不起,年年,阿姨頭痛痛,你跟媽媽去好不好?”她捏捏年年的小臉蛋。
但,她的解釋完全不被年年接受,只見他反而緊緊地扯住她的手,想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不要,阿姨,學校玩玩啦!”
見狀,姐妹倆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宋水彤蹲下來,柔聲地哄道:“乖寶寶,阿姨頭頭痛痛,媽媽帶你去好不好?”
“不要,阿姨玩玩啦!”他一雙小手還是緊扯著宋水藍不肯放,有點近乎“無賴”地偏執,見宋水藍仍未有明確的表示,年年索性放聲大哭,哭聲響徹雲霄,似乎非讓她妥協不可。
宋水藍歎了口氣,偏頭痛因年年的哭喊而加劇,無奈之下,她只好妥協,“年年乖,阿姨陪你去玩玩,不哭了,好不好?”
年年聞言,馬上破涕爲笑地大聲應了句,“好!”隨即,仿佛怕好變卦似的,拖著她就往外走。“阿姨走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37:22
第四章
由于期末考只考半天,學校規定下午教師們必須留校批閱試卷,一律不准溜班。
宋水藍有一搭沒一搭地批著學生們的數學考卷,公式化的動作,令她的思緒飄了好遠。她時而停筆托腮,時而窒筆興歎,若有所思的模樣全落入唯恐天下不亂的花夢柔眼裏。
她悄悄地來到宋水藍身旁,一雙狡黠的眼閃著惡作劇的光芒,隨即用力拍了下宋水藍的肩頭,大聲道:“喝!宋水藍,回魂喽!”
神遊太虛的宋水藍嚇了好大一跳,驚魂未定的她譴責性地瞪著花夢柔,“這樣很好玩嗎?”
“怎麽?生氣了。生氣可是會老的喔。”她做了個鬼臉想逗宋水藍笑,每次水藍被她惹毛時,這個表情總可把水藍逗笑。
但這次,這個表情顯然失靈了,只見宋水藍白了她一眼,攤開考卷,重新回到試卷中,一點也不理她。
“真的生氣了?”見到她的反應,花夢柔小心地問道。
宋水藍還是不理。
一旁的花夢柔討了個大沒趣,正常人遇到這種狀況,早就鼻子一摸掉頭離去。但臉皮厚得勝過城牆的花夢柔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反倒睜著一雙饒富興味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宋水藍瞧。
注意到花夢柔注視的目光,一開始,宋水藍故意漠視,但過了幾分鍾,她實在是被瞧得渾身不舒服,幹脆停下筆,沒好氣地瞪著花夢柔,“看夠了沒有?”
花夢柔閃著臉上那對超大的眼睛,沒被她冷漠的語氣嚇退,反而指著她神秘地笑,“水藍,你有秘密哦!”
聞言,宋水藍愣了一下,但隨即臉上堆滿了不以爲然的她又若無其事地拿過一張考卷繼續批准。
“別用冷漠來僞裝內心的不安!”花夢柔整個人趴在桌上,對著宋水藍搖了搖食指。“剛剛我不止一次看見你對著桌子又是發呆、又是歎氣的,十足戀愛中的女人模樣,別假了,快從實招來可免你一死。”
“胡說八道!”
花夢柔幹脆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旁,暧昧地道:“是不是趙繼承那呆子又約你啦!怎麽樣?你有沒有答應他?”
她會把宋水藍異乎平常的原因直接與趙繼承聯想在一起,乃由于前幾天她自作主張把趙繼承約了出去,企圖來個當頭棒喝,順便傳授他幾招追求宋水藍的方法。
因此花夢柔以爲她的失常,是因趙繼承那呆子開竅了,對她發動了柔情攻勢,終于打動美人堅如鐵石的心,所以自己才好奇得不得了,想探探她的反應,證明自己這個大媒人的功力。
誰料,宋水藍只是再度白了她一眼,沒有答腔。
“怎樣啦?我好奇死了,你好歹吭出兩句話,別吊我胃口嘛!”
“如果你這麽好奇,爲什麽不自己去問他?”宋水藍淡淡地開口。
“拜托,這種事教我怎麽問他?喂!快說啦,趙繼承怎麽開口約你呀!是不是與往常不同?他有沒有讓你耳目一新的感覺?”她表現出了比平日高八百倍的關心。
她的關心反倒引起宋水藍的懷疑,宋水藍咬著筆杆,納悶地望著她道:“你——很奇怪喔!”
“我?哈,我哪裏奇怪了?我只是關心你嘛!”她心虛地直身,臉部線條有些僵硬,將雙手放在背後,眼睛則對著天花板瞟呀瞟的。
花夢柔一臉心虛的模樣全收進宋水藍眼裏,直覺告訴她,這小妮子心中一定正打著什麽歪主意!
她用筆杆敲了花夢柔一記爆粟。“我警告你,少將腦筋動到我身上!”
“我哪有?”花夢柔替自己辯解。
“沒有最好。”她回過頭,將注意力調回考卷上,挑明了不再浪費時間搭理她。
花夢柔又想開口,背後卻先被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又是那個少根筋的蕭必然。
“小花,水藍,我要先走了,再見!”她的心情似是相當好。
見蕭必然背著那個招牌帆布袋,走向不遠處的打卡鍾,手長腳長的花夢柔注意到蕭必然用了她最討厭的綽號叫她,只是急急地扯住蕭必然的帆布袋,硬是將蕭必然撈了回來。
“走去哪裏?”她皺眉看著比她足足矮一個頭的蕭必然。“你昏頭了是不是?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你想溜到哪裏去?”
“我要回家看世界女排大賽現場實況轉播。”她說得理所當然又義正辭嚴。
“看轉播?”花夢柔怪叫了一聲。“你有病啊!現在溜不剛好送死,你沒看見曾聰明那頭大獵犬正守在門口嗎?”
“那又怎樣?”蕭必然納悶地歪著頭道,一臉的天真無邪。
“笨蛋!”一見她那種白癡樣,花夢柔的臉孔立即扭曲,一副老媽教訓女兒似地擦起腰。“不怎樣!頂多讓你曠職滾蛋而已。”
見她那麽激動,蕭必然皺起眉頭。“有那麽嚴重嗎?”
花夢柔翻翻白眼,一副幹脆打死她算了的臉。
“那怎麽辦?冠亞軍賽耶,不看我會終身後悔。”她懊惱地搖搖頭,似乎到現在才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突然,蕭必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了,你幫我到人事室請個病假好了,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
花夢柔又翻了一次白眼。爲了看球賽轉播而請假?這種不劃算的事也只有天生少根筋的蕭必然想得出來。
“ok!就這樣決定了,小花,先謝了,下次請你吃冰。”說完,她又轉向宋水藍,“水藍,再見!”她揮一揮衣袖,潇灑的走人。
“喂!”真的這樣就走了?花夢柔的臉活像生吞了一顆雞蛋。
瞪著蕭必然快速隱沒的身影,花夢柔的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學體育的人都那麽白癡嗎?她看了看不遠處,正與同事們寒暄打屁的另一位體育老師,之後,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確定了蕭必然真的只是個案而已。
她轉身宋水藍,見宋水藍似乎又全心投入了考卷中,她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看來同事們的封號也不是全無道理,一個冷漠和像塊冰,另一個的神經線則是粗得可以打陀螺。唉!還是她被封得最冤枉。
花夢柔努了努嘴,一臉無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 * *
夏馳風又再一次地帶著失望與沮喪的心情心情離開校園,他已經連續四個禮拜帶著同樣的心情離去。
他心不在焉地騎著機車,下意識地隨著車流行動,腦子裏想的盡是四周前的那個禮拜天他與宋水藍之間的種種對話。
他不懂,他到底說錯了什麽?他就這樣被三振出局了嗎?爲什麽?出局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嘛!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已折磨了他四個禮拜,他簡直快瘋了!
帶著一身的疲憊與塵埃回到家,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方之月聞聲擡起頭,一見是他,便奇怪地“咦”了一聲,並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這麽早?”
看夏馳風一臉的沮喪,他便知道自己的疑問純屬多余,因爲,他已經連續四個禮拜看到夏馳風帶著同一種表情回來。“怎麽?你的‘精靈美人’還是沒出現?”
夏馳風沒有答話,懶懶地脫下身上的外套隨意地扔在餐桌上,並走到冰箱旁,自其中拿出一罐可樂。仰頭灌了一口後,他沈悶地握著可樂走到沙發的另一頭坐了下來。
方之月又想開口,但尚未出聲即被夏馳風攔下來。
“方之月,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請你省點力氣,別再跟我說那些‘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屁話,那套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他瞪著手中的可樂罐。
聞言,方之月只是挑了挑不以爲然的眉。“看樣子,你這次真是一頭栽下去了,嗯?”
他一動也未動,眼睛仍定定地盯著可樂罐。
看來,他又問了一句廢話,方之月自嘲地想著。夏馳風頹喪的表情只差沒刻上“我失戀了”四個大字而已,那副三魂少掉七魄的模樣,誰看不出來!
“你到底認真到什麽程度?”方之月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雖然他向來不齒男人這種爲女人銷魂、黯然神傷的模樣,但,夏馳風怎麽說也是他的生死之交,要他見死不救,總有失道義。
夏馳風只是微牽動了一下嘴角,苦澀地搖搖頭。不是他不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爲,他的心千頭萬緒,亂成一片。
幾個月來,每個禮拜看到她似乎已變成一種習慣,現在突然沒了這個習慣,真的很奇怪,也很難受,一顆心總像失落了什麽似的,讓人因失去了生活的原動力煩躁不已。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夏馳風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境裏,而且不可自拔。
“我不懂,我到底錯在哪裏?爲什麽我就這樣被封殺出局?坦白說,我不甘心!就算我真的被‘getout’,我也要知道理由。”他疲憊地閉上眼倒在沙發上,喃喃地像是自語。
方之月根據幾年來行醫的直覺,觀察著他的表情,一會兒,他才收回犀利的診斷目光緩緩地道:“其實,事情並不如你所想像般絕望。”
聞言,夏馳風的雙眼略有一絲希望之光,但方之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眼中微弱的光芒倏地黯淡下來。
“你不是有位同學開了家征信社嗎?可以找他幫忙啊!”
他望了方之月一眼,隨即像個電子機械人似的,意興闌珊地彎下腰,自沙發下方的抽屜內取出一疊資料放在桌上。
方之月狐疑地抓起資料隨意翻閱了一下。
宋水藍,女,二十八歲,未婚
聯絡電話:(○四)××××××
職業:長江中學數學科教師
籍貫:屏東市×路×號
現址:台中市×路×段×街×號
迅速地浏覽了一遍後,方之月擡起埋首在資料中的眼,“既然資料這麽齊全,那你還等什麽?”
“等什麽?”他自嘲地翻翻白眼,“知道這些資料有什麽用?我老爸要我四月一號打包行李回台北。”
聞言,方之月的表情也凝重起來。他不提,自己倒忘記夏馳風到台中已經三年了,依照夏馳風與家人之間的約定,也該是他回台北繼承家業的時候了。只要一回台北,他就如同一只失去自由的鳥一般,忙碌的商業生活將剝蝕掉他所有有活力。的確,知道這些資料根本沒有什麽作用,因爲,一北一中,空間的距離能有什麽作爲?
“局勢已經很明顯了,既然你四月一號就得卷鋪蓋回台北,你還能奢望是什麽?那只能證明你與她有緣無份,你只不過是個過客罷了,何不死心解放自己,讓事情早日過去。”
“死心?”夏馳風激動地道。“談何容易?四個月!我整整暗戀了她四個月,這四個月來,我每天活在希望與期盼中,第一次,我對女孩子産生這麽強烈、狂熱的感覺,這樣就要我死心?我辦不到!”“有緣無份”這種屁話,是安慰失意人最差勁無比的借口,他不甘心啊!三十年好不容易被點燃的火花,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滅了?
無視于他的激動,方之月冷靜地道:“既然要你死心你辦不到,那你想怎樣?繼續當個暗戀別人的傻瓜?”他毫不掩飾地嘲諷著。
“我不知道。”夏馳風扯著一頭亂發。“我的心亂成一團。”
看他頹喪得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意氣風發,方之月在心中歎了口氣,慢慢地收回了眼中的嘲諷。
可悲啊!愛情這個東西,是永無止境的麻煩。還好,爲情犧牲尊嚴、爲愛奉獻一生這種事他向來最不屑,在他的生命中,女人,永遠不可能成爲主角,他永遠不屑爲女人傷任何一根腦筋。
他同情地望了夏馳風一眼,夏馳風垂頭喪氣的模樣又令他歎了口氣。既然夏馳風已經無可救藥地陷入牢籠中,無論如何,他還是得拉好友一把。
“其實——”他沈吟了一會兒。“你也不是不能繼續玩下去!”
夏馳風緩緩地放下發上手,擡起頭,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方之月。
“我想到這辦法,可以讓你找出答案。”方之月的嘴角揚起一道淺笑,眼神從遠處收回時,閃爍著一股睿智的光芒。
他臉上那個向來戰無不勝的自信笑容,讓夏馳風茫然的眼漸漸找回焦距。
* * *
冗長的休業式在教官的呼吼聲,以及學生們的歡呼聲中終于結束。
好不容易盼到假期來臨,花夢柔向兩位損友提出了環島旅行之議,以慶祝自己又在私立學校的苛政下撐過了一個學期。
她的提議獲得宋水藍的認同,但蕭必然卻顯得興趣缺缺。花夢柔當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放過蕭必然,她負起了遊說的行動。
“去啦,去啦!老窩在這兒有什麽前途,球隊又不會因爲你不在幾天就解散,去啦!不趁著年輕到處走走,要等到什麽時候?好好地散一散心,回來之後,搞不好對你的作戰計劃有新的啓發也說不定……”
這樣的話蕭必然一天總要聽上好幾遍,最後,在煩不勝煩之下,她只有無奈地接受了花夢柔的提議。
爲免她反悔,當晚,花夢柔便抓著她到宋水藍的小窩一起討論旅遊細節。
“ok?各位,就這樣決定了,星期日一早我們就出發。嗯……我再把行程念一次,你們聽聽看有沒有什麽疏漏需要補充的。”花夢柔興高采烈地說著。
“原則上,我們先走中橫到花東,預計停留四天;接著我們到宜前、蘇澳停留兩天;再來……到基隆、台北過一夜;接著,再到桃園、新竹停留一天,隔天一早,我們就直接開車到彰化吃肉丸,晚上到水藍家住宿;再來嘛……就直接殺到必然的故鄉恒春吃烤小鳥。”她一口氣地念完研究了一晚上的行程表。
蕭必然沒好氣地瞅了花夢柔一眼,“烤小鳥?拜托,你當我們屏東那麽沒有文化水准啊!”
“哎……我只是隨口說說嘛!屏東最有名的小吃不就是烤伯勞嗎?”
“幾年的壞印象了,你還記得!現在屏東保育動物的觀念連小學生都懂,小心你因爲嘴饞惹上官司。”
只是隨口說說的花夢柔,見蕭必然一副義下辭嚴的模樣,只好趕快轉移話題,“好啦!好啦!不吃不就得了。我剛剛講了那麽一大串,你們覺得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大多只聽不語的宋水藍拿過她手中的行程表,思索了一會兒。“這樣一來,你勢必得在除夕當天才能回台中,會不會太晚?”
“不晚、不晚,一點都不晚。我還打算晃到大年初一才回去呢!每次回去老聽我爸啰唆催我結婚、逼我相親,煩都煩死了!”她嘟起嘴道。“倒是在你和必然家打擾那麽多天,有些不好意思。”
宋水藍在家在屏東市,她們把恒春列爲最後一站,預計停留三天。
由于花夢柔是個土生土長的台中人,非常向往南台灣的陽光沙灘,因此,借著蕭必然家住恒春之便,她准備好好放縱自我,享受一頓豐盛的陽光饷宴。
當初,她積極鼓動必然參加環島之旅,其實也有點私心啦!水藍的家雖然也在屏東,但市區距離墾丁還是遠了點,剛好必然的家就在恒春的尾端,距墾丁只有十幾分鍾的車程,有免費的住所可住,又有蕭媽媽拿手的好菜解饞,這種機會怎麽能錯過?
“哈!你也知道什麽叫不好意思?”蕭必然故意糗她。“我們那種窮鄉僻壤,不知你這位千金大小姐住不住得慣?”
花夢柔重重地白了蕭必然一眼。“你在說什麽屁話?”
蕭必然得意地一笑,躲過她這一記衛生眼。
“好啦!各位如果沒什麽要補充的,那我們就分頭行事。”花夢柔繼續道。“水藍負責開車就好,其它瑣碎的事全交給我和必然。ok,一切搞定,散會!”她伸了個懶腰,擡眼看看壁上的時鍾。“哇,快十一點啦!難怪肚子有點餓,原來是宵夜時間到了。”
她看看兩人,眼神頓時發亮,“我知道夜市有一家很好吃的蚵仔煎店,我們去吃好不好?我請客!”
“你還吃得下呀!”蕭必然眼睛瞪得大大的。七點半才吃的晚餐,她現在就喊餓,什麽肚子!
“當然,走啦、走啦!這家蚵仔煎不吃你們會終生後悔。”花夢柔起身,一只手拉著宋水藍,另一只手拉著蕭必然,便把她們往外拖去。
唉!也只有這種天生吃不胖的人,才不了解脂肪對女人的可怕影響!無奈的兩人互看一眼,最後還是在花夢柔強制的積極中妥協。
* * *
拐了大概半個台中市,才找到花夢柔口中那家好吃得不得了的蚵仔煎店。據她的說法,她的眼睛白天視力一點三,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雞眼,對道路完全沒有辨識能力,一點都不能怪她。
這家位居角落的店雖不起眼,也沒有招牌,卻門庭若市,小小的店內座無虛席。好不容易等到空位坐下來,角落處的兩個熟悉的身影卻吸引了花夢柔的注意,她立刻向兩人使使眼色。
原來是學校同事薛敬倫與範心虹。只見兩人親昵地靠在一起,可能薛敬倫說了什麽好笑的事,範心虹不斷掩嘴咯咯地笑著。
宋水藍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回過頭,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蕭必然也只是隨意地瞄了一眼,她根本不懂花夢柔幹嘛要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但不遠處的那一幕對平時便正義感過度泛濫的花夢柔而言可就不同了。只見她勾起不屑的嘴角批判,“林幽香說得果然是真的,薛敬倫果然是個花心大蘿蔔。”她湊向前方壓低聲音,“只是……啧啧,真令人想不到,他竟然會跟‘火狐狸’範心虹搭在一塊!”
見兩人不語,她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似乎自己找到答案,“也難怪,他們實在也挺配的,‘浪子配蕩女’,哼,天作之合。”她極盡嘲諷之能事。
範心虹在學校也是話題人物之一,她的作風向來以大膽箸稱。在她所有大膽的行迳中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她永遠走在時代尖端的性感穿著,她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展露出自己本錢的機會,只要全校集會的場合,大膽的穿著往往令男同事不敢逼視,連女同事也覺得顔面無光,因此贏得了“火狐狸”的封號。
“小花,別那樣說人家,很多事並不如表面上我們所看到的,或許人家只是剛好碰見,如此而已。”蕭必然道。
“偶爾碰見?在現在這個時間?”花夢柔用高度疑問的語氣,指著手表瞪大眼,“蕭必然,你動動腦好不好?”
蕭必然也認爲自己的猜測不合情理,因此她只是聳了聳肩不再爭論。
“這個薛敬倫真是個大渾蛋,擺明腳踏兩條船,喔,我看也許不止兩條船。”她氣憤地說。“一邊與孟吟牽扯不清,另一邊又與範心虹眉來眼去的,惡心死了!”
奇怪了!明明不關她的事,她這個局外人火氣大得還真莫名其妙!宋水藍微微笑在心底。
“情人眼中的世界是旁人無法以常理來分析的,看對了眼任誰也無法控制。”
蕭必然這句不經意的話令一旁的宋水藍心頭微微一震,腦中浮起了一個模糊的影像。
花夢柔以蕭必然的話嗤之以鼻,“盲目。”
蕭必然不以爲意地笑道:“小花,別嘲笑他人的盲目,等到有一天,你一頭栽進愛情的漩渦中時,你也會這樣的。”
“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絕對嚴格要求自己千萬要睜大眼睛。”
“只怕屆時你身不由己!”宋水藍若有所思地道。
見接話的人竟然是一向不八卦插話的宋水藍,一旁的兩人同時把目光移向她,表情先是驚訝後是狐疑。
此時,三盤熱騰騰、香噴噴的蚵仔煎適時端上桌,堵住了花夢柔即將出口的反駁。
或許是蚵仔煎的香味讓她失了擡杠的興致,花夢柔率先扒開了竹筷,拿起桌上的辣椒醬,邊倒邊說:“算了,我不與你們爭論,反正將來事實會證明一切,你們等著看好了。”她大概倒了半瓶辣椒醬後才停手。“其實我們還真無聊,爭論這種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幹嘛?”她夾起一塊被辣椒醬染紅的蚵仔煎,准備送入大嘴中。
看著她的舉動,宋水藍皺起眉頭。“夢柔,吃那麽辣對喉嚨不好。”
“我知道。”花夢柔嘴上雖這麽說,一大塊血紅的蚵仔煎還是被她送入口中。
“知道還吃?”蕭必然不以爲然地看著她。
“沒辦法,辣椒是我的第二生命。”花夢柔自蚵仔煎中擡起頭笑了笑,卻不意瞥到角落處的兩人正起身往店外走。她朝對面的宋水藍和蕭必然又努了努嘴,一面用兼具著不懷好意與不齒的眼光望著在付帳的薛敬倫。
仿佛察覺到背後不友善的目光般,薛敬倫突然往她們坐的方向望來,花夢柔來不及收回的輕蔑目光恰被逮個正著,嚇得她一口蚵仔煎差點塞點鼻孔裏去。
薛敬倫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朝在座的宋水藍和蕭必然自在地點點頭。最後地在瞟過花夢柔時大約停留了三秒,眼神中閃過一絲狡狯,那種光芒像是獵豹發現了新獵物一樣地邪惡與大膽。
範心虹則若無其事般,大方地向她們揚了揚手,極窄極短的緊身迷你裙把她的身段裹得像個肉粽一樣,線條分明有致,特意凸顯的上半身豐滿得令蚵仔煎的老板幾乎看凸了眼。
宋水藍和蕭必然兩人大方地回應著,花夢柔卻刻意把臉別開,毫不掩飾的厭惡表情寫在臉上。
花夢柔臉上的輕蔑全收入薛敬倫眼底,只見他好看的嘴角露出一個饒富興味的狡狯笑容,大膽地朝她眨眨眼後,毫不避嫌地摟著範心虹,像橡皮糖般離開她們的視線。
他們一步出店門口,花夢柔便迫不及待、氣呼呼地批判,“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那只花公雞公然向我抛媚眼,當我是什麽?發情的母雞嗎?簡直惡心斃了!”她做出一個欲嘔的表情。“看他們一副奸夫淫婦的模樣,簡直是師界之恥。”
“抛媚眼表示什麽?”蕭必然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喔……小花,那表示他對你感——興——趣——了。”說完,她噗哧地笑了出來。
一旁的宋水藍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花夢柔的臉色一下子氣得通紅。
“蕭必然,你在亂放什麽屁?你不開口,絕不會有人當你是啞巴!”感興趣?我的媽呀!她感到身上的雞皮疙瘩像閱兵大典一樣,一顆一顆全筆直地站了起來。
看到花夢柔臉上的表情,兩人笑得更大聲了。
“你們還敢笑!”花夢柔面目猙獰、雙手插腰,加上嘴角那一佗沒擦掉的紅色辣椒醬,活像西片中的吸血僵屍。
但無人震懾于她恐怖的表情,兩人還是在笑,蕭必然愈笑愈誇張,竟摔到了地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37:46
第五章
宋水藍一直拖到開學前三天才回到台中。
一回來,花夢柔便迫不及待把兩則大八卦告訴她。第一件就是這學期學校來了位代課老師,聽說此人背景雄厚,是由股東會最大的股東親自向校長推薦的,逼得校長不得不用。
再來則是有關于趙繼承的八卦消息。聽說又有某私立高中相中他的教學能力,想用重金挖他過去,校方知道後動用一切關系將他慰留下來。
宋水藍的反應仍如往常般淡漠。本來,學校多了位新同仁這件事,對她來說是一丁點關系也沒有,既然沒關系,那她又何必花心思在這件事情上面?
而對于第二項八卦,她雖不予置評,但對于花夢柔說趙繼承是因她而留下一事,相當不以爲然。
現在,足以令剛剛結束一個美麗假期的學生們聞之色變的開學典禮正在大禮堂進行著。
由于宋水藍班上有名學生在假期結束前不幸出了嚴重車禍,必須長期住院,家長一早便到學校替該名學生辦理休學手續。而她一整個早上陪著家長東奔西跑,在完成一切必要手續趕赴大禮堂時,典禮已經進行過半了。
她一到會場,眼尖的花夢柔便湊了過來,小聲地道:“你到哪裏去啦?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錯過了什麽?”
宋水藍眨眨眼,不解她的話。
“你錯過新老師的介紹了!”花夢柔以無限惋惜的眼神望著她。“你知道嗎?新來的這個代課老師來頭果然不小,他竟然是英國牛津大學的碩士,嚇死人了!你就沒看到剛剛的情形,校長一介紹他,現場馬上一片嘩然,他值九十分,薛敬倫跟他簡直沒得比!”講到這兒,她的眼全亮了起來。
宋水藍只是笑笑,對新來的這位代課老師沒有好奇,只有同情。他若是知道自己像一只代宰的羔羊被人家在背後喊價,不知會做何感想。
她臉上的戲谑神情並未逃過花夢柔斜著一只眼瞅著她道:“怎麽?你不信?不信的話等一下你自己看。”
“我信不信不重要,我只知道如果你現在不馬上閉嘴,會大禍臨頭。”宋水藍用眼角的余光示意花夢柔看看前面正對她們投來“高度重視”目光的人事主任曾聰明。
花夢柔回過頭,對她做個鬼臉後,一臉悻然地走開。
典禮在同學高唱校歌聲中結束,宋水藍與花夢柔一道走出禮堂,不出她所料,花夢柔一出門口,立刻把握機會把人事主任從頭罵到尾。
“學校到底給他多少薪水?他這樣處心積慮刻薄我們有什麽好處?”她又將她的正義感發揮得淋漓盡致。
宋水藍仍然沒有回答。
兩人繼續走著,花夢柔繼續罵著,背後的一聲叫喚使兩人停下腳步。
“水藍,宋水藍!”
這一聲叫喚令宋水藍頗感詫異,因爲,這種直接的稱呼在學校中,除了身旁的花夢柔和醉心排球運動的蕭必然外,根本不會有人這樣叫她。她納悶地半偏過頭想看清來人。
才一眼,不可置信立即布滿她的臉龐,望著那抹自遠而近的燦爛笑容,她恍置夢中般,神情有著驚訝過後的迷惘。
夏馳風在她倆面前站定,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嗨!你好,我們又見面了,好久不見!”他帶著一抹笑,旁若無人般地直視宋水藍。
她有些炫惑地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著運動服以外的服飾,輕便的襯衫配上藍色的牛仔褲,簡單輕松的裝扮把他整個人襯得更加帥氣挺拔。
過了一會兒,宋水藍已自初見到他時的愕然中回過神來,強壓住心頭的震蕩。她冷淡而面無表情地道:“好久不見。”
她臉上的驚愕雖一閃即逝,但卻未逃過夏馳風的雙眼。
“很意外吧!我們竟然成爲同事,‘世界真小’不是嗎?”他似乎話中有話。
宋水藍沒有答腔,在他強烈的注視下,一種心慌的感覺又爬上心頭……
一旁的花夢柔早就瞪著一只好奇的大眼,骨碌碌地穿梭在他倆之間。她萬萬想不到水藍竟然認識這位新來的代課老師?她怎麽從來沒聽水藍提過,枉她剛剛還吹了半天。
“我初來乍到,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指教!”夏馳風熱切的眼神未斂。
宋水藍仍然沒有回答,心中的慌亂卻在他殷切地注視下,愈來愈難以掩飾,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聲響亮的叫喚解救了她。
只見孟吟帶著一抹微笑適時來到他們身邊,旁若無人般對著夏馳風道:“學長,還記得我嗎?”姣好的面容伴隨著優雅的語氣,讓人很難不把目光投向她。
“你是……”他有些困惑地打量著孟吟,“天!你——孟吟?”他突然恍然大悟。
孟吟點點頭。“剛剛校長介紹新老師時,我還以爲是同名同姓呢!沒想到真的是你。”
夏馳風沈醉在初遇故人的欣喜裏,並未察覺一旁的宋水藍早拖著猶不願離開的花夢柔悄悄地離去。
“你一直都在這兒教書啊?阿理他們呢?大家都還好吧!”他笑盈盈地瞅著孟吟。
他與孟吟、阿理他們是大學時英辯社的社友,感情相當好。當年,他以非外文系的身分攻占英辯社社長寶座時,許多社員相當不以爲然,可想而知,他這個空降社長在社務的推動上所遇的阻力之大。
幸好當時多虧有孟吟、阿理等人的幫忙,最後,他不但以實力贏得衆人的掌聲,也贏得了許多的友誼。可惜的是他在退伍後立刻出國深造,就這樣和大家失去了聯絡,友誼的中斷曾讓他相當惋惜。如今卻在這樣的情形下與故人重逢,他的雀躍實在難以言喻。
“大家都很好。阿理和小胖都結婚了,大詠還在國外攻讀碩士。”
“你呢?也結婚了吧。”兩人談話的熟絡模樣引起不少詫異的眼光。
孟吟俏皮地吐吐舌頭,“還沒有。沒人追我嘛!”
他故作驚訝,“怎麽會?現在的男人會這麽沒眼光嗎?”
“學長,你少糗我了!”她不甘示弱地也回敬他一記。“你呢?人們該不會全瞎了眼吧!”在夏馳風面前,孟吟似乎也露出原本活潑的本性,昔日的感覺仿佛越過時空般的重現。
“的確,現在的女孩子眼光太高了,看不上我。”他哭喪著臉道。
孟吟嗔了他一記白眼。“少來了!誰不知道你夏大社長是萬人迷,只消你勾勾手指,哪個女孩不是手到擒來?依我看,你這位大帥哥的眼光太高了吧!”她當然不會忘記大學時,他受到女孩子擁戴的畫面,他那雙意氣風發的眼神總在無意中奪走許多女孩的心。
“是嗎?”他開玩笑地道,“怎麽我就擒不到你?”
孟吟再度嗔了他一眼。“學長,你真的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喜歡糗我!”
夏馳風只是報以一連串笑聲。
孟吟微微沈思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像她與他,這輩子似乎注定就只能當朋友,兩人之間就是無法蹦出愛的火花。曾經,阿理與小胖積極地想撮合他倆,但,最後證明都是白費力氣。而緣分既已注定,凡夫俗子只能照著既定的軌道走,就像她與薛敬倫……或許早就注定了心碎神傷的下場,她的眼底不禁掃過一絲黯然。
夏馳風並未注意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黯寞,他像想到什麽般,立即回過頭。在發現身後之人早已離開之後,他懊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爲自己的疏忽感到沮喪。
此舉引起孟吟的不解。“怎麽了?”
“光顧著和你說話,把朋友都給忘了。”
“朋友?也是同事?”她略挑了挑眉。“喔,是宋老師啊,你們認識?”她記得剛剛好像是宋老師站在旁邊,由于急著與學長見面,她並未注意到許多。
“不算認識吧!”他苦笑一下。“應該這麽說,是我認識她,而她不承認她認識我。”
面對他語中的苦澀,她有點疑惑亦有些了解,不過,她並未多加追問。
兩人邊走邊聊,已到辦公室門口,由于夏馳風屬于短期代課老師,辦公室並不在訓導處,而被安排在教務處。
他停住腳步。“改天找大家出來聊聊。我才剛到學校,很多事物忙著認識和整理,下班後記得等我,我們找個地方再聊。”他向孟吟潇灑地揚了揚手後,走進了教務處。
孟吟回應的燦爛微笑還未斂,一回頭,便見林幽香一臉悻然地朝她走來,她想閃避,卻已是來不及。
“孟老師,假期還愉快吧!這麽久沒見到你,你還是那麽美麗動人,真令人羨慕。”
“謝謝!”她客套地點頭。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知道林幽香絕對不會只爲了專程贊美她而來。
由于外貌上所占的優勢,她可以明顯感覺到女性對她産生的一股無形、天然的敵意。林幽香雖不至于當面把心中的敵意表現出來,但林幽香卻比其他人更令她反感,她與薛敬倫之間的許多閑言閑語,很多都是來自林幽香的傑作,她心中十分明白。
“孟老師,你與新來的這位代課老師是舊識啊?我看你們聊得挺投契的。”她似乎想試探什麽似的,眼神瞟呀瞟的。
孟吟微微皺了一下眉。她又想知道什麽?不會又想要制造什麽新聞了吧!
思及此,她小心翼翼、避重就輕地答道:“喔,沒什麽,他是我大學的學長。”
“這麽巧呀!”林幽香露出一個不太相信的表情。
孟吟點點頭,“是啊!會在這兒遇到他,我自己也很意外,我們已經好久未曾聯絡了。”
“哦!原來是這樣。”林幽香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對不起,如果沒什麽事,我先回辦公室了,我約了學生談話。”她朝林幽香點個頭後便急急地走開。
若有所思的林幽香望著她離去方向,深沈的眼眸似乎正盤算著什麽。
林幽香並不是爲了要制造話題才借機探索她與夏馳風之間的關系。早在幾天前,她就對這位學校當局破例任用的代課老師産生了極度的好奇;而今天在典禮上一見到他玉樹臨風的外型,豐富的學識涵養,早把她的魂魄勾去了大半,愛慕虛榮的本性完全拜倒在他風度翩翩的外表下。
仗勢著與學校高官們的良好關系,以及年年成績甲等的優勢,林幽香的眼睛就像螃蟹一樣長在頭頂上;而不差的外貌讓她對自己充滿了自信,因此,一般的凡夫俗子讓她根本不屑一顧,最重要的一點,對方的外貌必須能滿足她無比的虛榮心。
之前她相中的第一個目標是薛敬倫,但他太過風流花心,豔史罄竹難書,實在難以掌握;加上已有孟吟這樣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在,她不敢打沒把握的仗。因此,她早早便忍痛放棄薛敬倫這只大肥羊。
如今夏馳風的出現,更證明了她的堅持。別的不說,單就外貌來講,有這樣一位伴侶,絕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滿足,更何況他背後那股令學校當局無法得罪的勢力,更是可讓她從此享受榮華富貴、躍上枝頭當鳳凰,這樣的一塊瑰寶,她怎能放過?
因此,無論如何,夏馳風是她現階段相中的最佳目標,也是萬中選一的優良品種,她不能放棄。而放眼望去,有競爭力的大概也只有孟吟一人,不過,她的威脅性已不大,她和薛敬倫之間還牽扯不清呢!
剛剛,乍見到孟吟和夏馳風聊得那麽投契,她以爲自己又得重蹈薛敬倫的覆轍,還好,據她目前觀察所得,孟吟和他只是學長與學妹的關系應不容懷疑,這表示自己仍有極大的希望。
看來,她得爭取時間,取得先機才行!
* * *
趁著夏馳風將注意力分散的當兒,宋水藍一把拖著花夢柔便往辦公室跑,花夢柔按捺已久的好奇心在回到辦公室時幾乎沸騰。
“喂、喂,你什麽時候認識這個大帥哥的,我怎麽不知道?”腳才踏進辦公室,花夢柔便迫不及待追著宋水藍猛問。“我剛剛在典禮上跟你提到的新老師就是他啦!”
宋水藍不搭腔,迳自整理久未使用的桌子。
“水藍,我快好奇死了,你難道忍心不滿足我的好奇心?”
無視她嘟起的嘴,宋水藍沒好氣地道:“花小姐,如果你真的閑得發慌,麻煩你幫我把這些垃圾倒一倒。”
“倒垃圾?小事一樁。”花夢柔索性坐了下來,緊挨著她,興致勃勃地道:“你先告訴我怎麽認識他的,待會兒要倒幾次垃圾任你差遣。”
看著她執拗且非得到回答的眼神,宋水藍不禁吧了一口氣。被這樣一個好奇心過度旺盛的人纏上,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她故意給花夢柔一個不耐煩的冰冷表情。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嚇不了我的。快從實招來!”
面對一個臉皮厚得跟銅牆鐵壁一般的人,宋水藍也只有再度歎氣的份。
“看樣子,你似乎纏定我了?”
“沒錯!”她跷起二郎腿。
宋水藍爲難地道:“夢柔,改天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好不好?”她使出緩兵之計。“我現在真的沒空,你看,到處亂七八糟的。”她指指淩亂的桌面。
花夢柔瞄了瞄確實淩亂不已的桌面,又瞄了瞄一旁爲開學而忙碌的其他同仁,哈,真的好像只有自己最閑,還杵在這兒打聽別人的八卦,突然,一種怪怪又心虛的感覺讓她沸騰的好奇心慢慢地降溫。
好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非把水藍的秘密挖出來不可。花夢柔露出一個氏猙獰的邪笑後,伸出右手指著宋水藍道:“沒騙我?”
“我騙過你嗎?”宋水藍反問。
“好!成交。幸虧你過去的信用還跳票過,姑且信你一次。”她起身。“我也要回去整理我的東西。記住,可別黃牛喔!”她臨走前還不忘慎重叮咛。
見她離開,宋水藍搖搖頭後,帶著心頭那股仍微蕩的漣漪,一頭栽進忙碌的收拾工作裏。
* * *
下意識裏似乎總想逃避什麽似的,下午在放學後,宋水藍找了個學生談話,故意拖延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後才下班。
她很清楚自己這麽做的理由,但,她卻不願卻正視心中那份不安的根源。
大多數同仁都已離開,整個辦公室空空蕩蕩,白天熙攘的景象已不複見。
等到她將一切收拾妥當步向停車場時,太陽早已西斜,換上了一襲橘紅色的金衣,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學校大力推行綠色環保的結果,的確給校園一個美麗的空間。
黃昏的校園是美麗的,看著柏油路旁爭奇鬥豔的各色杜鵑,聞著隨風飄散的淡淡花草香,她原本一顆緊繃的心情慢慢地松了開來。
找到自己的白色嘉年華,當她拿出鑰匙准備開門時,一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手快速地擋在她的車前。
她微微一驚,立刻甩過一頭的長發偏過臉,一張她下意識逃避的陽光臉龐立刻映入眼簾。
“嗨,你終于出現了。”夏馳風帶著嘴邊似足以融化寒冰的和煦笑容來到她面前。
不知怎搞的,他嘴角真誠無僞的笑容令宋水藍的心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她微微地向後退了一步,借以掩飾掉心中那份不正常的悸動。
“我們是不是應該要談一談了?”他熱切的望著她。
宋水藍逃避開他的目光。“我們有應該要談的理由嗎?”
“有。”
簡潔有力的一個字令宋水藍的心又悸動了一下。
他斜倚在車門前,似乎有意阻擋住她唯一的出路。
“爲什麽不再去學校散步?”
雖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她心中卻十分明白他話中之意,但她不答反問:“我不認爲自己有非到學校不可的理由。”
她說完,即想將鑰匙插入車門的鑰匙孔,但他高大壯碩的身體卻擋在車門前,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好不得已的仰起頭,迎向他那雙發光的眼眸冷冷地道:“對不起,請你讓開。”
夏馳風動也不動,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好看的笑容逐漸隱沒。一會兒,才見他緩緩地開口,“你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成見?”
“我對一個連認識都談不上的陌生人何來成見?”她刻意撇清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
“既然沒成見,爲什麽如此迫不及待想逃開我?爲什麽言語如此地尖銳?”他一瞬也未瞬地盯著她,眼中有著被打擊的痕迹。“難道我就那麽令你討厭?”
“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成見!”她刻意忽略他的情緒而微偏過臉,躲開他懾人的眸子。
“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
宋水藍沒有回答,迳自沈默。
“爲什麽?”夏馳風話中有著濃濃的乞求。“就算我被三振出局,我也要知道理由!”
她仍舊不語,仍舊逃避他灼人的目光。
“爲什麽不說話?爲什麽不敢看我?”他有些咄咄逼人地靠近她。“還是你心裏害怕,害怕受到我的吸引而故意抗拒我?”
“夏馳風!”她回過頭大喊一聲打斷他。“你未免太自以爲是了,誰受你吸引了?你別自擡身價。”她擡起雙眸與她相對,卻隨即又像他的眼眸會燙人般立刻把眼神調開。
幾天來,她一直逃避著夏馳風眼神的追逐,但他那雙發亮的眼仿佛就像一張無形的網,令她無力擺脫。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誰。”他自嘲地一笑。
宋水藍沒有忽略他眼底的狼狽,當下她的心一軟。
“夏馳風,我不懂,世界上女孩那麽多,爲什麽你偏偏要來糾纏我?”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定定地、深深地回視著她。“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你相信嗎?你會相信一見鍾情這種無稽的事嗎?”
他深情的告白,以及眼底的燃燒的熱情讓她的血液在一刹那間凍結。她回望著他,眼底的冷漠似乎漸漸融化,繼之湧起一股茫然。
夏馳風見狀,倏地向前,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用足以讓人融化的深情語氣,“不要拒絕我好嗎?給我一個認識你的機會好不好?”
他雙手碰觸宋水藍的那一刹那,一陣戰栗竄過她全身,她如被催眠般定在原地,讓那一雙深遠的眼眸將她吸入深不可測的潭裏。
但突然,一道醜惡的畫面又掠上心頭,眼前那一雙深邃的幽潭漸漸地又化爲一張淒厲、獰笑不已的臉孔飛向她,似乎想啃噬她……
倏地,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直直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不!”宋水藍一邊退一邊猛搖著頭,茫然的雙眼此時寫滿了恐懼。
她激動的模樣令夏馳風的心一下跌入黑暗中,並揪得好緊好緊。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到底在害怕什麽?”直覺告訴他,她的反應太不尋常,他想向前、想搜尋她的眼神找出答案。
但她卻不斷地向後退,搖著頭阻止了他的前進!
“夏馳風,求求你不要過來!我求求你!”她蒼白的臉頰開始滴下冷汗。
聞言,夏馳風雖停下了腳步,但一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她,他靜靜地凝視著她,執拗的眉緊皺著,似乎正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只見他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好!我不逼你就是。但是,我要鄭重告訴你,你——是絕對逃不開我的,我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他以堅定無比的語氣講完這些不容否定的話後,將身子讓到了一邊。
見他讓開,宋水藍一秒鍾也未考慮地立即打開車門,並發動引擎,像躲空襲般逃也似的離開學校。
* * *
夏馳風俊俏的外型,以及幽默的談吐很快地在校園內掀起了一股旋風,他取代了薛敬倫原先所享有的優勢地位,成了女同學心目中純純暗戀的新偶像。
或許是學校機械化的刻板教育太無趣了,學生們在學生的課業壓力之余,竟開始找樂子發泄過剩的浪漫幻想,以自身的好惡幫老師們配對。
“長江之花”孟吟與“新長江之草”夏馳風很自然地被學生們湊成一對,這樣俊男美女的組合,滿足了這些青春學子們夢想中白馬王子與白雪公主理想的結局,爲枯燥的校園生活注入一股新的活力。
幾日來,宋水藍都處在一種混亂之中。
並不是甫開學之初所帶給她的那種“百廢待興”的感覺,而是她一向平靜無波的心似乎已很難再平靜下來。
原以爲,從停車場“逃”開他之後,夏馳風便會知難而退不再來糾纏她;事實上,這幾天來,他真的也不曾再單獨找她,但他卻用了一種她根本無法抗拒的方式出現在她眼前。
幾乎是在任何時間,只要在她視線所及之處,總會看見他的身影,他就像鬼魅一般,無時無刻、毫無預警地就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讓她無力擺脫也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雖然宋水藍一再地告訴自己不去注意他的一切,但她那該死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被他所牽引,他就像一道光,耀眼又奪目,逼得她無路可退;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心似乎一寸一寸地陷落在那道光影之中……
不!不可以!她不能任由自己的心就這麽失落下去,她到底無法像正常人一樣享受愛情啊!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拖累別人,玩這種沒有結果的遊戲?
她一定要阻止這種不正常的悸動!
只不過……她有些自我懷疑,她阻止得了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46:39
第六章
幾日來均未見花夢柔的人影,宋水藍以爲花夢柔已經忙得暫時忘記找她“逼供”了,因爲花夢柔最近接下了“長江青年”的校刊編輯工作。
哪知她剛取出架上的卡片,正欲打下班卡時,背後冷不防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宋水藍以爲可以平靜個幾天,正稍稍解除警戒,誰知花夢柔突然像鬼魅般冒了出來。
“嗨!水藍。”花夢柔橫過她,伸手取出自己的卡片,“卡”地一聲,搶在她之前打了下班卡。
放眼望去,全校女老師中也只有花夢柔有資格“橫”過她,她一六八公分的身高幾乎已睥睨校園,但,花夢柔卻足足又高了她五公分。
花夢柔心知自己到現在仍小姑獨處也是有脈絡可循的,其中的身高是一項大因素。
雖說台灣生活水准已普遍地提高,但要找個身高一八○公分以上的男人好像也挺難的,至少到現在,她花夢柔相了幾百次親,也沒見到過幾個比她高,條件又不錯的,本來嘛,條件好的男士早被人搶光了,又何必淪爲飯桌上供人稱斤論兩的道具?
宋水藍斜睨了她一眼,對于花夢柔挑在這種時候出現,心中已有了譜。
“我知道你今晚沒課!”花夢柔邪邪一笑,透露出了些許的詭異。
由于宋水藍帶的是高二班,學校規定高二學生每周必須留校三天上輔導課。她班上上課時間排在每周一、三、五,今天是星期四,看來夢柔將她的時間摸得清清楚楚。
“有事?”她明知故問,即使夢柔的來意早就明顯地寫在臉上。
“哈哈!該還債了吧,別以爲我會忘記喔!”
果然——宋水藍無奈地吐了口氣。
“今晚不行,我姐約了我吃飯。”她不動聲色地編了個理由。
“你們約幾點?”
“唔……”她胡謅道:“七點。”
花夢柔狡黠地一笑,“哈!那不急,現在不到五點,還早啦,走!說幾句話占不了多少時間的。”說完,不待宋水藍開口表示意見,她馬上拉過宋水藍的手往門口走去。
“喂……”她對著花夢柔的背景喊道。
花夢柔故意充耳未聞,直把她拖到學校外的一家泡沫紅茶店前才放開手。
“老板,兩杯綠茶,謝謝。”點完飲料,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來,見宋水藍還杵著不動,她開口招呼道:“坐啊!喝個飲料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宋水藍歎口氣,無奈地坐了下來。
花夢柔給了她一個不以爲然的眼神,“歎什麽氣啊?是你自己答應要告訴我的咧,好了,別拖拖拉拉的,快說,不准有遺漏哦。”
見她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宋水藍搖搖頭,這個人……自己真的上輩子欠她的,看來今天不滿足她的好奇心,她是不會放自己走的。
無奈之下,她只好避重就輕地把與夏馳風認識的經過用極爲平淡的口吻說了一遍,當然,她還略去中間許多曲折的部份。
宋水藍太清楚花夢柔了,自知若讓她知道整件事,鐵定從此永無甯日,就像趙繼承的事件一樣。
“就這樣?”花夢柔疑惑地挑高眉頭。水藍的故事中沒有高潮起伏,內容平淡無奇,沒有她臆測中的浪漫與遐想,真是讓人失望。
“就這樣。”宋水藍無意識地攪動桌上的綠茶。
“你少騙人了!我才不信只有這樣。”花夢柔滿腹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語氣暧昧地道:“是不是因爲他你才拒絕趙繼承?這幾天,我發現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別喔!好像恨不得把你一口吞下肚似的,你們之間要真沒什麽事發生,鬼才相信!”
平日的她雖然有些粗枝大葉,但正打正著時,切入問題核心的尖銳程度有時也很難令人招架得住。宋水藍無奈的想。
“胡說八道!”她故意垂下眼,避開花夢柔暧昧的目光。
花夢柔揚起眉毛,“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裏最清楚。”
“花、夢、柔!”她皺起眉。
“好、好!當我沒說!”見宋水藍的火氣被她挑起,她聰明地結束話題並作勢看表,“不早了,你不是和你姐約好了吃飯嗎?”
花夢柔起身到櫃台付了帳後與宋水藍一同走出店外。才出店門,不遠處的一幕令她瞬間停下腳步。
“喂、喂!水藍,你看!”花夢柔撞撞她的手肘,眼神瞟向不遠處。
宋水藍也將眼神一轉,雖然她只來得及看到背影,但那抹熟悉的身影卻令她心頭一震。心雖蕩漾,她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仍是一貫置身事外的淡然。
“水藍,我看你有情敵了。”花夢柔馬上又嚼起舌根。
她以手抱胸,表情正經嚴肅地望著已漸漸遠去的人影,“最近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她跟夏馳風在一起,看來林幽香的意圖很明顯喔。”
宋水藍不感興趣地看了她一眼,不理會她那張還想八卦的臉,迳自往學校停車場走去。
花夢柔則若有所思地咕哝了一會兒後,才急急跟上她的腳步。
* * *
和煦的春風像一層薄紗,暖暖地驅走冬天的寒意。
如同以往,宋水藍利用星期三下午沒課的空檔到圖書館寫講義。以前,她總能一下子便投入講義的編制中,但這一次她卻怎麽也無法專心,熟得不能再熟的公式一連寫錯了好幾個。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後幹脆停下筆,支起下巴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呆。最後,合上講義索性起身走出了閱覽室,想到外面透透氣,順順煩亂的思緒。
她實在不懂,她到底哪根筋不對了?學數理之人最自豪的不就是擁有一顆超理性的頭腦嗎?那爲什麽自己總無法摒除雜念,抹去占住心中的那團模糊的影子?
由于心神不甯又精神恍惚,她下樓的腳步不慎踩了個空,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她整個人便失去平衡往下撲去。
“小心!”
一個高大的身影快速地自她背後沖了下來,企圖擋住她下滑的身軀;但由于俯沖的力道太猛,一時之間,他也無法平衡住身子,踉跄了數步後,與宋水藍一同跌落樓梯。
過程雖短暫,但從踉跄至跌倒的過程中,他將宋水藍穩穩保護在自己的範圍內,小心翼翼地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下滑的勢子一止住,驚魂未定的宋水藍立刻回過神來。
“你……你沒事吧!”她回過頭急問道。在他的保護下,除了受到一點驚嚇之外,她毫發無傷。而乍見到救自己的人竟是近日攪亂她心中一池春水的夏馳風後,她的心不禁顫了一下,但她的呆怔沒有維持太久,他輕微的呻吟將她拉回了現實。
宋水藍趕緊自他的懷中起身,半跪在夏馳風身旁,“你……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
“我沒事。”夏馳風雖痛得眉頭輕蹙,但他卻將受傷的手肘輕輕地往後挪了挪,睜著一雙關懷的眼望著她,“你呢?有沒有怎樣?”
雖然他自以爲動作不露痕迹,但心細的宋水藍還是注意到了,她急急地繞到另一邊,“你的手怎麽了?讓我看看。”
“我真的沒事!我……”
他本想側過身子,隱藏手肘部位的傷口,但遲了,宋水藍已驚呼出聲。
“你流血了!”怵目驚心的一大片擦傷隱隱地透出血滴,讓她的心沒來由地緊了一下,“對不起!害你受傷了,我陪你到保健室去!”她急急地想攙起他,但夏馳風的手卻反握住她。
“不要緊張,我真的沒事!這一點小擦傷對我這頭蠻牛來說不算什麽。”仿佛想證明什麽似的,他借著她的力量一骨碌地自地上起身,起身的同時他原來打算給她一個俏皮的微笑,但手肘傳來的刺痛讓他好看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我覺得現在一點也不是逞強的時候。”看著他率性的舉動,宋水藍一雙憂心的眉不贊同地緊繃著。
望著她憂心的眼眸,夏馳風的眼中一下子漾滿了柔情,“水藍,我可以自作多情地以爲你是在擔心我嗎?”
宋水藍的身子在聽到他的話後震了一下,迅速地松開握住他的手向旁退開一步。
夏馳風不給她有任何逃避的機會,立刻上前擋住她的退路,“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夏馳風,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我並不想造成話題……”宋水藍不安地望了望四周。即使閱覽室位在七樓,平時會到這兒來的同事並不多;而且現在又是上課時間,根本不會有什麽人會來到這裏,但她仍是有些擔心。
“你明明知道這不只是話題而已,自始至終,我要的是什麽你心裏十分明白!”他殷切地注視著她。那雙清澈水靈的大眼,白皙無瑕的姣好面容,微啓的嫣紅櫻唇將他攫入了欲望的河流裏。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前,一步一步地將她逼向牆角,將她包圍在自己的氣息範圍內。
“水藍,告訴我,你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讓我如此地不由自主?”夏馳風吐出如夢呓般的低語,“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不要再試圖阻止心中那份自然的感覺,好不好?我可以感覺到我對你而言有同樣的吸引力!”
一股致命的壓迫感隨著他氣息的靠近迅速地籠罩住她,他的低語仿佛要將她吸入萬丈的雲霧裏。她想逃,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而自己的自制與防備在他的注視下似乎愈來愈薄弱……
感到她眼中的冷漠慢慢在消融,夏馳風大膽地輕勾起她的下巴,眼中燃起一道即將被釋放的熱情。
他輕輕地呼喚,“水藍……”
宋水藍呆愣愣地望著他,幹淨清澈的眼此時寫滿了無助與彷徨。
那樣無措的眼神鼓舞了夏馳風,他不假思索地俯下臉,將自己溫熱的雙唇覆上她那飽滿,從未爲任何人開啓過的櫻唇……
接觸的那一刹那,宋水藍只感到一道戰栗與暈眩劃過全身,腦袋有幾秒鍾的空白;但緊接著在戰栗之後所湧起的,卻是一張隱藏在現實背後的鬼魅臉龐!
倏地,宋水藍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了他,轉身飛奔而下……
夏馳風仍搞不清楚狀況,他的視線只來得及抓住她顫抖不已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 * *
晚上八點的輔導室。
薛敬倫無聲無息地推開輔導室的大門,像鬼魅一般飄了進去。
範心虹背對著門口,正聚精會神地翻閱著資料,冷不防地被人從背後一把抱個滿懷,正欲驚呼,嘴已經被堵住。
她用力地推開來者,故作嬌嗔,“喂!這裏是學校那,你也太大膽了吧!”
“人家想你嘛,等不及喽!”薛敬倫又再度靠了過來,一雙毛手迫不及待地探向她幾乎已半敞的酥胸,“寶貝,你真是讓我給想死了,故意穿得這麽性感,是不是想勾引我啊?”
範心虹從嘴裏吐出一句令所有男子血脈赍張的嬌吟,卻欲拒還迎地道:“不要啦,你不怕被孟吟撞見啊!我知道她……”她接下來的話已被他不斷落下的吻密密封住。
“這麽美的夜晚提她多殺風景。今晚,我們不如就在這兒……”他暧昧地在她耳旁輕輕吹氣。對于他這個情場老將而言,所有能令女人投降的敏感地帶,他可是掌握得非常正確。
範心虹雖又逸出一句令人銷魂蝕骨的嬌吟,不過,她顯然並未完全喪失理智。
“別鬧了啦!”她用力推開緊貼在她身上的薛敬倫,拉拉身上的衣衫,“孟吟等會兒要到這裏拿資料,被她撞見不好。”
處于沖動狀態下卻被猛澆了一頭冷水,薛敬倫有些惱怒地道:“你一定要在我面前提她嗎?她又不是我的誰。”
話鋒剛落,半掩的門突被用力推開,室內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史見全身發著抖,滿面淚痕的孟吟正站在門外,從她的激動程度看來,似乎已站了好些時候。
“你們……太過分了!”她丟下這句顫抖且充滿譴責的話語後,隨即掩而奔下樓。
見狀,一旁的範心虹以一副戲谑的口吻朝向他,“大情聖,還不去追?”
薛敬倫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從口袋掏出煙,點上火。他不慌不忙、氣定神閑深深地吸了一口後才開口,“我有追的理由嗎?”
“你真絕情,好歹你們也曾要好過,好聚好散嘛!”
“要好過?”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後,用力撚熄手中的煙,“媽的,她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裝什麽聖女貞德,老子跟她早就玩完了,是她自己看不開而已!”
見他動了怒,範心虹立刻殷勤地再度爲他燃上一根煙,“好了好了,算我失言,別氣了,等我一下,待會兒我們去吃海鮮,我請客!”她用眼神征詢他的同意。
他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還是你這種火辣辣的尤物合我胃口,那種清粥小菜……啧啧,看了真令人反胃!”
薛敬倫俯下頭,兩人又再度陷入情欲的糾纏中。
* * *
傷心欲絕的孟吟不顧一切地沖下樓,與正欲走出來的夏馳風在教務處門口撞了個滿懷。
一見淚流滿面的孟吟,夏馳風忘記撞擊的疼痛立即扯住狂奔中的她。
“怎麽回事?”
她擡起淚水奔流的眼,一見到他,立刻像一個溺水的小孩看到救命的浮木一般緊緊地抓住他。
“學長——”隨著一聲叫喚,她的淚落得更凶。
夏馳風不意她有這樣的舉動,被她撞擊得倒退了兩三步。他穩住身子,關心地問:“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孟吟只是搖搖頭,逸出一連串的抽泣。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像一個大哥哥般寵溺地摟著她,任由她發泄哭泣。
走廊的另一頭,宋水藍與班上一位任課的王老師正欲前往教務處借影印機。
由于訓導處影印機正好故障,王老師要宋水藍複印班上一份抽考成績供她參考,因此兩人邊走邊談,一直聊到教務處。
但才踏入,眼前的景象卻陡地令正高談闊論的王老師像生吞了幾顆雞蛋般張大了口,欲出口的話硬咽回去的表情僵硬得有些可笑;一旁的宋水藍迅速地刷白了臉,她不假思索地立刻掉頭就走。
正安慰著孟吟的夏馳風一聽有人走進,才剛擡頭想看清楚來人,卻只見到轉身就走的宋水藍及一臉驚愕的王老師。
王老師尴尬地陪著一臉幹笑,隨後也像逃難似地借故離開教務處。
由宋水藍的反應看來,夏馳風知道剛剛的情況已贊成了天大的誤會,當下,他有種立即追出去解釋清楚的沖動,但顧及仍在抽泣不已的孟吟,他只好極力隱忍了下來。
“學長——”曆經剛剛的變化,孟吟仿佛冷靜了許多,也停止了啜泣,“對不起,連累你了,明天謠言一定又要滿天飛了!”
夏馳風懊惱地擺擺手。他根本不擔心什麽謠言,他在乎的是……唉,怎麽這麽巧,好死不死讓水藍看到這一幕?
“到底發生什麽事?我幾乎被你嚇死了!”雖然不安布滿他的心頭,他還是睜著一雙關懷的眼看著孟吟。
他眼中的真誠令她再度紅了眼眶,“學長,對不起,我的心好亂,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保證,以後一定告訴你。”
夏馳風點點頭,“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不放心地看著她。
“學長,你還嫌謠言不夠多嗎?”她苦澀地道:“謝謝你的關心,真的。”
“傻瓜!”他摸摸她的頭,“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什麽都不要想,ok?”
孟吟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後,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她一離開,夏馳風一秒也等不及地立刻抱起講義,快步跑向停車場,希望能攔截到宋水藍解釋清楚剛剛的誤會。
但停車場中早已沒了那部白色嘉年華的蹤影。他頹喪地坐在自己的機車上,懊惱不已。
今晚,他特意留在學校,就是因爲知道她班上今晚留下自修,所以想乘機接近她,爲昨天下午的沖動行爲道歉。
一想到昨天下午那個吻……他的心又不自覺地糾結了起來。他並不後悔自己因一時沖動而吻了她。只是,令他納悶的是她的反應……她的反應實在太不尋常!
他原本想利用今晚找出答案,不想再給她有任何逃避的空間。沒想到的是,機會未掌握到,卻先造成這樣的誤會。
他用力地將講義丟進置物箱中,發動了機車。夏馳風抿緊嘴唇,不行!他一定要解釋清楚,他不能讓她帶著這樣的誤會過夜!
思及此,他扣上安全帽的帽帶,加緊了油門,迎向今晚看來似乎比平日更黯淡的月色。
* * *
帶著一顆發痛的心,宋水藍失神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
回想起剛剛教務處裏見到的那一幕,她的心又不自主地擰了起來。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在吻了自己之後,還這麽做?
想起昨天下午那個吻,她的心又一陣抽痛,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迅速燒痛她的神經。
多傻啊!自己!原本在昨天的那個吻之後,她冰封了這麽多年的心幾乎要投降在他那無邊的深情中。但,爲什麽在她好不容易才累積了一點打敗心魔的勇氣後,才相隔一天而已,就讓她發現他深情面孔背後的一切醜惡……
她搖搖頭,想用力的搖掉那令人心痛的一幕。一種反面的思緒突然浮上腦海。
爲什麽那樣的畫面令她如此地難受?難道,她真的愛上他了?這種陌生的心情,莫非就叫嫉妒?
她呆呆地怔立在屋子中央,爲這突如其來的發現震撼不已。
瘋狂的門鈴聲突然震天價響了起來,中斷了她的思緒。
宋水藍機械化地起身開門,等她意識到情況時,夏馳風急切的面孔已來到眼前,要關門已來不及。
“讓我進去,我可以解釋一切!”他用手抵住了門。
感覺到力道的差異,她幹脆地開了門,蒼白著臉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夏馳風迅速地閃身進門,並將門輕輕合上。
望著她冷冰冰的側面,他眼中的急切漸漸地降溫,從她冷淡的眼眸中,他知道她誤會了他,且誤會極深。當下,他眉頭揪緊,筆直來到她的身旁,急急地想解釋。
“剛剛,我跟孟吟……”
“夏馳風,有這個必要嗎?”她冷冷地打斷他急切的辯解。爲什麽才聽到“孟吟”兩個字,她的心竟有種刺痛的感覺?宋水藍扪心自問著。
她臉上的冷漠令他的心一沈。“事情……並不是如你看到般,我可以解釋……”
她用力地轉過身,把他眼中的焦急抛到身後。
見她不聽,他索性用力扳轉過她的身子,“不聽我任何一句話,就這樣定了我的罪?你公平嗎?”
“我沒有權力定任何人的罪。”他冷冷地迎視著夏馳風。
他直勾勾地望著她,似乎想分辨她話中的真假,“不要把自己撇得這麽清,也不要想置身事外,你明明知道我唯一在乎的是什麽。”
“夏馳風!”宋水藍低吼一聲後甩開他的手,“我無意介入你的生活,請你也不要如此自以爲是地一再糾纏著我!”
“自以爲是?”夏馳風不以爲然地望著她,“你想告訴我你不在乎嗎?”他急切的眼轉爲探索,“既然不在乎,爲什麽要急急地逃開我?”
他凝視著她,放軟了語調,“告訴我,你到底在害怕什麽?不要否認我們之間的那份特殊感覺,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停了一下,“就算我真的被三振出局,我也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沒有理由。”宋水藍兩次逃開他探索的目光,直直後退,“對不起,我累了,請你離……”
“別又想逃!”他欺身向前,再次攫住她的手,力道因內心的激動而加重,“不要每次都以同樣的方式來逃避問題、逃避我!”他的眼神有著不可撼動的堅決。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讓她再縮回保護殼中。
“夏馳風,你……放手!”在夏馳風的強勢下,她的冷漠慢慢地瓦解,繼之而起的是一抹無助與蒼白。
他故意忽略她蒼白的臉色,進一步再逼問道:“告訴我一切!”
“不要逼我!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理由,我就是討厭你,討厭你自以爲是的糾纏!”爲求擺脫,心髒處傳來的劇烈跳動讓她口不擇言。
聞言,夏馳風猛地一震,“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他心痛地梭巡著她的眼,“一切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嗎?”
宋水藍狠心地偏過臉,故意忽略他眼底的傷痛。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她的態度重重地擊挎了他,他眼中原本燃燒的熱情逐漸冷卻,慢慢凝結成寒冰,“原來從頭到尾就只是我自己癡人說夢而已,我還以爲……”他近乎自嘲地一笑,“原來,直覺也是會騙人的。”
說完,他倏地放開了她,由于力道過猛,宋水藍踉跄地退了好幾步後,靠到了牆邊。夏馳風渾然未覺,感覺神經似已麻痹般,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轉身走向門口。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繼續再當個討人厭的傻瓜,讓人殘忍地踐踏我的真心!”他重重地甩上了門。
一切在“砰”地一聲後,回歸了平靜。宋水藍木然地望著被合上的大門,不爭氣的淚水不知在何時滑落臉頰,模糊了她的雙眼。
* * *
果然如孟吟先前所預料的,她與夏馳風在教務處相擁的那一幕很快地傳遍校園的每個角落。
王老師此次搶到了個獨家八卦,一大早到學校便忙著傳播所見所聞,還唯恐別人不相信似的,只要她每廣播一次,在結尾處必定加上一句——
“真的,宋老師也看到了,不信可以問她。”
由于宋水藍是全校同仁一致公認最不會八卦別人的模範老師,王老師末了的那句話,自然無形中加深了事情的真實性。
但,大家雖好奇得要命,誰也沒勇氣真的跑到冷得像塊冰的宋水藍面前求證事情的真實性,除了花夢柔以外。
縱使“長江青年”出刊的壓力在即,她還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關心”一下,但她什麽消息也沒得到,宋水藍口風守得死緊。
傳言仍甚囂塵上、如火如荼地漫天飛揚著。
目擊者之一的宋水藍仍有著置身事外的沈靜,她依舊坐在她位于角落的桌子前,慢慢地吃著便當,表情一如以往般淡漠,以今天的表現看來,與以往的她並無任何不同。
但只有宋水藍自己知道,她的一顆心在經曆了這一切事情之後,已無法再恢複平靜無波。
食不知味地攪著便當,她的思緒又飄了好遠好遠,飄回到初見夏馳風的那一刻,飄回到前天下午那個霸氣的吻,最後,畫面終結在昨晚他離去前那對受傷的眼眸……
他那明顯受到打擊的眼眸不斷反複出現在她的心中。就在她幾乎說服自己前,一張如魔鬼般般淒厲的面孔又讓她陷入了恐懼中,這樣的情況反複折磨了她一整個晚上。
當清晨第一道雞啼聲傳出時,她選擇了逃避。
而她原本武裝她的情緒,在聽了一整個早上甚囂塵上的謠言後又險些潰堤。謠言每傳一次,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陷落一次,讓她逃不開又揮不去。她發現自己的心似乎逐漸失落,找不著降落的地點。
由于正值中午用餐時間,辦公室一如往常般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突然間,鼎沸的喧嘩聲陡地安靜了下來,變成了一道道竊竊私語。
把自己隔離在這些嘈雜聲外的宋水藍並未察覺到這不尋常的突然安靜,她依舊機械化地將飯菜一口口地送入口中,甚至連一道自遠而近的沈重腳步聲停在身旁也渾然未覺。
來人一到她身旁,便俐落地撕下她桌上的日曆紙,迅速地寫下幾個字放在她桌上後,立刻又掉頭離去。
一氣呵成的舉動令宋水藍錯愕得停下手中的筷子,等到她意識到一切擡起眼時,卻只來得及捕捉到那抹傲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她愣愣地收回視線,停在桌前的那張字迹潦草的紙條上。
“如果不想引起任何話題,中午一點,荷花池見!”
“荷花池見”四個字像針,將她的思緒刺回到現實。這算什麽?威脅嗎?她激動地捏緊了紙張,一顆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一點點的心又翻攪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47:00
第七章
謠言就像細菌一樣愈散愈開,飄到了有心人士林幽香身上時,造成的打擊自然不小。
林幽香對于夏馳風和孟吟兩人因同樣之誼走得較近原已有諸多揣測,但由于她曾小心地求證過孟吟,因此對同仁間的謠言並未放在心上。而學生之間的任意配對也不曾讓她亂了陣腳,她依舊對自己信心十足,因爲根據她的觀察,全校女老師除了她,還不曾見到過有誰與他過于接近。
但今早傳出的謠言,卻令她開始感到坐立難安,因爲,這件事不但有人親眼目睹,且言之鑿鑿,甚至當場目睹的還包括全校公認最不會道人是非的宋老師,這其中的真實性……不免令她提心吊膽!
按捺著忐忑不安的心過了一早上,中午時分,林幽香再也忍不住一顆高懸焦慮的心,借故來到教務處,想探探夏馳風的口風。
甫踏進門口,鄰座的沈老師一見是她,便以極戲谑的口吻道:“林老師,來找夏老弟啊!夏老弟可真幸福喔,一整天都有美女找他。”
林幽香對夏馳風的“企圖”,幾乎人人都可嗅得出來,她自己也仿佛故意造成既定事實似的,在任何場合皆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感;只要有空,她一定時常光顧教務處,教務處的同仁對她的來意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聽到沈老師戲谑的話,她馬上反問道:“怎麽?今天很多人找過他嗎?誰呀?”
“一早,花老師就來找過他,剛剛孟老師也來過,不過,都沒找到。今天夏老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整天都不見人影。”沈老師一邊整理桌子,一邊收拾桌上物品准備午休。
“孟老師也來找過他?”她眼中倏地充滿了警戒。
“是呀!”他轉頭望向她,突然,臉上的神情轉爲暧昧,“我看哪……你再不加把勁……情況可危急喽!”
無視于他的忠告,林幽香深沈地思索了一會兒才又問:“你知不知道夏老師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不過,看在老同事的份上,我指點你一條明路,剛剛我好像看見他往荷花池那裏走去,或許你可以到荷花池碰碰運氣。”說完,沈老師朝林幽香擠擠眼後,取下老花眼鏡,擺出准備午休的姿勢。
荷花池?林幽香陰晴不定的眼閃過一陣狐疑,這時候到那麽僻靜的地方做什麽?難道是與孟吟私會?思及此,她一雙腳不假思索地急急跨出教務處。
荷花池是長江中學一個相當美麗的景點,但由于位在校園最內部,又靠近後面那一大片“夜總會”,因此,除了幾個比較詩情畫意、浪漫得過了頭的女學生偶爾會到這兒來之處,平時根本不會有什麽人有那種閑情逸致到這兒來。
此時,在池中央涼亭前入口處的柱子旁斜倚了個高大的人影,他的表情深沈,頭發淩亂,緊蹙著眉頭似在沈思。
一道唏嗦聲中斷了他的思緒,他迅速地擡起眼犀利地盯著來人,一瞬也不瞬。
宋水藍故意忽略他灼人的雙眸,一路筆直地來到他的面前。
“夏馳風,這算什麽?威脅嗎?”
面對她的質問,夏馳風不語,眼裏燃燒著的熊熊火焰依舊未斂。
“從昨晚到現在,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該死心,別再當這種無謂的傻瓜,但是我失敗了,我根本除不去我心中那個該死的影子,所以,我只有撇下自尊,厚顔無恥地再來碰碰運氣。”
他低沈的嗓音,燃燒著熱情的目光又讓她有了那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她武裝起的冷漠險些潰決,但她不斷強逼自己挺起胸,面對他。
“我以爲所有的一切在昨晚都已說得夠明白了。”
“不!”他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我不會這麽輕易就死心的,昨晚我們都不夠理智……”
“夏馳風!”宋水藍喊了一聲,“你到底想怎樣?請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故意忽視她冷淡的目光,執拗地道:“我意欲爲何你從頭到尾都清楚,何必再問我?”他緊盯著她,“如果想讓我死心,除非你能給我一個理由。”
“好!你要理由是不是?我給你!你聽好,我根本一點都不喜歡你,是你一直苦苦糾纏,你令我感到好厭煩、好困擾,這樣的理由夠了嗎?”爲了斷絕他一次比一次更令她無法招架的逼問,她選擇口不擇言的傷人來尋求永遠的擺脫。
聞言,夏馳風立刻像被燙到般迅速地放開了手,又像避毒蛇猛獸般踉跄地退了數步。
宋水藍完全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地劇烈,望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空洞又木然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這一次重重地傷害了他。
陡然間,她冷漠的眼神被瓦解了,她不忍地想開口說一些話來彌補,但才靠近他一步,他卻像彈簧般立刻彈開。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與同情!”
他眼中所迸出的寒光像利箭,射穿了宋水藍的心。
突然,他淒厲地向天冷笑了一聲,“到如今我才明白,原來,心若痛到極點,是沒有感覺的。”他慢慢地將視線由天空調回,漠然地停駐在她的臉上。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開了口,“我早該相信同事們的傳言,你是一塊冰,沒有心肝、沒有溫度……”他頓了一下,“可悲的是,我夏馳風竟然無可救藥地愛上一塊寒冰!哈哈!”
說完,夏馳風冷然地轉過身,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荷花池。
看著他不帶任何一絲感情地離去,宋水藍整個人便像虛脫般地倚向柱子。
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這樣的結果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既然如此,那爲什麽她的心有種被抽空的感覺?
她獨自舔舐著心中那道缺口,卻絲毫沒注意到在池旁一棵濃蔭蔽天的大樹下,射出了一道森冷的眼光。
* * *
幾日來,綿綿的陰雨始終不斷。不道是——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到清明時節,似乎便應該是這樣淒冷悲怆的情景。
春假後的宋水藍整個人明顯地瘦了一圈,幾天來,她的情緒一直沈浸在清明的感傷中。
自那天荷花池畔不歡而散之後,夏馳風就不曾在她的眼前出現過,甚至連以前經常的“偶遇”都不曾再有過,他仿佛在校園中蒸發了一樣,只除了偶爾尚會由同事口中傳來的一些他與孟吟之間繪聲繪影的傳聞證明了他的存在。
想到這些傳聞,她的心又一陣緊,是自己把他推向孟吟的,也是自己讓一切的傳聞變成真的,但她真的可以以旁觀者的心情來祝福他們嗎?
不!午夜夢回,當那張陽光般的臉龐一次比一次清晰之後,她發現自己的日子再也無法如往常般平靜地過下去了。
“夏老師最近不知怎麽搞的,一有空就往籃球場跑,好像在發泄什麽似的。”沈老師與另一位同仁路過的談話聲飄進她的耳裏。
“是啊!我也覺得他最近挺怪的,會不會是和孟老師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才去打球發泄?”
“誰知道。”
聽到這兒,宋水藍緊繃的心糾了一下,仿佛想驗證什麽似的,她立刻把眼神投向籃球場,果然找到了那抹瘦削的身影。
烈日下,球場中竄動的身影仿佛察覺到背後默默注視的目光,他投籃的動作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過身,眯起眼,定定地望著前方。
雖知道從他那個角度根本無法看到她所在的位置,但宋水藍仍快速地移開了目光。
她近來消瘦與落寞的模樣,全然收進一向以她爲焦點的趙繼承眼中。幾日來,不安的情緒慢慢地在他心頭漸漸地擴大。
隨著她的視線,他似乎有些明了宋水藍的消沈緣自何處,但他卻不敢也沒有立場探索,天生木讷的個性讓他只能把焦急放在心中暗自心急。
* * *
好不容易終于把“長江青年”的校稿工作告一段落,花夢柔再把所有的稿件cheek一遍後,拖著疲憊的身心步出校園時,已差不多是晚上八點。
真要命!一路上,她揉著酸疼不已的頸子不斷告誡自己,下次絕不再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如釋重負地走向停車場,不遠處摩托車上坐著的一個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由于夜色昏暗,她看不真切,才走近兩步想瞧個究竟,摩托車上的人卻先對她開了口。
“嗨。”
她微微一愕,定睛一看,原來是夏馳風,她立刻回應了個微笑。
“嗨!夏馳風,這麽晚還沒走啊?等孟老師啊?”漫天的傳聞傳了幾天,讓心無城府的她早在心中認定了他與孟吟的關系。
她與夏馳風並不熟,但由于她著手編輯的“長江青年”中有個有關遊學的專欄報導,因他有著牛津大學背景的關系,很自然地成爲她邀稿的對象,因此,兩人才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夏馳風只是報以一連串的苦笑,對于他與孟吟之間的誤會,他已懶得多作解釋。
“我在等你。”
“等我?”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花夢柔訝異地挑了挑眉後,狐疑地看著他,“有事嗎?”
“沒什麽,只不過心中有些疑惑解不開,想想……也只能來問你了。”他苦澀一笑。
聞言,她更是納悶與不解。
花夢柔歪著頭走近他,這才發覺到他異乎平常的落寞神情。平日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已不複見,一雙原本明亮的眼眸變得黯然,雜亂如草的發絲、發紅充血的雙眼、滿臉的胡碴,在在都說明了夏馳風的精神狀況正處于緊繃後瀕臨崩潰的邊緣。
她戲谑地道:“發生了什麽事?你這個樣子看來就像剛從難民營逃出來似的。”
他一臉的苦笑回應了她語中的戲谑,“等會兒有沒有空?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無所謂。”花夢柔攤了攤手,“我空得很!單身貴族別的沒有,就是有時間。”
她的爽朗換他感激的一眼。
十五分鍾後,他們一前一後地來到市區一家氣氛惟美得不得了的咖啡雅座。
才坐下,花夢柔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回事?你是不是和孟老師吵架了?”她始終把他前所未有的落魄樣與孟吟聯想在一起。
夏馳風瞅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搖頭,“我跟孟吟之間似乎還不到可以吵架的地步。”
她皺起眉,不解他話中語意。
他未作解釋,反而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話,“想不想聽個故事?”
花夢柔一愣,還未來得及表示任何意見,便見他恍如陷入回憶般旁若無人地說了起來。
在迷蒙的燈光中,他娓娓地道出初見宋水藍的震撼,以及到後來的不可自拔等等,全部毫無保留地全盤吐出,只不過隱去了那天下午他吻她的那一幕。
一段深情告白聽得花夢柔一道濃眉揚得老高,嘴巴張得老大,眼睛因過度的震驚與不可置信瞪得有如牛眼般大。
夏馳風話語一稍歇,她便迫不及待地插嘴,“天啊!你用盡心機,動用一切關系到學校來代課就是爲了水藍?”接著,她立刻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難怪,難怪!我就說嘛,我早發覺你看水藍的眼神怪怪的,唉!我真是笨,怎麽沒有發覺?”怪不得水藍最近心神不甯老發呆,原來……老天!水藍也真能憋的,這種事竟能一丁點口風也不露?
花夢柔又敲了下自己的頭。真是豬腦袋!要不是最近忙得昏天暗地,以她這雙英明睿智的雙眼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們之間的波濤洶湧?
夏馳風對這一切沒有否認。一會兒,又自顧地說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失敗?這幾個星期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甘心就這樣被她三振出局!”
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夏馳風眼中所流露的深情與痛苦,一股深深的感動滑過花夢柔的心頭。老天!天底下竟然會有如此癡情的男子?水藍的心是鐵做的嗎?否則怎能不被這樣的深情感動?
“她到底有一段什麽樣的過去?爲什麽她不能正視我的感情?第六感告訴我她在害怕,我不懂,她到底在怕些什麽?”他回望花夢柔的眼寫滿對這個答案的渴切,“如果你知道,求你告訴我,今生今世我會永遠感激你,因爲這個答案對我而言非常重要。”
他的話讓花夢柔有些困惑,“你問倒我了!”她搔搔頭,“水藍一向很少在人前談論自己的過往,她的話一向不多……”
聽到這兒,夏馳風眼中一絲希望之光慢慢地斂去。
他落寞的神情讓花夢柔心中的正義感陡地揚了老高。事實上,在聽到他的深情告白之後,她整顆心就已被眼前這個爲情所困的癡情男子所感動。此刻,她決定要抛開一切顧忌助他一臂之力!
“別緊張,事情還不到絕望的地步。”她樂觀地勸道:“根據我的觀察,水藍對你並不是毫無感覺的,至少,你造成了她的困擾;有困擾,心就不可能再平靜如水;而心一動,你就有希望。”水藍近日的消沈,白癡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身爲好友的她。
相較于花夢柔的樂觀,夏馳風仍是緊蹙著雙眉不語。
“安啦、安啦!”她拍拍他的肩,企圖使氣氛輕松一點,“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水藍的心我可以保證絕對是肉做的。所謂‘烈女怕纏郎’,只要你繼續死皮賴臉地纏下去,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被你的誠意打動的,要有信心!”
他苦澀一笑,“在踢過那麽多次鐵板後,我很難像你那麽樂觀。”
夏馳風語中濃濃的沮喪令天性樂觀的花夢柔不以爲然地皺起眉。
“拜托,人家趙繼承暗戀了水藍整整五年,從來也沒聽他說過要放棄,你才追她多久?半年、十個月?如果這樣就打退堂鼓,那豈不是比趙繼承那呆子還遜?”她使出激將法,“更何況,有我這個超級大媒婆出馬,何愁‘大業’不成?”
見他仍不爲所動,她舉起表看了看時間,“要不這樣好了,現在才八點半,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幹脆好人做到底,陪你去找水藍她姐,待了解整個狀況後再說放棄也不遲!”說完,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她立刻扯著他的手往外走。
“花……”不意她有如此的舉動,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也只有迅速地起身,由她拽著向外走。
兩次見到夏馳風,宋水彤的訝異明顯的寫在臉上。
在花夢柔道明了來意之後,一臉凝重的她把年年交給了老公,領著兩人來到書房中,展開了密談。
“大姐,我希望你能幫幫他,你看他這個樣子,像死了好幾遍一樣,爲了你們家水藍,他已經碰了不少釘子,吃了不少苦頭,都快變神經病了!”花夢柔故意誇大事實,企圖引發宋水彤的同情心。
面對著宋水彤那雙審視的眼,夏馳風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對水藍認真到什麽程度?”
“大姐,這還用問嗎?你看他的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就像剛從難民營逃出來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正爲愛所苦的大傻蛋。”花夢柔自作主張的回答。
聞言,宋水彤認真地打量他一眼,而他那雙明顯處于痛苦中的雙眸早已說明了一切。
夏馳風迎視著她的目光,真誠地看著她,“宋小姐,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嗎?我不知道什麽叫認真,我只知道第一眼看到她,就已無法自拔了!”
賓果!他的回答令一旁的花夢柔在心中爲他喝了聲好。舉凡女人,大概沒有幾個人可以抗拒得了這種深情款款的告白。
宋水彤聞言收回了審視的目光,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件事在我們家是一個禁忌,在水藍面前,我們誰也不敢提。”她再歎了口氣,“我以爲水藍早已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了,誰知道……唉!這件事帶給她的傷害竟然還存在她心中。”
多日來的疑惑即將在此刻有答案,夏馳風心中的緊張無以言喻,而這種緊張的心情也感染到一旁的花夢柔,只見她聚精會神地盯著宋水彤,生怕漏掉了哪個精彩片段。
在這靜谧的空間中,宋水彤終于幽幽地道出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小時候的水藍是一個愛笑愛鬧的女孩子,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她在感情上也不會這樣封閉自己。”她以一個感歎作爲開始。
“以前,在我們老家巷口,住了一位精神異常的老先生,這個老先生是個退休的老榮民,無親無故的。父母和街坊鄰居經常告誡我們小孩子,不要去招惹這位病情時好時壞,像顆不定時炸彈的老先生。”
“但水藍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孩子,她見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獨居無親很可憐,總是三番兩次不顧衆人的告誡偷偷地帶食物去給他,陪他聊天作伴。幾個星期下來,倒也相安無事,水藍也就樂此不疲地繼續接濟他。誰知……”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在某個大雨的午後,巷口處竟傳來了水藍恐懼至極的尖叫聲,而當街坊鄰居聞聲沖入時,衣衫不整的水藍脖子正被神智不清的老先生緊緊地扼著,身上傷痕累累,幾乎已奄奄一息。老先生見一下子擁入那麽多人,扼住水藍的手雖然松開了,卻一把抓起水藍帶去的水果刀挾持她,衆人爲顧及水草和的安全,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以言語安撫對方,生怕一個刺激害水藍喪命。”
“這種僵持的情形一直到警方來到現場,采取攻堅行動後才宣告結束。”事情雖已經過那麽多年,但那一幕,讓宋水彤再想起仍不由自主的感到驚心動魄,“水藍雖安然無恙地被救回來,但這件事在她的心理上卻造成莫大的傷害,道德感重于一切的她再也無法正常地面對陌生人,只要有人靠近她,特別是男生,她就渾身發抖,恐懼得尖叫不已。”
“我們知道了這個狀況以後,爸媽怕影響她往後正常的生活,曾把她送到一個輔導機構接受長達三年的心理輔導,那三年之後,除了晚上曾斷斷續續地作惡夢之外,她的複原情況相當好,表現也逐漸恢複正常,就算見到陌生人也不會再恐懼尖叫。但她卻變了個人似的,不再愛笑也不再愛鬧,對男孩子總是敬而遠之。”說到這兒,她深深地看了夏馳風一眼。
“夏先生,我想,水藍並不是有心吊你的胃口,也不是對你有成見或故意折磨你,她只是抗拒不了過往的陰影,害怕罷了。如果……你對水藍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我懇求你高擡貴手放她一馬,因爲,她再也禁不起任何一點傷害了!”
夏馳風機械化地轉動著手中的杯子,動也不動地盯著茶幾,削瘦的下巴繃得死緊。
聽完宋水彤的敘述,他突然有股沖動想立刻奔到宋水藍身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原來,她一切不正常的反應背後竟藏著這樣一個故事,而他竟還誤會她、逼迫她……天啊!他突然好恨自己,爲什麽要如此地莽撞,不先弄清楚一切來龍去脈?
“原來是這樣!”花夢柔喃喃自語,“怪不得她冷得像塊冰,怪不得她堅持獨身主義,排拒所有的追求者,原來是這樣!”
宋水彤慨然地歎了口氣,“爸媽很希望水藍能盡快擺脫過去的陰影,找到一個美滿的歸宿,但過去的陰影卻一直纏著她,想得到她的心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如果你想得到她的心,建議你不要過于急躁,水藍需要時間來解放自己,只要耐心一點,相信水藍總有一天會被你感動的。”
“喂,聽到沒有?不要輕言放棄,大姐也站在你這邊,希望你別那麽快就打退堂鼓,要勇往直前往前沖!”花夢柔用手肘撞撞夏馳風,爲他打氣。
夏馳風陷入了沈思中,凝著眉思索著自己該如何挽回一切。
* * *
躺在床上的宋水藍又煩躁地翻了個身,企圖壓下煩亂的思緒,勉強自己入睡,可沒過多久,她再度睜開眼睛,無奈地望著天花板,怔怔地又出起神來。
電話鈴聲陡地響起,劃破夜的甯靜,她微攏起眉頭看看表,十一點十分,這麽晚了,會是誰打來擾人清夢?
會不會是他?突然的想法讓她心頭頓時狂跳不已,她立即跳下床奔到電話旁,握住話筒的手竟有些微地發著抖。
“喂!水藍,是我,夢柔啦!你睡了嗎?不好意思吵醒你。”
還來不及出聲,花夢柔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一股濃濃的失望襲上了她的心頭。
“沒有,我還沒睡。”
“還沒睡?太好了!等會兒我過去找你,有份神秘禮物要送給你,記得等我喔,拜拜!”
不等她有所表示,花夢柔便已收了線。
這個夢柔沒有時間觀念嗎?她苦笑了一下後將話筒放回話機上,沒把那句什麽“神秘禮物”之類的話放在心上。
不料二十分鍾不到,門鈴便響了起來。
“嗨!”門一拉開,花夢柔的頭便先探了進來,對她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宋水藍倚在門旁,沒好氣地望著這位最佳損友。
“當然知道,現在是十一點半。”花夢柔越過她,一腳跨進門內,靈活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
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花夢柔那張比城牆還厚的臉皮,宋水藍的氣就是發不出來,搖搖頭後她想把敞開的門關上。
“先別急著關門。”花夢柔出聲阻止她後,賊賊一笑,“我帶了個神秘禮物要送給你,等我一會兒。”說完,她又跳了出去。
宋水藍不以爲然地眨眨眼,倚在門邊等著看她葫蘆裏賣什麽膏藥。
一會兒,去而複返的花夢柔帶著一抹賊笑回到門內。
“水藍,看清楚喔!請進!”她做了個迎賓的動作配合著聲音。
宋水藍只見眼前先是出現一大束香水百合,接著,埋在花後的一雙深黑色的眼眸跟著出現。
當視線對上的刹那,宋水藍全身陡地僵直,血液仿佛一下子倒行逆施行般,五髒六腑全翻滾了起來。
她怔怔地盯著花背後那雙困擾了她無數個夜晚的深情眼眸,忘了任何的動作。
夏馳風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靜靜凝視著她,似乎要將她融入其中似的。
一旁的花夢柔看看宋水藍,又看看夏馳風,了然的笑意漾上嘴角。她當然知道自己這個電燈泡任務已了,是該滾蛋的時候了!
但見兩人誰也不動,就像都變傻了一樣,她幹脆用力地推了夏馳風一把,把他推到宋水藍面前,“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夏馳風,你跟水藍好好談談,本人先走一步了!”她滿意地帶上門離開。
門一阖上,夏馳風懾人的雙眸立刻漾滿了懇切。
“你……好嗎?”
雖是一句普通至極的問候語卻令宋水藍心中感到千頭萬緒,發不了聲;情感因他的出現而欣喜,但理智仍在掙紮,希望理出一個拒絕他的理由。
“原諒我,好嗎?我知道自己差勁又該死的可惡透頂,但請相信我所做的一切全出自于真誠!”
這句充滿自責的話語讓她脆弱的理智又倒退了一步。
夏馳風低低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我不知道爲什麽在你面前就變得毫無耐性,思緒亂無章法,我更不應該在不清楚你的過去時,便不顧一切地強迫你、逼你。今後,我會告訴自己要有耐性地守在你身旁,直到你撤下心防,願意接受我爲止。”他眼中有著知道真相後的了然,“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有這樣的機會?”他眼中充滿了殷殷期盼。
但,他這番話卻令宋水藍有如驚弓之鳥般向後退了一步。他……什麽都知道了嗎?
宋水藍眼中流露的恐懼讓他心痛地想緊緊抱住她,但他極力克制住內心的沖動,以和緩真摯的語調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嗯?”他望著她,目光好柔好柔。
漸漸地,他眼中的真誠融化了她心中的恐懼,緊繃的心在他目光的慰籍下慢慢地松弛。這麽多年來,她首次有了對抗心魔的勇氣。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夏馳風語中充滿濃濃的渴求,“我……再也受不了你那雙逃避我的眼睛,那會讓我瘋掉!”他的眼中浮出一絲痛苦,“無論如何,我爲以前的魯莽、沖動深深地道歉,如果你願意接受,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請你收下這束花。”他將手中的花束遞到她面前,眼中充滿了濃濃的期待。
面對這樣的深情告白,就算是鐵做的心也會融化,更何況是宋水藍那顆百分之百肉做的心。
心中曾有的猶疑在見到他枯槁的容顔後全部崩盤,她望著他,不爭氣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可以自以爲是地以爲你的淚水是爲我而流嗎?”夏馳風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小心翼翼、生怕傷害到她般的語氣震垮了她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她倏地接過了他手中的花朵,並緊緊地攬在懷中。
“傻瓜!你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宋水藍喃喃地道。
一時之間,他愣在當地。她的意思是……
蓦地,一股不可置信的喜悅漾滿了他的心。天啊!她願意接受他了!她終于願意給他機會了!他想歡呼、想大聲高叫、想把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激動地吻她!
但,他什麽也不敢做,好不容易獲得的成果怎能讓一時的沖動全毀掉!
夏馳風顫著聲音,激動地道:“水藍,你知道今晚對我的意義有多大嗎?”
她仍舊流著淚不語,但宋水藍知道,當流過淚之後一切都將是個嶄新的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47:30
第八章
宋水藍臉上的笑容似乎多了起來,一向予人冷漠不近人情的她有了明顯的轉變。
學校同仁心頭雖納悶,但納悶歸納悶,誰也不認爲宋水藍這樣的轉變不好,美人本來就是要多微笑的。
她的轉變,看在趙繼承眼裏卻是急在心裏,直覺告訴他,宋水藍這樣的轉變與愛情有關。
雖然在她面前,他根本從頭到尾一點優勢也沒有,但他從來不曾著急過,也不曾亂了方寸,但這次,他卻不由自主地亂了整顆心。
因爲對手是夏馳風嗎?
他並不曾把事情與夏馳風聯想在一起,尤其在夏馳風與孟吟傳出那樣的绯聞之後。但上個禮拜五,在停車場不小心撞見的那一幕卻始終萦繞在心頭,讓他如芒刺在背般的難受。
其實,他也沒撞見什麽,只不過看見她與他倆人並肩同行的畫面,又正巧看見他替她摘下發上隨風飛來的枯葉而已。但,問題便在于自己所站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她對他說“謝謝”時的表情,那眼神……他說不上來,似乎存在著某種默契,而重點是,那樣的眼神是自己從來不曾在她臉上看見的,那令他沮喪。
幾日來的觀察,讓趙繼承心底有了答案,可他卻始終不願承認。這是什麽樣的心態他不想探究,他只知道自己若還停留在原地不動,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等待都將成空。
因此他鼓起了勇氣,准備接受當初花夢柔的建議,對她采取大膽露骨、較強勢的主動方式。雖然,這對生性腼腆的他困難到了極點,但爲了扭轉一切,他只有放手一搏。
而當趙繼承儲備好勇氣,來到辦公室時,宋水藍正准備打卡下班。
“嗨,水藍。”
宋水藍聞聲回過頭,飄揚的長發揮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一見是趙繼承,她綻出了一個淡淡的淺笑。
“急著下班嗎?”趙繼承極力掩飾心中的緊張,神態自若地道。
宋水藍遲疑了一下後點點頭,“有事嗎?”
她眼中的遲疑盡收入他眼底,差一點,他又想打退堂鼓,但花夢柔的話適時又出現在耳際——
“積極與強勢的男人最是令女人無法招架!”
當下,他打消了退意,挺起胸膛,“沒什麽,我妹給了我兩張電影票,不知道你明晚有沒有空……”
“很抱歉!”宋水藍立即打斷了他的邀請,“明晚我姐要來,可能沒辦法。”很奇怪,以往拒絕他時,心中都會湧起一絲歉意,但現在她非但沒有了歉意,也沒有虛應的耐性。是因爲夏馳風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一顆心漸漸地被一個人影所占滿。
一絲被拒絕後的難堪明顯的出現在趙繼承臉上,但,他並沒有忘記該有的風度,“既然這親,那……改天好了。再見!”他頹然地轉身離開。
他眼中的頹喪令宋水藍有絲不忍,但她管不了那麽多了,因爲與夏馳風的六點之約已快趕不及了。
想到他,她的心情簡直要飛揚起來!
嘴角噙著一抹幸福的笑,她快速地轉身離開。
不遠處,一臉陰恻恻的林幽香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的妒意慢慢地滲了出來。
* * *
趕到約定的餐廳門口前時,宋水藍已經整整遲到了十分鍾。
“對不起,我來遲了。”她噙著歉意的笑走向他。
“不要緊。”嘴上雖這麽說,但夏馳風的臉卻挂著一絲顯而易見的陰霾。
“怎麽了?”她睨了他一眼,“生氣了?”
“沒有。”夏馳風悶悶地道。
她不信的眼眸繼續睨著他。
在她的注視下,他才又悶悶地說:“剛剛,我離開學校前看見你跟趙繼承在打卡鍾前談話。”
趙繼承?她微皺了皺眉,不解他話中意。忽然,他皺眉的動作令她心神頓會地一笑,然她仍不動聲色,繼續只笑不語。
“我承認,我是個善妒的男人,雖然知道他不至于造成我的威脅,但還是請你離他遠一點,以免我看了內傷。”
看他正經八百的模樣,一絲甜甜的感覺滑過宋水藍的心頭。
“你這個大傻瓜!”她斜睨了他一眼後,不理會他語中的酸意,帶著笑率先走進餐廳中。
* * *
享受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宴之後,夏馳風又帶她到附近的郊區看夜景,一直流連到十一點左右,才帶著依依不舍的心情,送她回到小屋。
如同以往,他還是只送她到小屋門口,但這次他卻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他燃燒著滾滾熱情的雙眼中寫滿了對她的渴望。
一個半月來,他與她之間精神層面的進展神速,雙方無話不談;但肉體的接觸卻僅止于牽牽小手,雖然他極不滿意這樣的進度,但鑒于以往的經驗,縱使腦中偶有造次的念頭卻不敢過于躁進。
但今晚,宋水藍柔情的眼眸在昏黃月色的烘托下,散發出令人無法抵禦的魔力。夏馳風蓄勢已久的熱情如活動頻頻的活火山幾度想要爆發。那讓他幾乎耗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沖動,抑制至今,再不宣泄,他會崩潰!
望著門內的宋水藍,他吐出一道令人心醉如呓語般的低喃,“水藍,你好美!”
宋水藍不是木頭,他眼中高漲的熱情寫滿了對自己的渴望。但太快了!她根本還沒做好心理准備,是以,她只能垂下目光故作不解。
“很晚了,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這樣的話對情欲高漲的夏馳風一點遏止的作用都沒有,只見他反身關上了門。帶著眼中的火焰一步一步地燒向她。
“水藍,你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讓我完全無力招架!”見她又想逃,他比她更快地拉住她的手,“看著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宋水藍不安地迎視他的眼,心因爲緊張而狂顫不已。在他情欲的目光中,她想忘掉過去的傷痛配合他,不再讓過去的一切影響自己,但是顯然失敗了,她只有再度垂下眼睑,幽幽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
望著她眼中的黯然,夏馳風的熱情頓歇,眼底雖然有著濃濃的沮喪與失望,但他仍拍著她的肩輕聲安慰,“不要緊!慢慢來,我不會強迫你的。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讓你戰勝心魔,完完全全地屬于我。”他堅定地望著她。
望著他包容的眼眸,宋水藍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感動。
* * *
升旗典禮時,教官又宣布了她所帶的班級整潔比賽又拿了全校倒數第一,這個月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幾乎破了開校以來的紀錄。
雖然宋水藍相當不以爲然,但她也沒打算申訴追究,因爲牽涉到“人爲”的問題,又何來公平客觀可言?她只有自認倒黴了。
雖悶不吭聲,但並不表示具有高度俠女情懷的花夢柔肯善罷甘休。在她即將踏入辦公室時,滿臉義憤填膺的花夢柔走向她。
“怎麽回事?水藍,你們班整潔怎麽可能連續三周倒數第一?”水藍所帶的那一班是全校公認最乖巧懂事的班級,以往總是生活教育競賽前三名的常客,怎麽可能會一下子一落千丈跌到全校最差?這內情一定不單純!
面對她的質疑,宋水藍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一副認命接受的表情。
“你難道不打算申訴,到衛生組查一查?”她對宋水藍息事甯人的態度相當不以爲然。
“查有用嗎?”她挑了挑眉。
“怎麽會沒用?起碼可以知道到底是哪個部分被扣分。”見宋水藍仍沒有追究的意思,花夢柔的正義感在瞬間揚得老高,“不然這樣好了,我替你去查!”說完,她立刻轉身,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喂……”宋水藍想出聲攔住她,但花夢柔早沒了影兒。
花夢柔一路直奔衛生組。
她用力地推開門,門內,正在辦公的組長李大發看著花夢柔,心底無端地毛了起來。
“李組長,我要嚴重抗議,水藍她們班整潔怎麽可能又倒數第一?我嚴重質疑評分的公平性。”她一進門便先聲奪人地大嚷著。
面對她的咄咄逼人,老實的李大發頻抹冷汗。
“花老師,你先別激動,我們也是根據值周老師送來的評分表評定名次的,如果你有疑問,可以參考一下明細。”他討好地自抽屜中取出一份評分表遞到她面前。開玩笑,花老師是全校出了名的“恰查某”,他可不想惹。
花夢柔老實不客氣地一把抓過他手中的東西,並迅速地翻閱著,愈看,火就愈揚愈高。水藍她們班被扣分的部分實在一點道理也沒有,簡短一句“打掃不幹淨”或是“有落葉未清”便否定了人家的努力,根本是豈有此理到極點!
更離譜的是,她發現三周來的值周老師竟都是林幽香,這點令她懷疑。當下,她的眉毛一揚,決定爲宋水藍追究到底。
“李組長,評分表借我一下。”丟下這麽一句話後,她立刻踹開門往回走,飙回辦公室替宋水藍討公道去了。
* * *
“林幽香,你是什麽意思!水藍她們班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要用這種方式整人家?”她像風一般地卷到林幽香面前,把評分表用力往桌上一摔,嚇得正專心攬鏡補妝的林幽香口紅一不小心塗歪了四十五度。
“花老師,你有毛病啊!”林幽香惱怒地瞪著她,自皮包中取出一張面紙,小心地把嘴邊的口紅擦掉。
她瞄了一眼桌上的評分表,對花夢柔的來意已有了譜。
“你故意的,對不對?水藍和你有仇嗎?你是什麽居心?”
無視于她的抗議,林幽香不急不徐地擦著嘴邊的口紅,故意裝傻,“對不起,我不了解你的意思,我只是按照所看到的事實來打分數。”
明知道她在說屁話,一時之間,花夢柔也不知道用什麽話頂回去,但突然,一個念頭電光石火地閃進腦海中。
她立刻賊賊一笑道:“喔——我知道了,你公報私仇對不對?”
林幽香對于夏馳風的“居心”原本就是校園中人人皆知的事,而自從夏馳風與水藍“重修舊好”之後,對她的疏遠更是有目共睹,沒神經者如必然,都可以感受到水藍近日的轉變,精明如林幽香怎麽可能會看不出夏馳風對水藍的傾慕?
她原本也只是猜測而已,但沒想到林幽香的臉色就像被人說中心事般變得很不自然,當下,她更加證實了心中的想法。
“花老師,請你注意一下用詞,什麽叫公報私仇?”林幽香企圖以冷靜的語調穩住局面。
花夢柔一雙賊眼骨碌碌地轉著,“林幽香,你要我明說嗎?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唷!”死女人!她在心裏暗啐道,林幽香仗著和學校高層的良好關系,平日在學校作威作福的囂張樣她早就看不順眼,今天,她可逮到機會了,開玩笑!這時候不好好剝個一層皮,她簡直有辱花氏祖先!
“我爲人坦坦蕩蕩,怕什麽?”林幽香挺起胸膛,想在氣勢上壓過她。
“好!那我就明說喽!”花夢柔挑挑眉後,又賊賊地笑了一下,“不過,我還是幫你留一點面子好了,”她走近林幽香,彎下身子附耳小聲道:“夏馳風不要你,你就應該要先反省自己是不是沒有魅力,或是做人失敗哪裏出了問題,而不是把一切責任推到無辜的第三者身上。”
說完,她直起了身子笑咪咪地再補了句,“怎麽樣?我說得夠明白了嗎?林老師?”
之後,花夢柔“安慰”式地拍拍她的肩,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後,才搖頭晃腦地離開。
面如死灰的林幽香只能望著花夢柔離去的方向,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 * *
跨過心中那道防線之後,一切就變得容易許多。
夏馳風與宋水藍之間的感情,在氣象局正式宣布台灣進入梅雨季之際,又往前邁進一大步,一切仿佛順水推舟的在穩定中發展。
這天晚上輪到宋水藍班上留校上輔導課。
幾個星期下來,仿佛已成定律似的,只要宋水藍的班上留下的時間,夏馳風一定也留在學校,等她下班後,兩人再一起吃宵夜或趕晚場電影。
由于今晚留校的班級不多,教務處人員都已下班,整個辦公室中空空蕩蕩的,只有夏馳風一人坐在桌前安靜地看書翻書的聲音。
孟吟突然來到教務處,她的神情看來有些憔悴,似乎正爲什麽事而傷神。
“嗨,學長。”
埋道書中的夏馳風聞聲擡起頭,一見是孟吟,嘴角立刻揚起一道笑,“好久不見!”他拉開了身旁沈老師的椅子,“坐。”
孟吟依言地坐了下來。
而就在孟吟剛坐下的當兒,林幽香也剛好來到教務處,班級也留校的她原想利用等會下班後,編個借口約夏馳風去看電影,看看能不能挽回一點頹勢,順便打探一點消息。
乍見孟吟坐在沈老師的座位上,她便下意識地閃身躲到了門後。
“特地來找我啊?”夏馳風合上桌上的書。由于他與孟吟都背對著後門,因此兩人都未察覺林幽香正躲在門後。
孟吟考慮了一下後才點點頭。
“學長,等會兒有沒有空?”
“等會兒?”他的眉頭微微一蹙,“有什麽事嗎?”
滿懷心事的孟吟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遲疑,欲言又止地道:“沒什麽,只是想請你幫我演一場戲,來驗證一段感情值不值得繼續,好讓自己死心。”她眼角湧起一陣黯然。
夏馳風關心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注意到她異于平日的蒼白臉色,他的心裏馬上有了譜。
“你真的無法對他死心?”孟吟與薛敬倫之間的事,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孟吟從來也沒瞞過他。而薛敬倫的花心是有目共睹,他也不止一次要她認清事實、早日解脫,無奈死心眼的她每一次的答案都只是一臉苦笑。
“死心?”她苦笑了一下,“學長,談何容易?感情是易放難收啊!”
聞言,夏馳風重重地歎了口氣,沒有提出反駁。她說得沒錯,在沒遇到水藍以前,他與方之月一樣心高氣傲,藐視婚姻輕視感情,等到自己真正遇上了之後,才了解個中感受。
思及此,他笑了一下,想把嚴肅的氣氛弄得輕松一點,“好吧,我幫你演這場戲。不過,你得先教我怎麽演,免得穿幫。”
孟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
門後貼著牆壁偷聽的林幽香陰笑的嘴角愈蕩愈開。這是天在助她嗎?她的嘴角閃過一絲惡毒的笑,先一步離開了教務處。
上完輔導課的宋水藍回到了辦公室。
口幹舌燥的她拿起水杯想潤潤喉,卻意外發現壓在杯子下的一張紙條。
她邊喝水,一邊不以爲意地打開它,一看,她納悶地攏起眉。紙條上寫著——
“宋老師:
如果你在八點的時候到輔導室,相信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是什麽意思?她放下水杯,把紙條前後翻看了一遍,沒有署名,卻指名給她,是惡作劇嗎?
若依照她平日的個性,這張紙條她一定看過就算,當它是惡作劇一場。但今晚不知怎麽搞的,紙條中的一字一句對她而言仿佛有著無比的誘惑力,直催促著她一定要前去。
她看了一下表,已是八點過三分,略一遲疑之後,她走出了辦公室。
輔導室位在教學大樓五樓。宋水藍來到門口時停了一下,打算先順順氣後再推門而入,但就在她伸手欲將木門推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內傳了出來,一時之間,她愕地停下手中的動作。
門內的夏馳風激動地望著薛敬倫道:“薛敬倫,這就是你看待愛情的態度?”
半倚在桌旁的薛敬倫沒有否認地攤了攤手,“一開始,我們就說好玩玩而已,誰也不用對誰負責任,這些話自始至終我就沒有隱瞞過她。”他的表情轉爲暧昧,“反正孟吟也背著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嗎?我們誰也不欠誰!”
一旁的孟吟腳步微微地踉跄了一下,她哀痛地望著眼前的薛敬倫,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沒錯!他是從來不曾隱瞞過她什麽,但可悲的是自己竟深信可以用深情來拴住這個情場浪子。
她請求學長幫忙演出這出戲的用意原是想激出他的妒意,只要他還在意自己,那表示一切還可挽回。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薛敬倫竟是這樣一個狠心地男人……傻啊!自己,癡情一片,竟換得如此心碎神傷的下場!
“可惡!”這個混蛋家夥憑什麽這樣踐踏別人的真心?夏馳風被他不負責任的話語惹怒,直沖向前想給他一拳。
孟吟輕輕地拉住他的手,虛弱地搖搖頭,“學長,算了!這樣的答案對我而言是一項利處,不是嗎?”她故作親昵地挽住夏馳風的手臂,來到薛敬倫面前,“很感謝你的成全,你今晚的話讓我能更加沒有負擔地跟學長在一起,謝謝!”她傲然地擡起眼,掩飾自己心口的痛楚。
望著眼前陌生的孟吟,薛敬倫的表情有幾秒鍾的懷疑,因爲在他印象中的孟吟從來不曾用如此決絕的口氣對他說話。
但即使猶疑,爲掩飾自己的男性自尊,他故意帥氣地聳聳肩,“不用客氣!”接著,他走向門口,在門前停下腳步回過頭,“無論如何,我祝福你!”
他轉而望向夏馳風,“孟吟是個好女孩,請人好好待她!”他再深深望了孟吟一眼後,推門出了輔導室。
他一踏出門口,門內的孟吟立即崩潰地奔進夏馳風的懷裏,淚流滿面時道:“學長,他怎能如此地狠心?怎麽能?”
一時之間,夏馳風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不斷地拍著她的肩。
門內一串串的啜泣聲悲悲切切。
而門外倒映在牆上的,是一個被拉長卻動也不動的身影。
* * *
學校排在星期六的課程相當輕松,第一節班會,二、三節社團活動,第四節則是大掃除。
宋水藍帶的是拼圖社。拼圖是一項極需高度專注力的工作,正當她與同學們拼得渾然忘我之際,突來的聲響嚇了大家好大一跳。
“哈啰!大家好!”花夢柔突然跳進教室中大喊。
宋水藍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斜斜地睨了她一眼,“你每次出現都非得要如此驚天動地嗎?”
“不驚天動地大家怎麽會知道我來了?”花夢柔俏皮地吐吐舌頭後走到桌旁,看著散落整個桌面的拼圖片,隨口問道:“怎麽?這幅山水畫還沒完成啊?”
“哪有那麽容易?”學生中有人答道。
花夢柔瞄了瞄桌上的圖案後皺了下眉頭,“我真佩服你們耶,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拼湊上。”
“花老師,此言差矣!拼圖絕不是一項無聊的拼湊,它是一種高難度的藝術,沒有高度的耐性與判斷力是無法完成的。”一位男同學提出反駁。
花夢柔不以爲意地聳聳肩,不與他爭辯。反正,拼圖這種“偉大”的事業,她是永遠也沾不上邊,要她幾個小時動也不動地坐在桌前,就爲了將被商人故意弄亂的紙片找出來,她才沒有那種美國時間!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校刊弄好啦?”宋水藍睇了她一眼,手指頭忙碌地撥弄著桌上淩亂不已的拼圖片。
“早就ok!”
就因爲早就弄好了,沒帶社團的她現在才閑得不得了,只能四處串門子度時間。剛剛她才從排球場回來,原本是想找好久不見的必然打打屁、耍耍嘴皮子,但眼中除了排球外,還是只有排球的必然竟然睬也不睬她,她杵在一旁看著球隊練了好一會兒的球後,覺得乏味至極又退了出來。
沿途,經過桌球社,一時技癢的她本想加入戰局,但要命的自己卻穿了件牛仔背心長裙,讓她只能望球興歎。
繞了半天,還是只能繞回水藍的拼圖社,縱使,這是最下下的選擇。
她將雙手背在身後,百般無聊地踱到宋水藍身旁,“中午有沒有空?撥出一點時間給我行不行?”
“有事?”她淡淡地應了句。
“唉,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令花夢柔重重地歎了一口大氣,“最近,我好像是個棄婦一樣,寂寞又空虛。”
在水藍還沒被夏馳風盯上以前,就算自己窮極無聊也至少還能到她的小屋串串門子。
但現在,她實在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小倆口,而必然又爲了即將來臨的排球聯賽忙碌得不亦樂乎,全世界的人好像除了她以外,個個有事做,這讓她怎能不哀恕?
她語中濃濃的沮喪終于令宋水藍自拼圖中擡起眼,“怎麽了?”
花夢柔正想吐出一長串的抱怨,下課的鍾聲卻剛好響起。
宋水藍起身對著她說了句“等我一下”後,指揮著同學做好場地的複原工作。
一切處理完後,宋水藍鎖好教室的門,與花夢柔並肩走向前。
“怎麽了?哀聲歎氣的,不像你唷!”
“我也不想這樣啊!”花夢柔哀怨地睨了她一眼,“誰教有人談了戀愛就把媒人踢到一邊喂蚊子!”
“胡扯!”她的臉孔先是板了起來,但見到花夢柔故做哀怨的表情又笑了出來,“好了好了,下午想到哪裏?我陪你去。”
“真的?”花夢柔的眼睛突地一亮,“夏馳風肯放人嗎?”
一聽到這個名字,宋水藍一顆心倏地縮了一下,“他這個禮拜要回台北一趟。”
“真的,太棒了!”她雀躍地跳了起來,像個孩子似的,“等會兒我們先去吃飯,下午再連趕兩場電影,你說好不好?”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話聲剛落,不遠處並肩走過的身影讓她的眉微蹙了下。
花夢柔沒有忽略。
“怎麽?你擔心孟吟威脅到你啊?”
這問題是宋水藍一直避免去想的。先前,她從來未曾質問過他與孟吟之間的種種傳聞,而他也不曾爲這件事向她解釋過。雖然她告訴自己要百分之百地相信他,但前天晚上在輔導室的那一幕,似乎慢慢地敲碎了自己對他的信任……
見她不語,花夢柔以爲她真的在擔心,又道:“安啦、安啦!你可以擔心天會不會塌下來,也可以擔心地會不會陷下去,但你完全不用擔心夏馳風那家夥會不會變心。照我看來,他是上輩子欠你,這輩子專程投胎來還債的,永遠也飛不出你的手掌心。”
“胡說八道!”宋水藍白了花夢柔一眼後,迳自往前走。她用力地甩過一頭的長發,似乎想借此揮去心中愈來愈擴大的不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47:50
第九章
打掃完,學生接著放學。
孟吟背著包包欲到訓導處打卡下班,然迎面走來的人影令她秀眉微蹙,她考慮著是否要繞道而行。
“嗨!孟老師。”
範心虹緊身衣物下的惹火身材,輕攏腰肢,風情萬種地朝孟吟走來,相對于孟吟的不自在,她神情自若大方地微笑著。
孟吟冷淡地點個頭後便想離開,不料,範心虹卻喊住了她。
“孟老師,想不想談談?”
她陡地停下腳步,卻未回頭,“我不認爲我們之間能有什麽好談的。”
自從輔導室那場戲後,她與薛敬倫的關系正式劃下休止符。其實,早在之前,他們之間便已名存實亡,所有的熱情都早降至冰點,只是她仍心存期待、放不開。
但扪心自問,如今她又釋懷了嗎?不!雖然他如此無情,但自己內心深處一隅卻仍苟且地期待著他的回眸。
她無法欺騙自己啊!
範心虹淡淡一笑後繞到孟吟面前,“我知道你對上次的事仍耿耿于懷。我找你,並不是想解釋,更沒有求你諒解的必要,只不過同是女人,想找你聊聊罷了。”末了,她再加了一句,“當然,你可以拒絕。”
孟吟轉過身,定定地看著範心虹,最後,她微點了下頭,因爲她根本無法拒絕。
她們來到附近一家西餐廳。
點完餐後,孟吟拿起水杯,藉著喝水的動作想躲去範心虹審視的目光。
“薛敬倫……他配不上你。”範心虹突然道。
“我不認爲你想談的是這個。”孟吟冷冷地反問。
範心虹不在意地勾出一個淺笑,自皮包中拿出煙,點火前,她像想起什麽似的對孟吟搖了搖手,“不介意我抽煙吧!十幾年的壞習慣了,改不掉。”
孟吟不置可否地搖搖頭。
範心虹吐了口煙霧後道:“我知道你對薛敬倫還沒死心,同是女人,我只不過想點出一個事實,他並不適合你,就算你們勉強在一起也是痛苦。”
“何以見得?”她防備地瞅著範心虹。
範心虹輕輕一笑,笑中有些許的嘲弄,她緩緩地再吸了口煙,姿勢妩媚撩人。
“薛敬倫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他是一個只求享樂不要責任的標准投機分子。在感情世界裏,他只配當一個逃兵,永遠成不了教堂中的主角,因爲他根本不想扛責任,或者也可以說他畏懼責任,他追逐的是一種沒有包袱的愛情,你之于他,太沈重;他之于你,不切實際。”末了,她再加上一句,“對好女人而言,他絕對不是個好對象。”
“你到底想說什麽?在我面前宣誓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孟吟掩不住激動道。
範心虹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會兒,“你可以暫時放下心中對我的成見,我並沒有任何居心。”
侍者在此時送上了餐點,話題稍頓。
見侍者走遠,範心虹朝煙灰缸抖了抖灰,“基本上我和他是屬于同一類人,會互相吸引本來就不奇怪。我不會把自己當第三者乞求你的原諒,我們在一起很快樂,我也不必去理會世俗的道德觀,只是……我認爲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些事。坦白說,就算我不介入,你們仍然不會有結果,因爲,你根本抓不住他。”
她再吸了口煙,“你要的,他給不起,何必把青春白白浪費在一個不懂得珍惜的浪子身上?你是一個聰明人,相信你明白我所說的話。”
她默默地聽著。
“吃吧!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範心虹拿起刀叉。
“既然你把薛敬倫批評得一無是處,爲什麽你還要和他在一起?”孟吟落寞地擡起眼。
範收虹停止切牛排的動作,揚了揚眉冷嗤一聲,“我說過,基本上,我和他是屬于同類人,我不會在乎我是不是他的唯一,他也沒資格要求我爲他守身,我們只不過各取所需玩一場不需要負責任的成人遊戲罷了。”
孟吟呆呆地望著桌上的食物,一點胃口也沒有。
“希望不是我的話壞了你的胃口。”看她動也不動,範心虹戲谑地一笑,“爲了薛敬倫……不值得!”
看著範心虹眼中毫不造作的真誠,孟吟淒楚地一笑。刹那間,她似乎對薛敬倫有些了解了,了解到彼此間深如鴻溝般的差異。
她突然感到悲哀,從頭到尾,她執著到底的是一份什麽樣的感情?夢早該醒了,自己從來就知道事實真相的,不是嗎?
她拿起刀叉,食不知味地切著牛排。範心虹也不再說什麽,只是睜著一雙審視的眼不時地瞄向她。
一時之間,餐桌上只聽得刀叉的碰撞聲。
用完餐,範收虹借故先離開,臨走前,她帶走了帳單。
孟吟接著也離開了餐廳,餐廳外,原本陽光熾熱的天空籠罩一片灰暗。
仰望著陰霾的天空,孟吟突有大哭一場沖動。一道雷撼過,天空開始飄起雨來,她迎著雨絲,像是在哀悼一場悲戀的結束。
雨愈下愈大,她卻絲毫沒有躲雨的想法,看著路面上不斷跳動的水花,她突然有種頓悟的感覺。
多久了?她到底有多久不曾解放自己的心認認真真地看這世界?而今放開心情的感覺竟是如此清爽。
“爲了這樣的男人……不值得!”範心虹的話躍過腦海。
是啊!爲了這樣的男人心碎神傷……好傻啊,自己!
她仰起頭,雨打在臉上,這一刻,她才真正的從這段感情中解放出來;這一刻,她的心如撥雲見日般,終于理出一個頭緒,她突然迫切的想找人分享她的心情,看了看手中的表,她毫不猶豫地邁開雨中的步伐。
* * *
“怎麽天氣說變就變?剛剛太陽還大得可以曬稻殼,怎麽這會兒馬上烏雲密布,真是怪異。”一出餐廳,花夢柔盯著天空,嘴也沒停過,“可別下雨才好!”她憂心忡忡地再補了一句。
宋水藍沒接腔,她向來是個理性重于感性之人,下不下雨對她而言並沒什麽影響,她的情緒不會因天氣的陰晴而波動。
兩人走回學校停車場,准備開車到市區,才剛轉進巷子,背後一道急急的叫喚聲令兩人回過頭。
“宋老師,等一下!”
教務處的沈老師騎著摩托車朝她們而來。
“不好意思,有件事想麻煩你。”他掏出口袋中的一串鑰匙,“這是剛剛與夏老弟吃飯時,他不小心掉的。我本來想親自幫他送過去,但是,我老婆剛剛call我,說小孩發燒要我盡快趕回去,所以……”他眼中的矛盾,在遇到救星之後散去,“還好碰到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代勞?”
宋水藍看了看身旁的花夢柔,眼中很明顯地寫著征詢。
“我們非常樂意。”花夢柔意會,伸手接過了沈老師手中的鑰匙。
“那麻煩你們了!我先走了,byebye。”沈老師加緊油門,一下子就轉過巷子,投入車流之中。
“等會兒不是要到市區看電影嗎?到市區可一點也不順路。”她瞅著花夢柔問。
“又沒差這麽一點路。”隨即,她賊賊一笑,“別假了,不要裝出一副不耐煩的臉,誰不知你現在心裏頭可樂了,等會兒又可以會心上人,多好!”
“你又知道了?”她不以爲然地道。
“當然,憑我這雙睿智的眼睛。”花夢柔驕傲地揚起下巴。
白色嘉年華才剛滑出停車場,豆大的雨便像潑水似地襲來。
“哇,這麽大的雨,真是罕見!”瞪著忙碌得快中風的雨刷,花夢柔有些歎爲觀止。
由于視線不佳,路上又坑坑洞洞的,走走停停的車陣不一會兒已塞了一長串。
這種狀況,讓天生就嚴重缺乏耐性的花夢柔煩躁到了極點。
“有沒有搞錯!什麽爛交通,警察全都死哪兒去了?這時候不出來幫忙指揮交通要等什麽時候?白白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銀子。”
相對于她的叨念,宋水藍不急不緩地操縱著方向盤。
花夢柔看了看一臉平靜的她,“水藍,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人?在這種狀況之下,你竟然還能穩如泰山、老神在在一點也不生氣?”
“生氣有用嗎?”她緩緩地回了一句。
“是沒用。”花夢柔對著擋風玻璃翻翻白眼,“但最起碼叨念幾句對心裏比較健康。”
好不容易,終于過了最壅塞的地段,花夢柔心中的烏氣頓時散去。
“水藍,是不是這一棟啊?”她微低下頭指著對面一棟十二層樓的大廈叫道。她記得上次陪夏馳風到這兒拿他忘在家的稿件時,他曾告訴過她,他與朋友住在力群大廈內。
雖然她只到過這兒一次,但對花夢柔所指神農架處,認路能力頗佳的宋水藍自然不陌生。
她將車子停在路邊,車方停下,花夢柔便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往對面騎樓奔去。
真是急性子!宋水藍微搖了搖頭,找出置于後座的傘後,才優雅地下了車。
* * *
“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學年輕人淋雨講浪漫,你喔,當然感冒!”此刻的夏馳風就像一位嚴肅的兄長,譴責之際,還是倒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爲她祛寒。
孟吟俏皮地吐吐舌頭,接過了他的好意。
“學長,說來我還得感謝這場雨哪!要不是這場雨,我還不會覺悟得這麽快。”她歪著頭微微一笑,“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明明是一件清楚得不得了的事,竟然困擾了自己這麽久,最後還得靠別人的點醒才想通。真的好糗!”
由于她踏雨而來,全身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夏馳風建議她先洗個熱水澡以免感冒。如今換上了他襯衫的孟吟身形被襯得很嬌小,出浴後的嬌顔宛如清晨一朵幽蘭,清新出塵。
“你確定你真的想通了?”夏馳風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說放棄不是件容易的事。”
孟吟堅定地點點頭。
“想通了就好。”他一笑。
“這裏環境很不錯。”她啜了口咖啡,環視了一下四周。
“方之月從來不會虧待他自己。”他抓起了沙發旁的行李,將一件厚重的外套塞到裏頭去。天氣漸漸地轉熱,這麽厚重的外套似乎再也派不上用場。
孟吟看著他的動作道:“學長,六月底體驗完人生後,是不是就准備回台北接掌家業?”她相信了夏馳風到學校代課是爲了想體驗不同人生那一套瞎掰的說詞。
“我似乎沒有什麽選擇的余地。”他故作輕松地扮了個鬼臉後,繼續先前的動作。
“學長,真不好意思,耽誤你回台北的時間。”她歉然地道。
“有什麽關系,搭下一班飛機不就得了!”夏馳風放下行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壺問道:“還要不要再來一杯?”
“有何不可!”孟吟笑道,起身想把手中的杯子給他,但腳卻不慎絆到了沙發,整個人向前踉跄了一下。
“小心!”
爲免她摔倒,夏馳風趕忙用身體擋住她,她因而整個人跌進他的胸膛中。
“好險!”孟吟自他懷中擡起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眸。
“surprise!”
突然在無預期之下,門被推開,探進了花夢柔那張笑盈盈的臉,但她的笑臉在見到擁抱中的兩人後倏地像抽筋一樣僵在半空中。
“哈……”她只能幹笑著,而剩余的理智讓她下意識想將門立刻合上,不讓宋水藍看到這一幕,但遲了,宋水藍面無血色的臉跟著出現。
門內兩人在呆愕之余立刻分開,夏馳風尴尬的臉上在看到隨後而來的宋水藍時,震了一下。
“你們……怎麽來了?”他故作鎮定地笑了笑。
宋水藍沒有忽略他的震動,她感到一顆心漸沈到無邊無際的黑海裏。她困難地轉頭望向孟吟,但才一眼,她刷白的臉更加如蒙上一層死灰。
孟吟濕漉漉地用浴巾包裹著的頭發,與身上的男性襯衫說明了什麽?
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地倒退了數步。
“水藍,你怎麽了?”花夢柔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
宋水藍立刻掙開她的手,不假思索地轉過身,直往樓梯方向沖。
“夏馳風,你還不快追?”見他仍呆愣地杵在那兒,花夢柔發急地嚷。
巨變發生得令人始料未及,花夢柔催促的聲音像雷聲撼過,令他如夢初醒。他跨出步伐,急急地追了出去。
急奔而出的宋水藍腦海亂成一片,唯一清晰的念頭便是——逃,她必須逃離這個難堪地地方,必須在心被真相撕碎、自尊被踐踏之前逃離這個地方!
夏馳風三步並兩步,終于在三樓的樓梯間追上了她,爲免她掙紮滾下樓梯,他由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你又發揮了高度的想像力嗎?”他並未察覺事情的嚴重性,只以玩笑的口吻。
“放手!”宋水藍冷靜異常,一反常態地未作掙紮。
他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但一對上她那雙冰冷的眼神,他的心卻像挨了記悶棍般,狠狠地抽了一下。從她冷如寒冰的眼神中,他知道,她誤會了他,她真的誤會了他與孟吟!
他的眼眸鎖在她的視線,“不准亂想,孟吟淋了雨,我只不過怕她感冒……”
怕她感冒?他的解釋讓她的心更加擰痛起來。前天晚上他與孟吟在輔導室相擁的那一幕又浮上眼前,一時之間,她對他的信任在一刹那間瓦解,她只睜著一雙心痛無比的眼無言地瞅著他。
宋水藍的沈默讓他更心急了,“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你要我相信什麽?”相對于他的激動,她不急不徐、一字一句地道:“相信她只是恰好進來躲雨?相信剛剛的擁抱只是我的幻覺?相信前天晚上在輔導室,你們之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輔導室?她的話讓他猛地一震。一時之間,他啞口無言,不知該從何處解釋起。
宋水藍沒有忽略他的震動,他啞口無言的模樣令她認爲他是默認了。她的眼眸掠過一絲傷痛。
“夏馳風,請你不要把別人的智商想得那麽低!”趁他不注意,她掙開了他,沖下了階梯。
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夏馳風像失去行爲能力般定在原地。
一會兒,才見他提著仿佛在千斤重的腳步黯然回到住所。
他的身影一出現,樓梯旁的花夢柔立即焦急地迎了上去。
“怎樣?水藍呢?”
夏馳風不語,一雙渙散的眼沒有焦距。
一見到他那種三魂少掉七魄的模樣,不消說,她便知道大事不妙,她急急地掏出了口袋中的鑰匙,丟到他手上。
“唉……夏馳風,我真被你給氣死了!”她懊惱地一跺腳,氣急敗壞地跑下樓。
他失神地望著手中的鑰匙,只能給自己一個苦笑。
憂心忡忡的孟吟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旁。
“學長,看樣子我好像破壞了什麽。”
他黯然地望了她一點陣字庫,仍舊不語。
看著他眼底的黯然,孟吟心中的憂慮不斷地擴大。
* * *
帶著一夜無眠的睡顔,隔天一早,宋水藍推開小屋的門,打算逃到姐姐的家中,躲開令人心煩的一切。
門一拉開,門外矗立的人影又再次提醒了她昨日曆曆鮮明的種種。她心一揪,想視若無睹地迳自下樓,但一只有力的手卻扯住了她。
“經過了一夜的冷靜,你仍不相信我的清白?”夏馳風滿布血絲的雙眼靜靜地瞅著她。
爲了解釋一切,他縮短了回家的行程,昨天飛回台北卻搭乘今天最早班的飛機回台中;而一下機,他立刻直奔過來,剛好堵到欲出門的她。
她倔強地偏過頭不看他。
“我的人格就這樣不足以信任?”她眼中的冷漠燒痛他的心。
宋水藍緊抿的嘴仍不吐露半個字。
見狀,夏馳風攫住了她的肩頭,低吼道:“你到底想怎樣?你明知道我一顆心全在你身上,爲什麽還故意誤會我?”見她始終無動于衷,他痛心地眯起眼,“是不是真的要以死明志,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不要拿死來威脅我,”她甩開了他的手,“是不是誤會你心裏比誰都清楚。”
“清楚什麽?我跟孟吟之間什麽事也沒有,爲什麽你該死的就是不肯相信?”夏馳風心痛地道。
“你要我怎麽相信?告訴我輔導室的一切,以及昨天的種種全只是幻覺?”宋水藍淒淒地搖搖頭,“夏馳風,我做不到。”
他瞪著她,緊繃的情緒一觸即發,“原來你與其他人一樣膚淺,始終認爲我跟孟吟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發生?”
她再次偏過臉。
雖然沒有回答,但她的表情無疑已告訴了他答案,一時之間,他隱忍的情緒終于爆發。
“你到底想怎樣?”一夜無眠讓夏馳風失去了平日的耐性。
“我不想怎樣,我只想要靜一靜。”宋水藍強裝冷靜地道。
“靜了一夜還不夠嗎?你還想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我不想折磨誰,我只想冷靜地思索這份感情到底值不值得繼續下去。”
聞言,他全身微微顫抖,“有這麽嚴重嗎?你想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嗎?就因一個莫須有的誤會而否定掉我一切的努力?”
“莫須有?”她譏諷地一笑。
她譏諷的笑讓夏馳風倏地像頭發狂的野獸般抓住她,並將她壓向牆邊。他雙手抵著牆,居高臨下環伺著她,像一頭盛怒中無情的獵豹。
“宋水藍,如果把我逼瘋是你的目的……”他慢慢從齒縫中迸出這一句話。
“我沒有本事逼瘋任何人,是你自己執意進入我的生活,而現在,我只不過玩膩了這場愛情遊戲!”他的怒火更加燒痛了宋水藍原本碎裂的心,爲保護自己的尊嚴,她選擇了以言語來打擊他。
“愛情遊戲?”他聽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地的聲音。他狼狽地找尋她的眼,想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但是她冷漠、絲毫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眸讓他一顆沸騰的心頓時降至冰點,胸口傳來的劇烈疼痛終于擊潰了他最後的理智。
突然,他抱起了她,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踹開大門,用力將她丟進臥室的床中。
“你玩膩了這場愛情遊戲是不是?對不起,我還沒玩夠!”說完,夏馳風撲向床上的她,狂暴的吻立刻落下絕望得想捉住些什麽。
“不要!不……”宋水藍奮力地掙紮,但抗拒卻淹沒在他如野獸般的需索中。
他的吻如擊鼓般狂暴地落在她雪白的頸上,引起她一陣輕顫,微微的顫抖更加地鼓舞了夏馳風的掠奪,他粗暴地扯掉阻隔他滿身熱情的障礙。
她驚呼一聲,用雙臂護住了胸前的裸露,像一只驚懼的小蝦米。夏馳風充滿原始情欲的雙眼讓她明白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會是什麽,但……不!不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會恨他一輩子!
夏馳風對她眼中的恐懼視而不見,他像一頭塢的獵豹猙獰地望著被踩在腳底下的弱勢獵物。
“不要這樣,求你!”恐懼讓宋水藍輕顫不已。
她虛弱的懇求聽在夏馳風耳裏卻成了一種鼓舞,宋水藍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的跳動雙峰將他的情欲之火推向了頂點,刹那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蓦地,他壓上了她……
弱勢的一方終究屈服在強權的掠奪之中。
* * *
宋水藍消失了兩天。
當神情憔悴的她回到校園中時,花夢柔立刻氣急敗壞地找上了她。趁著早自習的空檔,直把她拉到操場邊的大榕樹下才放手。
“水藍,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夏馳風像發瘋一樣的到處找你?”
夏馳風——這個兩天來像鬼魅般纏著她的名字此刻又像烙鐵般燒痛了她的神經。她隱藏起所有的情緒,讓自己恢複一貫置身事外的漠然。
她眼底的疲憊花夢柔沒有發覺,但她的沈默卻令花夢柔不滿。
兩天來,他眼中找不到她的焦慮挑起了她剛正不阿的正義感,他不用多說一個字花夢柔在潛意識裏就已相信了夏馳風的清白。在這種情況下,對宋水藍這種逃避的做法她大大不滿,有誤會,大家講清楚,何必用這種消失的抗議手段折磨對方,她真的不能認同!
是以,帶有些質問的意味,她再道:“爲什麽不聽夏馳風解釋?他與孟吟之間根本就沒什麽,何必爲了這件小事把彼此的關系弄僵?”
見宋水藍仍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態度,花夢柔終于發火大嚷,“水藍,你的心是鐵做的是不是?夏馳風愛你愛得快發狂了,人家爲了你放下家業,千方百計的追到學校裏來,一顆心就只差沒有挖給你看了,爲什麽你就是不願相信他?”她雙手叉腰,像一只扭曲變形的大茶壺。
宋水藍背對著花夢柔,緊抱著書本的雙手緊了緊。這些話若在兩天前聽到,或許能發揮百分之五十的效果,但現在,沒有用了,在他把她的尊嚴踐踏殆盡之後。她恨他,她永遠不會原諒這個恣意踐踏她心靈與身體的男人,永遠不會!
她的神情變得更冷峻,尖削的下巴縮得更尖。
“話說完了嗎?”她冷冷地道,“如果說完了,我要回班上了。”說完,她轉頭就走。
花夢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機械化地眨了眨大如鋼珠般的眼睛想看清楚。
她真的不能相信,在她說了這麽多感人肺腑的話後,水藍竟然可以無動于衷到這種地步?
一股怒氣慢半拍地襲上心頭,花夢柔對著她的背影氣呼呼地吼道:“宋水藍,我今天終于看透你了,原本同事的封號一點也不假,你是一塊冰,一塊不近人情又莫名其妙的大冰塊!”
宋水藍充耳不聞,筆直地往教室走去。她收起煩亂的思緒,准備好好上課。
“水藍。”
進教室前,一聲叫喚止住了她的腳步,還來不及回頭,趙繼承關心的眼眸已出現在身旁。
“水藍,生病了嗎?你的臉色不太好。”
“沒什麽。”她垂下眼,像是想掩飾什麽般的。
她的消瘦憔悴沒有逃過他的眼,“怎麽了?如果身體還沒康複,就多休息幾天。”他審視著她,想驗證什麽似的。
“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好多了!”宋水藍強打起精神,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那就好!”趙繼承收回了研究的眼神,真誠地道:“最近天氣變化大,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望著他眼中的關懷,一絲暖流流過心底,她想說些話,但尚未開口,不遠處一抹怔立的人影讓她臉色一變。
她倏地收回了目光,急急地抓住趙繼承的手,“趙老師,幫我一個忙好嗎?下午等我一起下班……”
他一怔,對她突然轉變的態度不解。他疑惑地轉身,一回頭,立刻找到了答案。倚在柱子旁的夏馳風正用一雙疲憊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向這兒,他立時明白了自己是個被利用的角色。
他回過並頭,苦笑了一下,雖明白一切,但他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宋水藍急切的目光令他不忍。遲疑了一下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謝謝,真的謝謝你!”她感激地向他點點頭後,轉身走進了教室中。
趙繼承並沒有立刻離開,他轉頭看了夏馳風一眼,最後將焦距停在教室中的水藍身上。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3 07:48:51
第十章
下午,降完旗,學生就著路隊放學。
宋水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收拾著滿桌的淩亂准備下班。一抹陰影突然遮住了窗外射入的光線,強烈的氣息讓她的心痙攣了一下,雖未擡頭,但她知道是他。
“原諒我。”夏馳風的聲音像風般的虛弱又小心翼翼。簡單的三個字,其中隱藏著濃濃的乞求與自責。
宋水藍把他當隱形人般無視,靜靜地收拾著自己的物品。
她冷漠疏遠的表情讓他的心狠狠一顫。
那晚,發泄過後,迅速恢複的理智讓她立即知道自己鑄成了大錯。帶著濃濃的悔意,他等著接下來的風暴,但什麽都沒有,她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一般女人在被掠奪貞操之後歇斯底裏的哭喊,她安靜得令人心驚!從頭到尾,她只瞅著一道空洞茫然的寒光……
這種無聲的譴責令他心寒,讓他無地自容,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衣冠禽獸。他的心就像被挖了個大洞,不斷地滴血,隨著心頭不斷地淌血,他感到自己與水藍之間的默契已漸行漸遠,最後將會蕩然無存。
他甯願水藍罵他,甯願她痛哭,甯願她歇斯底裏地控訴他的罪行,但她卻選擇以消失的方式來暫緩對他的判決。
兩天來,他無時無刻不活在悔恨中,他不敢乞求與她重新開始,可是他必須求得她的原諒,六月底他即將離開學校,他不能帶著這樣的遺憾回台北!
思及此,他用力跨向前,但,幹澀的喉嚨還來不及發聲,趙繼承的聲音便切入了其中——
“水藍,准備好了嗎?我們可以走了!”
宋水藍回過頭,綻出一朵勉強的微笑後起身,“我們可以走了。”
雖知她與趙繼承之間沒有什麽,但她臉上的笑還是讓夏馳風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般的痛楚,他忘情地抓住她的手,“水藍,原諒我!”
宋水藍沒有掙紮,一只翦翦水眸只有寒光與冰冷。
“請你放手,如果你不想讓我更恨你的話。”她一字一句冷冷地道。
夏馳風立刻松開了手,像碰到一塊燒紅的烙鐵般。
她毫不眷戀地用力轉過身,朝趙繼承走去,“我們可以走了。”
一旁始終帶著一雙深思眸子的趙繼承點點頭,他眺了一旁落寞的夏馳風一眼,隨即與宋水藍一塊踏出訓導處。
才跨出門口,夏馳風幹澀的聲音自他們後方傳來,“水藍,一切都結束了,是不是?”
宋水藍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一會兒,才聽她冷冷的聲音回答,“沒有開始,又何來結束?”
她又停了幾秒,之後,與趙繼承並肩離去。
以往,宋水藍秀發輕揚的美麗背影也可帶起他心中無限的遐思與漣漪,但這次,隨著飄揚的秀發揚起的卻是一陣又一陣的麻木。
* * *
“聽說夏老師要離職了?”
“聽說夏老師打算學期一結束就離開台中,回台北接掌家業?”
“聽說……”
宋水藍用力甩甩頭,想撇開同仁之間的竊竊私語,將思緒重新調回作業簿中。
這幾天來,“夏馳風”這個名字總會無時無刻傳入她耳中,讓她的心總不得安甯。
她心軟了嗎?不!她恨他的,不是嗎?既然如此,爲何這個名字還能燒痛她?
花夢柔突然急切的聲音自遠而近傳進她的耳中。
“水藍,不好了!夏馳風受傷了!”
她原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傳達給宋水藍,沒想到,宋水藍的臉還沒看到,她的叫聲卻將其他同仁引來。
“花老師,怎麽回事?”同仁紛紛圍了過來,包括與她勢不兩立的林幽香。
花夢柔用力喘了口大氣,“剛剛……我跟夏馳風在籃球場打球,球架突然對著我倒了下來,夏馳風用力撞開了我,球架沒k到我,反而k到他……”
“他沒事吧?”林幽香急急地道。
“看樣子傷得不輕,”她有些自責地紅了眼眶,“必然已經先送他到醫院去了!”
沒人注意到她自責的眼神,大家七嘴八舌地各自散開,討論著這件意外。
花夢柔急急地移到宋水藍身旁,一把就想拉起她,“水藍,走!陪我到醫院看他。”
滿心以爲宋水藍會著急地隨她起身,沒想到宋水藍卻掙開了她的手。
“我有課。”
“有課?”花夢柔怪叫了一聲,“現在學生都放學了,就算有課也是晚上吧!喂,你該不會還爲上次那件事氣到現在吧?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去!”花夢柔說著,手又伸過來想拉她。
宋水藍再次揮開她的手,“你找錯人了,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去不去沒什麽差別。”
“沒差別?”花夢柔再度怪叫一聲,“怎麽會沒差別!宋水藍,你什麽時候冷血到這種程度?就算是普通同事,去看看他也不爲過啊?更何況你們是……”
“花夢柔。”她沈聲阻止了花夢柔。
察覺到自己險些說溜了嘴,花夢柔撇撇嘴,“一句話,去或不去?”
宋水藍一迳森冷的表情已告訴了她答案。
花夢柔的眉毛揚得老高,“好!我自己去,就算我花夢柔看錯人好了,原以爲你只是外表冷,沒想到你的心更冷!”
她帶著滿臉的怒氣重重地邁開腳步越過她。
一直到花夢柔已離開了好一會兒,宋水藍卻仍維持著先前的姿勢,一顆原本果斷堅決的心滲入些許的不安……
* * *
到醫院的路上,花夢柔不知把宋水藍的冷酷絕情罵了多少遍。
循著蕭必然在急診室護理站留下的口訊,她飛快地奔上醫學大樓三樓骨科病房。
由于余怒未息,加上天生急躁的個性,在第一個轉角便與人撞了個滿懷。
她抱著額頭痛得彎下腰,這種痛法很不尋常,因爲憑著身高的優勢,以往與人相撞,通常她最先撞到的是下巴,但這一次卻是結結實實地撞到前額,這說明了與她對撞之人的身高不是和她差不多,就是比她高很多。
雖然痛,她也沒忘記該有的禮貌與風度,她勉強睜開痛得眯起的眼,向對方道歉,“對不……”
“該死!你走路從來不看前面的嗎?”
幾乎是同時的,對方吐出的一連串“教訓”壓過了花夢柔的低聲下氣。
他不善的口氣令花夢柔一下子收回了說到一半的歉意,她放下了額上的手環抱在胸前,嘲弄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他的身高果然與她差不多,嗯!如果依照她的標准來看,長相還算中上;穿著白袍;由他傲慢高傲的態度看來,應該是個醫生之類的……她瞄了瞄繡在白袍上的名字,由于他手的阻擋,她隱約只看到一個“月”字。
察覺到她的注視,方之月的眉頭糾得更緊,他擡起冷削的下巴,隱忍著怒氣道:“怎麽?中華民國的教育已經失敗到撞了人不用說‘對不起’三個字嗎?”
“這句話我正想問你。”花夢柔不卑不亢地頂了回去,帶著眼底的一絲嘲諷。就算他是一名懸壺濟世的大醫生好了,也不用如此狗眼看人低啊!醫生了不起啊!這種養尊處優慣了的天之驕子,被她碰上算剛好而已!
花夢柔嘲諷的態度讓方之月怔了怔。因爲不論是生活中或工作上,他幾乎聽不到這樣直接的反駁,對病人而言,他的話就是聖旨;對女人而言,他的話就是命令,一個卑下的低等動物竟敢對他流露出不屑的眼神,這不啻是犯了他天大的忌諱!
“原來又是一個沒教養的野人!”他輕蔑地冷笑一聲後,轉身就走。
天生正義感無時無刻就等待機會泛濫的花夢柔哪能接受他這種莫名的羞辱,她一橫身便攔下了他。
“喂,你罵誰是野人?”
方之月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帶著一身的狂妄越過她迳自往前走。
他臉上那股盛氣淩人的優越神情終于把花夢柔惹毛,她毫不考慮地跟上他,在他身旁冷笑道:“如果我是一個野人,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哼!”末了,她還擡高鼻子哼了一聲,隨後,像一只驕傲的孔雀般轉身就走。
這輩子還沒受過這種汙辱的方之月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卑下的野女人竟敢出言不遜,還當著這麽多同事的面……
他眼中的憤怒迅速凝結成一道銳利的寒光筆直的射向她的背影。
拐了兩個彎,找到了三五八病房,花夢柔敲了敲門後迳自推門走入。
門內的夏馳風正躺在病床上,左腳被兩個大夾板固定住,而蕭必然坐在他身旁,正與他聊天。
三五八病房是間套房、空間相當寬敞,病房內的陳設除了家電用品一應俱全之外,病床旁還有個小客廳,客廳後還有個梳妝台。
一見她進來,蕭必然便先詫異地問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水藍呢?”
“別提了!這女人的心根本就是鐵做的。”
蕭必然注意到了夏馳風的雙眼一下子黯了下來。
“怎樣?你的傷勢不要緊吧?”花夢柔隨意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剛剛照過x光,大拇指骨頭斷了,腳踝關節骨碎裂,明天一早動手術。”他平平地說著,好像說的是別人的傷勢般。
“怎麽這麽嚴重?”花夢柔聽得眉頭高蹙,“真對不起,要不是你把我推開,現在躺在這裏的人會是我。”
“別那麽說。”夏馳風搖搖頭。
“小花,你的額頭怎麽回事?”注意到她額上的紅腫,蕭必然擰著眉問道。
夏馳風也擡眼往她額上看去,果然看見一塊紅腫。
花夢柔倏地垮下臉,“剛剛上來的時候,不小心和一個大混蛋相撞……”
仿佛呼應她似的,敲門聲于此時響起,由外走入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與護士。
“現在怎樣?大傻瓜,還好吧?”一進門,那醫生即對床上的夏馳風促狹地道,而對床旁的兩人視若無睹。
“托方兄您的鴻福,一切還好!”夏馳風悶悶地道。
方之月對他的反應心照不宣地笑笑,“我剛剛到護理站調了你的病曆,別擔心,情況全在掌握中……”似乎注意到一旁非善意的目光,他終于把他“高貴”的目光稍微移到一旁。
但,目光才移了二十度,他的臉色便陡地沈下來,不羁的眼神一下變得冷峻。
一旁的花夢柔早就臉色發青,打他一進門,她就不懷好意地盯著他,仿佛他是個辣手摧花的采花賊般。
還來不及注意兩人異樣的神色,夏馳風像想到什麽般道:“喔,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學校同事,左邊這位是蕭必然老師,右邊這一位是花夢柔老師……”他轉向兩人,“這位年輕有爲的大帥哥就是我的大房東,也是未來的眼科權威方之月醫生。”
花、夢、柔?方之月的眼神在聽到夏馳風的介紹後掠過一絲濃濃的輕蔑與嘲弄。他朝蕭必然高傲地點了點頭,隨即把臉轉向身後,權威地吩咐道:“miss張,這位夏先生是我的好朋友,麻煩你多關照一下。”
miss張忙不叠地點著頭。方醫生是全院公認最帥、最酷的黃金單身漢,平晶早苦于無緣親近,今天遇上這種天賜的機會,她這個小護士當然要賣點面子,運氣好的話,這份人情搞不好還可以轉變成……
想到這兒,miss張對著方之月有型的側面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好的。”
“你安心休養,我晚上再來看你。”丟下這句話後,方之月連一秒也不願多留地轉身離開。
一旁的miss張隨即跟了出去。
瞪著他的背影,花夢柔原本發青的臉更加陰霾得可怕,她當然看見了剛剛那家夥在聽到自己名字時,眼裏所浮現的那股嘲弄。
“怎麽?你認識方之月?”夏馳風不是傻瓜,兩人間的波濤洶湧,就算得到嚴重鼻窦之人也可嗅得出來。
花夢柔從齒縫間迸出一句話,“我剛剛說的大混蛋!就——是——他!”
* * *
雖然夏馳風一再表明可以照顧自己,但始終心懷歉疚的花夢柔,還是執意留下來照顧他。
話題不知怎麽繞的又繞回到宋水藍身上。
“我真不懂水藍到底在想些什麽?她應該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才對,”她一臉懊惱,“這一次,她似乎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了,夏馳風,我看你這次不太樂觀……”
夏馳風一臉黯然,“其實,不能怪她……”
花夢柔立刻不以爲然地打斷他的話,“你這是犯賤還是怎樣?她把你折磨成這樣,你還替她說話?”
夏馳風有些欲言又止,黯然的表情增添了沈重的痕迹。
見狀,她收起不以爲然,換上一臉的狐疑,“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瞅了她一眼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夏馳風,我爲了你的事上山下海,不與惜與水藍翻臉、背棄趙繼承,你如果還有事敢瞞我,你實在該下十八層地獄!”她冷瞅著他。
他再重重地歎口氣,“我……強暴了水藍。”
“啪啦”一聲,花夢柔直挺挺地從椅子上跌了下去。
也不管歪斜的椅子,她以第一時間努力地爬起來,瞪著比平常大一倍的眼睛指著床上的他嗫嚅地道,“你……你……你說什麽?”
夏馳風歎著氣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愈聽,花夢柔的眼愈瞪愈大,心中直喊不妙。
* * *
三天來,同仁陸陸續續到醫院探視夏馳風。
全校員工,上至校長、下至工友,幾乎全都來過了,整間病房幾乎快淹沒在水果與各式花朵之中。但人來人往,卻獨缺他心中期盼的身影,三天來,他一顆心早已由期望轉爲失望,直到如今的灰心喪志。
“完了,完了!夏馳風,這次真的大事不妙了!”
一進病房,花夢柔也不管有沒有人在,一路大聲嚷著,差點又和欲出病房的方之月相撞。
方之月厭惡地挪開身子,眯起眼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是醫院?”
“我識字,不用你提醒。”她白了他一眼,迳自來到床前,“我告訴你,這一次真的不妙了,剛剛我……”
瞥見方之月還站在門口,她猛地住了口,毫不客氣地轉身叉腰瞪著他,“喂!你知不知道偷聽別人講話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
大刺刺、毫不留情面的指責令方之月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惱怒地白了她一眼,隨後帶著一抹肅殺之氣甩頭離開。
一直沒空插嘴的夏馳風只能望著他生氣的背影頻頻苦笑。
方之月一離開,花夢柔立刻接續剛剛的話題,“夏馳風,我看大事不妙了,再不想個對策,水藍就要被趙繼承搶走了!剛剛來醫院前,我看見水藍上了趙繼承的車子,看來那呆子趁你不在,開始對水藍展開熱情的攻勢。”
夏馳風默然不語,絕望明顯地寫在臉上。
看他不語,花夢柔連珠帶炮地又問:“喂,你好歹表示點意見,水藍都快被人拐走了耶!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何用?”
他頹喪又絕望的表情令花夢柔相當不以爲然,“你該不會這樣就說放棄吧?我可不同意。”
他淒然一笑,放棄的意思很明顯。
“不行!不到最後關頭怎可輕言放棄?”
“不放棄又能如何?水藍這輩子是不會原諒我了。”夏馳風頹然地道。
他灰心又喪志的模樣讓難得嚴肅的花夢柔也正經了起來,她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思索著如何扭轉一切。突然,慧黠的眼閃出一道光芒——
“既然已到最後關頭,來個背水一戰如何?”
夏馳風不解地望著她。
她挑高了眉頭,賊模賊樣地把剛剛想到的妙計說了出來。
“不行,這太過分了,萬一弄巧成拙怎麽辦?”他不贊同地道。
“都想放棄了,還怕弄巧成拙?”她反問。
他沈吟著,“可是……”
“別可是了,這是力挽狂瀾最好的辦法,”她打斷了他,“別擔心好不好?一切包在我身上!”
她胸有成竹地一笑,能不能試出水藍的真心,就看這一次了!
而計劃的第一步,她得先去找那個討厭的方之月!
“我有非幫你不可的理由嗎?”方之月冷冷地道。他脫下白袍挂在衣架上後,旁若無人般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當然有。”花夢柔昂起下巴,“就憑你是夏馳風最要好的朋友這一點,你就該責無旁貸地幫忙。”
沒錯,沖著“兩人是好友”這點,他應該對她提出的計劃二話不說配合到底。但,壞就壞在這計策是由她提出來,她算准了他非答應不可的自信態度讓他反感至極,似乎情勢由她主導,這點讓他無法忍受!
他故意冷笑道:“是嗎,如果我拒絕呢?”
“你不可能會拒絕的,除非你不當夏馳風是朋友。”她自信滿滿的模樣讓他心中的反感更加深。
“我和他的關系當然毋庸置疑,只不過,我從來就不認爲他應該繼續這種自虐性的折磨,天下何處無芳草,又何必獨戀那一瓢‘水’?”方之月不留情面地道。
“你的意思是……不願幫忙喽?”花夢柔垮下臉。她真的沒想到,原以爲順利的計劃會在第一關就受阻。
“目前我還想不出願意幫他的理由。”
他那副高傲狂妄的態度令花夢柔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她死命地瞪著他,“求”這個動作一對上他那張恐龍臉她就是死都做不出來。
看著她陰晴不定的神色,在兩人對招的過程中,老被她氣勢壓在下風的方之月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暢快,突然,一個怪異的念頭湧上腦海。
“當然,事情也不是完全沒得商量,”他狂妄的眉毛挑著一股不懷好意,“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花夢柔仍是死命地瞪著他,沒好氣的問:“什麽條件?”
“很簡單,到我家幫傭一個禮拜……”他擡了擡眉毛,留意著她的臉色,“不過,就沖著你那麽熱心的份上,我可以打個八折。”
“休想!”她立刻打斷他,“你這個大混蛋!”氣得臉色發青又發紫的她用力地從齒縫中迸出這句話後,帶著足以引發兩座火山的怒氣,踹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背後那道狂妄的笑聲卻沒因她的怒氣而中止,反而狂妄地漫天散播在空氣中。
整個晚上,宋水藍就這麽意興闌珊地盯著眼前那明滅不定的燭火,聽站餐廳中流瀉的柔美旋律,心不在焉地回應著趙繼承枯躁無味的話題。
趙繼承突然停了下來,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緊緊地盯著她。
“水藍。”
她機械化地擡起眼。
“這學期結束後,我打算離開學校,接受補習班的聘書。”
宋水藍詫異地看著他,“怎麽突然……”
“沒爲什麽,”他淡淡地笑了笑,“以前之所以還留在長江,只想等待一個不確定的答案,現在那個答案已呼之欲出,我沒有勇氣當面接受,只好選擇逃避。”
“趙老師……”
“其實,五年來,我並不後悔,雖然這純粹只是我單方面的癡心妄想,但我始終抱著一份苟且的心態,總認爲有一天你一定會被我的守候所感動,我真是自欺欺人,對不對?”趙繼承搖頭苦笑了一下,“五年來,這是你第一次答案我的邀約,相信也是最後一次,我很高興你能給我這次機會,讓我能在離開前把心中的話說出來,沒有留下遺憾。”
“我……很抱歉。”
“不要說抱歉,感情的事要算緣分,並沒有誰對或誰錯,我並不怪你或怨你,你千萬不要自責。”
他的話讓宋水藍無端想起夏馳風。他和自己又是怎樣一種緣分?他……還好嗎?傷勢怎麽樣了呢?
仿佛能讀出她的心思似的,趙繼承了然地笑了笑,“既然這麽擔心他,爲什麽不到醫院去看看他?”
她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望著她,他收回了笑,靜靜地審視道:“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但,我知道你們彼此有情、相互吸引。有情,這就夠了,情可以彌補一切,不是嗎?何必讓誤會橫亘其中,阻礙了原本清楚的事實,弄得雙方痛苦不已?何不退一步,放下自己的城牆,一切都會海闊天空的。”
他微微歎息,“有時,誠實面對自己不啻是一種解脫!”
一句話,啓動了宋水藍內心封閉已久的感情,她的眼神動容地閃了一下。
他拍了拍她放在餐桌上的手,像一位兄長般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讓一切順其自然,解放自己,對自己或別人都是一種救贖。”
她望著他,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毫不造作的真誠與祝福,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以往對趙繼承的認識很貧乏,他其實並不若外表般木讷與遲鈍。
她的眼中有感動、有遺憾,更有一絲深深的抱歉……
那樣的目光,他懂。趙繼承強壓下心中漸浮上來的惆怅,逼自己綻出一個潇灑的笑。
“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傷得不輕。”自己本來就不抱任何希望來的,不是嗎?如果在他離開前,能點醒她、能再看見她的笑容,那自己的離開也算功德圓滿。
望著他鼓勵的眼神,宋水藍發現自己的心又翻騰了起來。
* * *
少了夏馳風的校園,就像一潭快幹了的池水般,沒有生機與活力。
宋水藍神情漠然地拎著整潔評分簿走回辦公室。
雖已近黃昏,但空氣中飄散著那股幹澀的氣息仍令人煩躁不已。她就這麽自顧地走著,絲毫未察覺到身後逐漸靠近的腳步。
“宋老師!”
她連忙地回過頭,在乍見孟吟時,眼底的詫異一閃即逝。
孟吟在宋水藍面前站定,“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她瞅了宋水藍一眼,宋水藍面無表情的眼令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和學長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誤會,但,如果你們之間的誤會是來自我,那是相當無稽又可笑的。學長對你……認識他那麽多年,我從來沒看過他對哪段感情這樣認真過,我想,這一次他真的栽得很深。”孟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沒有資格請求你再給學長一次機會,但我想強調的是,學長對你絕對是百分之百出于真誠,如果你對他的愛還有一絲一點的顧慮與懷疑,那對他而言相當不公平。”
孟吟的話像一陣風,無聲無息地飄進她的心底。心中雖如波濤般洶湧不已,但她卻動也不動地靜立在原地,連孟吟何時離開都沒有察覺。
昨晚,趙繼承那一番話讓她堅決的心已有些動搖;如今,孟吟這番話幾乎讓她最後一絲堅決也投降了。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恨,其實早在他受傷的消息傳來時,逐漸被掩蓋,只不過她仍自欺欺人地不願承認罷了!
她到底在遲疑什麽?到底恨什麽?她真的能說斷就斷?即使他在盛怒之下強占她,她真的能漠視夏馳風的深情嗎?
打從他受傷的那一刻起,她一顆心就如大石壓境,糾結疼痛不已,她只不過在折磨自己的耐性,折磨自己的感情。
這樣清楚易見的事實趙繼承了解,孟吟也感覺到了,就連粗心的夢柔也可體會一二,而她,爲什麽仍選擇自欺欺人?
思及此,宋水藍空洞的雙眼有了生機、有了光彩,她快速地轉身步向辦公室,但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蕭必然沈重的呼喚阻止了她的腳步。
“水藍,快,快到醫院……”蕭必然氣喘籲籲的來到她眼前,“剛剛……小花打電話來,說夏馳風偷跑出醫院,想去找你,但在醫院門口因閃避不及,被一輛計程車撞成重傷,目前人在加護病房,生命垂危……”
生命垂危……
宋水藍雙手一松,評分簿“啪”地一聲掉落到地上,神情空洞又木然。她雙頰的血液仿佛迅速被抽幹,腦袋嗡嗡作響。
她立刻轉地身,往前奔去。
“水藍,我陪你去,小花說千萬不能讓你開車!”蕭必然迅速地拎起地上的評分簿,快步地跟了上去。
蕭必然一路狂飙,連闖了五六個紅綠燈,看著身旁面無血色的宋水藍,她的心仿佛飄浮在高空中。
到了醫院,顧不得車子停在醫院正門口,她與蕭必然三步並兩步地奔上三樓加護病房。
一見她們,等在一旁的花夢柔立即哽咽地道:“水藍,快!”她以第一時間將兩人迎入病房中。
房內,忙碌的醫生與護士恰好停下了手邊急救的工作。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醫生疲憊的聲音傳來。
無力的聲音讓宋水藍像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判決般,她立時覺得天旋地轉,身子向後倒了下去。
“水藍——”
身後的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同時出手扶住了她。
但,宋水藍卻掙開了她們的手,她顫著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床上的夏馳風。
看著床上毫無血色的容顔,不再有生氣的身軀,綻出陽光般笑容的嘴唇此時被呼吸器占滿,無邊的恐懼讓她突然劇烈地發起抖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沒有任何道別的話……沒有一個道別的眼神……
“夏馳風在失去意識前,只留下一句話,他希望你一定要原諒他……”
花夢柔憂傷的語調倏地擊潰了她,刹那間,現實強烈地沖向她的心髒,悲痛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
宋水藍緊緊地握住夏馳風纏著紗布的手,終于失聲痛哭,“傻瓜!你這個大傻瓜!你怎麽可以這樣撇下我?怎麽可以在我好不容易理清思緒的時候,不聲不響地離開?我早就原諒你了,知不知道?”
悲悲切切的啜泣聲立即感染了病房內的每一個人,尤其是蕭必然,更早已淚流滿面,哭得像個淚人兒。
就在空氣幾乎都被哀傷的情緒占滿時,床上原本動也不動的夏馳風突然一躍而起,他用力扯掉了臉上的呼吸器,抱起哭倒在他身上的宋水藍。
“對不起,水藍,對不起!”他的聲音因哽咽而沙啞。
宋水藍蓦地停止了啜泣,她呆若木雞,突來的狀況讓她根本無法反應。而一旁原來哭得像淚人兒的蕭必然更是誇張地張大口,像中彈一樣渾身僵直。
“喂!夏馳風,你未免‘醒’得太早一點了吧!依照劇本,你應該在聽到那三個字後才能醒來耶!”花夢柔收起了悲切,換上一抹狡笑,雙手叉腰來到他身旁。
“這……到底怎麽回事?”蕭必然傻愣愣地望著房中其他人,但回應她的,是一抹抹會心的微笑。
宋水藍愣愣地望著他,像失去了行爲能力般。
見狀,夏馳風更摟緊了她,“水藍,對不起,對不起!害你掉淚傷心,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除了前幾天摔斷的腿以外!”沒錯,他是“醒”得太早了,因爲水藍的眼淚讓他心痛得亂了章法,讓他忘了花夢柔的告誡……
感受到懷中的冰冷,夏馳風更急了,“水藍,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
突然,宋水藍擡起手阻止了他的話,她抑起頭,帶著盈盈目光中殘余的淚水道:“我愛你!”
簡單的三個字卻令夏馳風渾身僵直,一會兒,他難掩激動地落下淚來。
“水藍……”過度的激動讓他說不出話,他重重地將她摟進懷裏,宣示著他的熱情。
病房內,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愛情誤會大冰釋劇碼正如火如荼的上演著。
而病房外悄悄地退出的一群人——
“臭小花,死小花,竟然連我也騙,你找死!”蕭必然一出門口,眼淚鼻涕還來不及擦,就追著花夢柔猛打。
“當然要騙啊!要是讓你搞砸了我精心策劃的好戲怎麽辦?”她得意地躲著蕭必然的重捶。
她邊擋邊退,得意的笑在撞到身後一道冷冰冰的牆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條件。”
方之月嘴邊那抹邪惡的笑像撒旦,讓花夢柔當場從快樂的天堂墜落到黑暗的地獄裏。
“什麽條件?”不明就裏的蕭必然問道。
花夢柔無奈地擡了擡眼皮。
窗外的夕陽余晖依然耀眼,黃昏下揮汗忙碌的人們依舊忙碌,而交通大隊剛剛才拖走了一輛停在醫院門口,嚴重違規的車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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