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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嵐]狂徒擷花(風花雪月 2)[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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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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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19 09:50:18
標題:
[心嵐]狂徒擷花(風花雪月 2)[全書終]
狂徒擷花
【風花雪月 2】 作者:心嵐
昔日在湖邊巧遇的女子非但是艷名遠播的江南名妓
還大剌剌地與他談論自己的賣身價!?
就憑他是名震江湖的烈家堡堡主、南方船務大王
要以三十萬兩買下她是易如反掌。
只不過,她雖是清倌但口說無憑
他得先驗驗是否值這個價……
那張酷似亡妻的絕麗容顏該是他用來悼念的替代品
卻反被她呢噥軟語攪得心亂、大意地喝下喜酒!
而那包藏禍心的女人在「謀財害命」後竟想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0:40
楔子
煙雨江南,正值初春時節。杭州城西湖畔,楊柳搖曳於一片水波蕩漾中。
離蘇堤不遠處的西湖畔,有座小木屋傍湖而居,門前有個小庭院,四周以竹籬圍起,小木屋外觀看似荒宅,庭院卻打掃得十分潔淨優雅。屋旁有座粉紅嫩綠的小荷池,傍著一樹細柳。一扇木門虛掩,門縫裡飄出淡淡的檀香味。
一名身著白衣,容貌溫文儒雅、俊美無儔的飄逸男子手持一把玉柄摺扇,另一手牽著一位年約三歲的小女娃兒走進院子,輕推開木門,踏入小木屋裡。
小木屋裡的擺設極為簡陋,只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及四把小椅凳,靠牆邊是一座小火竈,作為炊食之用。掀開布簾,其後小小的空間便是寢房,擺著一張木床和一隻小茶几。
白衣男子牽著小女孩走入簾後,來到床榻邊。
床榻上躺著一個一臉病容、蒼白憔悴的少婦,床尾趴著一個年紀不滿二歲的小女娃兒,正吸吮著自己的大拇指,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盯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瞧。
床上的少婦彷彿意識到有人進來,緩緩睜開了眼,雖然容顏衰黃憔悴,但眉眼如畫,依稀仍可辨識出曾有的絕代風華、清姿麗顏。
她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伸出手虛弱地喚道:「少歡,你來了!」接著,她的雙眸陡地綻出一絲希冀,急促地問:「他呢?你幫我找到他了嗎?他是否已經高中狀元,正準備回來迎娶我?他沒忘了我吧?」
原來,這名女子本是艷名遠播的江南花國名魁尹嬌奴,也是白衣男子君少歡的紅顏知己之一。二年前,她和一位欲進京趕考的書生一見鍾情,互訂終身;為了他,她掏出自己所有的積蓄,非但為自己贖了身,更資助他赴京趕考的旅途費用,從此安分地定居於此,等待良人歸來。
沒想到,二年過去了,良人卻音訊全無,只留給她一個小生命。眼見女兒一天天長大,她卻因身染怪疾而一天天衰弱,她不得不托人四處打聽良人的下落,而唯一能托付的,只有眼前這個俊美飄逸,曾是她恩客的男人。
尹少歡憐惜地輕輕握住她蒼白瘦弱的小手,柔聲道:「他確實已高中狀元,也沒忘了你;只不過公務纏身,無法立即回來迎娶你,他要你再等他幾天,他會回來接你和儂兒的。」
聞言,尹嬌奴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他沒負她!那麼她死也瞑目了。
「少歡,答應我一件事,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她的氣息逐漸微弱,頗感吃力地道。
「你說吧!我會為你做任何事。」君少歡溫柔地凝望著她,真摯地回道。
尹嬌奴唇角微勾,綻出一抹依稀可見的嫵媚笑容,「我若走了,請把儂兒交給他,要他好好照顧她……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他的。」
君少歡微笑地點點頭,「我答應你,一定將儂兒送到他身旁。」他津通醫理,深知她已病入膏肓,元神氣力皆已耗盡,恐已不久人世。深幽的黑瞳不禁泛起一層濃濃的哀傷,他又怎忍心讓她寒恨而終?但事實畢竟是殘酷的,為何紅顏總是薄命多舛?
一得到他的允諾,尹嬌奴像是再也無憾似地輕歎一口氣,然後緩緩地閉上眼睛。然而,這一閉,卻再也沒睜開來過。
君少歡忍不住哀傷地合上眼,沉痛地喃喃低語:「嬌奴,原諒我善意的謊言,我不想讓你含恨而終啊!」
事實上,她的良人雖已高中,可也忘恩負義地將她拋在一旁。他進京尋人,方得知他為了攀龍附鳳,早已另娶當今丞相之女為妻,哪裡還記得曾經山盟海誓的伊人。
床上的女娃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咿呀咿呀地輕嚷著,圓圓胖胖的身體自動爬到君少歡身前,好奇地瞅著他。
君少歡疼惜地抱起她,回頭對身旁的小女孩道:「風兒,想不想要有個妹妹作伴?我們將她帶回去好不好?」這個女娃兒注定是個孤女,她的父親不會承認她的。
名喚風兒的小女孩高興地咧開嘴,猛點頭道!「好呀、好呀!風兒喜歡妹妹。」花謝了會再開,生命的傳承不也如此?君少歡望著懷裡粉嫩甜美的女娃兒,緩緩露出一抹洞悉世情、澄明又溫煦的笑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1:24
第一章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畫;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恢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歐陽修生查子上元夜,碧波萬頃的西湖上煙柳繁華,水上畫舫如織,淨是遊冶慶節的騷人墨客。陣陣笙歌由四面八方傳出,平添此處的撩人風月。
幾艘彩舟自霧柳橋下輕蕩而過。彩舟上全是正值妙齡的美麗少女,她們輕劃船槳,將彩舟蕩到湖心。舟上皆燃著碧羅紗燈,映得湖面上一片繽紛輝煌。
在一陣咯咯嬌笑聲中,舟上的少女各自把自己手中的荷花燈放入湖中,神色虔誠而嬌羞,彷彿在祈求些什麼。頓時,只見一盞盞的荷花燈在湖中緩緩飄蕩,縹緲閃爍的燈火映著湖水綠波,將整個湖麵點綴得更加奇幻多姿,宛如仙境。
上元夜放花燈,本有祈願求福之意,也只有在這一晚,所有未出閣的少女,才被允許踏出閨閣,欣賞熱鬧華麗的花燈遊街。因此,她們也趁著此時,駕舟於西湖上放花燈。聽說,只要在花燈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及心裡的願望,然後將花燈流放於湖面上,這盞花燈若順著湖水飄走而不沉沒,就表示心中所願必將得償。
從這群少女嬌羞酡紅的面頰看來,不難猜出她們心中的祈願為何。還不是懷抱著一顆待嫁女兒心!每一盞燈,都代表著女兒家的心事呵。自古以來,女人皆盼望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白頭偕老、永不離棄。祈盼在這難行的姻緣路上,能夠天朗氣清、順遂無礙!
就在滿湖閃爍的荷燈火光中,一葉看似孤寒的扁舟自霧柳橋下悠悠蕩出;一客一船夫,一立一坐,靜謐而緩慢地朝蘇堤的方向劃去。
扁舟上站立著的是個昂藏七尺的巍峨男子。在忽明忽暗的燈火照映下,只見他的形貌粗獷而落寞;如刀鐫斧刻般的俊酷臉龐,在月光掩映下,更顯幽魅黯凝。
烈昊天雙手背於身後,頎長挺拔的身形飄然而立,一襲青衫隨著夜風輕輕飄揚。在此繁華熱鬧的佳節夜景中,他的神色卻是哀凝的,深幽如潭的黑眸漾著深沉的傷慟,若有所思地遙望著眼前放花燈的少女們。
又是上元夜,每年到了這一天,即是他最傷心斷腸的時候。
歲月遞檀匆匆,轉瞬間已過了四年。這四年來,他對亡妻的思念未曾稍減。每當想起逝去的愛妻,他的心裡便湧起深深的自責,身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烈家堡堡主、也是南方船業龍頭的他,竟連自己的愛妻都保不住!
他已然亡故的愛妻名喚沉蝶兒,人如其名,不僅生得姿麗鮮妍、貌美絕俗,而且溫婉柔順、嫻淑敦良。可惜紅顏早殤,她竟然無故積鬱成疾、一病不起!
妻子死後,他無意續絃。雖然事業愈做愈大,錢財滾滾而來,讓他名震江南,然而,他的心、他的感情世界卻有如一片荒漠般死寂,再也沒有任何女子能進駐他的內心世界,得到他的青睞。
他還記得初與愛妻邂逅時,也恰好是在上元節之夜啊!她在滿是人潮、燈影的大街上被推擠到他的身旁,兩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剎那,他和她即互相吸引,之後更造就了一段人人稱羨的美滿姻緣。
也許是紅顏天妒,沒想到他們的恩愛居然如此短暫,她竟於綺麗之年香消玉損……思及此,烈昊天如寒星般幽邃的瞳眸不禁泛上一層薄霧,就在此時,一盞荷花燈緩緩飄至他所乘的扁舟旁,靜靜地偎靠著舟身,像是已到了目的地似的。
烈昊天幽暗的眸光移向那盞花燈,像是被花燈的光亮吸引,他俯下身,長臂一伸,撈起了荷花燈──
「哎呀!我的花燈!」就在他拾起荷花燈時,微涼的湖面上突地傳來一道嬌呼,聲音雖輕,在黑夜中卻顯得異常清晰響亮。
尹花儂和丫環小葒站在蘇堤上,眼看著自己放下的花燈竟被人拾了起來,心中登時又急又慌,禁不住脫口叫了聲。她看不清楚那人長得什麼模樣,只知道他阻撓了她的祈願,於是急忙朝著扁舟的方向再次嬌喊:「喂!你放下我的花燈呀!」烈昊天聽到她的嬌喊,驀地回過神來,緩緩地擡起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在一片迎風搖曳的蓼花蘆葉間,一個看似秀艷無雙的絕麗少女,亭亭立於蘇堤之上,在湖煙水霧中,她一身的月白衫子,衣帶飄飄,宛如淩波仙子一樣……他忽然覺得她的容貌彷彿似曾相識,卻礙於堤上光線微暗,無法讓他仔細看清楚。就在此時,蘇堤上方陡地綻放出一道光芒四射、燦爛奪目的美麗煙火,炫亮的光芒爲他照映出女子完整的容顏。
霎時,他深邃的雙眼突地發直,性感優美的薄唇輕輕翕動,整個人僵硬地怔愣住了。
尹花儂見他仍無反應,不由得著急地又喊了聲:「你,把我的花燈放下!」她這一叫嚷,讓怔忡失神的烈昊天登時清醒過來,雙目津炯燦然,直勾勾的盯著離他不遠處的尹花儂……黛眉輕掃、朱唇寒情、眼波似水……這般驚人的美麗與他的蝶兒如出一轍,世上再也不會有如此相像的人了!
「老趙,劃快一點,我要上岸!」他低沉地下命令。
船夫依言加速劃動雙槳,將扁舟劃向蘇堤岸邊。
尹花儂見他非但沒放下她的花燈,反而將船劃向她,心頭不免有些驚疑,隨著扁舟愈來愈靠近堤岸,她清楚地看到扁舟上那個身形偉岸雄健、樣貌驃悍冷冽的男子。尤其他那一雙津光炯炯的黑瞳,更讓她沒來由的心中一震,有股想轉身就逃的衝動。
「喂!我只叫你放下我的花燈,沒叫你過來呀!」她趕緊朝烈昊天喊了聲,纖細的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烈昊天沒有回應,仍只是拿他那雙燃著閃亮火焰的津炯黑眸牢牢瞅住她,看得尹花儂心怦怦直跳,某種莫名的戰慄從背脊直竄上來。
他看她的樣子,彷彿想要將她吃進肚子裡似的,那灼熱駭人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來,緊緊地鎖住她。向來不知害怕是什麼滋味的尹花儂,頭一次感到驚懼。
他……該不會是曾被她以彌香迷昏騙財的客人吧?現在認出了她,便想報仇雪恨?
不!不可能,她行事一向小心謹慎、不露痕跡的,不可能惹來一個大煞星。
「小姐,我們別管你的花燈了,那人看似來意不善,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她身旁頗爲機靈的丫環小葒,也看出了烈昊天不尋常的表情,忙開口勸道。
小葒的看法正說中了尹花儂心裡所想的,眼看著他愈來愈接近堤岸邊,她已無暇思索,拉起小葒的手轉身就跑。
烈昊天見狀,眸光突然變得幽沉,接著足尖一點,施展輕功輕躍過湖面,縱上蘇堤,直追尹花儂而去。
「姑娘請留步!」低沉渾厚的嗓音倏地響起,清楚地傳入尹花儂的耳裡。
尹花儂渾身一顫,沒想到他竟追了上來,趕忙拉著小葒愈跑愈快,瞬間隱沒在大街上歡騰慶節的人潮裡。
烈昊天正要繼續追尋下去,扁舟上為他劃槳的船夫也已躍上岸來,在他身後喚道:「堡主,人已經不見了,我們回去吧!谷總管以及各路堂主正等著您呢!」
聞言,烈昊天登時止住步伐。沒錯,眼下他確實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可這酷似他亡妻的女子卻也教他放不下。緩緩地,他舉起手上仍持著的荷花燈,盯著燈上的芙蓉箋,只見其上寫著「尹花儂」三個字,這應該是那名女子的芳名吧!
「尹、花、儂。」他一字一字低沉緩慢地念道,唇畔揚起一抹邪魅的笑。既然知道了她的芳名,還怕找不到她嗎?待他這趟華中之行結束後,他一定會再回來,不惜一切找出她的!至於找到她之後,他有何打算,目前他還沒想到這一層。
「我們走吧!」他倏地旋過身往西湖岸走去,對著湖面揚手一揮,不遠處一艘華麗的畫舫即刻全速往岸邊靠了過來。
沒等船靠岸,烈昊天與那名老船夫已身手俐落地躍上畫舫,落於上艙。
須臾之後,畫舫逐漸劃離岸邊,緩緩劃向幽暗湖心深處……新月已爬上中天,遊湖的人潮也逐漸退去……
半年後 杭州西湖
是夜,幾朵淡雲浮掠過月兒身畔,清輝的月光將湖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煙霧濛濛的夜湖上,一艘華麗的畫舫在湖心處緩緩飄蕩,船上燃著的燦亮燈火,在黑夜中閃爍著暈黃光輝。
船艙尾端擺著一張津工雕琢而出的紫檀八仙桌,和幾把同材質的椅凳。桌上放著一組茶具,茶香嫋嫋,顯示方才有人烹茗煮茶。
只見一名相貌俊朗、體格偉岸的男子雙手背於身後,面湖而立。幽況如星的瞳眸若有所思地凝望著月光下的煙波夜色。這人正是名震江南的烈家堡堡主──烈昊天。
「夜深了,怎麼還不歇息?」一道清朗的聲音陡地自身後響起。一名斯文中見優雅、臉上泛著淡淡笑容的白衣男子,自垂著珠簾的艙內走出。
這名白衣男子是烈家堡總管谷鷹之子、人稱「玉簫公子」的谷青峰。是烈家堡中最得烈昊天信任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知己好友兼拜把兄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經歷二十幾載同甘共苦的歲月,加上兩人身上有一種相同的落拓特質,讓他們彼此之間更爲惺惺相惜;情誼深篤,不下親兄弟間的感情。
谷青峰神態瀟灑地在八仙桌旁坐下,沏上一壺新茶,挑起濃眉,淡淡地笑道:「又在想明天見那江南名妓尹花儂的事情?」烈昊天蹙眉不語,只是轉過身子回到桌旁與谷青峰對坐品茗。
紫檀木桌的四角嵌著夜明珠,與月光相映成輝,照亮船艙,也照亮兩張各具特色的俊逸面孔。
在暈黃珠光的照映下,烈昊天那雙飛揚的劍眉與深湛的眼瞳益加顯得深邃不可測。
「那尹花儂真如你所說,容貌和嫂子極為相似?」谷青峰斂起笑容,認真又關切地問道。
整個烈家堡的人都知道,烈昊天與妻子沉蝶兒恩愛非常,兩人可說是天造地設、令人艷羨的一對璧人。誰知好景不長,成親不到三年,烈昊天在一次遠赴江淮處理商務歸來後,竟面臨愛妻積鬱病危的景況,跟著沒多久,她便撒手人寰,讓烈昊天簡直痛不欲生。
從此之後,身為兄弟的他,再也沒看過他臉上出現過笑容,他火熱的心在妻子辭世時,便已跟著塵封。這幾年來,他一直過著無愛無慾、宛似苦行僧般的清修生活。
直至半年前的一個夜晚,谷青峰還記得那晚正是上元夜,烈昊天手持一盞荷花燈,臉上展露出一抹自妻子死後從未出現過的溫暖笑意,冷寂已久的暗黑瞳眸也綻出兩道熱切津炯的光芒。他說他遇見了一位和他亡妻長得異常神似的女子。
因此,一處理完華中的商務之後,他們便馬不停蹄地趕回杭州,經過多日的打聽,才知道原來那盞荷花燈的主人──尹花儂,竟是這一年多來花名遠播的江南名妓,也是杭州城鼎鼎有名的百花樓花魁!爲此,烈昊天心中百般掙扎,最後仍決定前往百花樓一會佳人,可谷青峰看得出來,他心裡總免不了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確實長得和蝶兒極為相似,我想,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和蝶兒如此相像的人了。」烈昊天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
「見了她之後,你有什麼打算?」谷青峰問。
烈昊天淡淡地揚起眉,舉杯呷了一口茶,「我還沒想那麼多。」平靜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聽說這尹花儂雖是江南名妓,但賣藝不賣身,還是個清倌呢!」谷青峰微笑地挑起眉,別有深意地望著烈昊天。
「那又如何?一切等我見到她再說。」烈昊天擱下瓷杯,淡淡地道。
他不否認乍見尹花儂的震驚和……心動,原因無他,只因她有著一張酷似蝶兒的容顏。可她竟然是青樓名妓!若要了她,豈不辱沒了蝶兒?
「明天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往百花樓嗎?」谷青峰眼睛陡地一亮,他對這位神似沉蝶兒的青樓名妓尹花儂充滿了好奇心。
「不必了,我想獨自一人前往。」烈昊天淡淡地回了句。
谷青峰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再多言。然而,他心裡可打定了主意,明天他會跟在他身後上百花樓一睹尹花儂的容貌,他倒想看看,這世界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嗎?
百花樓茴香苑「茴香苑」位於百花樓後苑,緊鄰一片庭園造景,自成一格地形成一個小院落,屋前一彎流水清澈見底,在花木間、石隙裡曲折縈迴,一路溶溶地流向西側的水塘。
庭園裡栽有桃花李樹,每逢春夏時節,繁花錦簇、嫣紅斑斕,加上此處樓閣可以遠眺西湖美麗的山光水色,每每讓前來尋芳的賓客流連忘返。
然而,茴香苑最吸引人的,並非它令人賞心悅目、歎為觀止的美景,而是此處的主人尹花儂。
說起尹花儂,還真頗具傳奇性。一年多前,她自願棲身於百花樓,短短數日,她的美貌便在江南一帶廣為流傳,轟動了整個杭州城,成為首屈一指的花魁名妓,甚至聲名遠播,就連京城的王孫貴冑也都慕名而來。
沒人知道她從何處來?為什麼甘願屈身於百花樓?這使她更添一股神秘感。自從春日樓裡賣唱的絕色女子──裴霖風姑娘無故消失之後,她便成了人們轉移目標、在茶餘飯後談論的主題。
這一晚,屏退了貼身丫環小葒,尹花儂正準備就寢時,燭火突地一閃,緊接著一道黑影迅速自窗欞飛縱而入,轉瞬間已來到她面前;一柄長劍不偏不倚地抵在她頸項間,閃著銀光的劍刃映著燭光,分外耀眼,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尹花儂根本來不及反應,神色一凜,望著抵住自己喉嚨的鋒利長劍,心中不禁暗叫道:沒想到在青樓賣笑也會招致殺身之禍!
此刻她真後悔自己總愛偷懶,沒能學得義父一身的好本領。她的武功是姐妹四人中最差的,只能用來防身,但真正遇上高手時,絕對是螳臂當車。唯一值得自豪的是,她練就了一身上乘的輕功以彌補差勁的武藝,可沒想到此時竟然也施展不得。
儘管心裡有些害怕,尹花儂仍鎮定地擡起頭望向持劍闖入者。眼前的殺手一身黑色勁裝,一張臉包得只剩下一雙眼睛,此刻正牢牢地盯視著她。
「你就是名滿江南的花魁尹花儂?」黑衣人陡地出聲,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一聽便知是個女人。
「沒錯,我就是尹花儂。」情勢所逼,她根本無法否認。
「閣下是哪位?花儂不知自己何時曾與人結怨?」她壯起膽子問道,心裡一邊想著,這位蒙面姑娘該不會是她?
多賓客中某位大爺的妻子,醋勁大發,便直接殺到她這兒來吧?
蒙面黑衣人並不回答,只是用眼眸直直盯著尹花儂,眼神裡閃過一抹無法置信的幽光。
「像,真是太像了!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低微的聲音自黑衣人嘴裡緩緩逸出。
尹花儂疑惑地望著她,「你說什麼?什麼像不像的?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的話讓蒙面人倏地回過神來,眼裡厲芒一閃,「明天你是否已答應接見烈家堡堡主烈昊天?」
尹花儂微微一愣,難不成就為了這檔子事?她是烈昊天的老婆、未婚妻,還是情人?早知道接見這名貴客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她說什麼也會忍痛放棄那麼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兩。
「沒錯!奴家確實已答應嬤嬤接見烈大爺,不知有何不妥,還望閣下明白告之。」她一邊謹慎地說,一邊留意對方的反應。
「哈!」黑衣人冷笑了聲,「我只是受人之托,有人怕烈大爺被你的美色所惑,所以要我防患未然。」
「嗄?」尹花儂驀地瞠大眼瞪著對方,「防患未然為你的意思是……要殺了我?」
天啊!她當真注定命喪於此嗎?不!她還不想死哩!她在心裡暗暗發誓,若能躲過此劫,她一定會認真練功,再也不偷懶。
「這倒是個一勞永逸的方法。」黑衣人瞇起眼,發出詭異的笑聲,手上的長劍更加抵緊尹花儂的脖子。
她的笑聲讓尹花儂心裡發毛,但她仍不露驚懼之色,鎮定地道:「閣下犯不著爲此而沾染血腥,奴家可以取消明日與烈大爺之約,絕不見他一面。」
「哼!」黑衣人不以為然地嗤哼了一聲,「愈見不著你,他便愈不死心,這樣根本沒有用,」她瞇緊的黑瞳登時泛起一絲殺氣。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尹花儂趕緊接著道:「閣下儘管提出任何要求,我一定照辦!」眼下先保住自己一條小命比較重要。
黑衣人旋即露出一抹滿意又詭邪的笑容,彷彿正等著她這麼說。
「很好,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退一步,不再為難你。」語畢,她從衣襟裡掏出一小包藥粉遞給尹花儂。
「這……這是什麼東西為你要我怎麼做?」尹花儂接過藥包,一臉不解地問。
黑衣人詭譎地輕笑一聲,「你手裡拿的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媚藥,能讓服用者對第一眼看見的女人死心塌地,我家夫人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明天你與烈堡主的會面不必取消,但我要你在他的酒杯中放進此藥,明白嗎?」尹花儂猶豫了一會兒,有些懷疑地望著黑衣人,「這真的只是媚藥嗎?我可不想百花樓裡鬧出人命。」縱使再怎麼怕死,她也不能拿別人當替死鬼。
黑衣人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即輕笑道:「我家夫人怎麼捨得殺了自己的夫君,她只不過是想挽回堡主的心,你放心,這藥不會弄出人命來的。」
尹花儂自然將她口裡所說的「夫人」當成是烈昊天的妻子,對於對方這樣的作法,她也覺得情有可原,心下已信了七、八分。只不過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事情仍有些古怪,這蒙面黑衣人的眼神總給她一種詭異又陰森的感覺。
「怎麼為你做不到?」黑衣人見她沒有反應,眸光倏地一冷,長劍又抵緊了她的喉頭。
「我答應你就是!」尹花儂趕緊出聲表態,「下了藥之後我該怎麼做?」
黑衣人微微放鬆劍柄,沉冷地道:「當你確定烈堡主喝下摻有媚藥的酒後,你就可以離開,我家夫人自會派人接手帶走烈堡主,這樣你明白了嗎?」
尹花儂別無選擇地點點頭。
「記住!這件事絕不能讓第三者知道。」黑衣人突然欺身至尹花儂面前,眸光陰狠地注視著她。
「倘若你洩露了風聲,或者沒依照我的話行事,可別怪我對你痛下殺手。不要妄想逃走,否則你的貼身丫環會因你而惹來殺身之禍。我會在暗處監視著你。」
這般氣勢囂張的威脅恐嚇,讓尹花儂不禁微微蹙起黛眉,頓時生起一肚子氣。然識時務者為俊傑,眼前她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絕不能衝動行事,否則還會連累小葒無辜喪命。
「我照做就是,你可以拿開你的劍了嗎?」尹花儂小心翼翼地問。
黑衣人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緩和下口氣道:「只要你照我的話去做,事成之後,我家夫人會給你一筆可觀的報酬以彌補你的損失。」
「不必了。」尹花儂淡淡地回了句:「只要下回閣下別再找上奴家,奴家就感激不盡了。」這次算她倒黴,無端惹來一個大煞星。
黑衣人只是好冷一笑,心中暗自想道:等事成之後,只怕尹花儂也活不了了,哪裡還有下回?
她方才給她的根本不是什麼媚藥,而是穿腸毒藥,那樣的份量,足以讓功力深厚的烈昊天在片刻間毒發身亡。她只不過是借刀殺人,而尹花儂便是她的替死鬼,殺了烈昊天,烈家堡的人不會放過她的,正好替她省去麻煩。
「我說過,這麼做實在情非得已,要怪只能怪烈堡主看上了你。為了夫人,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黑衣人狡黠地又補上了句。
「不必多說。」尹花儂有些不耐地道,「我照你的話去做就是,現在我要睡覺了,你『請』回吧。」
黑衣人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冷笑了一聲,再次提醒:「你最好別忘了,我會看著你的!」語畢,她如同來時一般,迅捷無聲地縱出窗外,消失於夜色中。
看著對方俐落矯捷的身形,尹花儂心裡很清楚,對方的武功絕對在她之上,看來明天她真的只能照她的話去做了。
等這件事一了,也許她該考慮收山,離開百花樓。反正她已攢了不少錢,再待下去,難保不會再來一次這樣教人心驚膽戰的事情,她還想留著一條小命等待她的真命天子哩!
說起真命天子,她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半年多前,在霖風姐的婚禮上,義父曾算出她即將紅鸞星動,真命天子不久便會出現;為此,她還特地在上元夜到西湖放花燈祈願,怎麼到現在半年都過去了,卻一丁點兒徵兆也沒有?
該死的!都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吃飽了沒事幹,拾起她的花燈,破壞了她的祈願。
一想到這裡,尹花儂不禁又一肚子氣。最好別再讓她碰著那名男子,否則她一定要好好臭為他一頓。她在心裡忿忿地想著,卻完全忘了當初可是她自己害怕得先落跑了哩!更何況對方長什麼樣子,她也早已忘記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1:54
第二章
南風徐徐,落英繽紛。
茴香苑畔,在一片桃花李樹中,矗立著一座雕鏤津致的古木涼亭。四周圍以薄紗,輕風拂動,有著如夢似幻的景致。涼亭內鋪上柔軟的繡榻,石几上擺著香爐及一架瑤琴,還有一壺酒、兩隻夜光杯。
烈昊天在百花樓老鴇的帶領下來到後苑。老鴇一臉笑瞇瞇地將他迎進古木涼亭裡,極盡討好地道:「烈大爺,您先在此等候,一會兒花儂就過來了。」說罷,她微微福了福身,隨即扭著屁股走出涼亭。
微風掀動薄紗,亭外的黃昏景致瞬間映入烈昊天眼裡。此刻彩霞滿天,一輪緋紅夕陽懸在遠處的湖面上,將西湖映照得霞光燦燦,美不勝收。整個庭院在黃昏夕照裡,仿若鍍上一層暈黃光輝,更顯得迷離夢幻,教人無法不讚歎。
然而,烈昊天卻無心欣賞眼前美麗動人的景致。他的心思全在尹花儂身上,他迫切地想立即見到她,好證明半年前的上元夜他所看見的女子並非虛幻,而是真實存在的。
儘管心裡焦急,但他仍很有耐心地等待著,沉穩凝斂的深峻臉龐,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翻騰的情緒波動。
半晌後,薄紗外有了動靜;香氣嫋嫋,微風撩動中,一雙纖細潔白的小手輕掀紗簾,揚開的薄紗之後,是一張極為美麗的女子容貌。
尹花儂微低螓首,緩步踏入古木涼亭,旋即感受到一道津炯熾熱的眸光朝自己掃射過來。她緩緩擡起頭,在接觸到那雙深邃的黑眸時心中微微一怔,眼前的男子彷彿似曾相識,尤其是那雙深若寒潭的津銳眼瞳,像是曾在哪兒見過?
渾然忘了矜持害羞,以及她一貫擅長的嬌柔嫵媚,她愣愣地直盯著他瞧。這人便是烈昊天?那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船務大王?據說他旗下商船有一百多艘,津致畫舫更是不勝枚舉。她原以為他該是個蓄著鬍鬚、身材寬廣肥胖的中年男子,沒想到對方竟是個如此俊朗健碩的偉岸男子!這也難怪烈夫人會這麼在乎他,不惜用偏激手段以挽住良人的心。
在尹花儂打量他的當下,烈昊天一雙黑眸也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她。深邃熾熱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她芙白雪艷的清麗姿顏。近看之下,她驚人的美貌與他的蝶兒簡直一模一樣,世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相似之人了!
尹花儂仰頭看著他,在他炯炯的注視下,心跳忽地漏了一拍。那雙黑眸是那麼深邃銳利,像是可以看穿她心中的意圖……她趕緊低下頭,掩飾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虛。
她早已在石案上的酒壺裡摻入昨夜黑衣人交給她的藥粉,然而,她只放了少許。雖說是媚藥,她的心裡卻總覺得有些怪異、不安;因此,她並沒有倒入整包藥粉。
「烈大爺,請坐。」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她趕緊綻出一朵嫵媚的嬌笑,柔聲地道。
烈昊天依言坐下身子,灼灼的目光仍然鎖在尹花儂身上。她和蝶兒是那麼地相像,可那雙同樣明媚動人的美眸,卻比蝶兒多了一絲津靈頑黠之氣。長年在外奔波,他自認頗有識人的眼光,眼前女子雖然同蝶兒一樣溫婉柔媚,但在某方面說來,卻又不太一樣,至於是哪裡不同,他暫時還說不上來。
尹花儂低垂著頭,走到繡榻前優雅地坐下,一雙蔥白小手輕放在琴弦上,才又緩緩擡起眼看向他;見他津爍炯亮的雙眸仍然緊盯著自己,她的心口又是一陣怦怦亂跳。除了那份因心虛而產生的惴惴不安外,心頭似乎還泛起一股陌生且奇異的悸動。
「烈大爺想聽什麼曲子?」她迅速收拾起心神,微微斂下眉眼問道。
烈昊天性感的薄唇淺淺一句,黑眸晶亮,低沉地道!「無妨,姑娘自己決定便可。」一邊說著,他執起石几上的酒壺,在二隻夜光杯中斟滿了酒。
尹花儂從濃密捲翹的羽睫下偷覷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斟了酒,並執起酒杯輕輕把玩,心跳登時加快!不知怎地,她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彷彿自己即將惹禍上身。
她不動聲色地穩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緒,臉上仍維持著嬌柔的微笑,擡起雙手開始在琴弦上挑動纖指。登時琴聲輕揚,音符徐徐流瀉而出,糾纏綿婉的音律瞬間迴繞在清寂的古木涼亭裡……一彈起琴,尹花儂的心緒頓時舒緩平靜下來,她讓自己融於悠揚的琴音裡,渾然忘我地舞動纖指。跟著,輕柔如天籟般的嗓音幽幽地自她嫣紅的櫻唇中逸出,聲韻動人心腸,襯得她絕俗清艷的容顏更顯柔媚多姿。
看她忘我的彈奏、輕唱,嬌嫩的雪顔上透著醉人的紅暈,烈昊天一顆心驀地感到翻騰洶湧,掀起滔天巨浪,他的蝶兒也愛彈琴唱小曲呵!此刻,他彷彿又見到摯愛的亡妻,雙眸陡地燃起猛烈熾焰,牢牢鎖住眼前的俏人兒。
一曲奏畢,尹花儂滿足地輕揚唇角,不自覺泛開一朵迷人的笑靨,自昨夜以來的焦躁與不安,在此刻全都一掃而空。
忽然,一陣拍掌聲驚醒了她,她緩緩擡起頭來望向烈昊天,立即接觸到他如火焚般的狂熾眸光,心中登時又是一震。這男人真是好看得不像話,頎長健碩的體魄散發著野烈的魅惑,俊傲的眉宇間隱寒著令人無端慌亂的冷冽氣息,可那雙深幽的眸子卻又灼熱得教人不由自主地一顆心怦怦直跳。
烈昊天像著了魔似的站起身來,目光如炬地走向尹花儂,毫無預警地伸出手拉起她;一隻大手緊緊扣住她的纖腰,讓她偎向他胸前,另一隻手輕擡起她的下顎,鉅細靡遺地凝睇她絕美的臉蛋。
尹花儂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呆了,一時之間竟忘了要抵抗,也忘了她從不曾讓任何前來尋歡的男子碰觸她的身體,只能瞠著一雙清亮靈黠的大眼,一臉怔愕地瞅著他。
「像……真是太像了……」烈昊天喃喃低語,大掌陡地撫上她的嫣頰,輕柔而愛憐地摩挲著。
尹花儂隨即回過神來,微微迷惑地蹙起黛眉,這句話她好像曾在哪兒聽過……對了!昨夜的黑衣蒙面人也說過和他同樣的話,只是,她不懂到底他們所指為何?
「烈大爺,什麼像不像的?奴家不明白。」她睜著一雙大眼,不解地問。
被她這麼一問,烈昊天陡地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放開她,「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原來如此。」尹花儂微笑地點點頭,然後不動聲色地後返幾步和他拉開距離。這麽靠近他,瞧著他英偉俊朗的相貌及挺拔昂藏的身軀,她只覺得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般,這對她來說,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她從不曾對百花樓的客人動過心,一心只等待著她的真命天子出現。眼前的男人出色不凡,且富可敵國,完全符合她擇偶的條件,可他畢竟已名車有主,加上昨夜黑衣人的警告,她再怎麼心動也不會笨得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為了趕緊結束這一切不尋常的狀況,她朝烈昊天嬌媚地笑道:「烈大爺,讓花儂敬您一杯。」說罷,她重新坐回繡榻上,捧起一隻夜光杯,對著他微一頷首,等待他的回應。只要他喝下這杯酒,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什麼黑衣人、烈夫人的,也不會再來找她了。
烈昊天勾唇一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跟著執起酒杯朝尹花儂微微一揖,正仰首準備喝下那杯酒時,他突然停住動作,微一沉凝後又緩緩放下酒杯,並瞇起眼來,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尹花儂瞧……
尹花儂屏著氣,瞠大眼,緊張地看著他,見他忽然放下酒杯,心頭不禁怦怦一陣亂跳。他會不會聞出了這酒有些不對勁?不可能呀!那媚藥溶於酒中根本本無色無味,況且她還特地加了味道香醇濃烈的桃花釀,他應該察覺不出來的。
「怎麼了,烈大爺,這酒不好嗎?奴家拿的可是百花樓裡的極品『桃花釀』來招呼爺兒您的。」
烈昊天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那雙彷彿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教尹花儂心下一陣慌亂失緒,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蹦出喉嚨了!她不自在地吞嚥著口水,心裡想道:自己真是倒黴透了,才會碰上這麼棘手的事情,看來她還是早日收山的好。
當初為了幫助霖風姐打探消息,她才踏入青樓;之後,霖風姐大仇得報,照理說她已毋需繼續待在百花樓,可這裡賺錢這麼容易,還可以藉機教訓教訓那些拈花惹草、讓她看不順眼的臭男人,於是她就可有可無地待了下來。
然而,現在遇上這種事,她覺得自己還是見好就收比較妥當,這青樓畢竟是個是非之地,昨夜的事難保不會再來一次。
「花儂姑娘,聽老鴇說你並沒有賣身於百花樓,可算是自由之身,是不是?」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烈昊天突然開口問道。
「啊!」尹花儂驀地回過神來,趕緊擠出一朵笑靨回道:「奴家確實是自由之身,並未賣身於百花樓。」
「敢問姑娘,為何自甘墮落,棲身於煙花之地?」烈昊天微瞇起眼又問,醇厚的嗓音裡隱隱寒著一絲鄙夷。
尹花儂可以感覺出他瞧不起她,不知怎地,這讓她有些惱怒不悅,激起她的叛逆性子。她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當然是為了錢!這裡可是最容易賺錢的地方!」
烈昊天一聽,臉上的鄙夷加深,原來她只是個爲錢而自甘墮落的女人。原本他還一廂情願的認為,她必定是有什麼難處或苦衷才會甘願屈身青樓,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何須苦苦壓抑自己的慾望為他想要她,只因爲她有一張酷似亡妻蝶兒的容顏,而她既是可以用錢收買的,那為他便毋需感到愧疚。他有的是錢,也不惜撒下白花花的銀子買下她。然而,她只是一個替代品,永遠也不能取代他真心愛戀、曾經恩愛逾恆的蝶兒。
思及此,他微微勾起一抹鷙冷的邪笑,直截了當地道:「既是為了錢,那姑娘可否開個價,我想買下你的身子。」
「嗄?!」尹花儂震愕得差點摔下繡榻。她瞪大眼睛瞧著烈昊天,結結巴巴問:「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烈昊天微揚眉,慵懶地道:「你要錢,而我想要你,我提議的是一樁銀貨兩訖的買賣,你儘管開個價吧。」
尹花儂呆愣了好半晌,終於完全瞭解他的意思,霎時,她原本對他的好感全部消失殆盡。他已有了妻室,在外偶爾拈花惹草也就罷了,還想金屋藏嬌!更可惡的是,他竟把她當成那種可以輕易被收買、隨便出賣自己的下賤女子!哼!現在她一點也不再為他感到心虛、愧疚,還恨不得酒裡的藥不只是媚藥,最好是毒藥,毒死這個好色又自大的臭男人!
縱使心裡一肚子火,她仍然面不改色,甚至刻意綻開一朵嫵媚至極的笑靨,黑溜溜如寒星般醉人的眸子靈活地一轉,極為挑逗的邪睇著他,故意甜著嗓子道:「烈大爺,您想開價多少?花儂的身價可不比一般勾欄院裡的姑娘喔!」
烈昊天只是冷冷一笑,淡淡地道:「你儘管開價,我自會評估你是否有那等身價。」
尹花儂被激得氣不過,頓時拉下臉,挑高眉頭回道:「哼!少說大話了,我只怕你花不起這個錢!」
看著她紅通通的俏臉,烈昊天饒富興味地問道:「怎麼為你對自己沒信心,不敢開價?」
尹花儂一雙杏眼瞪得更大了。哼!他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正想好好開罵時,她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她已決定收山不做,何不趁此大撈一筆,拿了錢便趕緊走人,反正待會兒只要讓他喝下那杯酒,她便可遠走高飛,他又能奈她何?
主意一定,她迅速換上一張笑臉,嫣唇邊頓時露出兩個迷人又可愛的小梨窩,風情萬種的睇了烈昊天一眼,柔柔地喊出「小小」心靈裡的「天價」──「三十萬兩!」
「三十萬兩?」烈昊天懶懶地挑起眉,語調低沉地道:「用三十萬兩買一個青樓妓女好像太貴了些。」他故意貶低她。
尹花儂立即不服氣的回道:「一點都不貴,好歹奴家仍是個清倌,你買下的可是江南花魁的初夜權,這價錢還算便宜了呢!」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反正她的目的是要錢,又沒打算真的賣身。
見她如此大咧咧地談論自己的賣身價,完全沒有一點羞恥之心,烈昊天對她的鄙視不免又加深了幾分,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見錢眼開、貪得無厭的女人了!這樣的女人竟有著跟蝶兒相同的容貌,實在是辱沒了蝶兒。
思及此,他陰鬱地瞇起眼,雙眸陡地迸射出兩道驚冷幽暗的光芒,突然站起身走到尹花儂身前一把拉起她,將她帶入懷裡,一手捏起她的下巴,灼灼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眼裡,邪佞地道:「三十萬兩買一個清倌倒還劃得來,只不過……不知道你是否真是個清倌?」他邪魅詭肆的表情和話語讓尹花儂完全震駭住,她勉強自己迎視他極具侵略性的津燦眸光,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他揚起的眉宇露出一抹肆謔的意味,低沉地道:「花了這麼多錢,我當然得先驗明正身,看看你是否真是個清倌、值不值得我花這一大筆錢!」
尹花儂登時滿臉通紅,這……這種事要怎麼證明為難道……他想霸王硬上弓!她陡地瞠大眼,神情戒備地盯住他,裝出一臉凶悍地道:「喂……你可別亂來喔,我不會讓你非禮我的!」
聞言,烈昊天倏地縱聲大笑,挑起濃眉有趣地睇著她,「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裡馬上要了你的,想證明你是否是個清倌,還有其他辦法。」話語剛落,沒給尹花儂反應的時間,他倏地抱起她,將她放在繡榻上,上半身隨即壓覆上她的嬌軀,一手迅速扣住她的一雙小手,拉高置於她的頭頂上方。
尹花儂驚喘一聲,被他突如其來又迅速的動作給震得一愣一愣的,「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她驚慌地低喊了聲,一雙漆黑瑩亮的水眸駭然地瞅著他。
烈昊天只是撇唇一笑,不置一語。一隻手緩緩往下遊移,撩高她的紗裙,那粗糙卻靈巧的大掌俐落地滑入單衣裡……
尹花儂倒抽了一口氣,瞠大水眸狼狽又氣憤地瞪著他,一張小臉不受控制地泛紅,一路延燒至她小巧的耳朵及如白玉般無瑕的頸項。
「拿開你的手!」她咬牙道。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輕薄她,她雖然氣極,卻也心慌意亂,因為她根本無法掙脫他的箝制。
烈昊天不置可否地輕笑一聲,俯首逼近她嫣紅的臉蛋,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那雙帶著火焰的黑眸始終緊盯著她,接著霍然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尹花儂憤怒地瞪大眼睛,沒想到他會這麼厚顔無恥、放肆輕薄,忍不住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紅唇才一張開,他原本只是輕輕貼住她柔嫩雙唇的薄唇,隨即加重力道,並乘機將靈活的舌探入她口中,纏住那香嫩的小舌……「唔……」她悶哼一聲,纖細婀娜的身軀開始激烈的掙扎,但他的箝制卻像鋼筋鐵骨般讓她掙脫不開,只能發出悶悶的喘息聲,任他灼熱的舌在她口中撩撥。
他怎麼可以強吻她?這可是她的初吻耶!尹花儂氣急敗壞的想著,早知如此,她剛才應該開更高的價碼!此刻她被他吻得簡直無法呼吸,柔軟的紅唇被他徹底攻佔,霸道靈活的舌深入竊取她口中的蜜津,不斷地攪動探索著朱唇內溫潤的每一寸,肆意而狂妄地挑動纏繞。
尹花儂努力晃動螓首,終於偷得一個空隙,急促地喘息著,卻沒想到他的手竟狡猾地滑入她的褻褲裡,輕易地推開衣料,沿著她如絲般滑嫩的大腿內側向上撫摸。
她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完了!她的貞躁就要毀在這個人手裡了。她開始後悔自己想從他身上撈一筆錢的企圖,怕到時只會落了個「偷雞不著蝕把米」的下場。
「別這樣……我不賣了……放開我!」她顫著聲音哀求,一邊仍不放棄地扭動嬌軀想擺脫他的壓制。
「來不及了。」烈昊天粗啞地低語,熱燙的氣息灌入她耳中。他沒想到她嘗起來竟是如此的甜蜜誘人,差點讓他忘了他原本要做的事。
深吸了一口氣,他平息自己猛烈擂動的心跳,微微擡起頭,瞇起眼牢牢盯著她緋紅的小臉,粗糙的手指陡地滑入她體內,探觸她最脆弱的少女禁地──
「不……啊!」尹花儂驀地蹙緊黛眉低叫一聲,因為疼痛而繃緊身子,眼睫上甚至沾上淚水。
烈昊天的手在觸摸到那層富有彈性的薄膜時,眸光倏地轉為深幽黯沉,她果然是個未經人事的清倌。徐徐露出一個滿意的邪魅笑容,他才緩慢地撤出手指,幫她整理好衣服。
確定她仍是個處子,他的心裡竟有一股莫名的欣喜和滿足。雖然她是個十分低俗淺薄的妓女,可能還非常虛榮無知,但他仍然想要她。反正她只是個代替品,他也沒指望她會是個溫柔賢淑、聰穎靈秀的女子;她對他而言,只是供他憑弔愛妻、發洩慾望的物件罷了。
穩住心緒後,他離開她,站起身子重新回到石几旁坐下,面無表情地道:「很好,你果然是個清倌,我們的交易成立,並且從今天開始生效。」
接著,他從衣襟裡掏出一疊銀票放在石几上,「這裡是三十萬兩,你收下吧!待會兒馬上收拾好你的東西跟我走。」
尹花儂又羞又怒地坐起身,美麗的大眼裡閃著晶瑩的淚光。她從未感覺如此羞辱過,雖然身為花魁名妓,可她從不曾讓人恣意輕薄汙蔑。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下賤的妓女,而眼前這個該死的男人,竟在短短時間內,讓她嘗到了這種被人鄙夷羞辱的難堪滋味!
她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剝下他的皮以洩心頭之憤!然而,望著桌上那一疊銀票,她憤怒的情緒不由得減輕許多。好女不吃眼前虧,那三十萬兩是她付出許多代價得來的,她說什麼也不會笨得將它們推拒在外。微微吸了吸鼻子,她大咧咧地站起身,抓起石桌上的三十萬兩銀票,準備將它們塞進自己的衣襟……
「慢著!」烈昊天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
「這三十萬兩可不只買下你的初夜權,還包括你的下半生。」
乍聽,尹花儂氣憤地睜大眼睛瞠視他。有沒有搞錯!三十萬兩就想買下她的下半生,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她可不想做虧本生意,這價錢還得再商議。
正當她打算開口抬高價錢時,她猛地清醒過來。哎呀!要死了,她又沒打算真的賣身,跟他認真個什麼勁兒?還是趁早拿了錢,讓他喝下那杯酒,然後收拾細軟趕緊閃人才是。
「奴家明白。」她連忙堆起一臉笑,嬌柔地應了句,然後悄悄地把手伸回來,將不滿的情緒一一強嚥回肚子裡去。
烈昊天沒再為難她,任她伸回手,看著她將銀票摺疊好,小心翼翼地放進衣襟裡。
「現在你馬上去準備行李,我在這裡等你。」見她收好銀票,他便開口命令。
尹花儂愣愕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跟他走?她才沒那麼笨!錢都已經騙到手了,再來便是想辦法讓他喝下那杯摻有媚藥的桃花釀,待會兒自然有人來替她收尾。
在心底偷偷盤算了一下,她的腦子也跟著飛快運轉,靈黠清亮的美眸嬌滴滴地睇了他一眼,婀娜的身軀輕盈地移至他身旁,執起石几上一隻夜光杯,朝他淺笑盈盈地道:「先讓奴家敬烈大爺一杯,承蒙您看得起小女子,花儂今後定當全心全意地好好服侍烈大爺。」
烈昊天倒也沒拒絕,只不過微勾的唇瓣仍噙著一抹寒帶嘲諷的笑意。他跟著執起另一隻夜光杯,不疑有他地仰首飲盡杯中酒。
尹花儂趁他不注意時,將自己那杯酒偷偷倒掉,然後圓睜著眼,屏住氣息,定定地注視著他,等待酒裡的媚藥在他身上發生作用。
烈昊天喝完酒,剛放下酒杯,便感覺五臟六腑一陣氣血翻騰、噁心欲吐。心中一凜,方纔的酒被人下了毒,他擡起頭來,虎目圓瞠,幽光凜凜地瞪視著尹花儂。
「你……你在酒裡下毒?」話剛說完,他的嘴角隱隱泌出血絲,薄唇也微微發黑。
見狀,尹花儂自己也給嚇了一跳。不是說那是媚藥嗎?怎為他看起來不像被迷昏心智,反倒像中毒似的?糟了!莫非她被人誆騙,中了那黑衣人借刀殺人之計,莫名其妙地成了……殺人兇手!
完了!尹花儂只覺得胸口沉悶地給撞了下,冷汗迅速自手心沁出,勉強開口辯解:「我……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是被逼的……她跟我說那只是媚藥,不會……要人命的……」她簡直急得快要掉眼淚。
烈昊天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隨即盤退坐於繡榻上,以內力將毒氣逼凝於一處,延緩毒血的運行。
尹花儂只能無措又擔憂地看著他,她沒想到方才心裡對他的詛咒竟然成真!她真的不是有意的,怪只怪她不該輕信那黑衣人的話。如果烈昊天真的死了,她可是名副其實的殺人兇手,沒人會相信她是無辜的!
思及此,她的心更慌了,不知該走還是該留。若就這樣一走了之,她實在於心難安,可若不走,她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這殺人兇手的罪名!
正猶豫時,一抹黑色身影倏地竄入涼亭裡,舉起長劍便欲往烈昊天身上刺去,尹花儂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昨夜的黑衣蒙面人,她認得那雙眼睛。
「小心!」尹花儂立即驚呼出聲,讓烈昊天得以避過黑衣人致命的一劍。
但隨即而來的淩厲攻勢卻讓身中劇毒的他幾乎招架不住,而陷入重重險境,飄揚的薄紗圍簾瞬間也已被削落於地。
尹花儂見狀,忙抽出嵌於瑤琴底座的長劍,回手格開黑衣人對烈昊天的攻擊。她自忖不是黑衣人的對手,一邊趕緊大聲呼喊:「來人啊!救命啊,殺人了!」
呼聲剛落,一抹藍色身影迅速飛躍而至,來人手持一管玉蕭,輕易便化解了黑衣人淩厲的攻擊,數招之後,黑衣人已漸呈敗象。
眼看苗頭不對,黑衣人驀地向後縱身一躍,足尖輕點,轉瞬間已離開了茴香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2:17
第三章
黑衣人走後,茴香苑旋即又恢復一片寂靜。
此刻夕陽已落盡,夜幕低垂,涼亭內懸掛的碧羅紗燈映照出亭內表情互異、各懷心事的三人。
藍衣男子迅速奔至烈昊天身邊,濃眉緊蹙地道:「你中毒了!」接著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白色瓷瓶,倒出一顆紅色丹丸,立即餵入他嘴裡。原來這名藍衣男子正是烈昊天的左右手,人稱「玉蕭公子」的谷青峰。
因為對尹花儂充滿好奇,所以他特地尾隨烈昊天來到百花樓,然後偷偷潛進後院尹花儂招待賓客的茴香苑,沒想到才剛踏入苑裡,便聽到一陣呼救聲,他想也沒想便衝了進來,在危急之際救了烈昊天一命。
「現在我要幫你運功驅毒。」他扶起烈昊天,兩人盤腿坐於地,雙掌平貼於他身後。接著眸光一掃,對仍發著愣的尹花儂道:「請姑娘爲我們把關,只要半個時辰即可。」語畢,他沒等她回答,旋即閉上眼運功幫烈昊天驅毒。
尹花儂愣愣地瞧著他們,明知道此時正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時機,可是她卻無法裝作事不關己的拂袖而去,畢竟他會中毒她也得負上一部分責任。可現在不走,等烈昊天恢復以後,她八成也走不了了;他一定會認為她和那黑衣人是同一夥的,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她的。
在內心百般掙扎、幾度天人交戰之後,她還是決定留下來為他們把關,可一確定烈昊天平安無事後,她就要馬上開溜。她的武功雖然不好,可對自己的輕功卻有十足的自信,在江湖上行走,第一要練的便是逃命的本事,這點她可是奉行不悖。
打定主意後,她選了一處離他們最遠、離出口最近的位置把守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戒慎地直盯住烈昊天和谷青峰兩人。
半個時辰過後,谷青峰緩緩收回雙掌,調勻氣息後,慢慢地張開眼睛。
尹花儂見狀,趕緊問道:「他……他沒事吧?」彷彿是要回應她的問話似的,谷青峰還來不及開口回答,只見烈昊天陡地睜開雙眼,滿是汗珠的深峻臉龐籠罩著一層冰霜似的肅殺之氣,雙眸也迸射出兩道精炯銳利的寒光,直看向尹花儂芙白的俏臉。
尹花儂震駭地驚喘了聲,踉蹌地後退幾步,小臉瞬間刷白。她瞠著恐懼的大眼,結結巴巴地道:「不關……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那是毒藥……」
一旁的谷青峰聞言,有些怔愕地問:「是你下的毒?」尹花儂拚命地搖頭,正想再開口解釋時,卻見烈昊天作勢欲起身,這可嚇壞了尹花儂,她想也沒想地立即施展輕功逃命去也,轉眼間已不見她纖娜的身影。
「漂亮,這姑娘的輕功可真俊!」谷青峰忍不住讚道。
烈昊天神情陰森地望著尹花儂離去的方向,寒著聲道:「一個青樓女子居然會武功,你不覺得可疑嗎?」
谷青峰迅速斂下笑容顏眼望他,嚴肅地問:「你認為她和那個行刺你的黑衣人是一夥的?」頓了頓,他蹙著眉又道:「這似乎於理不通,若他們是一夥的,她沒有必要出手幫你,還幫我們把關。」
烈昊天瞇起眼冷哼了聲,神情陰鷙地道:「不管怎麼樣,這毒確實是她下的,她一定也脫不了關係,我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尤其她還拿了他三十萬兩,哼!想就此遠走高飛?沒那麼容易!
「你打算怎麼做?」他總覺得那尹花儂不像是個包藏禍心的壞女人。
「傳令下去,要各堂口的人留意尹花儂的行蹤,一有消息立即回報。」烈昊天寒著臉命令道:「還有,請杭州知縣?我們張貼拘捕告示,罪名就用……偷盜!」烈家堡在江南淮水一帶極具勢力與影響力,連官府都得敬他幾分,想要拘捕一個小女子有何難哉?
谷青峰微微怔愕地看著他。跟在烈昊天身邊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他如此大費周章、甚至動用官府的力量,只為了追捕一個小女人!
「捉到她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他忍不住問。
烈昊天只是寒著臉,勾起一抹邪冷幽詭的笑,不置一語地睇了他一眼。
望著他鷙冷的寒凜神情,谷青峰不由得同情起尹花儂來,忍不住替她說情:「也許她真是無辜的,你該給她一個申辯的機會,看在她和嫂子長得如此相像的份上……」
「別拿她跟蝶兒相提並論!」谷青峰話未說完,烈昊天陡地暴喝一聲,阻斷他的話語。「她沒有資格和蝶兒擁有一張相同的容貌!」
谷青峰不禁在心裡幽幽一歎。他原以為烈昊天決定來百花樓,也許能開為他多年來封閉的心扉,讓他見得生命中的第二春,沒想到卻發生了這種事。
唉!那尹花儂非但沒有因為一張與沉蝶兒相同的絕美容貌而讓烈昊天另眼相待,反倒因此惹來他的滔天狂怒。看來,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尹花儂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提著裙擺,惶惶地向前疾走。一會兒躡足潛行,一會兒拔足狂奔,短短兩個時辰已累得她氣喘吁吁。
確定身後無人追來,她才停下來喘口氣,在一處人家門檻石階上坐了下來。擡頭一望,只見滿天星斗發出清冷的光暈,呵!原來已經這麼晚了,街上行人稀少,顯得特別空寂。
唉,她該何去何從?尹花儂不禁歎了一口氣,想不到身為江南花魁的她,竟會淪落至此等慘況!
百花樓是再也不能回去的了,那烈昊天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她。烈家堡勢力遍及江南,想要追捕她可說是輕而易舉,看來她得喬裝打扮一番,才不至於讓人給認了出來。
然而,現下最重要的是得先找個落腳之處,眼前只有雪姐姐和冰月能幫她了。但一想到冰月肯定會乘機數落、嘲笑她一番,她又貓豫了。
或許,她應該先找間客棧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探探城裡的風聲,說不定烈昊天會改變主意不再追究。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肚子陡地發出一陣陣咕嚕咕嚕聲,她登時想起今兒個晚上她根本沒吃東西。
不管了!她決定先找間客棧休息一晚,順便祭祭五臟廟,奔走了一整夜她實在餓壞了。
打定主意,才剛站起身子,她一眼便瞥見斜前方一家小客棧正要打烊。
「店小二,等等!」尹花儂嬌喊了聲,搶在店小二關門前踏入客棧裡。
「給我一個房間,我要投宿,順便給我來一碗麵。」那店小二怔怔地看著她,他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姑娘,一時之間竟看傻了眼,好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姑娘,房間是有,可是廚房師傅已經收工,沒有面,只剩下三個包子了。」
「這樣啊……好吧!那三個包子我全要了。」現下只要能填飽肚子她就該滿足,還能挑剔什麼!
店小二點點頭,微躬著腰,「姑娘請隨我來。」語畢,他隨即走在前頭帶路。
尹花儂餓得頭暈眼花,全身無力地跟在店小二身後來到一個小房間。
當店小二幫她打開房門,正準備離開時,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喚住他。「小二哥,麻煩你幫我弄一套像你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及頭上戴的粗麻布帽,多少錢明天早上我會一併算給你。」「沒問題,沒問題!」店小二笑瞇瞇的直點頭,很快地轉身下去張羅。
片刻後,店小二將包子和衣裳都送了進來。
待店小二一走,尹花儂立即拿起包子猛啃,就著茶水一同嚥下肚子裡去,三兩下便將盤子裡的包子全部解決。
她滿足地站起身打了個飽隔。吃飽了,再來可得好好睡上一覺,才有精神氣力好應付充滿變數與不安的明天。
拍拍肚皮,她走向床榻,姿態極為不雅地爬上床。一躺上柔軟的床褥,她不由得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吟,折騰了一整晚,現在能安穩地躺在床上休息,對她來說已是莫大的福澤。
自踏入百花樓以來,她從不曾像今晚這般勞累過。經歷一番和黑衣人的纏鬥及一陣沒命的奔跑逃竄後,此刻她的身體正隱隱地酸痛著呢!尹花儂放鬆地攤開身子,濃濃的睡意立即靠攏過來,她幾乎是一沾枕便沉沉睡去。至於明天的事,就等明天再去煩惱吧……
許是昨夜太過疲累,翌日當尹花儂一覺醒來時,竟已將近晌午時分,房外已是一片熱鬧喧騰。
這一驚非同小可,尹花儂趕緊起床梳洗,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向店小二買來的粗布衣裳,戴上粗麻布帽,將一頭如軟綢般的烏絲全數塞進帽子裡。
將自己打點妥當後,她滿意地揚唇一笑。現在她這副模樣,活像是街上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販,待會兒上街打探風聲可就安全多了。
從原來的衣衫裡取出烈昊天給她的三十萬兩銀票塞入衣襟後,她輕鬆地哼著曲子,打開房門走下樓去。
剛下樓,一抬眼便瞧見昨晚招呼她的店小二,正準備開口喚他結帳時,二名身著黑色勁裝、一看便知道是練家子的年輕男子走近店小二身邊,手裡不知拿著什麼東西,神情凝肅地和店小二交談。
尹花儂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趕緊拉低帽簷,佝僂著身子悄悄地走向客棧門口。當她經遇店小二身旁時,忍不住抬眼偷覷一下黑衣男子手上拿的東西。
啊!她心中赫然一驚,他們手裡拿的是一幅畫像,而且很明顯的,畫中的人正是她──尹花儂!
「兩位爺兒,你們找的這位姑娘昨晚正好在我們這裡投宿,小的這就帶你們上去找她。」店小二開口說道。
那一字一句皆傳進尹花儂的耳裡,她再次低垂著頭,穩住怦怦直跳的心,鎮定地走過他們身旁。
待店小二和黑衣男子轉身往樓上走去,她便擡起腿,用最快的速度跑離客棧。
跑了好一陣子之後,她停在街旁喘氣,一隻小手猛拍著自己的心口。剛才真是太驚險了,沒想到烈家堡的動作這麼快,看來烈昊天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她飛快地在心裡思索著,眼下她只能投靠雪姐姐,先在她那兒躲一陣子了。決定之後,她趕緊低著頭往前疾走,卻見不遠處聚集許多人,人人指指點點,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尹花儂心想,八成又是跑江湖的在那兒耍拳賣藥,便不以為意地走向前去。
「哎呀,這百花樓的花儂姑娘竟然會做出這種謀財害命的缺德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圍觀的人群中陡地傳出這樣一句話來,尹花儂登時如被雷轟,一臉怔然地停下腳步。
「聽說她下手的物件還是烈家堡堡主烈昊天,唉,什麼人不好惹,偏要惹上烈家堡,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不是自找死路嗎?」另一道聲音跟著響起。
「嘿,我聽到的還不只這樣呢!據說尹花儂常以迷藥迷昏尋芳客,然後乘機下手洗劫,現在事情爆發,也難怪官府和烈家堡連成一氣,準備緝捕她歸案。」又一道聲音加入談論。
尹花儂一聽,整張小臉倏地刷白,她悄悄地鑽進人群裡想瞧瞧眾人圍觀談論的起因為何。
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不是在看人賣膏藥,而是爭睹一張官府的拘捕告示!
喝!白紙上畫的那幅人像好面熟,那不就是……她!?
天啊!只不過一個晚上,她居然從艷名遠播的江南花魁,變成官府全力緝拿的偷盜者!
尹花儂只覺寒意由背脊直竄心肺,冷得讓她直打哆嗦。這肯定是烈昊天那傢夥搞的鬼!她確實是被陷害的,至於三十萬兩可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給她的,怎能說是她偷盜?
他居然為此「勾結」官府,一起「打壓」她!
事已至此,看來她得趕快離開杭州城,雪姐姐那裡也不用去了,去她那兒只會一併連累她。烈昊天財大勢大,連勾結官府的事都做得出來,難保他不會遷怒他人。
事不宜遲,走為上策!她趁著眾人交頭接耳、吵吵嚷嚷之際,趕緊腳底抹油,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城。
迅速鑽出人群後,她急急從城門口的方向走去,行到半路,不經意擡頭一瞥路旁一家「富來銀樓」的招牌在中午烈陽的映照下閃閃發亮。
她登時想起,帶著三十萬兩銀票根本中看不中用,還是先兌換些銀兩帶在身邊作為路上的盤纏較爲妥當、實際。
主意一定,她掏出一張一千兩銀票,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趕緊閃身進入銀樓裡。
一踏入銀樓,一名長相斯文沉穩的中年男子端著一臉笑意徐徐迎上前來。
「這位小二哥,需要什麼嗎?」
小二哥!?尹花儂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綻開一朵微笑,順著對方的話道:「大爺您好,我們家掌櫃的讓我拿這張銀票來跟你兌換銀兩。」她將銀票遞給那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看銀票,指著上頭的紅色章印回道:「這銀票是烈家堡所有,今兒個一早,烈家堡派人通知各銀樓,若遇手持烈家堡銀票的人,非但不得兌換銀兩給來人!還必須馬上通報烈家堡。」
聞言,尹花儂心頭登時一凜。這該死的烈昊天,不把她逼死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吧!
「敢問小二哥是來自哪家客棧?」中年男子旋即又問。一邊仔細地瞧著眼前這長得白白淨淨、活像個妞兒似的店小二。
尹花儂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生怕被看出破綻來,趕緊伸手搶回銀票,隨口諂了句:「就是前頭的高昇客棧,既然這銀票兌不得,那我走了!」話甫落,她纖細的身子已迅速地飛奔出銀樓。
高昇客棧?中年男子疑惑地蹙起眉,他在杭州住了十幾年,還未曾聽過有這麼一家客棧,那店小二顯然大有問題。思索了片刻,他立即差人前往烈昊天的落腳處通報消息。
若他沒看走眼,剛才那名店小二絕對是姑娘家喬裝而成的!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那尹花儂姑娘──烈家堡正傾全力追捕之人!
尹花儂像隻過街老鼠似的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挨到城門口,眼看著「光明大道」就在眼前,只要一踏出杭州城,她就能逃出生天。思及此,她禁不住心中一陣激動,幾欲掉下淚來。
深吸一口氣,她邁開步伐準備走出城門口。她的希望就在前方,通過城門,她就安全多了。
奈何天不從人願,她才走近城門,便瞧見烈昊天和昨夜持簫的男子竟杵在城門口,瞇著眼看著來來去去的人。
好個陰魂不散的傢夥,尹花儂在心裡氣憤地咒為了聲。她根本沒有勇氣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烈昊天那雙精炯銳利的眼眸鐵定能一眼就將她認出來,她不能冒這個險!
努力隱忍下怒氣,把浮躁不安的心緒勉強按下,她決定往回走,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再圖後計。
誰知她才剛轉過身,前腳欲踏出時,身後便傳來一道簡短有力的呼喝──
「站住!」尹花儂認得那聲音,恐怕今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低沉渾厚的聲音正是烈昊天所發出的。
糟了,被發現了?
她心中驀地一凜,卻也不敢遲疑,立刻拔腿就跑。
跑了好一陣子,來到西湖畔,她終於熬不住地停了下來,累得氣喘吁吁、兩腳發軟,想也沒想地便倚坐在大石塊上暫歇,心中同時思忖著,還好她輕功了得,應該已經甩掉了烈昊天的追趕。
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氣,眼角餘光瞥到身畔似乎有一棵樹,她索性移動身子,纖弱疲累的嬌軀就這麼軟軟地靠了過去,倚在樹幹上低低喘息著。
待穩定心神後,她駭然驚覺身後的樹幹竟是柔軟而有溫度的,趕緊轉身一瞧,原來那不是樹幹,而是……一雙男人的腿。她的視線緩緩往上移動,登時只覺眼前一黑,這雙腿的主人居然是烈昊天!
尹花儂連喊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這苦苦相逼,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她的男人。
「你……」她想開口求他放了她,可喉嚨卻乾澀得擠不出一句話來。
烈昊天瞇著眼,神情陰騖寒凜地俯視她,冷冷地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嗎?昨晚若非我身中毒傷,豈會容你逃至現在,要追上你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語畢,他倏地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尹花儂被他這麼一扯,頭-的粗麻布帽登時掉落地面,一頭如烏瀑般的長髮瞬間飛瀉,柔柔的垂覆在她胸前、後背。
烈昊天將臉湊至她鼻尖,雙目直勾勾的盯著她雖不施脂粉卻依然清麗的臉蛋,瞇緊的眼瞳陡然變得更加深邃幽黯。
「求……求你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了!」尹花儂困難地吞嚥著口水,小臉因領口被他揪緊而漲紅,瞠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烈昊天望著她這副嬌喘柔弱的模樣,心中陡地掠過一絲不捨和憐惜,記憶中愛妻絕美的容顏和眼前的人兒疊在一塊兒,他不由得鬆開手。
尹花儂見機不可失,乘隙慌忙矮下身子由他的腋下鑽出,一鼓作氣往前衝──只聽見撲通一聲,她竟掉進西湖裡。原來方纔她急得無暇擇路而逃,忘了眼前是一片波光鄰鄰的碧綠湖水。
「救……救命呀!」尹花儂不諳水性,雙手不斷拍打水面,努力掙扎著不讓自己沉到湖底去。
烈昊天雙臂環胸,冷冷的看著她痛苦掙扎的模樣,昂藏的身軀立於湖岸上,仿如神祇般威嚴聳立。
尹花儂擡起頭瞥見他剛稜深峻的臉龐,忍不住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發誓絕不再逃走!」就算被他一劍殺了她也願意,這總比沉落冰冷的湖底,在湖中活活溺死得好,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她何不選擇痛快的死去。
烈昊天仍然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直到她連續灌了好幾口湖水,體力逐漸不支時,他才伸手握住她的皓腕,微一使勁將她提上岸來。
尹花儂根本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直往他懷裡跌去。烈昊天及時展臂相扶,接住她的身子,她因此順勢軟軟地偎倒在他懷裡。
烈昊天微皺起眉,頗感不悅地想推開她的身子,她不配擁有他的懷抱。可當他看見她荏弱的身軀因涼風遽掠而微顫,原本嫣嫩的唇瓣也因驚嚇過度而泛紫地抖瑟時,他發覺自己無法狠下心推開她,內心甚至湧起一股疼惜與不捨。
「我這條命是你的了。」她帶點哀戚、認命地道,小腦袋無力地垂枕在他胸前。他沒讓她活活淹死,已是莫大的恩澤。「我只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嗚嗚……想不到,她年方十七、正值綺麗年華,卻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的陰謀詭計中!
「誰說我要你的命來著?」烈昊天垂眼沉聲道。摟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他竟無法自持的升起一陣燥熱。
「你……不殺我?」聽他這麼一說,她立刻振作起精神,美眸陡地綻出希望的光芒。
「別忘記你拿了我三十萬兩銀票,殺了你,我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哎呀!」經他這麼一提,她忽然想起藏在衣襟裡的三十萬兩銀票。她連忙伸手掏出銀票,只見一疊銀票經湖水一泡已糊爛成一堆,慘不忍睹,根本無法使用。
尹花儂登時垮下臉來,惋惜不已地望著手中的廢紙。忽然間,她原本頹喪的小臉驀地神采煥發。她抬起頭來,望著烈昊天道:「這三十萬兩已經毫無用處,我可沒花到你一分一毛,我們之間的交易當然也就不算數,我可以走了吧?」
「哼!你想得倒挺美的,錢我已經給了你,弄壞它是你的事,你別想這麼輕易擺脫我!」烈昊天箝緊她,瞇著眼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冷冷地道。
「況且,你在酒裡下毒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他惡狠狠地又加上一句尹花儂歉疚地垂下眼,狠狠地道:「那件事我確實有錯,可我也是被人陷害的呀!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給我的是毒藥,要是知道了,我說什麼都不會將它倒進酒壺裡。」烈昊天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
「那你要我怎麼證明?」尹花儂慌亂地問,「要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揪出那蒙面黑衣人以洗刷我的冤情。」
烈昊天只是冷冷一笑,「你是想乘機逃走吧!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這件事我自己會查。」話甫落,他猝不及防地將她扛上肩頭。
「啊!」尹花儂驚呼一聲,忙道:「放我下來,你要做什麼?」跟著手腳齊發,拳如雨落,卻仍掙不脫他的箝制。
烈昊天輕笑一聲,「你已經將自己賣給我,屬於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放過。」
「我是人,不是東西!」尹花儂低嚷著,他怎麼可以這麼霸道不講理,那三十萬兩她可是一毛也沒拿到。
「不公平、不公平,我的三十萬兩沒了,我們的交易當然也就無效,你沒有權利強行帶走我!」她忍不住又喊道。
「你沒有反對的權利!如果你堅持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把你送進衙門,讓官府決定該怎麼處責你!」烈昊天毫不留情地道,一邊不費吹灰之力地扛著她,果真掉過頭往衙門的方向走去。
「你……你不可以這麼做,你明知我是被人陷害的。」尹花儂驚惶地道。她不要進衙門,聽說衙門的大牢裡又髒又臭,還有許多老鼠,她最怕老鼠了。
「哦?」烈昊天不以為然地挑高濃眉,語帶輕蔑嘲諷地道:「每天躲在房裡用迷藥害人,這也是被人陷害的嗎?」尹花儂登時僵住身子,瞠大了眼。「你……怎麼知道的?」她做得很隱密呀!連百花樓的嬤嬤都不知情,他是從何得知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她為了錢而使出的卑鄙行徑,更加讓他看不起她。
尹花儂自知這樣的行?確實有失光明磊落,可這也怪不得她,要不是那些客人色心大起,妄想吃她豆腐,甚至想霸王硬上弓,她也不會用迷藥迷昏他們順便洗劫,這只不過是給那些人一點教訓罷了!
思及此,她不服氣地回嘴道:「那些人是罪有應得,誰教他們對我心懷不軌!更何況我只是迷昏他們,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性命。」
「這些話你說給衙門的官爺聽吧!」烈昊天無動於衷地道,轉眼已來到衙門大門口。
尹花儂抬眼一看,心裡登時又驚又急,忙哀求道:「別把我送進衙門,我不要被關進大牢裡啦!」她簡直急得快掉下眼淚。
「那為你肯跟我走了?也承認自己已賣身給我,不再有異議?」他仍舊好整以暇、神情淡漠地問。
尹花儂趕緊點頭。「你說什麼都行,我全依你。」與其被送進衙門,她寧願跟他走,起碼不會有一大堆老鼠欺負她,而且也比較容易找機會逃跑。識時務者?俊傑,她不介意做一時的縮頭烏龜,雖然心裡實在百般委屈。
「很好,你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烈昊天滿意地道。
「記住,你的人以及你的下半生全都屬於我,這輩子除非我放了你,否則你哪裡也別想去,明白嗎?」他的聲音凜冽威嚴,有著不容反對的堅決和冷酷。
「明白了。」尹花儂有氣無力地回道。經過剛剛那一陣激烈的奔跑與落水的驚嚇,此刻她只覺得又冷又餓又疲累,根本沒心思再與他對抗爭辯,誰教她惹上一個難纏又冷硬的狂霸男子。
得到她馴服的回答,烈昊天這才掉過頭離開衙門,往西湖畔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2:51
第四章
「你要帶我去哪兒?」尹花儂伏在烈昊天肩頭上無力地問。雖然她已經放棄掙扎,可總得弄清楚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
「回烈家堡。」烈昊天簡短地回答。一路扛著她來到西湖畔,只見他舉起右手一揮,湖面一艘華麗的畫舫即刻全速往岸邊靠了過來。
「那是你的船?」尹花儂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問。傳言烈昊天富可敵國,看來果真不假。
烈昊天沒等船靠岸,即扛著她躍上畫舫落到上艙。
「你終於還是找到她了!」谷青峰早已等在艙中,笑吟吟地看著烈昊天。
烈昊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將尹花儂放下,一隻大手卻仍緊緊環著她的小蠻腰。
尹花儂骨碌碌的大眼好奇地看著艙中的一切。這船艙內簡直像個小型宮殿,佈置得極為華麗典雅,處處津雕細琢卻又完全不露匠氣,美輪美奐得教人驚歎。
「歡迎你的光臨,花儂姑娘,你可是這艘畫舫有始以來的第一位女客哩!」谷青峰眼露讚賞地望著尹花儂。縱使身著粗布衣裳,卻仍難掩她的天姿絕色。
尹花儂收回四處遊移的目光,望向眼前一身白衣、顯得俊逸瀟灑的男子。她認得他,他是上回在緊急關頭時出手相救之人。見他手持一管玉蕭,如儒生般優雅俊逸的容貌帶著一抹瀟灑迷人的微笑,那樣的氣質、神態和義父極為相似,讓她不禁對他發生好感,不自覺地回以真誠柔媚的笑靨。
「這位公子如何稱呼?」谷青峰揚著笑,從容爾雅地朝她拱手致意。
「在下谷青峰,名爲烈家堡管事,實則只是一個閒人,承蒙烈兄不嫌棄,多年來以兄弟之情相待。」尹花儂斜睨了烈昊天一眼,原來是他的拜把兄弟。這兩個男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典型,但從他們交會的眼神中,可以窺探出彼此之間情誼深厚,是莫逆之交的知己。
「谷公子,多謝你那日出手相救。」尹花儂真誠地答謝。要不是他,她恐怕真的成了殺人兇手。
谷青峰彷彿能意會她的意思,微笑道:「那日之事,青峰相信姑娘絕對不是主謀者,其中必定另有隱情。」尹花儂聽他這麼一說,美眸倏地一片晶亮,感激地看著他。
「谷公子是第一個肯相信花儂是無辜的人,讓花儂甚感欣慰。」要不是烈昊天緊緊摟住她的腰,她幾乎想衝上前握住谷青峰的手,她已認定他是未來她在烈家堡的盟友。烈昊天頗不是滋味地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笑語如珠地交談著,完全把他晾在一旁。但更教他不悅的是,尹花儂對谷青峰流露的真誠信賴與友善,是他從不曾在她身上感受過的,這讓他吃味極了。
「你們說夠了吧!」他忍不住低喝了聲,臉色黯然地睇著尹花儂。
「別忘了你只是我買下的妓女,你的工作是服侍我、取悅我。」
「你!」尹花儂漲紅著臉瞪視他,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就這麼喜歡羞辱她、給她難堪為何且還是當著別人的面前。
谷青峰見狀,心中恍然有所悟。他的好友從不曾如此失態過,看來這尹花儂對他確實有著不可小覷的影響力。此刻他若識相,就應該藉故離開,讓他們二人獨處,可他又忍不住想繼續看下去。
「我警告你別太過分喔,」尹花儂嚥不下這口氣,仰起小臉鼓著腮幫子,怒狠狠地瞪著烈昊天。
「要不是我自認於理有愧,我才不會乖乖地跟你走呢!有本事你再給我三十萬兩,我就承認你是我的主子,這一輩子全聽你的。」發出「壯烈」之語後,她覺得舒服多了,憋了許久的怨氣終於得以紓解,也管不了他聽了之後是否會勃然大怒,然後又威脅要將她送交衙門。
沒想到烈昊天非但不生氣,反而咧開一抹邪佞狂囂的笑,低沉地道:「行!我可以再給你三十萬兩,從今爾後,你得完全服從我、任我驅使,專心一意做我的女人。」他炯炯的黑瞳潛藏著危險又狂佞的光芒瞅著她。
就用她來代替他日思夜想、始終不能忘情的愛妻吧!他已打定主意終生不娶,要了她只不過是爲悼念他死去的愛妻。況且她只是個可以用錢收買的女人,拿她當代替品,他也就毋需感到歉疚,可以免去不必要的困擾。
尹花儂登時怔住,他……是認真的?望著他津光燦燦、攝人魂魄的深邃黑瞳,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凡事皆以輕鬆隨意的態度視之的心緒,驀地迷惑、卻步了。
「你……你瘋了!花六十萬兩買一個女人!」她只不過是隨口說說以洩憤罷了。雖然他錢多多,但六十萬兩可是筆昂貴得令人瞠目結舌的價錢,這世間居然有人肯爲一個妓女,不惜撒下大把白花花的銀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烈昊天揚起眉,噙著笑,一臉不在乎地道:「錢我多的是,不在乎多花這三十萬兩,更何況我已經證實你的確是個清倌,這些錢值得的。」尹花儂倏地滿臉通紅,這個可惡的臭男人,竟然當著別的男人面前談及如此私密且教人臉紅的事!她忍不住眼角偷偷一瞥,只見谷青峰一臉興味、似笑非笑地瞅著她,這讓她臉上的紅暈更加擴散開來。她惱怒不已地想掙開烈昊天的懷抱,卻怎麼也推不動他,一氣之下,她索性擡起小腳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腳。
烈昊天根本不痛不癢,一雙黑眸始終定定地凝在她臉上。他無法否認,此刻看著她滿臉通紅、又羞又惱的嬌嗔模樣,他的心竟無來由的泛起一陣狂潮。四年來,他頭一次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而且還是急遽地跳動著。
見他仍是不肯放開自己,她鼓起紅嫩的腮幫子,才剛張開小嘴準備破口大罵時,鼻子突地一陣搔癢,緊接著哈啾一聲打了個大噴嚏,渾身也跟著打了個哆嗦。
烈昊天見狀,驀地蹙起眉頭。該死的!她全身還濕答答的,再不換下這一身衣裳洗個熱水澡,她鐵定要生病的。二話不說,他倏地一把橫抱起她往內艙走去,完全忘了谷青峰的存在。
「放開我、放開我,你又要做什麼?」尹花儂無措地嚷嚷著。
這是谷青峰最後聽到的聲音,因為一進入內艙,烈昊天便把房門給合上。
噙著一抹瞭然於胸的笑容,谷青峰緩緩走出船艙,望著一片碧綠的湖水,他終於明白,烈昊天之所以堅持拘捕尹花儂,甚至不惜動用官府力量,並不是只為了她在酒中下毒一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要尹花儂。
然而,他要她,真的只是因為她有一張酷似沉蝶兒的容貌嗎?
烈昊天抱著尹花儂進入內艙,隨即見二名婢女迎上前來,態度雖然極為恭謹,卻忍不住好奇的偷為了主子懷中的女人一眼。
「將澡盆抬進來,給我燒一桶熱水。」烈昊天簡短地下達命令,二名丫環隨即領命退了下去。
「脫下你身上的衣服!」他放下尹花儂,轉而對她命令道,接著打開擺置於牆邊的梨花木櫃。
「嗄?」尹花儂下意識揪緊了自己的衣襟,驚懼地睜大眼瞅著他。
「你……你想幹什麼,為什麼要……要我脫衣服?」她結結巴巴地說著,一邊小心地往後移動身子。
「我花了一大筆錢買下你,可不想你生了病給我帶來麻煩。」他蹙著眉不悅地看著她,不知何時手裡已拿了一件黑色絲絨披風。
「脫下你身上的濕衣服,先裹著這件披風,待會兒熱水就來了。」他再一次命令,挺拔的身軀逐漸向她逼近。
「不……不必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就行。」尹花儂乾笑道。開玩笑!她雖是青樓名妓,可卻不曾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他的好意她心領了。
「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要我動手?」烈昊天臉色一沉,語氣也強硬了起來,津燦的黑眸不悅地瞇起,顯示出他的耐性已所剩無幾。
尹花儂身子陡地微微一震,這男人總有本事威脅她、嚇唬她。她自認膽子並不小,可一觸及他那驃悍威凜、隱隱生怒的身形,她的心就會不自主地一陣抖瑟,所有來到嘴邊反抗的話語全又不聲不響地吞下肚子。
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她不甘不願地嘟著嘴,喃喃地道:「脫就脫嘛,何必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她一邊碎碎念,一邊解下身上的粗布衣裳,一會兒工夫後,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杏黃色肚兜及薄軟的褻褲。
烈昊天好半晌根本無法移開視線,眼前姣美的女子有著一身雪肌玉膚,柔軟而富光澤,秀麗的鎖骨看來格外誘人,肚兜的繫帶繞到頸後,遮住她胸前的明媚春光;在杏黃色的緞質抹胸下的柔軟豐盈隨著她規律的呼吸而起伏,那一雙白嫩修長的雙退更教人意亂情迷。
彷彿意識到他熱切的注視,尹花儂回過頭來迎上他灼熱的目光。她陡然圓瞠雙眸,接著驚呼一聲──「哎呀!你怎麼可以偷看我脫衣服!」她過度的反應教烈昊天不禁哂然一笑,「你又沒叫我不能看。」他邪謔地勾起唇角。
尹花儂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披風,密密實實地包住自己,一張粉臉又漲得通紅。
「非禮勿視這道理你不懂嗎?還需要別人提醒你呀!」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的話語卻引來他一陣輕笑,挑逗地逼向她,「你我之間的關係可不在此限,別忘了你已經將自己賣給我。」他把臉湊近她的鼻尖,溫熱的氣息直噴她的眼瞼,企圖擾亂她的思緒和理智。
儘管尹花儂在百花樓中待了好些時日,見慣了臭男人的狎戲伎倆,然而此刻卻無措得不知如何招架。
「你……你別一直靠過來呀!」她被他逼得直往後退,一雙靈燦的美眸小心戒慎地睇著他。
烈昊天只是邪邪一笑,一雙大手倏地伸出,牢牢地攫住她的纖腰,將她帶入自已懷裡,讓她柔軟的身子緊貼著他硬實的軀體。
「我已經是你的主人,我愛做什麼便做什麼,你不得有異議,只能絕對的服從。」他噙著邪笑霸道地說道,然後舉起一手擡起她的下顎,仔仔細細看著她這粉雕玉琢、像極了他愛妻的臉。
多麼驚人的風華!
如新月般的柳眉,如寒星般滴溜醉人的眸子,還有那如花朵般嫣嫩的唇瓣及白瓷般的芙頰,簡直是他心愛的蝶兒的翻版。
下一瞬間,他已然忘情地印上她的唇。
「唔……」尹花儂悶悶地低呼了聲,心兒猛地一跳,全身泛起一陣莫名的熱潮。她喘息著想推開他,卻找不到著力點。
烈昊天乘機環抱著她,以唇舌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心跳疊著他的胸口,柔軟的豐盈偎著他的胸膛。
尹花儂被他吻得全身無力,體內的氣息也全都亂了。
「等……等等!」她好不容易掙脫了些許,語氣中更洩露出驚慌。
烈昊天只是微微一笑,灼熱的唇轉而吻上她雪嫩細緻的貝耳,輕輕吮咬啃嚙。
灼熱的肌膚及氣息包圍著她,他全身上下都熱燙得像是火焰,包括他的雙退之間……她倏地圓膛雙眼,驚駭地倒抽一口氣。那有著驚人高溫的男性慾望正抵住她最嬌嫩的一處廝磨著,引起她嬌軀一陣強烈的抖顫。
「別……別這樣,會被別人看見的。」她困難地為了。她未曾如此親密地和一個男人身體相貼,深切地感受到對方駭人的慾望,著實嚇壞了她。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房門開啓的聲響,打破此刻的魔咒,也喚醒烈昊天的迷亂意識。
他深呼吸幾下召回理智,男性的強壯臂膀仍然攬住她的纖腰,讓她緋紅熱燙的小臉偎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待服侍的丫環抬進木桶,注入熱水,將一切準備妥當並退出房間之後,他才放開她。
「把身子洗乾淨,待在房間裡等我。」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深邃的黑眸仍殘留著情慾的火苗,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她頰上美麗的嫣紅。
「嗄?」尹花儂困惑地盯著他,眼中有著迷茫,她不懂他的意思。
彷彿看出她的疑惑,烈昊天微勾嘴角,露出一抹幽魅的笑容,低沉地道:「今天晚上你得善盡你的義務好好服侍我。」
「什麼?!」尹花儂陡地瞪大如小鹿般清澄黑亮的眸子,呆愣了好半晌,「你……你不能這麼做……我……」一時之間,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拒絕。
烈昊天邪笑著俯首,勾起她的下巴,「我在你身上花了六十萬兩,你的身、你的人都該是我的,為什麼我不能這麼做?」
「我……我……」她心慌意亂地支支吾吾,隨即找了個藉口,「我還沒看到那三十萬兩,我們之間的交易還不能算數。」就算他很有錢,也不可能隨時身上都帶著鉅款吧!
烈昊天仍舊噙著一抹淡笑,接著毫無預警地扯落她身上的黑絲絨披風,動作利落地拉下嬌軀上僅著的肚兜和褻褲,在她還來不及驚呼出聲時已一把抱起她,將她丟入浴湧中。
「今天晚上你會得到那三十萬兩!」丟下最後一句話,他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臉呆愣的尹花儂。
尹花儂心惶惶地搓洗著身子,不知泡了多久,直到驚覺桶裡的熱水已然冷涼。
她剛準備起身,房門陡地被打開來。擡眼一看,原來是方纔的二名丫環其中之一。
「尹姑娘。」那名丫環走到浴桶前,向她福了福身。
「我叫小蓮,特地來服侍您沐浴更衣的,從今以後,小蓮就是您的貼身丫環。」尹花儂對她微笑點頭,由著小蓮扶起她跨出浴桶。對於這一切,她還能怎麼樣?如今她已是烈昊天的俎上肉,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小蓮小心又靈巧地替她擦乾長髮,為她繫上秋紅色肚兜,最後再幫她披上一件淡紫煙羅輕紗。
打理妥當後,小蓮不禁驚歎了聲,眼前的女子宛如古畫中的仕女,款款如雲出岫,在午後斜陽的映照下,清艷嬌美得不似真人。只是那如畫的眉眼,像極了已亡故的堡主夫人。
見小蓮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瞧,尹花儂忍不住問:「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竟讓你目不轉睛地看呆了。」小蓮趕緊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是的,是因為尹姑娘您太美了,而且您長得很像……」話說到這裡,她陡地止住了嘴,似乎是有所顧忌。
「像什麼?」尹花儂隨口問道。
「我家堡主沒告訴您嗎?」小蓮猶疑地反問,身為下人實在不便多嚼舌根,她趕緊轉移話題:「尹姑娘肚子餓了嗎?離晚膳還有些時間,我可以先爲您準備一些點心充飢。」經她這麼一提起,尹花儂忽地想起她根本沒吃中飯,此刻肚子正唱著空城計呢!她兩手摸著肚皮,輕嚥著唾液道:「那就麻煩你了,我確實有些餓得慌哩!」小蓮微笑地點點頭,趕忙退下爲她張羅食物去。
小蓮一走,尹花儂百般無聊地在房裡走來走去,這才發現身處的艙房既寬敞又華麗,除了前頭以珠簾隔開的小花廳外,裡頭是間寬廣的寢房。簡單的擺飾,卻佈置得極為典雅。
壁上懸著一幅蘇東坡的字畫卷軸「赤壁賦」,筆致端莊剛健,淳樸凝重,卻又勁峭豪放,爲這雅致的寢房增添一股陽剛之氣。
驀地,她的視線移至牆邊一張織錦大床上,心跳登時加快。想起方才烈昊天撂下的話語,渾身猛地一顫,她根本想不出辦法躲過今晚,難不成真應驗了冰月老愛詛咒她的話──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只不過,人家她這一次真的很無辜呀!
這一次她真的是倒黴透頂,莫名其妙地著了人家的道,背了個大黑鍋。不但失去可貴的自由,接下來還極有可能會失去寶貴的貞躁,卻什麼好處也沒撈著。更嘔人的是,她在百花樓賺得的金銀珠寶、萬兩銀票全來不及攜帶出逃,就這麼白白便宜了嬤嬤。
愁眉苦臉思索之際,小蓮已推開房門,讓其他丫環把食物端進房裡。不一會兒,圓桌上已擺滿桃仁、糕點、瓜果等可口點心,和一壺飄著淡淡清香的碧螺春。
尹花儂見滿桌美食,鬱悶的心情登時一掃而空;橫豎是想不出辦法來,眼前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不待小蓮招呼,她已開始動起手來,折騰了好些時辰,她實在餓壞了。這兩天是她這十幾年以來最感飢餓難受的了,不到片刻,秋風掃落葉般,她已吃掉一盤糕餅、數碟瓜果和一壺茶。
吃飽喝足後,她伸了伸懶腰,緩緩打了個呵欠,一陣困意頓時襲來,讓渾身鬆軟無力的她幾乎想就趴在桌上夢周公去了。
小蓮見狀忙道:「尹姑娘想睡了嗎?我扶您到床上歇息。」一邊趕緊扶起尹花儂走向織錦大床。
「嗯!」尹花儂迷迷糊糊地應了聲。一躺上床,便蜷著身子沉沉睡去。
小蓮微笑地爲她蓋好薄被,然後悄悄退出房間,輕輕掩上房門。
窗外,夕陽西墜,暮色漸沉,初升的薄月才剛要揭開夜的序幕……
亥時,烈昊天回到寢房,走到床榻前,拂開飄飄亂飛的紗縵,深幽如潭的黑眸緊緊盯著床上沉睡的尹花儂。
她身上只罩著一襲淡紫薄紗,纖細的嬌軀淨是誘人的體態,薄紗捲到腰際,露出一雙潔白修長的玉退。他的視線緩緩上移,薄紗下的她,有著一副曼妙玲瓏的身段,細細的腰,以及胸前僨起的柔軟線條,暗示著藏在肚兜之下的是足以令人滿握的豐盈。
烈昊天黑眸中的光芒轉為深濃,移動高大碩壯的身子坐上床沿,粗糙的手指滑上她嫣嫩的粉頰流連地輕觸著,接著移至她長而捲翹的眼睫。
他承認,她的美貌確實讓他心動,除卻她是那麼酷似他的愛妻之外,她身上有一股靈動慧黠之氣,更讓他深深著迷。
他用指腹溫柔的摩挲著她,帶來輕微的麻癢,惹得她在睡夢中發出輕吟,下意識地在柔軟的薄被上柔了柔臉想要躲開。
只見她熟睡的容顏上,那濃密的眼睫有如小扇子,在她芙白的嫩頰上形成兩道弧影,紅嫩的櫻唇微啓,神情儼然像個孩子般純真無邪、毫不設防。
純真無邪?烈昊天隨即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只是個見錢眼開的妓女,雖仍是個清倌,但其貪婪的本性和純真無邪可是一點兒也扯不上邊。
只要有人願意一擲千金,出得起最高價,她便能輕易地賣出自己。每當一想起任何人都有可能得到她曼妙的身子時,他就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意識到自己的失常,他趕緊深呼吸一口氣。他是怎麼了?竟爲一個買來的女人光火,這個女人甚至可能是個包藏禍心、意圖不軌的殺手,真是太可笑了!
思及此,他原本的柔情全都消逝殆盡,今晚是他索求報酬的時候。不論她是無辜或是被陷害的,他都決定要了她!他猛地一探手,將她身上那充滿魅惑的薄紗給撕成兩半,接著伸手攫住她胸前的柔軟,冷酷地用力一捏,毫不介意是否會弄痛她。
原本好夢正酣的尹花儂,被他這麼用力一捏,一雙水眸驀地睜開,黛眉不自覺地蹙緊,一臉茫然地看著坐在床沿的烈昊天,美麗的眸子裡淨是迷濛,神智彷彿還在夢裡飄浮。她伸手柔了柔眼睛,愛困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醒了?」烈昊天輕冷一笑,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
尹花儂倏地驚呼了聲,意識整個清醒。她低下頭望著傳來疼痛的地方,驚見一雙黝黑的大掌正緊緊攫住她的酥胸;猛抬眼,只見烈昊天一臉深沉、目光鷙猛地瞅著她。在燭光的映照下,他深峻有型的剛毅臉龐充滿了狂悍與掠奪的氣息。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支起身子往床角縮去,試圖拉開和他的距離。真該死!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沒有半點危機意識,倒頭便睡得不省人事,她忍不住在心裡咒為自己。
「我什麼時候進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什麼。」烈昊天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霍然伸出手握住她的腳踝,將她拉回他身前。
尹花儂小臉微微一白,勉強吞嚥著口水,小心翼翼地望著他道:「你……你想要什麽?」話一問出口,她幾乎懊惱得想槌自己一拳。她這不是白問的嗎為他的意圖已昭然若揭,任誰都看得出來。完了!她今晚鐵定逃不過他的魔掌。烈昊天嗤笑了聲,自衣襟裡掏出一疊萬兩銀票,「這是給你的三十萬兩。」
「嗄!?」尹花儂登時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又給了她三十萬兩。出於本能的,她伸手接過銀票,當著他的面便數了起來……哇啊!真的是三十萬兩耶!她圓睜著一雙清瀅大眼,小嘴驚惶地微張,這下可怎麼辦,他真的拿出錢來了,那……豈不是真得賣身為烈昊天以為她是樂得說不出話來,黑眸瞬間閃過一絲嫌惡。
「錢你已經拿到手,現在,好好善盡你的義務。」他惡聲惡氣地道,接著猛然一把推倒她,迅速將她壓覆於身下。
尹花儂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鬆開手,數十張銀票登時飛撒在織錦大床上。
她明顯地自他身上嗅到一股狂猛的氣息,擡起眼,正好迎上他灼灼目光的侵略。那雙深邃眼瞳裡閃爍著深沉戾氣,好像在生氣似的。在他狂熾駭人的注視下,她心中驀地一顫,忍不住脫口道:「我不要那三十萬兩了,你放了我行不行?」
「行!」烈昊天出乎她意料地道。
「除非你將另外那三十萬兩立刻還給我。」一句話登時又將尹花儂打入地獄。
「你明知道我還不出來的!」尹花儂扁著嘴可憐兮兮地道。他根本就沒打算放了她,八成是為了她在他酒裡下毒一事,想藉此報復她、懲罰她。
「那就用你的身體償還吧!」烈昊天低吼了聲,倏地一把扯落她身上早已被他撕裂的淡紫薄紗,揚手扔至床下。
「啊──」她驚呼了聲,紅唇卻立即被他封緘。
烈昊天猛烈而飢渴地俯身吻住她的唇,輾轉廝磨。接著,熱燙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激烈地糾纏著她的;一雙大手甚至也滑進薄薄的肚兜內,握住她胸前的豐盈,以指尖柔弄著紅嫩的蓓蕾。
尹花儂輕顫著,全身竄過一股陌生的酥麻,讓她覺得既軟弱又害怕,只好趕緊閉上眼,不去看眼前這令她驚慌失措的一幕。
她雖然寄身於青樓賣藝,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可卻從不曾領教過男人深沉鷙猛的慾望;因為她從沒給過那些男人機會,只要一發現對方意圖不軌,她便用迷藥製止他們。
「把眼睛睜開!」他沉著聲命令道,他要她清澈的明眸中滿滿盛載著他的身影。縱使知道她是個膚淺又貪婪的女人,他要她的慾望卻不曾稍減。
尹花儂別無選擇,怯怯地睜開眼,再度迎上他那雙熾焰騰燃、津光炯炯的黑瞳,嬌軀又是一陣輕顫。劇烈的心跳在胸臆間狂猛地撞擊著,倉皇中,她又斂下眼來不敢直視他。
「看著我,全心全意的!」他的手倏地扯下她身上的肚兜,攫住一隻柔軟,冷酷的一捏──
「啊!」尹花儂因為吃痛,兩翦秋瞳駭然燦亮,如泣如訴地睇向他。心裡哀怨地想著,他真是她見過最霸道、最狂囂的男人!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令她神魂俱失、惶惶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為何會變得這麼無能懦弱,莫非這是上天故意給她的懲罰?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荏弱模樣,一種不捨的情緒悄悄浮湧上來,烈昊天微微掙扎了下,隨即撇開這不應該有的情緒。他再次俯下頭,狠狠攫住那嫣嫩的唇瓣,侵入的舌迅即與之交纏,熾烈地吮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8-19 09:53:10
第五章
烈昊天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四年來,他頭一次如此迫不及待、毫無理性地想要一個女人。他心裡淨是一些綢繆又激昂的往事,不斷發酵鼓脹,轉瞬間卻掏空殆盡,變成另一種窮凶極惡的需索。
他幾乎咬破了她的唇,嚙傷了她的頸,宛如一頭失控的野獸。
尹花儂完全無法抗拒、掙扎。他津壯的身子牢牢壓制住她,一雙魔爪放肆地在她身上掠奪,令她渾身抖顫不停,自體內竄起一陣陣難受的燥熱和麻癢。
她認命地躺在他身下,任他為所欲為,因為她的身體早已虛軟無力,在他激烈掠奪下嬌喘不已;一張小臉漾著醉人的紅暈,朱唇在他的熱吻下顯得更加紅嫩嬌艷。
烈昊天微瞇著眼,看著身下艷美得不可方物的俏人兒,黑眸裡燎燒著熾人的情慾之火……
「啊!痛……」尹花儂在他的注視下顫抖,承受他的所有,卻痛得掉下眼淚來。
她扁著嘴,可憐兮兮地看著烈昊天。早知道會這麼痛,她說什麼也不讓他碰她,她最怕痛了!
望著她晶瑩的淚珠、楚楚可憐的委屈模樣,烈昊天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睽違已久的柔情。
「乖,忍一忍,我的小花兒,為我忍忍。」她是那麼地纖細嬌小,此刻他真的不忍傷她。
「唔……」尹花儂掙扎著,扭動纖細的腰,卻仍無法擺脫他的佔有。
浩瀚的星空下,碧綠的湖水上,艙房中男性的低吼與女性的嬌吟,在旖旎的夜裡持續了許久、許久……
翌日,當尹花儂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一睜開眼,她立即意識到自己裸裎的身子。昨夜發生的一切霎時全湧進她腦海裡,側首一望,床上已不見烈昊天的身影,她掀開薄被,緩緩坐起身子。
退間的酸痛不適讓她忍不住微蹙眉頭聲吟了聲。天呀!真是慘斃了,彷彿被痛揍了一頓般,全身無一處不酸疼。烈昊天那傢夥看似正經嚴肅,沒想到是個縱慾過度的大色狼!昨夜不斷地與她糾纏廝磨,將她折騰得苦不堪言。
尹花儂一坐起身子,冷不防地便瞧見織錦床單上的一小塊血漬,她登時怔愣住。完了!她真的把自己的貞躁給賣了,這要是讓冰月和雪姐姐知道,她們鐵定會感到痛心不已;尤其是冰月,她肯定會好好大罵她一頓,認為她是自甘墮落,不值得同情。
她向來率性而為,又自認津靈狡黠,沒想到今日卻栽了一個大觔斗,一步錯便步步錯。哼!下次要是再讓她碰上那個黑衣人,她絕饒不了她!要不是她,她怎麼也不會淪落至這等下場。
在心底狠狠地咒為了一頓,她才舒暢些,正準備起身下床時,她的視線被床頭散置的銀票給吸引住。
那是昨夜烈昊天給她的三十萬兩。看著這一大筆錢,她內心真是百感交集,充斥著複雜難言的情緒。她一向愛錢,然而這一次,她卻感受不到一點點賺錢的喜悅,因為她賠上了一生!
輕歎了一口氣,她還是伸出手拾起散落的銀票,整齊的疊在一起;這筆錢怎麼說也是她以貞躁換來的,她不會笨得和錢過不去,況且,留著這筆錢可以應付不時之需。
才將銀票收好,丫環小蓮便捧著食盤笑吟吟地走進房裡,食盤上是一盅熱呼呼的燕窩粥和一副碗筷。
「尹姑娘,您醒了?先吃碗粥吧!」小蓮體貼地爲她盛了碗粥,走到床前等著服侍她。
「謝謝你。」尹花儂一下子坐起身,感覺身上涼颼颼的,方才意識到自己猶一絲不掛,慌張地想抓起薄被遮住身體。
小蓮見狀,趕緊拿起一旁的黑絲絨披風披往她的肩背。
「先把衣服穿上,免得著涼。」尹花儂拉攏披風,身子稍動一下,即明顯感受到那來自下腹的疼楚,她微蹙著眉道:「我想先泡個熱水澡。」小蓮意會地點點頭,隨即轉身下去張羅。
屏風後的大木桶裡已經注滿熱水,正冒著氤氳的熱氣,全身赤裸的尹花儂坐在其中,臉色潮紅。
小蓮手捧托盤,將津致的衣裳及各類用品放置在尹花儂伸手可及的地方。
「尹姑娘,讓我幫您擦背吧!」小蓮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接過她手裡的白巾爲她擦背,卻教她搖頭拒絕。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多泡一會兒。」
「那小蓮待會兒再進來服侍您穿衣。」在熱水中浸泡得昏昏欲睡的尹花儂發出無意義的聲音算是回答,她泡得全身酥軟,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昨晚她根本沒睡多少,此刻身體的酸軟疲憊在熱水中獲得撫慰,讓她舒服得閉上眼昏沉欲睡。微偏著頭,她忍不住倚著木桶小睡片刻……意識迷濛中,她彷彿聽見房門開啓的聲響,以為是小蓮,她便懶得睜開眼,貪戀著恬靜溫暖的酣眠。
烈昊天走進房裡,幽邃的黑眸掃過空蕩蕩的床榻,遊移至桌上未曾動過分毫的燕窩粥,他的眼眸微微一黯,旋過身正準備喚來小蓮問話,一抬眼,卻看見薄紗畫屏後一抹若隱若現的婀娜身影。
烈昊天繃緊的身軀旋即鬆懈下來,悄無聲息的走向屏風後,一步一步靠近浴桶中的人兒。空氣中隱隱飄散著茉莉花香,讓他有些恍惚出神,這香味一向是蝶兒偏愛的,而她竟然也使用相同的香味。
微微收攝心神,他發現水中的人兒對於他的出現居然沒有一絲反應,蹲下身一看,這才發現尹花儂早已睡著。他不自覺地勾唇一笑,沒想到她這樣也能睡著。
看來昨晚他真的把她累壞了。他就像是一頭飢渴不已的野獸,無法自制地需索著她;今早一醒來,他對於昨晚自己的失控不免感到有些懊惱,他不該那麼沉迷忘我的。
然而,此刻望著她甜美無邪的清麗小臉,他發覺自己仍然無法假裝無動於衷。她那身滑如凝脂的雪白肌膚,在水珠與霧氣的潤澤下更顯晶瑩剔透;粉嫩勻稱的同體浸泡在大浴桶裡,更襯托出她的纖細柔弱,顯得分外誘人。
驀地,他的視線移至她玉頸上的一記紫紅烙印上,他很清楚那是他昨夜留下的。四年來不近女色,他已然忘了女人的肌膚是這般柔嫩細緻、吹彈可破。
有好半晌,他幾乎是癡癡的望著眼前教人心神迷醉的人兒,胸口悄悄湧起一股暖流,一顆冷硬無情的心四年後重新泛滿柔情。
只是他不讓自己沉緬於這不該有的莫名情潮中,收拾起心情,他伸手輕拍著尹花儂泛著醉人紅暈的芙頰。
「醒醒,你會讓自己著涼的。」他微蹙著眉,浴桶中的水已逐漸冷涼,他不想讓她受了風寒。
這一低喝,將半睡半醒中的尹花儂完全喚醒。
「啊,怎麼是你?」她睜著仍有些迷濛惺忪的美眸睇著他問道,接著嬌媚地伸了個懶腰,胸前的高聳登時露出水面,再次挑動他體內深沉的慾望。
「站起來!」烈昊天低沉的命令道。一邊伸手取過屏風上的白色袍子,藉以分散他內心波動暗湧的狂潮。
尹花儂毫無異議地站起身來,浴桶中的水差不多也涼了。身子一暴露在空氣中,她微微抖顫,不禁伸手環抱住自己。
烈昊天的視線在接觸到她白玉般細緻誘人的嬌胴時,目光一瞬間轉為深黯幽沉,黑眸染上一片氤氳的情慾……該死!他在心裡暗咒了聲,惱怒自己竟無法控制心裡那股因她而起的強烈慾望。懊惱之餘,他迅速以白色袍子包覆住她赤裸的嬌美同體,接著粗魯的一把抱起她。
「下次別在洗澡時睡覺。」他的聲音低沉而緊繃,面無表情地將她放在床榻上。
尹花儂有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只能怔怔地看著他。他這是在關心她嗎?她以為他很討厭她哩!因為他每次同她說話的口氣以及看著她的眼神,總帶著一絲輕鄙的意味。
此刻,在明亮的光線下,他深峻的臉龐英挺俊朗,少了那股常見的陰鬱森冷氣息,她發現他有著一雙好看的眼,星目銳利有神;那專注爲她擦拭的神態,讓她不由自主地深深著迷,心中頓時小鹿亂撞。
驀地,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雙清瑩靈燦的大眼認真的瞅住他,急切地道:「我真的沒有想要毒死你,我以為那真的只是媚藥,你相信我好嗎?」她沒頭沒腦地說著,神情專注又迫切,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只知道她不要他討厭她、鄙視她。
烈昊天停下動作,抬眼望向她,在看到一雙充滿懇求和真誠無邪的瞳眸時,他的心房已悄悄崩塌了一個缺口。然而,他只是面無表情的斂下眼眸,淡淡地回了句:「我說過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尹花儂有些失望的咬緊唇瓣,他根本還不相信她是無辜的。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她,絲毫沒察覺他已拉下白色袍子,一雙黑眸閃爍著熾人的光芒,直盯著她雪白嬌胴上的青紫瘀痕。
烈昊天緩緩伸出手輕撫那些瘀痕,心情百般複雜,懊惱中摻雜著自責和憐惜,他從未曾在歡愛中如此狂野失控,就連對蝶兒也不曾有過,昨夜的他像著了魔似的。
「會疼嗎?」他難得溫柔地問。
尹花儂先是微微一怔,不知他所指為何,接著才意識到他手指的撫觸。她低下頭望向他目光凝聚之處,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斑斑紫痕,小臉登時暈紅成一片,呐呐地道:「不……不怎麼疼。」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他沙啞地低語,溫熱的大掌憐惜不捨地輕輕摩挲著她雪嫩的肌膚。縱使她只是他買下的女人,他也沒想過要刻意傷害她。
從沒領教過他的溫柔,倒讓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燒紅著臉,慌亂地阻止他不老實的手再往下遊走,小小聲地道:「別……真的不要緊。」
「讓我補償你。」烈昊天一把抱起她,分開她的雙退,讓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結實的雙臂緊緊摟著她,灼熱的唇輕柔地刷過她白玉也似的頸項。
尹花儂喘息了聲,雙手自然地環上他的頸子。她不明白他要如何補償她,只覺得他的身體熱燙得有如一塊烙鐵燒熾著她。
全然無備中,他再一次成功地俘虜了她!
尹花儂暈眩的想著,這就是他所謂的補償?她根本無法提出抗議,因為那一波接著一波綿密又溫熱的衝擊,讓她氣喘吁吁得說不出話來。
待他終於在她體內傾盡所有後,她幾乎已耗盡全身力氣,虛軟的伏在他胸前低喘不已。
歡愛過後,他推開她,神情又恢復一貫的冷凝淡漠,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記住,我是你的主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以不計較之前的事。」他突然轉過身子,神情冰冷地對她說道:「從今以後,你必須絕對忠貞於我,明白嗎?」
尹花儂怔愣了一會兒,沒想到他情緒轉換會如此之快,彷彿方纔的柔情繾綣只是一場夢而已。他對待她的態度就像是在命令奴僕似的,她不禁有些火大,忍不住頂撞他道:「忠貞?哼!你不覺得你的要求對於一個妓女來說過高了嗎?」她故意激他、氣他,誰教他老愛擺出那副看不起她的冷酷表情。
烈昊天倏地瞇起眼,伸出手粗魯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望著他。
「做不到?」掌心一使力,冷冷的聲音跟著迸出:「我的懲罰會教你痛不欲生。」尹花儂痛得微微擰起秀眉,眼眸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卻仍不服氣地嘟著嘴、鼓著腮幫子,忿忿地瞪著他。
她倔強負氣的小臉,讓他心頭微微一怔,黑眸迅速閃過一絲複雜幽光。這津靈狡黠卻又倔氣的小女子,和他溫柔婉約的蝶兒實在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他發覺自己有些迷惑了……「威脅夠了嗎?可不可以放開我,讓我穿衣服。」尹花儂恨恨地咬牙道,一想起她方纔還為他的溫柔怦然心動,不禁暗咒起自己的天真。
她的話喚醒了微微失神的烈昊天,他陡地鬆開手放了她,沉聲道:「你最好記住我的話,別想耍花樣。把你的衣服穿好,再過一個時辰就可以抵達烈家堡了。」尹花儂沒理會他,逕自轉過身穿上衣服,心裡卻另有打算。她自忖若真跟著他一輩子,恐怕永遠都翻不了身,她才不要跟著一個不愛自己又輕視自己的男人過一生,義父說過,她的真命天子不僅財大勢大,而且人才出衆,是人中之龍、世上少有,還是個癡情種。她怎能捨棄這樣的良人而屈就有這個霸道、孤僻又冷酷的男人!
雖然她已喪失寶貴的貞躁,是有點對不起她未來的真命天子,可對方既是個癡情郎,又怎會在意這點小事,況且她是被逼的嘛!
思及此,她決定就算到了烈家堡,仍然要找機會逃跑,也許回仙霞嶺義父住的地方先躲一陣子。
烈昊天見她不言不語,毫不理會他的威脅,下顎忍不住微微抽動。她是第一個在他下達命令時,敢背過身、沒將他放在眼裡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正怒氣沖沖地想伸手扳過她的身子時,他的目光冷不防又瞥到她香肩上的紫紅咬痕,一顆心登時軟了下來。也罷,就饒了她這一次吧!看了她纖細的背影最後一眼,他旋即大踏步離開房間。
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尹花儂根本沒察覺他已離開,仍兀自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她相信只要擺脫了烈昊天,她的真命天子不久將至……
烈家堡,江南第一大堡,位於孤山腳下廣闊的原野上,背山面湖,宏偉壯觀的建築矗立在烈日炎炎的蒼穹之下,映照得琉璃屋脊、金黃抖閃閃發光,儼若一座小型宮殿。
烈昊天帶著尹花儂等一行人下了船後,順著青石板走向烈家堡立著二頭石獅的豪宅門口。
尹花儂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豪宅,任烈昊天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牽入屋宇內。
門口站崗的護衛一見著主子,立即恭謹地躬身喚道:「堡主。」烈昊天微微頷首,卻沒停下腳步!兀自拉著尹花儂往裡面走。
日正當中,艷陽自雲端射下萬丈光芒,將烈家堡整座綠意盎然、姥紫嫣紅的林園烘托得好似人間仙境。
觸目可及皆是雕樑畫棟的迴廊與華麗的屋宇,尹花儂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些全是烈昊天的?這男人也未免太有錢了,早知道她應該向他開更高的價錢,狠狠削他一筆以洩心頭之憤。
烈昊天似乎有意避開什麼,並沒有帶她走向宅院大廳,反而向後院走去。
矗立於後院的是一楝雕鏤津致的獨立樓閣,樓宇正中央懸掛著一塊雅致的匾額,上頭有著「憶蝶樓」三字,這勾起了尹花儂的好奇心!憶蝶樓顧名思義,一定是為了悼念追思某人而命名的,感覺上應該是名女子吧!真是詩情畫意、動人心弦啊!
「這憶蝶樓所思念緬懷的是什麼樣的女子?」她忍不住開口問他。這座樓閣裡一定曾上演過一出癡戀情纏,該不會是他和另一位女子的過往情懷吧?不知怎地,這樣的猜測竟讓她心底湧起一股酸意,感覺很不是滋味。
烈昊天神情黯沉,冷冷地道:「這你不需要知道,往後這憶蝶樓便是你居住的地方,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到處亂跑。」尹花儂登時嘟起嘴,不悅地道:「為什麼?我雖賣身給你,可並不是一個囚犯,你不能老是把我關在房裡,好歹我總可以在堡裡四處走走,認識一下烈家堡的成員,和他們打個招呼吧!」
「不必了!」烈昊天斬釘截鐵地拒絕,「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人,毋需認識其他成員;再說,你的『出身』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哼!」尹花儂憤怒地輕嗤了聲。
「說穿了,你是認為我見不得人,會有損你的尊嚴、讓你蒙受羞辱是吧?」方纔他不帶她走進大廳,爲的就是這個原因吧,真是太可惡了!她雖在青樓賣藝,可也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沒有我的許可,不准你踏出憶蝶樓一步!」說罷,他粗魯地拉著她走進樓宇裡。
尹花儂不甘心地掙扎扭動著,但當她一踏進屋裡,整個人頓時又愣住了。
她從沒見過這麼特殊的樓宇,寬敞又深邃,左側廊簷下有一道木梯向西邊延伸出去,通往另一處小樓閣,看似與主樓聯結,實則二者是分開的,只依靠蜿蜒的迴廊互通。
「等會兒我會派幾名丫環過來幫你打理一切,你先休息一下,中飯自然有人會送過來。」簡短交代了幾句,他沒再看她一眼,轉身便離開憶蝶樓。
「喂,你別走啊!」尹花儂氣急敗壞地喊道,只不過已來不及了,她氣惱地跺了跺腳。他休想成天將她關在房間裡,她絕對要據理力爭!
忽地,一道靈光閃進她腦海裡,她緩緩綻出一朵津靈詭黠的嬌笑。他愈不想讓她「拋頭露面」,她就偏偏要做給他看!
她可沒打算在房間裡用午膳,她要光明正大地走進大廳和大家一起用膳。雖然她不認識其他人,不過這並不重要,她要讓他知道,她不是可以隨意被欺負驅使的,最好能把他給活活氣死!
想到這裡,她笑得更開心了,幾乎可以想像當他看到她走進大廳時,那張無法發作,只能硬憋的鐵青臉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5:27
第六章
烈家保氣派森嚴的大廳上,早已擺開一張大圓桌,桌上擺滿十幾道佳餚美饌,酒菜皆備,就等著主人盡情享用。
這一桌酒菜是烈老爺子的遺孀,也就是烈昊天的二娘秦媚娘特地命廚房好生張羅的,爲的就是要替烈昊天接風洗塵。此次他為了處理淮水一帶的船務,在外地足足奔走了三個月,身為長輩的她,理當為他設宴慰勞一番。
飯桌旁已聚集了烈家堡幾位重要的成員,除了秦媚娘和烈昊天之外,還有其同父異母弟妹烈雲鵬及烈芷蓉,再上宛如親人般的總管谷鷹及好友谷青峰。
「來人呀!快給大少爺斟酒。」秦媚娘鳳目一揚,堆滿一臉奉承的笑吩咐。年方四十的她仍頗具姿色,是當年烈老爺子喪妻之後再納的繼室,原是白蛟幫幫主的掌上明珠。這白蛟幫只是江湖上三流的幫派,卻因為和烈家堡結成親家而聲勢大漲。
服侍的丫環爲眾人斟好酒後便退至一旁。
「讓我們敬昊天一杯吧!」秦媚娘舉起酒杯笑道。
正當眾人舉起酒杯乾杯時,一道嬌媚柔嫩的嗓音突地傳入大廳──
「哎呀!真對不起,我來晚了。」只見尹花儂身著一襲淡紫綾紗湘裙,烏絲輕攏,髮髻上斜插著一隻羊脂白玉簪,如雲似錦的髮絲漫垂香肩;纖靈出塵的芙顔只是輕掃黛眉,點上絛唇,便已剔透絕輪,嬌美得不可方物。
她方跨入大廳裡,立即艷驚四座,眾人莫不癡癡呆望著,唯獨烈昊天立刻沉下臉來,雙眸不悅地瞇緊,而谷青峰則是一臉興味地等著看好戲。
他不得不佩服尹花儂過人的勇氣,竟敢違抗烈昊天的命令,到大廳來擡頭露面。
忽然,席上響起一片驚喘聲,除了烈昊天和谷青峰外,其餘人莫不瞪大了眼睛直瞧著尹花儂。不只因為她過人的美貌極吸引人,更教他們驚駭的是……她太像一個人了!
那人便是烈昊天已亡故的愛妻沉蝶兒。
在眾人一臉怔愕地注視下,尹花儂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一旁的奴僕像是著了魔似的,自動幫她加了一個位置,爲她添上一副碗筷。
有好半晌,席間一片鴉雀無聲,烈昊天只是瞇著眼,一臉陰驚地瞅著尹花儂。該死的她,竟敢無視他的警告,違抗他的命令!蝶兒從未違逆過他的意思,總是像個柔弱的小女人般依附著他,而她竟如此膽大妄爲,挑釁他的權威。
尹花儂可以感覺到烈昊天津炯淩厲的注視,但她故意不予理會,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端起酒杯,巧笑倩兮地朝眾人拱手一揖,嬌笑道:「奴家尹花儂敬各位一杯,今後還望各位多加照顧。」說罷,她率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秦媚娘畢竟見過世面,並且長袖善舞、手腕高段,最先回過神來,端起一臉笑問道:「敢問姑娘來自何處,來到烈家堡所為何事?」其實,這一切她早已知情,烈昊天的屬下裡有她安排的幾個眼線,對於他的一舉一動她皆瞭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他買下一個相貌酷似沉蝶兒的青樓女子。只不過,她畢竟是一家之母,基於責任、情理上,她都有必要再問個清楚。況且,眼前的女子可是破壞她大好計劃的人,她自然得多留意些,別讓她滋生不必要的麻煩和危機。
尹花儂故意掩嘴輕笑了聲,斜睨了眼烈昊天青筋隱隱暴露的鐵青臉龐。看來他真的氣壞了,卻又礙於此刻不能對她發脾氣,臉色臭得很。她心裡頓覺一陣快意,不過她還沒打算就此作罷哩!
她擡頭望向秦媚娘,佯裝歎息地道:「花儂來自城裡的百花樓,以賣藝發生,有緣巧遇烈堡主,幸賴他不嫌棄,爲奴家贖了身,奴家無以回報,便答應烈堡主終生服侍他。」此話一出,席間眾人皆是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多年不近女色、不談感情的烈家堡一堡之主,竟肯爲一個青樓女子贖身!莫非是因為眼前的女子有著一張酷似沉蝶兒的容貌?
「既然奴家今後得長居於此,自然得先和各位打個招呼,還望各位以後多多關照。」尹花儂低垂眉眼,佯裝嬌弱羞澀地道,一邊從濃密的眼睫下偷覷著眾人的反應。
谷青峰看著看著,竟有一股想要大笑出聲的衝動。這個花儂姑娘說唱俱佳,心思靈黠剔透,又不畏世俗眼光,行事率性,實非一般平凡女子,這樣迷人的特質是在沉蝶兒身上找不到的。
一旁的烈昊天始終不發一語,下顎肌肉微微抽動,表示他正隱忍著怒氣,而桌下緊握成拳的手,看似極將爆發,彷彿下一刻便要槌桌站起身來。
其實,眾人並非不知道尹花儂乃杭州城首席花魁,艷名早已遠播,然而她只賣藝不賣身,據說仍是個清倌。
這時,秦媚娘又開口:「既然姑娘是昊天帶回來的,身為他二娘的我也不便干涉。只不過,烈家堡可不是百花樓,還請姑娘一切行爲舉止都得合乎於禮,潔身自愛。」她臉上雖帶著微笑,語氣卻是冷冷淡淡,津明鳳眼裡彷彿另有所思。
尹花儂望了她一眼,隨即又斂下眼瞼,柔順地回道:「花儂明白。」不知怎地,她對這位打扮嬌艷、略顯豐腴的中年婦女沒啥好感,她的眼神、態度都給人一種心機深沉的感覺。
「花儂姑娘,你長得真美,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何謂花魁呢!」圓桌一端一名年約十六,容貌清秀可愛的女子咧嘴笑道,一臉著迷又羨慕地盯著尹花儂直瞧。這人便是烈昊天極為疼愛的異母妹妹──烈芷蓉。
尹花儂擡起頭來望向對方,視線一接觸到烈芷蓉那張可愛又坦誠的俏臉時,不自禁地回以一抹真誠的微笑。
「姑娘過獎了,其實姑娘也非常地可愛迷人哩!」這不是客套話,她幾乎一眼就喜歡上眼前的小姑娘。而且,她的年齡看起來只比自己小一點,二人應該可以很合得來,往後待在烈家堡裡,她不愁沒有伴談心解悶了。
烈芷蓉俏臉微微一紅,卻仍癡癡地望著尹花儂,眼裡還隱隱透露著一絲異樣的幽茫,喃喃地道:「花儂姐姐,我可以叫你一聲姐姐嗎為你實在長得好像我──」
「芷蓉!」她話尚未說完,只聽見眾人異口同聲地低喝了聲,唯獨烈昊天抿唇不語,神色卻顯得更加陰驚可怕。
烈芷蓉彷彿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瞄了烈昊天一眼,隨即低下頭去,認真地吃起飯來。
眾人彷彿有志一同似的,全都低下頭安靜的用膳,席間頓時一片靜寂無聲,氣氛也顯得有些沉凝。
尹花儂個性雖然迷糊,卻不遲鈍,自然將眾人奇怪的表情和行徑看在眼裡,她可以感覺到烈芷蓉剛剛要說的話在烈家堡必定是個禁忌的話題。她剛剛說自己長得很像誰?
莫非這烈家堡還有其他成員是她尚未見到的?
雖然心裡充滿疑問,但她仍不動聲色地用膳,直到秦媚娘再度開口,才打破這僵凝的氣氛。
「昊天,這次到淮水、華中一帶可還順利,沿路上沒遇到什麼麻煩吧?」秦媚娘一臉關切地問,可那雙細長的鳳眼卻隱隱閃著讓人不易察覺、既惡毒又好佞的幽芒。
「我們這次北上一切都很順利。」谷青峰代烈昊天回答。因為後者仍緊緊盯著尹花儂的一舉一動,顯然沒有心思回答。
「只不過……」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犀利的雙眸迎視秦媚娘津明的眼,「這一路上,我和昊天遭受不少次黑衣蒙面人的襲擊,對方出手狠辣,彷彿欲置我們於死地方肯罷休。」這話頓時引起尹花儂的注意,原來在她之前,早就有人三番兩次想置他於死地。看來,威脅她的那名黑衣人必定和之前欲行刺烈昊天的那夥人有關聯。
「這可奇怪了,堡主從未與人結怨,怎會有人意圖行刺堡主?」總管谷鷹持著長鬚沉思道:「你們可有生擒活口,好將事情查個明白?」
谷青峰搖了搖頭,「那些人似有受過訓練,行刺失敗後便服毒自盡,完全無跡可尋。」其實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事實上,他和烈昊天曾故意放走其中一名行刺者,然後悄無聲息地跟在那人後頭,這才發現,殺手竟是江、淮一帶勢力最龐大的白蛟幫所派出!
白蛟幫當家秦武魁乃烈家堡主母秦媚娘的胞兄,為了不打草驚蛇,更為了查清楚二夫人是否涉及其中,所以他和烈昊天決定先不將此事公佈,等事情有個水落石出再說也不遲。
聽他這麼一說,秦媚娘風韻猶存的臉龐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鬆懈,然而坐在她身旁的烈雲鵬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匆促和母親的眼神交會後便立即轉開。
這一切自然逃不過谷青峰犀利的眼,雖然他還不能肯定行刺一事是否是他們母子倆所唆使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必定脫不了干係!
好不容易,各有所思的眾人,終於結束了這頓飯,大家旋即各自回房。教人疑惑的是,烈雲鵬竟萬般留戀地多看了尹花儂幾眼才轉身離開。
烈芷蓉原本還想跟尹花儂多聊幾句,但一看見烈昊天嚴肅沉冷的表情,只好打消主意,乖乖地回房。
全部的人全都識相地退了下去,大廳上登時只剩下烈昊天和尹花儂。
尹花儂被他森寒銳利的眸光看得微微慌了起來,剛才的痛快現在全轉變成一股惶懼不安,畢竟他發起脾氣來是很嚇人的。
當他昂藏迫人的身軀向她逼近時,她的心跳急遽得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地尖叫了聲,轉過身便要逃離他。
只可惜已經來不及了,烈昊天動作迅速地跨步向前,猿臂一伸,輕易地攔住她的纖腰,往上一提將她扛在肩上,走向憶蝶樓……
烈昊天扛著尹花儂回到憶蝶樓,在小蓮驚愕的注視下走入寢房,並將房門用力的踹上。
來到垂著輕羅紗縵的床榻邊,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擲往重新鋪過的織錦大床上。
尹花儂被摔得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看清楚眼前怒氣沖沖的男人,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卻仍虛張聲勢地道:「你……你別過來喔!我……我可不怕你,別以為你買下我就可以任意欺負我,我……我……」
烈昊天只是嗤哼了聲,繼續向她逼近,沉聲道:「敢違背抗我的命令,就得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我……我只是去和大家打個招呼,這又犯著你什麼了?」她不服氣地又頂了句。
「哼!這兒是烈家堡,不是百花樓,不要把你那一套招呼客人的本事搬進我的地方。」烈昊天寒著臉從齒縫中迸出話來。她是第一個敢違抗他命令還跟他頂嘴的人,著實教人氣惱。
「怎麼?怕弄髒你的地方,還是讓你面上無光?」真是蠻橫不講理,她不過是出去打個招呼,這也犯法嗎?「既然你嫌棄我,那就放了我,從頭到尾,我都沒想過要跟你回來,是你硬要纏住我!」她被他氣得忘記害怕,雙手索性叉起腰來,鼓著腮幫子不示弱地回嘴,一邊還不忘張大美眸和他對峙。
望著她理直氣壯、氣得紅通通的俏臉及倔強嘟起的嫣嫩唇瓣,烈昊天心中又氣又惱。她根本一點也不像蝶兒,他的蝶兒不會和他頂嘴、惹他生氣。
而她,該死的,若她真以為他會讓她爬到他的頭上來,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倏地欺身上床,粗魯地把她抓進臂彎裡,手腳牢牢箝住她,將她緊緊壓在身下。
「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別以為這樣就能提高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他朝她低吼了聲。
「哼!我在你心中還有地位可言嗎?」她今天是和他鬥到底了,別以為她真的好欺負。
烈昊天收斂起怒氣,勾起一抹殘酷的邪笑回道:「是沒有什麼地位可言,充其量你只是我買回來的妓女,一個妓女還能奢求什麼地位!」他的話既冷酷又殘忍,尹花儂氣得火冒三丈,掄起雙拳便往他的胸膛招呼過去。
然而烈昊天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攫住她的小手,瞇起眼冷厲地道:「在我面前永遠沒有你撒潑的餘地。」說罷,他狠戾地將她的手放入口中啃咬,不一會兒,那纖細青蔥的小手已是齒痕纍纍。
「你咬我?」尹花儂瞪大眼,一時氣不過竟抬高下巴、張開小嘴,往他微微敞露的胸膛狠命一咬──烈昊天因這意外的疼痛而怔住,緩緩低下頭望著自己胸膛上隱約見血的的齒痕,轉而望向尹花儂;只見她杏眼斜挑,眸裡閃著狂野不馴的光芒,漂亮水嫩的唇瓣不羈地勾起,似快意似嘲謔地睇睨著他,儼然像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小魔女。
尹花儂趁他分神之際,立刻從他身下鑽了出去,移往一旁,避開他的魔爪。正準備跳下床時,一隻健臂像蛇般再次纏繞住她的纖腰,往床上一帶,將她推倒於床上。
「休想一走了之!」烈昊天沒好氣地低吼,他覺得他的威嚴和心防被侵犯了,他必須嚴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教她明白誰才是主子。
話剛落,他隨即貼上自己的身子,粗魯地扯落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溫熱的大掌迫切又粗野地覆上她胸前的,用力搓柔,使勁地捏痛了她。接著,熾熱的唇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瓣,猛烈地在她口中糾纏挑動,深深汲飲她甜蜜的芬芳。
「唔……」尹花儂被他火燙的身軀壓制得無法動彈,他宛似蛟龍般纏捲霸佔著她整個嬌軀;他的唇、他的手在她身上燃起一道道火焰,讓她全身燒灼得無力反抗。
她心裡既惶恐,卻又感到一股莫名的興奮,不自覺地伸出皓白玉臂勾環住他的頸子,身體也像是自有意識般地向他貼近……她的反應更加激起烈昊天心中洶湧的愛慾狂潮,他迅速直起身子卸下身上所有的衣物,結實津壯的身子帶著高溫與她疊合,一個俐落的挺身,他完美地嵌入她體內深處,開始猛烈地衝刺、佔有。
此刻的他索求得比今晨益發粗暴,像在嘔氣或洩憤般,竄進她體內的男性慾望宛如疾風漫卷似地淩辱她、駕馭她,彷彿想將她逼入失控的極限。然而她嬌胴嫵媚動人的反應卻深深蠱惑他,塊感混合著強烈的慾望在血液裡奔騰流竄,讓他一次又一次奮勇衝擊,一次又一次地達到極致……
歡愉過後,他翻身快速地離開尹花儂,躺在床上,神情冰冷一如隆冬寒霜,似在悔恨著什麼。
他可以感覺到身體的一部分已經不屬於自己,他控制不了它!他遺失了自己的靈魂,將它交付了出去,這期間只花不到一天的工夫。
烈昊天繃緊臉,懊惱地閉起眼,在他心靈深處始終保有一個空間,存放著他對蝶兒的思念,可現在為何會迅速消失無蹤,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難道是因為身旁這個女人?不!不會是因為她!他甚至打從心底鄙視她,那蠱惑他讓他沉淪的女妖。他倏地睜開眼,她那柔合著天真與嫵媚的美麗容顏再度映入他眼簾。
他的手、他的唇和他的身體像自有意識地回味起摟著她、吻著她、佔有她美麗身子時那種心醉神迷的真實感覺。
猛地別過頭去,烈昊天雙手緊握成拳,害怕自己會再次忍不住將她擁入懷裡,他竟無端地恨起這個在短短時間內便讓他愛不釋手的小女人。
彷彿過了一百年之久,他深深地、幽幽地歎息了聲,黑眸凝視著遠方的某一點,腦中一片空白。
自太虛幻境緩緩甦醒的尹花儂,下意識地移動身子偎向他,然而,他卻嫌惡地挪開,彷彿不能忍受她碰觸到他;這樣傷人的舉動,頓時教尹花儂怔仲許久……憤怒掩蓋了心痛的感覺,他根本就瞧不起她!是的,他瘋狂地要她,卻又忍不住鄙夷她。真是可惡透頂!她覺得自尊受到嚴重的傷害,恨不得能一刀剮進他的心肝。
他憑什麼鄙視她,賣藝獻唱難道就不是工作嗎?義父常說職業不分貴賤,為什麼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像義父一樣有著寬闊的心胸,硬是以世俗的眼光給她烙印?她自認不貪慕虛榮,否則早就賣身了,他怎麼可以既要了她,又對她擺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越想越有氣,她不想再和這表裡不一的臭男人躺在一起。猛地坐起身來,拾起床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在他面前築起一道一道的藩籬,接著姿勢不雅地欲越過他爬下床去──「躺下!」他立即喝住她,並一把抓住她的皓腕,低沉的嗓音不帶絲毫感情。
「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許去,不要妄想再有第二次!」
「我偏不!」尹花儂的執拗脾氣跟著卯了起來。她受夠他了!她一向隨心所欲慣了,最討厭人家命令她這也不能、那也不行的情況。
「你要是怕我逃走,盡可派人跟在我屁股後頭,我是不會乖乖待在房裡的,難得來到赫赫有名的烈家堡,我當然要踏遍這裡的每個角落!」她揚著頭涼涼地道,存心想把他活活氣死。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烈昊天瞇起眼沉聲道:「你休想在烈家堡內到處招蜂引蝶、賣弄風情!」說罷,他使勁用力一扯,將她拉至他胸前,和他面對面相視著。
他這麼貶低她,實在教人又惱又恨,她索性順著他的語意,負氣地回道:「招蜂引蝶、賣弄風情是我的職業本能,你的要求未免太強人所難!」她的話深深觸怒了烈昊天,他的俊臉霎時陰鷙得駭人,倏地伸出手緊扣住尹花儂的喉頭,讓她差點當場氣絕。
「你給我仔細聽著好,我最討厭不忠的人,不要想考驗我的容忍度;買下你,你就只能對我唯命是從,你不會想嘗到惹怨我的後果!」他的語氣森冷而殘戾,瞇起的黑眸中迸射出如冰刃般凜冽銳利的幽芒。
尹花儂登時氣焰消逝,只能圓睜著一雙清靈的美眸怔怔地瞅著他,她忽然了悟,她招惹到一個超級大煞星,要翻身恐怕難如登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5:52
第七章
尹花儂開始了在烈家堡生活的日子。
平心而論,她不但吃得好、穿得好,還有專人伺候著,烈昊天待她並不刻薄。
然而,他也確實實行了他所說的話,將她與其他人隔絕開來,她的活動範圍只限於憶蝶樓這座庭園樓閣,陪伴在她身旁的始終只有小蓮一人。
這一天,她在樓閣外的靜心亭撫琴自娛,卻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她覺得好孤單喔,自那日撂下狠話後,烈昊天已經有三天不曾來看過她。
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高興,沒有了他的糾纏,她樂得逍遙自在。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幾天沒有看到他,她竟然有些無津打采,心頭還隱隱泛著一絲惆悵。
當!手指用力劃過琴弦,她頹喪地放下手來,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離開百花樓也有好些日子了,雪姐姐和冰月找不到她,現在心裡一定很著急吧!或許她該托個人幫她送信。可她該怎麼將這一切事情告訴她們?她將自己賣給了烈昊天是事實,雖說她原只是想拿了錢就閃人,可誰知道天不從人願,最後反倒讓自己陷入這樣進退不得的困境。
思及此,她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怎麼歎起氣來了?」一道清朗悅耳的男音陡地響起,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襲白衣飄袂、手持玉簫、容顏俊美、氣質溫文儒雅的谷青峰。
尹花儂抬眼一看是他,芙顔立即綻開一朵真心的笑靨,忙站起身來迎向他。對她而言,他比烈昊天平易近人多了,是個可以談天說地的好物件。
「谷公子。」她親切地喚著,他是唯一敢來憶蝶樓看望她的人。看著他手裡拿的玉簫,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谷公子也吹簫?」一邊還戀戀不捨地望著玉簫。
谷青峰微笑地點點頭,「這把簫跟著我十幾年了,既是防身武器也是樂器,它可是由千年寒玉製成,當今世上可能只此一管!」見她對玉簫這麼感興趣,他大方地將玉簫借給她觀看,還爲她仔細介紹。
尹花儂讚歎地撫著通體碧綠的玉簫,逕自低語道:「這管玉簫確實不凡,和義父那管黑曜石長簫簡直不分軒輊。」
「義父?」她的話勾起了谷青峰的興趣,心下略微一盤算,他暗忖不妨借此機會探探她的口風,瞭解一下她的出身,看看她是否真如她所說的,是受人陷害、根本無意毒殺烈昊天。
主意一定,他神態閒適地問道:「敢問尹姑娘的義父是何許人也?」尹花儂把玩著玉簫,一邊津靈地睇了他一眼,巧笑道:「跟你說也行,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我義父就是君少歡,和你一樣溫文儒雅、俊美無儔,只不過年紀比你大多了。」嬌俏的嗓音裡淨是真誠的崇拜與驕傲。
谷青峰聞言微微一怔,凡是江湖中人,沒人不知曉「君少歡」這三個字,他是一個極具傳奇性的俠士高人。據說他只愛女人,不喜與男人爲伍,而且只收了四個嬌滴滴的女子當徒兒,莫非──
「原來姑娘是君前輩的四個女弟子之一,青峰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谷青峰微笑地拱手一揖。
他這麼有禮反倒讓尹花儂不好意思,臉蛋微微一紅,忙道:「你別這麼說,我的功夫是幾個姐妹中最差的,提起義父的名諱,實在有辱他的聲名。要不是學藝不津,今日又何須落至這等下場?」說到這裡,她不禁輕歎了一口氣。
谷青峰當然知道她所指為何,但他聰明地不置一語。她的去留決定在於烈昊天,他不能也無法干涉!然而,他心裡很清楚烈昊天執意拘禁她、買下她的一生,並非為了她在酒中下毒一事,只不過他不能告訴她。
「有一件事情,在下實在不明白。」他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姑娘既是君前輩的義女,為何肯屈身青樓賣笑?」這點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尹花儂像是已經知道他會有此一問,抿唇輕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義父在我們姐妹長大成人後,就要我們各自獨立生活,我選擇進百花樓,」是為了賺錢,二是為了幫風姐姐打探消息……」她索性將她們四姐妹之間的事大致向谷青峰敍述了一下,說完之後,她忍不住吁了一口氣。
「現在你明白了吧!」她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盯著他。
谷青峰緩緩地點頭,雖然他相信她說的都是實話,但為了安全起見,他仍會暗中派人查證。只不過,還有一點他無法理解的地方,為什麼她會在烈昊天的酒裡下毒,卻又聲稱她並不知道那是毒藥,以為只是一般的媚藥?
「關於在酒裡下毒一事,你聲稱是被人陷害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開門見山地問。
尹花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這說來話長。」她開始娓娓道來那一晚遭蒙面黑衣人威脅唆使之事。
「我真的以為那是媚藥,雖然心裡也感覺有些不對勁。」尹花儂認真又嚴肅地道。
「你相信我嗎?」她張大眼懇切地瞅著他,坦率直接地問。
望著她清瀅澄澈的瞳眸,谷青峰心裡非常清楚,她確實是被人陷害。有人想借由她的手除去烈昊天,而這人顯然對烈昊天的一舉一動都非常清楚,更有可能是烈家堡裡的人。
「我相信你。」他真心地回道。
尹花儂登時綻開一朵燦爛的微笑,感激地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明理的人……」停頓了一下,她咬了咬唇,忽然問道:「你能不能幫幫我,請他放了我?」谷青峰明白她所指的「他」是誰,只可惜他真的愛莫能助。
「我要是你,就不會急著離開烈家堡,起碼等到這件事情水落石出,讓他還你一個清白,跟你道歉,這不是很風光嗎?」為了不讓她興起逃跑的念頭,他故意這麼說。她若真的逃離烈家堡,恐怕烈昊天不會給大家好日子過。
尹花儂偏著頭認真地想了一下。她原本確實打算找機會逃出烈家堡,不過谷青峰說得有道理,她是無辜的,當然得證明自己的清白。哼!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烈昊天好好地跟她陪不是,並乘機給他一頓排頭吃!
「你說得沒錯,等證實我是清白的之後,再走也不遲。我決定繼續留在這裡,等著他跟我道歉。」她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道。
看著她毫不畏懼又理直氣壯的倔傲模樣,谷青峰不禁哂然一笑。她的大膽、她的勇氣、她的津靈和坦率,和沉蝶兒迥然不同。沉蝶兒只能是水,而眼前的俏人兒似水似火、可柔可剛,但願烈昊天懂得珍惜上蒼賜給他的另一塊瑰寶……
夜幕低垂,薰暖的夏夜竟飄灑著濛濛雨霧。昏暗迷濛的夜色裡,完全不見月兒和星子的蹤跡。
尹花儂在小蓮的服侍下剛沐浴完畢,因已近就寢時刻,小蓮只幫她在月白色肚兜外罩上一件沉香色水絛羅紗。
屏退小蓮讓她先下去休息之後,她漫步到廊下,仍然了無睡意。擡頭一望,無星無月的夜空一片蕭寂黯沉,她頓覺無趣地轉身想走回屋裡時,不經意瞥見西邊木階上的小樓閣裡竟然泛著微弱的昏黃光暈。她的好奇心登時被挑起,來這裡數日,她曾有幾次靠近那座小樓閣,只不過房門皆以大鎖鎖住,彷彿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似的,不欲讓人窺知。
她緩緩地走上木階,來到小樓閣門前!出乎意料的是,房門並沒有被鎖住。她輕輕地推開門,伸首探進屋內,觸目可及的是一間陳設亮麗典雅的小花廳,周圍排著六把漆黑色太師椅,兩旁壁上懸著幾幅名家的山水古畫,堂皇而雅致。一爐暖香置於梨花木的茶几上,香煙嫋嫋,她推測房內應該有人。
越過門檻,輕巧地跨進屋裡,她這才發現左處有一道圓拱形穿堂,垂著細密的朱紅簾子,簾後隱約看得出是一處佈置得極為雅致旖旎的寢房,紅紗宮燈懸於簾後,白紗垂帳迎風款款飄擺,房裡燃著半截紅燭,燭光搖曳中,隱約可見案旁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啊!」尹花儂忍不住輕呼了聲,那道身影她不會錯認的,是這三日來未曾出現在她面前的烈昊天。
她的聲音雖然輕微,卻仍驚動房內陷入沉思的人。烈昊天原本低垂的眉睫倏然掀起,黑眸中閃過一絲厲芒,身形迅速地步出房外,壯碩的身軀一眨眼已擋在尹花儂身前,不待她反應過來,他已揪著她走出屋外,並迅速關上房門。
「誰允許你到這裡來的?」烈昊天寒著聲音,臉色陰鷙駭人。
「為什麼不行?我只是進去瞧瞧,並沒有其他意圖。」尹花儂柔著被他握痛的手臂,愀然不悅地嘟起小嘴。
「這個地方不是你可以來的,從今以後不准你再靠近這裡一步!」他幾乎是從齒縫中逼出話來,神情森冷至極,眸中跟著閃過兩道懾人的厲芒。
尹花儂心一驚,卻仍站得直挺挺的,不在他面前流露出心裡的懼意和隱隱的……刺痛感。
「哼!不給去就算了,犯不著對我橫眉豎目!」她悻悻然地回了句,衣袖一拂,像只彩蝶般輕盈又驕傲地轉身離去。
一回到自己的寢房,尹花儂迅速將自己埋進被褥,側過身面向牆。
一股淚意在她眼眶裡急速積聚,她趕緊抿了抿唇,猛眨著眼,壓下那股欲哭的酸楚。自懂事以來,她就不曾哭過,如今竟為了一個老是壓搾她、欺負她、威脅她、讓她討厭至極的臭男人而哭泣,真是太可笑了!
然而,她真的討厭他嗎?若真如此,她為什麼心裡老是想著他?甚至想著想著,心頭便會泛起一股酸楚的刺痛感?她不是打算等事情真相大白後,便離開這裡,和他再也毫無瓜葛的嗎?
可憶起方纔他對她的冷酷無情、疾言厲色,她就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哀淒,清淚也悄悄滾落……
意識到自己正淌著淚,她趕緊舉手抹去淚珠,心中自嘲地想著,她這狼狽模樣若是讓冰月見著,她鐵定非但不同情她,還會乘機數落她一番,說她是咎由自取。
暗生愁思之際,房門突地被打開。尹花儂不必回頭看也知道來者何人,只有他才能在這深夜時分自由進出她的房間,她趕緊閉上眼假寐。
烈昊天眼神痛苦又複雜地望著床上那單薄嬌荏的身影,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床榻。
他知道方才自己不該那麼兇惡地對待她,畢竟她和蝶兒之事無關。他的怒氣一半來自於自己,一半來自於她;他懊惱自己在短時間內便被她迷惑心智,她不再是蝶兒的替身,只是她。
看著她,他心裡想的不是蝶兒,就只是她──尹花儂。
這讓他驟感心慌意亂,自覺對不起蝶兒,為了懲罰自己,這三天夜裡,他將自己關在蝶兒的房裡懺悔緬懷,故意冷落她、忽視她的存在;然而方才一見到她,他所有努力築起的心防完全崩潰粉碎。
其實他早已從谷青峰那裡得知她的來歷和出身,也很清楚在酒裡下毒一事,她確實是無辜的,照理說,他應該放了她,可他發現自己辦不到!雖然他至今尚未理清她在自己心中佔了何種地位,但唯一肯定的是,他不想也不願意放了她。
卸下身上的絲袍後,他全身赤裸地躺上床偎近她,一雙溫熱的大掌由後環腰將她抱住,光裸的身軀密實地貼著她。燃著兩簇火苗的黑眸,深情又纏綿地凝視著她如雲秀髮下白皙無瑕的玉頸。
尹花儂因他親密的貼近,禁不住微微輕顫。他結實堅硬的肌膚像是一塊燙熱的烙鐵,透過她薄薄的衣料熨燙著她,讓她全身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騷動。
她輕微的顫動逃不過烈昊天的鷹眸,他在心裡哂然一笑,知道她是在裝睡。
「你還沒睡?」他的聲音像是來自幽冥地府,陡地在她耳畔響起,不像是問句,倒像是肯定句。
尹花儂咬緊下唇,硬下心腸不理會他,雙眸合得更緊。
「既然醒著,就轉過身來看著我。」他不喜歡她對他不理不睬,便惡劣地咬住她的耳垂,不讓她裝睡。
尹花儂憋住氣,仍然倔強地隱忍著。這個可惡的臭男人是存心挑逗她的!
見她仍然不理不睬,他倒也沒發怒,只是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擱在她腹部的一隻大手狡猾地往上遊移,滑進肚兜裡,握住她胸前的一隻柔軟,極盡挑逗之能事地按壓搓撫,並以手指輕輕柔撚峰頂的粉色蓓蕾。
尹花儂如遭雷擊般,霍地睜開眼,倒抽了一口氣,一隻小手旋即抓住在她胸前作怪的魔爪,忿忿嬌斥道:「離我遠一點,小心弄髒你高貴的身體!」憶起三日前他對她的嫌惡鄙夷,以及方纔的怒目相向,她不禁滿腔怒火。他喜怒無常、愛憎難辨,是個矛盾又難以取悅的傢夥,和他在一起只有吃苦受罪的份。
「怎麼?妓女也有生氣的權利?」他邪謔地低語,故意激惱她。灼熱的唇煽惑地停留在她雪白的後頸,輕輕啄啃吸吮。
尹花儂身子陡地又是一顫,心裡卻是又惱又氣,恨他以如此卑鄙的手段控制她的身體和反應,也恨自己的意志無法抵抗他的挑逗撫觸。
她霍地轉過身,一臉怒容地面對他,雙眸晶亮有神,像兩顆剔透瑩燦的黑琉璃。
「別碰我,妓女也有拒絕的權利!」她低斥一聲,打掉他撫上來的手。
烈昊天噙著一抹淡笑,不以為意地注視她因為憤怒而顯得更加紅艷迷人的俏臉,懶洋洋地道:「再給你一萬兩消你的氣,換你一夜溫馴承歡如何?」貪慕虛榮是妓女的天性,想必她也不例外,雖然明知道她並非自甘墮落棲身於煙花之地,可她耽溺、沉淪於青樓的浮華,沒有及早抽身,畢竟是不爭的事實。
他的話再次傷了尹花儂的心,但她沒露出半點受傷的神色,只是恨恨地瞪視著他。
「錢我多的是,誰希罕你的!要不是倉促離開百花樓,我那些家當積蓄可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指的可是藏在你床榻下暗格內那只檀木盒裡的珠寶玉飾和銀票?」烈昊天似笑非笑地撇唇道,代表對她那一丁點財物的無比藐視。
尹花儂倏地瞠大眼,「原來你早已偷走我所有的家當,把它還給我!」偷覷烈昊天不屑地輕笑一聲,她那一點錢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若非為了查清楚她的底細,他才不會拿了那隻盒子。
「我要你那一點錢有何用處?」他挑起濃眉,一臉莞爾地反問。
「你!」尹花儂登時面紅耳赤,他根本是瞧不起她。嚥不下這口氣,她脫口道:「哼!別以為你錢多就了不起,要是讓我逃出這裡,再回百花樓掙他個三、五年,絕對可以迎頭趕上你!」唉!她顯然對他富有的程度所知甚少。
此話一出,烈昊天立即變了臉色,怒眉一挑,厲眸倏然瞇緊。原來她心裡一直打著逃跑的念頭,竟還想回百花樓重躁舊業,哼!她休想。
他雙手猛地使力將她拉進臂彎裡,讓她的臉對上他凶狠的怒罵,將她玲瓏的嬌軀緊緊摟進他碩實的胸前。
她的心登時跳得飛快,被他身上原始的陽剛之氣息給迷眩得忘了要掙扎。
「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休想逃離烈家堡,否則我會用鐵鏈拴住你!」他沉著聲出口恐嚇。
語畢,沒給她回嘴的機會,火熾的吻隨即封住她的唇瓣,如饑似渴地吮吻起來;滑溜的舌如一道火焰般竄入她柔嫩的唇瓣內,在她檀口中肆虐,奪取她的甜美……
靜心亭內,尹花儂坐在石桌旁,小手支著雙頰,愣愣地發呆,小蓮在一旁毫無頭緒,只能乾著急地看著她發呆。
今天一個早上,她的新主子始終維持著同樣的坐姿、同樣的表情,彷彿心事重重般,任她怎麼呼喚、詢問,她仍然是這副樣子,悶不吭聲地呆坐著。
「花儂姐姐!」正當小蓮苦著一張臉不知所措之際,一道熟悉的叫喚聲陡地自涼亭外響起,奇跡似的拉回尹花儂所有的思緒。她擡頭往前一望,只見烈芷蓉嬌小的身影躲躲閃閃地躍進亭子裡。
尹花儂旋即朝她綻開一朵明媚的笑靨。住進烈家堡這幾日以來,除了谷青峰曾來探望她以外,再來就是眼前這嬌俏可愛的烈芷蓉了。她總是趁著烈昊天不在時,偷偷跑進憶蝶樓和她聊天談心,說說女兒家的心事。
「你來了。」尹花儂淡淡笑道,心思仍未完全自方纔的思緒中回轉過來。她的心裡充滿疑問,到底憶蝶樓旁的小樓閣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為什麼烈昊天會那麼在意,並嚴令她不許靠近半步?
烈芷蓉一屁股坐在她對面,可愛的大眼直直地瞅著尹花儂,「花儂姐姐,你有心事啊?」尹花儂歎了一口氣,「是呀,身為人總免不了有些讓人煩惱的心事。」烈芷蓉歪著頭靜默了一會兒,接著深表贊同地點頭、歎氣。
「唉!沒錯,就像我也有一大堆心煩的事哩!」尹花儂登時挑起秀眉,驚訝地看著她道:「你才十五歲,能有什麼心煩的事?」烈芷蓉愁眉苦臉地看著她,「哎呀!你不會明白的啦!」她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勾起了尹花儂的好奇心與關心。
「怎麼會呢為你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尹花儂將全部的注意力轉向烈芷蓉身上,早已將自己心煩的事抛至腦後。
烈芷蓉苦惱地咬緊下唇,猶豫地道:「我不能說,一說出來就全完了。」尹花儂聽得出她心裡的恐懼,忙安撫道:「我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你大可向我傾吐,我保證為你保守秘密,絕不洩露你說過的一字半句。」烈芷蓉仍然猶豫不決地瞅著她,不安地搓弄著自己的衣擺,彷彿正陷入天人交戰的困境。
看著她眉頭深鎖,小小的年紀,一張俏臉已有著濃烈的不安和憂愁,尹花儂實在於心不忍,好管閒事的個性立即被激發出來。
「芷蓉,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我早已把你當作自己的親妹妹般看待。你有心事不妨對我傾吐,我看得出來這些事已經在你心裡憋了許久,再不說出來,你會憋壞的。」聽她這麼一說,烈芷蓉霎時紅了眼眶。她一向自認為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她一直以嬌俏可愛的模樣僞裝自己,烈家堡內,沒有人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就連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大哥也沒能看出她的異樣。事實上,自從四年前大嫂病逝之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對她也不若從前那般關心。
尹花儂見狀忙屏退小蓮,起身坐至她身旁,輕拍她的背道:「有什麼事就給他痛快地說出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向第三人提起。」烈芷蓉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點點頭,娓娓道來:「花儂姐姐,我娘是我爹的繼室夫人,我和大哥是異母兄妹,二哥和我則是同母所生。只不過大哥一向和娘不親,雖然如此,大哥卻始終對我疼愛有加,對於娘和二哥生活上的所需也總是有求必應,一家人還算處得不錯,相安無事地過了好些年,沒想到……沒想到……」話說至此,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她才又繼續道:「沒想到娘並不滿足現況,一心想讓二哥成爲烈家堡的主人,總是逼著二哥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尹花儂微蹙起眉頭,那烈家堡主母秦媚娘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人物,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不稀奇。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尹花儂問。
烈芷蓉斂下眼瞼,輕聲道:「因為我不小心偷聽到娘和二哥之間的對話,還知道娘讓舅舅暗中派人行刺大哥……」說到這兒,她突然擡起頭,慌亂又無助地看著尹花儂。
「我好怕呀!花儂姐姐,娘不許我將這些事說出去,可是每次我看見大哥,都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更怕他真會被娘害死!」尹花儂瞭解她的難處,一邊是自己的親娘,一邊是對自己有情有義的大哥,小小年紀的她竟得承受如此大的壓力和痛苦,她不禁心疼地摟緊她。
「這不是你的錯,你有你的苦衷。」她安慰道。
「我想就算你大哥知道這些事情,他也不會怪你的。」
沒想到烈芷蓉聽了這些話反而更加激動,猛搖頭低啞地道:「不!大哥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因為……我眼睜睜地看著娘和王媽害死了大嫂,卻始終不敢站出來說出真相。」
「大嫂?」尹花儂整個人登時怔愣,「你大哥曾經娶妻?」她居然沒想過烈昊天可能早已有了妻室。
烈芷蓉點點頭,寒淚道:「大嫂是個溫婉嫻淑的女人,卻在四年前飲恨病逝。」
「你大嫂叫什麼名字?」尹花儂聲音微微顫抖地問,一雙小手不自覺地緊握襦裙。
「大嫂姓沉,芳名蝶兒。」烈芷蓉沒察覺出她的異樣,照實回答。
尹花儂心中驀地一凜──沉蝶兒?那麼可想而知,這憶蝶樓便是因她而命名的。那棟神秘的小樓閣便是她生前居住之處,難怪烈昊天會在那兒流連忘返,還嚴禁她跨進一步。
儘管心痛如絞,她仍佯裝瀟灑狀,無謂地抿唇一笑,將注意力拉回烈芷蓉身上,難得沉著又仔細地問:「既然你大嫂是病死的,你又為什麼說她是被你娘和王媽給害死的?」烈芷蓉咬了咬下唇,略微遲疑地看了她好半晌,彷彿心裡有著更驚人的秘密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經過一陣內心煎熬之後,她終於還是說了。
「這事得從二哥說起。二哥不擅武藝也不愛經商,是個文雅書生,熟識詩書、好禮樂,這方面和大嫂倒是頗為相契……有好長一陣子,大哥因為商務繁忙長期在外奔波,因此冷落了大嫂,沒想到大嫂和二哥之間居然發生情愫,終於發生不可挽回的錯事!」聞言,尹花儂整個人完全被震呆了。烈昊天始終念念不忘的愛妻竟然背叛了他,他……知情嗎?
彷彿看出她的疑問,烈芷蓉神色黯然地道︰「大哥始終不知道這件事,因為……早在東窗事發之前,大嫂便無緣無故病倒。我懷疑是娘和王媽搞的鬼,她們認為若讓大哥知道了這件事,她們所有的計劃和希望就會全部都成泡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6:57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8-19 09:57 編輯
第八章
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尹花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後,她才擡起頭,怔怔地望著烈芷蓉,「我沒想到你要說的事情是如此的複雜而……可怕,你為什麼肯告訴我這一切?這可是冒了很大的險!」
烈芷蓉苦著臉看她,淚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轉,哽咽地道:「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敢說出這一切,我對不起大哥,更對不起大嫂,她待我是那麼的好,我卻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聽到這兒,尹花儂更加迷惑,沉蝶兒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將這一切告訴她,可以讓沉蝶兒的亡魂得到安息嗎?忍不住地,她開口問道:「我不懂你的意思……」烈芷蓉像是已經知道她的疑問般,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道:「因為……你和大嫂長得一模一樣。看到你,我就彷彿看到她,心裡隱忍已久的歉疚不安讓我再也無法繼續沉默下去。選擇告訴你這一切,只是為了贖罪!」尹花儂頓時感覺有如被雷電猛然轟了一記。
原來他說她長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指的便是他的妻子!他買下她,爲的也是這個原因,在他心裡,她只是一個代替品,怎麼樣也及不上他那嫻淑美麗、形象完美的愛妻。
尹花儂頓覺心中一陣愀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胸口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惶惶地睜大眼,毫無焦距地瞠視前方。這種椎心的痛苦是她從未感受過,也認為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然而如今卻發生了;只為了一個男人,她變得不像是自己,而這個男人甚至從未將她放在心上。
看著她倏然刷白的臉,烈芷蓉擔心地喚道:「花儂姐姐,你怎麼了為你的臉色好難看啊!」尹花儂愣了一下,很快地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我……我沒事。有一點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如何得知你二哥和大嫂有……親密的感情?」她趕緊轉移話題。
烈芷蓉斂下眉眼,小小聲地道:「因為……我曾不小心撞見他們在一起,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大嫂很後悔,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大哥,二哥則要我替他們保守秘密,他還說等大哥回來,他會請大哥成全他和大嫂。」
「唉!只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歎了一口氣後繼續道:「大哥還沒回來,大嫂就病倒了。」
「既是如此,你為什麼懷疑是你娘和那個什麼王媽害死她的?」
「因為……」烈芷蓉支吾了一會兒,「我曾看過王媽在大嫂的湯藥裡倒入不知名的藥粉。王媽是娘陪嫁過來的貼身奴僕,和娘感情如同姐妹,她會這麼做,一定和娘脫不了干係。」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尹花儂直接問道,「我想你娘尚未死心吧!」
「我……我不知道,我的心都亂了。」烈芷蓉慌亂無措地回道。
「我只知道我不要大哥死,更不要娘一錯再錯……可是我真的沒勇氣向大哥揭發這一切。」她擡起頭懇求地望著尹花儂道:「答應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我想出兩全的辦法好嗎?」
尹花儂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真是難為你了,處在他們中間,你是最痛苦的人。」然而,專注於談話中的二人,絲毫沒察覺到離亭子不遠處,茂密的樹叢後,有一雙微微瞇起、蓄著陰冷幽光的犀利黑眸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們……
烈家堡西苑
「哼!芷蓉這丫頭竟然吃裡扒外,將所有的事情全說給別人聽,她還當我是她親娘嗎?」秦媚娘氣沖沖地在花廳裡來回踱步,一邊氣急敗壞地怒罵著。
「該慶幸的是她只說給一個外人聽,今天她若是直接向大少爺供出,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一旁神情顯得沉著而森冷的王媽接著說。
「哼!雖是如此,難保那個尹花儂不會對昊天提起這件事,我們不能冒這個險。」秦媚娘狠戾地瞇起鳳眼,斜睨了王媽一眼,「再說,她只要繼續待在烈家堡,總有機會碰著你,到時候難保她不會把你認了出來。」
原來,那天夜裡持劍威脅、謊騙尹花儂的蒙面黑衣人便是王媽所扮。秦媚娘因為一連串買兇行刺烈昊天的行動皆宣告失敗後,得知他看上百花樓的花魁,便出此計策,想藉尹花儂之手毒死烈昊天,好早日讓自己的兒子烈雲鵬取而代之,名正言順地接掌烈家堡。
「小姐,您的意思是……」王媽眼裡閃過一絲津明冷酷,看著她效命了二十幾年的主子。
秦媚娘一雙鳳眼陡現殺機,迸射出凶狠的光芒,冷冷地道:「尹花儂絕不能留!她的容貌酷似沉蝶兒,我怕雲鵬那小子會對她發生移情作用,遲早有一天給我捅出樓子來。沉蝶兒怎麼死的,尹花儂就照著辦吧!這件事交由你去處理。」
當初,沉蝶兒雖是悒鬱而病,可真正的死因卻是因為中毒。然而,秦媚娘所使用的毒無色、無香、無味,若非醫術津湛過人的大夫,是一點也看不出端倪的;加上秦媚娘甚爲狡猾,每次只在飲食中放入少量,直至積毒日深,終至毒發身亡,因此也就不易爲人疑竇。只不過這種毒藥只適用於不會武功或功力淺薄之人,像烈昊天那樣功力深厚的人,很容易便能察覺出不對勁。
那件事是王媽下的手,如今舊計重使,她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正當她準備退下去辦事時,秦媚娘忽地又喚住她。
「慢著!」她轉過身走向王媽,「替我好好留意芷蓉這丫頭,只要一發現她有告密的舉動,想辦法給我攔住她。」
「是。」王媽恭敬地點頭答應了聲,隨即退了下去。
花廳裡,秦媚娘仍兀自生著氣。她雖名爲烈家堡主母,烈昊天也對她頗爲尊敬,然而,堡中大權全在烈昊天一人手裡,她這主母當得一點也不風光。偏偏唯一的兒子又不爭氣,沒有半點野心和作為,教她怎麼不恨不惱!她實在不甘心,於是這二、三年來處心積慮想除掉烈昊天,讓自己的兒子當上烈家堡堡主。只要是阻礙她的計劃的人,她一律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
總而言之,她絕不能讓烈昊天對她起疑心,否則非但無法達成目的,這烈家堡恐怕也難再有她立足之地。
一連數十日,烈昊天和谷青峰因為有要事處理!尹花儂根本難得見上他們一面,更遑論向他們詢問下毒一事真相調查得如何。
時值盛夏,天氣熱得讓人受不了。尹花儂不喜歡待在屋子裡,這日下午,小蓮在靜心亭裡的長石椅上給她鋪上了軟榻,讓她斜臥其上,任微風吹拂,好睡個舒爽的午覺。
尹花儂慵懶地躺臥在其上,只覺得渾身睏倦無力。這幾日以來,她總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很容易疲倦,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更教她難受的是,胸口老是悶得很,血氣滯礙不順。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當自己是熱過了頭,加上沒人理會她,而且就連平日會來找她談天的烈芷蓉,這幾日也不見蹤影,才會這麼懶洋洋的。正確說來,自她向她吐露那一段教人震驚非常的可怕內幕後,她就不曾再見到她。
她雖然很爲烈芷蓉擔心,卻又礙於不能離開憶蝶樓,加上這麼多天以來,她老是想起烈昊天拿她當逝去愛妻的代替品這件事,心頭便揪痛鬱悶得很,再也無心思理會其他。一向不識愁滋味的她,竟也嘗到了心痛傷懷的滋味,這就是愛嗎?
尹花儂沮喪地想著,她真的愛上烈昊天了嗎?
「唉!」輕歎了一口氣,她感覺更加睏倦疲累,意識逐漸昏沉。
在這迷濛昏沉的時候,她模模糊糊地想起義父爲她卜的卦,不由得嘟起嘴來,心裡想著,義父卜的卦根本不准,說什麼她的真命天子有財有勢,非但是個人中之龍,還是個癡情種!怎麼烈昊天對她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不悅地咕噥幾聲,她漸漸陷入溫暖柔軟的睡夢中……
足聲輕響,一道頎長卻略顯瘦削的身影緩緩走進靜心亭,來人一副文弱書生的打扮,一雙盛滿熾烈情感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軟榻上酣睡的尹花儂。
烈雲鵬壓抑不住滿腔洶湧翻騰的思念,輕輕坐在尹花儂身畔,癡迷地盯著那張酷似他曾深深愛戀過、卻芳魂已杳的佳人容顏,忍不住伸出手,顫抖地撫上尹花儂瑩嫩芙白的絕美臉蛋。
許是上蒼垂憐,讓他能再度和蝶兒重逢,在他心中,早把尹花儂當成蝶兒的化身。
他不顧娘親的厲聲警告,還是來到了被視爲禁地的後院──憶蝶樓。因為,他再也按捺不住幾欲爆發的滿腔相思。事實上,他躲著偷偷看她已有好些天。
他愛蝶兒呵!但卻也是他害死了她。如今上蒼再次給他機會,他發誓這次他會好好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此刻他的臉上,竟泛著一股狂亂駭人的氣息,彷彿已著了魔、失去理智般。
驀地,他以雙手捧住尹花儂的小臉,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封住她嫣嫩的小嘴,狂野地索吻……睡夢中,尹花儂頓覺呼吸困難,她在夢裡努力掙扎,接著美眸倏然一睜──有好半晌,她愕愣住了,橫在她眼前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不,不完全是陌生的,這張臉她曾見過一次,他……他是烈昊天的異母兄弟烈雲鵬!
隨著意識逐漸清醒,她這才發覺,他竟然……正吻著自己!這可嚇壞她了,正準備出聲呼喊時,一道如雷鳴般的怒吼猛然響了起來──「你們在做什麼!」尹花儂認得這聲音,是烈昊天回來了。她不禁鬆了一口氣,接著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烈雲鵬,然後趕緊坐起身來。
沒想到才剛坐起身,便看見一臉怒氣沖沖的烈昊天向她和烈雲鵬走來。他陰鷙盛怒的表情,彷彿地獄來的使者般駭人而森沉。
他快步走至烈雲鵬面前,不由分說地便賞給他一拳,讓他痛得彎下腰來,接著又揪起烈雲鵬的衣襟,讓他直視著他,惡狠狠地道:「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別再讓我瞧見你,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撂下狠話後,他一把鬆開烈雲鵬,讓他踉蹌地往後跌退好幾步,接著一臉蒼白狼狽地奔離……
尹花儂聽到房門在她的身後砰的一聲合上,她整個人旋即被丟到床榻上。接著,烈昊天巨大的手掌往她左臉上摑出火辣辣的五指印痕。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烈家堡內賣弄美色、引誘他人!」他盛怒難遏,右手再度揚起。
尹花儂挨了他一巴掌,水嫩的芙頰立時腫痛得宛如火燒,殷紅的血絲緩緩泌出唇角。然而,她非但不躲、不求饒,反而擡起臉來,睜大眼直直瞪視著他。
「你根本不分青紅皂白就定了我的罪,簡直可笑!」她忍不住出言相譏。
「你!」烈昊天雙眼如火焚般,騰騰的怒氣亟欲宣洩,然而那充滿怒意的手於空中僵持許久,卻再也摑不出第二掌。
「哼!我親眼目睹你和他嘴對嘴親密地靠在一起,你還想狡賴嗎?」他沉著聲,暴怒地道。
離開她十數天,他竟要命的想她,好不容易查出這一、二年來行刺他的幕後主使者,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她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而且那個人還是他的親兄弟!
他氣雲鵬,卻更氣她!他這一生從沒打過女人,可對她卻……這火氣來得如此猛暴,如山洪爆發,一下子就淹沒了他的理智,心中淨是洶湧澎湃、難以控制的怒潮。
「說,你和雲鵬已私下幽會了幾次?」他寒著聲問,憤怒的口氣中莫名地有股難掩的妒意。
尹花儂撫著紅腫的臉頰,心中的怒氣和他不相上下,忿忿地瞪著他道:「你早已判了我的罪,還要我說什麼?」他早已輕視她的人格,又怎麼會相信她說的話?她何須費心解釋。思及此,隱忍的淚水不爭氣地溢出眼眶,這一巴掌把她僅存的一點遐想和眷戀都打碎了。
「別跟我耍嘴皮子,回答我的話!」他的語氣中逐漸生出不耐煩的火藥味。
尹花儂倔強地噘著嘴,伸手抹去頰上的淚水,仍硬著語氣回嘴:「你太抬舉我了,我已經遵照你的話不曾踏出憶蝶樓一步,你以為我有千里迷人香,能將人勾引到這兒來嗎?我倒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等本事。」
「住口!」烈昊天凶狠地將她拎起,眼對眼、鼻對鼻地瞠視著她。
「不要惹我,把我惹火了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我現在的日子好過嗎?」她再次伸手抹去頰上的淚水,堅強地挺直背脊。
「你只是拿我當代替品,充其量我只不過是你洩慾的工具,在你眼裡,我始終是個不折不扣的妓女!你要我,只是因為我有一張酷似你亡妻的臉!」她忍不住全部說了出來。
鏗鏘的話語,一字一句刺進烈昊天急遽起伏的胸膛。他故意忽視她那梨花帶淚的楚楚臉龐,寒著聲逼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尹花儂緊抿唇瓣,不言不語也不動。她不能讓他知道是芷蓉告訴她的,這樣做會連累了芷蓉,她不要芷蓉無辜承受他的怒氣。
「我在問你話!」他一把攫住她的下顎,讓她直視著他。
尹花儂毫不畏懼地迎視他,倔強地道:「你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望著她倔強的小臉上那瘀紅的五指印及斑斑的淚痕,烈昊天不禁濃眉緊鎖,心裡陡地泛起一陣不捨。他從不知道她津靈狡黠的心思下是如此剛烈的脾性,和他幾乎不相上下,他該拿她怎麼辦?
執意要她,真只是為了她那張神似蝶兒的容顏嗎?
緩緩地,他鬆手放開她,尹花儂隨即背過身去,將自己埋入被窩裡,不再理會他。
烈昊天於床畔駐足良久,陰鷙沉靜的神情下實則思緒洶湧如滔滔江河。
他為何失控?猛烈的怒焰因何而起?是妒火嗎為他逃避地告訴自己,她只不過是一個代替品罷了;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變了,一切全部失控。他愛上她了嗎?果真如此……他一定是中邪了!
烈家堡寬敞嚴整的議事廳裡,烈昊天、谷青峰及總管谷鷹三人臉色沉重地端坐著。
「唉!沒想到多次行刺堡主的幕後主凶竟是白蛟幫幫主秦武魁。」總管谷鷹頗爲感慨地道。白蛟幫是二夫人的娘家,秦武魁還是她的大哥,經過這次事件,雙方以後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哼!恐怕事情沒這麼簡單。」谷青峰輕嗤一聲,俊俏的臉孔難得閃過一絲冷戾的氣息。
「白蛟幫多年以來,皆仗著與烈家堡的交情才能立足於江淮一帶;我們給秦武魁的好處可不少,若沒有更大的利益,他會冒著失去烈家堡這強力靠山的危險與我們爲敵嗎?」
谷鷹沉吟了半晌,點頭道:「這說的也是。只不過……除掉堡主,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谷青峰冷笑一聲,「爹,您想想看,昊天死了,誰是繼承堡主的順位人選?」
經他這麼一提點,谷鷹登時瞠大眼,恍然大悟地道:「莫非這一切全是二夫人和二少爺暗中計劃、唆使的?」
「雲鵬個性怯弱、對經商又沒有興趣,這件事絕不可能是他的意思,依我看,九成九是二夫人籌謀策劃的!」谷青峰冷靜地分析。
「事實上,從秦武魁閃爍的言詞中,我和昊天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切事情的主謀者的確是二夫人。」
「既然如此,堡主打算怎麼做?」谷鷹望向烈昊天,擔憂地問。只見他濃眉緊蹙,黑眸晦黯沉凝,彷彿有什麼心事般,只怕方才自己和青峰的對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谷青峰也察覺了他的異樣,和父親對看一眼後,開口喚道:「昊天,你怎麼了?」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肯定和尹花儂有關。自遇見她以來,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應該說是又回復成四年前的烈昊天,有了正常人的情緒起伏,會怒、會笑,也會發呆。
今日,一回到烈家堡,他第一件事便是衝向憶蝶樓,種種跡像顯示了尹花儂在他心裡早已不是如他所說,只是沉蝶兒的代替品、不具任何意義。
終於聽到了他的叫喚,烈昊天陡地回過神來,幽黑的雙眸望著谷青峰,「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做出決定了嗎?」他並非沒聽到谷鷹的問話,只不過他大部分的心思仍在尹花儂身上。
「什麼決定?」谷鷹不明白地望向自己的兒子。
「你們打算怎麼做?」谷青峰揚唇森冷一笑,徐徐地道:「這次北上,我們已經嚴重警告秦武魁,削去他不少羽翼,讓他孤立無援,想必他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二夫人,這應該可以制止二夫人圖謀不軌的野心,讓她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谷鷹意會地點點頭,「難得大少爺有如此廣闊的胸襟,用這種方法讓二夫人知難而退,卻又顧及了她的面子,沒將她的所作所爲公諸於世。但願二夫人能夠體會大少爺的一片用心,好好反省,別再害人害己。」
烈昊天神情凝重地介面道:「我這麼做,除了念及二娘仍是爹的未亡人外,更重要的是不想讓烈家人因此而分崩離析。芷蓉和雲鵬畢竟是無辜的,他們怎麼說也還是爹的兒女。」話說至此,谷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偌大的議事廳裡充滿靜寂與沉重的氣氛。
片刻後,烈昊天才道:「這件事就商議至此,時候不早了,鷹叔、青峰,你們下去休息吧。」谷鷹點點頭,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卻又忽然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趕緊回過頭朝烈昊天問道:「大少爺,你打算將那位百花樓的尹姑娘留在堡裡多久?」
烈昊天濃眉一挑,「怎麼,有什麼問題嗎?」谷總管向來不會過問他這方面的事,今日卻特別提起尹花儂,不禁讓人感到訝異。
谷青峰似乎也有同感,跟著開口問道:「是啊,爹,您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情?」
「是這樣的,大少爺你不在的這十多天內,老奴多次看兒二少爺在億蝶樓外徘徊流連,甚至偷偷地潛進園內窺視尹姑娘,那神情顯得有些不對勁。」谷總管皺著眉頭娓娓道來。
「這可奇怪了。」谷青峰不解地挑起眉,「雲鵬一向不是好色之人,照理說應該不會做出這等有損人格之事。況且,他也知道尹姑娘是昊天帶回來的,昊天還嚴禁任何人進入憶蝶樓,他怎麼可能明知故犯?這事實在有點古怪。」烈昊只是沉著臉未置一語,思緒卻已因谷總管這一番話而翻騰不已。
他真錯怪了她,她為何不向他解釋清楚?想起那充滿怒氣的一巴掌,他頓感胸口竄過一陣強烈的不捨,心中充滿懊惱和悔恨。
此刻,他已無心思猜測烈雲鵬為何有此怪異的行為,倏地站起身來,話也沒說一句便轉身疾步離開議事廳,留下谷鷹和谷青峰父子倆不解地面面相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8:27
第九章
仲夏的晚風掠過湖面,穿過庭園,徐徐蕩進樓閣內,輕輕揚起了寢房裡的羅紗垂帳,白色的紗縵隨著輕風款款飄動。
尹花儂窩在被子裡,睡得很不安穩,胸口有一股異樣的糾結、鬱悶,讓她不自覺地顰眉喘息;而脹痛的臉頰更令她承受不住,每每於寢寐中疼得醒過來。
半睡半醒之間,她感覺燒痛的臉傳來一陣清涼,非常暢快舒服,減輕了她的疼痛。
好像有人正幫她冰敷,動作極其輕柔,彷彿當她是初生嬰兒般細心地呵護著。
一陣溫暖的鼻息由上而下徐徐拂向她的面容,接著是潤澤的瑰唇……有人在吻她!
尹花儂花容失色地驚醒,猛然睜開眼,嘴邊的驚呼卻怎麼也發不出來,因為她的唇正被人緊密地吻住,舌與舌糾纏得難分難捨。
定晴一看,原來是烈昊天。哼,在他打了她一巴掌之後,居然還好意思來騷擾她!
她下意識地撫向臉頰,接著用力別過臉、翻過身面向裡邊,不想理會他。
「還疼嗎?對不起。」他低聲道,恨自己不該誤會她。
尹花儂絲毫不領情,沒好氣地道:「打了人再來說對不起,哼!我為什麼要原諒你?這筆帳我會一輩子記得。」烈昊天神色頓時黯然,有片刻的失神。
「要怎麼做才能彌補我的過錯?」他確實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天曉得他有多後悔!然而,乍見她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的靠在一起,對他而言是多麽大的衝擊,他無法忍受其他男人碰她!
「不必了。我只是個身份卑賤的妓女,怎敢讓尊貴的烈堡主低聲下氣地求我,還奢望彌補?」她將這幾天來的怨氣全都發洩出來。
「說穿了,你就是不肯原諒我。」他悒鬱地道,但旋即擡起頭來,黑眸閃過一抹熾熱的光芒,猿臂一伸,將她緊緊擁進懷裡。
熟悉而溫熱的大掌滑入肚兜內,覆上她平坦的小腹緩緩摩挲;灼熱的唇輕啄她的嫣頰,一路蜿蜒至雪白的頸窩……烈昊天企圖用濃情打消她的恨意,他的吻不再像過往那般強橫掠奪,取而代之的是柔情緩緩,直吻進她的心靈深處,蠶食鯨吞她全部的靈魂,一步一步軟化她的知覺和意識。
尹花儂禁不住全身輕顫,他……怎麼可以這麼狡猾,憑什麼在做錯事之後,輕易的要求原諒為何且還用這麼……卑鄙的手段!
哼!她偏不原諒他,永遠都不!
她假裝無動於衷地躺著,然而,當他的手遊移而上,她驀地驚喘出聲……
烈昊天得意地輕笑了聲,大掌猛然一使勁,扯落她身上嫩藕色的肚兜,熱燙的唇沿著頸項、鎖骨來到她的酥胸,吸吮玫瑰色的蓓蕾。
尹花儂嬌軀一陣痙攣,忍不住低呼出聲。她幾乎就要投降了,但她告訴自己,這只是他另一種形式的征服,他根本就不愛她,只拿她當另一個女人的代替品,而這卻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她喘息了聲,急忙拉住他的手,睜大水靈的杏眸望著他,「要我原諒你也可以,除非……你放了我。」她決定放棄他了,這樣的男人她要不起也不能要,因為她永遠得不到他的心和他的愛。
這句話對烈昊天造成了極大的震撼,他的眼裡迅速燃起兩簇野火,危險而陰森地望向她。
「我不會放你走的。」他全身緊繃地道。
「為什麼?是為了那三十萬兩嗎?」她索性伸手至床褥下掏出那三十萬兩銀票往床上一扔,「這些錢我不要了,全還給你,從今爾後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
烈昊天陰鷙地瞇起雙眼,沉聲道:「沒用的,我還是不會放了你。」
「為什麼?」她憤怒地掄起雙拳槌打他的胸膛。
「因為我還沒嘗夠!」他被逼急了,口不擇言地道。接著低頭吻住她的唇使勁吸吮,彷彿想將她一口吞噬。
「看著我。」烈昊天挾著盛怒和一股莫名的焦躁恐慌攫住她的唇,迫使她打開嘴,讓他狡猾的舌得以悠遊其間,竭盡所能地侵擾她的每一分感官知覺。
「我不會讓你走的……」他喘息著,喃喃地道。
「這一生一世你休想走出烈家堡,我要你永遠陪在我身旁。」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一聽到她說要離開,心裡便慌得緊。這十多日以來和她相隔兩地,他只想趕快將一切事情處理完畢,早日返回烈家堡,因為這兒有個教他日日夜夜魂牽夢縈的人兒。
他曾不只一次自問,究竟這算不算愛?還是這只是因蝶兒而生的一種移情作用?
然而,他找不到答案。他對她的慾望像是無法澆熄似的,根本沒有饜足的一天。他是如此無法自拔地迷戀著她,她的身體、她的一顰一笑、津靈狡黠……深深在他心底烙了印,那形像甚至比蝶兒更鮮明!
記得當初,他是為了弔唁蝶兒而買下她的,也始終以為她對他而言,永遠只會是個代替品,他是不可能愛上她的,他不允許自己愛上蝶兒之外的女人。
孰料如今他卻深陷情淖,他發覺自己不僅要她的人、她的心,還要她整個靈魂歸屬於他。
而她呢?她是否也動了情?那張美麗嬌俏的容顏,總是輕易對別人燦笑吟吟,散發著無限風情,就連她的出身來歷,她也只對青峰提起,著實讓他又忌又妒。
她打破了他四年來強裝的自在輕狂、無慾寡情,讓他深沉不動的心完全慌了、亂了!他的冷淡無情只是脆弱的僞裝,如今卻已因她而潰決。
因此,他絕不讓她走!他既已沉淪,她也別想脫身。
「做我的女人,與我一輩子長相廝守;從今天起你眼裡看的、心裡想的都只能是我,除了我,你誰也不許愛!」他嘶啞地低語。
「為什麼?」尹花儂喘息道。
「當初你買的只是我的身體,要的只是我的順從,可沒說我得愛上你。」他要她愛他,卻只當她是個代替品,這既不公平又殘忍;可恨的是,她的心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淪陷。
「我改變主意了。」他攫住她的下顎,沉肅著臉道,灼熱的鼻息挾著烈火直噴向她的芙頰。
「我不僅買下你的身體,你這一生,還有你的心、你的靈魂我全都買下!答不答應都由不得你,這是命令。」
尹花儂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地望著他。她不懂他為何執意對她索求這些,她對他而言,不是只有代替品嗎?哼!這個男人未免也太霸道狂妄,只會要求而不肯付出,簡直可惡透頂,她偏不稱他的心、如他的意!
「喂!別太得寸進尺喔!」她伸出食指猛戳著他裸露的胸膛,忿忿地道:「充其量我只是個代替品,你要我是為了拿我來填補你亡妻遺留的空缺,以解相思之情,你沒有資格對我要求這麼多。」她決定不再自哀自憐,想想看,她尹花儂是何等人物,不僅是江南首屈一指的花國名魁,還是義父最引以為傲的得意弟子!靈黠聰慧如她,怎能甘心屈就於一個「代替者」的身份?這實在太有辱她的尊嚴了,她絕對要挺身力抗到底,若抗爭不成,那就……逃跑!她可不想落至傷心斷腸、淒風苦雨的慘況。
「請你看清楚,我是尹花儂,百花樓的名妓,不是你那已死去的愛妻。」她滔滔不絕地道:「買我的身體容易,但要買我的心、我的靈魂,休想!我勸你還是早日放了我,否則──」
「住口!」烈昊天憤怒地低喝一聲,霸道地壓住她的身軀,盛怒得指甲深深陷進她雪嫩的肌膚裡。
「我要你交心你就得交心,我要你愛我你就得愛我!遇上了我,你就得認命,就算只是代替品,你仍注定屬於我。今生今世,你我都得糾纏在一起,任何頑強的抵抗都只是白費心機。」此刻他的神情就像著魔般狂鷙駭人,冷冽的黑眸津芒畢露地直凝著尹花儂,讓她意駭神離,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她驀地明白自己根本不該惹他、和他針鋒相對,倒黴的永遠只會是她,但她仍倔強地回了句:「這種事不是你說了就算,你得到的終究只是我的人,不會是我的心。」
沒想到這句話竟讓烈昊天不怒反笑,綻出一抹邪魅又狂囂的笑,逼近她的唇畔,邪肆地低語:「咱們走著瞧,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從今天起,他要徹底馴服她,讓她明白他才是她生命中的主宰者,掌握著她的生死大權,乃至七情六慾。
薄唇微勾,他驀地低下頭咬住她柔嫩的耳垂,一隻手悄然來到她柔軟的雙峰,緊緊一握。
尹花儂心口登時一窒,嚶嚀出聲:「你……你這個大壞蛋,我……我不會愛你,也不要愛你!」
「這由不得你,你不但要愛,還要愛得地老天荒、矢志不渝……」隨著愈來愈低微的嗓音,他再次攫住她的唇瓣,封住她所有的抗議聲。
「想要留住我……行!除非你娶我爲妻。」她喘息道,無助地拱起身子,夾緊雙腿,卻仍無法抵禦他的侵犯。她原以為此話一出,他必定會停下動作,知難而退,誰知……
「這就是你想要的?」他擡起深邃津燦的黑眸,牢牢鎖住她紅暈燦燦的的芙顔,「說穿了,你仍只是個貪慕虛榮、唯利是圖的女人,一開始就奢望我娶你!」
他突然加足手上的力道,尹花儂一吃痛,哀怨地緊鎖蛾眉。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女人,聰明的話就放我走,否則當心我捲走你所有的家產!」她了無愧色地道。他這麼想最好,只要能讓他放了她,她才不在乎他把她想得有多不堪。
烈昊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驀地勾起一抹瞭然的笑,似已看穿她的意圖。
「想用激將法讓我放你走?」
「對我而言,娶不娶妻都沒差別,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女人。」他邪魅地低語。
他的激狂佔有讓尹花儂頓覺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受到蠱惑的魂魄與他廝纏得難分難捨。
分離不過十來天,她不懂他怎會激動若此,像一頭無法饜足、掠奪不休的剽悍野獸,一次又一次掏空她僅餘的體力……
激情過後,烈昊天讓她伏臥在他身上,雙手親密地環抱著她。
「好好睡吧,你累壞了。」他愛憐地低語,像怕一個閃神她就會平空消失似的,緊擁著她的身子一刻也不肯鬆懈。
「嗯……」尹花儂如貓咪般輕喃了聲,無力地垂下羽睫,枕著他寬闊厚實又溫暖的胸膛,緩緩入夢。
望著她因激情過後而泛滿紅暈的臉蛋,烈昊天心中頓時升起柔情萬丈。她是如此不馴而美麗,和柔弱如水的蝶兒迥然不同。
他該娶她為妻嗎?自蝶兒病逝之後,他總以為自己的心也已跟著死去,也因此,他從未動過續絃再娶的念頭。
然而,遇見了尹花儂,卻讓他塵封四年的心扉在不知不覺中重新開啟。他並非不願娶她為妻,可一想起蝶兒,他便無法做下決定。他自覺虧久蝶兒太多,和她成親將近三年,他卻幾乎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她身旁;為了烈家堡繁忙的商務,他讓她飽嘗了寂寞與孤單,最後甚至悒鬱而終。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趕回烈家堡,看見她紅顏憔悴、奄奄一息的那一刻,她寒淚握著他的手,默默地凝睇著他,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竟是「對不起」三個字!
這三個字絞碎了他的靈魂,摧折了他的心肝。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她的死是他造成的,是他害死她的!當大夫宣告她是悒鬱成疾、已病入膏肓時,他有如被當頭打了一棒,心頭的懊悔和自責幾乎讓他痛不欲生。
是他愧待她,因此他始終未曾興起再娶的念頭,也始終認定蝶兒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妻,想藉此彌補他對她的虧欠……思及此,他盈滿痛苦與矛盾的黑眸緩緩望向尹花儂酣睡的甜美臉蛋,他不能娶她爲妻呵!這是他僅能爲蝶兒做的了。他的心已被別的女人佔據,又怎能將這唯一能爲蝶兒保留的位置再度讓與別人?
然而,他又該讓懷中的人兒以什麼樣的身份跟著他一生一世為此刻,一向果決明斷的他也不禁茫然……
深夜的烈家堡,四處一片靜寂無聲。
此刻該是眾人沉入夢鄉,甜甜酣睡的時候,然而,位於烈家堡西廂院落的一處屋宇裡,卻仍亮著一室燭火。
秦媚娘神色慍惱、焦躁不安地在室內來回踱步,隨身服侍她的王媽仍恭敬地立在一旁。茶几旁的太師椅上,則坐著臉色微微蒼白,神情顯得有些失魂落魄,整個人無津打采的烈雲鵬。
秦媚娘走至烈雲鵬面前,泛著隱隱怒氣的鳳目牢牢地鎖住他,壓低聲音罵道:「你為什麼淨給我惹麻煩?不是教你不准靠近憶蝶樓一步嗎?你居然還碰了尹花儂,又該死的讓昊天給瞧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面對秦媚娘聲色俱厲的責罵,烈雲鵬只是露出一抹滄涼的微笑,沙啞地回道:「我是不想活了!自從蝶兒死了以後,我的心也跟著死了,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你非得氣死我不可是吧?」秦媚娘氣急敗壞地低吼。
「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麽個沒有出息的兒子!」稍微喘了口氣,平息激動的情緒後,她繼續道:「今天我收到你舅舅的飛鴿傳書,說是咱們派人暗中行刺你大哥的事情已經被揭穿,現下我們母子倆的處境可說是岌岌可危,你竟然還不知死活地去找尹花儂!現在非但你坐不上烈家堡堡主的位置,恐怕咱們也別想繼續待在烈家堡了。」
烈雲鵬根本無動於衷,只是眼神渙散地望著遠方,不痛不癢地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堡主,現在會變成這樣,也是娘您自作自受。不過您大可放心,大哥不像你,他是個重情之人,沒找上你興師問罪,是想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安安分分,他不會把你掃地出門的。」平淡的語氣帶著冷冷的譏諷,對於母親,他心裡著實存在著無法消卻的怨懟之情。
他深愛之人死於他至親之手,讓他內心矛盾不已,飽受痛苦煎熬。
「你……你居然對我說這種話!」秦媚娘氣得全身發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一向溫順聽話的兒子。
「就為了一個沉蝶兒,你到現在還在怪我、恨我為你也不想想,當初你和她做出了背叛你大哥的事情,若不是我當機立斷,趁東窗事發之前解決了她,你還有命活到現在嗎?你以為你大哥容得下你和他摯愛的妻子發生奸情嗎?」
「別再說了!」烈雲鵬痛苦地低吼了聲,「我和蝶兒是真心相愛的,我會求大哥成全我們,蝶兒可以不必死的!」
「哼!」秦媚娘不以為然地輕嗤了聲,「你太天真了,身為一堡之主,自己的妻子卻和弟弟發生苟且之事,這種恥辱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事情一旦爆發,他有何顔面去面對自己的下屬們?你只有死路一條!」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我求求你別再說了。」烈雲鵬雙手捂著耳朵狂亂地猛搖著頭。
王媽在一旁見狀,實在有些於心不忍,忙走上前道:「小姐,您就別再折磨小少爺了,當今首要之事,是得想個因應之道,只要能在烈家堡繼續待下去,咱們就還有希望。」
秦媚娘沉吟半晌,微微頷首道:「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王媽微微瞇起眼,仔細地分析道:「方纔小少爺說得沒錯,堡主確實無意當衆揭發我們的陰謀,只是透過舅老爺對我們發出警告,他暫時不會將我們驅逐出烈家堡,除非……」
「除非怎麼樣?」秦媚娘心急地問。
王媽眼裡陡地閃過一絲陰寒的光芒,「除非堡主夫人真正的死因被洩露出去!這事若傳到堡主耳裡,恐怕我們不只會被驅逐出烈家堡,還會有性命之憂。」秦媚娘同意地點點頭。
「這事只有我和你、雲鵬與芷蓉知道,只要咱們四人不說,昊天永遠也不會知道。」說罷,她特地斜睨了烈雲鵬一眼,以犀利的眼神傳遞無聲的警告。
烈雲鵬無言地斂下眼。
「小姐,您別忘了,還有一個人也知道這件事……」王媽開口提醒,卻被秦媚娘以眼神和手勢制止住。
「雲鵬,你回去歇息吧!」她朝烈雲鵬擡擡下顎。
「記住我的話,不許再走近憶蝶樓,也不許再和尹花儂有任何接觸。」烈雲鵬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往外走去,然而,他心裡卻另有打算。方才王媽尚未說完的那句話顯然是被娘親刻意阻斷的,聽她言下之意,似乎還有第五個人知道蝶兒真正的死因,會是誰呢?
儘管心中充滿疑惑,他仍不動聲色地跨出房門,然後偷偷地潛至窗欞下,拉長耳朵仔細聽著房中的對話……
「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指的是尹花儂吧?」秦媚娘挑眉淡淡地問。
王媽點點頭,「她是唯一從小小姐嘴裡得知這件事的人。」
「這我知道。我不是早已經命令你,依照對付沉蝶兒的方法,私下解決了她嗎?」
「這事我已經進行了半個多月,依藥性發作的時間算來,她應該離死期不遠了,只不過這幾日間,她仍有機會向堡主告密。」王媽說出她的顧慮。
「不會的!」秦媚娘輕冷一笑,「要是她想說早就說了,芷蓉那丫頭八成請她爲她保守秘密。我畢竟是她親娘,她多少還顧念著我。」王媽點點頭,「小姐分析得很有道理,是我多慮了。」
「你擔心的也沒錯。」秦媚娘微微瞇起眼,神色黯沉地道。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這幾日藥量下重一點,早日除掉她,我們才能安枕無憂。」
「是,我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好。至於小小姐她……還得繼續幽禁她嗎?」秦媚娘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尹花儂尚未解決之前,還不宜放她出來,只好再委屈這丫頭幾天了。」
「是。」王媽點頭表示同意。
待一切商量完畢後,秦媚娘朝王媽揮了揮手,「下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一聽到這句話,原本躲在窗外偷聽的烈雲鵬,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王媽離開後,秦媚娘房裡的燭火也跟著熄滅,烈雲鵬這才緩緩走出,斯文俊秀的臉龐顯得陰鬱而沉重。他沒想到母親竟然想故技重施地殺了尹花儂,他該坐視不理,眼睜睜看著悲劇重演嗎?
不!他已經對不起大哥一次,絕不能再錯第二次!何況尹花儂若真的死了,就好像蝶兒在他面前又死了一次一樣,他無法忍受這一點。可他又不能公開揭穿娘親的毒計,她雖然罪無可赦,但她畢竟仍是自己的親娘,他不忍心看她死在大哥手裡。
反覆思量許久,唯今之計,他只有設法找機會再接近尹花儂,警告她或者要她逃走,這烈家堡對她而言太危險了!
儘管希望渺茫,他仍然會竭盡所能辦到,他不能也無法承受再一次的慘劇。帶著贖罪的心情,他在心裡暗暗發誓,絕不能讓尹花儂受到母親的殘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8:52
第十章
為何惶惶惴惴、悸動不已?
他的英挺的確不同凡響呵!這世上除了他,只怕再也沒有人能一舉手、一投足皆一一撼動她的心扉。
這……便是愛的感覺嗎?
天啊!一想到那個字眼,她不禁全身發涼。愛上一個這樣的男人,她該如何善終?
她能忍受當一輩子的代替品嗎?
不!她要的是專一的愛情,否則她寧願回去繼續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
眨去眼眶中濕濡的淚意,她驕傲地擡起下巴走向烈昊天。
「一大早跑來向亡妻懺悔哀悼啊?」她冷冷地譏諷,來到烈昊天面前。
烈昊天倏地擡起頭來,臉色陰暗沉重地望著她,「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尹花儂沒理會他的話,也沒看他一眼,只是抬眼望向壁上的那一幅畫像。
驀地,她瞠大了眼。老天!實在太像了,簡直就像是照她的樣子畫上去的!真實目睹的震撼力遠勝過烈芷蓉的言語描述,畫軸左下方清楚題著「愛妻沉蝶兒」五個篆楷小字。
尹花儂內心著實深受打擊,渾身一陣哆嗦,但她仍強自鎮定,裝作若無其事般地?
高下顎,轉身望向烈昊天,冷冷地道:「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聲我要走了,三十萬兩你留著,只要把我的珠寶首飾盒還給我便可。」話語一落,她旋即轉過身氣呼呼地往前疾走。忍著眼眶裡大有潰堤之勢的淚水,她忿忿地想著,她再也不要在這裡多待半刻,更不想再看到那個可恨的男人。
「你上哪兒以為」烈昊天疾步攔住她。
「你管不著!」她瞠視著他低吼道:「是男人的話就別攔我,你儘管去抱著你亡妻的畫像好好的懺悔一番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語畢,她閃過他繼續向前走去。
「別走!」他陡地由背後抱住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尹花儂摀住耳朵,低下頭奮力地掙扎扭動。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你儘管去哀悼思念你的妻子,而我只想離開這裡,離得愈遠愈好!」
「不!」他急切地低吼了聲,「我說過我絕不會放你走的!」他狂亂地扳過她的身子,更緊密地將她摟進懷裡。
「放開我!」她低斥道,「我不要繼續留在這裡當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不是這樣的!」烈昊天截斷她的話,搶白道:「我承認自己一開始確實是拿你當蝶兒的替身,也不否認至今仍然深愛著她;但和你在一起愈久,我就愈發現你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在我心中再也不是她的替身。我原以為自己的心早已跟著蝶兒死去,直到昨夜將你擁在懷裡時,我才知道自己的心已再度淪陷,我愛上你了!」尹花儂沉默了半晌,接著輕狂地仰頭大笑,又倏地止住笑聲。他愛她?鬼才相信。
「你若真愛我,那就娶我爲妻,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迎娶我進門。」聞言,烈昊天痛苦地閉上眼,低啞地道:「我不能。我曾在心裡立過誓,堡主夫人一位將永遠爲她保留,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烈家堡的地位。」尹花儂一聽,猛地擡起頭,掄起雙拳如驟雨似地槌打著他。
「騙子!你是天底下最可惡、最可恨的騙子!」
「聽我說!」烈昊天攫住她的一雙小手,痛苦地擰緊眉,暗啞道:「我真的愛你,而且會一輩子無止盡地愛著你,但唯有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這是我虧欠蝶兒的,我無法不念舊情,將曾經深愛過的妻子抛到九霄雲外。」
「我明白了,放開我。」她驀地止住哭鬧,神情冷肅得有如隆冬的霜雪。
烈昊天心裡一凜,不由自主地鬆開手。他從不曾在她臉上看過如此冰冷木然的表情。相識至今,她的表情一向豐富而生動,有時津靈狡黠,有時巧笑倩兮,有時微嗔薄怒……卻不曾像此刻如冰雪般寒漠。
尹花儂一得到自由,安靜地轉過身,雙手緊緊揪住裙擺,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小樓閣……
夕陽西照,憶蝶樓沐浴在一片血紅的晚霞中,透著一股妖艷詭譎的氛圍。
三天了,尹花儂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也不見任何人。
烈昊天雖不去打擾她,卻也不肯放人。除了讓小蓮準時送三餐飯食進去外,還要她好好看著尹花儂。
但今天,他終於忍不住了,晚膳過後,他悄悄來到憶蝶樓,輕推開房門,小蓮一見著是他,忙走過來福了個身。
「堡主,這幾天花儂姑娘的胃口很不好,臉色也愈來愈差,奴婢擔心……」小蓮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
烈昊天神情悒鬱地望向桌上未曾動過的膳食,濃眉擔憂地擰起,「你先下去,這裡有我就行了。」
「是。」小蓮應了聲,隨即退下去。
烈昊天緩緩走向內室,深邃的黑眸盈滿了痛楚、黯然之色,直直凝向白紗垂帳裡那抹纖細嬌弱的身影。
他掀開紗縵,燭光瞬即映紅了她明顯瘦削、卻依然清麗絕塵的容顏。
彷彿察覺有人正注視著她,尹花儂徐徐睜開眼,一接觸到烈昊天的目光,她隨即不悅地緊蹙黛眉,撇頭望向他處不打算理會他。
烈昊天坐上床沿,欺身向前,愛憐地撫著她愈見纖瘦的香肩,不禁心疼起她來。怎麼才短短三日,她竟消瘦得如此迅速,教他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為什麼不吃飯?」他衝動地擁緊她,「就算生我的氣,也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
尹花儂根本無力掙扎,任他牢牢擁著自己,回道:「你少臭美了!我才不會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的,不吃飯是因為實在沒有胃口。」這話一點也不假,有了娘親的前車之鑒,她才不會傻得為了男人刻薄自己;只不過,這幾日她的胃口真的愈來愈差,胸口窒悶得非常難受,但她又不想告訴他,那麼做彷彿是想乞求他的愛憐似的,她不要!
「怎麼會胃口不好,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烈昊天神情擔憂地道,一邊伸手輕撫她蒼白瘦削的臉頰。
「別碰我!」尹花儂用盡力氣低吼了聲,然而那聲音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道,就連想擡起手揮掉他的手都異常吃力。見鬼了,她的身體到底怎麼了?她不禁在心裡苦惱地暗咒了聲。
儘管如此,她仍然不甘示弱地硬憋足氣,怒道:「我一看到你就全身不舒服,你若想我活得好好的,就趕快放了我!」聞言,烈昊天俊逸的臉龐頓時失去光彩,濃濃的憂愁迅速佔據他的眉眼。
「我不會放了你的,除了這一點,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他沙啞地低語。
「好!」尹花儂睜大眼氣呼呼地瞪視著他,「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裡,滾出我的視線,我不想再看到你!」語畢,她已上氣不接下氣,胸口痛苦地急遽起伏著。
烈昊天身軀驀地一僵,幽暗的雙眸飽寒痛苦,深深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離去。
半晌後,聽到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尹花儂終於忍不住回過頭去……房內空無一人,他真的走了!她要他走他便真的走,這個沒良心的臭男人!
可憐兮兮地扁起嘴,她撲倒在床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自從來到烈家堡之後,她發現自己竟成了個愛哭鬼,明知道這樣很沒出息,但她就是忍不住……
深夜,漆黑的夜空中浮雲半遮月,灑下一地忽明忽暗的朦朧月色。
一道頎長的身影迅速無聲地奔向憶蝶樓,輕悄地打開房門,進入屋內。
房裡,一盞燭火正熒熒地燃燒著,床上的人兒不斷地翻來覆去,還發出一陣串痛苦的聲吟,似是無法成眠。
烈雲鵬走近床榻掀起垂帳,輕喚了聲:「花儂姑娘,醒醒呀!」渾渾噩噩中,尹花儂微微張開了眼,一瞧見眼前的人竟然是烈雲鵬時,陡地驚嚇而起,圓瞠著眼盯著他道:「你……三更半夜的,你想幹什麼?」她還記得他趁她午睡時偷吻她的事,心裡不免對他懷有一些忌憚。
「噓……」烈雲鵬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要她小聲一點。
「尹姑娘想不想離開烈家堡?」據他所知,尹花儂這幾日等於是被大哥幽禁。聽下人說,她想離開烈家堡,但大哥不許。
尹花儂仍然一臉懷疑戒備地望著他,一語不發。
「我可以幫姑娘逃出烈家堡。」烈雲鵬趕緊又補了句。
「你為什麼要幫我?」她有些心動,但仍小心地問道。
烈雲鵬神色微微一黯,低啞地道:「芷蓉把所有的事都跟你說了不是嗎?我幫你,是因為你長得太像蝶兒,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烈家堡。」
「死?」尹花儂登時瞠大眼,不解又驚駭地問:「我為什麼會死?」
烈雲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因為烈家堡裡有人想要你死。」
「是誰?」
「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再不走你就真的死定了!」烈雲鵬焦急地道。
尹花儂愕愣了好一會兒,莫非是芷蓉的母親秦媚娘?想來想去只有她最有可能。
很快地,她回過神來,朝烈雲鵬道:「你先到房門外等我,我一換好衣服,收拾完行李便來。」烈雲鵬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尹花儂吃力地爬下床,忍住全身的不適感,勉強換好衣裳,收拾了一個輕便的包袱,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外。
烈雲鵬見她走了出來,急迫的神色這才稍緩了些。
「跟我走,我會帶你逃離烈家堡,找一個地方讓你暫時安頓下來。」他壓低聲音囑咐。
兩人隨即走出憶蝶樓的小庭院,穿過曲折的迴廊,往前院大門處走去。
一路上,尹花儂氣喘吁吁地緊跟著烈雲鵬,有好幾次她覺得自己就要昏倒了,胸口氣血翻騰得厲害,但她仍勉強支撐住自己,不敢停下腳步,生怕心頭那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會讓她忍不住回頭望。
唉!真到要離開的時候,一顆心竟有所牽掛,難言的愁緒滿滿充斥整個胸臆。
正當他們走過穿堂,準備踏入前苑時,一道偉岸挺拔的身影瞬間攔在他們面前,在月光的照映下,烈雲鵬與尹花儂皆看清楚了眼前攔路之人,二人不禁踉蹌後退了幾步,臉色霎時刷白。
「這麼晚了,你們打算上哪兒?」烈昊天低沉鷙冷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使者,陰森得令人不自主地打顫。
烈雲鵬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要帶花儂姑娘離開烈家堡。」
烈昊天倏地瞇緊雙眼,朝他迸射出兩道森冷寒厲的目光,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想私自帶走我的女人!上一次我原諒你,這一次我可不打算再輕饒。」
烈雲鵬在兄長氣勢威凜駭人的逼視下,心裡不禁升起一絲怯意。他一向對烈昊天又敬又怕,但是他告訴自己,這一次他絕不能退縮,尹花儂的生死全看他了。
「大哥,花儂姑娘實在不宜再待在烈家堡,為了她好,最好讓她早日離開這裡。」他壯著膽又開口道。
「這不關你的事!」烈昊天幾乎是從齒縫中逼出話來,渾身泛著隱隱怒氣,彷彿即將要爆發似的。
「馬上給我滾開,否則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尹花儂見狀,趕緊挺身向前,毫不畏懼地道:「這不關他的事,是我要他這麼做的,你要打人就衝著我來吧!」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些話順利說完,然而整個人卻更加暈眩。
烈昊天見她如此袒護烈雲鵬,甚至還以身體護衛著他,心中不禁妒火、怒火齊燃,像野火燎原般焚燒而起。他為了她徹底難眠,終於忍不住在夜半時分再度回到憶蝶樓,沒想到卻讓他撞見她和雲鵬二人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地離開憶蝶樓。待他們走向大門處,他這才不得不相信他們二人竟然要相偕私逃!
被背叛的痛苦和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突然伸手一把推開尹花儂,雙掌挾帶著騰騰的怒氣襲向烈雲鵬,轉眼間,二兄弟已互相纏鬥起來。
深夜裡的打鬥聲音很快便引來堡中其他人,谷鷹與谷青峰第一個趕至他們身邊,連忙出手制止烈昊天。他的武功高出烈雲鵬許多,短短數招已打中了他好幾拳,再不制止他,恐怕他真會打死烈雲鵬。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兄弟倆怎麼在夜裡打起架來?」谷總管皺眉問道。
「他想帶花儂私逃!」烈昊天青筋暴露地道。
谷鷹和谷青峰瞠時怔住,兩雙眼全望向一臉青紫狼狽的烈雲鵬。
「真有這麼一回事?」父子倆異口同聲地問。
烈雲鵬撇過臉去,輕輕點頭。卻又忽地擡起頭來,朝烈昊天焦急地道:「大哥,再不讓尹姑娘離開烈家堡,恐怕她會慘遭不測!」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烈昊天陰鷙的瞇起眼瞠視著他。
「是呀!二少爺,你快把話說清楚,別讓我們聽得一頭霧水。」谷鷹開口。
「我……」烈雲鵬神色矛盾,為難地猶豫了下。
半晌後,他痛苦地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全盤托出時,秦媚娘的聲音陡地自眾人身後響起:「哎呀!雲鵬,你在胡鬧些什麼?這幾天老是怪裡怪氣的,是不是中了邪?」秦媚娘領著王媽徐徐走向眾人,佯裝傷神地道。
烈雲鵬一見著她,所有來到嘴邊的話,全數又吞進了肚子裡,只能無言地望著自己的親娘。
秦媚娘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又換上一張笑臉,轉向烈昊天道:「昊天,你就看在二娘的份上,別和你弟弟計較。他最近的行為是有些怪異失常了些,我會好好說說他的。」
「那就有勞二娘了。」烈昊天雙手負背,沉著臉冷冷地道。
「哪裡的話!」秦媚娘虛應了一下,趕緊走向烈雲鵬,偷偷地拽他一把,然後故意蹙著眉揚聲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還不快跟我回去!」
烈雲鵬一臉無奈痛苦地跟著秦媚娘走向西苑,臨走前,他仍不死心地遞給烈昊天一個別有深意的複雜眼神……
待他們走後,谷青峰微微蹙起眉頭,若有所思地道:「雲鵬的神情有些奇怪,彷彿想告訴我們什麼事情。至於二夫人就更奇怪了,我看到她瞪了雲鵬一眼,還偷偷拽了他一把。」他的眼睛向來銳利,一丁點小動作都很難逃出他的利眸。
「方纔雲鵬說的那句話,我認為應該不是危言聳聽,這其中必定有古怪。」他說出自己的看法。
谷鷹沉吟了半晌,跟著點頭道:「我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二夫人的神情並不太自然,方才說二少爺中了邪的理由也有些牽強,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烈昊天聞言,驀地瞇緊雙眼,寒星似的黑眸中閃著冷戾的幽光,沉聲道:「不管他們在玩什麼把戲,只要傷了花儂一根寒毛,我絕饒不了他們。」
說起尹花儂,谷青峰這才擡起頭四處張望。
「咦?怎麼沒看到花儂姑娘,她不是跟著雲鵬來到這兒的嗎?」
此話一出,烈昊天心中驀地一震,他剛剛推了她一把,接著便和雲鵬打了起來,根本沒留意她怎麼了。
「哎呀!你們看!」谷總管突然驚叫了聲,「尹姑娘怎麼昏倒了?」烈昊天和谷青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尹花儂纖細的身子正倒臥在花叢下。
「花儂!」烈昊天神情驚惶駭懼地奔向尹花儂身邊,一把抱起她。月光下,她的臉色灰白如紙,一向紅潤的唇瓣竟然也毫無血色。
「怎麼會這樣?我不該推她的……」烈昊天心慌意亂地喃喃道,語氣中充滿了自責和懊悔。
「昊天,別自責了,趕緊把她抱回房裡吧!」谷青峰鎮靜地道。
這話提醒了烈昊天,他迅速地抱起尹花儂,疾步走向憶蝶樓。
自那一夜起,尹花儂病倒了,而且病情來勢洶洶,短短數日,她已然像一朵即將枯萎凋零的花朵。
烈昊天請來多位大夫為她診治,每個大夫的說法都一樣,她沒有內傷,只是積鬱成疾,心口悒鬱氣滯。然而,大夫開出來的藥方卻無半點作用,尹花儂的病情依然沒有起色。
這急煞了烈昊天,俊逸的臉上始終罩著一層深深的心痛和不捨。是他害了她,否則她又怎會積鬱成疾?
坐在床沿,他面容落漠,一臉痛苦懊悔地瞅著床上昏睡的人兒,心頭一片愀然淒愴。這幾日他始終守在床邊,未曾合眼地看顧著她,就怕她趁他一不注意時,魂魄悄悄飛離。
忽然,床上的人兒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你……你醒了!」烈昊天難掩欣喜地道,這是數日來她第一次睜開眼睛。
尹花儂愣愣地看著他好半晌,目光渙散地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烈昊天抱起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不要像娘一樣,病死在床上……」尹花儂氣若遊絲般逕自喃語著,彷彿沒聽見他的話。
「你知道嗎?我娘和我一樣曾是赫赫有名的江南花魁喲……」喘了一口氣之後,她繼續說道:「後來我娘愛上了我爹……一個身無分文的窮書生……娘出錢讓爹進京趕考,然後……就一直癡癡地等著他回來……」說到這兒,她又急遽地喘息了一陣。
「別再說話了,你需要好好休息。」烈昊天握住她纖細的小手,萬般憐疼地道。
然而,尹花儂仿若無聞地接著又道:「我爹他沒回來……雖然高中,可他把娘給忘了,娶了京城裡大官的女兒……我娘等著等著就病了,臨死前還念著我爹。她是因為我爹才病死的……年紀輕輕的就死了!」說罷,她突然瞠大眼擡頭望向烈昊天,喘著氣道:「我還不想死,不想像娘那樣,年紀輕輕就死了……」
聞言,烈昊天心痛地擁緊她,瘖啞地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絕不會讓你死的!」他沒想到她有那樣一段不堪的身世。
然而,尹花儂又再度昏睡了過去……
「昊天,你不覺得尹姑娘的病很怪異嗎?」谷青峰不知在何時走進房裡,來到他身旁。
「她不像是那種會積鬱成疾、多愁善感的女人。」烈昊天神色黯然地道:「是我害了她,她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谷青峰不以為然地蹙起眉,「尹姑娘的病讓我想起嫂子過世前的情形,兩人的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我覺得我們應該另尋名醫,也許會有不同的發現。」
烈昊天點點頭,「這事就交由你處理,不論花多少代價都無所謂。」說罷,他無心再理會谷青峰,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懷中的人兒,並輕輕放下她,為她蓋上被子,眼裡盈滿濃濃的愛憐和愁鬱……
谷青峰不禁在心裡歎道:但願老天爺別那麼殘忍,再一次奪走昊天心愛的女子!
一陣冰涼的撫觸劃過烈昊天蒼白憔悴的臉龐,將他從淺眠中驚醒,他幾乎是立刻張大眼睛望向床上的人兒。只見尹花儂正睜著一雙水眸怔怔地望著他,蒼白得幾乎透明的小手正輕觸著他的臉。
他趕緊抓住她的小手揣在懷裡,這才發覺她的手冰涼得厲害,心裡驀地竄過一股寒凜與恐懼。
「你覺得怎麼樣?」他幾乎是抖著聲音問道。
尹花儂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地道:「我就快死了吧!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瞭解義父卜卦裡所說的涵義。」她停頓了一會兒,喘了口氣,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我也死了,你會不會也那麼想我、念我,就像對待你死去的妻子那般好?」
她這番話深深刺痛了烈昊天,他神情激動悲慟地擁住她道:「我不要那樣,我要的是你好好地陪伴我一生一世。我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們就成親,讓你做我的妻子!」
「真的?」尹花儂虛弱地扯出一抹笑,但下一瞬間便昏死過去。
「不!」烈昊天痛苦地低號。誰來救救他的小花兒?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淩駕蝶兒之上,他不能沒有她!
一聽見他的低號聲,谷青峰隨即奔進房裡,神情凝重地執起尹花儂的小手為她把脈。
半晌後,他神色黯然地放下手,床上的人兒已是出氣多,入氣少,恐怕熬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就在此時,總管谷鷹氣喘吁吁地奔進房裡,神色著急地道:「大少爺,尹姑娘的義父君少歡和她的一位姐妹梅姑娘來向我們要人,現在正在大廳裡候著。」
谷青峰間言,原本黯淡的臉龐陡然綻現光彩,欣喜地道:「昊天,尹姑娘有救了!傳言君少歡前輩醫術津湛,沒有什麼疑難雜症難得了他。」
這話讓烈昊天從悲痛欲絕中清醒過來,他睜大佈滿血絲的眼,趕忙道:「鷹叔,快請他們到憶蝶樓來一趟。」
谷總客見事態嚴重,急忙點頭,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前廳請人去了。
片刻後,谷鷹領著君少歡和梅絛雪踏入憶蝶樓。
烈昊天和谷青峰乍見傳聞中飄逸出塵的風流人物時,皆不禁有些怔愣。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雖已上了年紀,容顏卻依然俊俏出色,渾身散發出一股從容自若的惆儻風采。
梅絛雪可沒空理會他們倆,逕自走到床邊,一看見臉色死白的尹花儂,忍不住開口質問:「你們把花儂怎麼了?」她那清艷溫柔的臉龐難得浮現怒意,忿忿地瞠視著烈昊天和谷青峰。
早知道花儂會被欺負成這樣,她說什麼也不會等到義父雲遊歸來後才找上烈家堡。
自從花儂被擄進烈家堡後,她鎮日憂心忡忡,冰月又恰巧出了一趟遠鏢,她思及以自己一人之力,如何能與江南勢力最大的烈家堡為敵,更遑論要他們放人!好不容易等到義父雲遊歸來,她立即拖著他老人家上烈家堡要人,沒想到,花儂已憔悴得不成人樣。
面對她的指責,烈昊天無言地垂下眼瞼。
谷青峰尷尬地道:「這……說來話長,尹姑娘生了怪病,我家堡主延攬群醫卻都束手無策,傳聞君前輩醫術津湛,還望君前輩出手相救。」
君少歡彷彿早已料知這一切,並不出言指責,只是噙著一抹淡笑走至床邊,為尹花儂把起脈來。
好半晌後,他轉身向烈昊天與谷青峰道:「花儂並不是生了怪病,她是中毒了。」
「中毒?!」烈昊天與谷青峰驚愕地睜大眼,異口同聲地道。
君少歡點點頭,接著道:「這毒是由『愁心草』所製成,它的毒性不易讓人察覺,一般大夫絕對看不出來,反而會認為中毒者是積鬱成疾,胸口窒悶所造成的。」
「那……尹姑娘還有救嗎?」谷青峰代烈昊天提出這最教人懸心的問題。
「當然有救,你以為我義父會眼睜睜看著花儂死掉嗎?」梅絛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姑娘說的是。」谷青峰倒也不以為意,能被這麼美的姑娘斥責,對他而言可是一種享受。
君少歡望向烈昊天道:「花儂絕對有救,只不過,救醒她之後,烈堡主可願意放了她?」
烈昊天痛苦地擰緊眉,瘖啞地道:「只要能讓她活過來,我願意……放了她!」
君少歡將他的表情全看入眼裡,滿意地點頭道:「那就請二位先離開這裡,我需要專心為花儂醫治。」
烈昊天和谷青峰二話不說地拱手一揖,隨即退出憶蝶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19 09:59:45
尾聲
一離開憶蝶樓,烈昊天臉色登時沉了下來,神情充滿陰鷙冷肅的氣息,昂藏英挺的結實身軀隱隱散發出一股騰騰殺氣。
他忽然停住腳步,朝身旁的谷青峰道:「陪我走一趟西苑,我非得揪出是誰膽敢在烈家堡下毒害人不可。」
谷青峰早有此意,神情凝重地點點頭,兩人旋即轉身邁向西苑。
來到西苑,烈昊天招呼也沒打一聲,臉色森冷地一腳踹開房門,寒冰似的黑瞳淩厲地掃向屋內。
花廳裡,原本正坐著品茗的秦媚娘與隨侍一旁的王媽,莫不被這一聲巨響給震得瞠大了眼。
好半晌,秦媚娘才回過神來,連忙端上一臉笑意,放下瓷杯走向烈昊天,柔聲道:「昊天,今天怎麼有空來找二娘?來,坐啊!」
烈昊天沒空理會她的虛情假意,黑眸銳利地瞅住她,由齒縫中迸出話來:「雲鵬呢?我要見他。」
秦媚娘見情形不對,和王媽迅速對看了一眼,力持鎮定地道:「你找雲鵬有什麼事?他這會兒還在睡呢!」
「把他叫醒,我有話要問他。」烈昊天低沉地命令道。
他的態度惹惱了秦媚娘,好歹她也是烈家堡的主母,他竟然給她臉色看,還粗聲粗氣地命令她。忍不下這口氣,她端起架子道:「昊天,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你的二娘,不是你的下屬呀!你還當我是你的長輩嗎?」
烈昊天猛地擡起眼,虎目圓瞠地盯住她,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接著又突地瞇起眼,勾起一抹令人渾身戰慄、鷙猛陰森的詭冷笑痕,以一種低柔得近乎危險的聲音緩緩地道:「現在才想起你是我的長輩好像有點太遲了吧?你我心知肚明你這長輩暗中幹了什麼好事!」他冷厲的眸光直逼向秦媚娘,剽悍偉岸的身軀蓄著一股危險深沉的殺氣,教她不由得刷白了臉,心生懼意踉嚙地往後退了幾步。
烈昊天看著她恐懼的神色,冷笑一聲,「青峰,進去把雲鵬給我帶出來!」
谷青峰點點頭,正準備走向穿堂時,一道聲音陡地響起:「不必勞煩谷大哥了。」隨著話語一出,烈雲鵬已走進西苑大廳。
「大哥找我有什麼事?」
烈昊天瞇緊雙眸走向他,倏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冷冷地道:「告訴我是誰想害死花儂,我已經查出她是被人暗中下了毒,說!是誰下的毒?你一定知道!」
烈雲鵬眼神複雜地望了他一眼,接著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秦媚娘,他遲疑了。最後,他痛苦地閉上眼,沉沉地道:「是我下的毒。」
此話一出,眾人莫不愕愣,包括烈昊天與谷青峰也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你說謊!」烈昊天首先回過神來。
「若真是你下的毒,你又何須要趁夜帶她逃跑?」這其中破綻百出,他看得出來烈雲鵬根本沒說實話。
「別說了!」烈雲鵬痛苦地低吼了聲,「你再怎麼逼問我,我還是只有這個答案。」
「你!」烈昊天恨不能一拳打醒他。
谷青峰卻及時伸手攔住他。
「雲鵬,你不說實話,我們也無可奈何。只不過……唉!」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眼看著花儂姑娘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於心何安?」話剛落,尾內驀地響起一道驚呼聲,只見一抹嬌小纖細的綠色身影迅速飛奔至谷青峰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多日未見的烈芷蓉。
「谷大哥,你剛剛說什麼?花儂姐姐死了?」烈芷蓉神色憂惶地望著谷青峰,焦急地問道。
谷青峰將她異常激動的反應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道:「她讓人下了毒,性命已危在旦夕,恐怕……唉!」他故意語焉不詳,想看看烈芷蓉會不會有驚人的反應。
「怎麼會這樣呢?」烈芷蓉無法置信地搖了搖頭,接著喃喃自語:「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花儂姐姐……」
秦媚娘見狀,趕緊低斥了聲:「芷蓉,你在胡說些什麼?這裡沒你的事,給我進去!」
她這一呼喝,反而引起烈芷蓉的注意,她驀地擡起頭看著自己的母親,那恍惚的眼神像是看著陌生人似的……
接著,她的雙眸盈滿淚水,雙唇抖顫地道:「為什麼?娘,您為什麼要騙我?您答應過只要我不說出那個秘密,花儂姐姐就能平安無事,為什麼您還是害死了她?」
秦媚娘的臉色登時一陣青一陣白,一旁的王媽神情也驟然一變,整個大廳內氣氛倏地僵凝住,籠罩著一股山雨欲來的詭譎氣氛。
烈昊天驀然放開烈雲鵬,以一種冷絕的眼神望向秦媚娘、烈芷蓉母女倆,寒聲道:「你們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今天若不給我說個清楚,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屋內仍是一片死寂,彷彿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
終於,烈雲鵬開口了,他露出一抹飽寒滄桑、淒清的微笑,沙啞地道:「這件事和芷蓉無關,她是最無辜的人,就讓我來說吧!我已經被這個秘密折磨了四年,也該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於是,一段關於背叛與陰謀的往事就這樣被揭露,而真相總是殘酷的……
三天後,尹花儂在君少歡的治療下,體內的毒素已經除盡,臉色也恢復了原本的紅嫩嬌艷。
這一日下午,她小睡片刻醒來之後,映入眼簾的,不是這三天總在床邊照顧她的雪姐姐,而是……烈昊天!她怔愣地睜大眼睛望著他,她從沒看過他如此落魄憔悴的模樣。
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眸此刻佈滿血絲,深峻的臉龐淨是蕭索落拓的愁痕,渾身滄桑滿盈,三日不見,額際竟生出幾道刻鏤也似的橫紋。
她頓覺心疼不已,想坐起身子碰觸他。
列昊天見狀,忙傾身向前扶起她,一接觸到她柔軟的身子,聞著他熟悉的馨甜氣息,他忍不住一把緊摟住她,將她深深地嵌進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的聲音悒鬱而沉痛,顯得粗嗄不已。
「但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仍然會無止盡的愛你!」
尹花儂不禁有些動容。其實,在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的那一刻,她突然醒悟,只要他是真心愛著她,她不在乎名分,也不再與他的亡妻爭寵。因為她擁有了他,一生一世有他陪在身旁,這才是最真實的。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選擇離開你?」尹花儂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柔聲問。
「因為……我知道你恨我。而且我答應了你義父,只要他能醫好你,就讓他帶走你。」他瘖啞地低語。
「我……我哪有恨你。」尹花儂喃喃地道,「我只是很『介意』你老是忘不了你的前妻沉蝶兒。我是我,她是她,我要你喜歡我只是因為我是尹花儂,而不是我長得像你的前妻。」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烈昊天更加用力的擁緊她。
「原諒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他沙啞的嗓音中充滿濃烈深沉的感情。
「留下來好嗎?」他又加上一句,「我要你做我的妻子,陪我一生一世。」
尹花儂欣喜若狂,卻故意淡淡說了句:「我又沒說我一定會跟義父走。」
烈昊天聞言,驀地拉開身子,盯住她清艷的小臉,黑眸霎時充滿光彩,喜不自抑地道:「你願意留下來?」
尹花儂內心雖然又羞又喜,但仍改不了愛面子的本性,佯裝若無其事地道:「你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我當然不能讓你太難堪。」
「就只是這樣?」烈昊天有些失望地問。
「呃……當然還有一點點不捨啦!」她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表情。
「還有呢?」烈昊天深情款款地凝睇著她,不死心地繼續問道。
尹花儂被他專注又濃烈的目光給瞧得面紅耳赤,索性將臉埋進他胸膛裡,輕嚷道:「哎呀!你真討厭,當然是因為人家也……愛你嘛!」
最後那三個字她說得極為小聲,然而,烈昊天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心裡充滿狂喜,緊緊摟住尹花儂。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他不恨也不怨蝶兒的背叛,畢竟是因為她,才讓他遇上了尹花儂──這個讓他愛逾生命的奇特女子。
這次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愛將會與懷中的人兒緊緊相隨,上窮碧落下黃泉……
「義父,你為什麼改變主意,不帶花儂走了?」客房裡,梅絛雪一邊收拾包袱,一邊不解地問道。
尹少歡輕啜了一口茶,徐徐地回道:「因為已經沒那個必要了,花儂自己已做出決定,這裡是她最好的歸宿。」
梅絛雪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同意地道:「義父說的是,花儂是真的愛上了烈昊天。」
停頓了一會兒,她忽然又問道:「義父,其實你早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對不對?」
君少歡但笑不語,只說了句不相干的話:「咱們該走了。」
「三更半夜走為連招呼也不打一聲?」梅絛雪瞪大眼訝然地道。
「不了,花儂那丫頭每次分離總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讓人煩死了。」
梅絛雪偷覷了他一眼,心裡暗暗笑道:其實義父是捨不得花儂,他一向最寵花儂的,選擇不告而別,是怕自己會捨不下她吧!
黑夜裡,二道身影利落地躍上屋脊,在夜色中飄然離去。無月的夜晚,星子正閃亮著……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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