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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靈]孟夏惜蓮[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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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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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15 00:47:25
標題:
[古靈]孟夏惜蓮[全書完]
孟夏惜蓮
作者:古靈
他,不是她的菜!只不過,像心動這種事,
根本就是毫無道理可言的、是無跡可循的;
因為在一開始,她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他對她說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那句話,
她才決定要喜歡他──不過請別誤會,
這個喜歡非關男女之情,她對他的喜歡,
僅僅是像喜歡她的表兄弟姊妹們的那種單純的喜歡而已。
她本以為自己會一直維持這種單純的喜歡,
卻沒料到最後她竟不小心戀上了他,像他那般寡情的男人,
應該不會愛上她才對,只是當他詢問她是否能嫁給他時,
她實在控制不住,就貪心的答應了,
卻怎麼都沒想到,他竟這麼狠心的傷害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48:06
楔子
「老大。」
「嗯?」
「我到底有沒有爸爸?」
「廢話,不然你石頭里蹦出來的喔!」
「他還活著?」
「我當他死了!」
「好好好,老大愛當他怎樣都行,可是他人還活著?」
「就算他人活著,但在我心里,他早就死透了!」
「可惡,也不早講,老大從來不提起老爸,害我一直以為老爸已經死了……」
「你這小鬼,就是聽不懂是不是?在我心里,他早就死了!死了!死了!」
「那我怎麼辦?」
「什麼你怎麼辦?」
「請問老大是患了健忘症,還是腦性麻痹?」
「怎樣,我是忘了什麼了?」
「我還是小孩子耶!」
「你才八歲,要說你是大人,我想應該沒人會信吧?」
「所以啦!」
「……很抱歉,你們小鬼的火星語我不懂。」
「火星語個屁,人家我也想要爸爸啦!」
「喔。」
「喔?」
「那就去找他呀!」
「咦?我真的可以去找他?」
「去啊!」
「那我現在就……」
「不過……」
「不過?」
「你可以去找他,但再也不許回到我這邊來了!」
「喂喂喂,老大,這就太超過了吧?」
「要他或我,隨你愛挑誰就挑誰,多自由,哪里超過了?」
「現在是要我挑西瓜還是鳳梨是不是?」
「不對,是挑蘋果還是芒果。」
「為什麼我不能兩邊都要?」
「……」
「老大?」
「因為……」
「怎樣?」
「我 恨 他!」
「那關我屁事!」
「是不關你的事。」
「那……」
「反正,你前腳一踏出門,我後腳就搬家。」
「賴皮!」
「咬我啊!」
「……老大。」
「干嘛?」
「我真的不能兩邊都要?」
「請別太貪心了,小心被雷公劈!」
「雷公敢劈我,我就先踹一腳!」
「最好你的腳有那麼長!」
「……那告訴我老爸叫什麼名字,這總可以吧?」
「你又想干嘛?」
「知道一下也不行喔?」
「……容惜蓮,容貌的容,憐惜的惜,蓮花的蓮。」
「哇靠,那是女孩子的名字耶!」
「他是獨子,身體又不好,小時候好幾次差點病死,算命的說要當女生養才養得大,所以你爺爺就給他改了個女孩子的名字。」
「最好不要也長得跟女孩子一樣。」
「哈,在我看來,他長得跟女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會吧?」
「可是,他也是這世上最殘酷、最無情的男人……」
「耶?」
「他的心比阿爾卑斯山的萬年冰河更冰冷,比花岡岩還生硬,不,不對,他根本沒有心……」
「是不是真的呀?」
「對他而言,親生骨肉連個屁都不如,隨時都可以KO掉!」
「有沒有那麼恐怖啊?」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你帶離開他遠遠的,甚至不敢讓他知道有你這個小鬼?」
「老大從來沒提起過老爸,我哪會知道為什麼!」
「你就這麼想去找他?好,去吧,去吧,看他認不認你!」
「他不會認我嗎?」
「最好不認,要是認了,你就得開始擔心你的小命了!」
「咦?」
「要害死你這種小鬼頭,應該不會太困難吧?」
「...?」
「現在,你還敢去找他嗎?」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48:54
第一章
世上的孤兒好是可憐的。
以上,這句話是錯誤的,最起碼,孟吟夏這個孤兒就一點也不可憐,事實上,她幸福得很。
在父母相繼亡故之後,雖然沒有任何遺產讓親戚們比一比眼紅的功力,但她也沒有因此而被丟到孤兒院丟自生自滅,相反的,所有親疏遠近、一表三千裡的叔伯阿姨、姑姑舅舅們都爭相搶著要照顧她,憐憫她無父無母、無兄弟姊妹,也都格外呵護她、寵愛她,甚至都對她偏心得很。
過年發紅包是她第一個領,聖誕節分禮物也是她第一個挑,連吃頓好菜都是她第一個挾,還有,她跟表兄弟姊妹們吵架的時候,大人向來不問對錯,挨罵受罰的必定是表兄弟姊妹們,從來不是她。
真的,所有親戚們對她都好得沒話說,好到連她都覺得大人實在太偏心了,很替表兄弟姊妹們抱不平,最後,她跟表兄弟姊妹們吵架的時候,大人一出現,不管是不是她的錯,她都先自首再說。
「我啦,我啦,是我不對啦,要罵罵我啦,要罰也罰我啦!」
「是你不對喔?那……呃,下次不要再犯喔!」
好,事情結束了。
瞧,他們就是對她這麼的好,無論她住在哪一位親戚家裡,都是最幸福的生活。
可是,在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他們卻對她十分「苛刻」。
從小,她就知道自已長的一張奇怪的臉,五官偏像男生,個性也大大喇喇得像個男孩子,身材雖然不像男生那樣粗壯,卻比大多數男生都要來得高挑,又愛打抱不平,一個看不順眼,隨時都可以跟人家「定孤枝」,「圍爐」也是不是問題啦,如果不是製服要裙子,老師同學都以為她是男生。
然而,在男性化的外表下,其實她有一顆軟到太平洋的女兒心。
請注意,不是平常一般人那種普普通通的心軟哦!那不夠看,而是那種連看到小烏龜的屍體都會悲傷欲絕的心軟這才夠看,
這還沒什麼,問題是,她一傷心就--
非哭不可。
那也可以啊,想哭就哭嘛,愛哭是女孩予的特權不是嗎?
可是,問題又來了,她的哭並不是掉兩滴眼淚,小小嗚咽一下就算了,而是那種連耳塞都阻擋不了,會爆破分貝表的嚎啕大哭,更糟糕的是,她一哭就得哭上至少好幾個鐘頭。
這種哭法,而且是三不五時就來一次,誰的耳朵受得了!
所以,每當她露出想哭的表情時,沒有任何例外的,所有人都會背脊發毛,滿頭冒冷汗的卯起來勸她、哀求她、威脅她,不要哭、不能哭、不淮哭,包括最寵她的阿公阿媽,甚至比她年幼的表弟妹們。
總是在她準備醞釀眼淚之前,他們就開始苦口婆心地「教導」她:
「勇敢的孩子不能哭!」
或者是:
「妳長大了,不能哭!」
抑或是:
「掉眼淚是無所謂,不要像個小嬰兒似的哇哇大哭!」
不然就是:
「超丟臉的啦,表姊,你再哭,以後我們都不敢跟你去看電影了啦!」
總而言之,不要哭!
她不懂,明明哭過之後,她就會輕鬆很多,就算心裡還是很難過,至少可以忍受了,為什麼她想哭的時候不能哭,一定要憋到得內傷?
容惜蓮,表姑家對門的鄰居大哥哥,是第一個不會勸她不要哭的人。
原本,她都好像是日本的幸運座敷童似的,在南部的親戚家被搶來搶去,直到考上台北的高中之後,南部的阿公阿媽才不得不放她到台北的表姑家來。
臨行前,阿媽把一株盆栽交給她。
「看到花就像看到阿嬤,記得要常常回來看阿嬤喔!」
「鳴嗚嗚,好。」
孟吟夏又噴淚又噴鼻涕地收下了盆栽,結果,到台北不到一個月,盆栽就枯死了,
拿到花坊去拜託人家救命,人家也說沒救了,請節哀順變,可以處理喪事了。
一聽,她當場就開始哇哇大哭了。
抱著枯死的盆栽一路哭回家,愈哭愈傷心,最後,她乾脆蹲在路邊哭個夠本,免得回家又要被表姑、表姑丈和表弟妹們「要求」她不要淹大水了。
當時,容惜蓮正好經過……
「小夏,你又在哭什麼了?」
「我的花枯……枯死了,我………我帶去給……給花坊看,他們說枯……枯死了就沒救了……,」
「……」
「我……我離開南部時,阿媽特地……特地給我這,,,,這盆花,說看它……看到這盆花就她……像看到她,現在……現在花……枯死了,我看……,看不到阿媽了……,嗚哇嗚哇……」
「 那……放假時回南部叫阿嬤再給妳一盆就好了。」
「可……可是……」
「這回,妳要問清楚花要怎麼照顧,那就不會再枯死了。」
「但……但是……花枯死了,好……好可憐啊……嗚哇嗚哇……」
「……,好吧,那妳就哭吧!」
也評他能夠理解她為什麼非哭不可,也或許不能理解,可是,他沒有叫她不要哭,反而很體貼的讓她靠在他懷裡哭了整整三個多鐘頭,她的鼻涕淚水都透過襯衫粘到他胸膛上去了。
就從那一刻開始,她就決定要喜歡他了,也因此,之後她才會不時往容家跑。
表姑第一次帶她到容家「串門子」時,她就察覺到了,只有父子兩人相依為命的容家是很寂寞的。
這也難怪啦,容爸爸的個性並不悶,但他整天忙於工作,連多說兩句話都是奢侈,而生性內斂的容惜蓮也不多話,哈啦閒扯淡那種事他從來不干,因此,容家總是安安靜靜的,除了幾句簡單的日常生活對話之外,連電視聲都很少聽到。
他們父子倆也不覺得哪裡不對,畢竟是兩個大男人,不像女人那麼注重氣氛。
但在外人譬如孟吟夏眼裡,容家寂寞得簡直就像是一座墳墓,於是,她沒事就往容家跑,想說去給容家帶動一點熱鬧的氣氛,驅除那種不該有的寂寞。
家,不應該是寂寞的。
特別是,容惜蓮曾不經意地提起過,他希望容爸爸不要再那麼辛苦的日夜工作了,白天教書,晚上翻譯,就算是金剛狼也會吃不消的,可是他勸不動容爸爸,無法讓容爸爸暫時放下工作輕鬆一下。
他沒辦法,她有。
「快啦,快啦,容爸爸,陪人家看電視啦!」
「可是,容爸爸還要工作.....」
「不管,不管啦,容爸爸不陪人家看電視,我就賴在容爸爸背上不起來了!」
「這……,這……好好好,陪你看電視,陪你看電視!」
雖然五官長得像男孩子,個性也像男孩子,但骨子裡,她終究是個女孩子,所以,她做得到容惜蓮做不到的事。
撒嬌、耍賴和耍寶。
這就是為什麼容惜蓮辦不到,而她輕而易舉就能夠把容爸爸「請」出書房的原因,有時候連容爸爸都覺得孟吟夏更像他的孩子。
「我看乾脆用你容大哥跟你表姑交換,小夏你來做容爸爸的女兒好了!」
「好啊!好啊!」
「那明天我就把你容大哥趕出去,你搬過來。」
OK OK
兩人對答如流,完全的不把一旁的正牌兒子放在眼裡。
也難怪容爸爸會半開玩笑地這麼說,自從她搬到北部來之後,她陪伴容爸爸的時間還比容惜蓮多呢!
每當容惜蓮加班晚歸時,她就會去陪容爸爸吃飯,就算容惜蓮不必加班,用過晚餐後,她照樣跑到容家丟,硬把埋在書房里工作的容爸爸和躲在房裡不曉得在幹什麼的容惜蓮拖出朱,陪他一起看電視、玩跳棋、玩大富翁,盡全力想在墳墓裡營造出活人的生氣來。
這一切所有的努力,都是源自於她對容惜蓮的喜歡。
不過,請別誤會,這非關男女之情,她對他的喜歡,僅僅是像喜歡她的表兄弟姊妹們的那種喜歡。
很單純的,沒有摻雜其他任何因素的喜歡。
就算她真要找個男生來喜歡,容惜蓮也不是她的菜,第一點,她還以為他是女生!
並不是說他五官長得很女性化,或是舉止娘娘腔,都不是,而是白白淨淨、清逸斯文的容惜蓮比她更像女生,要是他們站在一起,硬說他們是一對,人家一定會說他是他的女朋友,而她是他的男朋友,雖然他的個子比她高。
好啦,好啦,她知道自已長得很像男生啦!
總之,她喜歡容大哥,也喜歡容爸爸,就跟喜歡她所有的親戚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容家父子並不是她的親人,而是對門鄰居。
孟吟夏一直是這麼想的,直到她升上高三的某一天.......
最後一堂自習課,老師不在,學生只好自力救濟,自己分組討論,研究當前最重要的課題:
男生討論如何把正妹,女生票選校園中的白馬王子。
但向來很有人緣的孟吟夏,這種時候卻被摒除於兩者之外,既不屬於男生組,也不屬於女生組,並不是個人被排斥,而是因為她是公認的不男不女
男生組不接受她,因為她是女生。
女生組不接受他,因為一大票一年級小學妹們就等著她點頭跟他們交往,做他們的「男朋友」。
所以啦,只剩下一張旁聽席,看她愛坐不坐囉!
「柯典偉,他是全校第一名!」
「功課好又怎樣,長得跟蚱蜢一樣,超鱉!」
「那徐品緒呢,長得好看,又是體育健將?」
「功課一級爛,能畢得了業才怪!」
「藍攻鳳可以了吧?功課都是前十名之內,籃球隊的,長得也OK。」
「對對對,他什麼都好,就是家裡太有錢了,根本就是個傲慢的天龍人!」
「林中興?」
「白目一個!」
「蔡明晨?」
「只有他自已會欣賞他自已吧!」
「洪棋德?」
「爛痞子!」
好,結論出來了,校園裡沒看半個男孩子有資格騎上白馬。
沒關係,換個題目,不用騎白馬,黑馬也免了,只耍騎得上兩輪腳踏車就旺啦!
請問,如果想交男朋友,校園裡青有哪個是她們中意的目標?
「林建棟!」
「劉邦埠!」
「陳志光!」
呵...容大哥!
沒有人問她,但孟吟夏的腦子裡,在那些女同學們輪流叫出幾個名宇之後,便不請自來地閃現出容惜蓮的影子,那修長秀逸的身影就像錄影卡畫面似的定格在腦海中,怎樣也趕不走。
莫名其妙,人家在上課,他跑來幹嘛?
放學後,滿腦子困惑的孟吟夏回家換下制服後,就直接在自家大門口等待,容爸爸一回來,她拔腿就沖向對面容家,又跑去「敦親睦鄰」了。
「容爸爸,回來啦!」她親熱他挽住容爸爸的手臂。「累嗎?」
「不累!不累!」容爸爸笑呵呵地拿鑰匙打開大門。
「容大哥今天還要加班嗎?」
「他這個星期都要加班。」
「一整個星期?」孟吟夏抗議。「去抗議老闆虐待員工啦!」
「沒辦法,吃人頭路,上司要他加班,他就得加班。」容爸爸倒是很能體諒。
「好吧,那我來煮飯,我陪容爸爸一起吃。」
「好好好。」
晚餐後,趁孟吟夏在洗碗,容爸爸馬上溜進書房裡,多少趕一點翻譯工作,因為孟吟夏最多只允許他「躲」在書房裡一個鐘頭,多一分鐘都不行。
「容爸爸,」洗好碗,孟吟夏探頭進書房裡。「只剩下四十五分鐘喔!」
「是是是。」埋頭翻譯,容爸爸連聲應道。
孟吟夏滿意的縮回腦袋,關上書房門,轉而去整理容爸爸的房間,之後,再去整理容惜蓮的房間。
其實,容惜蓮的房間並不需要她刻意去整理,他自己在出門上班前都會先整理好,她頂多只是抹抹桌子、替垃圾桶換個垃圾袋,再看看有沒有髒衣服、髒襪子什麼的忘了拿去洗,就只是這樣,然後她就離開了。
但這回,她換好垃圾袋,直起身來,並沒看立刻走人,反而立定在書桌前,兩眼愣怔地盯住書桌上的相框許久、許久,心中還漸有所領悟。
那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她知道,那是容大哥的女友,他們交往了七年。
但兩年前,就在她搬到台北來兩個月後,容大哥的女友結婚了,新郎不是容大哥,因為容大哥只是個小小的上班族,而他的女友是千金大小姐,千金小姐只能配萬金少爺,所以,容大哥被踢出局了。
然而,直到今天,容大哥依舊對女友念念不忘。
當時,雖然看不出容大哥看多痛苦,但在女友婚禮過後,他就把自己一整個埋入工作中,每天每天的加班,有時候甚至睡在公司裡好幾天,偶爾見到他一面,對上兩句話也是不知所云,然後就直接趴上床睡死了。
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利用工作來忘卻痛苦。
好幾次,她都想勸他,心裡痛苦哭出來比較好,可是,男人流血不流淚,他應該是聽不進去的吧。
幸好,半年過後,他的生活終於逐漸恢復正常,也許是傷痛淡然了。
但他仍然忘不了「她」,這是可以確定的,從始終佔據在書桌一隅的相框就可以知道了。
想到這裡,彷佛可以感受到他的痛似的,她的心也悄悄擰了起來。
「你真傻呵!」撫著相框,她喃喃自語。「容大哥這麼好的男人你不要,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容惜蓮不是她的菜,就算她真要找個男生來喜歡,也不會挑上他。
可是,心動是毫無道理可言的,是無跡可循的,也是不由自主,情難自禁的,有時候甚至是不知不覺的。
這點,她終於可以理解了。
就跟表面上毫邁爽朗的她,其實是很心軟愛哭的一樣,人前大大喇喇的她,其實是很早熟、很敏感的。
親戚們愈是疼愛她,她愈是想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不想為疼愛呵護她的親戚惹來任何麻煩,所以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做她的鄰家小妹妹,從來沒想過要在能夠獨立之前談感情,更不可能喜歡上那個比她還女生的容大哥。
任何一個比她像女生的男孩子都不是她的菜。
然而,此刻,瞳孔中映照著那女人的影像,思及那段容大哥為了照片中的女人而埋首工作以忘卻痛苦的日子,她的心,痛了。
為他的心痛而心痛。
於是她明白了,對容大哥的喜歡,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質了,單純的感情,變得複雜了。
她明白了,卻也更困惑了,容大哥真的不是她的菜呀!
至少,他不是她喜歡的型,更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在她看來,他的缺點比優點多,太纖瘦,不夠強悍;太沉靜,不夠活潑。
尤其是,認識他久了之後,才會了解到,在溫文的外表下,其實他是個相當冷靜薄情的人,除了容爸爸以外,其他人的事,他都不關心、不在意,也從來不多事過問,標準的只管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言而總之,他很孝順,但對其他人就只看兩個宇可言:寡情。
還看,還看,最重要的是,他比她像女生,這點她真的無法接受,絲毫無法容忍。
他跟他的前女友確實是很速配的一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但要是跟她,那就會是很奇怪、很可笑的組合了,光是想像他倆親熱的站在一起的模樣,她自已都想笑場。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會喜歡上他呢?
她想不通,也搞不懂,但是,對他的喜歡已經變質了,這是事實,她不會自欺欺人的否認,然後拒絕面對它,最後搞得自已精神崩潰,不,她不是這種遜卡,不過,她也不會把這件事擺到抬面上去公告。
她喜歡他,可以,但他是不可能喜歡上她的。
所以,不過就是暗戀嘛,很多人都者過這種經驗,沒什麼大不了的,總有一天會過去的,到時候,說不定她會覺得今天的自己很可笑呢!
再重複一次,他真的不是她的菜,噢,她怎會喜歡上他呢?
「小夏,又要到容家去啦?」
「去看韓劇啊!」
「哦......」陳媽媽偷偷呻吟了一聲。「去吧,去吧!」
起初,陳媽媽對孟吟夏沒事老往容家跑也感到很疑惑,不過,當她知道孟吟夏在容家看悲情片時,就算她哭到大平洋水往上升一公尺,都不會有人勸她不要哭,也就不奇怪了。
既然容家父子不怕耳聾,就讓孟吟夏去荼毒他們的耳膜吧!
「嗚哇嗚哇……」
而在容家,眼看孟吟夏抱著一包面紙,又哇哇大哭得像個小娃娃似的,容爸爸不由得啼笑皆非。
「她到底在哭什麼呢?」在他看來,今天的劇情不過只是一點點小悲而已啊!
「不知道。」容惜蓮淡淡道。
不過,就跟容惜蓮一樣,容爸爸也沒肯勸她不要哭,起初幾次的經驗就讓他明白了一件事,當她想哭的時候就讓她哭吧,不然就算是勸到吐血也只是浪費鮮血而,不如去捐血更有意義。
「我去倒果汁。」給她補充水分,這才是有建設性的做法。
「我去拿面紙。」容惜蓮隨在容爸爸之後起身,他的面紙也快用光了。
整整兩個鐘頭,一個鐘頭播映時間,再加上一個鐘頭的「餘韻」,驚天動地的嗚哇嗚哇好不容易逐漸轉為斷斷續續的抽抽搭搭,這時候,孟吟夏才會察覺到,自已又窩到容惜蓮懷裡去了。
OH My GOD,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也不知怎麼搞的,自從在他懷裡哭過那一回,之後,只要她想哭,只要他在一旁,她就會自然而然地哭進他懷裡去了,而他的耐心也不曾稍減過半分,總是那麼體貼的包容她,一次又一次溫柔地拍撫她的背安慰她,直至她哭聲停歇。
也許,這就是她會喜歡上他的原因之一吧!
他是個冷情的人,除了容爸爸以外,對其他人的事都漠不關心,唯獨對她,他特別有耐性、特別體貼,也會主動去關心她。
心軟的人多半都是十分易感的。
尤其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在一個溫柔體貼的成熟男人懷裡,一個不留神,初戀的開關就被啟動了。
「......對不起。」她慌忙離開他懷裡,低頭拭淚水,掩飾紽紅的臉色。
「不要緊,我習慣了。」容惜蓮淡淡道,起身。「我上樓去換件衣服。」
她臉更紅了,每次她哭過之後,都是他在換衣服,而不是她,因為她把鼻涕淚水都轉移到他身上去了。
「呃,容爸爸呢?」
「他先去睡了。」
「那我也該回去了。」
「等一下,」容惜蓮舉步上樓,一邊出聲留人。「爸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喔. 」
很快的,容惜蓮就換好衣服下樓來,「手工蛋捲,上回你吃過,說好愛吃的,爸記住了。」來到孟吟夏面前,他把一包東西遞給她。「因此,這回爸的同事回嘉義,爸就特地托同事再帶兩包回來要給妳。」
「那個好吃到不行的手工蛋捲?」孟吟夏驚喜他接過來,感動地抱入懷裡,嘆息,「容爸爸對我好好哦!」說著,眼眶又紅了。
「你……」容惜蓮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真的很愛哭。」
「嘿啊,我的哭點超低的說。」不好意思地橫臂揉去眼眶裡的淚水,「你呢,容大哥,你的哭點呢?」孟吟夏隨口問回去。
「我是男人,想哭也不能哭。」容惜蓮平淡地道。
「我知道,流血不流淚嘛!」孟吟夏低低咕濃。
「嗯?一「我是說,男人流血不流淚嘛!」
容惜蓮一勾唇,好像在笑,卻又感覺不出什麼笑意。
「沒那麼誇張,只是,男人真要哭,也會躲起來哭。」
孟吟夏不以為然的撇了一下嘴。「這我也知道,是無聊的面子問題嘛!」
「不,是自尊。」
「一樣無聊。」
「那麼,如果你看到一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男孩子,不會覺得他很娘娘腔?」
孟吟夏呆了呆,遲疑了一會兒,搔搔腦袋打哈哈。
「哈哈,會耶!」
「這就是了,所以男人不能哭。」
也所以,當他的女友和別人結婚時,他也不能哭,只能讓淚水往心裡流,並用工作來使自已忘卻痛苦嗎?
魯莽的問話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她及時咬住舌頭,硬把話吞回去。
「呃,我該回去了。」
「我送妳。」
說是送她,其實也只不過是目送她回到對面陳家而已,然後容惜蓮才關上門。
而孟吟夏卻看往容家大門好一會兒後才關門,現在,她又明白一項為何她會為他動心的原因之一了。
只為容惜蓮的痴心。
除了容爸爸之外,容惜蓮對其他任何人都很寡情,然而,一旦動了真情,他就會一口氣痴到底,再也回不了頭了。
痴心的男人,是所有女性的死穴!
高三下一開學,孟吟夏就和陳媽媽一家人掀起了一場比法國大革命更嚴重的家庭革命,還差點被送上斷頭台,因為……,
她,不,想,念,大,學!
「為什麼不念大學?你表姑丈負擔得起呀!」
「不是這個問題,是……,」
「怕考不上?不要緊,叫你表姊幫你補習一下就好了!」
「也不是啦,是……」
「還是有誰在說閒話?可惡,告訴我是誰,我去扁他一頓!」
「饒了我吧,表哥,沒那種事啦!」
「那是為什麼?」
「是……」
「不管是為什麼,總之,你一定要念大學!」
「……,」
不念,不念,不念,無論他們怎麼說,她就是不想念大學!
最後,陳媽媽只好找上容爸爸,請他幫帖說服孟吟夏,因為容爸爸是高中英文老師,老師應該比較懂得如何跟「學生」溝通。
豈料,容爸爸竟把問題丟給了容惜蓮。「阿蓮,交給你了!」
就因為容爸爸是老師,所以他更了解,多半青少年在長輩面前說不出口的話,在平輩面前卻能夠侃侃而談。
果然,容惜蓮一問,孟吟夏就實話實說了。
話說回來,也不是她不想解釋,是陳家根本沒人肯聽她說,一意堅持她非念大學不可的。
「為什麼不想念大學?」
「我不喜歡唸書,不是唸書的料。」
容惜蓮理解地頷首。「那麼,你高中畢業之後想做什麼呢?」
孟吟夏兩眼一亮,拉拉自己那一條又租又黑的髮辮。「你知道我為什麼耍留長發嗎?」
容惜蓮搖頭表示不知。
「小時候,媽媽就跟我說,我長得像男孩子,所以要留長頭髮,人家才會知道我是女生。可是……」又扯了扯髮辮,孟吟夏苦笑,「我的長發是很黑很亮很漂亮啦,卻不適合我,所以......」
她興奮地探身向前,尋求容惜蓮的認同。「我想到美容院去做學徒學美髮,找出最適合我的髮型,還能學得一技之長,這不是很好嗎?」
「原來如此。」容惜蓮認同了。
「之後……,」孟吟夏沉吟著。「我想,我可能會會去學化妝。」看看有沒有辦法修飾一下自己這張男性化的臉。
「那何不干脆去上大學的造型設計?」
「容大哥,」很誇張的嘆了口氣。「人家是真的超不喜歡唸書的啦!」
容惜蓮懂了。「好吧,我幫你去跟陳媽媽說。」
也不知道容惜蓮是怎麼跟陳媽媽說的,陳媽媽一家人不但不再逼迫孟吟夏上大學,還主動說耍幫她找一家可靠的美容院讓她去學習。
「容大哥,你到底是怎麼跟我表姑說的?」她好奇地問。
「我只是讓他們了解你的想法而已。」容惜蓮輕描淡寫的說道。
這麼簡單?
孟吟夏不以為真看他說的那麼容易,不過,因為這件事,她決定要好好報答容惜蓮,不然硬要逼她去念大學,不但浪費金錢,也浪費她的寶貴青春,一點意義又都沒有。
可是,她一直、一直找不到機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49:40
第二章
終於有機會報答容惜蓮了!
容爸爸中風了,就在孟吟夏高中畢業前兩個月,容爸爸住院半個月,出院後,由於容惜蓮要上班,只好請一位男護士秦云到家裡朱照顧容爸爸的起居,並協助容爸爸做復健。
二話不說,孟吟夏每天放學後就跑到容家去幫忙照顧容爸爸。
「喏,國家地理頻道,容爸爸最愛看的!」
把電視轉到容爸爸愛看的知性頻道,孟吟夏就開始為容爸爸按摩麻痺的右手、右腳,雖然她對這種節目沒多大興趣,但她都很看耐心的陪容爸爸看,還會有一向沒一句的跟容爸爸討論節目的內容。
「好好好。」容爸爸笑得很開心。
儘管秦云十分能幹,也很盡責,但個性超悶,比容惜蓮更不愛說話,並不是個好伴,因此,孟吟夏到容家的時候,就是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的容爸爸最快樂的時候。
「我特地上網查過了……,」
容惜蓮一下班,孟吟夏就把他抓到角落丟講悄悄話。
「哦,你查到什麼了?」
「我查到……,」噤聲,她謹慎地探頭看看容爸爸沒在注意,這才壓低聲音繼續往下說。「中風者不但身體機能受到障礙,有對候也會看精神上的機能面低落的情況,如果沒辦法自在地活動的話,就會更助長情緒的惡化……」
容惜蓮雙眉遂攏。「情緒的惡化?」
橫眸,孟吟夏小小白他一眼。「就是容易沉溺於憂鬱中啦!」
「嗯。」容惜蓮領首表示了解了。「然後?」
「這時侯,如果再缺少來自周圍的各種刺激,而被精神上、肉體上的憂鬱狀態所包圍,就會變成假性癡呆的現象……」
「癡呆? 」
「就是意識性的障礙啦,譬如迷糊啦、注意力散漫啦,之類等等。」
容惜蓮沉思片刻。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多陪陪他,激勵他的精神?」
「答對了!」孟吟夏彈了一下響指。「還有,我覺得容爸爸的情況並不算很嚴重,秦云也說過,復健之後,仰賴助行器,容爸爸還是可以行動的,而且容爸爸的語言能力也沒什麼問題,只是有點大舌頭而已……,」
「所以?」
「我想在允許範圍之內,幫容爸爸繼續做翻譯,這樣容爸爸才不會覺得自已是個廢人。」
容惜蓮深深凝視她一眼。「你想怎麼做?」
孟吟夏聳聳肩。「很簡單,容爸爸翻譯,我幫他打字。」
「但妳還要上課……」
「我快畢業了!」
「你說畢業後想學美髮……」
「現在容爸爸比較重要啦!」
「你也不能整天浪費時間在我家......」
「那翻譯費用,我和容爸爸一人一半好了!」
「....你都想好了是嗎?」
「猜對了!」孟吟夏得意的嘿嘿笑。
容惜蓮更深刻地凝視她好一會兒。
「爸爸說得對,妳比我更像他的孩子。」
「那也不能怪你,女孩子都比較細心的嘛!」
「的確,妳……」深遂的眸子依舊定定地凝住她,而修長的手輕輕扶起妳的下頷。「確實是個女孩子!」
簡簡單單一句話,既不是稱讚,也不是誇獎,只是認同她是女孩子而已,孟吟夏就狂喜得心臟差點爆開來,一時之間,腦袋裡一片雪花花的空白,完全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從小到大,就算她留長發綁公主頭,就算她穿蕾絲公主裝,也沒看人認為她是女孩子,反而笑她是男生穿女生的衣服,即便是摯愛她的親戚們,也都是買T卹牛仔褲給她,不是說他們也以為她是男孩子,而是他們覺得長得像男孩子,個性也像男孩子的她,比較合適T卹牛仔褲。
於是再疼愛她,也沒有人買裙子給她。
不過說實話,她也早就習慣了,反正她的臉就是長得像男生嘛,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然改變不了,就坦然的接受吧!
隨便愛說她是男生是女生,青菜啦!
然而,喜歡的人認同她是個女孩子,這就不一樣了,雖然,她不認為她會有什麼機會,至少,她可以作作夢吧?
但美夢只持續了十幾秒,她就清醒過來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慌忙轉身,「呃,我去陪容爸爸看電視。」逃之夭夭。
不,不能讓他知道,這是她的「暗戀」,死也不給人知道!
「小夏。」
「嗯?」
「你喜歡阿蓮嗎?」
喀咚!
「靠!」孟吟夏驚恐地抓回掉落地上的筆電,眼見螢幕一片漆黑,想再重開機竟開不了,嚇得臉都綠了。「完了!完了!這一下肯定掛了!」整
本書都翻譯到三分之一了說,這下子要重新再來過了!
「別管那個了,壞了再買一台就是了。」
「可是……」
「來,告訴容爸爸,你喜歡阿蓮對不對?」容爸爸很有耐心地追問。
奇怪,奇怪,明明她是在「暗戀」,容爸爸怎會知道的?
「沒……沒那種……」孟吟夏漲紅了臉,想否認。
「不要說謊!」雖然大舌頭,容爸爸還是大舌頭得很有老師的威嚴的。
孟吟夏瑟縮了一下。「我……我……」既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怎麼辦?
這時候,她還真希望容爸爸的大舌頭可以更嚴重一點沒關係,她就可以裝作聽不懂了!
「那麼,你願意嫁給阿蓮嗎?」容爸爸凝住她,眼神透著隱隱的祈求。
「欸。」現在是放影機跳片嗎,竟然直接跳到這裡來問這種事,容爸爸自己中風不夠,也想害她中風嗎?
她直接昏倒好了!
「中風之後,容爸爸才發覺到自己不年輕了,」容爸爸感嘆地道。
「我希望能夠在還有機會時,親手抱抱孫子……」哇靠,連孩子都來了!
不過,也難怪啦,經歷過一次生死關卡,多數人都會考慮到以前不曾考慮過的問題,而老人家,多半就是想抱孫子。
「可……可是……」孟吟夏吶吶道。「容大哥還忘不了……」
「不管忘不忘得了,對方都已經結婚了,他還能怎樣?」一提起兒子念念不忘那個女人,容爸爸就有點惱怒。「等對方離婚嗎?」
搞不好就是!
「這……也不能這麼說……」
「總之,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就這麼決定了!」
「咦?」
令人意外的是,容爸爸一提起婚事,陳媽媽竟也迫不及待地舉雙手雙腳贊同,就差沒直接將孟吟夏打包丟到容家去。
「好好好,這是一樁好親事,門當戶對嘛!」
不過就是住對門而已,算什麼門當戶對?
更教人吃驚的是,連容惜蓮都不反對,這下子,孟吟夏不能不把容惜蓮拖出去好好訓誡一頓了。
「容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爸爸想抱孫子,我不想讓他失望,在來不及之後才後悔。」
兩句話就頂得孟吟夏啞口無言,好半天說不出話來,現在,她終於真正理解到容惜蓮到底有多孝順了。
近乎愚孝的孝順。
如果容爸爸有興趣的話,還可以來試試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保證容惜蓮會做得比當兵時還標準。
「可是.....可是.....如果將來你愛上別人,你也會後侮的!」她吶吶道。
「愛?」容惜蓮淡然一曬。「很難吧!」
是說,除了他的前女友,他再也無法愛上別的女人了嗎?
「但.....但以你的條件,我並不是理想的對象.....」
「我爸爸喜歡妳。」
他爸爸喜歡她?
請問到底是誰要娶老婆?
「那你....你....」
「我也不討厭你。」
好.....好令人安慰的說法。
「如果我拒絕....」
「那麼,我應該會相親吧!」
「相親?」孟吟夏尖叫。
不可思議,他是真的被容爸爸的中風嚇到了是不是,就非得現在、馬上、立刻結婚不可,連相親那種事他都肯幹嗎?
既然如此,「我同意!」肥水不落外人田,不如就來肥她這塊田吧!
「你能同意是最好的了,畢竟,爸爸中意的媳婦是妳。」
是是是,現在不是他要娶老婆,是容爸爸要媳婦,她了,她了!
「可是我要先警告你喔,我連燒焦的荷包蛋都沒有做過喔!」
於是,孟吟夏高中一畢業就和容惜蓮結婚了。
說實話,她真的很佩服容惜蓮,她那副連他自已都很嫌棄的平扁身材,每天晚上他都視若無睹地在上面努力耕耘,婚後兩個月就讓她懷孕了。
看來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夠盡快達成容爸爸的心願。
翌年四月,她生下一個女娃娃,雖然不是孫子,但容爸爸依然樂得每天笑呵呵的,沒事就抱著孫女逗弄,連翻譯工作都丟一邊,沒多大興趣去搞了。
現在就算他每天閒閒什麼事都不干,也不叫作廢人,而是,爺爺!
憑良心說,儘管對他沒感情,但容惜蓮真的是個盡責的好丈失,不算溫柔,但很體貼,女人最注重的生日、節日什麼的,他從來沒忘記過,下班回家也會幫她追垃圾車,看韓劇時,她更可以光明正大的窩在他懷裡哭到睡著,他自會抱她回房裡,幫她換睡衣,不吵醒她的讓她一覺睡到天亮。
還有幫女兒小萱萱洗澡、換尿布、泡牛奶那種事,他也十分熟練,甚至堅持只要他不用加班,春女兒洗澡的工作就由他由負責。
「萱萱,我的小寶貝!」親暱的和孫女臉貼臉,容爸爸嘆息似的低喃。
「爸,阿蓮要替萱萱洗澡了。」
「我可以幫忙!」
為了寶貝孫女,容爸爸非常努力復健,復原狀況連醫生都覺得驚奇。
如今,他只要一枝手杖就可以自己四處走動了,而且除了手指無法靈活使用以外,手臂也能揮灑自如,他自己就可以處理自已的日常生活,不再需要秦云了。
「爸,你扶著萱萱的頭,我來幫她洗。」
「好,好。」
孟吟夏倚在浴室門口,看他們父子倆合力為小萱萱洗澡,容借蓮一副謹謹慎慎、小心翼翼的模樣,容爸爸則永遠是滿臉溺愛的笑容。
於是,她也掛上了滿足的笑,心底卻又悄悄掠過一抹憂慮。
雖然容惜蓮不愛她,但她是個孤兒,能夠這麼快就擁有自己的家庭,這是她的幸運,她不會傻得把幸運往外推,也不會貪心地要求容惜蓮一定要愛她,就算他的心不屬於她,最起碼,他的人是屬於她的,不是嗎?
「阿蓮,你最近常常很晚回來,是加班嗎?」
「嗯,有事。」
「.....哦。」
至少,他沒有騙她。
孟吟夏在心裡苦笑,他的確是有事,不能讓她知道,也不能讓容爸爸知道的私事。
半個月前,她去參加高中同學會,在進入餐廳前,不經意瞥見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她正納悶著,應該在加班的人為什麼會在外面?下一刻,她就注意到他身邊還伴著另一條優雅的人影。
她一眼就認出,那條優雅的人影是他的前女友,他唯一深愛的女人,即使他結婚了,她的相片依舊霸占著書桌一角。
她猜想,那女人果如她所預料的,後悔了,離婚了,然後回頭來找他了吧!
之後,他就不時的晚歸,她不敢問他,也不敢告訴容爸爸,唯恐她一出口就會破壞這個家的和諧,不為她自己,也不為容惜蓮,只為了容爸
爸,就算是虛偽的,她也要維持這個家的圓滿。
可是,她也不願意見到容惜蓮因此而痛苦,所以她很苦惱,該怎麼做才好呢?
「阿蓮。」
「嗯?」
「你……呃,我是說……不,應該說……呃,也不對,我的意思是……」
翻過身來,容惜蓮冷靜地目注孟吟夏。「你究竟想說什麼?」
懷孕之前,他夜夜不辭辛勞地努力在她身上播種,一旦她懷孕之後,他就不再碰她了,每晚一上床,他就背對著她睡,而她也不好意思主動
找他,只好學他背對著他睡,極少有機會像此刻這樣面對面,特別是他又那樣專注地盯著她看,看得孟吟夏不禁有些羞然。
「呃,呃,我是想說……說……」
「直說吧!」
直說?
好,直說就直說……
「如果你想和我離婚,我會簽字的。」一口氣說完,免得後悔。「可是……」
「誰說我想離婚了?」容惜蓮沉聲打斷她的話。
「沒有嗎?」孟吟夏脫口道,一頓,忙又改口。「呃,我是說,如果。」
「如果?」容惜蓮眉梢子挑了一下。「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兩眼飄向另一邊,「我只是……呃,猜想而已。」孟吟夏心虛地小聲道。
容惜蓮沉默了一會兒。
「你想離婚嗎?」
「當然不想!」孟吟夏再次沖口而出,毫不猶豫。
「那就不要再提起這種事了,除非你是真的想離婚。」話落,容惜蓮就翻回身去,繼續睡。
就這樣?
孟吟夏呆了呆,搔搔腦袋,總覺得不應該只是這樣而己,他們至少應該討論一下吧?
討論什麼?
廢話,當然是討論她,還有他和他所愛女人之間的問題呀,不然三個人卡在這裡,大家都不好受呀!
他到底想怎樣?
原來那女人根本沒離婚!
話先說在前,她不是有意跟踪他的喔,而是那麼好巧不巧的,她去重慶南路替容爸爸買書,意外發現容惜蓮的轎車停在路旁,車裡還有人。
奇怪,他的公司不在這裡呀!
懷著困惑的疑問,孟吟夏趨前想看請楚車裡的人是不是容惜蓮,說不定是同事借他的車子開出來的,豈料才剛走近後車門,就听到車里傳出容惜蓮的聲音。
「那就跟他離婚啊!」
「你明知道我不能跟他離婚!」
才聽兩句,她就慌慌張張逃開了,不想讓容惜蓮發現到她在偷聽,雖然她的本意並無意偷聽。
不對,那根本不算偷聽好不好,是聲音自己鑽到她耳朵裡來的!
一路逃回家裡,見容爸爸和小萱萱祖孫倆睡午覺睡得正熟,便把書放在容爸爸的床頭櫃上,然後直接回到自己房裡,她在窗前的書桌後落坐,視線看向立在書桌一隅的相框。
從第一回踏進容惜蓮的房間開始,直到今天,那幅相框始終都在那裡。
在夫妻倆的房間裡,沒有他的照片,也沒有她的照片,也沒有夫妻倆的婚照、生活照,卻放著其他女人的相片,怎麼說都不合理,但她從來沒就這件事對容惜蓮提出任何抱怨。
她錯了嗎?
輕輕地,她把相框拿到面前來,細細端詳那副秀麗纖雅的五官,嫻靜端莊的神態,簡直就像是從畫軸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難怪容惜蓮會愛她不悔。
「你不能離婚,他就不需要離婚了嗎?」
她自言自語地低喃,分不請心中是喜或酸?
「妳有丈失,他有妻子,這麼一來,就算你們走在一起,也沒有人會懷疑你們了,最多就是老同學 見個面敘敘舊而已……」
看來,容惜蓮之所以會那麼爽快的同意和她結婚,其實是在利用她吧?
「巴巴……」
「不對,不對,爸爸上班去了,來,叫爺爺!」
「....媽媽。」
「媽媽在煮飯,重來,乖,叫爺爺!」
小萱萱正在學說話,不過才九個月大,她也只會寥寥幾個簡單的重複宇,像是爸爸、媽媽.....
「了工了工……,」
「嗚嗚嗚,求求你,小寶貝,叫爺爺好不好?」
聽容爸爸沮喪得快哭了,孟吟夏差點笑出來,放下切一半的蕃茄,離開廚房到餐廳,彎身,對著笑呵呵的小娃娃,用很誇張的嘴型發音。
「來,爺....爺....耶……爺....爺....耶....」
小娃娃歪著腦袋看了半天,突然……
「耶耶?」
「咦咦咦?她.....她叫爺爺了!你聽到了沒有,小夏,她叫爺爺了!」容爸爸狂喜的大叫,眼眶都紅了,猛然抱住小娃娃感動地低喃。「寶貝,寶貝,小寶貝,爺爺最愛你了!」
小娃娃發出唔唔聲,抗議她被擠成一團紅豆麻糬了,孟吟夏笑著回到廚房繼續切蕃茄。
好吧,被利用就被利用,至少他還有疼愛他的容爸爸和寶貝女兒,此外,起碼在家裡的時候,容惜蓮也從朱沒忘記過身為丈失的本分,這麼一想,其實她還是很幸福的。
「爸,阿蓮有打電話回來嗎?」
「沒有。」
「想,那他晚上應該會回來吃飯吧!」
恰恰好十五分鐘後,容惜蓮打電話回來說他有點事,不回來吃晚飯了。
「阿蓮到底在幹什麼?既然不是加班,幹嘛老不回來吃飯?」容爸爸嘀嘀咕咕抱怨。「是不想要這個家了嗎?」
孟吟夏憂心地瞥容爸爸一眼,沒敢吭聲。
看來,容爸爸也在懷疑了,她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警告丈失一下,「外遇」可以,但最好小心一點別讓容爸爸察覺呢?
可是,她的「好意」永遠沒看實現的一日,不,應該說是,不需要了……,
這年元宵剛過的某一天,假日,容惜蓮不用上班,難得的也沒有「私事」,送容爸爸出門去參加幾位老朋友的聚會之後就回家來了。
「咦?你回來了,那爸怎麼回來?」
「爸說他要回來時,會打電話通知載去接他。」
「把萱萱交給你,我陪我表姊去試婚紗、挑禮餅。」
三個多鐘頭後,孟吟夏回家,發現容惜蓮和小萱萱都不見了,而且他們似乎離開得十分倉促,匆忙得連手機都沒帶,半個鐘頭後,容爸爸打電話回朱,她只好自已搭計程車去接容爸爸回家。
「奇怪,他到底帶萱萱到哪裡去了?」她困惑地自言自語。
「可惡,就是想念我的小寶貝,我才急著回來的,」容爸爸更是憤慨。「他竟然給我帶出門去了!」
就在容爸爸埋怨又埋怨的嘮叨聲中,容惜蓮終於回來了,但是....
「你終於回來了……,咦?我的小寶貝呢?」
容爸爸沒留意,但孟吟夏一下就注意到了,容惜蓮的眼眶是紅的,神情古怪,古怪得令人十分不安,忐忑不已。
「阿蓮,萱萱呢?」
容惜蓮看看他,再看回容爸爸,猶豫了好一會兒後,終於,他深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
「萱萱…… ,死了。」
好久,好久,沒有人出聲,孟吟夏和容爸爸茫然相對,似乎無法理解容惜蓮到底在說什麼。
他....說什麼?
萱萱……萱萱……,
死了?
死?
她的萱萱?
死?
不,不對,不對,不是她的萱萱,不是,不是,他說的不是她的萱萱,不是,絕對不是……
「爸!」
容惜蓮一聲驚駭的狂呼,硬生生拉回孟吟夏昏亂的意識,轉眼一看,她的叫聲更驚慌.....
「爸爸!」
容爸爸二度中鳳,急救不活,猝然長逝。
奇怪的是,孟吟夏竟然沒有哭,半滴眼淚都沒掉,先是不吃、不喝、不睡,一臉空白的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不要說悲傷,就連一點情緒都沒有。醫生認為她是悲傷過度,就幫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好讓她睡一下舒緩精神。
果然,翌日一睡醒,她就恢復「正常」了,就跟平常一樣,跟「容爸爸,說說笑笑,替「女兒」餵奶換尿布,服侍丈夫出門上班,料理三餐整理家務,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不管誰跟她說容爸爸和萱萱死了,她都「聽不見」。
醫生說她是下意識在逃避現實,她的精神拒絕接受容爸爸和萱萱已然死亡的事實。
親生女兒,最疼愛他的容爸爸,一次兩個,本來就超級心軟的她,承受不了那麼多,於是便創造了她自已的虛幻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容爸爸和萱萱都還活著,時間也停留在她最幸福的時候。
「表姊會不會就這樣變阿達了啊?」陳家表弟咕噥。
「呸呸呸!你這小鬼少胡扯了!」陳媽媽握緊拳頭朝陳家表弟腦袋上狠k過去一記,再轉回來面對容惜蓮,正色道:「阿蓮啊,這樣下去不行的,小夏本來就心軟到不行,如果她能哭出來就好了,可是她現在這樣....」
「那麼,表姑認為我應該怎麼幫她?」容惜蓮語音暗啞,神情十分憔悴。
「這......」陳媽媽攢緊了眉頭,絞盡腦汁苦苦思索。「我也不知道,不過,或許可以試試看,盡快再給她個孩子,也許就可以把她的心神拉回到現實了,
為人母親總是比較堅強的,而且,為了現實裡的孩子,她也不能不回來。」
容惜蓮若者所思地認真尋思片刻。
「嗯,我知道了。」
於是,再一次,容惜蓮不辭勞苦地夜夜與孟吟夏纏綿,不同的是,之前他純粹只是為了「做人」而辦事,不是很在意孟吟夏的感受;而這回
,他卻很認真的要挑起小妻子的性趣,極盡挑逗之能事,非讓小妻子得到滿足不可。
而且,他還特地請了一年假,時時刻刻陪伴在小妻子身邊,溫柔的呵護她,體貼的關切她,
彷彿,他把對容爸爸和萱萱的感情都轉移到她身上去了。
或許,對他而言,也只有這樣才能度過這段最痛苦的時期。
然而,也許是悲傷過度,孟吟夏的身體狀況不佳,好幾個月過去了,她始終沒有懷孕……
從失去女兒那天起,孟吟夏逃避現實逃避了整整七個月。
然後,有那麼一天,容惜蓮睡醒,赫然發現一向都先他起床做早餐的孟吟夏,竟然還窩在他懷裡,而且……
她在哭。
「小夏?」
「對不起,再讓我哭一下下就好。」
「好,妳哭。」
一個鐘頭後,孟吟夏止住淚水,仰首看他,害羞的一笑。
「好了,我們重新開始過日子吧!」
之後,孟吟夏也只准備了兩人份的早餐,而不是三人份,而且,她也不再說要替萱萱餵奶換尿布了。
終於,她不再逃避現實了。
過去幾個月來,她每晚都會夢見容爸爸抱著小萱萱來安慰她,勸她不要傷心,但這反而更令她傷痛不己,
更滿心逃避現實,結果,對她而言,夢中才是清醒的,清醒的時候反倒是在作夢。
直至昨夜,在她的夢裡,容爸爸一手抱著小萱萱,一手抱著另外一個小嬰兒,並把小嬰兒交給她:
唔,小萱萱的弟弟交給你了,小夏。
弟弟?
對,小萱萱的弟弟,這次,你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喲!
會的,爸爸,我會的,這回我一定會全心全意保護小萱萱的弟弟,再也不會讓孩子出任何事了!
在睡夢中,孟吟夏對容爸爸許下了諾言。
醒來後,她肯定自己又懷孕了,就如陳媽媽所說的,為了現實裡的孩子,她不能不回到現實裡來。
「吃過早餐後,我要到表姑家一下。」
但她還是希望能夠在經過證實之後,再告訴容惜蓮,於是藉口到陳媽媽家,其實是要到婦產科去做檢查。一個鐘頭後——
謝謝你,爸爸!
她在心中默想,憶起夢中容爸爸親自將孩子交給她,還看可愛的小萱萱,原本只會說「巴巴」、媽媽、「了工了工」和「耶耶」,都是平聲的,但在夢中,小萱萱笑呵呵的一直重複兩個字,正確的嘴型,正確的第四聲....
弟弟,弟弟,弟弟!
奸的,小萱萱,媽媽會連你的分,一起疼愛、保護弟弟的!
不知不覺的,她眼眶又紅了、濕了,但第一滴淚珠兒方始落下,她就毅然抹去最後一次為容爸爸和小萱萱而落下的淚水,下定決心不再為他們哭泣了,往後,她要把全副精神放在肚子裡的孩子身上。
這是容爸爸和小萱萱交託給她的,她不能再失去了!
可是,當她興奮地回到家裡,剛走入玄關,便聽到從客廳傳來容惜蓮和另一個女人的談話聲,起初,她有點困惑。
那個女人的聲音很陌生,但又好像在哪裡聽過......
然而聽著、聽著,困惑消逝了;聽著、聽著,她心中逐漸湧起一陣激烈的狂風駭浪,是震驚的、是駭異的,也是憤怒的、難以置信的;聽著、聽著,她心寒了、冷了,面無表情的聽到再也聽不下去了,於是默默地轉入客廳,出現在那對男女眼前,對話聲也因而中斷。
「小、夏?」
她沒有回應他,逕自筆直地走到容惜蓮面前,揚手使盡全身力道狠狠他甩過去一巴掌,甩得容惜蓮不但腦袋差點轉了一圈,整個入也踉蹌退了兩步。
「算你狠!」
「小夏....」
「你不愛我,我不勉強,你利用我,我也可以不在意,但為了一個女人,自已的親生女兒,還有辛辛苦苦獨力把你帶大的爸爸,你竟然就這樣害死他們了,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
「不,你沒有,你是個冷酷無情的畜生,你根本不是人!」
「……,」
「我從沒想過我會說這種話,但是……」她咬緊了牙根。「容惜蓮,我恨你,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話落,她毫不回頭地轉身大步離開了。
離開那個她曾經眷戀過,此刻卻恨之入骨的男人,離開容家,離開台北,離開台灣,再也沒回來了!
直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0:26
第三章
美洲,美國,紐約,華爾道夫飯店
「老大。」
「幹嘛?」
「為什麼我不能買手機?」
「你才八歲,不需要。」
「老大,你是老年癡呆提早發作,記憶力開始衰退了是不是?我已經九歲了好不好!」
「那是虛歲,足歲才八歲。」
「管你,我說我九歲了就是九歲了!」
「隨便你說,不准買手機就是不淮!」
那.....那我在學校裡出事怎麼辦?」
「老師會聯絡我。」
「上學或放學路上?」
「校車司機會通知我。」
「......,可惡!」
小男孩氣唬唬地回到自已的房間生悶氣。
從小到大,老大就像獅子盯獵物一樣盯緊了他,身邊時時刻刻都至少看一個人跟著他,出門的話就會多一個或兩個,就連上幼稚園,也看人守在幼稚園門口,直到上小學,在他憤慨的絕食抗議下,老大才容許他自已上下學。
可是一旦回到家裡,他又變回籠子裡的小鳥,無論到哪裡,身後總是會多條影子。
是怎樣,他是欠了老大多少爛債,怕他逃債嗎?
「小鬼,我要出門工作了,你乖乖在這裡看電視,晚上我再帶你出去玩。」
「.....」
乖乖看電視?
太小看他了,老大真以為只要請人盯著他,他就會傻傻地待在籠子裡做笨笨的小鳥嗎?
笨小鳥早就被他關在褲子裡了啦!
五分鐘後,小男孩悄悄開門探頭出去,兩個「保鑣」正守在電視機前看性感美眉看得狂飇口水,他做了個鬼臉,又悄悄縮回腦袋,關上門,從褲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再跳上床,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按照紙條上面的號碼按鍵……
「裘德森集團,您好!」英文。
「呃,請問你會法語嗎?」法語,「或者中文也可以。」中文。
「我會法語,請問您有何貴事,或是要找誰?」
「上帝保佑,你會法語!」小男孩鬆了口氣。
「是的,我會。」
「那請問你們那裡看沒有一個東方人,叫容惜蓮的?」
「看的,不過,能否請您先告訴我您的大名,看何事,我才好通報上去,看看副總裁現在是否看空接這通電話。」
副總裁?
哇靠,這麼大牌耶!
「就算我告訴你我是誰,他也不認得,不過,他應該知道孟吟夏這個名宇。」
「好的,請您稍候,我馬上為您通報上去。」
話筒傳來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小男孩便往後躺,準備等上一會兒,起碼要幾分鐘吧,他認為。
沒想到不過十幾二十秒,悅耳的音樂聲便中斷了。
「小夏?」中文。
小男孩笑了,又扮了個鬼臉,對自已。
「抱歉了,老頭子,我不是小夏,也不是高樓大廈。」
「你是?」
「我叫孟宇凡,我是20XX年五月十日生。」頓了頓,再補充最重要的一句。「孟吟夏是我媽媽。」
「.....,你是我的兒子?」
「嘖,老頭子,你還不算太老嘛,腦筋轉得真快,一下子就算出來啦!」
「你媽呢,,,,她好嗎?」
名利雙收,不好才怪!
「好得很!」
「……,那就好。」
「喂,老頭子,問一下喔,老大,厄,我是說,媽媽說她把簽好名的離婚證書寄給你了,那你們離婚了嗎?」
「沒有,我撕掉了。 」
撕掉 啦?
也就是說,他們真的沒有離婚?
「所以,我應該叫容宇凡?」
「是。」
「靠!」
「不要講髒話。」
小男孩不可思議地瞪了一下話筒,再放回耳旁。「再問你一件事,媽媽說爺爺和老姊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真的呀?」
「..........,是。」
「哇靠!」
「不要講髒話!」
小男孩又啼笑皆非地瞪一眼話筒,「這不是髒話,是口頭禪!」抗議。
「那是髒話,不許再說!」
誰理你!
小男孩猛翻一下白眼,繼續問:「那你會不會害死我?」
「為什麼這麼問?」
「媽媽說的啊,他說要是讓你知道有我這麼一個兒子,我就會被你害死,就像你害死爺爺和老姊那樣。」
「…我可以跟你見個面嗎?」
「見面喔…」小男孩為難地抓抓腦袋。「可是媽媽說,要是我去找你,她就不要我了… 」眼珠子轉了兩轉,賊溜溜的眼神忽又亮了起來。「不過,嘿嘿嘿,如果我們是在無意中碰上的,那就不算我去找你的了吧?」
「那麼,我們可以在哪裡無意中碰上你?」
「這個嘛…」小男孩又開始抓頭髮了,「我是頭一次到紐約來,對這裡又不熟,而且媽媽看得我很緊…」下意識往房門瞄了一下。「呃,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好了!」
「等等,你明天一定會打給我?」
「會啦,會啦!」
話畢,小男孩就不耐煩地掛斷電話了,依然呈大宇形地平鋪在床上,眉頭攬起來,開始苦思。
要如何溜出「保鏢」們的監視網呢?
小孩子最愛吃什麼呢?
答案是冰淇淋和麥當勞。
飯店附近就看一家麥當勞,可是小男孩不能去,要是發現他不見了,「保鏢」們第一個去找的地方就是麥當勞。
他只能去小孩子最討厭的地方,那是哪裡呢?
又答對了,是…
現代美術館二樓,畢卡索的「亞維衣的姑娘」素描前,小男孩大驚小怪的發出誇張的鬼叫。
「靠,女生沒穿衣服耶!嘖,美國入果然夠開放,美術館還附帶性教育!」
然後走走走,走走走,走到梵谷的「星夜」前,雖然有解說板,但他看不懂英文,只好自已歪著腦袋研究。
「這又是什麼,一坨坨的像烏龜殼一樣…」
「星夜,梵谷的星夜。」
「嚏?」小男孩得然轉頭,下一秒,腦袋往上仰,90度。「哇靠,你比老大還高耶!」現在他知道他長得像誰了,眼睛鼻子像媽媽,眉毛嘴巴像爸爸,剛好一人一半,誰都不吃虧。
「不許說髒話!」
小男孩呆了呆,哭笑不得他翻了翻眼。「你也比老大還囉嗦耶!」
「老大?」
「媽媽啦!」
「.....我可以抱抱你嗎?」
「抱抱?」小男孩一臉驚恐。「不要吧,兩個男生抱在一起,很噁心耶!」
「……,」
「好啦,好啦,抱抱就抱抱,不過只可以一下下啊!」
於是,小男孩閉上眼,忍耐地讓對方蹲下來抱緊了他,好像這輩子都不打算放開他了似的。
大半天過後,當小男孩就快忍不住時,對方終於放開了他,起身。
「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去找個地方坐坐吧!」
小男孩懷疑地斜著眼朝上瞧。
「有什麼陰謀?」
「陰謀?」
「你不是打算拐我去賣掉吧?」
「……,」
十分鐘後,花旗銀行中心的中庭,小男孩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打量身旁喝咖啡的男人,後者也在仔細端詳他。
「老頭子,你看上去一點都不老嘛!」
「誰說我老了?」
「你都37歲了,對我來講,夠老了!」
「……,」
幹掉最後一口冰淇淋,推開空杯,小男孩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兩眼賊兮兮的一轉,一邊說話,一邊「偷偷摸摸」的伸長手摸到男人的地盤上,刷一下把甜點盤搬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埋頭繼續進攻。
「好吧,給你一點面子,叫你老爸好了!」感激涕零吧!
「...你媽媽有沒有提過我?」
「看啊,不過只有三個宇。」
「哪三個字?」
停下小叉子,小男孩轉頭看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咧開嘴。
「她恨你。」
「她....還是那麼恨我?」
「誰教你沒事去害死我爺爺和老姊。」
小叉子繼續忙碌,小男孩忙著一口口消滅天敵,女人的敵人,兩眼卻橫橫地盯住男人。
「老爸,問你喔,你幹嘛不跟老大離婚?」
「……,」
「好好好,那我這麼問,你不想跟老大離婚是不是?」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她離婚。」
最好是。
「那你幹嘛都不來找老大?」
「我原想給她一點冷靜的時間,誰知當我想找她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你不知道老大離開台灣了喔? 」
「知道。」
敵人全軍覆沒,小男孩心滿意足的推開小盤子,正準備橫臂抹嘴,孰料眼前一花,突然多了一張餐巾紙拿在男人手上,小男孩很誇張的嘆了口氣,乖乖的用餐
紙擦嘴。
「可是,如果你真的有想找老大,就算她離開台灣了,還是找得到吧?」
「是。」
「那幹嘛不繼續找?」
「就是因為她那麼決然地離開台灣了,我才沒有繼續找。」
耶....大人講話果然比較有深度,小孩子聽不懂。
「為什麼?」
「我想,我是在等她不恨我吧!」
「等她……」小男孩兩眼瞪大,不可思議地叫了兩個宇,頓住,翻了個特大號白眼。「等到現在?」
「是。」
「還會繼續等下去?」
「對。」
小男孩啼笑皆非的揉揉額頭,像個小大人似的。「請問老爸,你以為老大不恨你之後會怎樣?」
「會回我們在台灣的家。」
「你又不在台灣。」
「我不得不離開,可是,我留了一封信和聯絡方式給她。」
小男孩更是哭笑不得他搖搖頭。「老實告訴你吧,老爸,老大總說她恨你、她恨你,其實早就不恨你了,而且啊,她一直在等你去找她喔!」
「你怎麼知道?」
「因為老大總是偷看老爸你的相片,可惡,她都自己偷看,卻不給我看!」
小男孩咕濃抱怨,再繼續,「然後自言自語說:好了,我知道你不可能故意害死萱萱的,可是你為什麼不來對我解釋呢?難道對你而言,我就真的這麼毫無意義嗎?爸爸和萱萱死了,我就什麼也不是了嗎?」
「 ……,」
聽一個小鬼頭一板一眼的念那種成熟大人才會說的話,實在很滑稽,不過,會念得那樣幾乎一宇不差,可見他是真的聽了很多次,多到他都會背了。
「嗯,大概就說這些。」
「原來如此。」
「了了厚?那老爸你現在打算怎樣?」
「我該到哪裡找你媽媽?」
「要我告訴你?拜託老爸你別害我好不好!」小男孩沒好氣地回絕。「要是讓老大知道我跟老爸你見面了,我就看不到今年的秋天了啦!」
「你不是說她不恨我了嗎?」
「老大要你去找他,可是不能是為了我。」
「……,我懂了。」
「所以啦,每次我一提起老爸,老大就會跟我說老爸你又冷酷又無情,好壞好壞,最好不要去找你,不然一定會被你老爸害死, ,,,」見男人的眉頭愈皺愈深,小男孩停住了,「她是怕我自已偷跑去找老爸你啦!不過……」拿下背包。「看在你是我老爸分上……」
「嗯?」
「最多,我給你線索囉!」從背包裡,小男孩取出兩樣東西交給男人。「嗯,我什麼都沒說喔,老爸你自已想辦法找!」趁男人吃驚地瞪著那兩樣東西時,小男孩一溜煙逃掉了。
果然,老爸對時尚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然他早就應該知道媽媽在哪裡了!
而男人,難以置信地盯住那兩樣東西足足有十分鐘之久,無論如何就是扭不開視線。
這...這....什麼鬼!
第一眼見到「他」,下意識裡,容惜蓮就認定「他」是男孩子,雖然「他」腦後拖著一條烏溜溜的髮辮。
然而,兩秒鐘之後……
「表姊,需不需要哭得這麼壯烈呀?」
表姊?
原來「他」是她!
「嗚嗚嗚,好……好可憐喔!」
也是,沒有任何一個男孩子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哭成那樣的,兩管淚水加上兩管鼻涕,粘糊糊地掛滿一整張臉,噁心得令人不忍卒睹。
有自尊心的男孩子應該是不流淚的,真要哭,也要躲起來偷哭。
就算是女孩子,除非能夠哭得很有格調,否則也沒幾個敢當街大馬路哭得這麼難看的。
而她,是異數吧!
「啊妳嘛幫幫忙,只不過死了一隻小貓而已,還不是我們家養的,有沒有那麼悲情啊!」
對了,這就是他會特別注意到她的原因,她懷裡抱著一隻血淋淋的死貓。
「嗚哇嗚哇……」
「哇靠,表姊,請不要愈哭愈大聲好不好,粉丟臉耶!」
聽那小男孩開口閉口叫「大男孩」表姊,實在很滑稽。
在他眼裡,那位「表姊」根本不像什麼表姊,不但身材平平板板的毫無半點曲線可言,個子也高挑得不像女孩子,
還有一副偏男性化,有點怪怪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的五官……
說實話,除了哭聲,她沒有一個地方像「表姊」的。
「哇哇哇哇……」
「好啦,好啦,我們帶它回去埋葬,這總可以了吧?」
小男孩無奈地牽起「大男孩」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
目送那副悲愴的背影逐漸遠去,哀淒的痛哭聲也隨之漸逝,容惜蓮方才回身往反方向走。
不管她是男是女,都不關他的事。
她真的是女孩子嗎?
第二回見到那個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容惜蓮心裡明知她是女孩子,腦子裡卻還是否定了事實。
不,他應該是男孩子才對!
「操你媽的OOXX,你們丟不丟臉啊,竟敢欺負小學生,你媽媽沒教過你們什麼叫作『敬老慈幼』嗎?」
「不關你的事,滾遠一點,不然連你一起開扁!」
「來啊,怕你們啊!」
三言兩語結束開場白,接下來是一場媲美功夫動作片的拳腳大戰,刀光劍影,拳來腳往,龍爭虎鬥,戰況激烈,鬥到那六、七個混混痞子很有「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的精神,全體趴到地上去找回牙齒;女孩子則像個男人一樣,一腳狠狠地踩在帶頭痞子的背上。
「哼哼哼,小姐我打架功夫十二段,領教到了吧?」
「……」媽的,男人婆!
「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們在我的地盤上威脅勒索人,我就直接把你們的手腳拆裝成折疊椅!」
「……」折傘行不行?
「現在,統統給我滾!」
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到,那些混混痞子們就一溜煙逃得不見半根毛了,女孩子也若無其事地拍拍手走人了。
表演結束,散場。
容惜蓮默默地從開演看到劇終,始終面無表情,沒有吭半聲,心中只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想法——
不管她是男是女,他最好離她遠一點。
原來她真的是女孩子!
再次看見那個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她又不一樣了,整整齊齊的穿制服——裙子——背書包搭公車上學去。
她叫孟吟夏。
容家的對門鄰居陳媽媽告訴他,說她是個孤兒,在父母雙亡之後,並沒有被送到孤兒院去,而是由眾多親戚叔伯阿姨、姑姑舅舅們輪流照顧她的。
鄉下人的溫情總是比城市裡的人來得深刻、濃郁。
「她剛上高一,十五歲,個子可高著了,有170公分呢!」
十五歲?
170?
她真的不是男孩子嗎?
「以她的年齡來講,確實很高。」容惜蓮低語。
「原本她是住在阿公阿嬤那裡——阿公阿嬤最疼她了,一個多月前才搬到我家來,如果不是考上台北的高中,阿公阿嬤還不肯放人呢!」
「難怪以前從沒見過她。」原來是剛搬來的。
「她是個好孩子,很懂事,很聽話,」陳媽媽誠心誠意地誇讚孟吟夏。「雖然性子怪了一點……」
「怪?」的確,她的五官是有點怪怪的。
「嘿啊,她的個性明明像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的,又豪邁又爽快,心卻軟得一塌糊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就可以哭倒101大樓,」陳媽媽嘆道。
「我都擔心哪天台灣島會被她哭到陸沉喔!」
容惜蓮微勾唇角,表示他笑了。「真有這麼誇張嗎?」
其實他對這種左鄰右舍間的八卦閒聊一點興趣都沒有,遠遠一見到陳媽媽就想轉身走人了。
但容爸爸總是很感慨地一再告誡他,在城市裡,生活愈是富裕,感情就愈是貧瘠,難得陳媽媽一家從鄉下搬到北部來,二十多年來,在這片老舊的舊式洋房社區裡,他們一家人依然能夠保持著淳樸的心,眷戀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像其他大半人家,老想著要搬到高級大廈,過更好的生活,享受更靡爛的日子。
生活品質愈高,人也愈無情了。
總之,像陳媽媽這麼有人情味的鄰居,無論如何一定要跟對方保持親善的友好關係。
以上,都是容爸爸特別交代的。
而容爸爸的話,他向來是有多少聽多少!包括逗點符號,從來不願違逆的,所以,現在他才會站在這里和陳媽媽保持「親善的友好關係」。
雖然,他上班快遲到了。
「不誇張,」陳媽媽嘆道。「她剛上台北來的那幾天就天天都在哭,因為捨不得南部的阿公阿嬤;過幾天,抱回來一具被車撞死的貓屍,又哭了一夜;然後,一隻小鳥死在院子裡,她又哭一整天;看場悲情電影,那得哭上兩天才夠……」
「那也算不上是怪吧!」只是對「哭」情有獨鍾罷了。
陳媽媽聳了聳肩,「不管怎樣,我們得替她死去的爸媽多關心她一點,見她老是哭,我們會心疼啊!」頓了頓。「啊,對了,阿蓮啊,你什麼時候退伍呀?」
容惜蓮垂下半眸。「陳媽媽,我上個月就退伍了。」
「咦,你退伍啦,已經兩年了嗎?」
「現在兵役期只有一年,再扣除高中大學的軍訓時數,就剩下不到一年了。」
「咦,現在兵期只剩下一年嗎?我都不知道呢!」陳媽媽咕噥。「不過也難怪啦,現在當兵跟上大學住宿一樣,週末就可以回家,根本不覺得你們是在當兵。」
「我也這麼覺得。」容惜蓮淡淡道。
「那你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我在大學同學他家的公司上班。」
「上班族啊,我還以為你會跟你爸爸一樣教書呢!」
「我沒有爸爸那種能夠壓制學生的氣勢,教書恐怕不太適合我。」
「說得也是,」陳媽媽點頭贊同。「你不但名字像女孩子,個性也溫吞吞的,別說壓制學生,恐怕還會反過來被學生欺負呢!」
那可不一定,不過,他對教書委實沒興趣。
「我一直想改名,但爸總不許。」這個名字,著實為他帶來不少困擾。
「你阿爸有他的顧慮啊,瞧瞧你,小時候三天兩頭的往醫院跑,好幾次都差點去找你媽媽了,沒想到改了名字之後,就再也沒進過醫院了,好不容易長到這麼大了,換了是我,我也不許,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
容惜蓮想說那隻是迷信,尤其是當兵這一年裡,他連感冒都沒有過。
不過,老人家包括他爸爸的想法有時候是很固執的,要改變他們那種根深抵固的認定,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陳媽媽不是要去買菜嗎?」沒辦法改變老人家的觀念,只好改變話題。
「啊,對厚,我都忘了!」陳媽媽咕噥,轉身要走,忽又回過頭來。「怎麼你當兵之後,就沒見你帶女朋友回來過了?」
「她也要上班。」用最平淡的語氣,容惜蓮說出最能令人信服的謊言。
「也對,現在職業婦女比專職家庭主婦多,夫妻兩人一起賺錢,生活也會比較寬裕。」說完,陳媽媽便匆匆往市場方向走去,順便再丟下最後一句話。「要結婚時別忘了通知陳媽媽喔!」
結婚?
和「她」?
恐怕陳媽媽一輩子都等不到他的通知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1:02
第四章
就跟許多男孩子一樣,容惜蓮在高中時代就交女朋友了,而當年的班對,能夠維持到今天的也只剩下他們了。
多半會再繼續走下去,直到他們手牽手步入禮堂為止吧,大家都這麼認為。
畢竟,無論是外表、氣質或個性——從沒見他們吵過架或鬧瞥扭,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登對、更速配的一對了。
誰也沒料到,事實竟是……
「找到工作了嗎?」
「宋正廷找我去他家的公司幫忙。」
在忠孝東路某家他們慣常光臨的靜謐咖啡廳裡,這是容惜蓮在退伍後,與他的女友徐莉雅的第一次「約會」。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向我求婚呢?」
「從來沒那種打算。」
「為什麼?因為我爸爸嗎?」
容惜蓮母親早逝,父親是高中老師,家境小康而已,而徐莉雅卻是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千金大小姐,她父親早已表態說反對他們的交往,然而向來溫順乖巧的徐莉雅,父母的話,她句句依從,唯獨在這件事上堅持要自主。
「你認為呢?」
「我?」徐莉雅苦笑。「我認為你是這世上最薄情的男人!」
「也許是吧!」容惜蓮神情淡漠,毫無半點波紋。
「一開始,你就是在利用我,對嗎?」徐莉雅自嘲的低喃。「利用我做盾牌,好讓其他喜歡你的女孩子死心,阻隔那些女孩子的騷擾……」
從國中開始,容惜蓮就是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男孩子。
雖然,他的五官清逸,構不上俊男那種名詞,儒雅的氣質也談不上什麼帥氣,然而,在表相之外,他另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風采,與他冷淡內斂的低調個性恰好相反,強烈的散發出一股高雅的魅力。
他的引人注目絕不是那種屬於皮相的,可以養眼的引人注目,而是會在無形中吸引人,使人無法不注意到他的引人注目。
不管他的個性有多內斂、多低調,在人群中,他永遠都是最醒目的。
醒目的男孩子永遠都是女孩子追求的目標,當時,全校一半以上的女孩子一看到他,兩眼就會冒出粉紅色的心型記號來。
「別忘了,」容惜蓮語氣冷淡地提醒她。「是你先開口的。」
徐莉雅窒了窒。「是,是我先向你告白的,但……」
「而且,」容惜蓮繼續提醒她。「我也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對你沒有同樣的感覺,可是你堅持說我們可以交往看看,結果無論是好是壞,你都不會抱怨。」
徐莉雅張嘴想反駁,但是,她無法反駁事實,只能無奈地嘆息。
「對,也是我堅持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的——我以為時間一久,你就會對我產生同樣的感情了。可是最後你之所以會答應和我交往,純粹只是為了要利用我,根本無意和我培養任何感情……」
「也不全然是。」容惜蓮只承認一半,他的本意的確是要利用她,但他是獨生子,遲早總是要結婚生子以慰老父,所以,他也試過了,以為這個外表氣質都跟他很合的女孩子能夠打動他的心,可是……「你也很清楚,七年來,我始終無法對你動心,而既然你父親也反對… …」
「不要再拿我爸爸做藉口了!」徐莉雅憤怒地打斷他,但生氣不到兩秒,她後悔了,馬上軟下聲音來,眼帶央求地瞅著他。「至少,你有一點點在乎我吧?」
「一點也沒有。」容惜蓮毫不猶豫地回絕她的央求。
聽他說得如此無情,徐莉雅心中一痛。「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容惜蓮的回答淡漠如初。「也許是因為你缺少令我心動的條件吧!」
徐莉雅沉默片刻。
「但是,我已經愛你好深了,為了你,我一再忤逆我爸爸……」
「不需要。」
再一次,容惜蓮無情地拒絕了她,徐莉雅痛心得想生氣、想尖叫,但最後出口的卻只是一句恐懼的疑問。
「那你……想跟我分手了嗎?」因為他不再需要盾牌了。
「如果我說是呢?」容惜蓮反問。
「不,我不要!」徐莉雅失聲而叫。
「那就算了。」容惜蓮無所謂地道。
徐莉雅苦笑,明白他的不分手並不是他對她存有任何不捨,純粹只是因為他們的交往是他在利用她,利用完了就撇開她,對她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他才把分不分手的權利交給她,不能算是補償,不過是在這場長達七年的交往之中,至少有一件事是由她做決定的。
「我還可以約你出來嗎?」向來,都是她在約他,他從沒有約過她。
「既然沒有分手,可以,不過,我不一定會出來。」
如此無情的回答,令人心寒,更教人惱怒,好幾次她都衝動得想跟他分手算了,但她就是沒辦法死心。
七年的感情,到最後終究是一場空嗎?
「嗚哇嗚哇……」
又來了!那個長得很像男孩子,打起架來也像個男孩子,偏偏又很心軟愛哭的女孩子,孟吟夏——大家都叫她小夏,就蹲在路旁,抱著一株枯死的盆栽,哭得好不傷心。
手裡拎著醬油,容惜蓮遲疑著,他完全的不想理會,但想到爸爸的告誠,對方又住在容家正對面,他沒辦法假裝不認識;哭聲那麼大,他也沒辦法裝作不知道,暗暗嘆了口氣,他走到她身邊,蹲下。
「小夏,妳又在哭什麼了?」
一句話惹來一長串嗚嗚咽咽,幾乎聽不懂的解釋,噴淚又掛鼻涕,聽到最後,他終於明白了,不管人家怎麼勸說,就算搬出比聖經更神聖的大道理來說給她聽也沒用,沒讓她哭到滿意,她是不會停下來的。
「好吧,那你就哭吧!」她可以繼續哭她的,他要拿醬油回家去做午餐了。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口,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她就很自動自發地偎入他懷裡,揪著他的衣襟,老實不客氣的把鼻涕淚水全抹到他身上來了。
什麼狀況?
僵了好半晌後,他才按捺下一把將她丟進淡水河裡去的衝動,咬緊牙根,忍耐著拍拍她的背安撫她,一邊打手機通知爸爸,他可能會稍微晚點回去。
結果,整整三個多鐘頭,蹲到腳麻了,不得不坐到地上去,她才算哭過癮了。
「哭夠了?那就回家去吧!」
這天,週休,難得的假日,結果浪費了三個多鐘頭在「敦親睦鄰」上,遲到的醬油炒出來的菜變成午晚餐,然後,容爸爸又一頭鑽進書房裡去工作了,容惜蓮也回到房裡去處理從公司裡拿回來的文件。
對他們而言,客廳裡的電視永遠都只是裝飾品而已。
當他處理好公事之後,這才發覺已經快十一點了,當即下樓到書房,開門一看,容爸爸果然還在。
「爸,晚了,早點睡吧!」
「好,好,我這章翻譯好就睡了。」
容惜蓮還想再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後又吞回去了,明白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只能無助地佇立在書房門口,望著容爸爸辛勤的埋頭工作。
唯有這種時候,他才會承認自己的無力。
徐莉雅說他薄情,他承認,對同學、對朋友,再長再久的時間,他也醖釀不出什麼友情來;對親戚、對鄰居,他也毫無人情可言,和他們的交往應對,全都是按照爸爸的交代,為了應付人際關係的表面工夫而已。
但是對獨力撫養他長大的爸爸,他是衷心的敬愛,這份天生的骨肉親情,不需要刻意建立或努力培養,打從他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在他的血液中流淌不息了。
他愛爸爸,全心全意。
然而,他愈是深愛爸爸,愈是深感無力。
自從容媽媽去世之後,容爸爸就把一整個心神全放在獨子身上,沒日沒夜的工作,只為了提供獨子更好的生活,他不要求兒子一定要追隨他的腳步,但是,在兒子走出自己的路之前,他都還不能放下這副擔子。
「爸,我長大了,」退伍後,他不時對容爸爸這麼說。
「該換我來孝順您了,您可以輕鬆下來享享清福了。」
「等你有了孩子,我自然會退休下來含飴弄孫。」容爸爸也總是這麼回答他。
其實如果他結婚生子後,真的能夠讓容爸爸退休下來享清福,就算他對徐莉雅沒有任何感情,他也會和她結婚的。
問題是,容爸爸並不喜歡徐莉雅,每次他帶徐莉雅回家吃飯,表面上,容爸爸對徐莉雅都很客氣,但背後,容爸爸總說徐莉雅太嬌貴了,一點家事都不懂,連飯後幫忙收拾碗筷都不會,不適合做他們這種平凡人家的媳婦,不然她嫁過來之後,是要公公伺候她,還是要丈夫伺候她?
所以,與其說徐莉雅是被容惜蓮拒絕了,倒不如說是被容爸爸否決了。
或者,他應該去相親,只要對方能夠讓爸爸點頭,他就可以盡快和對方結婚,並用最快的速度讓對方懷孕,這麼一來,容爸爸就可以退休下來享清福了吧?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處理」掉徐莉雅。
看來,分不分手還是不能讓她決定,這七年的交往,是由她開始的,現在,就由他來結束吧!
「我要結婚了。」
還沒來得及提出分手,就先聽得徐莉雅說出令人訝異的宣言,容惜蓮委實大大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定過神來。
「恭喜。」恭喜她,也恭喜他自己,這麼順利就解決掉「麻煩」了。
「恭喜?」徐莉雅喃喃自語,自嘲地彎起嘴角。「我爸爸的公司快倒閉了,只能靠江家的資金來挽救,而江家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我和江天濤結婚,爸媽……他們跪下來求我,所以……所以… …」
「辛苦你了。」不過,很抱歉,他沒辦法同情她,自願做籌碼,那也是她自己的決定。
徐莉雅眼神怪異,深深凝視住他許久、許久……
「看在過去七年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為我做兩件事?」
「說說看。」
「你……真的很薄情……」徐莉雅輕輕道。
「你說過了。」他也沒否認。
「所以,要你愛上一個女人,恐怕很不容易吧?或許一輩子都不會……」
「也許。」
「那麼……」徐莉雅打開手提包,取出一幀相框放在桌上。「我希望你把我的相片放在你的書桌上,直至你為某個女人動心之前,都不能移開。」
容惜蓮眉梢輕揚。「為什麼?」
「如果你真的都沒有為任何女人動心,那我的相片就會一直在你的書桌上,一輩子,你都不會忘了我!」不愛她,沒關係,不要忘了她就好。
眼底掠過一絲嘲諷,「還有呢?」容惜蓮再問。
「當我想見你的時候,或者想找人訴訴苦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如果我都不答應呢?」
「你會答應的。」慢條斯理地,徐莉雅又從手提包內取出幾張折疊的影印紙放到相框上。
容惜蓮狐疑地打開折疊的影印紙,數秒後便臉色大變。
「當年,你媽媽罹患癌症病了三年,」徐莉雅慢吞吞地說。「由於許多治癌藥物都是健保不給付又十分昂貴的,為此,你爸爸抵押房子貸款又到處借錢,但還是不夠,迫不得已,他只好偷偷挪用學校老師們的會款,直到事情爆開來,他已經陸續挪用了將近上百萬的會款,幸好老師們同情他的遭遇,沒有告他,也沒有將這件事渲染開來——除了當事人,沒有其他任何人知道,這樣才保住了他的聲譽,並容許他慢慢還錢,但還是要算利息的……」
容惜蓮盯著影印紙,挪不開眼。
「所以你媽媽去世後,你爸爸才會那麼拚命賺錢,」徐莉雅愈說愈小聲,利用這種事來脅迫他,她也很不安,可是,她沒有其他辦法了。「因為他要還老師們的會款,要還向親戚朋友們藉的錢,還要還房子的貸款——無論如何,他都要為你保住那棟房子。直到今天,他還在努力賺錢還錢,因為,過去十幾年來,他幾乎都只有付利息的能力而已……」
容惜蓮放下影印紙,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再睜眼,徐徐將影印紙再折疊起來放入西裝口袋裡,深沉的眸子筆直地盯住徐莉雅,後者心虛地躲開他尖銳的目光。
「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我爸爸知道我和你交往之後,他特地請人去調查你的背景的。」
「你沒有利用這件事來要求我和你結婚,為什麼? 」
「有什麼用?我爸爸也會用這件事來威脅你不許和我結婚的。」
容惜蓮唇角一勾,彎起一抹嘲訕的線條,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旋即面無表情地拿走相框。
「你的要求,我答應。」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爸爸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他從來不知道爸爸背負著那麼沉重的債務。
也難怪爸爸會一再交代他,對陳媽媽一家人,要盡他所能維持最親切友善的態度——在親友的名單上,陳媽媽借給容爸爸的金額就佔了一半以上,而且,陳媽媽是唯一不要求利息,也不催促容爸爸還錢的人。
直到今天,容爸爸都還沒有還給陳媽媽半毛錢過。
為了媽媽的病,爸爸的犧牲實在太大了,連自己的正直聲譽都犧牲掉了,但對他這個兒子來講,只會為爸爸感到心疼,絲毫不感到羞恥,唯一遺憾的是,在退伍之前,他都沒能幫上爸爸半點忙。
然而,對他人而言,他們只會把盜用、侵占這種不名譽的罪名直接貼到容爸爸身上,不問原由,當事人是否有任何苦衷,他們也一概不論。
不,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於是,徐莉雅的相框擺上了他的書桌,然後,容惜蓮開始思索,要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債務還清?
「惜蓮,有空嗎?」
沒敲門,宋正廷就自行開門進他的辦公室裡來了,關上門之後,便神情凝重地走向他。
「什麼事?」
徑自拖了把椅子到辦公桌前和容惜蓮面對面,宋正廷欲言又止地沉吟了好一會兒後,方才開口。
「惜蓮,你老實說,在公司工作了幾個月,感想如何?」
「感想?」容惜蓮慢吞吞地放下筆。「實話?」
「不然要你騙我喔!」
「快倒了!」
「我就知道!」宋正廷呻吟。「有救嗎?」
容惜蓮深思片刻。「要大刀闊斧整頓,還要辛苦一段時間,半年到一年吧!」
宋正廷兩眼一亮,凝重的神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踪,還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請你來沒錯!」
容惜蓮挑高雙眉。「原來你請我來,是要我幫忙救公司的?」
「商學院榜首,教授口中最得意的學生,連商學院院長都說你是最有前途的年輕人,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宋正廷大力拍馬屁。「老頭病了兩年多,公司也被我繼母搞得差不多要收攤了,她才說要交還給我,所以……」諂媚的嘿嘿笑。「看在同學分上,幫個忙吧!」
其實不只宋正廷所說的那些,原本容惜蓮是有機會公費留學的,但為了儘早接下養家的擔子,他毅然放棄了公費留學的機會,直接踏入社會工作。
容惜蓮徐餘瞇起雙眸。「純幫忙?」
宋正廷怔了怔,旋即會意。「說吧,什麼條件?」
容惜蓮略一思索。「第一,你必須有把握,公司的權力都抓在你手中了!」
「老頭已經把一切都過到我名下了,你說呢?」
「第二,我的決策不能有任何人反對,包括你在內。」
「沒問題!」宋正廷很爽快的同意了。
「最後,一旦公司穩定下來之後,我要……」容惜蓮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千萬。」
「三千萬!」宋正廷表現得更阿沙力。
「成交!」
三兩句話敲定交易,於是,從這天開始,容惜蓮就一頭埋入公司的改革作業之中,為了那三千萬,他工作得比容爸爸更辛苦,就像二十四小時運轉不停的機器一樣,幾乎都沒在休息,三不五時就乾脆留在公司裡瞇一下眼,再繼續工作,幾乎把公司當成家了。
這樣半年多之後,終於,辛苦有了代價,公司救回來了,他也拿到了三千萬。
當他把三千萬的支票交到容爸爸手中的那一瞬間,容爸爸就明白兒子得知一切了,所有那些不名譽的往事,還有欠債累累的窘境,兒子都知道了。
「阿蓮,你……」
「爸爸,我愛你。」
容爸爸頓時紅了眼眶,兒子的諒解,還有絲毫不減的敬愛,使他深深感受到死而無憾的欣慰。
一生以來,雖與名利相隔遙遠,但曾有過相愛至深、鶼蝶情深的妻子,而亡妻逝後留下的孩子,更是事親至孝,恭謹順從,濃濃的父子之情隨著時光流淌而愈來愈深刻,任何挫折與磨難都無法減損半分。
「孩子,我也愛你,」他展開雙臂,緊緊地擁抱唯一的兒子,淚流滿面。「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他知道,大家都認為容惜蓮冷淡、寡情,其實那隻是因為他的感情太深沉,不容易被挑起而已,然而,一旦他的感情被挑起,就會像愛他一樣,用全副生命去付出,絕不後悔,也不可能回頭,無論是友情、親情,或者是愛情。
所以他才擔心。
他不是沒注意到兒子房裡書桌上的相框,那位徐小姐都已經結婚了,她的相片卻還擺在兒子書桌上,很顯然的,兒子已然對那位徐小姐付出深濃的感情,難以忘懷了,這麼一來,恐怕兒子就不太可能再另外談感情了。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兒子孤獨一生嗎?
半年的廢寢忘食換來三千萬,不但還清了所有的債務,還餘下一千多萬存在銀行里以備不時之需,也因此,當容爸爸中風時,容家才得以從容不迫的度過難關。
「惜蓮。」
「嗯?」
容惜蓮頭也不抬地隨便應一聲,兀自整理處理好的公文,準備下班——聽宋正廷那種曖昧的語氣,他就知道某人沒安好心眼。
「明天是周末。」
「我知道。」
「我要跟佩茹約會。」
「恭喜。」
「那明天的合約……」
「是你自己跟人家約明天的,你自己去簽。」
「可是……」
「我爸爸中風了,我得多陪陪他。」
語畢,容惜蓮就自顧自拎起公事包,下班回家去陪容爸爸了。
「啊,容大哥,回來啦,剛好,你去洗個澡就差不多可以吃飯了!」
從廚房探出半顆頭來,孟吟夏吼完,又縮回腦袋,容惜蓮沒理會她,徑自換拖鞋,先行往爸爸的房間而去——容爸爸中風後,就換到樓下的房間了。但中途就聽到自樓下的浴室裡,傳來容爸爸和秦云的聲音——秦云在幫容爸爸洗澡。
好吧,到二樓浴室洗澡去。
自從那回為了枯萎的花而在他懷裡狠狠哭過一場之後,孟吟夏就不時跑到他家來繞兩圈,也不知她從哪裡學來的撇步,每次她來,就是有辦法哄得容爸爸暫時放下工作,走出書房,陪她看電視閒扯淡,還常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每當他加班晚歸,甚至不歸時,也都是她跑到他家來做飯,又陪著容爸爸吃晚餐、看電視的,因為如此,他對她的態度,也從敬而遠之改為歡迎光臨了。
只要能讓爸爸暫時丟下工作輕鬆一下,他不在乎是誰的功勞。
爾後,他又發現爸爸格外喜愛孟吟夏,為了容爸爸,他也就對她特別有耐心、特別容忍她,心血來潮時還會多少關切她一下。
不過,他察覺到她是特別的,也是在容爸爸中風之後。
她的特別在於,她對容爸爸的關心不亞於他,再說得更確實一點,她以她女孩子特有的細心,在實質上,比他更有效地幫助了中風後的容爸爸。
另一點特別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徐莉雅看他的眼神……
「容大哥,洗快點可以吃飯了啦!」浴室門外傳來孟吟夏的催促聲。
三兩下沖洗乾淨,換好衣服,容惜蓮下樓去,發現容爸爸正滿頭大汗地藉由助行器自己走向餐廳,趕忙上前想幫忙……
「不要幫他!」孟吟夏和秦云異口同聲,怒吼。
容惜蓮僵住,默默地看著容爸爸自行走到他的老位置坐下,然後喘息著,拉開得意洋洋的笑。
「又……又成功一次了!」
「就知道容爸爸最厲害了!」孟吟夏歡呼著在容爸爸臉頰上重重啵了一下,再對容惜蓮歉然一笑。「對不起,剛剛有點兇,可是容爸爸需要自己練習,才能夠盡快恢復行動的能力。」
容惜蓮頷首,表示了解了。
然後,大家分別落坐,開始吃飯,由於容爸爸右手不方便,孟吟夏就讓他用左手拿叉子吃飯,有空再讓他慢慢學習左手拿筷子。
容惜蓮注意到,孟吟夏煮的菜都是很方便使用叉子的。
「厚,容爸爸,不准偏食!」孟吟夏氣唬唬地把容爸爸用叉子推到一旁的四季豆夾到他碗裡。
容惜蓮又發現到,容爸爸竟然像小孩子似的吐了一下舌頭。
「喔,對了,明天是周休,待會兒我們來玩大富翁,輸的人明天負責煮飯!」
孟吟夏很開心的宣布,容爸爸一怔,用叉子指住自己的鼻子。
「那要是我輸了呢?」
孟吟夏嘿嘿一笑,用筷子一指容惜蓮。「有事兒子服其勞,當然是容大哥幫容爸爸煮囉!」
容爸爸失笑,再用叉子指指秦云。「那要是秦云輸了,他也要輪煮飯喔?」
「不,他輸了,我替他煮。」
「咦?為什麼?」
「因為我還不想死!」孟吟夏一本正經地道。「一條魚可以煎得外皮都焦成黑炭了,裡面卻還是生的,誰敢吃他煮的東西?真要吃也是可以啦,請先去保個險再來,別忘了受益人寫上我的名字喔!」
容爸爸又怔了一下,繼而失聲大笑。
容惜蓮一聲也沒笑,只是默默吃飯,想到自從媽媽去世後,容家的笑聲,是從孟吟夏開始到容家來之後,才又出現的。也許……
另一個週末,容家卻特別的安靜,因為孟吟夏回南部去探望阿公阿嬤,沒有人來帶動容家的熱鬧氣氛,容家又變回死氣沉沉的墳墓了,不要說笑聲,連說話聲都沒幾句,儘管為了方便爸爸找他,容惜蓮都待在樓下,但他是個不多話的人,有在也等於沒在。
父子兩人一起看電視,缺少了某人的哭聲,就是沒那種氣氛。
「阿蓮。」容爸爸漫不經心似的出聲,其實眼角在偷偷打量兒子。
「嗯?」
「呃,徐小姐應該結婚很久了,你知道她的近況嗎?」
「不清楚,」容惜蓮也漫不經心的回答,兩眼盯著電視螢幕,正在研究韓劇到底有什麼好哭的。「只聽說婚後她丈夫就帶她到大陸去了,還生了一個女兒。」
「女兒啊……」
終於察覺到容爸爸異樣的語氣了,容惜蓮的視線從電視螢幕移開,拉到容爸爸那邊。
「爸?」
很故意的擺出落寞的神情,容爸爸深深嘆了口氣。「我也好想抱孫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只要兒子肯結婚,有了老婆孩子,兒子就不至於孤獨一輩子了吧?
容惜蓮立刻明白了。「爸,你希望我怎樣?」
容爸爸兩眼馬上星光閃閃的灼亮起來。「讓我抱孫子!」
「對象?」
「小夏?」
「可以。」
「真的?!」倘若不是右腿不良於行,容爸爸肯定會跳起來。
「爸,只要是能讓你開心的事,我都願意做。」
雖然他對孟吟夏一點感覺都沒有,特別是她那副可怕的平扁身材,他懷疑自己是否會有性趣,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喜歡她,還有,爸爸想抱孫子。
徐莉雅說得對,他太薄情了,要他愛上女人,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困難。
但如果只是結個婚、生個孩子,對他來講,沒什麼難的,只要孟吟夏不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而孟吟夏,以她看他的眼神,相信她也不會反對的。
就算明知他不愛她,只不過是在利用她,她也會心甘情願被他利用,就像徐莉雅一樣,得不到他的心,也得不到他的人,最後也只能希望他不要忘了她就好。
起碼,孟吟夏得到他的人了。
這麼一來,除非孟吟夏不孕,否則他應該很快就能夠完成爸爸的心願了,最多兩年吧?
恰恰好一年後,容爸爸就抱到他夢寐以求的孫子,不,孫女了!
用過早餐後,容惜蓮正準備出門上班,容爸爸急忙趕過來,把一張紙塞進他手裡,催促他趕緊收起來,別讓孟吟夏瞧見了。
「喏,這是這個月的,別忘了喔!」
「不會的,爸。」
從蜜月回來後的第一天開始,每個月一日,容爸爸都會塞給他一張紙,上面用電腦打字詳細記載著當月的節日或誰過生日,而容惜蓮的責任就是按時準備禮物,或者帶老婆出去吃頓飯,看場電影。
另外,只要沒有加班,下班回家,他還得替老婆追垃圾車,爸爸特別交代的。
當然,晚上看電視的時候,他也要負責擔任老婆的靠墊,隨時提供面巾紙的功用,這他也早就習慣了——反正現在衣服是她在洗的。
除此之外,抱歉得很,他對孟吟夏還是沒什麼感覺,就算他們同床共枕了一年多,也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但對他而言,她依舊只不過是一個能夠逗出容爸爸開心的笑聲,又能夠比他更貼心、更仔細照顧容爸爸的「某人」而已。
對,他承認,他就是薄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1:41
第五章
在這世上,除了容爸爸,也只有他的女兒萱萱能夠得到他最深摯的感情,從護士小姐把初生的小嬰兒放到他臂彎裡的那一剎那開始,他就無法停止對她的愛。
他的女兒,他的骨肉。
也之所以,唯有替女兒洗澡換尿布、泡奶餵奶那種事,不用爸爸交代半個字,他自己就會主動去學習,私心裡,其實他也很想霸占住女兒,卻又不能跟爸爸搶。
不過,只要爸爸和女兒都在他的庇護之下,他就很滿意了。
「對了,爸,我有點事,下班後會晚點回來。」
「會回來吃晚飯嗎?」
「不一定。」
「好,我會跟小夏說一聲。」
爸爸快樂,女兒健康,老婆心甘情願被他利用,一切都很美好,唯一令人討厭的是……
「她」回來幹什麼?
「惜蓮,四年多沒見,我好想你!」
「你回來幹什麼?」
徐莉雅一顫,頓時明了,以前他對她沒感情,但現在,他對她有感情了,卻是負面的憎惡、厭煩。
「我……我……」她心酸地嚥下淚水。「你答應過會聽我訴苦的。」
「有什麼苦好訴的,江天濤是愛你的不是嗎?難道他變心了不成?」
對容惜蓮來講,江天濤並非陌生人,他 們是大學同學,明知徐莉雅已有男友,江天濤依然無法對她死心,婚後又擔心徐莉雅對容惜蓮餘情末了,就自願到大陸去管理江家的工廠,容惜蓮才得以平平靜靜的度過這四年,直到現在……
「不,他沒有變心。」
「那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可是他知道我還愛著你,不管我是在看書、看電視,他都說我只是在做做樣子,其實是在想你,連我打個電話回娘家,他也要懷疑我是打給你……」
容惜蓮面無表情地闔上眼,徐莉雅立刻中斷吐苦水。
「你說會聽我說話的!」她抗議。
「就算我想閉上耳朵也閉不上。」容惜蓮泠冷地道。
徐莉雅靜了一下,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我女兒曉妍快五歲了,活潑可愛,窩心又體貼,是個健康的乖孩子。」裝作沒聽到他的回答,徐莉雅兀自說她自己的,「可是我兒子曉央他……」她憂心地嘆息。「一出生,醫生就說他活不過兩歲,除非動換心手術,所以,天濤才允許我帶他回來排隊等候移植心臟……」
「江家有的是錢,要什麼買不到?」容惜蓮語帶諷刺地道。「不會到東南亞、南美洲或第三世界國家去找器官掮客?要多少有多少,紅白黃黑,隨你挑!」
他是個冷淡的人,不過他的冷淡也有許多種形式。
對於親戚朋友鄰居之類的,他的冷淡是一種比較溫和、比較婉轉的冷淡,絕不會直接讓人家難看——完全的遵從容爸爸的告誡;至於陌生人或不太熟的人,他所表現出的就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會令人受不了的冰冷。
然而,一且對方惹火了他,挑起了他的反感,不管是熟人或是陌生人,他 就會打破自己一貫的冷淡模式、違反內斂少言的個性,變成一個暴躁易怒的人,總是很露骨的表現出他的不耐煩與厭惡,語出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直接給人家難堪讓人下不了台。
就像現在這樣。
徐莉雅努力忽略他的嘲諷。「但風險也很大,器官掮客賣出來的器官不敢保證一定沒有問題,許多潛在的病因,那邊的醫生都不會做太詳細的檢查。」
容惜蓮冷冷一撇嘴角,沒再出聲,徐莉雅苦笑。
「因此,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才會去找東南亞的器官掮客。」
容惜蓮毫無反應,徐莉雅嘆氣。
「其實我已經回台灣半年多了,但直到現在才找你……」
「所以,你要我感謝你?」
「你就不能當我是個朋友嗎?」
「朋友不會威脅我。」
徐莉雅窒了窒,「我只是……」再嘆氣。
「好想你。」
容惜蓮雙眸始終緊閉。「我倒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因為他這句話,徐莉雅終於生氣了。
「我偏偏要找你!」
於是,徐莉雅開始三天兩頭的找容惜蓮出來,要他陪她去吃飯,聽她傾訴想念他的心情,還有對江天濤的不滿,說江天濤不愛女兒——因為江家重男輕女,也不關心兒子——因為兒子是「瑕疵品」,寧願待在大陸擴廠,也不願意陪兒子回來,甚至要她放棄兒子……
「既然對他那麼不滿,」容惜蓮聽得不耐煩了。「那就跟他離婚啊!」
「你明知道我不能跟他離婚!」徐莉雅無奈地道。
「抱歉,」容惜蓮泠冷地,言不由衷地道歉。「你的事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當初我們結婚時曾經立過協議,倘若是我這邊要求離婚的,就得把江家把注給徐家公司的資金還給江家,現在給家的公司雖然穩定下來了,但我爸爸不肯拿出那筆錢,而我自己也拿不出來……」
「那也是你自找的。」
「……」
抱怨到沒得抱怨了,徐莉雅就要他陪她和女兒去看電影、去遊樂園,或者要他和她一起到醫院裡陪伴兒子,要是容惜蓮拒絕……
「夠了沒有,徐莉雅,有事沒事就找我,你煩不煩啊!」
「你不出來?沒關係,那些資料我還有好幾份,隨時都可以送出去!」
「你……」
「到時候,你爸爸在親友鄰里間抬不起頭來,那隻能怪你,不能怪我!」
容惜蓮雖然恨得想親手掐死她,但為了容爸爸,他不得不屈服。
而徐莉雅,起初她可能真的只是在賭氣而已,但由於幾乎天天見面,不知不覺地對容惜蓮產生出一種倚賴的心情,然後倚賴容惜蓮的心愈來愈重,找他的次數也就愈來愈頻繁。
幾個月過去,她竟然脫口對容惜蓮說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話。
「我好擔心啊,惜蓮,我們的兒子……」
「徐莉雅!」容惜蓮瞇起雙眼。「請別搞混了,我不是你丈夫,你兒子也不是我兒子,我跟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徐莉雅猝然僵住,好一會兒後,她才苦笑著低語,「對不起。」
「要真覺得對不起,就別再來煩我了!」容惜蓮不耐煩地背對著她。
「可是除了你,我沒別人可找了。」
「去找你爸媽!」
「爸媽?」徐莉雅喃喃道,而後自嘲一笑。「在他們心目中,只有我弟弟才重要,否則就不會犧牲我來保住公司了,因為他們要把公司留給我弟弟。」
「不然去找你那些死黨好友。」
「我沒有死黨,也跟朋友談不來心事。」
「我也跟你談不來!」
「惜蓮……」
「請你別再叫得那麼親熱,我跟你又不熟!」
一句又一句,容惜蓮已經把徐莉雅推到冥王星上去了,但徐莉雅始終不肯放過他,就是想依賴他。
「惜蓮。」
「……」懶得理她。
「你結婚、生孩子都是為了你爸爸對不對?」
「萱萱是我的女兒。」一提到女兒,容惜蓮的表情就放柔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徐莉雅就明白了,就算他是為了容爸爸才生孩子的,但他愛他女兒,就像愛他爸爸一樣,骨肉親情對他而言,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不,這不公平,她不服氣、不甘心!
突然,她把女兒推到容惜蓮面前。「我女兒聰明又可愛,你也可以疼愛她!」
果然聰明,五歲的曉妍立刻甜甜膩膩的喊了一聲,「叔叔。」
彷彿沒聽到似的。「她不是我女兒。」容惜蓮冷漠地回絕小女孩的討好。
「我不管,我要你疼愛她,你就得疼愛她!」徐莉雅耍賴地命令。
「誰理你!」
「……你不在乎你爸爸的事傳出去了嗎?」
雙拳驟然緊握,忽又鬆開,容惜蓮徐徐展開一抹詭異的笑,低頭看曉妍,慢慢蹲下去,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乖乖,曉妍,叔叔會疼你喔!」他呢喃,並疼愛地拍拍她。「因為除了你媽媽之外,沒有人疼你,也沒有人愛你,你就像垃圾一樣沒人要,就連你爸爸都不要你,真的好可憐好可憐,所以叔叔會疼你的!」
「容惜蓮,你太過分了!」徐莉雅又驚又怒地一把搶回就快哭出來的女兒。
「你要我疼愛她,我就會這樣疼愛她。」笑容消失,容惜蓮又回復面無表情。
「你……你……」徐莉雅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這一瞬間,她不由自主地憎恨起容惜蓮的女兒了。
她的女兒曉妍一直是那麼聰明貼心地撫慰著她寂寞的心靈,如果不是曉妍,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今天,但偏偏就像容惜蓮所說的,除了她這個媽媽,曉妍沒有人疼,也沒有人愛,就像垃圾一樣沒人要,就連她爸爸都不關心。
太不公平了,她的女兒明明是這麼的惹人憐愛呀!
「媽咪,你在哭什麼呢?」
回到江家,徐莉雅忍受著江家人淡漠的眼光,帶著女兒回到房裡,寂寞又無助地抱著女兒,想到心酸處,禁不住哭了出來。
「媽咪……媽咪擔心你弟弟呀!」
「不是說住醫院就會好嗎?」
「你弟弟要換心,沒有那麼容易好的!」
「換心?」才五歲的小女孩,聽不懂。
「就是你弟弟身體裡面有一個壞掉的東西要換掉,」知道女兒聽不懂,徐莉雅只能盡力用五歲的孩子能理解的詞句解釋給她聽。「可是那個東西很難找。」
「為什麼很難找?」
「要找一個跟你弟弟差不多大的小baby呀!」 「小baby很多嘛,在醫院。」在醫院裡,她就有看到好多好多小baby了呀!
「那不行,要死掉的小baby才可以。」想起容惜蓮的女兒,憎恨的心又熾盛起來,徐莉雅忍不住又惡意地加了一句,「譬如容叔叔家的妹妹要是死掉了,你弟弟就可以用她的心臟了!」
「死掉。」小女孩歪著腦袋認真想了片刻。「是說像堂姊那隻小狗狗嗎?」那隻小狗狗從三樓摔下來,他們也說它「死掉」了。
「對。」
「……喔。」其實,小女孩還是很疑惑,只是沒再繼續追問下去而已。
要死掉的小baby,那就把小baby從三樓丟下去就好了,不是嗎?
「終於知道要回來了!」
「爸。」
「不要叫我!」容爸爸怒氣沖沖地指著時鐘。
「看看,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都快十點了,一天、兩天還無所謂,天天都這樣,你到底還有沒有把這里當是你的家?」
「爸,對不起,我……」容惜蓮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不會讓爸爸更生氣。「我是有事,不得已的……」
「什麼事會比你的家人重要?」
「我……」
「你的父親,你的妻子,你的女兒,到底有什麼事比我們更重要?」
「爸……」
「說呀,到底什麼事會……」
以往,只要容爸爸有一點點不開心,孟吟夏就會忙著哄他不要生氣,但這回,容爸爸大發雷霆之怒,她卻在一旁默默無語,容惜蓮以為她也對他的不時晚歸感到不滿,所以任由容爸爸指責他,不插半句話。
奇怪的是,她一直盯著牆上的時鐘看,直至此刻,才突然上前一步,若無其事地打岔進來。
「爸,十點整,睡覺時間到了!」
容爸爸話說一半張著嘴,一臉錯愕。
「欸?」他還沒罵完耶!
孟吟夏不由分說,硬攙著容爸爸朝房間而去。「好了,快去睡吧,醫生說的,你不能太晚睡,我們也早就約定好,十點一到,爸你就得去睡了!」
「可是……」
「不然明天不給你陪萱萱玩了喔!」
「咦咦?好好好,我去睡,我去睡!」
孟吟夏一邊扶容爸爸進房,一邊朝容惜蓮使眼色,再瞄一下樓上,示意他先回房陪萱萱。
其實不用她示意,他回家後頭一件事一定是先去看看爸爸,之後就是女兒了。
丟下公事包,褪去西裝外套,他溫柔地自嬰兒床上抱起女兒,小女娃嘻嘻哈哈的揮舞著手腳,笑得流口水。
「巴巴,巴巴!」
「萱萱。」他輕嘆著將臉頰貼上女兒柔嫩的小臉蛋。「我的小寶貝!」
熟識他的人要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那樣溫柔又深情地疼愛女兒,肯定會被嚇壞了,因為……
他一定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阿蓮,水放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等一下。」
「萱萱一個鐘頭前才睡醒,我保證,你洗快一點的話,萱萱應該還醒著的。」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終於依依不捨的放下女兒,幾乎是半跑著奔向浴室,打算用比當兵時更快的速度洗完澡。
然後,今晚,就由他來哄女兒睡覺吧!
爸爸出門參加老友的聚會,老婆也陪她表姊去買東西了,容惜蓮立刻回到臥室裡,回到幼兒床畔,憐愛的眼神溫柔地投注在熟睡的女兒臉上。
今天,爸爸不在,老婆也不在,他終於可以獨占女兒了。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但尚未碰觸到便又 縮回來,唯恐一個不小心吵醒女兒的美夢。
光只是看著她那甜美的睡靨,他就很滿足了。
忽地,他轉身拉腿就跑,趕在門鈴聲吵醒女兒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開門。
「誰准你到我家來的?」一開門,他就憤怒的吼過去。
「我打你的手機,你關機,那我只好自己過來啦!」徐莉雅牽著曉妍,一臉理所當然地站在大門外。「快,曉妍說想看電影,陪我們去吧!」
「今天只有我和我女兒在家,沒空陪你們去任何地方!」容惜蓮不耐煩地道。
「你女兒?」徐莉雅雙眼一亮。「那讓我們看看你女兒也好!」
「不行,我……」霍地彎身探臂,卻差一線沒抓到一溜煙鑽進門來就往裡跑的小女孩,容惜蓮更是憤怒。「混蛋,誰准你進來的!」
「我去抓她!」乘機,徐莉雅也硬擠進來了,還很好心的替他關上大門。
容惜蓮當下決定,先去抓到小女孩,再把她們母女倆一起扔出去,於是回頭就跑進屋裡到處找……
「你女兒在樓上嗎?」
「不准上去!」容惜蓮一把揪住正待上樓的徐莉雅。
「為什麼?我只想看一眼就好啦!」他愈是不准,徐莉雅就偏想上去。
「看你自己的女兒就夠了!」
「不,我要看看你女兒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那麼愛她!」
「你是故意的嗎?」
「對,我就是故意的,怎樣?誰叫你疼我女兒你不肯!」
「你……」
「媽咪,媽咪,有了,有了!」
有什麼?
爭吵的兩人訝異地往樓梯上看,見曉妍興高采烈的跑下樓來,還得意洋洋的,一臉她很偉大的神情。
「什麼?」徐莉雅納悶地問。
「死的小baby啊!」曉妍大聲宣告,「我把妹妹好用力的推下床了,然後妹妹就咚的好大一聲撞到櫃子,然後她就掉到地上去了,然後她頭上還有流好多好多血喔,然後,媽咪你就可以用妹妹換掉弟弟身上的壞東西了!」
徐莉雅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張嘴卻無法出聲,而容惜蓮則拔腳就往樓上沖,心頭一片漆黑的恐懼。
不,不要,千萬不要……
「很抱歉,容先生,令嬡雖然還有呼吸心跳,但已腦死,我們無能為力了!」
腦死?
他的萱萱?
容惜蓮怔楞地呆在那裡,腦袋裡一片……一片……空白?不,不是空白,但也沒有太多東西,只有六個字,一直在他腦海中迴盪。
腦死?
他的萱萱?
直到他一整個人、一整個腦袋、一整個心,全都充滿了那六個可怕的字,他才逐漸意識到那六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腦死?
他的萱萱?
總是一見到他,就笑呵呵地叫他「巴巴」的萱萱?
腦死?
她……她還不滿一歲啊……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徐莉雅不知所措地喃喃道。
啪!
容惜蓮霍地回身一巴掌將徐莉雅打趴在地上,「我要告你們母女倆謀殺!」他咬牙切齒地怒吼。
「我真的不……」
眼見媽咪被打,曉妍驚嚇的尖叫一聲,使即猛撲在媽媽身上保護她。
「幹嘛打媽咪嘛!」憤怒的質話。「是我把妹妹推下床的,又不是媽咪!」
一旁的醫生和護士小姐,不約而同瞪大了震驚又駭異的眼,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個小女孩「自首」,「招供」說犯下「謀殺」罪行的是她。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你為什麼要把妹妹推下床?」護士小姐驚駭地脫口問。
「是媽咪說的嘛,叔叔家的妹妹死掉了,才有死的小baby可以換掉弟弟身上的壞東西啊!」曉妍理直氣壯地說,「可是我抱不動妹妹,沒辦法把妹妹從樓上丟下去,只好把妹妹推下床,可是這樣也有用對不對?」說得好不得意。「妹妹變成死的小baby了對不對?」
醫生和護士聽得驚駭欲絕,容惜蓮更是驚怒難抑。
「難怪你會故意絆住我,不讓我去找她,原來就是你要她去傷害萱萱的!」
「不,不,我不是那麼說的,不是!」徐莉雅慌亂地否認,嚇壞了。「我只是說……說……」她當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譬如容叔叔家的妹妹要是死掉了,你弟弟就可以用她的心臟了!
天哪,她真的那麼說了!
但她當時只是一時氣憤才那麼說的,並不是真有意要曉妍去傷害容惜蓮的女兒啊!
容惜蓮憎恨地怒瞪她們母女倆。「無論如何,我非告死你們不可!」
「不,你不能告我們,不能!」徐莉雅更是心慌意亂的抱住女兒,尖叫。「不然……不然……對,你敢告我們,我就公開你爸爸那份資料!還……還有……」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再開口。「既然你女兒腦死了,就把心臟給我兒子吧!」
她心虛地垂下眸子,逃開容惜蓮那雙充滿恨意的目光。
「要是你不給,我……我也要公開你爸爸那份資料!」
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容惜蓮就像一其沒有生命的屍體,僵硬又冷漠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似乎連呼吸都消失了。
徐莉雅原本還想再說什麼,但一見他那副殭屍似的恐怖表情,就不敢再說了。
良久、良久後,容惜蓮始終沒出聲,只是突然默默地轉身,踏著沉重的步伐進入病房內,佇立在女兒的病床邊。
她還沒死。
但也等於死了!
溫柔地,他撫掌著女兒粉嫩的臉頰,憐愛地看著女兒安詳的睡容,默默地,落下了淚水。
心,好痛!
真的好痛好痛!
悄悄地,他伏上女兒胸前,全身顫抖著、抽播著,無聲的飲泣,直到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萱萱啊!
他的寶貝女兒啊!
他已經開始在計畫,要如何為女兒度過周歲生日了,是他心愛的女兒,也是容爸爸最寵愛的心肝寶貝,一定一定要盛大慶祝的,可是……可是……
再也沒有周歲生日了,永遠都沒有了!
只剩下破了洞,痛到無法呼吸的心,與無盡的悔恨,這一生,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對不起,萱萱,對不起,是爸爸沒有把妳保護好,對不起,對不起……
他緊抱著女兒仍然溫暖的小小身軀,埋首在她柔軟的胸膛上,無法自己地痛哭著、自責地懺悔著。
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爸爸吧……
他痛哭著、懺悔著,直到聲音沙了、喉嚨啞了,醫生擔心他傷心過度,進來要替他打鎮定劑,他才勉強止住哭泣,拒絕打鎮定劑,又凝視女兒好半晌之後,毅然拭去淚水,轉身走出病房。
「我女兒的心臟……」他聲音平板地說。「給你兒子。」
為了爸爸,他不能不屈服!
容惜蓮生平只愛過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爸爸,一個是他的女兒。
但就在同一天裡,他失去了這兩個唯一深愛的人,差那麼一點,他就崩潰了,要不是容爸爸在臨終前,曾清醒過短短的幾秒鐘,並留下兩個字遺言:
「小……夏……」
若非這兩個字遺言,他一定會崩潰的。
爸爸把小夏託付給他,這是爸爸最後的遺願,他非完成不可,所以,他強振作起精神,竭力想幫助逃避現實,活在自己的虛幻世界中的孟吟夏,但是……
「她會不會就這樣變阿達了啊?」她表弟說。
「給她個孩子吧!」她表姑說。
孩子?
對,再給她個孩子,為了她,也為了他自己。
於是,兩個同樣悲傷的人,再度沉溺於性的漩渦裡,夜夜激情,纏綿悱惻,努力想再孕育出一個能同時撫慰他們兩人的孩子來。
不同的是,這回,他不只是要孩子,也要安撫小妻子,所以,他格外用心,費盡心思,全力要轉移她的傷情,
誠心誠意要照顧她、呵護她,因為,他活著,也只剩下這個目標了。
完成爸爸的遺願。
七個月後——
「小夏?」
她在哭……
「對不起,再讓我哭一下下就好。」
「好,好,妳哭。」
陳媽媽說過,只要她能哭出來就好了!
「好了,我們重新開始過日子吧!」
果然,她哭完了,也不再逃避現實了。
在了解到這點的那一瞬間,容惜蓮心中猝然湧起一股感恩的情潮,使他不由自主地緊緊圈抱住妻子。
爸,我沒有辜負你的託付,小夏終於沒事了!
「阿蓮,怎麼了?」
「沒事。」他放開她,溫柔地拭去她滿臉淚痕。「去洗把臉,做早餐吧!」
「好,吃過早餐後,我想到表姑家一下。」
早餐過後,他不放心,本想陪她去,但孟吟夏卻堅持不用,因為她要跟陳媽媽談點「女人家的私事」,他只好目送她進入陳家之後,再回到屋子裡,下意識環顧一圈,突然覺得屋子裡好空蕩。
只不過少了一個人……
然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2:26
第六章
他在客廳裡坐下,沒有打開電視,也沒有看書或看報紙,只是默默的一個人坐著,感受這種空蕩帶來的空虛感。
真的好空虛,空虛得令他有點心慌!
自從他小學二年級媽媽過世之後,二十年來,就是他和爸爸兩人相依為命,然後,他結婚了,多了一個妻子和女兒,現在回想起來,只是多了她們母女倆,這個家就變得好熱鬧,好……溫馨……
可是,不過短短兩年時間,這個溫馨的家就破碎了,只剩下他和妻子兩人相依為命,就像當年他和爸爸相依為命一樣。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他在獨力照顧她,但事實上,他們兩人是相互依賴的。
她依賴他的照顧,而他,卻是依賴「她的依賴」,缺少爸爸的遺言所帶來的這種依賴關係,在驟失父親和女兒之後,他的心靈會失去寄託,精神上無所適從,他會被失去父親和女兒的痛苦和自責壓垮,然後……然後……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
然而,這種依賴關係緩和了他的傷情,時間沖淡了痛苦,他才能慢慢的從悲傷中走出來,憶起爸爸和女兒,他仍然會心痛,但那種會使他崩潰的哀慟,已經過
去了。
現在,他坐在這裡想著他的妻子。
她叫孟吟夏,大家都叫她小夏,今年二十歲,有一副偏向男性化的五官,身材平扁得比男孩子更平扁,還有,她是個心軟的愛哭鬼。
不知為何,相識五年,結婚兩年,他竟有種現在才認識她的感覺。
以前,他從來沒有認真地把她看在眼裡過,她一直都只是那個為他生女兒,替他照顧爸爸的人而己,就像秦云,只不過是曾經照顧過容爸爸的男護士罷了。
可是現在,經過七個月來的朝夕相處,還有那種相依為命的依賴關係,不知不覺中,代替了容爸爸和萱萱而存在於他心裡!她是萱萱的媽媽,也是容爸爸最疼愛的媳婦。
就某方面而言,她就等於是萱萱和容爸爸了。
然而,她依舊只是那個叫作「他的妻子」的人而己,彷彿她是一個覆面紗的女人,致使他一直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但其實,是他一直不肯去看她的。
直至此刻,她不過才剛出門而己,屋裡少了她,他變成一個人,空虛感直襲而來,他才恍悟,不管她是什麼樣子的,就算她真的是個男孩子,都已經在他心中佔有一個獨屬於她的位置了!那個位置,就在爸爸和萱萱中間。
如今,他已經不再是依賴「她的依賴」,而是依賴「她的存在」了。
她是他的妻子,現在,還有往後會和他相依為命的女人,他 們還會共同孕育更多的孩子——萱萱的弟弟或妹妹。
或許,他應該認真去認識她一下了。
於是,他繼續坐在那裡,認真的、仔細的回想,從第一次看見她開始,一點點的慢慢回顧,然後,面紗逐漸被掀開了,他開始看見她的輪廓了……
「惜蓮。」
他愕然抬首,憤怒即刻淹沒了他。
「你!」
徐莉雅瑟縮一下。「對不起,你家大門沒關,我就自己進來了。」
容惜蓮猛然起身,手臂直指向外,「滾出去!」咆哮。
「不,我求你,請你聽我說幾句話好嗎?」徐莉雅哀求。
「我不聽!」手臂繼續指向外。「滾出去!」
「可是……」
「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察來,告你私闖民宅!」容惜蓮冷笑。「現在,你沒辦法威脅我了吧?」
徐莉雅窒了窒,無助之下,竟然就地跪坐下去大哭起來。
「好,你就叫警察來抓我吧,反正我早晚會被抓的!」她絕望地痛哭著。「我知道,這是我的報應,我無意中的幾句話,讓曉妍害死了你女兒,又逼你把你女兒的心臟給我兒子,結果手術後出現慢性排斥反應,心臟死了,醫生說要先換人工心臟,再繼續排隊等候換心。然後……」
哽咽一聲,她捂著嘴,免得哭到說不出話來。「那時候聽到我們說話的醫生和護士,他們明明答應我了,看在曉妍才五歲,根本不懂事的分上,除非有人問,
他們才會說出實情,但只要沒人問,他們也不會主動說出去。沒想到……」
她無奈的抽噎一聲。「那個護士小姐竟然破壞承諾,前兩天跑到江家去,威脅說要給她錢,不然她會把那件事說出去。天濤他爸爸氣壞了,可是也只好給她一大筆錢,不然這件事傳出去!江家的五歲小孫女是兇手,媳婦是唆使者,江家會很難看的。之後……」
怯怯地瞅容惜蓮一眼,她垂首低語。「之後,天濤他爸爸又要我來找你,要你寫下切結書,保證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也不會告我們,我……」
「切結書?」容惜蓮雙眉挑得半天高。「請問,我做錯了什麼?」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徐莉雅吶吶道。
「老實告訴你,如果不是小夏傷心過度,我早就去告你們了!」容惜蓮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害死他女兒的主使者。「我不想讓她知道孩子是被害死的,寧願讓她以為是不小心摔死的,免得她更無法接受。可是不管我有沒有告你們……」
手指憤怒的指住徐莉雅。「是你,是你女兒害死我女兒的,這是事實;是你脅迫我把我女兒的心臟給你兒子,這也是事實;因此而害得我爸爸二度中風過世,這更是事實,是你,就是你,害我同時失去兩個至親的親人,你竟敢要我寫什麼切結書,我欠你什麼了?」
「欠我什麼?」徐莉雅淚眼冉冉地喃喃道,忽爾跳起來,「利用了我七年,難道你不欠我嗎?」憤慨的指責。
「我真的欠你那種事嗎?」容惜蓮嘲諷地反問回去。
徐莉雅反射性地張開嘴,脫口就想說是,但簡簡單單一個字,卻梗在喉嚨擠不出去。
不,他沒有。
畢竟,是她先開口的,也是她在明知他不喜歡她的情況下,依然堅持要交往看看的,還聲明無論有沒有結果,她都不會抱怨,現在,她有什麼理由責怪他?
沒有。
「可是,交往了七年,你怎麼可能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不甘心。「起碼也有幾分情分呀!」
「我說過了,你沒有讓我心動的條件。」容惜蓮泠冷地道。「再老實告訴你,當初,如果你在一得知我爸爸那件事的時候,立刻就來告訴我——好讓我有機會多少幫我爸爸一點忙,而且沒有藉機要求我、脅迫我任何事,或許我會對你因感激而動心。可是……」
他冷嗤。「你偏偏是在你自己有需要的時候,才利用那件事來脅迫我,像你這種女人,只是外表好看,內在其實爛透了,我怎麼可能對你動心?」
「我……我……」徐莉雅張嘴,卻無言以對。
「你連小夏一根頭髮都比不上!」再加一句。
那個比男孩子更像男孩子的女孩子?
「她只是個男人婆!」徐莉雅不服氣地抗議。
「對,她外表是不好看,可是……」容惜蓮稍稍一頓。「兩年前她嫁給我的時候,她也知道我只是不討厭她而己,但她毫不介意那種事,婚後,她就一意盡心做個好媳婦、好妻子、好媽媽…… 」
他閉上眼,回想。「從我懂事以來,只有在那兩年,不,是四年,從她搬到我家對面開始,在那四年裡,我爸爸笑得最多,也笑得最開心,因為她,我的妻
子,小夏總是很努力在逗我爸爸開心;雖然我對她很冷淡,甚至在她懷孕之後,我就不再碰她了,但她不高興了嗎?不……」
他自問,再自己回答自己。「她沒有,她始終都盡心盡力的在維持這個家的和諧、歡笑與圓滿,好讓我在出門工作時,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就算她心中有什麼不愉快,她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也或者,她真的從來沒有什麼不愉快,因為,她不貪心,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她……」
突然,他噤聲,沉默了,若有所悟地深思好半晌後,才又繼續下去。
「她,真的很早熟,外表像男孩子,個性也像男孩子,卻比所有女孩子更溫柔細心,體貼又體諒……」
說到這裡,面紗終於一整個被揭開,他清清楚楚的看見她了。
他的妻子小夏,外表像男孩子,年齡是少女,卻有成熟女人的心胸,不,成熟女人並不一定有她那種心胸。
徐莉雅就沒有。
但小夏,他的小妻子,她是他見過最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事實上,她今年才剛滿二十,然而,她卻是一個最孝順的媳婦、最體諒的妻子、最盡責的母親。
想到這,沒來由的,他心頭悄然泛起一股溫柔。
往常,只有在想到爸爸、想到女兒的時候,他才會有這種溫柔的感覺,但此時此刻,他想的是他的妻子小夏,浮現在他腦海裡的是小夏那張男性化的臉。
憶起她因看悲情劇而嚎陶大哭的時候,五官扭成一團,眼淚鼻涕化成一張大花臉,憑良心說,真的是醜到一個不行,以往,總是讓他想離她愈遠愈好;現在,卻只是讓他想溫柔的笑嘆。
就像看見萱萱扯著自己剛換下來的紙尿布,嘻嘻哈哈的搖兩下便想往嘴裡塞,那種又想笑,又想嘆氣的溫柔。
不同的是,對萱萱的那種溫柔,總是讓他溺愛的親親她後,代替尿布陪她玩。
而對小夏的那種溫柔,卻會使他想憐情的撫慰她,若是不成功,就直接拖上床去做更進一步的「安撫」吧!
這種心情,他從來沒有過。
他動心了嗎?
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他沒有經驗,所以毫無概念。
然而,他能確定的是,往後他跟小夏的相處會不一樣了,因為她不再只是「某個人」而已了,這個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雖然沒有血緣的連繫,卻有另一種同樣深刻,分不開、切不斷的牽絆。
他們一起經歷那段慘惻黯淡的哀傷時光,也互相倚賴著一起度過那段痛苦至深的日子。
她是他的老婆。
爸爸陪伴他長大,而老婆將陪伴他到老。
「你……」見容惜蓮述說著他的妻子,表情透著若隱若現的溫柔,那是她求了七年而不可得的,徐莉雅心中油然湧現一股酸味,幾分嫉妒,幾分不甘願。
「再怎樣,她也不過是個男人婆而已,根本帶不出門的!」說這話時,她是很自豪的,那個男人婆怎麼可能比得上她!
容惜蓮兩眼陰鷙地瞇了起來。「而你跟你女兒都是殺人兇手!」
瞬間,自豪的氣勢消再無踪,徐莉雅畏縮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當時曉妍……曉妍也才五歲啊,我說過,她是個窩心體貼的孩子,不想看見我哭……」
「窩心?體貼?」容惜蓮嗤之以鼻地冷哼。「所以,就要別人代替你哭?」
張嘴,閉上;張嘴,閉上,同樣的動作,徐莉雅不斷重複,因為她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才好,最後,她沮喪地垂下臉。
「求求你,體諒我一下吧!」她哀求。
「體諒?」容惜蓮不可思議地複述,彷彿聽到她說的是,原來人類的始祖不是猿人,而是總是被我們用拖鞋追打的小強。「你,要我體諒你?」由於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以至於沒注意到屋子外有人開大門進來的聲音。
徐莉雅更沒有註意到,她只擔心要如何說服容惜蓮。
「我爸爸的公司出現困難,那是我的錯嗎?不,不是,但爸爸卻要犧牲我來救公司,我才不得不跟你分手,嫁給天濤,但是,我不愛他,我愛的是你呀!」
容惜蓮面無表情,對她的傾訴毫無感覺。
「生活在他身邊好痛苦,如果不是有我那兩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徐莉雅喃喃訴怨。「可是上天對我好殘忍,曉央竟然罹患先天性心髒病,不換心就活不過兩歲……」
她傷心得哽咽了,容惜蓮依舊無動於衷。
「原以為你女兒的心臟可以讓他度過這個難關,誰知竟會出現排斥現象,使他不得不換上人工心臟,再繼續排隊等候換心……」
「難不成……」容惜蓮徐徐勾起一彎嘲弄的諷笑。「你要我再生個孩子,好讓你女兒再把他推下床摔到腦死,就像她把萱萱推下床摔到腦死一樣,然後你兒子
又可以換心了,你就開心啦!」
他的語氣是很明顯的挖苦,豈料徐莉雅不但沒聽出來,竟還……
「你願意嗎?」她驚喜地脫口而出,淚眼模糊的也沒注意到容惜蓮那一臉陰森森的恐怖表情。「你是知道的,到東南亞或第三世界那些國家去買器官,風險真的很大,聽說有人移植了腎臟之後,才發現那顆腎臟有包蟲……」
好殘忍的女人!她是母親,別人的孩子就不是母親生出來的嗎?
而她卻只考慮到買來的器官有沒有問題,就沒想到她買的不只是一顆心臟,而是一條人命嗎?
容惜蓮已經沒耐性跟她說話了,只想听她還能自私到什麼程度。
「你不是女人,不能了解身為母親的痛苦……」徐莉雅叉開始抽噎飲泣。「曉央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他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看著他……」
「可以啊,只要你……」那種荒唐離譜又自私殘酷的要求,容惜蓮已經沒興趣再聽下去了,他正想告訴她,只要她先把她女兒的心挖出來祭奠他的女兒,他就可以考慮考慮,就在這時,卻見小夏突然出現在客廳口。「小夏?」
她沒有回應他,徑自走到他面前,揚手便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算你狠!」
「小夏……」
「你不愛我,我不勉強;你利用我,我也可以不在意,但為了一個女人,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有辛辛苦苦獨力把你帶大的爸爸,你竟然就這樣害死他們了,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他完全的無法否認。
是,就是他害死他們的,倘若當年徐莉雅向他告白的時候,他沒有答應和她交往,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容爸爸和萱萱也就不會死了。
不是他親手害死他們的,但,追根究抵,就是因為他!
這是他永遠無法釋懷的愧疚,一輩子無法挽回的做事,除非時光能倒流,但那是不可能的,此生此世,他都只能懷抱著這份悔恨,直至死亡那一刻為止。
「不,你沒有,你是個冷酷無情的畜生,你根本不是人!」
「……」他想說對不起,畢竟萱萱是她生的,但是,說了又有何意義?
「我從沒想過我會說這種話,但是……容惜蓮,我恨你,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話落,孟吟夏就轉身大步離去了。
容惜蓮並沒有追上去,他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不管他怎麼說,她應該都聽不進去,因此決定先等她冷靜下來,再去跟她談談。
目前,最重要的是……
他冷眼面對徐莉雅。
「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徐莉雅,要是你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去告你、告你女兒、告你們江家,聽清楚了沒有?」
但徐莉雅不肯死心,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容惜蓮轉身要去打電話。
「你要打給誰?警察?」
「不,律師。」
「律師?」徐莉雅驚叫,慌慌張張轉身就跑。「好好好,我走,我走!」
尾隨在徐莉雅後面,她一踏出大門外,他就重重地甩上大門,然後開始認真思索,要給小夏多少時間冷靜呢?
一個星期夠嗎?
但是,一個星期後,當他想去找孟吟夏時,卻發現找不到她了,孟吟夏的親戚們始終一心向她,只要她不想見他,他就別想見到她了。
再過三個星期,他查到她離開台灣了。
「她……那麼恨我嗎?」竟然離開台灣了,就為了遠離他!
也是,怎能不恨他呢?
他自己都很恨他自己了!
孤獨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容惜蓮默默沉思著,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黎明,然後,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曾經,他依賴著「她的依賴」,而度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然後,依賴「她的依賴」,不知不覺中轉變成依賴「她的存在」。
而今,她離他而去,他又該依賴什麼來度過往後的日子呢?
對了,他要依賴的是……
等待她。
歐洲,法國,巴黎,16區——
「老大。」
「又幹嘛了……」
「問你一個問題啦!」
「什麼問題?」
「要是哪天,老爸找到你了,你會怎樣? 」
「踹扁他的臉!」
「老爸比你高,你踹得到他的臉才怪!」小男孩喃喃咕噥,嘲笑。
「你說什麼?」
「沒啦,沒啦,我是說,踹扁他的臉之後呢?送他去醫院?」
「呸呸呸,童言無忌,你少在那邊烏鴉嘴咒你老爸進醫院!」
「……」很無言耶!
「沒問題了厚?那我要出門囉!」
「給我等一下,老大,是你說一放暑假就要帶我去迪士尼的耶!」
「不是帶你去過了!」
「厚,老大,你的腦性麻痺又發作了厚!那是我五歲的時候,我根本連迪士尼是什麼都不太了,又沒玩到什麼!」
「那叫你表哥帶你去,這總可以了吧?」
是是是,又要出動「保鏢」就對了!
不過這也好,那兩位「保鏢」帶他出去玩的時候,眼睛都忙著看乳牛兩隻腳走路的那種,要盯住他,用兩瓣屁股就夠了,他就可以自己溜去玩他自己的,等玩夠了,再到大門口廣播尋人就行了。
嘻嘻嘻,老大腦性麻痺也不是沒好處的!
哈哈哈,就說吧,三兩下就甩掉那兩個烏龍「保鑼」了!
小男孩得意洋洋的低頭看迪士尼樂園的導覽圖,正在計畫該怎麼玩,突然有人拍一下他的肩膀,他疑惑地回眸,瞬間兩眼爆凸愕然怪叫。
「老爸,你怎會在這裡?」
「你說呢?」
小男孩眼珠子溜溜一轉,「老爸你知道我們住在哪裡了,然後就從我家一路跟跟跟,跟到了這裡?那你……喂喂喂,幹嘛又抱我啦!」而且還抱得好緊,害他早餐都快被擠出來了!
「你好嗎?」
小男孩翻翻白眼。「老爸我是小孩子好不好?請不要用這種大人的問候詞來應付我啦!我……喔,拜託,別這樣摸人家的臉啦,超惡的說!」
「……你說話的口氣真像你媽媽。」
「廢話,我是老大帶大的咩!」
「對了,這個給你。」
「什麼東……喔耶,手機!」小男孩歡天喜地的一蹦半天高。「老大最小氣了啦,都不買給我,哼哼哼,現在我有了,不用再去跟她盧囉!」
「我的手機號碼已經輸進去了,要找我隨時都可以打給我。」
「喔,好。」小男孩寶貝兮兮的把手機收藏到背包裡。「老爸,你怎麼先來找我,不先去找老大?」
「我還在考慮該怎麼跟你媽媽見面比較合適。」
「是喔,那最好不要考慮太久,告訴你,老大的粉絲可是一大拖拉庫的,男的女的都有喔,還有幾個追了老大好幾年了呢!」
「……」
「哇靠,老爸,你的臉變黑了耶!」
「不要說髒話。」
小男孩怔了怔,然後低頭對自己裝了一個很滑稽的感慨表情。「又一個腦性麻痺患者!」
「小宇,你媽媽……」
「小雨?」小男孩哭笑不得。「我還傾盆大雨咧!」
「不然要叫你什麼?」
「雷陣雨?」
「你媽媽叫你什麼?」
「小鬼。」
「……」
「好啦,好啦,小雨就小雨啦,不要變成暴風雨就好了啦!」
「小宇,你媽媽都很忙嗎?」
「忙翻囉!」
「那我什麼時候找她比較合適?」
「沒有什麼合不合適的啦,」小男孩不耐煩地擺擺手。「老爸你就直接殺過去找老大就行了啦!」
「好,我懂了。」
「不,你不懂!」小男孩嘆了口氣,一副好老好老的老成樣子。
「你知道老大很心軟吧?」
「知道。」
「心軟的人就很容易心虛,只要她認為自己錯了……」
「她錯了?」
「嘿啊,離開老爸兩年後,老大才想到老姊的死一定有特別的原因,因為老爸你不是那種會害死親生女兒的人,她卻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跑掉了,這麼一
想,錯的反而變成她了……」
「你怎麼知道?」
「廢話,偷聽來的嘛!」
「……那你媽媽為什麼不回去找我?」
小男孩突然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起來,樂不可支。
「因為老大擔心如果真的是她不對的話,老爸你會生氣,然後就不要她了,還會把我搶走。所以她希望是你來找她的,這樣就表示老爸你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在意,就算她真的錯了,也不會太生氣。」
「是她先寄給我離婚協議書的。」
「她在離開台灣之前就 寄出去了啦,兩年後,她後悔了,就偷偷叫人去查,看老爸有沒有去辦離婚手續……」
「我沒有。」
「所以啦,老大放了一半的心……」
「只有一半?」
「嗯啊,她膽小,不敢全放心嘛!」
「所以,我只要直接去找她就好了?」
「對,還有,記得喔,要對老大凶一點、狠一點,千萬不要太客氣,最好是用那種『一切都是你的錯,我都沒錯,所以,我來找你算帳了』的態度,然後老大就會想到一定是她誤會了,老爸才會對她兇,然後就會很心虛、很心虛,然後……」
小男孩揮揮手示意對方蹲下來,等對方矮下來跟他差不多高之後,他就很man的拍拍對方的肩。「老爸你就搞定啦!」
「……難怪你媽媽要叫你小鬼。」
「優良品種嘛!」小男孩得意的咧!「好了,都了了吧?」
「了解了。」
「那可以開始了吧?」
「開始什麼?」
「開始什麼?」小男孩不可思議地重複,旋即跳起來怪叫,「你可以再瞎一點沒關係!」生氣了。
「瞎?」
「老爸,請你有一點身為父親的自覺好嗎,」小男孩沒好氣地說。「帶兒子玩迪士尼是爸爸的責任,你不知道嗎?」
「……現在知道了。」
「很好,孺子可教也!」小男孩欣慰的頷首,「那我們走吧!」主動牽起對方的手,徑自往前走。「先說好喔,要怎麼玩都聽我的喔!」
「……小宇。」
「幹嘛?」
「你為什麼會去找我,又這麼幫我?」
小男孩的腳步頓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前進,頭也不回的說出答案,語氣竟有幾分害羞。
「因為,我是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想要爸爸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3:07
第七章
「卡琳。」
「嗯?」
「你什麼時候才要回去找你丈夫?」
「……」
某人很孬的背對著問話的人——嬌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嬌安是她的表嫂,已經四十多近五十歲了,所以別問嬌安是和她哪位表哥結婚的,因為是很表的表哥,表到她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表出來的
超遠房表哥。
據說,這位超遠房的表哥是在上一代或上兩代就移民到法國來的。
儘管如此,台灣那邊的親戚左聯絡右聯絡,好不容易終於聯絡到這位遠住巴黎的超遠房表哥米耶·梁,
請他收留超遠房表妹孟吟夏,米耶二話不說,馬上替表妹趕辦巴黎的美容學院入學申請,一個月後,她就來到了巴黎,住在米耶家。
然後,她開始了她的新生活。
頭兩年,由於太過於怨恨了,她完全的不願意去回想到有關於某個男人的任何事,
只一心專注於她的兒子,以及學法語和美容學院的學業上。
兩年後,她拿到了美容證書,在表哥為她舉行的慶祝派對上,她多喝了兩杯,藉著酒意,頭一回傾吐出所有的心痛與憎恨,
她以為表哥和表嫂跟她是同一國的,應該會跟她一樣憤怒。
豈料,聽她說完後,他們卻完全沒有半絲惱怒的跡象,反而攢著眉,用十分不以為然的眼神請她「反省」一下。
「以你對他的認識,他真的是那種人嗎?」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話,使她在翌日酒醒後,盤坐在床上,自離開台灣後,第一次仔細回憶當年的事,認真的思索起來。
他是那種人嗎?
不,他不是!
她可以肯定,那個男人薄情,但他對父親和女兒的愛是最真摯的;更何況,現在仔細回想起來,
當時他所說的那幾句令她心寒、心冷的話,語氣是極為明顯的嘲弄,根本就是在挖苦對方,但她卻沒注意到,而只意識到那幾句話的內容。
是她……
誤會了嗎?
想到這裡,她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心神開始慌亂失措起來,如果真是她誤會了的話,那……那……
慘了!慘了!她慘了!
結果,因為不敢面對現實——老毛病,烏龜縮頭縮了七年,連伸出鼻頭來換口新鮮空氣都不敢。
「還是非要他來找你不可嗎?」嬌安的語氣透著顯然的笑意。
「……」繼續裝死。
「所以你才會走上模特兒這條路,先是拍平面廣告,可是他沒來找你;於是你接走秀的工作,但他還是沒來找你;你拍寫真集,也沒用;
現在,你連動態廣告都接下來了,如果他再沒發現你在哪裡,是不是連電影通告都要接了?」
「……」死透了,都快變成活殭屍了!
在澳洲,有位十九歲的男模Andrej,他是以女裝成衣秀在時尚界迅速竄紅的,因為他像男人,也像女人,甚至有人說他是雌雄同體。
而在歐洲,也有位二十九歲的名模,卡琳——當她是女模時,又名卡洛——當她是男模時,
她是以一種極致的中性味道同時遊走於男模、女模兩者,而成為聲名大噪的超模,身價甚至高過好萊塢一流明星。
當她是卡琳的時候,冷艷性感,男粉絲比海裡的魚還要多。
當她是卡洛的時候,灑脫不羈,女粉絲比天上的星星更繁密。
但其實,她之所以會走上模特兒這條路,既不是想出名,也不是為利益,只不過是希望能夠讓某個不知道她在哪裡的男人「找」到她而已。
「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呢?」
「……,」兩個宇:不敢!
「膽小鬼!」
「……」瑟縮一下,裝死裝到底。
「先問問你自已,到底愛不愛他吧!」
愛不愛他?
這個問題真的是....
真要她回答這個問題.....老實說.....很老實的老實說.....非常非常老實的老實的說.....
她不知道!
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已的初戀是那個男人,可是,愛?
當年她才十八歲,那種年齡的女孩子常常分不請喜歡和愛的界線,只是莫名其妙地戀上了他,然後,什麼都還沒搞清楚,
就因為同倩容爸爸,還有那個男人說要相親的那句話,衝動的決定和他結婚,但事實上,那就是愛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這九年來,包括充滿怨恨的那兩年,她從來沒看忘記過他,刻意不去想他,沒有;忘記他,沒有,一分鐘、一秒鐘也沒有。
雖然他不愛她,但婚後那兩年,要說是不幸福,那是騙人的。
容爸爸真的很疼愛她,萱萱好聰明、好可愛,那個人也算是個盡責的丈夫了,對她而言,那兩年是很溫馨、很幸福的。
然而,現在她腦海中的卻是容爸爸和萱萱死後那七個月。
那是一段痛苦得不堪回首的日予,可是,也是在那七個月裡,她對他那種初戀般的感情又變質了,
膚淺而不穩定的感情變得深刻人心,難以割捨、難以忘懷了。
而當時,他只是很有耐性的陪她生活在她的虛幻世界裡。
當她在跟虛幻的容爸爸說話時,他會代替虛幻的容爸爸回答她;當她說要替虛幻的萱萱洗澡時,他會堅持替萱萱洗澡是他的工作;當他溫柔的和她做愛做的事的時候,他會說是容爸爸想要孫子,還有,萱萱也需要弟弟作玩伴。
現在回想起來,她真的好替他心痛,明明是他的親生爸爸和親生女兒死了,卻還要按捺下他自已的悲傷,耐心地安撫她。
他應該是比她加倍哀傷的呀!
但是他卻把自已的痛苦撇在一邊,一心專注於照顧她,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那樣,畢竟他應該是不在乎她的,
然而他就是那麼做了,那麼有耐心的、溫柔的呵護著只會逃避現實,把一切痛苦都丟給他的她。
結婚兩年多,也只看在那幾個月裡,她才有「他們是一對夫妻」的感覺一相互體貼、相互關懷,格外親暱;
而不再只是名為夫妻,其實是不熟的兩個人,她是她,他是他,除了容爸爸和萱萱是他們共同關愛的人之外,他們就只是住在同一個房間裡的兩個人而已。
就是在那段日子裡,在他們之間,不知不覺中悄悄醖釀出來的那種親暱關係,似乎比夫妻感情更深一層,卻又說不出那種十分奇特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是生死共患難的感情?
還是相依為命的感情?
她不知道。
可是那份奇特的感情,將原本因容爸爸和萱萱死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的兩人,緊緊地牽繫在一起,
她感覺得出來,他對她,不僅僅是不討厭而已了。
但那就是愛了嗎?
不知道。
也或許這麼多年來,她始終惦著他,就是想知道,在那七個月裡,他們之間所產生的那份奇特的感情,是不是就是愛?
如果是,那麼歷經九年時光的考驗,那份愛還在嗎?
她有預感,一旦他們再次見面,她就可以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了,問題是,他怎麼還找不到她呢?
難不成真的要她拍電影,他才會知道她在巴黎?
兒子給他的線索是一本時尚雜誌,封面是卡洛,還有一本卡琳的寫真集,雖然並沒有真的一絲不掛,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到底有沒有穿?
每翻一頁,身為丈夫的男人,眉頭就更緊皺一分,最後,他面無表情地丟開寫真集,拿起手機,
傳出一則簡訊,不到半分鐘,手機就響起來了。
「小宇?」
「你是在笨幾點的啊,老爸!」對方很沒大沒小的劈頭就轟過來了。「竟然問我老大是不是有去做整型手術?」
「可是你媽媽她……」
「老大是你老婆耶,難道你會不了解,再醜不拉嘰,老大也寧願保持原來的樣子,化妝修飾可以,但她不想做個『假人』。這邊假,那邊假,假到最後都不是她了,她才不要那樣!」
兩眼瞄向躺在地上的寫真集,「但她改變得也未免太多了!」還是很懷疑。
「老大是美容學院畢業的,又接受過專業模特兒訓練,化個妝,擺個姿勢,很容易的嘛!」
「我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
「不會自己跟她說!」
「 ……我會的。」
關掉手機,視線依然盯在翻開的寫真集上,恰好是一幅模特兒披著薄紗,三點若隱若現的相片,
身為丈夫的男人雙眸微微瞇了起來,雙唇抑0怒地緊抿。
該去找她了!
無論是卡琳或卡洛,工作量都十分龐大,常常前一分鐘還是卡洛,後一分鐘就得變成卡琳了,
不過六年的模特兒生涯已經把某人訓練得很專業了,隨時隨地都可以變男變女變變變。
譬如此刻——
七樓攝影棚,卡洛剛拍完手機的平面廣告,馬上就得趕到十一樓的攝影棚去錄製卡琳的鑽戒動態廣告了。
「蒙帕,放暑假了,能不能不要排這麼多工作?」
「小鬼在抱怨啦?」
蒙帕,一個三十多歲的中法混血兒,但以輩分來算,卻是卡琳的表侄,也是卡琳的經紀人,卡琳、卡洛的工作全都是由他安排的。
「我答應他暑假會多陪陪他的。」
一個留著大鬍子的魁梧男人,一個穿著時尚獵裝,綁著一條馬尾,灑脫帥氣的纖瘦男人,兩人一邊對話,一邊進入電梯裡。
「好吧,那除了已簽約的工作,暑假就不再接其他通告了。」
「謝了。」
十一樓,電梯門打開,兩個男人走出來,直接行向攝影棚,前腳才剛踏進去一步,一堆人就湧過來了。
「終於來了,卡洛,快,快去換妝、換衣服!」
幾百隻手一起推推推,把卡洛推進化妝更衣室裡,連同造型師、化妝師、髮型師,四人一起被關進去,門鎖上。
二十分鐘後,化妝室門打開,卡琳裊裊婷婷的走出來,雲鬢高挽,幾綹髮絲自然地飄落,妝樣高貴冷艷,靈氣逼人,
低胸露背的銀紫色晚禮服性感得要命,足踏銀紫高跟鞋,高挑優雅。
她全身上下沒有佩戴半件首飾,卻比鑽石更閃亮。
一如以往,不管是男是女,所有人都會先傻傻的呆上好一會兒,然後才有人出聲或動作。
「真的好美啊!」女助手衷心讚歎。
「每次看見卡琳,我的手就癢起來了。」攝影師說著,兩手已經開始忙著調整鏡頭。
「我想把全世界所有的燈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燈光師還在陶醉。
「晚上一同去吃飯吧!」與卡琳合拍的男模麥可,崇拜地在卡琳手背上深深印吻。
「這套鑽石,也只有你才有資格佩戴上它們。」鑽石公司的經理,嘴角涎著口水。
大家可以再多說一點沒關係,反正所有的讚美詞她都早就聽到麻痺了,毫無感覺。不過……
「請盡量快點,我要回去陪我兒子了。」卡琳徑自走到鏡頭前。
她從不諱言自己早已結婚,還有個兒子了。
可是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丈夫,多半是早已分居,或正在協議離婚,由於兒子的監護權問題談不攏,因而拖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所以,男人們,請別輕易放棄,還是有機會的。
「喔,老天,卡琳,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冷艷?」
開始拍攝半個鐘頭後,果如攝影師所預料,問題又出現了。
每次卡琳跟男模合拍,只要男女兩人出現在同一個鏡頭里,一定會出現同樣的問題,最後都不得不放棄男女在同一個鏡頭的畫面。
但這次他不打算妥協了。
「不要那麼冷艷?」可是冷艷就是卡琳的招牌呀!「那要我怎樣?」
「別忘了,你和麥可是情侶,他正要向你求婚,請表現出一點情侶的味道出來好嗎?」
「情侶。」卡琳斜睨著麥可。
一個澳洲美男子,標準的陽光型男,全世界大概會有一半的女人為他著迷,但不包括她。
「請問什麼叫情侶的味道?」卡琳很有學習精神的請教。
攝影師張嘴,傻眼,繼而仰首向天……花板,祈求上天幫助他。
「你都有個兒子了,還會不知道什麼叫情侶的味道?」
「就是不知道咩!」卡琳尷尬的苦笑,兒子是某人「幹」出來的,又不是情侶出來的。
「就是你要表現出很愛他的浪漫氣氛呀!」攝影師幾乎是在怒吼了。
愛?
靠,什麼不挑,偏偏挑上她最不懂的「東西」。
「這……這……」卡琳尷尬得更滑稽,「我……我……!」突然,她驚駭地喘息一聲,兩眼瞪圓了,目光筆直地盯住前方,彷彿被仙女的魔棒
定住,全身僵硬。
Oh My God!
在攝影棚內,通常人都不會少到哪裡去,攝影師、燈光師,打板人員、道具人員,還有造型師、化妝師、髮型師等等,以及從別的攝影棚跑來看熱鬧的人,
偷溜進來的粉絲,總之,就算多了什麼閒雜人等,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只要他們不礙事,也不會去理會他們。
而此刻,被卡琳盯死的正是一個「閒雜人等」。
一個高挑修長的男人,三十五上下,清逸爾雅,不俊不帥也不酷,光論外表,並沒什麼特別的,但是他有一種能夠強烈吸引人目光的高尚丰采,冷淡的表情隱隱透著一股尊貴的氣息,彷彿他天生就是高人一等的。
一發現到卡琳在看他,男人便啟步徐緩前行,走向卡琳。
隨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卡琳的眼眸也瞠得愈來愈大,直至他來到她眼前,她的眼珠子也差不多要掉出來了。
是他,真的是他!
嗚嗚嗚,好高興喔,他終於「找」到她了,可是……可是……他好像不太高興耶,不,是很不高興,非常非常不高興!
果然,是她誤會了,他才會這么生氣,他理直氣壯,她就沒理沒氣了!
笨哪,笨哪,她怎會那麼笨,竟搞出那種飛機,嗚嗚嗚,他大概會直接判她死刑,立刻將她送上斷頭台吧!
救命哪,有誰來救救她呀!
就在她忙著自怨自艾自我厭惡之際,忽又倒抽了口氣,因為他的手頂上了她的下鄂,強制扶起她的臉兒,俯眸仔細在她臉上端詳,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惶惑的唾沫,然後……
他嘆氣,她屏息。
收回扶著她的臉的手,他改為扶起她的手。
他再嘆氣,她的心臟停擺。
「你不是我的老婆小夏。」他靜靜地說。
她不是?
她慌忙低頭看,他是用左手扶著她的左手的,他的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結婚戒指,而她的手上……
什麼也沒有!
很沒有超模形象的尖叫一聲,她驚惶地回身就跑,一路衝回化妝室裡,打開提包,拉開內袋的拉鍊,拿出結婚戒指,戴上,抬頭,看見化妝鏡裡的自己。
他看著她的臉嘆氣,所以……
他不喜歡她的妝?
慌慌張張的,她挖起一大坨卸妝面霜,像在吐司上抹 奶油似的拚命抹到自己臉上,又濃又厚的一層,充耳不聞身後七嘴八舌傳來的疑問與抗議聲。
「卡琳,你是怎麼了?」
「卡琳,你在做什麼,還沒拍好啊!」
很快的,卡琳的冷豔妝卸得一乾二淨,回頭見化妝室門口擠了一大堆人,疑問的還在疑問,抗議的還在抗議,忙得不得了,唯有那個男人半聲不吭,視線默默往下移,眉頭攢起來,她急忙再低頭看……
他也不喜歡她的禮服?
不假思索,她的手立刻往肩上挪,正準備褪下禮服,忽又停住,上前兩步,一把捉住男人往里拉,其他人往外推推推,全都推出去,然後關門,鎖上,再繼續脫下禮服。
然而,當她褪下禮服,只剩下隱形胸罩和內褲,拎起平常服飾正待穿上時,拎著衣服的手腕被捉住了,她愕然回首,卻見男人雙眸幽邃,一眨也不眨地緊緊盯著她看,並緩緩轉到她正前方,目光落下,改盯住她的隱形胸罩。
她以前從來不需要穿胸罩的,因為根本沒有胸可以罩。
「脫掉!」他命令。
卡琳猛一下漲紅了臉,但還是聽話脫掉了隱形胸罩,然後,男人不悅的瞇起了眼。
「你對『它們』做了什麼?」
「它們?」卡琳呆了呆,往下看,臉更紅了,「我……我沒有做什麼呀!只不過懷著小鬼的時候……」聲音驟然噎住,亡羊補破牢,為時己太晚地摀住自己的嘴,兩眼驚恐地回瞪他,心臟又停擺了。
靠,死定了!
「小鬼?」
「對對對……對不起,」心虛得快哭出來了,淚眼汪汪的,隨時都可能下西北雨,也有可能是連續一整個月的梅雨。
「我我我……我離開台台台……台灣之前,已已已……已經懷懷懷……懷孕了……」
「……小鬼?」
「兒兒兒……兒子,叫孟…… 」頓住……孟?她是腦殘兼智障嗎?「不不不不!」失聲尖叫。
「他姓容,對,他姓容,叫容宇凡……」
「容宇凡?」
「是,是,容宇凡,容宇凡!」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男人又用下巴指指她的胸部,轉回原來的問題。
「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耶,這麼快就過關啦?
嗚嗚嗚,菩薩有保佑到她耶!
停擺的心臟終於又回复跳動,她大大鬆了口氣,好想跪在他面前膜拜,感激他沒有當場掐死她。
「我也不曉得怎會這樣啊,懷著萱萱的時候,還有生下萱萱之後,我的身材都沒變呀,甚至連乳頭都凹進去了,才沒有辦法餵萱萱喝母奶。可是……」她也很困惑ㄋ ㄟ 。「懷著小鬼的時候,前期也沒怎樣,但從中期開始,莫名其妙的,我的胸部就開始膨脹,屁股也翹起來了……」她摸摸自己的翹屁股,又低頭看回胸前, 「然後,生下小鬼之後,我就能餵他喝母奶啦;再然後,母奶吸 得愈久,我的胸部就『腫』得更大;最後的然後,嗯嗯嗯……」認真評估。「應該有吉士漢堡那麼大了吧?」
「……雙層吉士漢堡。」
「有雙層了喔?」她搔搔腦袋,哈哈一笑。「如果讓小鬼多吸一年奶,不曉得會不會變成三層厚?」
靜靜地,男人拾起丟在一旁的普通胸罩遞給她。「穿上!」
「喔。」卡琳乖乖的穿上胸罩,再套上普通衣服。
「還有,不准再做模特兒!」不容許反對的命令。
「可是……」某人橫眼掃過來,這邊立刻見風轉舵,免得翻船溺水。「是,大人!」大不了付違約金,起碼死不了人。
片刻後,卡琳穿好平時慣穿的T卹牛仔褲,套上運動鞋,拎起提包。
「我好了。」
男人沒說話,只是瞪著她的頭上,卡琳困惑地兩眼往上吊,想看看又有什麼不對了……
啊,頭髮!
慌忙又丟下提包,把高聳的雲鬢三兩把抓下來,隨便梳個兩下,綁成一條麻花辮,再拎回提包。
「好了。」男人上下打量一眼,滿意的頷首,再抬手扶起她的臉兒,又一次凝目仔細的端詳——她的本來面貌,而不是經過彩妝後的「假面具」。
跟九年前那張偏男性化,有點奇怪的臉,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從認識到現在,整整十四年,這竟是他頭一回這麼認真的、仔細的看她,然後才發現,其實她並不難看,
當年之所以會讓人覺得怪怪的,是因為她的五官十分立體,個別來看都很有特色,帥氣的很帥氣,性感的很性感,但全部合在一起就不太搭調了。
尤其是,男性化的部位太多,女性化的部位太少,整體來看就偏男性化了。
但現在,那雙濃黑粗獷,使她看上去最男性化的眉毛,經過拔毛修飾之後,變得柔和又不失帥氣;鼻子高挺,像男人多些,可是那兩瓣天然豐唇,跟安潔莉娜·裘莉一樣性感,水潤粉嫩,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
烏溜溜的大眼睛是最中性的部位,說像男人也可以,說像女人也行。
還有,要說她最難看的部位,應該就是她那張長長的馬臉了,可是,只要在額頭上覆上劉海,臉型馬上就改變了。
再加上176的身高,瘦長有力的身材,難怪她能同時兼任女模與男模。
此刻的她,既不特別男性化,也不特別女性化,而 是一種極致的、高質感的中性味道,透著一種隨性不羈的自我,這使她顯得格外有魅力。
非關美醜,純粹是味道。
「絕對、絕對不許再脫光衣服拍照了!」他嚴厲的再囑咐一次。
「我沒有脫光……」她想否認,她沒有脫光,至少都有貼膠帶的。
他惡狠狠地怒瞪她。「不許!」
她瑟縮一下。「好嘛,好嘛,你都不准我做模特兒了,我還能脫給誰看?」
男人轉開眼,徑自牽起她的手,步向化妝室的門。「給我看。」
咦咦咦,他喜歡看嗎?
她欣喜地郝暈了雙頰。「你……要看喔?」
「你是我的老婆,不給我看,要給誰看?」他頭也不回地反問,另一手握住門把,扭開。
耶耶耶?他說她是他老婆耶!
她開心得臉更紅了。
幸好,幸好,他沒有很生氣,也沒有殺了她,只是不准她繼續從事模特兒的工作而己,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做模特兒,原本就只是為了讓他找到她而己,現在他找到她了,也就沒必要再繼續了。
不過,她只有開心兩秒的機會,門一打開,高昂的七嘴八舌就轟炸過來了。
「卡琳,還沒拍完啊,你怎麼卸妝了!」 「卡琳,太不敬業了吧!」
「卡琳……」
幾秒的慌亂後,她就鎮定下來了,用力吸了口氣,然後……
「卡!」尖吼出去。
就徐導演喊卡一樣,大家都很下意識地服從「命令」,七嘴八舌瞬間中斷了。
她滿意的頷首,再轉向蒙帕,面帶歉意的笑。「對不起,蒙帕,我要退休了,你放心,我會償付所有違約金的。」
「退休?」蒙帕駭異的瞪大眼。「為什麼?妳才二十九歲啊!」
「因為……,」她仰首看往緊握著她的手的男人。「我丈夫不允許我再做模特兒了!」
「你丈夫?」男女老幼,動作一致地轉眼盯住冷漠的男人,異口同聲驚呼。
「嗯啊,他說.....」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的身體只可以給他看,不能再給別人看了!」
所以,就到今天為止,往後她再也不是超模卡琳、卡洛了。
從今天開始,她只是容惜蓮的老婆,孟吟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3:39
第八章
在法國,米耶,也是個相當看名氣的人,不過不是在時尚界,而是美食界。
米耶是個美食家,在法國各大城市開了不少餐廳,算來也是個富翁,也因此,即使卡琳、卡洛賺了不少銑,已經有能力獨立了,孟吟夏卻還是死皮賴臉的住在
梁家給他們養,反正他們養得起。
至少在她工作時,她不用擔心兒子會寂寞。
而就跟孟吟夏所有親戚一樣,梁家也早就把他們當作是自已的家人了,他們都很喜歡孟吟夏這對活潑幽默的母子,除了……,
「嗚哇嗚哇。。」
喔,老天,別又來了:」
自三樓某個愛下傾盆大雨的女人房裡,傳出陣陣穿腦、穿門、穿牆、穿地板、穿天花板,會讓入耳朵嗡嗡叫的哭音,一、二樓的入都呻吟著捂緊了耳朵,好想
昏倒,有的聽到第一聲時,就直接逃出門丟,起碼兩、三天不敢回來。
只看這種時候,粱家人才會齊聲哀求上帝:封了那個女人的嘴吧!
「嗚哇嗚哇,對不起,對不起啊....」
「小夏....」好久沒聽到這種層級的哭聲了,還真是看點不習慣。
孟吟夏帶著容惜蓮回到梁家後,第一件事,容惜蓮就先把誤會解釋請楚,孟吟夏這才明了,一直以來,她所認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她個人的以為而已。
最重要的是,容惜蓮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容爸爸,她卻莽莽撞撞的什麼都還沒搞清楚,自己就兼任檢察宮,法官與陪審團,也沒看提出任何證據,就直接判定他有罪,而事實上,他是冤枉的,最受委屈的人也是他。
這不只是誤會,根本就是天大的栽贓!
「真的真的對不起啊....」靠在容惜蓮胸前,十指緊揪著他的衣襟,孟吟夏泣不成聲,自怨自責,後悔莫及。「當你...當你那麼委曲求全的時候..,我不但
沒幫上半點忙,還那樣....那樣的誤會你....」
九年來的分離,結果是毫無意義的浪費時光。
容惜蓮輕嘆。「但是,你說是我害死爸和萱萱的,並沒有說錯,倘若當初我沒有答應和那個女人交往....」
「別……胡說!,孟吟夏抽噎著。「要怪只能怪那個女人,怎能怪你!」
容惜蓮溫柔他輕撫她的頭髮。「只要你不再恨我害死他們就好了。」
「嗚嗚嗚,不要……不要這麼說啊....」孟吟夏的哭聲馬上又提升十個分貝以上。「是我...是我不好,我....我應該向你問清楚的,不該……不該那樣一走了之,連解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是....是我,是我,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啊,怪我啊....」
「好好好,,,,」容惜蓮攬住她的頭,低柔地安撫。「我們誰都不怪誰,就像當年那天你所說的,我們重新開始吧!」
「嗯,嗯,我們……我們重新開始!」
綿延了九年的誤會,結果不到一個鐘頭就解決了,剩下的時問就是孟吟夏不斷的痛哭、後悔,容惜蓮不停的安撫、勸慰,容宇凡聽得不耐煩,直翻白眼。
不知道如果他叫他們閉嘴的話,他們會不會聯手謀殺親子?
算了,還是不要好了,他還想多活幾年呢,於是他乾脆轉去研究那幾張有關於容爸爸的資料。
雖然他就讀於法國的小學,學的是法語、法文,但孟吟夏堅持中國人就要會說中國話、會寫中國宇,於是請陳媽媽把台灣的小學國語課本寄來給她,好讓她自己教兒子學中國字。
儘管容宇凡才九歲,但他是個活潑聰明、古靈精怪的小鬼,孟吟夏只教他到三年級的課程,之後他就自學到五年級的課本了,那幾張資料還難不倒他。
「爺爺和老姊就是為了這幾張東西掛點的?」他嘟囊,很不以為然,「真是遜斃了!」隨手丟開,任由那幾張紙飄落地毯上,沒興趣了。「老爸,那你怎會搬到美國去的呢?」
手上仍安撫地拍著孟吟夏的背,容惜蓮冷冷一哼。「一得知你媽媽離開台灣,我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立刻請律師告那個女人,而江家就叫流氓來恐嚇我,我懶得浪費時間跟他們周旋,就把一切委託律師,自已到美國來進修碩士了。」
容宇凡兩眼馬上興奮地閃閃發亮。「告成功了嗎?」
容惜蓮雙眼半垂。「那要看你所謂的成功是什麼?」
「厄?」
「因為……,」
由於江曉妍才五歲,又無法確實證明是徐莉雅嗦使的,所以,要告成功實質上的罪名是不太可能的,但容萱萱的確是被江曉妍有意推下嬰兒床摔死,這是有證人
親耳聽到江曉妍「招供」的,因此,法官判定江家要支付精神賠償費五百萬。
自然,容惜蓮在意的不是這五百萬,早就全數捐給慈善機關了,而是後果。
這件案子讓江家很難看,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全家搬遷到大陸,為了逃避他人異樣的眼神和惡意的閒言閒語。
而徐莉雅也被迫和江天濤離婚,江家不但不要她那兩個孩子,還強迫那兩個孩子改姓,要姓就姓徐,不許姓江,她想回娘家,娘家也不願意收留她,只好自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
雖然江家支付給她一大筆贍養費,但一個沒有吃過苦的前任千金大小姐,卸任富家少奶奶,要獨自撫養兩個孩子,又要面對各種令人難堪的眼光,可想而知,徐莉雅一直不太好過。
除非她也學江家逃離台灣。
「我一點都不會同情她!」向來心軟的孟吟夏氣唬唬道,頭一回想心軟都心軟不起來。「那是報應!」她能理解身為人母的心情,但不能理解徐莉雅那樣自私殘忍的心態。
「那樣就算報應?」容宇凡翻翻白眼,不予置評。
「她也不需要同情。」容惜蓮深沉的眼透出幾分鄙夷。「表面上看,她是個軟弱的女人,其實心機很深,當她還是徐家大小姐、江家少奶奶時,她習慣讓人伺
候,不用自己操心的生活,可是一旦她無人可倚靠時,為了保護自已,她會是一個狡猾又心狠的女人....」
「她的心還不夠狠嗎?」孟吟夏有點膽寒地打了個顫。
「反正不關我們的事了,管她心不心狠。」容宇凡嘟囊。「那現在呢?」
「我們先回台灣去掃墓,探望一下你那些親戚們,順便辦一些手續,再回美國去。」容惜蓮說得輕描淡寫,卻聽得孟吟夏的臉刷一下翻綠了,容宇凡的臉也黑了。
「美國?」也就是說,他們要學英文?
「有問題?」容惜蓮詢問地來回看他們母子倆。
問題才大條呢!
可是.....
孟吟夏和容宇凡面面相覷,滿頭黑線。
是容宇凡自己去找爸爸的,所以,他沒有資格說有問題;而孟吟夏更不敢有問題,如果不是她先溜到法國來,容惜蓮應該也不會跑到美國去吧!
母子倆不由相對苦笑。
「沒有,一點問題也沒有。」
「整理東西要多久?」
「一個星期左右吧!」
「那打包裝箱好之後,就直接寄到美國去,你和小宇只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夠了。」
「好,知道了。」孟吟夏把內衣褲和浴巾遞給容惜蓮。「那你先洗澡吧!」
「好。」容惜蓮脫掉襯襖長褲,便進浴室裡去了。
如同九年前一樣,孟吟夏很自然地拾起容惜蓮脫下來的衣物,習慣性地一個一個口袋掏過去,看看有沒有東西,確定沒看之後才能扔進髒衣籃內。
而當她掏到褲袋時,也果然分別掏出他的皮夾和手機。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分別九年,為何他們仍然能像是從未分開過的老夫老妻呢?
是因為她從來沒忘記過他,而他……也是嗎?
她暗忖著,隨手將皮夾扔到床上,正打算繼續往下掏口袋之際,眼角不經意瞥見掉在床上的皮夾翻開來了,而皮夾裡的東西讓她吃驚得掉了襯衫,也掉了長褲,立刻又把皮夾拿回手中……
右邊是容爸爸抱著萱萱的照片,這不奇怪。
讓人錯愣的是左邊的照片,那是她和他的結婚照,也是他們唯一的合照。
當年,他們結婚兩年,家裡從來設擺設過他或她,或是他們的合照,現在,他卻把他們的合照放在皮夾內,隨身攜帶,為什麼?
她不能理解為仟麼,但是……但是,,,,
不知不覺,視線模糊了,她橫臂拭了一下眼睛,但更多的淚水爭先恐後的往下掉,她的視線更摸糊了,然後她靜靜地將皮夾貼上胸口,抽噎著哽咽了。
現在她可以確定了,她是愛他的。
喜歡上他,是她的初戀,那是一種膚淺的、不成熟的感情,隨時都可能因為時間、環境,或其他各種無法控制的因素,而成為回憶中的一部分。
但在她人生中最悲慟的那七個月裡,同樣的悲傷悄悄地將他們的心拉近了,緊緊的貼合在一起,互相撫慰著對方的傷痛,那是一種特別的羈絆,牽繫出一份特別的感倩。
這份特別的感情,只存在於他們之間。
就因為摻入了這份特別的感情,她的初戀悄悄化為深刻人心的戀慕,成為真正的,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摯愛。
而他,容惜蓮,她的丈夫,當年他們結婚時,他只是不討厭她而已,然而在多了那份特別的感情之後,如今就算他還是不愛她,但他心裡也已經有她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存在,在他心裡,她已經擁有一席之地了,所以他們的合照才會出現在他的皮夾裡吧?
想到這裡,她不禁啜泣得更厲害了。
容爸爸,還看萱萱,即使他們死了,卻依然緊緊地維繫著這個家,保全了這個家的圓滿。
「小夏,又怎麼了?」
身後傳來容惜蓮疑惑的詢問,她徐徐回身,依舊又抽噎又哽咽,滿臉鼻涕淚水的舉起皮夾送到他面前。
「我可……可不可以重,,,,重照一張,換掉……換掉這張?」
「為什麼?」
「這張……好醜!」
容惜蓮擰眉,看看皮夾裡的照片,再看回她,考慮好半晌後……,
「好吧,不過,不管好不好看,我不許你變成別人。」
她先是怔了一下,旋即恍然頓悟,不由帶淚失笑,又哭又笑。
「好,我保證,不會是卡琳,也不會是卡洛,更不會是其他任何人,我,就只是我!」
她更可以確定了,他心中的確有她。
不在意地的美醜,他只在意她是不是她,因為,佔有他心中一席之地的不是任何人,而是,她。
在台灣,他們只逗留了半個月便準備啟程到美國去了,因為……,
「老爸,為什麼我們不干脆住在台灣就好了?」
「我知道,台灣才是我們的家,早晚要回來的,但在公司找到能代替我的人之前,我必須待在美國。」
「那幹嘛要這麼趕嘛!」起碼讓他看看台灣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嘛!
「只請了一個月年假。」容惜蓮瞄一眼手錶,打開手提電腦,就地工作。
「嗚嗚嗚,我就知道,老爸根本不愛我,人家放暑假,也不帶人家去玩,光顧著工作....」說一半,哎喲一聲低下頭來猛揉後腦勺。
「哇靠,老大,這樣很痛耶!要是把我K成跟你一樣笨怎麼辦?」
「你才是笨蛋!再追加一記,活辱娘親的懲罰。
「喂喂,別太過分喔,真把我k笨了,你老了誰養你?」容宇凡大聲抗議。
孟吟夏不屑地哼了哼。「我有你老爸養就行了!」
某小鬼輕蔑地斜睨著容惜蓮。「老爸老了還不是要靠我養!」
「不必,我們會靠積蓄養老!」
某小鬼頓時傻眼。
他比誰都清楚,身為超模六年,孟吟夏有多富有,就算付出大筆違約金,她依然是個富婆,更別提容惜蓮也是個集團副總我,賺的錢恐怕也不少吧!
「既然都不用靠我養,你們生我幹嘛?」小鬼撅嘴,不開心了。
「當玩具玩啊!」
「死老太婆!」
「咬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我.....」
「你們母子呀,,,,」容借蓮慢條斯理地出聲了,頭也沒抬,十指依舊忙碌的敲鍵盤。「都是這樣的嗎?」
孟吟夏與容宇凡相對一眼,不約而同失笑。
「這小鬼需要教訓麻!」孟吟夏理直氣壯。
「老爸你是沒聽到馬?老大把我當玩具耶!」容宇凡乘機告御狀。
「你是我生的,那是我的權利!」
「屁啦,你生的就要給你當玩具,那誰敢給你生啊!」
「你啊!」
「老爸,請你回收,我要換個老媽!」
「喏,你承認你是瑕疵品了厚!」
「瑕疵品也是你生的,基因不良咩!」
「你是突變!」
「你是變態!」
「你....」
又吵鬧起來了!
老實說,真吵,容惜蓮暗暗搖頭。
可是....
這九年來,他一直很忙碌,先是課業上的忙碌,然後是工作上的忙碌,幾乎填滿了這九年時光的每一個空隙,算來,在生活上,他是很充實的。
然而他的心,是空虛的。
從妻子離開他的那天起,他的心,就是空虛的。
然後是漫長九年的等待,在這段時光中,並不是沒有其他女人追求他,但他依然一意只等待著妻子回來填補他空虛的心。
或許,他是真的為她動心了。
從認識到分開,五年時間,他從沒有將她放在眼裡過,但在這九年裡,他卻沒有一刻能不想起她。
他是寡倩的男人,但他卻忘不了他。
直至九年後的今天,他找到了她,她變了,外表,但她的眼神沒變,她還是那個心甘情願被他利用的女孩子。
可是,他不想再利用她了。
也不想冷淡對待她,不想為了容爸爸才容忍她、偶爾關切她一下,更不想為了孩子才跟她纏綿,一旦她懷孕,就再也不碰她了。
他想,他是真的為她動心了。
現在,他只想用全心去關懷她,盡他所能體貼她,用最溫柔的心情憐愛她,還有,透過纏綿的情慾讓她了解他的心意。
因為,他說不出口。
他是為她動心了,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愛,他只知道,他的心,不再空虛了。
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心已經被他們填塞得滿滿的了!
九年的時間好漫長,等待的時間好難熬,但現在,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因為他的心不再空虛了。
他,不再狐獨了。
「阿蓮,廣播了耶,我們的班機到時間上機了!」
「好,那我們上機吧!」
他再敲幾下鍵盤,便關機關上電腦,然後把電腦交給孟吟夏拿,而他,一手緊緊地牽住兒子的小手,一臂緊緊地攬上妻子腰間,走向出境處。
他的妻子,他的兒子!
他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是他的!
在紐約,如果不用計較價錢方面的問題,考慮住處有兩種最簡單的選擇。
一種是在郊區購置寬廣的豪宅,住起來舒適,又有足夠的活動空間,最適合一家人居住。
但容惜蓮只有一個人 ,因此他選擇市內的高級大廈頂樓的樓中樓,安靜,私密性高,六房兩廳,還有一座空中花園,清潔工人每個星期會來清掃一次,不管是購物或上班都很方便。
「哇靠,老爸你一個人住這麼大屋!」太浪費了吧!
「不許說髒話!」先警告,再開始介紹他們的新家。「嗜,客廳餐廳廚房是開放式的…這是我的書房…這是健身室…還看三個房問,你自已挑一間吧!」
「咦?那老爸你睡哪裡?」
「我和你媽媽睡樓上,樓上也只有主臥室,其餘部分是空中花園。」
「嗚嗚嗚,那我一個人在樓下會害怕了!」容宇凡裝模作樣的抽噎著。
「怕你的頭啦!,孟吟夏笑罵,狠狠地踹過去一腳,可是腳底還沒掃到,小鬼就一溜煙不見了。
「你要不要先去整理一下你的東西?」容惜蓮問。
「好。」孟吟夏立刻跑上樓去,容惜蓮尾隨在後。
一上樓,掃兩眼,她就笑咪咪的指著床頭。
「那張也要換掉!」再指向另一邊。「那邊再多一張小鬼的相片!」
在樓下時,她就注意到了,書房裡的書桌上擺著容爸爸的相框,上樓來,床頭櫃兩旁也各擺著一幅相框,一邊是萱萱,一邊是她。
「你決定就好。」容惜蓮隨口應道,一邊脫西裝,扯領帶。「小夏。」
「幹嘛?」孟冷夏站在主臥室中間,一手插腰,一手搔腦袋,正在煩惱該怎麼把她的衣物雜物塞進來。
「我們再生個女兒好嗎?」趁她還不算高齡產婦的時候,趕快生。
「好啊!」轉頭張望。「衣櫥在哪裡?」
容惜蓮走到一扇門前,打開。「這裡是更衣室,應該夠放妳的衣物了!」
「哇,好大間!」孟嘩夏大聲歡呼,衝進去,眉開眼笑。」「夠了,夠了!」
繼續脫襯衫長褲,「你哪來那麼多衣服?」容惜蓮又問。
「大部分都是人家送的,」孟吟夏左看看、右看看,決定先把容惜蓮的衣物整理到一邊,再把自己的衣物放進來。「廠商啊、廣告商啊、設計師之類的。」
「難怪。」容惜蓮說道,把脫下來的衣服扔在床上,正待進浴室裡…
「阿蓮。」
「什麼? 」
「我可不可以買一張化妝台?」
眉宇間立刻多出好幾道摺痕,容惜蓮回過身來。「妳要化妝?有必要嗎?」
孟吟夏怔了怔,「在家裡,我是都沒化妝啦,可是我們一起出門時,我都有化妝呦!」指指自已的臉。「我現在就有化妝,看不出來嗎?」
換容惜蓮愣住了,「妳現在有化妝?」下意識走向前仔細端詳她的臉。
「有啊,真的看不出來嗎?」孟吟夏很自然他仰起臉來讓他看,「除了工作之外,我都化裸妝,上妝後就像沒有化妝一樣自然,但是會更凸顯由臉部的優點,
淡化臉部的缺點。」說著,她得意起來了。「看來我的化妝技術還挺高明的嘛!」
他竟然都沒看出來!
「的確。」容惜蓮說道,難怪他總覺得,每次出門時,她那雙大眼晴就特別迷人,唇辮也特別性感!「好吧,去買化妝台。」
「好耶,謝謝!」
孟吟夏開心地伸出手來摟住他的頸子,用力吻了一下,誰知當她要退開時,腰際卻被圈住,還有一隻咸豬手在她微翹的臀部上像蚯蚓一樣蠕動,然後,剛剛才離開他的唇辮又被覆住了,異常熱情的吮吻,吻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阿蓮?」
「我想,我們先做人,,你再去整理吧!」
「……,」
那她還會有力氣整理嗎?
數天后,孟吟夏和容宇凡都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了,容惜蓮也請了一位語言老師來教他們英文,順便幫他們適應紐約的生活環境。
但還有一件事,容惜蓮仍不太放心…
「小宇。」
「幹嘛?」
「你媽媽喜歡模特兒的工作嗎?」
「才不喜歡喇!」容宇凡不假思索地回答。「老大總說,做模特兒太累了,好不自由,都沒時間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了。」
「哦?她想做什麼?」容惜蓮假做不在意地問。
容宇凡聳聳肩。「老大學過化妝和美髮了,現在,他想學整體造型設計。」
「原來如此。」那麼等她學會英文之後,再讓她去學她有興趣的東西吧。
以前,他不會考慮到這些,既然心甘情願被他利用,那就乖乖的待在家裡替他照顧容爸爸、照顧孩子就好了。
但現在,他會替老婆考慮到,女人並不一定都喜歡死守在家裡的。
「我好了!」
孟吟夏輕快的跑下樓來,一貫的T卹牛仔褲,連容惜蓮和容宇凡也穿著一式樣的T卹牛仔褲,看上去還真是一家人,只不過在出門前,孟吟夏又戴上了太陽眼鏡和鴨舌帽,不然很快就會被人認出來了。
畢竟她是在時尚界縱橫了六年的超模卡琳,又才剛退休,還引發不少議論,奇怪她為何在如日中天之際,說退休就退休?是為了男人嗎?
狗仔隊最愛追這種八卦新聞了,所以在人們淡忘卡琳之前,她不能不盡力避免被人認出來。
「走,到動物園去吧!」
「然後去麥當勞!」
兒子的抱怨,容惜蓮記在心裡了,因此銷假前,他特意帶妻兒到動物園去,度過一個快樂的假日。
就像許多年前他已經想過的,等萱萱長大之後,他要帶她去動物園、遊樂園。
但是萱萱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現在,在他有機會的時候,他絕不會再錯過了。
他不想再後悔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4:12
第九章
踏出電梯,容惜蓮穩步行向自已的辦公室,在經過秘書葛蘭的辦公桌前時停了下來,因為他有事要交代她。
「往後,週末假日都不要替我安排任何工作、約會,以後我都不加班了。」
「是,副總裁。」葛蘭有點吃驚地回應。「厄,總裁請您一銷假就去見他。」
「嗯。」容惜蓮頷首表示知道了,旋即轉向總裁辦公室。
向來他都習慣早十五分鐘到公司,但裘德森集團的總裁老裘德森卻是習慣早半個鐘頭到公司,整個公司裡,大概也是老裘德森最早進公司的。
「早,總裁。」
「早,銷假啦?怎樣,休假休得愉快嗎?」
一見到容惜蓮,老裘德森就笑哈哈的,十分親切地打招呼,相反的,容惜蓮總是冷談以對,從沒見過他的笑容。
不過公司裡上下所看人,包括老裘德森在內,都早就習慣他那副樣子了。
「還不錯。」
都到哪裡去了?」
「法國和台灣。」
「有伴嗎?」
「這是我的私事,總裁。」
「私事呀…」老裘德森苦有所思地住視容惜蓮片刻後,招手示意他到一旁的沙發坐,自已也離開辦公椅到容惜蓮身旁落坐。「容,我想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我
會提拔你為副總裁吧 ?」
「我想我大概知道,不過…」容惜蓮淡然道。「總裁你找錯人了。」
「哦,怎麼說?」
「我已經結婚了。」
專營百貨業的裘德森集團,是老裘德森總載一手創建的事業,雖然排不上什麼世界百大財團,但在美國境內,它已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了,然而,年近七十的
老裘德森在屆臨退休之際,卻面對此生最大的困境:他要把畢生心血交給誰?
他並不是沒有孩子,事實上,他看四子三女,一般來講,應該算是有相當充足的選擇了。
可是四個兒子裡,老大、老二都對經商沒興趣,一個做醫生去了,一個迷上考古,整天在沙漠裡、石堆中挖骨頭;
老三大學剛畢業就因車禍下半身癱瘓,只能靠輪椅行動,此後便隱居起來,再也不見外人了。
不過以他對老三的了解,老三雖然擁有一流的企劃才能,管理能力卻只者做做小型超市老闆的分,再高層級的,他就應付不來了;
至於老四,他對公司是很感興趣,可是他比老三更差勁,只有做嘍羅聽命的能力,完全沒看一絲半毫做主管下命令的才幹與魄力。
於是,老裘德森只好指望女兒。
然而大女兒早年就離家出走和男人私奔,此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二女兒是個溫良恭儉讓的好女人,卻老是遇人不淑,生了三個孩子,離了三次婚後,終於認清自己沒看識人之能,於是決定讓父親替他挑選下一任丈夫。
至於小女兒,那就更別提了,十足十的千金大小姐,任性又愛玩,誰也管她不住,老裘德森老早就放棄她了。
所以老裘德森才會刻意提拔容惜蓮做副總裁,打算把二女兒嫁給他,將來他退休之後,就可以把公司交給容惜蓮,他相信以容惜蓮的才幹,裘德森集團不但能屹立不搖,還能夠更上一層樓,甚至兩層樓、三層樓。
「我知道,不過…」老裘德森瞄一下容惜蓮左手的結婚戒指。「從沒聽你提起過你太太,我猜,你們是分居中吧?」
分居到最後的下場,百分之九十都是離婚,所以分居差不多就等於離婚了。
容惜蓮眼眸下垂。「這也是我的私事。」
以為自己說對了,老裘德森傾身向前,「容,女人要是決心想離開你,你怎麼留也留不住的,這麼多年了,拖著不放她走,又有何意義呢?」他誠懇地勸言。
「這是我的私事。」容惜蓮臉上沒有半絲表倩,再重申一次。
老裘德森微皺了一下灰白的眉,旋又恢復原狀,「容,你也見過喬安許多次了,應該看得出她是個好女人,雖然離過三次婚,但那都不是她的錯,
如果你願意的話,她會是你的好太太的。」更強勢的說服。
容惜蓮閉了閉眼,終於不耐煩了。「總裁,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我和我太太之所以會分居,是因為她的工作在法國,但上個月她已辭去工作,
我這次去法國,就是去接她和我兒子來美國的。」
「咦?原來…」老裘德森錯愣,他傻了眼。「原來你們不是…」
「我從沒打算和我太太離婚,」容惜蓮說得十分平淡,但語氣堅定。「我太太也不打算和我離婚。」
「呃…呃…」老裘德森吶吶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真抱歉。」
「不用在意,不過請總裁別再冀望我會接下公司了,事實上…」視線落下,容惜蓮看著自已的公事包。「我太太和我兒子都想回台灣了」
「慢著!慢著!」聽狀況不對,老裘德森慌忙喊停。「你不能走!」
「總裁…」
「就算我找到人接下我的位置,但副總裁還是需要你啊!」
除非他能找到一個能力比容惜蓮更強悍的人,但那種機會實在不大。
擁有同等能力的人,多半都自已獨立開公司去了,而容惜蓮雖然精明強悍,卻沒有野心,才能夠心甘情願的屈居於人下,
不管將來是讓老三或老四接下公司,他都不用擔心容惜蓮會乘機吞掉公司。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老三或老四接下公司,如果沒有容惜蓮的輔助,公司也撐不了多久,如果是老三,還可以撐個兩、三年;如果是老四,最多一年。
所以,他非留下容惜蓮不可!
「我不……,」
「別說不,這樣呀...」老裘德森沉吟一下。「我會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撥到你名下,這麼一來,你也是公司股東之一,就不能輕易言走了吧?」
「這不是……」
「好了,」老裘德森驀然起身。「我要打電話給我女兒了,你先去工作吧!」
「……,」
硬上手銬要銬住他就對了!
回到家裡,孟吟夏一見到容惜蓮,就察覺到容惜蓮好像心情不太好,不是他表現出來或明說出來了,純粹只是一種感覺。
「阿蓮。」用晚餐時,她若無其事的開口。
「嗯?」
「今天在公司裡有什麼不愉快嗎?」
我想辭職回台灣,但總裁不放人。」容惜蓮細言道。
漫長九年的分離是誤會造成的,所以他不想再隱瞞她任何事了,不管是好是壞,寧願一同分享、一起分攤。
他已經三十七歲了,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等待上了。
「沒關係啊,反正我們會陪你留在美國的。」孟吟夏滿不在乎地說,一邊夾一大把芥蘭菜到小鬼碗裡。「不要偏食,給我多吃一點綠色的東西!」
「老大,請搞清楚,我是人,不是牛好不好!」容宇凡不爽地嘟囊。
「你屬牛的。」
「……,」
晚餐後,小鬼回房去玩他的電腦,容惜蓮到書房去處理今天尚未完成的工作,孟吟夏整理好廚房之後,也來到書房,習慣性地頭一眼便望向書桌上的相框,
默默地凝視著容爸爸和藹的笑容,心中掠過一抹淡旋的傷情,好懷念。
「阿蓮,我想去學造型設計,可以嗎?」
「可以,反正小宇也要上課,你也去上課,才不會浪費時間。」
「好耶,謝謝!」
孟吟夏歡天喜地的傾身用力吻了容惜蓮一下,然後在書桌旁坐下,興奮地想再跟他說什麼,但不知為何,話沒出口,卻怔怔地看著容惜蓮發起呆來了,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蓮。」
「嗯?」
「其實以你的個性,如果你真想走人,早就走人了,根本就不會鳥你們總裁放不放人,不是嗎?」
宇寫一半,頓住,目光緩緩移向書桌角落上的相框,容惜蓮凝目注視良久。
「總裁是白手起家,從年輕時代一路辛苦過來的,因此,除了正式場合,他都穿得很隨便,夏天就是一件短袖襯衫,冬天披上夾克,
我第一次看見總裁,就是看見他穿著夾克的背影,那背影.....」他徐徐吸了口氣。「真的很像爸爸!」
「是喔!」孟吟夏下意識瞄一下容爸爸的相片。
「當時,我還忘形的衝上前去叫爸爸,,,,」容惜蓮自我解嘲的一笑,「後來,明知他不是,但每次見到總裁的背影,我還是....」沒再說下去了。
原來是為了容爸爸,嗯,可以理解。
「那……」孟吟夏腦袋微傾,眼神有點詭異。「九年前,你離開台灣的真正原因是仟麼?」之前他說的原因太簡單了,簡單得令人懷疑。
是有什麼「不能」告訴她的事嗎?
凝視相框的視線拉到孟吟夏那邊,容惜蓮徐徐放下筆,往後靠。「徐莉雅離婚之後,娘家又不歡迎她,她無處可去,竟然跑來對我哭哭啼啼的,說是我害她無家可歸,無人可依靠的,所以要我負責,,,,」
他害她?
「顛?厚鬼井去膩,竟然說那種話!」孟吟夏不可思議地瞪回了眼,「她是在亂公告什麼啊,到底是誰害誰呀?」憤慨地謾罵。「有膽叫她出來面對!」
面對什麼?
容惜蓮以奇異的眼神飛快地膘她一下,隨又恢復淡然的表情,「我說好,沒問題,,,,」他慢條斯理地說。「只要她先挖出她女兒的心來祭奠我女兒!」
靠,又來了!
孟吟夏哭笑不得,九年前,她就是聽到這裡,不對,是聽到上一句,沒聽到下一句,然後就氣得離他而去了。
真不知是該怪她沒耐性,還是該怪他太有「幽默感」了?
「他兒子痊癒了馮?」突然想到。
「她簽字離婚唯一的條件是,江家要先負責把她兒子的病醫好,所以江家就花錢替她兒子買了一顆心臟,第二次換心,手術很成功,也沒有任何排斥現象,
至於存活率的問題,那就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了。」
這就怪了!
「既然她兒子痊癒了,江家又給了她一大筆贍養費,她幹嘛還纏著你?」
「我說過,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倚賴人了,當生活上出問題時,她不想要自已操心,希望有人能主動幫她解決任何問題.....」
拉屎後,要不要幫她擦屁股啊?
去買個免治馬桶吧,棒賽免七卡稱啦:
「有沒有那麼懶啊!」孟吟夏說道。
「其實她並不是沒有能力獨立,只是非得到最後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才不得不靠自己。」寧願做個廢人就對了,虧她還曾經以為那女人是個多麼完美的女性典範呢!
那種女人真讓人看不起!」
「總之,我是為了避開她,才到美國來的。」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喔。」了解了。「那如果我們回台灣,她還會再來糾纏你嗎?」
「都九年了,她早該獨立了。」
「說得也是。」
「不然就是又結婚了只要有人敢娶她的話。」
熟識她的人,應該不敢吧!
「那你要回到你同學的公司裡上班嗎?」
「不,我想從事跟爸爸一樣的工作。」結果,他還是最適合跟容爸爸走一樣的路。
「高中老師?可是....」
「不,教大學生。」
孟吟夏怔了一下,笑了。「也對,雖然你有在商場上拚戰的才幹,卻不合你的個性,平定、安穩的工作才適合你,但要你做高中老師,應付那種處在最不安分年齡的高中生,你又沒那種耐性,教大學生就剛好了。」
「我進修碩士、博士學位,就是為了回台灣做大學教師。」
「那你又怎會留在這里工作泥?」
容惜蓮嘆氣。「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栽柳柳成蔭。我是陪同學去應徵的,誰知他沒上,我卻上了,當時我想,在外國經商跟在台灣經商是不太一樣的,多學一點實務經驗,對我將來教書也有幫助,所以,我就暫時留下來了。」
「可是現在你們總裁不讓你走,怎麼辦?」
跟他留在美國,其實是無所謂啦,反正她都在法國待過九年了,除了語言,國外生活應該都差不多,可是如果他真正想要的是回台灣擔任大學教師,
那她也希望能陪他回台灣去。
畢竟,台灣才是他們的家,他們也才能夠常去探望容爸爸和萱萱。
「這點,我也考慮過了。」容惜蓮沉穩地道。「遲早總裁得把位置交給他兒子或女婿,之後我要辭職應該就不難了。」
老總裁敬重他,新總裁可就不一定了。
最有可能的是,新總裁因嫉妒或忌憚他的能力,而希望他快點離開,只要他一提出辭呈,正中他們下懷,馬上就會簽字批准了。
「那要多久?」
「不一定,總裁的身體狀況還挺好,可能兩、三年,也可能三、五年。」
「那也好,正好讓我上完整個造型設計課程,要是還有時候,我再去上個珠寶設計課程,另外......」
心裡有個底,生活上就很容易安排了。
容宇凡轉到美國小學後,不到兩個月,英語就朗朗上口了,果然是年齡愈小,學習語言就容易,這種說法又一次得到印證;孟吟夏就稍微慢了一點,半年後,日常對話總算勉強能應付過去了,之後她才開始去上造型設計課,當時,她已懷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雖然卡琳尚未被淡忘,但她出門前總是故意梳起劉海,露出難看的馬臉,甚至還在臉頰上貼了一顆超可笑的大黑痣,再戴上一副又大又挫的黑框眼鏡,穿上寬大的孕婦裝,懷疑她是卡琳的不是沒有,但下一秒就被自已否決掉了。
真的是一整個醜斃了,不可能是卡琳!
「這回要到哪裡?」
「西岸。」
「好耶!」
而每個周末,不管做什麼都好,容惜蓮必定會留在家裡陪伴妻兒,如果是聖誕節、復活節之類的長假,他就會帶妻兒出遠門度假。
儘管他並不愛熱鬧,但老婆活潑,兒子更愛玩,他只想要滿足他們。
翌年五月底,孟吟夏又生下一個女嬰,就在產房裡,抱著初生的女兒,容惜蓮當場就在哽咽中他淌下了淚水。
她知道,這個新生的女兒讓他想起了萱萱,那個沒機會品嚐到幸福滋味的女兒。
「我們還是叫她瑄瑄,好嗎?」容惜蓮在紙上寫下女兒的名宇。
「嗯,好啊!」孟吟夏同意了,心中無限酸楚。
萱萱,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都好想念她,也想盡力填補遺憾,但是遺憾終究是無法彌補的,只能永遠的想念她、紀念她,不管是無形的,或有形的。
每當呼喚瑄瑄時,他們就會想到萱萱,這是他們紀念她的方式。
之後,主臥室的床頭櫃上多了一幅相框,一邊是容宇凡和小瑄瑄的照片,另一邊是萱萱的照片,以及容惜蓮與孟吟夏的生活合照。
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照,但,這就是家。
「老大,你還要上課嗎?」
「要啊!」
「那就要請保母羅?」
保母?
「不要!」
孟吟夏與容惜蓮異口同聲尖吼,害得容宇凡滿嘴牛肉絲差點全噴射出來,飯碗咕咚一聲歪倒,筷子也掉了。
「不……,不要就不要,幹嘛吼這麼大聲啊!」驚嚇得都有點結巴了。
「我會帶瑄瑄去上課,半秒鐘也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孟吟夏咬牙切齒地發下重誓。
有沒有這麼緊張呀!
容宇凡看看老娘,再看看老爹,忽地臉色大變。「請等一下,那我呢?我放暑假的時間.....」
「你跟我去上班!」容惜蓮斬釘截鐵地敲定最後判決,毫無置嚎餘地。
「躺著也會中槍!」容宇凡恐怖的呻吟。「老爸,我又沒幹嘛,幹嘛盯我盯得這麼緊嘛!」
孟吟夏與容惜蓮相對一眼。
「教你一向中文成語:一朝被蛇跤,十年怕井繩。」她一本正經他說。「我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孩子了!」
笨蛋,被蛇咬,不會咬回去喔!
「不要!」容宇凡大聲拒絕。「我會無聊死!」
的確,像容宇凡這麼活潑頑皮的小鬼,假日裡要把他關在屋裡頭,哪裡也不能去,就好像把大人關進監牢裡一樣,真的會無聊「死」,這點容惜蓮也能理解。
他略一思索。「週末假日,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好不好?」
「咦?真的?」容宇凡兩眼立刻噹的一聲,閃出兩顆大星星。「我說哪裡就哪裡?」譬如上月球去找兔子?
「只要不是危險的地方。」倘若不事先講好,難保古靈精怪的兒子不會挑上伊拉克那種地方。
他最近好像迷上電腦線上戰爭遊戲,每次看他坐在電腦前面都是在打仗。
「ok,成交!」容宇凡眉開眼笑的扶碗拿筷繼續吃飯,腦袋裡已經開始在計劃列表了。
孟吟夏與容惜蓮暗暗鬆了口氣。
也許他們是真的過度緊張了,可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實在太可怕了,他們不認為他們還能再承受得起另一次的打擊。
所以,再過幾年吧,或許等他上國中了,他們就可以放鬆一點了。
帶孩子到公司上班的人不是沒有,譬如老闆或老闆的家族親人之類的,可是容惜蓮不是老闆,也不是老闆的親人家族,
就算他是副總裁,也依然是受聘的員工。
因此,當他第一天帶兒子到公司上班時,立刻受到老闆的高度關切。
「小宇,坐這裡,功課寫完就可以玩電腦了。」
所謂的功課,是依照陳媽媽從台灣寄來的小學國語課本,容惜蓮特地為兒子出的習字練習;此外,他還替兒子買了一台手提電腦,好讓兒子在辦公室裡玩電腦遊戲,免得兒子太無聊想搞鬼。
現在的小孩子,往外跑的時間多,守在電腦前面的時間也不少。
「副總裁,總裁請您去見他一下。」
「知道了。」
對講機一傳來葛蘭的聲音,容惜蓮立刻就知道是為什麼,他很冷靜地「命令」兒子不能離開辦公室,再囑咐葛蘭,當他不在辦公室裡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許進他的辦公室,交代完畢之後,才到總裁的辦公室去。
「總裁找我?」
「聽說你帶了一個孩子來上班?」老裘德森問,不是要找麻煩,純粹是好奇。
認識容惜蓮五年了,在老裘德森的認知裡,容惜蓮是個相當冷漠寡情的人,似手沒什麼情感上的概念,也沒聽他提起過任何親人或朋友,每天埋頭工作,加班又加班,連周末假日也自願加班,好像除了工作之外,就沒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了。
彷彿在這世上,就只是他自己孤獨一個人除了左手上的結婚戒指。
然而這一年來,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準時上下班,從不加班,也拒絕加班,要是哪天見他中午出去用餐時,順便帶著禮物回辦公室,準是那天是什麼特別節日,或是老婆、兒子的生日。
偶爾聽他接聽妻兒的 電話,眉眼間就會帶出幾許溫柔,有時還會掛上又好氣又無奈的笑。
原來,只有對外人,他 才是寡情人。
「是我兒子,」容惜蓮鎮定地解釋。「他放暑假了,我太太要上課,還要帶我女兒,沒空照顧他。」畢竟這裡是辦公室,他不能不給上司一個交代。
「請個保母啊!」
「我無法信任把孩子交給外人。」容惜蓮坦然直言。
老裘德森莞爾,「我還以為只有老人家才會這麼緊張孩子呢!」說著,他起身到小吧台那裡拿咖啡。
凝望著老裘德森的背影真的好像爸爸的背影,容惜蓮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兒子,原本應該還有個姊姊……」
老裘德森怔了一下,回過身來,「我懂了!」他自以為了解了。「我為你感到難過,她病逝了嗎?」
難過?
沒失去過孩子,是無法真正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的。
「不,是在她才十一個月大的時候,被人....」容惜蓮低語。「害死了!」
「咦?」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老裘德森不由太吃一驚。「害....害死?」
「那天,我父親和我太太都不在家,是我負責照顧我女兒的,可是……」容惜蓮深吸了口氣。「她卻被人推下嬰兒床摔到腦死,然後被拿走心臟,因為有個比她大一點的男嬰需要換心……」
因為有個男嬰需要換心,所以就害死他女兒以得到健康的心臟,那是怎樣殘忍的人才下得了手啊!
老裘德森張口結舌,難以置信。
「我女兒死了,我父親也因受不了刺激而中風過世,同一天之內,我失去了父親和女兒,我....,容惜蓮閉了閉眼,又吸了好幾口氣。「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
他的述說不疾不徐,聲音也很平穩,但從他的語氣裡,老裘德森可以感受到那種身為人父,難以釋懷的心痛與自責。
因為,他也是個父親。
「我,呃,我明白了,你……」老裘德森想安慰他,卻也知道任何言語都安慰不了他。「呃,就讓你兒子跟著你吧,我想他應該不會妨礙到你的工作的。或者,當你太忙碌的對候,也可以讓他到我這邊來....」
「不!」容惜蓮堅決地,甚至有點凶狠地拒絕了。
老裘德森呆了呆,旋即若有所悟地神倩微變。「難道害死你女兒的是你熟識的人?」
容惜蓮徐徐垂下眼皮,掩住心中的恨意。「從我認識她那天開始,到我父親女兒死去那日,我們認識整整十二年了,之後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後悔,為什麼要讓她接近我?」
「她?」是女人?
「拿走我女兒的心臟之後,她竟然還要我體諒她,,,,」容惜蓮冷笑。「體諒她身為人母,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去的心情……」
好自私的女人!
「.....」完全的說不出話來。
「那種女人,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認識過他!」
那種女人,幸好他沒認識過!
老裘德森暗自慶幸。「我了解了,無論如何,孩子是最重要的,你是副總裁,副總裁有副總裁的特權,這時候,就使用你的特權吧!」
他是真的能體諒容惜蓮身為人父的心情,但最重要的是,公司少不了他。
「謝謝總裁。」
「不用謝,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請說。」
「你知道我第三個兒子亞特吧?」老裘德森感慨地嘆了口氣。「車禍之後,他就隱居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上,不想讓入家看到他,最好自己也看不見自己,
我感到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說到這,忽又神色一振,笑容滿面。「幸好,在一半多前,他認識了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日本女人,雖然是個寡婦,又大了他好幾歲,但確然是個溫柔體貼
又懂事的好女人,在她耐心的鼓勵之下,亞特決定要勇敢地站出來面對現實了……,」
「恭喜總裁。」
「謝謝。」老裘德森欣然接受道喜,旋又板正臉色。「不過,對於做生意這方面,亞特委實沒什麼經驗,頂多在大學時代的暑假裡,
到公司來打過幾次工而已,所以……,」
「我會盡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他的。,容惜蓮淡淡道,知道這是老裘德森想聽到的。
「那就謝謝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他所樂意做的。
最好亞特能盡快學到如何掌握一家公司的訣竅,並儘快接下公司,這麼一來,他就能夠擺脫惠德森回台灣去了。
能夠回台灣,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這才是他最大的期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5:04
第十章
紐約的夏天濕熱難耐,就算是在夜晚,空氣依然窒熱得令入喘不過氣來,這種時候,紐約人只有兩種選擇,去泡游泳池,或者吹冷氣,
不過一般人還是躲在家裡享受冷氣比較多,容惜蓮一家也是。
因為他們家只看空中花園,沒有空中游泳池。
用過晚餐,整理好餐廳廚房之後,孟吟夏便到浴室去洗乾淨胸部,再轉進嬰兒房,果見容惜蓮已在裡頭,抱著女兒疼愛地逗弄著,見他進來,方才依依不捨地親親女兒「要餵奶了?」
「嗯啊。」
把女兒接過來,孟吟夏習慣性地先坐上躺椅,再拉開衣衫露由早已漲得發痛的胸脯,換女兒「用餐」了。
為了方便哺乳,在家裡時,她從來不戴胸罩的。
而容惜蓮,也習慣性地拉來小凳子坐在一旁,認真的、專注的凝視著她們母女倆,眼神溫柔似水,是感動,也是感恩,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情。
好美!
孟吟夏在家裡從不化妝,總是樸實著一張中性的臉,麻花辮,T卹短褲或休閒運動褲,多半時候都光著腳丫子,像女人,也像男人。
但是,這時候的她,最美!
似是能感受到他的注視,孟吟夏舉頭給他一個微笑,再垂落視線,繼續看著女兒貪婪地吸吮著母奶,母性的光輝在她身上閃耀著,彷彿罩上了天使的光圈
容惜蓮輕輕嘆息,他可以確定,他為她心動了。
但是他愛她嗎?
不知道。
然而在這一刻裡,他好想對他說一句話。
他愛他。
發自內心深處地對她說這一向話。
他愛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是因為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嗎?
還是……
「想到了!想到了!布希花園!我要去布希花園!那裡.....耶?」
容宇凡突然一陣颶風似的刮進來,嘴裡還興奮地大叫大嚷著,驟而定住腳步,懊惱的翻了一下眼。
「哇靠,露兩點的十八禁鏡頭耶,也不先通知一聲!」
「不要講髒話!」
「老大還不是也有在講。」容宇凡不服氣地抗議。
容惜蓮下意識朝孟吟夏瞄過去一眼,後者脖子一縮,腦袋垂得更低,裝作沒聽到。
算了,跳過去!
「你剛剛說要去布希花園,那是什麼地方?」
容宇凡也很聰明,不會死纏爛打,老爸一轉開話題,他也跟著轉開話題。
「動物保護區,應該算是動物園吧!」他興奮地解釋。「可是可以跟動物近距離接觸喔,還可以跟老虎拔河呢!」
跟老虎拔河?
在老虎的肚子裡嗎?
「動物保護區嗎?」容惜蓮沉吟了一會兒。「以後再去好嗎?你妹妹還太小,不適宜去那種地方。」
容宇凡看看孟吟夏懷裡的妹妹,心想,等瑄瑄會走路了再去好了。「那我們去海邊...」再看一眼妹妹。「找那種休閒中心比較靠近海灘的,然後我和老爸去游
泳,老大可以和妹妹一起在休閒中心看我們游泳....」
又停了一下,這回改用懷疑的眼神斜睨著容惜蓮。「老爸你會游泳吧?」
孟吟夏解凍失笑,「小鬼,別以為你老爸是軟趴趴的白斬雞,雖然他看上去真的很像……」容惜蓮淡淡地瞟過來一眼,她想笑又不敢笑地吐了一下舌頭。
「他在大學時代還拿過大專游泳比賽的銀牌呢!」
「耶?真的?」容宇凡驚嘆地怪叫。
「不信?」孟吟夏哼了哼。「待會兒我就去把那塊銀牌找出來給你看!」
「我信!我信!」容宇凡立刻掛上一臉諂媚的笑。「老爸,我不會換氣,教我吧!」
容惜蓮寵愛地揉揉兒子的小腦袋。「好。」
「喔耶,萬歲!」容宇凡歡呼著又跑出去了。「我現在就上網去查查哪裡的海邊最合適!」
「真是,小鬼就是小鬼,成天就只想到玩!」
孟吟夏搖搖頭頭,轉個眼,又見兒子一出去,容惜蓮的視線馬上又回到女兒身上了。
「阿蓮。」
「嗯?」
「我在想,孩子們會不會被你寵壞啊?」她不是隨便問問的,是真的在擔心。
容惜蓮看她一下,再垂眸認真想了一下。
「嗯,我會小心的。」
其實他自已也知道,他太寵孩子了,兒子有什麼要求,他幾乎有求必應,教育兒子的時候,他也沒有一次能夠狠下心去對兒子板起臉來,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孩子真的會被他寵壞了。
但他怎能不寵呢?
從出生,直到兒子自己找上他那一刻為止,他錯失了多少與兒子相處的時光,他應該替兒子洗澡換尿布的,當兒子上幼稚園,還看上小學的第一天,也應該是他牽著兒子的手去的,尤其是,當兒子對他說:我是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想要爸爸的。
聽到兒子這麼說,沒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在兒子心目中,他一直是個缺席的爸爸,從來沒盡過半點父親的責任,當兒子需要爸爸的時候,轉頭看,
始終都看不到爸爸的身影,那個應該幫助他、支持他、疼愛他的父親,從來沒出現過。
所有的嬰兒出生時,父親就應該在身邊的,可是他的兒子卻必須自己去尋找父親,因為他一直都不在兒子身邊。
每次想到這,他就好心疼!
還有瑄瑄,在他內心深處,她不只是瑄瑄,也是萱萱,兩個人的分,他怎能不加倍寵愛呢?
可是……可是.....如果孩子真的被他寵壞了……,
「阿蓮。」
聞聲,他驀然回過神來,見孟吟夏用一種了解的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他。
「什麼?」
「沒關係,你儘管寵孩子吧,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不會變壞的。」與先前截然相反的說法,聽得容惜蓮一怔,困惑地與孟吟夏的目光相對好一會兒後,
他才恍然大悟。
她了解,她真的了解!
她了解他心中的矛盾和掙扎,然後體諒他決定要讓他從那種為難的矛盾和掙扎之中解脫出來。
其實她也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寵他,雖然他不是小孩子,但他是她愛的男人。
了悟到這點,他心頭驟然湧現出一股充滿酸楚的心痛,為她,曾經被他徹底忽視,卻毫不在意的妻子。
他愛她!
比先前加倍強烈的,出自靈魂深處的,他更想對她說這向話了,可是,他還是說不出口。
究竟是為什麼呢?
暑假最後半個月,亞特終於下定決心到公司裡來承擔他的責任了,不過他是有條件的,,,,
「我要京子他們陪著我。」
「他們?」
老裘德森瞥向為亞特推輪椅的女人京子,亞特說她三十八歲了,但東方女人看上去總是比實際年齡年輕,在他看來,京子也不過三十多歲,最多不會超過三十五歲,最重要的是,她是個端莊嫺靜、溫婉賢淑的好女人,也只有她能幫助亞特。
而京子的女兒瑩子,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十分的聰明乖巧,又很會說話,非常討人喜歡;至於十二歲的兒子洋次,身體似乎不大好,相當瘦弱,只有八、九歲孩子的個頭,個性也很內向,都是靠姊姊瑩子在保護他、照顧他的。
「恩,我想應該沒問題。」反正容惜蓮也帶孩子來上班了,三個孩子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亞特回頭,京子對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他點點頭,轉回來面對父親。
「我會努力的。」
其實坐輪椅這件事,他還能接受,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他是下半身癱瘓,也就是說,他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就不能算是男人了,他在意的是這點。
但京子就是有辦法讓他覺得,他不需要在床上證明他是個男人,只要在其他方面表現得像個男人,他就是個男人了,所以他需要京子陪著他,給他信心。
老裘德森欣慰地領首,然後按下對講機。「葛蘭,請副總裁過來一下。」
「對不起,總裁,副總裁帶他兒子出去用午餐,尚未回來。」
「午餐?」老裘德森瞄一眼手錶。「啊,快一點了,我都忘了還沒用午餐泥!「走,一起出去吃吧!」
豈料,才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見容惜蓮牽著兒子走出電梯。
「啊,容,你回來了!」老裘德森愉快地打招呼,「來來來,我來幫你介紹一下,他...」一手扶上亞特的輪椅。
「就是亞特,還有他的女朋友京子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訂婚了,以後京子都會陪伴亞特來上班,至於京子的女兒瑩子和兒子洋次,他們可以陪你兒子玩,沒問題吧?」
他說的是詢問句,卻絲毫沒有詢問的味道,以為容惜蓮絕不會反對,完全的沒注意到容惜蓮鐵青的臉色,還看京子吃驚的表情,而瑩子也毫無所覺地
上前要向容宇凡表示友善。
「你叫什麼名宇?要不要和,,,,」
「不要靠近我兒子!」
驀然一聲震怒的咆哮,駭得瑩子連連退了好幾步,一臉不知所措的驚嚇,老裘德森和亞特也都錯愣地呆住了,京子滿臉慌亂,洋次立刻躲到京子身後。
就連容宇凡都嚇了好大一跳。「老……老爸?」
「你……」容惜蓮惡狠狠地瞪住京子,而且說的是中文。「還有你那兩個該下地獄的孩子,絕不許靠近我兒子半步,否則我會親手殺死你們!」
嚴厲的警告還迴盪在空氣中,他已拉著兒子大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砰一聲用力關上門了,除了京子之外,門外眾人不由面面相覷,包括葛蘭在內,大家都被容惜蓮給嚇到了。
什麼狀況?
一回到辦公室裡,容惜蓮就直接拖了把椅子到他的座位旁邊,緊貼著他的辦公椅。
「以後你坐我旁邊,還有,要出去上盥洗室先說一聲,我陪你去。」
他又不是女孩子!
容宇凡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在最後一剎那硬生生憋住,「喔。」他小心翼翼他偷覷著老爸,不敢像以往那樣調皮的回嘴或抗議。
因為,容惜蓮的臉色依舊是鐵青的,都快變成黑色的了。
他默默他打開電腦、上網、連上游戲,眼角還在偷覷老爸,見老爸並沒有如同以往一樣,一回到辦公室裡就開始工作,而是靜靜地沉思著,
臉色逐漸回復正常,但表情詭異得令人心裡發毛一毛毛蟲的毛,彩色的,有毒的那種。
「老爸。」
「嗯?」
「剛剛那個想接近我的女孩子,就是害死老姊的人嗎?」
「........,嗯。」
果然!
難怪老爸會那么生氣,可是憑良心說,看上去真的不像,不管是那個害死他姊姊的女孩子,還是那個女孩子的媽媽,都不像「殺人兇手」,反倒像是「殺人兇手的被害者」,如果不了解事實,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吧?
不過這種事交給老爸就行了,他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責任就是:玩!
於是容宇凡低頭專心玩他的戰爭遊戲,轟過來、炸過去,而容惜蓮也繼續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來了!
弔詭的眼神一閃而逝,容惜蓮回復慣常的淡漠,冷靜地看著辦公室門在兩下禮貌的敲門聲後自行打開來,老裘德森進入,關上門,慢慢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誠懇地目注容惜蓮。
京子告訴我一切了。,
「哦?她告訴總裁什麼呢?」
「她說你們在讀書時代曾交往過七年,彼此深深相愛,但後來她不得已嫁給別人,你無法諒解,對她滿懷怨恨……」停頓一下。
「容,是她對不起你,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也有自已的妻兒了,何苦再惦記著這份怨恨呢?」
容惜蓮嘴角微勾,像在笑,又像在嘲諷。「然後呢?她還有說別的嗎?」
老裘德森遲疑一下。「她還說,當年她自已一個人帶孩子回台灣等候換心,想起對你的虧欠,就想去找你談談,希望你能諒解她的不得已,不料一見面你就跟她吵,吵到忘了你女兒一個人還在樓上,而她已經會自己翻身,還會爬了,當你終於想到這點而上樓去察看時,你女兒已摔到嬰兒床下去了,於是...」
他不以為然地搖頭。「你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說是如果她沒看去找你,你女兒就不會死,所以是她害死你女兒的,容,我認為你這種想法實在.... 」
霍地,容惜蓮放聲狂笑,老裘德森愣然噤聲,再見容宇凡竟然也在笑,好像他說了一個他們父子倆都覺得很好笑的笑話,卻只有他這個講笑話的人不知道笑點在哪裡?
好半晌後,容惜蓮才停下笑聲,又恢復冷淡的表清。
「你相信她?」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在問說:你吃飽了沒?
老裘德森眉頭緊皺。「容,我知道對你女兒的死,你有罪惡感,但也不能因而怪罪到無辜的人身上.....」
夠了!
才聽兩句話,容惜蓮就知道老裘德森不但被那個女人的外表騙了,也被那個女人徹底洗腦了,他的話,老裘德森根本聽不進去,既然如此,他也懶得多說了。
「那她有沒有告訴總裁,她跟我是大學同學,也是商學系的高材生?」
「這,這她倒沒提到。」
「那麼,我可以告訴總裁,她應該比令郎更有能力接下公司,只不過,,,,」容惜蓮徐徐落下半眸。「她只有守成的能力,沒看開疆拓土的魄力,不,她連往前進的膽量都沒有,所以她頂多能撐個五、六年左右,之後公司就會開始走下坡,一路降到谷底,這點,總裁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終於察覺到不對了,「你的意思是?」老裘德森不安地問。
「我早就說過了,我太太跟兒子都想回台灣,而我.....」容惜蓮的神情極為冷漠。「只想做大學教師.....」
老裘德森臉色大變。「等一等,你……」
「我要辭職了,總裁,,抬眼,容惜蓮冷冷的與老裘德森四目相對。「按照公司的規定,我會在今天把辭呈遞出去,兩個月後正式離職。」
「不,你不能這麼做,我不同意!」老裘德森嗓門提高了。
「我已經決定了,總裁。」容惜蓮堅定地道,不為所動。
「你...你....」老裘德森急得滿頭大汗。「告訴我,你要如何才願意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容惜蓮目光一閃,再次掠過一絲弔詭的異樣。「那也不難。」
「快說!」
「總裁可以讓人事經理接下公司,那我就會留下來,直到他不需要我為止。」
人事經理韓特,也就是老裘德森的第四個兒子,換句話說,容惜蓮只願意協助韓特,而拒絕為亞特工作。
老裘德森兩道灰眉緊緊他攬了起來,深深凝視容惜蓮好半晌。
「因為京子?」
「對,因為她,這輩子,我永遠都無法原諒他!」
所以,她想過好日子?
別作夢了!
老裘德森回去十五分鐘後,敲門聲又響,容惜蓮嘴角嘲弄地一撇,先把容宇凡的椅子再拖近一點,保護性地探臂環住兒子的肩,再揚聲回應。
「進來。」
進來的是京子徐莉雅,也是他預料中之事,他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走到辦公桌前。
十年不見,她依然是個溫婉嫺靜的女人,難怪亞特會被她騙去。
「惜蓮,好久不見,你好嗎?」她不安地扭絞著兩手。
「你認為呢?」容惜蓮反問。「好了,招呼打過了,說你的來意吧!」
徐莉雅猶豫一下,輕輕嘆了口氣。「惜蓮,請體諒我……」
「別老是重複同樣的話來浪費我的時間,」容惜蓮不耐煩地打斷他。:「請直截了當一點!」
徐莉雅又嘆氣。「惜蓮,你報復我報復得還不夠嗎?當年,因為你,江家和徐家都容不下我,出門買個東西也被人指指點點,連曉妍要上幼稚園,都沒有一家肯收她,最後我只好躲到南部去。一年後,一個到台灣出差的日本人對我一見鍾情並向我求婚,我立刻答應他,只為了想換個沒有人認識我的環境,改名換姓重新再來,可……」
她苦笑。「那個日本人,整整大了我二十歲……,」
「你要怪我?」容惜蓮冷笑。「怎不想想,如果你女兒不害死我女兒,會有那種後果嗎?」
「曉妍那時候才五歲,」徐莉雅反駁。「她根本不懂事啊!」
「但她聽得懂你的話,」容惜蓮提醒她。「所以,一切都要怪你,為什麼你要對她說那種話?」
「我…我只是好不服氣、好不甘心,為什麼你就不能分一點愛給曉妍?」
「你又為什麼不去叫應該疼愛她的人分一點愛給她,反而要我這個跟她毫無關係的人分一點愛給她?」
「…,」張嘴,無言以對。
「為了你兒子一條命,犧牲了我爸爸和女兒兩條命…」容惜蓮冰冷的眼神筆直的刺向辦公桌前的女人。「你以為我輕易就能夠忘記嗎?」
「可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呀!」徐莉雅激動的道。「我嫁到日本不到半年,又跟著日本丈夫調職到美國來,之後他就經常因為工作不順利而打我出氣,我想跟他離婚,可是離婚之後我又能到哪裡去?」
她抹著淚水。「於是我只好盡力忍耐,直到一年多前,我認識了亞特,亞特同倩我,願意幫助我,可是我丈夫不肯離婚,還變本加厲的痛打打我,兩個月後,我丈夫喝醉酒從樓梯上跌下來摔斷了脖子,我的苦難才算結束…」
「所以你決定好好抓住亞特,」容惜蓮的語氣充滿了嘲弄的味道。「這麼一來,你的將來就有保障了,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過好日子了!」
「我不能追求自已的幸福嗎?」徐莉雅哽咽。「我已經受夠苦了啊!」
「那是你的報應,你沒看權利抱怨!」容惜蓮毫不容情地說。「為了你自己,你總是不擇手段的犧牲別人,直到現在,你依舊是如此!」
徐莉雅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她對老裘德森說的謊言。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吶吶道。
「那麼,我也是不得已的,」容惜蓮神色更形冷漠。「你要抓住亞特過好日子,請自便,但我絕不會留在這裡成就你的幸福!」,
當天,就在下班前十分鐘,他就直接到人事部遞出辭呈了。
容惜蓮下班回到家,才一眼,孟吟夏就注意到他的表清很恐怖,冷硬得嚇人,就連容宇凡也不斷向她使眼色,示意要她小心一點,千萬別踩到老虎的尾巴 。
老虎尾巴?
踩?
哼,看她怎麼剪掉老虎的尾巴!
孟吟夏悄悄彎起一抹狡猾的笑。「阿蓮,我剛剛顧著看書,忘了時間,現在要煮飯了,可是瑄瑄還沒洗澡,你可不可以幫她洗一下?」
幫瑄瑄洗澡?
瞬間,僵硬的黑臉就像熱奶油似的融化了,「好。」聲落,容惜蓮已迫不及待的步向女兒的房間了。
「等等,等等,你至少要先換下西裝吧!」孟吟夏啼笑皆非的追在後面。
十五分鐘後,容惜蓮已換下西裝在幫女兒洗澡了,而孟吟夏則一邊做菜,一邊審問兒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那個…」
不過十來分鐘,容宇凡就把一切交代請楚了,事情並不複雜,重點講一講就差不多了。
「原來如此。」孟吟夏低喃,菜刀用力剁下去砍下雞翅膀。「好,我知道了,記住,老爸正在氣頭上,你千萬不要隨便跟他提起這件事,我會找機會問問他,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回台灣了?」
「就算老大你要我提,我也不敢。」容宇凡怕怕地咕噥。「你都不知道,老爸今天還可怕喔!」
「所以啦,你最好乖一點,別太囂張了,不然要是真的惹火你老爸,我也救不了你了。,乘機恐嚇。「要知道,你老爸是疼你,才會樣樣事都順著你,
可是他也是有脾氣的!」
「不用老大你說,我也知道。」容宇凡神氣活現得一副小大人樣。「放心,你兒子我有分寸的啦!」
還分寸喇,最好是論斤論兩吧!
用晚餐後,容惜蓮已經恢復正常了,之後換女兒「用餐」,容惜蓮照倒坐在躺椅旁邊,憐愛地凝視著女兒。
「阿蓮,今天在公司裡有什麼不開心嗎?」孟吟夏試探著問。
「…小宇都告訴你了吧?」容惜蓮反問,沒給她騙去。
哈哈,就知道騙不過他:
孟吟夏吐了一下舌頭。「那我們真的要回台灣了嗎?」
容惜蓮頜首。「你們先回去,按照公司規定,我得在兩個月後才能離職。」
「不要,要回去就一起回去,不要再分開了!」孟吟夏十分堅決地反對。
不要再分開了
簡簡單單的一向話,立刻讓容惜蓮改變主意了。「好,兩個月後,我們再一起回去。」
「可是,如果你們總裁選擇要把你留下下呢?」這也不是沒可能吧?
「不會,在他心目中,兒子更重要,亞特還不容易振作起下,他不想再失去亞特了。不過…」雙眸微微睞起,容惜蓮的表情變得有幾分凝重。
「總裁能夠一手創建起裘德森集團,絕不會是簡單人物,他很可能…」
「怎樣?怎樣?」孟吟夏緊張地問。
「設法不做選擇,兩邊都留下來。」容惜蓮輕輕道。
「咦?」孟吟夏呆了呆。「他辦得到嗎?」
「難講。總之,要先有心理準備,可能得多耗點時間。」
「那小鬼怎麼辦?下學期要不要上?」
「上吧,別讓他太閒了。」容惜蓮說,然後指指女兒,因為小瑄瑄吸兩下就放開乳頭,再吸回去,又放開,又吸回去,再放開,這表示…「她還要。」
「呃?」孟吟夏低頭看,「喔。」忙將小瑄瑄轉了180度,換邊吸奶。
「給她多吸一點,說不定可以變成三層吉士漢堡。」容惜蓮還好心建議。
孟吟夏臉紅了。「最好是!」不過,好像真的有在「長大」了!
接下下,還一陣子靜默,兩人都滿足地看著瑄瑄吸 奶,直到她吸飽了、倦了、睡著了,孟吟夏才把女兒交給容惜蓮,讓他替女兒換尿布。
「小、夏。」
「幹嘛?」孟吟夏拉下衣杉,漫不經心地回應。
「妳的課 上得怎樣了?」容惜蓮問,順手把換下來的紙尿布扔進垃圾桶裡。
「再過幾天就結業了。」
「那麼,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開學後,別讓小宇坐校車,早上我會親自送他上學,放學時就由你去接他回來。」
這麼麻煩?
孟吟夏頓時有所警覺。「為什麼?」
「因為……,」容惜蓮傾身親親女兒,再春她蓋上薄被。「我注意到那個女人的兒子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就請人去查了一下……」
「查到什麼了?」孟吟夏急問。
把燈光轉暗,設定好嬰兒監視、監聽器,容惜蓮便攬著孟吟夏的腰離開女兒的房問,走向兒子的房間。
「十年來,她兒子動了不少次心臟手術,可能再過不久,又需要換心了吧!」
「又要換心了?」孟吟夏不覺打了個寒顫。「那你的意思是……」
「小宇的血型跟他一樣,個頭也差不了多少....」
孟吟夏抽了口氣,「我會盯住小鬼的!」聲音拔尖了。
容惜蓮沒說話,逕自打開兒子的房門,容宇凡果然還坐在電腦前面轟炸別人,也被別人轟炸。
「小宇,別玩太晚了,該睡了!」
容宇凡頭也不回,隨手把床頭的鬧鐘拿來設定好。「九點半,可以吧?」別人的鬧鐘是早上起床用的,他的鬧鐘是晚上睡覺用的。
「記得睡前把冷氣關小一點。」
「OK!」
容惜蓮並沒有立刻離去,靜靜地用一種感動、感恩,以及決心保護的眼神凝視兒子的背影好一會兒後,方才悄悄退出去,關上門,轉入他們的房間。
自從女兒出世後,為了方便照顧孩子,他們就從樓上的主臥室搬到樓下了。
「小夏。」
「嗯?」
「謝謝你。」
「謝什麼?」
「兩個孩子。」
「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你喜歡,我還可以再多生幾個。」
「那就再兩個吧!」
「沒問題,就來製造五層吉士漢堡吧!」
不曉得他能不能告訴她,他是想養孩子,不是想養乳牛呢?
容惜蓮的猜測果然沒錯,老裘德森不打算做任何選擇,決定兩邊都不放人。
翌日,容惜蓮才剛在辦公桌後坐下,連公事包都還沒打開,老裘德森便領著亞特進他的辦公室裡來了,而亞特的輪椅是由徐莉雅推進來的。
「早,容,怎麼今天沒帶你兒子來?」
「我太太的課程結束了,孩子交給他就可以了。」
「那很好,這麼一來,你就可以專心教亞特了,這是你承諾過的。」老裘德森神情自若地道。「所以,在他能夠獨當一面之前,你不能離開。」
老狐狸!
容惜蓮逕自打開公事包,取出幾份卷宗夾。「我並沒有承諾要教到他能夠獨當一面,我只承諾會盡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他。」
「這兩者意思應該是差不多的吧?」老裘德森硬拗。
「差很多!」打開卷宗夾,容惜蓮開始審閱文件。「在我來看,亞特根本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老裘德森皺眉。「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錯了嗎?」在審閱過的文件下,容惜蓮飛快地簽下名字,閤上,放到一旁,再打開另一份文件。「一個要依賴女人的男人,他會有能力獨當一面嗎?」
聞言,老裘德森與亞特不約而同朝徐莉雅瞥去,三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呃,亞特的情況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不是男人嗎?是男人,就不要依賴女人!」
這話說得太重了,亞特就是怕人家說他不是男人,偏偏容惜蓮就當面質疑他是不是男人。
「容,你太過分了!」老裘德森怒罵。
「哪裡過分了?」容惜蓮終於抬起頭來面對他們,「要證明你是男人,就得做得像個男人;要依賴女人,那就不是男人,而只是個孩子罷了!」目光冷冷地盯住亞特。「請問,你是男人,還是孩子?」
「當然是男人!」亞特憤怒地脫口道。
「那就不要依賴女人,一切要靠你自己,你要學習如何管理公司,我保證會盡全力教你。可是…」容惜蓮淡淡地膘一眼徐莉雅。「如果你非得依賴女人不可,
那就不需要我了,叫那個女人教你吧!」
他並不是要依賴女人,他只是…只是…
亞特猛一咬牙。「京子,你先帶孩子們回去。」
徐莉雅臉色微變。「可是你需要我…」
亞特課吸一口氣。「不,我靠我自已就行了!」
他要靠他自己意思是說,他不需要她嗎?
想到這,徐莉雅不由心頭一陣慌,但很快的,她鎮定下來了,沒關係,她只要想辦法催促亞特盡快訂婚、結婚,之後她就再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的生活了。
她沒想到,從這天開始,她能見到亞特的機會就變得少之又少了……,
晚上十點多,容惜蓮才回到家裡,他已經連續三個月晚上加班,假日也加班的生活了。
「累了?」孟吟夏接過來他的公事包和外套,關心地問。
「有點。」容惜蓮疲憊地道。
累歸累,他還是不忘先到女兒房裡親親寶貝女兒,又到兒子房裡替寶貝兒子蓋好被子,再回臥室裡洗澡,等他洗完澡出來,孟吟夏已經煮好一大碗他最愛的溫
州大餛飩了。
「快吃吧,吃完就快去睡吧!」孟吟夏把餛飩湯放到小几上。
「嗯。」容惜蓮一邊吃餛飩,一邊看她一眼。「快了,再過一陣子頂多半年,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了。」
「你到底在忙什麼呢?」孟吟夏好奇地問。
「我在教亞特如何承擔起一家公司的責任,另外....」容惜蓮嘴角勾起一彎詭異的笑,「我還介紹給他一位更適合他的女人一一薇達小姐。」
他毫不隱瞞地告訴她,不希望他跟十年前一樣誤會了。
「咦?」孟吟夏怔了怔。「你是說....」
「我相信亞特很快就會想清楚,他根本不愛那個京子了!」
容惜蓮這麼一說,孟吟夏立刻就明白了,原來他這麼忙祿,加班再加班,其實是故意要讓徐莉雅沒機會和亞特繼續「培養感情」,然後他再介紹另一個女人給亞特。
換句話說,他是有意要破壞徐莉雅嫁給亞特的企圖。
「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了嗎?」孟吟夏很懷疑。
「薇達小姐跟亞特同年,是一位相當厲害的智囊型人才,有她的幫助,亞特要撐住公司就不難了。此外...」容惜蓮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湯。
「薇達小姐也是一位崇尚柏拉圖式愛情的女人,她注重的是心靈上的溝通、精神上的交流,認為肉慾會破壞愛情的唯美,所以不管在工作或感情上,他們都會是很契合的一對的。」
「既然有那位薇達小姐協助亞特,公司就不一定需要你了。」終於搞懂了。
「所以請妳再忍耐幾個月,我們就可以擺脫這一切了!」
「沒問題,我可以再去上一下服裝設計的基本概念課程,還有電腦繪圖軟體應用之類的。」
「嗯。 」容惜蓮輕應,忽又雙目一凝。「你....會覺得這種日子很無聊嗎?」
「無聊?」孟吟夏嗤之以鼻地哼了哼。「請別替我亂公告好嗎?我才忙咧,我早就計劃好了,等我想學的課程都上完了,我就要在網路上設立造型設計工作室,這麼一來,就算不出門,我也可以擁有自已的事業,而且時間完全由我自已控制,多完美!」
完美?
腦際靈光飛快一閃,容惜蓮突然明白了,就是那兩個宇:完美,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完美的女人。
不管是十年前,或者十年後的現在,無論他對她如何,她總是盡心盡力的完成身為媳婦、妻子與母親的責任,而且她都是開開心心的在做,
從不曾顯露出厭倦的神態,或有任何不滿的抱怨,彷彿那原本就是她最喜愛的樂趣。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他說不出口那三個字了。
不是因為他不愛她。
也不是因為不好意思。
而是因為,他沒有資格說。
他,配不上她。
她不但是一個完美的媳婦、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親,而且她從來不需要他替她操心,縱使沒有他,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婚後那兩年裡,他徹底的忽視她,她還是能心滿意足的享受當時所能擁有的現狀;分離那九年中,她攀上世界十大超模的行列,
輕而易舉的成為一個小富婆,就算再多養十個兒子都不是問題。
而今,除去超模的光圈,她依舊是個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親,使他能夠心無旁務的專注在工作上,餘暇時,她還能夠積極籌畫自已的事業,
將來必然也是個完美的女強人。
想到這裡,一陣奇異的心酸悄然湧上心頭,不是為她,也不是為孩子,不是為容爸爸,也不是為其他任何人,而是為他自己。
她,或者愛他,卻根本不需要他!
聖誕節前一天,出乎意科之外的,容惜蓮提早回到家裡,唇畔淡淡的掛著一抹笑。
「我回來了。」
「咦咦咦,你怎麼回來了?」孟吟夏吃驚他叫道。「我以為你聖誕節也要加班的說!」
把公事包和西裝外套交給妻子,容惜蓮逕行步向女兒的房間。
「我剛剛送亞特和薇達小姐上飛機,他們要到瑞士去度假。」
「耶,那徐莉雅怎麼辦?」孟吟夏脫口問。
一進入女兒的房間,容惜蓮就坐到地毯上去了,因為小瑄瑄也坐在地毯上興高采烈的啃著軟積木。
「她沒機會了!」
「那她還能留在美國嗎?」
「她有綠卡了。而且…」容惜蓮一扭動一個會發出音樂的充氣小丑,小瑄瑄就搖著軟積木,開心的格格笑,他便也跟著笑了。
「就算不跟他結婚,亞特也會照顧她的,只不過是很一般性,朋友之間的照顧,所以那也只是短時間性的,一旦亞特和薇達小姐結婚之後,那個女人就得靠自已了。」
難怪他那麼幸災樂禍。
「那我們呢?要不要…」
孟吟夏還沒說完話,容宇凡就鬥牛似的一頭撞進來。
「老爸回來啦?禮物,禮物,聖誕禮物呢?」
容惜蓮與孟吟夏相視一笑。
「明天早上就有了。」
「好,好,沒問題。那…」容宇凡又涎起一臉謟媚的笑。「我們有沒有要到哪裡去度假呢?」
「你想去哪裡嗎?」
「布希花園!」
「…你真的想去跟老虎拔河?」
元旦過後,假期結束,亞特卻沒回來,因為
「我想跟薇達在這裡多待幾天,可能…呃,我會向她求婚…」
「這麼快?」
容惜蓮十分吃驚,他是猜到亞特和薇達會很合,卻沒料到進展會這麼快,簡直就像是在搭噴射機。
「我自已也沒料到,只是…,我想你說得沒錯,對京子,我只不過是在依賴她而已,因為她年紀比我大;但薇達,我們是真的相互了解,進而相互欣賞,幾乎所有的想法,我們都能相互配合、相互激勵,我想,她會是最適合我的妻子。」
「那就恭喜你了。」
「謝謝你的道喜,也謝謝你幫助我站起來,更謝謝你介紹薇達給我。」
「不客氣。」
「那麼,我想就等我求婚成功後再回去吧!」
「好,預祝你成功!」
「謝謝。」
掛斷電話後,容惜蓮往後靠,眉眼間浮現滿意的神色,他知道,徐莉雅已經被判出局了。
不能怪他,畢竟,相對於兩條人命而言,這只能算是小小的報復。
這麼一來,他也應該很快就能夠回台灣了,然後他們就可以回到十年前那種平靜安穩的生活了。
他和他的妻子、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女兒。
突然,他看股衝動想跟孟吟夏說什麼,但才剛拿起話筒,又遲疑了,猶豫半天后,話筒又放回 原位。
他想跟她說什麼泥?
他又能跟她說什麼泥?
想跟她說的話,他根本說不出口,可是他真的很想讓她知道,十年前,他的心裡沒有她;但十年後的現在,他的心裡全都是她。
可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正是懊惱間,置放於辦公桌上的手機驟然響了一聲,他下意識拿起來看,原來是孟吟夏傳簡訊給他。
阿蓮,回來時順便買紙尿布回來,不然就拿你的襯衫去給女兒包屁屁!
他不自覺地勾了一下嘴角,旋即,他終於想到該怎麼做了,檢視過手機的電量是滿的之後,便按下錄音,然後他對著手機開始說話。
「小夏,看些話,面對著你,我實在說不出口,可是……」
不意他才剛起頭幾句而已,辦公室門就自行打開了,他愣然前視,旋即沉下臉。
「是你,你來幹什麼?」
午餐時間到,葛蘭稍事整理一下後,原想向副總裁說一聲再去用餐,但話機上顯示副總裁仍在聽電話,於是便逕行離開去用餐了。
糟了!
可是她才用餐到一半,驟然想到有一份急件必須先請副總裁簽名,然後在一點前傳真出去的。
她竟然忘記了!
慌慌張張的,丟下用一半的午餐,他急忙趕回公司,找到那份急件,整理好,旋即到副總裁辦公室前敲兩下門,便逕自開門進去了。
「對不起,副總裁,這你,,,,喔,上帝!」
兩眼恐怖地回睜成兩個O字,她驚駭得文件全灑落到地上去了,兩秒後,她尖叫一聲,轉身沒命的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5:44
第十一章
偵訊桌兩邊,一邊是兩位警官大人,一位負責偵訊,一位負責筆錄;而另一邊則是老裘德森、徐莉雅、徐曉央和哭得好不淒慘的徐曉妍,還有一個趾高氣昂,態度傲慢的律師。
「伊藤瑩子,根據妳所敘述,是容總裁要強暴你,你因自衛而傷害他?」
「是。」徐曉妍雙眼紅腫,哽咽著回答。
「那你為何追殺容副總的秘書葛蘭?」
「我……我嚇壞了……,」徐曉妍大聲抽噎著。「以為……,以為葛蘭是和...是來幫他欺負……欺負我的,,,,」
「是嗎?」偵訊的警官表清很詭異。「容副總是真的要強暴你嗎?」
「警官,這是醫院開出的驗傷單,」聽出警宮懷疑的語氣,律師立刻提出兩張證明。「伊藤瑩子全身上下都是瘀青烏腫,可以證明確實有人對她施暴;還看精神科醫生的證明,伊藤瑩子被送到醫院時,尚處於請神錯亂的狀況中,請看看。」
那兩張醫院證明,警官只是隨便瞄兩眼就算看過了。
「可是,據裘德森公司員工的說法,容副總的個性向來冷淡,有妻有子,應該沒理由去強暴伊藤瑩子吧?」
「但伊藤瑩子的母親曾與容副總交往七年,後來卻和別的男人結婚....」
「你的意思是說,容副總在遷怒?」
「我想,說是報復更恰當吧!」
「報復?」警官嘴角勾了一下。「所以,伊藤瑩子的抗釋是,,,,」
「伊藤瑩子即將被強暴,抵抗自衛是理所當然的;」律師義正辭嚴地道。「由於處於過度驚懼的狀況下而追殺旁人,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抵抗?自衛?」警官喃喃道。「你說得沒錯,女孩子即將被強暴,抵抗是理所當然的,因自衛而對施暴人殺個一刀、兩刀也不奇怪,但正常來講,
女孩予抵抗的最終目標應該是逃走,而伊藤瑩子似乎並不急著逃走,反而用藍波刀刺了容副總七刀,在我來有,這一點都不像是自衛,而是有意殺人!」
律師兩眼朝徐曉妍瞥去,遲疑一下。「警官,伊藤瑩子嚇壞了,她....」
「好,我懂了!」警官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總之,伊藤瑩子殺害容副總又追殺葛蘭小姐,全屬自衛就是了!」
「警宮,請你弄清楚,伊藤瑩子才是受害者呀!」律師大聲抗議。
「受害者啊...」警宮嘲諷似的一笑。「那麼,我想我們最好聽聽一段錄音,也許律師先生會有不同的看法。」
「錄音?」
律師一臉狐疑,其他人也困惑地面面相覷,除了徐曉妍,即使是在回答警宮的問話的時候,她都保持垂首掩面哭泣不已的姿態。
「對,錄音,這是....警官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手機,並以眼神向負責記錄的警察示意,後者會意,立刻起身站到門前。
「容副總的手機,事發當時,他正在錄一段要給他太太聽....」
他的話沒能說完,不知為何,徐曉妍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不,不要傷害我,不要!」
她驚恐地尖叫著,猛然跳起來,彷彿要逃離什麼似的埋頭衝出去,可是警察就擋在門前,她出不去,於是兩手握拳狂亂的拍打著警察。
「讓我走,讓我走,求求你,不要再傷害我了,求求,,,,」
「伊藤瑩子,不要再演戯了,」警官無動於衷地冷眼以對。「無論如何,你都要聽這段錄音!」
「警官,你太過分了,難道你看不出這女孩子受到多大的傷害嗎?」
「求求你,警官,我女兒真的嚇壞了,可以改天再詢問她嗎?」
「請讓我姊姊回去休息好嗎?」
「警官,我可以控告你精神傷害!」
偵訊桌另一邊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抗議、哀求、警告,警官卻始終不為所動,依舊堅持一件事...
「好,你可以告我,等聽完錄音之後。」
警官又使個眼色,守在門前的警察就硬把又哭又叫,掙扎不已的徐曉妍拖回原來的座位上,徐莉雅和徐曉央只好盡力溫言安撫她、勸慰他,
律師則一臉「淮備接受告訴吧!」的傲慢表情。
淡然一喝,「好了,你們想做什麼都可以,只要聽完錄音就行了。」警官說,然後他按下播放。
聲音很快便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但說的是他們聽不懂的中文。
「小夏,有些話,面對著你,我實在說不出口,可是....」
才幾句話,說話聲就被開門聲打斷了,然後,男入的聲調很明顯地改變了,憤怒又厭惡,依舊是中文。
「是你,你來幹什麼?」
「抱歉得很,中文我已經忘光光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終於,是英文了。
不約而同的,所看的目光都朝徐曉妍看過去,因為那是她的聲音,奇怪的是,剛剛還歇斯底里得像只瘋狗的徐曉妍,此刻卻垂首斂語,安靜得像尊雕像。
「你該死的來幹什麼?」
「我啊?嘻嘻,我是來告訴你一件秘密...」
「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也沒興趣聽你說任何事!」
「可是你非聽不可!」
「我不想聽,滾出去!」
接著是一連串男人的怒斥和徐曉妍得意的笑聲,夾雜著聽似跑步的聲音,還有東西掉落的聲音、椅子被推倒的聲音...
「給我滾出辦.....,」
「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十數秒後,跑步聲停了。
「你究竟想怎樣?」
「很簡單,你只要聽我說一件秘密,我就走人!」
「好,說完立刻給我滾出去!」
「沒問題。」
「……,你想幹什麼?」
「我要說的是秘密,當然要在你耳邊小聲說啊!」
「.....快說!」
幾秒鐘之後,徐曉妍說了一勻話,聲音果然非常的輕、非常的細,但每一個宇仍然很清楚的自手機里傳出來。
「我,要,殺,你!」
她剛說完最後一個宇,下一秒,便傳出男入痛苦的悶哼和錯愣的怒罵,然後是一陣混亂的、令入緊張屏息的聲音,,,,
好一會兒後,終於,一切靜止了下來,除了徐曉妍的喘息聲。
「你...還真難搞,差點....差點以為擺不平你呢!」
又靜止片刻,直到徐曉妍不再喘息。
「怎樣,認輸了吧?」
一陣令入毛骨悚然的狂笑聲後,徐曉妍又說話了。
「看你可憐,再多告訴你一件秘密好了,嘻嘻嘻,我五歲的時候發生的事,大家都以為我不記得了,其實啊,我都記得,媽咪說只要你女兒死了,我弟弟就可以換心,既然媽咪這麼說了,我當然要聽她的話,所以我就把你女兒推下嬰兒床,沒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呢!」
「你……你....」
「不過現在想想,當時如果不是我把小櫃子推過去墊腳爬上嬰兒床,你女兒的腦袋就不會撞上小櫃子,也許她就不會死了吧?嘖嘖,我的運氣還真好泥!」
「你……好殘忍……」
「看什麼好殘忍的,人總是要死的嘛,早點死,晚點死,不都一樣,不過,媽咪和我還有弟弟,當然是愈晚死愈好....」
在徐曉妍的說話聲之外,還看一個拖拉聲,聽似她拖了一張椅子來坐。
「啊,還有,還有,我那個日本繼父也是被我推下樓摔死的喔,一誰要他老是讓媽咪哭,解決掉他之後,媽咪就可以跟亞特在一起了… …,」
聽到這裡,老裘德森不禁打了個寒顫,滿臉駭異,難以置信。
原來容惜蓮說的才是事實,而京子一直都在說謊、在演戲,他卻信錯了人,對京子毫不懷疑。
幸好亞特的選擇是薇達,不然說不定哪天亞特也會被她女兒殺了。
「可是當亞特已經在考慮要和媽咪訂婚的時候,偏偏你又出現了,我知道,因為你女兒被我害死的事,你有意要破壞媽咪和亞特之間的感情,
我可不許你破壞媽咪的幸福,所以,你非死不可!」
「你……逃不了……,」
「逃?誰說我要逃了?殺死你女兒,我逃了嗎?殺死我繼父,我逃了嗎?沒,一次都沒,所以,殺死你,我也不需要逃....」
「你……咳咳咳……」
「在來這里之前,我就先去找過學校裡柔道社的女同學,請她跟我來一場「見習對打」,而她果然妒恨我妒恨得要死,因為她喜歡的男孩子喜歡我,
下手還真是不留情呢!這麼一來,我只要說是你要強暴我,我才不小心殺了你的,看看我全身上下都是傷,而且,我也沒帶了兇器,來,我用的是亞特在大學時代到這裡打工時,遺忘在這裡的藍波刀刀柄上面還刻有他的名宇泥,誰會不相信呢?」
對,誰會不相信泥,如果容惜蓮的手機沒錄下這段錄音的話。
「你...偷...」
「答對了,我偷來的,不過,正特自已都忘了收在櫃裡了,結果在這裡出現,他也會認為是他自己遺忘在這裡的。」
「卑……卑鄙...」
「多謝誇獎,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你兒子應該很快就會來我你了,因為我弟弟的情況不大好,可能再不久又要換心了,如果讓他排隊等侯換心的話,
媽咪又要哭了,我不想看見媽咪哭,所以,就是你兒子了,你兒子的心臟應該很適合我弟弟… …」
「我……我會……殺了……,你.....」
「殺我?太好笑了,你自已都快完蛋了,還能怎麼殺我呢,嗯?」
「…… ,」
「哇,連話都說不出來啦,我看你也差不多了吧?雖然葛蘭應該還不到時間回來,不過呢,我也需要時間把這裡,還有我自已佈置,成強暴現場,所以,
抱歉了,我現在就得給你最後一刀,不然....」
話聲忽禁,兩下敲門聲後,又是開門聲,然後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對不起,副總裁,這份…喔,上帝!」
兩秒後,手機傳出女人的恐怖尖叫,然後是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因為,有人在追殺她…
警官的手指輕輕一按,錄音驟然中斷。
良久,沒有人出聲,格外安靜的偵訊室內充斥著令人戰慄的氣氛,除了兩位警官,所有人都驚駭欲絕地瞪住徐曉妍,難以相信這個才十五歲的女孩子竟是如此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
五歲的時候就殺了一個小嬰兒,長大了就殺自己的繼父,現在又殺了小嬰兒的父親,還「預定」要殺小嬰兒的哥哥。
未來在她存活的日子裡,她究竟還會殺多少人?
「曉妍,你」徐莉雅的聲音在發抖,連她都覺得自已的女兒好冷血、好恐怖。
「媽咪,我都是為了妳啊!」徐曉妍委屈地喃喃。
為了她殺人?
「報應!報應!」徐莉雅呻嘩。「是我的報應!」
「根據紐約州的刑法,倘若少年兒童觸犯了成年人罪行,可以不考慮其年齡而將少年兒童當作成年罪犯起訴和判刑。所以…」警官冷冷地道,「伊藤瑩子,你以一級謀殺與謀殺未遂被起訴,倘若容副總傷重不治,你面臨的將是兩項謀殺罪的控訴!」說著,對守在門口的警察點了一下頭。「銬起她!」
「不!不!我是為了媽咪呀!」徐曉妍尖叫。「救我啊,媽咪,救我啊!」
但徐莉雅只是絕望地呆坐在那裡,直到這一秒鐘還不能接受這一切,也無法伸出任何援手。
徐曉央無助地看著姊姊被警察帶走。「對不起,媽咪,都是我害的!」
「不,不是你,是…」徐莉雅慎悔的低喃。「我!」現在才明白,她的自私不但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已。
她後悔了!
也來不及了!
偵訊的警官慢條斯理的收起容惜蓮的手機,然後好整以暇的面對律師,堆起滿臉友善的笑容。
「現在,律師先生,你可以對我提出告訴了!」
「.....」
透過加護病房的大型玻璃窗,容宇凡可以看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爸爸,還看呆呆地坐在病床邊的媽媽一一進去之後,她就沒有出來過了。
他好想哭,但他不能哭,因為他還要照顧妹妹。
轉頭看,妹妹躺在嬰兒車上啃絨毛玩具,天真的呵呵笑,好心的護士姊姊會幫他替妹妹換尿布、泡牛奶餵她,可是,保護她不被任何人傷害是他的責任。
所以他拒絕醫生的建議,不願意把妹妹暫時交給小兒科照顧。
他絕不會讓妹妹離開他的視線半秒鐘,直到爸爸清醒,媽媽放心而能夠走出加護病房為止,在那之前,他都會保護妹妹的。
因為,他是哥哥。
「小弟弟,已經一整天了,妹妹交給我來幫她洗個澡,好嗎?」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妹妹在洗澡時,我也可以在旁邊看著嗎?」
「可以。」
「好。」
他絕不會讓妹妹離開他的視線半秒鐘的!
當容宇凡推著妹妹的嬰兒車跟在護士小姐後面離開時,加護病房內,孟吟夏依舊默默地靜坐在病床邊,兩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雙眼痴痴凝望著病床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
不要死!
從得知消息那一刻起,她都沒想到要哭,一分鐘、一秒鐘也沒有,因為她一整個人都被恐懼佔據了,連一絲一毫容納「想哭」的空間都沒有。
不要死!
然後她帶著孩子趕到醫院來,吩咐兒子看好妹妹,再進入加護病房內,聆聽醫生解說容惜蓮的傷勢看多嚴重,至今尚未脫離險境,就從那一剎那開始,她一整個腦袋裡就只剩下三個宇。
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了,知道我是愛你的。」沉默了一整天之後,終於,她開口了,輕輕細細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譜。「你好聰明的,應該老早就看出來了,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她。
「可是你只知道我愛你,卻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現在,我要告訴你,,,,」她嘆息。「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她親親他的手,再將他的手平貼上她的臉頰,彷彿依偎在他身上似的磨蹭著。
「婚後那兩年,當我以為你深愛徐莉雅,又天天跑去跟她約會的時候,我還是能夠自得其樂的過得幸福又快樂,是因為我知道,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但你的人是屬於我的,不管多晚,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來……」
她回憶著,唇邊湧上一抹滿足的笑。
「分離的那九年裡,我可以一個人在法國過得有聲有色,意氣風發,是因為我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你還活著,而我在等你來找我....,」
笑容更深,想起那時候寧願做烏龜,就是提不起勇氣去找他問個清楚。
「再相聚後,我一個人在家裡帶孩子,依舊可以把自已的生活安排得既充實又有樂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愛徐莉雅,所以我可以有所期待了,期待你終有一天會愛上我,不管是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都不在乎.....」
她閉了閉眼,睜開,深深的凝住他。
「現在你明白了嗎?不管我怎麼活,我的生命重心始終是你,要是失去了你,失去了生命重心,請告訴我,往後我該怎麼活?」
纖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
「所以,請不要死,因為我需要你;請不要死,因為孩子們也需要你;請不要死,因為沒有你,這個家就破碎了」
所以,請不要死!
不管容惜蓮是為什麼原因而要破壞亞特和京子之間的感情,老裘德森都很感激容惜蓮這麼做了。
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換亞特奄奄一息的躺在醫院裡了。
而且也是容惜蓮把薇達介紹給亞特,亞特才能夠真正的站起來面對現實,又得到了最理想的伴侶,能夠一生陪伴他、幫助他。
這些,全都是他虧欠容惜蓮的。
老裘德森這麼認為,所以在容惜蓮尚未脫離危險之前,他天天都親自到醫院去,探問容惜蓮的狀況,並設法幫助容惜蓮的兩個孩子。
「到我家去好嗎?」
「不要,我和妹妹都要在這裡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容宇凡堅定的拒絕。
「那我請醫生給你們一間病房休息好嗎?」老裘德依舊有耐心地再問。
「不要,在病房裡看不見爸爸媽媽。」還是拒絕。
於是,老裘德森只好請一位保母陪伴在他們兄妹身邊,在容宇凡的「監視」下照顧小瑄瑄,也照顧容宇凡的需要。
「你媽媽在跟誰說話泥?」
「我也不知道,第一天來的時候,媽媽一個字都沒說,但從第二天開始,媽媽就一直說、一直說個不停,也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
「嗯…」老裘德森沉吟。「我是聽說過,有些人雖然昏迷不醒,但如果有人跟他說話,其實他都有聽見的,只是沒辦法做任何回應而已,所以,你媽媽應該是在跟你爸爸說話吧!」
「真的嗎?」容宇凡驚訝地遙望加護病房內,依舊說個不停的媽媽。「老爸真的可以聽見嗎?」
「不知道,但希望他能聽見。」老裘德森誠心誠意為容惜蓮祈禱。
「有聽見會比較好嗎?」
「當然,那會激勵他更努力為生命奮鬥的。」
「是喔!」容宇凡歪著腦袋,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那我也去跟老爸說幾句話好了! 」起身,猶豫一下。「呃,老爺爺,請你幫我看著妹妹好嗎?我很快就
會出來的。」
「好,你去吧!」
雖然不得已暫時把妹妹交託給老爺爺,不過,在容宇凡走向加護病房、進入加護病房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都緊盯著妹妹,直至來到病床邊,他的視線才暫時轉移到病床上的父親身上。
有一瞬間,他似乎被爸爸的蒼白憔悴嚇到了,但很快的,他鎮定下來了。
看看媽媽,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進來,還自顧自的說個不停,他再看回爸爸那邊,深吸一口氣,板起臉來……
「老爸,請你有一點身為男人的自覺好嗎?」他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激勵,反倒像是在罵人。「真是遜到極頂了,都快四十歲的老頭子了說,連男人最重要
的責任是什麼都不知道!喏,現在我告訴你,身為男人最重要的責任就是,告訴你最心愛的女人:你愛他!所以,你隨時想死都可以,但在你說出那三個字之前,你就是不能死,0k?」
一口氣講完,搔搔腦袋應該沒漏掉什麼吧?
好像沒有
那就……
「呃,我說完了!」轉身,大步離開,但才走出兩步,忽又定住。
咦?
猛然回頭,,,,
抱著一大碗爆米花,容宇凡盤膝坐在床上看他自己房裡的小電視,因為客廳在看搞笑片,他沒興趣。
「你在看什麼?」
「阿凡達。」
「喔。」房門口,孟吟夏瞄一下螢幕裡的人有點畸形,不,是很畸形,他喜歡這種怪ㄎㄚ電影嗎?
「小鬼,我要到醫院陪你老爸了,你最好安分點,別給莎莎找麻煩!」
莎莎是嬌安的女兒,也就是她的表侄女,特地從法國來幫她照顧孩子的。
「每天都這樣重複一次,你不煩嗎?」
「一點兒也不!」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
「嗯,那我走了。」孟冷夏回身要離開,但轉一半又轉回來了。「小鬼。」
「又幹嘛了?」
「你怎麼知道你老爸,厄,愛我?」
「老爸跟你一樣嘛!」容宇凡漫不經心地道,雙眼緊盯住螢幕,就是捨不得移開半秒。
「哪裡一樣?」他是男人,而她很像男人嗎?
「在巴黎的時候,你不是老偷看老爸的相片嗎?老爸也是啊,我跟他去上班的時候,他也老是偷看你的相片嘛!」
「皮夾裡的相片嗎? 」那不一定是看她吧?
「不是啦,老爸辦公桌右邊最下面一個抽屜裡,偷藏了好幾張老大你的個人照啦!」再補充,「大張的那種喔!」
是喔!
孟吟夏忍不住笑喇了大嘴。「那你那些話又是從哪裡學來的?」她說了好幾天話都喚不醒男人,兒子才幾句話就讓老爸清醒過來了,真不甘心!
那些話?
哪些話?
喔喔喔,「罵」老爸的那些話嗎?
「從你愛看的那些悲倩劇裡學來的啊!」
這個小鬼,會不會太過聰明了一點?
當孟吟夏進入病房的時候,容惜蓮正在和來探望他的老裘德森說話,一見到她便微微皺了一下眉。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只是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再看看孩子,要多慢?」
「妳應該在家裡多休息一下的,反正我就快出院了。」
「我在這裡也可以休息啊:」
打從他清醒之後,每天除了回家一次去洗澡換件衣服之外,其他時間,孟吟夏都待在醫院裡,吃在醫院裡,睡也在醫院裡,一步也沒離開過……
厄,當他剛清醒過來對,她嚎啕大哭得被醫院趕出去,那個不算。
還有,當他拔除呼吸管,可以說話時,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那三個字,還說,他就是為了對她說那三個字才努力清醒過來的,於是,她又嚎啕大哭得被醫院出去,那個也不算。
那不能怪她,擔心了那麼久,哭一下也不行喔?
第二個也不能怪她,等待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他的愛,高興一下也不行喔?
除此之外,她都陪在他身邊,護士的工作,她可以做的就搶來做,其他跟「伺候」有關 的工作,她也都處理得妥妥貼貼的,就差沒躺在床上替他做傷患。
為免他再囉唆,她趕緊又問一句,「你們在聊什麼,幹嘛臉色都那麼嚴肅?」
容惜蓮與老裘德森相對一眼。
「公事。」
孟吟夏翻了一下眼。「我就知道!」
容惜蓮親暱地捏捏她的手。「我想吃點水果,有嗎?」
「有是有,我有買,我去切!」
孟吟夏立刻拿了來醫院途中買來的水果,到小廚房裡去處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6:10
尾聲
特等病房就是有這種好處,幾乎就跟在家裡一樣方便,她在廚房里切水果,耳朵拉長一點,還是可以聽到容惜蓮和 老裘德森的對 話。
「你出事之後,我就乘機把公司都交給亞特,想試試他的能力。」
「有薇達小姐幫忙,他應該應付得來的。」
「你說得沒錯,薇達真是他的好幫手,兩人合作無間,就算沒辦法處理得像你那麼完美,但已經可以算是及格了,我想,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多一點經驗,
他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尼?」
老裘德森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我也以為應該沒問題,這麼一來,亞特就會有信心接下公司了……,」
之前,他一直不想放容惜蓮辭職,但經過這件事之後,他才了解到他沒有權利拉住容惜蓮不放,容惜蓮有他自己想過的生活,他沒有權利替容惜蓮決定該過怎樣的生活。
「恩,對他來講,信心才是最重要的,能力反倒是其次。」容惜蓮贊同道。
「我知道,可是,,,,」老裘德森忍不住又嘆氣。「原是由你親自開發接洽的義大利了芬迪」代理權的案子,那的確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膽構想,但我更明白,接下那種案子,裘德森百貨才不會因為跟不上潮流而沒落.....」
「那件案子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容惜蓮沉穩他道。
「對,差不多,只剩下廣告的部分而已,就是因為這樣才糟糕,」老裘德森苦笑。
「就差那麼一步,亞特卻搞得灰頭上臉,怎麼也搞不定,搞得他都快失去信心了!」
容惜蓮雙眸微眯。「怎麼一回事?」
「整個廣告企畫,對方倒是很喜歡,除了……,」
「什麼?」
「模特兒,至少換了三十幾個模特兒,對方就是不滿意,還氣得說要把代理權收回去了。」
「對方沒有提出任何人選嗎?」
「有,還好幾個呢,都是名列五十大名模,達也跟那些人選全都聯絡過了,可是對方不是說排不出時間來,要不就是已經替其他百貨集團拍過廣告,不想自已跟自己打對台。」
「所以,找不到對方滿意的模特兒?」
「找不到。」
「這樣呀,,,,」
聽到這裡,孟吟夏也切好水果了,笑吟吟的端著水果回到病床邊,先挪好病床的旋轉式餐架,再把水果盤放到餐架上。
「喏,可以吃了!」
謝謝。」
「呃,阿蓮。」
「恩?」
「你大後天就要出院了呢!」
「那你出院之後,我可不可以去,嘻嘻嘻,輕鬆一下?」
叉著第二塊蘋果的叉子停頓了一下,又放回水果盤上,容惜蓮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
「人家想試試看,造型設計課上的成果如何嘛!」
容惜蓮臉上沒看半絲表情,相對的,孟吟夏卻是堆滿了一臉謟媚的笑,祈求似地瞅著他。
好半晌後,終於,容惜蓮嘆息。
「好吧,給你去。」
「喔耶!」
七月暑假時,容惜蓮一家人終於可以回台灣了,到甘乃迪機場來送行的人看老裘德森、亞特和薇達,三人都是滿臉的依依不捨。
「剛好,這個可以讓你安心回台灣了。」
老裘德森把一份當日報紙遞給容惜蓮,容惜蓮疑惑地攤開來看,頭一眼見到的就是醒目的大標題:
殺嬰、殺繼父,十五歲的冷血少女定罪
「定罪啦?」他冷冷道。
「恩,定罪了。」老裘德森領首道。「我還聽戴維斯警官說,原本法官看在她才十五歲分上,只判她十五年,最多只要七、八年後,她就可以假釋出獄了,誰知瑩子當庭就跳起來怒罵…」
「罵什麼?」
「罵說她都是為了媽咪才殺人的,那麼孝順的乖孩子,他們竟敢判她有罪,他保證,坐完牢出來後,她一定會去殺了法官,連陪審團也不放過,甚至為她辯護的律師,她也要殺,因為律師害她被判有罪」
「她瘋了嗎?」一旁,孟吟夏不可思議的傻了眼。
「我看也差不多了。」老裘德森嘆息著搖頭。「總之,因為如此,法官當下就改判她三十五年,而且未滿二十年以前不得提出假釋申請,還特別交代,研審她的假釋申請時也要特別謹慎。」
「哇,她最快也要三十五歲才能出來了,」容宇凡驚嘆。「都比我老了!」
「你是在笨哪一國的?」孟吟夏啼笑皆非。「她本來就比你老了,啊!」這小鬼,到底是聰明還是笨蛋?
「京子呢?」容惜蓮問。不是為那個女人擔心,而是擔心她也要回台灣。
「他說她沒辦法再待在美國,」回答的是亞特。「也沒辦法回日本,因為她的日本丈夫的親人不會原諒她…」
「那她是要回台灣?」
「不,她就是從台灣逃出來的,怎麼可能再回台灣?」
「那她還能到哪裡?」
「到中國大陸。」亞特說。「所以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到中國大陸去重新開始。」
容惜蓮暗暗鬆了口氣,安心了。「那就好。」
「還有,這個是要送給你,,,,」亞特眼神一瞥,示意薇達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容惜蓮。「真的非常感謝容夫人的幫忙!」
廣告的照片嗎?
容惜蓮正想拿出來看看,卻聽得機場廣播,說他們的班機可以開始上機了,只好決定到飛機上再看。
「我們該上機了。」
「保重,祝你們一路順風!」
上機、起飛,到可以解開安全帶,容宇凡立刻一溜煙不見,跑去找吃的了,孟吟夏把座椅放平,好讓女兒睡得舒服一點,而容惜蓮則好整以暇地打開牛皮紙袋,抽第一張照片,下一秒,一整個人僵住.....
孟吟夏畏縮了一下。
再抽出另一張,又僵住……
孟吟夏再縮了一下。
又抽出另一張,再僵住……
孟吟夏姿勢擺好,淮備開溜了……,
「不准逃!」
孟吟夏凍結在側身起跑的姿勢上,苦笑。
「阿……阿蓮?」
「請問,你拍的這是什麼照片?」
「就……就愛的女神維納斯啊!」
「所以就要露兩點?」
「我沒有露好不好!」孟吟夏大聲抗議,但馬上又瑟縮回去。「只不過……只不過那個薄紗很薄紗嘛,那就....就....」
「露兩點了!」
「沒露啦!」
「我看到了!」
「你.........你看到的是蒼蠅屎啦!」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5 00:56:31
終曲
「阿蓮,這麼早就回來啦?」
剛插進鑰匙孔的鑰匙並沒有收回來,容惜蓮只是半轉過身去,依舊是一副冷淡,但不至於令人受不了的表情。
「表姑,你好,我今天下午只有兩堂課。」
「大學教授就是這點好,不一定整天都有課,比較輕鬆。」
「是比較輕鬆。」
「啊,對了,你家小瑄瑄在我家玩喔!」
一秒鐘,靜默,兩秒鐘,鑰匙抽出來,三秒鐘,整個人轉過去,四秒鐘,容惜蓮大步走向陳家。
「我去帶她回家。」
陳媽媽和隔壁的秦媽媽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進入陳家,不一會兒後,牽著三歲的小瑄瑄出來。
「陳媽媽,我們回家了。」
「喔,好。」
陳媽媽和秦媽媽繼續默不作聲,看著容惜蓮帶著寶貝女兒回家,直到容家大門關上,她們才相對一眼,進而放聲大笑。
好半天后,他們才笑夠了,然後兩個三始六婆就在那里八卦起來了。
「真是沒見過這麼粘孩子的爸爸。」
「嗯啊,只要他在家,就捨不得讓孩子離開他半步。」
「不會把孩子寵壞了吧?」
「不會,不會,他是很寵孩子,可是,他最寵的人是老婆。」
「寵?」秦媽媽咧嘴笑了。「他根本不是寵老婆,而是孝順老婆吧?」
「是啊,是啊!」陳媽媽也笑起來了。「別看他好像很有一家之主的威嚴,凡事都是他在做決定、在下命令,可是啊,只要小夏隨便說一句話,他就會立刻改變主意,就像聽他爸爸的話一樣,好乖呢!」
「真的呢,以前他很聽他爸爸的話,現在是很聽他老婆的話,看來他永遠做不成真正的一家之主吧?」
「有小夏在,我看是別想了!」
「可憐的阿蓮!」
兩人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
「對了,前天才聽小夏說,阿蓮覺得小宇太閒了,要他跳級,可是小宇堅持不肯,說他想慢慢的混上去就好……」
秦媽媽又失笑。「混?」
陳媽媽笑著點點頭。「他就是愛玩嘛,唸書對他來講,太無趣了!」
「結果吧?」
「結果?那就得看小夏怎麼說羅!」
因為,一家之主的上面還看個大上一家之主!
「你明明有那個能力,為什麼不跳級?」
「我幹嘛那麼辛苦?」
「你不要每天混,在那邊浪費時間。」
「誰說我在浪費時間了,我都很認真在玩啊!」
「你.......」
孟吟夏不耐煩地嘆了口氣。「好了,好了!吃飯的時候吵架會消化不良,麻煩你們父子倆吃完飯再繼續好不好?」
行了,太上一家之主說話了,立刻,餐桌上安靜下來了。
餐後,孟吟夏照例到電視前面報到,要看她最愛看的連續劇,容惜蓮抱著才八個月大的小兒子在一邊陪她,隨時淮備充當她的靠墊兼衛生紙,小瑄瑄坐在地毯上玩拼圖。
「等等,小宇,你要到哪裡去?」
「回房玩電腦啊!」
「可以,但先決定好,你到底要不要跳級?」
「不要!」
「為什麼?你明明,…”」
「阿蓮,我想,讓他自己決定會不會比較好?」太上一家之主又說話了。
「…小宇,你真的不想跳級?」一家之主果然很聽話。
又來了!
容宇凡嘆氣,看看男主角,再看看女主角,突然覺得男主角好可憐,竟然被女主角壓制得這麼徹底。
果然遜到極頂了!
唉,老爸實在太可憐了,最可憐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很可憐,實在太悲慘了,連他這個兒子都很想替老爸掉兩滴淚!
「我跳級,可以了吧?」
算了,就給他一張同情票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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