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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書]憶往情深[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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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1:00
標題:
[淨書]憶往情深[全書終]
憶往情深
作者:淨書
內容簡介:
前一刻,明明聽到他深情喚著她的名,怎麼下一瞬,他卻慌張的矢口否認呢?說也奇怪,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帥哥她竟有股熟悉和……親暱,是她遺忘了什麼,還是與她當年車禍喪失記憶有關?七年來,親朋好友皆口徑一致不透露她出車禍的,細節和原委的……咦?似曾相識的帥哥與她手帕交關係匪淺,她心中卻隱然吃味、作痛……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事情越發詭異得教她起疑……到底那一場車禍埋葬了多少秘密?她與那名帥哥究竟是什麼關係?真相她絕對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1:33
楔子
她輕輕的拍了一下沈家偉的手臂以引起他的注意,站在他身邊五分鐘了,除了剛始看了她一眼外,他始終專注於電話中。
聽內容他們早已談完了公務,現在只不過是在閒聊而已,他也應該要結束這通電話搭理一下他的未婚妻才是吧。見他沒有反應她不禁有些不滿,難道她的重要性竟比不上一個和他做生意的老頭子嗎?
她這次用力捏了他一下,換來他的皺眉相對。一絲笑意浮上她粉紅的唇瓣,她有信心絕對會讓他主動掛掉那通電話的。
「家偉,我們的婚禮先取消好不好?」她緩慢而清晰的問道。
「你說什麼?」
很好,她終於得到他所有的注意力了。「我說婚禮取消吧。」
他匆匆的掛上電話,一臉震驚的瞪著她。「別開這種玩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她用強調的語氣說道。「我們的婚禮必須延後舉行,我現在不能和你結婚。」
「為什麼?」他訝異而不敢置信的問。
「有件事我必須去處理。」
「什麼事?」他皺眉追問。
她遲疑了一下,回答道:「與你無關,是我的私事。」
「與我無關!」他皺眉瞪著她。「但我們這個星期天就要請客了,有什麼事難道你不能等到結婚以後再做嗎?」
她搖搖頭。
「這件事不行,沒有弄清楚前我沒有和你結婚的心情。」
「天啊!碧鳳。你結婚還要考慮心情嗎?」他一副快要歇斯底里的模樣。「我們請帖都已經寄出去了、餐廳也訂好了,你現在才說你不能結婚!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會比我們的婚禮還要重要?!」
看著他的模樣她覺得很新奇,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他的態度一向都很溫和的。她略帶愧疚的說道:「對不起,但這件事一時很難解釋清楚。總之,我們把婚禮延後,所有的損失我會負責的。」
「這不是錢的問題!」他搖著頭說道:「取消婚禮?你要我怎麼對那些親戚朋友交代?」
她耐著性子解釋道:「我並不是要取消婚禮,我只是希望能延後而已。」
「延後?」他依然是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說道:「一個月前或許可以,但現在?你是要讓我們在所有人面前鬧笑話嗎?」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應該,但她的心意已決。
「總之,禮拜天不會有婚禮,我會打電話通知所有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2:00
第一章
一個月前——
「對不起!」
看著散落滿地的圖紙,她連忙蹲下去開始撿拾。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我沒有看見你走過來。」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撞他的,她不過轉頭和在電梯內的同事揮揮手,哪知道一走過轉角就撞上了人。
「沒關係,撿起來就好了。」
聽見這個醇厚明亮的嗓音,她忍不住抬頭看了那個被害人一眼。那個男子也和她一樣正蹲下來撿著東西,她看不見他的長相,只約略感覺他的身材挺高大的。
她低下頭繼續撿拾,好不容易終於撿完那散落四處的圖紙,站起來打算遞還給那名男子時,卻聽到他訝異的低呼出口:
「碧鳳!」
她立刻抬頭,發現自己正望著一張略微黝黑的俊朗臉孔,而那張臉上帶著訝異與驚喜?
她秀氣的眉挑起。「請問你是——」
他怔了一下,突然換了個表情,變得冷淡而客氣。「抱歉,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他明明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她並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名男子。
「我們在哪裡見過嗎?」她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
他伸手接過,搖搖頭。「不,我說過我認錯人了。」
「可是你剛才明明叫了我的名字。」
「是嗎?」他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顯得複雜而難懂。「你大概是聽錯了。」
「我沒有聽錯。」她的耳力一向很好,仔細的打量了這名男子後,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他似的,對他有一種熟悉卻又陌生的矛盾感覺。
她歪著頭看他,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或許吧,誰知道呢?」他給了她一個含糊的回答。
她不死心的又問:「你認識我嗎?」
「我應該認識你嗎?」他反問道。
她輕蹙起眉,這個人怎麼老是用問題來回答她的問話,不肯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名男子在這個時候轉身走開,她本能的張開口想叫住他,卻想起她又不認識人家。她若有所思的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離去。心想,難道他真會認識她嗎?不過他剛剛的確開口喊了她的名字,但她為什麼對這個人毫無印象。如果她曾見過他,那她絕對不會忘記的。
「怡茹,這裡。」
「嗨!小鳳。」林怡茹穿過人潮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我沒遲到吧?」
「沒有。」她微微一笑,說道:「不好意思,臨時把你叫出來。」
「沒關係,我們走吧。」
兩人並肩而行,林怡茹開口道:「不過家偉也太不應該了,竟然讓你自己一個人來挑婚紗照。」
「沒辦法,他最近很忙,原本他也答應我要一起來的,可是客戶那裡臨時有狀況,他必須去處理。」
「他家那間公司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你們都要結婚了耶,不能叫其他的人去做嗎?」林怡茹忿忿不平的說道。
「算了,只是選照片而已。反正家偉的眼光也不怎麼樣,我還寧願是你來幫我挑呢!」她親暱的拉著好友的手臂,指著前面的婚紗公司說道:「就是這裡,我們進去吧。」
她們花了一個半鐘頭的時間挑好照片,也選出要放大的幾張照片,其餘的事就交給婚紗攝影公司處理。
兩人離開婚紗店,來到一家咖啡館歇息順便閒聊,話題自然圍繞在她將於一個月後舉行的婚禮上。
她今年二十七歲了,不算年輕,但在一群好友中卻是屬於早婚的那一個。說也奇怪,她身邊的女性友人對結婚似乎都沒什麼興趣,每一個人都說要過三十歲以後才要結婚,甚至有人已抱定了獨身主義。
當個單身貴族的確是很不錯,既自由又獨立。可她自認是屬於傳統型的女人,她還是想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而她的男朋友也是很傳統的,沈家偉絕對不會接受只是同居而不結婚的型態。所以他們兩人的交往,自然而然的走到婚姻這一步。
「你的婚紗照好漂亮,看的我都有點心動,想結婚了。」林怡茹歎息道。
「那就結婚呀!」她鼓勵道。
林怡茹一笑,說道:「也要有個好對像才行。」
「現在這個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她記得怡茹目前有個交往的對象。
林怡茹搖搖頭。「沒有想和他走進禮堂的衝動。」
「還要有衝動才行啊,那我是不是要再考慮一下和家偉的婚事了。」她半開玩笑的說。
林怡茹盯著她好一會兒,突然帶著點認真的說道:「或許你真該考慮一下。」
「別開玩笑了,我們蜜月旅行的團費都付了。」
「是嗎?那你們還是結婚吧,不要浪費錢。」
結婚的衝動嗎?她想著好友的話,和家偉交往的兩年中她並不曾認真的考慮過結婚的事。只是當他提出來時,好像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然後一場婚禮就這麼開始籌備了。如今想起來,她當初是不是應該再考慮清楚一些,如果她現在告訴家偉她還要再想一想,不知他會有什麼反應。
她搖頭笑了笑,怎麼突然異想天開起來。
「在想什麼,笑的這麼開心?」林怡茹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對了,怡茹,伴娘的事你聯絡好了沒?」
「糟了!」林怡茹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對不起,我忘了。不過我一定會盡快幫你找齊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麻煩你了。」說著她忍不住抱怨道:「我要忙的事已經夠多了,家偉他媽媽居然還跟我說要找六位伴娘!而且還有一大堆的禁忌與限制,實在是有夠麻煩的。」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林怡茹安慰道:「我知道你在婚禮前很忙,這段期間我會盡量幫你的,你就安心等著做新娘吧。」
她和同事出外用餐回來,走過樓下大廳時,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自電梯內走出,吸引了她的目光。是他,那天被她撞到的那名男子。
兩人的目光相對,她朝他微微一笑,他卻像沒看到她似的逕自從她身旁走過,連個微笑都吝於給她。她心中有一股不滿的情緒升起,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為何,畢竟與他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而已,人家也沒有必要裝作和自己很熟的樣子。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美惠,你先上去吧,我有點事要去處理。」她對身旁的同事說道。
「可是休息時間快結束了。」
「我會趕回去的。」
她快步追上那名男子,攔在他的身前。
他停下腳步,詫異的揚眉看著她,問道:「有什麼事嗎?」
「你為什麼要假裝沒看到我?」她質問道。
「小姐。」他俊朗的臉孔神色冷淡。「我們並不認識。」
看他的反應這麼冷淡,她有些心虛,但仍鼓起勇氣說道:「可是你那時喊了我的名字。」
「我說過是你聽錯了。」他輕描淡寫的說,朝她微微頷首。「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必須離開了。」
眼見他要邁步離去,她連忙說道:「那麼那天你喊的是什麼名字?」
他凝目注視著她,冷淡的神色斂去,深遂的黑眸隱隱閃著笑意。「你從不輕易放棄,是不是?」
她將手臂在胸前交叉橫放,看著他緩緩的點了下頭,等他給她一個回答。
他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後,開口說了兩個字。「蜜蜂。」
「什麼?」她瞪大眼看著他。
「我說蜜蜂。」他唇角泛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說道:「我那天喊的名字是蜜蜂。」
「哪有人叫這種名字的!」她立刻反駁道,蜜蜂的音是和「碧鳳」很像沒錯,但那並不是個名字。
「這是綽號,不是真正的名字。」他笑著解釋道。
她一臉狐疑的瞪著他,總覺得在他那雙黑亮的丹鳳眼中的笑意好賊,他說的話能相信嗎?「你會認錯人,那個人一定長的和我很像嘍?」
他細細的打量她一番,才說道:「其實也不是很像,只是我很久沒看到她了,我也不清楚她現在的模樣是否有了改變。」
「你——真的不認識我嗎?」她依然對他的說法存疑。
「那麼你認識我嗎?」他不答反問。
她一愣,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目光回到他的臉上上臉困惑的開口:「我是不認識你,但是……」
「但是什麼?」他追問道,一改原先急欲離去的態度。
她看他一眼,遲疑的說道:「我總覺得我們應該是認識的,可是……我卻不知道你是誰。」
「所以我們終究是不認識的。」他淡淡一笑,望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悵然。「再見。」
「等一下。」她再度攔下他欲離去的腳步,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定定的望著她好一會兒,眼裡有抹掙扎,最後淡然一笑。「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吧。」
說完他越過她走離,她轉過身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她失去了什麼重要的物品似的。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呢,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啊。她真的想要知道他是誰,這是她第一次有這種迫切的衝動,想要去瞭解一個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人。
既然他們在同一棟大樓出入,這代表她應該還有再遇到他的機會,下一次她絕不會讓他輕易的離去。
「碧鳳,你覺得這張怎麼樣?」林怡茹翻著桌上那本厚重的請帖樣本,指著其中一張樣式典雅的請帖,問著好友的意見。
「碧鳳?孟碧鳳!」
她回過神,發現林怡茹正皺眉瞪著自己,尷尬一笑,問道:「什麼事?」
「你在發什麼呆啊,看你今天晚上老是魂不守舍的。」林怡茹關切的詢問:「是不是因為家偉沒來的關係,我看請帖還是你們兩個人一起挑吧。」
「跟家偉沒關係,我是在想別的事情。」
「別的事?」林怡茹好奇問道:「除了結婚的事,你現在還有辦法想其他的事嗎?」
「怡茹,你有沒有遇見過那種你明明不認識的人,但你卻覺得自己應該認識他的人?」
林怡茹輕笑道:「你是在說繞口令嗎?」
「哎呀,你知道我的意思嘛。」
「你說的那種感覺應該是所謂的似曾相識吧。」林怡茹回答道:「我好像不曾對人有過這種感覺,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嘛。」
「是嗎?」她蹙眉尋思。「那為什麼我會對他有這種感覺呢?我應該要認識他的,可是我卻不認識他。」
「拜託!別再講這種繞回令了。」林怡茹聽得皺起了眉。
「你告訴我為什麼?」她執意要好友給她一個答案。
「或許只是你忘了吧。」
「忘了?」
「是啊。」林怡茹更進一步的解釋:「你或許真的認識那個人,只是你忘記了而已。我們又不可能會記得每件事,記憶這種東西並不是那麼可靠的,有時多多少少會有些失誤。」
見碧鳳陷入沉思,林怡茹忍不住開口問:「喂,說了老半天,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一個陌生人。」
林怡茹想了好一會兒,試著從她剛才的話中理出頭緒。「你是說你對一個陌生人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微微頷首道:「可以這麼說。」
「那——他認識你嗎?」
「這……」她想了一下,歎口氣說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他是否認識我,好像刻意逃避這個問題似的。」
林怡茹聽的皺起眉,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你把事情從頭說一遍給我聽吧。」
她將遇到那名男子的事說給怡茹聽,還詳細的描述了他的長相。
「你說他長得很高?」
「嗯,大概有180吧。」
「皮膚曬得很黑,眼睛不是很大,但很黑、很漂亮。」林怡茹重複著她方纔的描述,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我想他可能常運動喔,才會曬的那麼黑。」
發現好友好半天沒說話,她忍不住開口:「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見林怡茹依然不語,她笑謔道:「難不成你認識那個人啊?」
「不!我不認識。」林怡茹立刻否認,強烈的語氣讓彼此都嚇了一跳。
她看著好友,過了一會兒才笑道:「不認識就不認識嘛,我就不信光聽我這樣講,你會知道我說的人是誰。」
「我是不知道,只是……」林怡茹望著她,沒把話說完。碧鳳的描述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但——還是別告訴碧鳳比較好,畢竟她自己都已經不記得了,就不要再提起了吧。
說也奇怪,當她很想再遇到那名男子時,反倒怎麼樣也遇不上他。這幾天,她刻意的在大樓中四處走動,留意著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但他卻像是突然消失似的不見蹤影。
她認為他應該也是在這棟大樓上班,只是這棟二十二層樓高的大廈,公司行號就有幾十家,她也不可能一家一家去詢問。
「唉——」
「你歎什麼氣啊,都要結婚了才開始後悔嗎?」
聽到同事這麼說,她才發覺自己真的歎氣出聲,她小聲的說道:「我才沒有後悔呢。」
「那就是對婚禮已經迫不及待嘍?」李美惠乾脆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來。上班時間雖然不可以閒聊,但反正經理開會去了,就小小怠惰一下也無所謂。
她抿著唇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結婚是件挺麻煩的事,能早點結束掉當然好,可是我現在又希望時間能過慢一點,結婚的日子最好永遠不會到。」「你該不會是不想嫁了吧?」李美惠訝異的問著。
「當然不是。」她忍不住又歎口氣。「只剩兩個星期,帖子都已經印好了,就算反悔也來不及了,只是想到單身的日子就要結束了,竟覺得有些捨不得呢,原先對結婚那種熱烈的期盼好像突然間都消失不見了。」
「你該不會患了婚前恐懼症吧?」
她看了李美惠一眼,反問道:「你看我有任何害怕的樣子嗎?」
李美惠打量了她一番。「你看起來倒是很沒精神的模樣,是累了吧,要忙的事那麼多也難怪了。」
「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忙,只是我……」她停頓了一下,蹙眉沉思,心中突然有種空空洞洞的感覺,她究竟是怎麼了。
「我想你是壓力太大了。」李美惠自己下了個結論,說道:「你要嫁的是一個大家庭,也難怪你覺得心情沉重了。你向來一個人住,突然間要跟一大家子的人一起生活,要適應恐怕要一段日子。你不考慮搬出來住嗎?」
「那是不可能的。家偉雖然不是長子,但長久以來他負責照管家中的生意,他們一家人向來住在一起,向心力很強,我們根本不可能搬出來。」
「好可怕,我以後絕不會考慮嫁入那種大家庭。」
「也沒那麼可怕啦,他家的人都很好,不會欺負我的。」
「那麼你婚後要繼續上班嗎?」
「當然。只是……家偉希望我能把現在的工作辭掉。去他們家那邊幫忙。」說到這個問題她不禁開始煩惱起來,她並不想辭去這份工作。
李美惠觀察著她的神色,說道:「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想過去,可是幫忙丈夫家裡的生意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
「就是這樣我才煩惱啊,若我真的過去幫忙,他們家的公司規模不是很大,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拿薪水。可是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變成了家偉的附屬品嗎?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所以我沒答應他。」
「那你還有什麼好煩惱的?」
她輕歎口氣。「他不太高興唉!我看我遲早都還是要過去幫忙的,想到那種情況,你說我能不煩惱嗎?」
「既然如此,你可以不嫁給沈家偉呀。」李美惠笑說,覺得自己的建議很不錯。
「別開玩笑了,下下禮拜我們就要結婚了。」
「所以趁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李美惠繼續鼓吹道,這樣一來就可以省下一個紅包了。
「家偉會殺了我的。」
「他不會的。」李美惠見過沈家偉不少次,看來個性挺溫和的,不像是個會殺妻的人。
她笑了笑,不明白話題為什麼會扯到這裡。「別閒聊了,趕緊工作吧,我可不想留下來加班,我今天晚上還要寫帖子呢。」
口中雖這麼說,但事實上她並不打算親自動手寫那一大疊的請帖,她早已覓好了一個代筆人,晚上她只要把請帖送過去就好了。
要忙的事實在還不少,關於那名男子的事只好先擱到一邊了。最近為了結婚的事她已經夠煩了,現在實在不適合再浪費時間去找一名陌生男子。只是他真的是個陌生人嗎?兩次見到他,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但是她卻不記得自己在哪裡見過他,那麼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代表的是什麼意義呢?
唉,說不去想,但心思卻總是不由自主的繞到他身上去,如果能讓她再見到他一次就好了。
下班回家後,她隨便弄了點晚餐吃,然後便帶著一個大袋子出門。
「你的房子還是一樣整齊乾淨。」
她打量著好友的小公寓,雖然僅有一個客廳和一間房間,但在怡茹的巧心佈置下,原本不甚寬敞的室內空間呈現出一種明亮開闊的感覺。
「沒辦法,我受不了髒亂。」林怡茹一邊說一邊彎腰自冰箱中取出一罐飲料。「你要喝什麼?柳橙汁?」
她在客廳的籐椅上坐下。「你都知道了幹嘛還問我?」
「怕你突然改變喜好啊。」林怡茹端著兩杯飲料在她身旁坐下,看著碧鳳自手提袋中取出一疊紙,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名單。」她回答道,將紙張放在桌上。「我把這次要請的人的姓名住址都整理出來了,現在就交給你了。」
林怡茹看著那份用電腦列印出來漂亮而整齊的名單,皺眉說道:「你既然都已經用電腦打好了,直接剪下來貼上去就好了,幹嘛還要叫我用手寫啊。」「用貼的很難看啊。」她說的理直氣壯。「而且,哪有人結婚請帖是用貼的,手寫的比較有誠意。」
林怡茹瞪著她。「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寫?」
「我的字很難看,你的字是大家都公認最漂亮的,不讓你寫未免太浪費你的才能。」她笑說。
「我寧願被浪費掉,是你的結婚請帖又不是我的。」
「拜託啦!」她軟言軟語的說道:「我去蜜月旅行時一定買一樣大禮送你。」
「算了吧,你是去 裡島又不是去歐洲, 裡島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林怡茹不屑的說道:「我才不想要土產咧!」
「你也太挑剔了吧!」她笑罵道。
林怡茹口中雖然埋怨,但已經很認命的自袋子中拿出紅色的信封開始寫上收信人的名字與住址。
她也不好再吵好友,閒閒的在客廳內晃。她走到書櫃前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書,目光瀏覽過一排排的書名。她的眼睛定在一本席慕容的詩集,蹙眉想了好一會兒,抽出那本詩集,翻到頁底,看見有自己名字的印記。
「這本《無怨的青春》怎麼會在你這裡,我還以為我弄丟了。」她隨手翻著。這本詩集是她念大學時買的,不到一個星期就不見蹤影,當時她還以為弄丟了,懊惱了好一陣子。
「那是我跟你借的啊,只是忘了還你而已。」
「你忘的也太久了吧,我大二時買的,應該有六、七年了吧。」她怎麼不記得有把書借給怡茹呢?
林怡茹抬頭看她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也忘了有這回事,我現在還給你還不算遲吧?」
「遲太久了。」她一邊說一邊把書放進袋子時,一張照片自書中掉下,她撿起那張照片,發現是她和一個女孩的合照。
她盯著照片中站在她身旁,看起來美麗溫婉的女孩。奇怪,這個女孩是誰,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
「怡茹。」她拿著照片去問好友。「這個女孩子是誰啊?」
林怡茹看了照片一眼,臉色一變。「你——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的?」
「夾在書裡面的啊。」看著好友異樣的神色,她嗅出了一絲不對勁。「怎麼?這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
「這……」林怡茹疑了一下才說道:「沒有,當然沒有。那個好像是你社團的朋友吧,我也不太清楚。」
「是嗎?」她心中感到十分疑惑,看照片中她和那名女孩親暱的模樣,她們的交情一定不錯,那麼她怎麼會不記得有這個人呢?
「她叫什麼名字?」她追問道。
林怡茹笑的有些勉強,回道:「我不知道。我們大學又不同校,你那些朋友我不是很清楚。」
「是這樣嗎?」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別煩我了,我還有很多信封要寫呢。」
聽到林怡茹這麼說,也不好意思再吵她。她將照片放回書中,收進袋子裡。照片中那名女孩的形影卻仍盤據在她腦海之中,那樣一張有著甜美笑容的美麗臉孔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照理說她不可能會忘了這樣的一個人,但她就是想不起來她是誰。
忽地,另一張俊朗的臉孔浮現在她腦海,是那名被她撞到的男子。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呢!她對他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同樣的不知道他是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中是否有所關聯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2:29
第二章
翻完了那本失而復得的席慕容詩集,碧鳳突然有股衝動想要看看作者其他的文章。記得以前另外買了幾本,但大學畢業那年她有很多東西都打包寄回中部的老家,那時買的散文詩集也都不在身邊。
她考慮了一下,決定走一趟書店。
去到書店才發現席慕容的作品,幾乎都印了新的版本,她選了幾本走到櫃檯結帳。在等候結帳時她的目光漫無目的掃過書局內偌大的空間,然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他!沒想到在上班的地方遇不到人,卻是在這裡遇見他。他正站在雜誌架前翻閱著雜誌,她結完帳後立刻毫不遲疑的走向他。
「嗨!又見面了。」
他訝異的抬起頭來,深邃的黑眸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最後說了聲「你好」目光又回到手中的雜誌上。
雖然他的反應很冷淡,但她卻毫不氣餒,繼續說道:「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這是我們第三次不期而遇呢。」
他看她一眼,說道:「其實你不用特意過來打招呼,我們之間不算認識。」
她微微一笑,再接再厲的說道:「我叫孟碧鳳,你呢?」
「谷少非。」他不怎麼情願的回道。
「谷——少——非。」她念著他的名字,輕笑道:「少點是非嗎?」
他望著她的目光中有著明顯的驚異,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但突然神色一黯,終究什麼也沒說。
「我們現在算是認識了吧。」她納悶著他剛剛究竟想說什麼,卻不知怎麼開口問,只好用搭訕的語氣說道。
「你說是就是吧。」闔上手中的雜誌,他往櫃檯的方向走去。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旁,自己不禁覺得好笑,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主動的「追」一個男人,若是讓家偉知道一定會很驚訝。
他結完帳發現她仍跟著他時,只好開口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她笑瞇瞇的邀請:「我想請你喝杯咖啡。」
「你這樣做不太好吧。」
她與他一同步出書店,反問道:「哪裡不好了?」
「這樣纏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但我們已經認識了。」她理直氣壯的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也知道我是誰。」
他停下腳步,深深的看她一眼。「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
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想搖搖頭卻又覺得她不應該搖頭,只好愣愣的看著他。
他唇角彎起一抹笑,說道:「別再纏著我了。」說完後他轉身走開。
望著他寬厚的背影,她無法忍受他再次就這麼走開,一股衝動驅使她大聲的喊道:「我要結婚了!」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但谷少非卻走了回來。他在她身前兩步遠的地方站定,臉上的神色顯得複雜而難懂。
「我……」她尷尬一笑,硬著頭皮說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這次他沒有拒絕她的提議,兩人走進路邊的一家咖啡連鎖店,選了一處角落的桌位坐定。
他掏出一包煙,詢問的眼光看向她。「介意嗎?」
她一笑,說道:「我是不介意,但這裡好像禁煙喔。」
他將香煙放回衣袋之中,兩人間陷入一陣沉默。她努力的想著該如何開口,好不容易他願意坐下來面對她,只是她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想和他說什麼。最後,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他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認識我?」她再次提出這個問題,因為她從來沒有得到答案過。
「是,我是認識你。」他平淡的口道。
雖然早已想過這個可能性,但聽見這個答案她仍然有些訝異。望著他沉靜的面容,她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緒是喜是怒,但無論如何她都要得到一個解釋。「那你為什麼遲遲不願承認?」
他挑眉反問:「你已經忘了我是誰,再跟你攀交情也沒什麼意義,不是嗎?」
她輕皺起眉,不怎麼喜歡他的答案。「但如果我們真的認識,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我們是在什麼地方認識的?」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回答:「事實上,我認識你已經很久了,似乎從我有記憶以來你就一直存在於我的生活中。」
「但……這是不可能的啊!」她驚愕莫名的瞪著他,搖頭說道:「如果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不可能會不記得你。」
「因為——你忘了。」他凝目注視著她,目光中帶著一抹深沉的失落。「你曾經喪失過記憶的,你不記得了嗎?」
他的話勾起了許久以前的回憶。她的確是曾失去記憶過,在七年前的一場車禍中,但她一直以為她所失去的僅是關於那場車禍的回憶而已。
「可是……」她遲疑的望著他,她明明只是忘了和車禍有關的所有事情,除此之外,她的記憶並沒有絲毫受損。難道她還忘了其他的事情嗎?例如眼前的這名男子?
「你至今依然沒有想起關於那場車禍的一切吧。」他輕緩的開口說道,彷彿在描述一件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一般。「我也在那次車禍的現場。你遺忘了和那場車禍相關的所有事,包括我在內。」
「那怎麼可能……」她無法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這是事實。」
臉上依然是無法置信的模樣,但心中已隱隱信了八分。她猶豫的問道:「我們的關係是?」
「兒時玩伴。」
「玩伴!」她很是訝異,張著明亮的大眼瞪著他。
他淡淡一笑。「我就住在你家隔壁條巷子。」
他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穿著國中制服的男孩將一封信遞給她後,便匆匆忙忙的跑開。他訝異的揚起眉,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也開始收到情書了。
他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一直以來,他都把她當成鄰家的小妹,身為獨生子他沒有兄弟姐妹,對於好友的妹妹他自然把她視為自己的妹妹一般照顧。而她也總愛跟在他身邊,對他的依賴甚至比親兄弟還深。
「阿非!」她揚起一抹燦然的笑朝他跑過來。「你回來啦,令天好像晚了點喔。」
「那個男生是什麼人?」發覺自己的語氣有點沖,他嚇了一跳。怎麼了,為什麼他心中竟有一絲難受的感覺?
「你看見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補習班的同學啦,我跟他一點也不熟。」
「但人家都送情書給你了。」他直說。
「誰理他啊。」
他細細的打量著她,她的臉龐秀氣而小巧,短短的頭髮顯出她的俏麗可人。曾幾何時,她已由可愛的小女孩蛻變為美麗的少女了。
「你也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紀了。」
她微微紅了臉,仰頭看著他。「人家才不想談戀愛呢。」
「是嗎?」他輕笑著道。「或許哪天你就會帶個男孩子出現在我面前。」
「才不會呢!」她激烈的反駁著。「我才不會交男朋友,那些男生都好幼稚。」她話語停頓,看他一眼。「阿非,你——有女朋友嗎?」
「你說呢?」
「你有啊?」地一副失望的模樣。
「沒有。」
地鬆了一口氣。
「現在沒有。」
他追加的那句話讓她皺起了眉,微噘著嘴說道:「你們男生都一樣,只想著要交女朋友的事,還一個換過一個。」
「喂,你可別給我亂按罪名,我幾時這麼說過了。」他失笑道。
她望著他,神態突然變得遲疑。
「怎麼了?有話就說啊。」他最瞭解她了,一看便知她有事想問他。
「阿非,你不要交女朋友好不好?」她說著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為什麼?」對她的要求除了莫名其妙以外,還覺得好笑。
「我不交男朋友,你也不要交女朋友。」
他突然明白了些什麼,看著她微帶嬌羞的秀麗臉孔,一絲笑意自他唇角浮現,或許這樣也不錯吧。
「好,我答應你。」
他的臉龐因回憶而變得柔和,眼裡有著溫暖的笑意,看著她臉上驚愕的表情,竟覺得有一絲好笑。
「如果真是這樣,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她一時難以接受,驚愕稍退後她說道:「車禍發生時你既然也在場,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場車禍的實際情況?」
聽到她提起那場車禍,他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說道:「那場車禍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我想知道事情的經過,那樣或許可以知道我為什麼會忘了你。」怎麼想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她的記憶明明無礙,但她也知道谷少非並沒有騙她,看他的模樣他的確是認識她的,而她對他那抹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支持著他的說法。
「有時遺忘也是一種幸福。」他輕輕說道:「不記得對你而言或許是比較好的,你會忘掉這段記憶是你潛意識中的選擇,所以你還是別想起來的好。」
「可是……」
「別再追究了,就當你從來沒有遇見過我。」他說完離座起身,毫不留戀的走出咖啡店。
與她的重逢本就不在預料中,卻沒想到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她。但七年過去了,她的記憶絲毫沒有回復的跡象,聽到她即將嫁人的消息著實讓他吃了一驚,看來他與她終究是無緣了。
早該死心了,她已完全忘了他這個人的存在,可是他的心中為何還是如此難受,他——真是不甘心哪!
「你說什麼?」
「我說我遇見谷少非了。」看著林怡茹驚慌的反應,碧鳳立刻明瞭到這位多年來的好友絕對知道谷少非這個人,甚至是那場車禍的事。
林怡茹輕撫胸口,不敢置信的搖頭,喃喃說道:「怎麼會呢?你是怎麼遇見他的?」
「看來你知道他是誰了,那很好。」碧鳳自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小客廳的另一端。「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名陌生人。現在,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吧?」
林怡茹輕歎口氣說:「你想知道些什麼?」
「他說他是我兒時玩伴,那是真的嗎?」
「他的確是。」林怡茹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問道:「他另外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有,他幾乎什麼都沒告訴我。」她不滿的說道:「若不是我一直纏著他,我恐怕永遠也不知道我喪失的記憶竟有那麼多!」
「那場車禍……」林怡茹的神色突然黯淡下來。
「就是那場車禍。」她接下去道,沒有察覺到好友突然轉變的情緒。「我不記得關於車禍的事情,我連它是怎麼發生的都不記得。你知道嗎?我那時甚至懷疑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車禍,因為我一點印象也沒,雖然我的確是受了點小小的輕傷。」
「那——何不就這麼算了?」林怡茹再度歎息。「碧鳳,都是七年前的事了,過去就算了,你沒有必要再去追究。」
她詫異的看著好友,沒想到怡茹會這麼說。
「可是我忘了一個人的存在!我從出生就認識了他,但現在我卻記不起關於他的任何事。」她搖搖頭。「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算了。」
「碧鳳,算了吧,你能怎麼做呢?」林怡茹說道。
「恢復我的記憶呀。」她笑著說道,彷彿那是理所當然的。
「但……都那麼久了。」林怡茹顯得不是很熱衷。
「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從怡茹這裡得到幫助。
「可是……」林怡茹的態度遲疑。「別忘了你即將舉行婚禮,你不應該分心來理這件事。」
「但那是我的記憶,我的人生。」她的態度堅持。
「可是這幾年來你沒有那些記憶也活得很好。」林怡茹就事論事的說道:「事實證明你所喪失的記憶對你根本沒有什麼影響。」
她知道林怡茹說的沒有錯,但她就是不想讓事情就這麼算了。她仍無法接受自己竟然將一個朋友自記憶中抹煞掉,她不應該忘了他的,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原因存在。她想要記起關於他的一切,她想要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什麼樣的往日時光。
「幫我吧,怡茹。」她好聲好氣的求道。
「你要我告訴你那些被你忘掉的事嗎?」林怡茹搖搖頭,說道:「這麼做是沒有用的,不是你自己想起來的話,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麼說好像也挺有道理。她問道:「那麼我該怎麼做?」
林怡茹試著勸阻她。「我認為你不應該浪費時間去做這件事,別忘了還有一場婚禮等著你,這件事還是等婚禮舉行完再說吧。」
「我知道,我怎麼可能忘記呢。」她笑道。
可是她的心裡仍十分在意谷少非的事,而且,她覺得有些納悶,車禍發生以後,谷少非便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為什麼呢?照理說,他至少應該到醫院看看她,可是她的印象中並沒有。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家偉,這個禮拜我想回家一趟。」
沈家偉抬頭看著碧鳳,問道:「怎麼,有什麼事嗎?」
她撥弄著餐盤裡的食物,今天家偉好不容易抽空陪她吃午餐,但她卻感到有些意興闌珊。
「沒什麼,我只是想回家一趟。」她不能告訴他真正的原因,她想回去問家人關於她喪失記憶的事,她還在考慮是否要將這件事告訴家偉。「反正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等下禮拜一再來處理就可以了。」
「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她拒絕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搭明天晚上的火車回去。」
「票買好了嗎?」
她有些心虛的看他一眼,點點頭。
對於她的先斬後奏,他沒說什麼,只是問道:「有位子吧?」
「嗯。」
沈家偉又問道:「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去嗎?」
她微微一笑,不答反問:「你有空嗎?」
「哎,我不確定。」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沒關係的。我只是想回去整理些東西。」她凝目注視著他,對於隱瞞他這件事心下有些愧疚。交往這兩年以來,他們之間向來是有話就說,很少瞞著對方什麼事。
但這次不同,這次她沒有辦法把事情就這麼告訴他,何況她自己都還搞不清事實的真相。她會告訴家偉的,只要解開了她心中的疑惑,她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讓他知道。
離家多年,她的房間依然保持著原狀,只是在有客人來時被拿來充當客房。住了二十幾年的房間,給她的感覺卻是熟悉又陌生的。自從在外地唸書後,待在家中的時間便少了,而畢業後直接留在北部工作,回家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待她出嫁之後,她在這個家中將不再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吧。
搖搖頭,甩掉這突如其來的感傷。她離開房間走下樓,看見大哥坐在客廳裡,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
「大哥,你認不認識谷少非?」
「谷少非,當然認得了,他就住在我們後面那條巷子裡。」
「發生車禍後,我為什麼連他的事也忘了?」
「這……」孟君濤有些遲疑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那時候他也在場吧,還是他把你送到醫院去的呢。」
她眼前浮起他那莫測高深的眼神,和露出笑意之後那溫暖的神情,原來她是他救的。可是,即使她不記得是誰救了她,為什麼連他整個人都忘記?連他和她的所有共同回憶都遺忘了?
意外發生在七年前,她二十歲的那一年。原本在外地唸書的她在暑假時回到故里,她還記得那段期間時常和舊日的同學一同出遊,然後那場意外就發生了。在那場車禍中她受了傷,但傷勢並不是很嚴重,可是在同一場車禍中卻有另外一個人死了,而她完全不記得經過的情形。
肇事的砂石車當場逃逸,後來被捉到警察局時,差點被鎮上的居民打死。當然,這些她都是聽別人說的,那段期間她躺在醫院裡什麼事也不知道。她惟一記得的是——有一天清晨她在醫院醒來,納悶著自己為什麼躲在病床上,身上為什麼裹著紗布。
醫生說她是因為頭部受到撞擊的關係,所以喪分了部分的記憶,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是永久的。
但她總覺得奇怪,為什麼在車禍發生過了兩天她才喪失了記憶,有這樣的病例嗎?失去的記憶無論她如何努力的回想,總是一片空白。出院後學校也開學了,她回到學校上課,日子就這麼過去,而她部份的記憶徑就此一去不返。
「碧鳳?」孟君濤叫喚著她,她已出了好一會兒的神了。
她回過神來,看著大哥,遲疑的問道:「車禍時我和他在一起做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孟君濤聳聳肩,說道:「你們兩個時常一起出去的,不外是逛街或看電影吧。」
聽起來他們的關係好像十分親密,她露出困惑的神情。「那為什麼後來我都沒再看到他?」
「喔,因為他那個時候還在當兵,後來收假回營,過不久你也出了院,就沒遇到了。而且他當完兵後就出國唸書,你們當然碰不到了。」
「我和他的交情怎麼樣?」她繼續追問著。
孟君濤遲疑了一下,說道:「很不錯啊,從小你就時常纏著他,要他帶你出去玩呢。」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會不記得他?難道真的只要與那場車禍有關的人事物她都會忘記,總覺得事情好像並非如此單純。
「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問起少非的事?」孟君濤詫異的問道。「你不是不記得他的事了嗎?」
「我在台北遇見他了。」
「真的?他什麼時候回來了?」孟君濤微感訝異。「我記得這幾年他一直待在美國,他拿到學位後就留在當地的一所大學教書,我還以為他已經決定在美國定居了。不知道這次他回來,是不是打算留下來?」
「他的事你都知道?」她訝異的看著兄長。
「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啦,畢竟我們也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嘛。」
聽大哥講起這些事,卻無助於她記憶的恢復。她突然覺得有些失落,大哥一直都知道谷少非的事,而她卻全部都忘了,什麼也不記得。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柏油路上,夏日的驕陽是熾人的,走在路上都可以感覺到一股熱氣自地面上透出。
兒時赤腳走過這條路的記憶猶在腦海,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哪。她在樹蔭下停下腳步,瞇眼望著前方的道路,四周的景象熟悉卻又有些陌生,回到這裡她真的能夠找回失落的記憶嗎?但這裡的一切她都記得呀。
她繼續往前走著,她的目標是道路盡頭的那所小學——她的母校。
學校的教室已經翻新過,由原本的平房改建成三樓的校舍,她望著亦經過整修的操場,操場邊的鳳凰樹依舊,稀稀落落的開了些紅花。坐在鞦韆上抬頭爺望著天空,藍的刺眼的天空連一片雲也沒,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陷入遙遠的回憶之中。
這就是他看見她的樣子,秀麗的臉上掛著淺淺笑意,微闔的雙眼帶著一抹沉思,及肩的黑髮在風中飄動。
他無法克制自己走向她的慾望,明知不該再見她的,但雙腳卻彷彿自有其意志般的走到鞦韆架旁。
感覺到有人接近,她睜開雙眼,然後她看見了他。
在陽光下朝她走來的那名男子,有著高大挺拔的身材,他的雙手插在口袋中,姿態顯得愜意悠閒,但那張黝黑的俊朗臉孔對她而言是既熟悉卻又陌生。
「谷少非。」她露出一臉燦爛笑意。「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巧合的。」他走到行鞦韆架前,在她身前站定,一雙黑眸定定的望著她,神情顯得莫測高深。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納悶的想道,但沒有開口詢問。站起身來,發現她必須仰起臉才能清楚的看他,微微笑道:「原來你也回來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呢?」
「我在s大任教。」
「聽說你一直待在美國,為什麼會想回來?」她好奇的問著,兩人間這樣的閒聊彷彿曾經有過。
「只是覺得在國外待太久了,剛好在s大的朋友說學校有空缺,所以就回來了。」
「你是教什麼的?」
「經濟。」
「啊,我討厭經濟,我們以前的經濟老師好會當人。」話一出口才發覺當他的面這麼說似乎很不禮貌。
「但你並沒有被當。」
「咦,你怎麼知道?」她看著他,一個模糊的影像突然閃過,雖然快的讓她來不及捉住,但她已有些瞭然。「是因為你我才沒被當吧,有你這樣一個老師再被當就太丟臉了。」
「你記得?」他詫異的問。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這種想法就說出來了。」她蹙起眉想了好一會兒,又說:
「我想我還是不記得。」
「這樣嗎?」他的語氣中有著一絲悵然若失,俊朗的臉孔忽地黯淡下來。
「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他露出淡淡的笑意,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她凝目注視著他,不知為什麼就是有一種感覺,她不該忘了他的,所以她才會道歉。
「我送你回去吧。」他這麼說道。
她點點頭。
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再交談,她有很多事想問他,卻不知怎麼開口比較好。對她而言,他算是個陌生人,但事實上他對她卻十分熟悉,這樣不對等的關係讓她躊躇,她該怎麼做才能打破兩人間的隔閡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2:56
第三章
那天晚上,她作了一個夢。
夢中是舊日的小學校園,鳳凰花開的火紅,兩個小女生站在鳳凰樹下,她知道其中一個是自己,但另外一個卻怎麼也看不清她的臉,只模糊的感覺到她有著極溫柔的笑臉。
「小鳳,不要忘記喔,十五年後我們還要回到這裡。」
是誰?
那個溫婉細緻的嗓音,她時常聽到的,為什麼卻想不起來?
一名少年站在不遠處朝她們揮著手,她們倆手牽著手跑過去。
「小鳳、小琴,你們在做什麼?」
她從夢中驚醒,方纔的夢境依然清晰的存留在她腦海。
小琴?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小琴?
好奇怪,為什麼會作這種莫名其妙的夢?她不記得小學同學中有這樣一個女生,但那張笑臉給她一種溫暖熟悉的感覺。還有那名少年,他的面孔看起來依稀是——谷少非少年時的模樣。
看床頭上的鬧鐘差五分六點,天已經微微 的亮了。
既然已經醒了乾脆就起來吧,反正天都亮了。她到浴室去盥洗一番後,回房換上一件休閒衫與短褲走下樓。客廳裡空蕩蕩的,看樣子大家都還沒起來,她套上一雙涼鞋離開家門。
迎面吹來的風涼爽舒適。好久沒有這麼早起床,在大城市住久了,她已成了標準的夜貓族,早已忘了早起是什麼滋味。
前方那個寬厚的背影看來有些眼熟,他的手上轉著一個籃球,穿著一身輕便的運動衫。
「谷少非。」
他停下腳步轉身回望,看到她時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早安!」她走到他身前,笑著打招呼。
她明燦的笑臉讓他有剎那間的恍神,有多久沒看到她這樣對著他笑了,原來他是如此想念她的笑顏。
七年了,這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原以為他可以忘記,就如同她一般。但他終究做不到,他無法將她的形影自記憶中抹殺。
她的轉變並不大,只是頭髮留長了些,及肩的長髮讓她多了一抹動人的韻味。看起來依舊美麗如昔,一雙明亮澄澈的大眼,一笑起來整個人就好像發著光一般。關於她的一切,在他腦海中清晰的恍如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這麼早起來?」他打量著她休閒的裝扮,短褲下露出一雙修長的美腿,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她用髮帶箍起頭髮,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龐,明亮的大眼漾著熟悉的笑意。
「你也是啊。」她看著他手上的籃球,問道:「晨間運動啊?」
「嗯,一塊去?」他詢問的看著她。
「好啊。」
兩人並肩往公園行去。小鎮的公園有一個籃球場,是平常青少年們打籃球做運動的場所。
「這個籃球場沒怎麼變嘛。」她環顧一眼球場,地上依然是鋪著水泥,場上的線紅黃交錯著,有時也拿來當作羽球場用。
球場上已經有早起的學生在打球。他們看見谷少非,熱情的朝他招著手,要他一道下場去打球。
她有些訝異的看他一眼,笑道:「你認識他們這些小毛頭啊?」
「我放假回來時都和他們一起打球,自然就混熟了。」他將手上的籃球拋過去,轉頭看向她。「要玩嗎?」
「不了,我坐旁邊看就好。」她微笑婉拒。
「那我過去了。」
她走上看台。球場的看台不大,只有三個台階而已,她走到最上層坐下來。球場上他們已經開始玩起球來。
谷少非的年紀比較大,雖然沒有那些年輕學生們來的精力充沛,但他的籃球技巧卻明顯的比他們好上許多,他們的防守包夾對他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只見他輕鬆過人,運球上籃,動作流暢的一氣呵成。
她忍不住拍起手來。
像是聽到她的掌聲,他轉頭看她一眼,伸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呵呵!」她忍不住笑出來,他的模樣還真像是一個孩子王哪!
場上的競賽繼續進行著,她幫著他的那一隊加油,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她也曾像這樣坐在看台上替某人加油,就在同一個場地。
她愣住,是替什麼人加油呢?目光不禁落在場上那個高大的身影上,她的確有著這樣的記憶,只是為什麼不記得她是幫誰加油,難道——會是他嗎?場上的比賽告一段落,他朝看台走來,彎身自包包中拿出一條毛巾拭汗,取出一瓶水,微喘著氣坐到她身旁。
「打得很好嘛。」
「哪裡。」他仰頭灌著水,喝了大半瓶水才停下來。
「你以前該不會是籃球隊的吧?」她笑問。
他一愣,訝異的看著她,隨即一笑。「我忘了,你已經不記得了。」
她突然感到有些難過,她究竟忘了多少事。
「是,我以前是籃球校隊的。」他望著她,眼裡有一抹懷念的笑意。「你以前常來看我打球,就像今天一樣坐在看台上替我加油。」
原來真是他。
他望著她出了一會兒神。「你——真的全都忘了嗎?」
她默然不語,心中好似有什麼糾結在一起,胸口悶悶的。好一會兒後她望著他遲疑的問道:「你——可不可以幫我?」
「幫你什麼?」
「幫我記起我忘掉的事。」想到自己曾經知道這個人的所有事,如今卻忘得一乾二淨,她有種不甘心的感覺。
他沉默許久,目光穿過球場落在遠方。「我說過忘掉那些事對你來說或許是比較好的。」
「但我想要記起來。」她堅持道。
他收回視線看她,臉上帶著淡淡笑意。「抱歉,我不能幫你。」
「為什麼?」
笑意斂去,他的臉色變得冷淡而疏離。「因為你必須自己想起來。」
她愣愣的看著他,出了好一會兒神,歪著頭問道:「這——很重要嗎?」
「是你選擇遺忘的,所以你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記起那些你捨去的記憶。」說完後他盯著她,眼裡終於露出一絲笑意。「走吧,我請你吃早餐。」
坐在早餐店窄小的座位裡,她覺得坐這樣的位子還真是委屈他了,這種座位不是為他這種高大的身材而設計的。
沒一會兒,他們點的東西送上來。他看了那瓶牛奶一眼,說道:「你還是一樣只喝鮮奶,不喝豆漿。」
她一笑,說道:「我喝不慣豆漿嘛,喝鮮奶很好啊,營養又健康。」
兩人吃著早點,她趁著吃東西的空檔問道:「看你好像常常回來的樣子,這樣往返不會很麻煩嗎?」
「怎麼會呢。」他輕笑著道。「在美國的時候,要去別的地方開車總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有時甚至要一兩天。現在這種距離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不能坐飛機嗎?」
「你當每個地方都有機場啊。」
「我是這麼以為啊。」她笑著道。「喂,你真的不肯幫我嗎?」
他看著她,她的臉上帶著笑,笑容中有著一種撒嬌的意味,不知她自己發覺到了沒,她以前就是常常用這種神態拜託他,而他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但——這次必須例外了,儘管他心中覺得有些不忍。
他緩緩搖頭。
「好吧,我自己想辦法。」她臉上笑意不減,一副毫不氣餒的模樣。「不過,你總可以回答我的一些問題吧。」
「那要看是什麼問題了。」他有所保留的說。
「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想起來的。」她信心滿滿的說道。
看她這副模樣,他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但他知道她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記起一切,甚且她會永遠也想不起來,所以還是別讓彼此都懷有希望才好。
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學會不要再對某些事抱有期待,如此也就不用承受希望落空的苦果。
「碧鳳,你去哪裡了?怎麼一大早人就不見了?」孟母看見她便開始念道。「吃過了沒?早餐還放在桌上,趕快去吃。」
「媽,我在外面吃過了。」她動手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盤。
「跑去哪裡了?」孟母問道。
「去公園看人打球。」
孟母奇怪的看她一眼。「一大早?」
「晚上作了惡夢睡不著嘛。」
「怎麼會這樣?」孟母顯得有些擔心。
她連忙笑道:「我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哪會作什麼惡夢。」
「真是的!這種事也跟我開玩笑。」
「媽。」收拾完後,她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來。「我有些事想要問你。」
「問什麼?」孟母抱起坐在地上玩耍的小孫子逗弄著。
「我以前發生的那場車禍,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孟母一愣,錯愕的看著她。「怎麼突然又問起這件事?」
「我遇到谷少非了。」她仔細留意母親的反應,果然看到她驚訝的表情。
「你記得他?」孟母一臉的驚疑不定。
她搖搖頭。
「那怎麼會……是他找你?」
「不是,碰巧遇上的。」
「但你不是不記得他了,怎麼會……」孟母臉上顯出困惑的神情。
「哎,總之有點複雜,剛開始他還裝作不認識我呢,若非我死纏著他也不會知道我原本竟是認得他的。」
「是……這樣嗎?」孟母的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語的說道:「看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媽,你說什麼啊?」
「沒什麼。」孟母回過神,問道:「你到底要問我什麼事?」
「關於谷少非的事啊,為什麼我完全不記得他的事?」
「我怎麼會知道,醫生說你撞到頭,所以把事情忘記了。」孟母態度迴避。
「可是我其他的事都記得,怎麼單單就忘了他的?」她不死心的追問。
「可能是你發生車禍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所以你就把他的事一起忘掉了。」孟母不怎麼確定的說道。
「是這樣嗎?」
她總覺得其中好像有什麼隱情,而母親並不打算告訴她。既然母親無意告訴她,她只好換個對象,等大哥回來再問他一次看看吧。
回到樓上的房間,掛記著清晨所作的那個夢,她開始翻找著國小的畢業紀念冊,卻連國中、高中的也找不到,惟一可見的只有大學那一本厚重的畢業紀念冊放在書架上。她不記得有把那些冊子另外收起來,更奇怪的是,連一些以前的舊相本都不見蹤影。
「媽,你知道我以前的畢業紀念冊,還有相簿都收到哪裡去了嗎?」她跑下樓問母親。
「我另外幫你收起來了。」
「在哪裡?我想看看。」
孟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離開電視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突然想看那些東西?」
「我就是想看嘛。」說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那些東西都裝箱了,你還是別看吧。」孟母這麼說道:「你想把它們留在身邊的話,等你結婚後我再叫阿濤把那些東西載上去。」
「可是我想現在看。」
孟母有些不耐的說道:「你把它拿出來,另外還要再整理一遍,太麻煩了。」
聽母親這麼說,她只好暫時放棄。
回到樓上,拿出記事本查看著下個禮拜的行程,好不容易暫時脫離了北部繁忙的步調,想到一回去又要開始忙碌,她有種意興闌珊的感覺。儘管婚禮已迫在眉睫,她卻想著如果能夠不要結婚的話該有多好。
一張照片自記事本中掉下來,她差點忘了這張照片。撿起照片注視著照片中的兩名女孩,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現。這名陌生的女孩和夢中那名女孩給人的感覺好像呀,都有一張溫柔甜美的笑臉。難道……她們會是同一個人嗎?
頭部開始隱隱作疼,她同樣忘了這名女孩的事,就和谷少非的情形一樣,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每次只要想起那場車禍,這樣的頭疼便會找上她,所以她後來很少去想這件事,最近她卻無可避免的不能不去想它,但她依然想不起關於車禍的任何片段。
看著照片中女孩的笑臉,她感覺到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遺忘了,而她非想起來不可。究竟是什麼事呢?
中午吃完飯後,大概是早上太早起來了,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久便打起瞌睡來,母親把她趕到房間去睡。
一覺醒來,看到鬧鐘上時針指著四點鐘,她有些訝異自已居然睡了近三個鐘頭,她連忙爬起來,拿起梳子梳了幾下頭髮後走下樓。
母親正在廚房裡,而三歲的小侄子一個人坐在客廳的地上玩。她走到廚房從冰箱裡取出柳橙汁。
「起來啦。」
「是呀,睡得好飽。」她倒了杯柳橙汁後將瓶子放回冰箱,一邊喝著果汁一邊問道:「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你難得回來一趟,就好好休息吧。」
她笑笑,說道:「那我帶小寶去散步。」
「別太晚回來。」母親叮嚀道。
抱起小侄子她步出家門,決定帶他到公園去走走。
一到公園她便將小寶放下來,讓他自己搖搖擺擺的走著,她則跟在後面好奇的看著他勇往直前的模樣,這小鬼到底打算衝到什麼地方去呢?
籃球場?這小鬼也喜歡籃球嗎?
老遠的便看見他坐在看台上,抽著煙臉上的神情恍恍惚惚的。她快步走過去,將小寶抱起,他這時已看到了她。
他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孩,將煙捻熄,問道:「誰家的小孩?」
「我大哥的。」她微微一笑,走到他身旁坐下。
「長得跟他挺像的。」
「大家都這麼說。」她將小寶放下,讓他自己去探險,小孩子是很能自得其樂的。
「不下去打球嗎?」她問道。
「不了。」他的眼睛盯著球場。「我的運動量已經夠了,老骨頭一把禁不起太過折騰。」
她失笑。「拜託,你才幾歲就說老?」
「都三十了。」
「這哪裡算老了。」她笑道,只不過大她三歲而已。
「人或許不老,但我的心已經老了。」
她望著他,不明白何以他的心境會顯得如此滄桑。「我覺得你和早上差很多耶!難道你是隨著太陽而轉變的,早上像個小孩一樣朝氣蓬勃,到了傍晚就像個日薄西山的老人一樣。」
他大笑出聲,這會兒可一點都不像老人了,他的笑聲洪亮,一副笑得十分開懷的模樣。
「你還真會比喻哪。」他略微止住笑,定定的看著她,嘴角眉稍仍含著笑意。
「日薄西山?有這麼可怕嗎?」
她不禁也笑了起來,發覺他笑時的神采很是吸引人。
他拿起放在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大口,握著水瓶問道:「要喝嗎?」
她搖搖頭。「我剛剛才喝了一杯柳橙汁而已。」
「還是一樣只喝果汁、鮮奶?」他笑問。
「你也一樣只喝水的。」這句話衝口而出時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訝異的看著她,帶笑的眼一下子冷了下來,臉上的神色顯得十分複雜。
「你——真的只喝水嗎?」她遲疑的問道。
「嗯。」他敷衍的點了下頭,顯得有些心煩意亂。
「看來我好像還記得一些事。」她輕聲說道。
「這種片段的記憶不要也罷。」他語氣中隱隱有著怒氣。
她沉默的望著他,他似乎很不滿,儘管他極力隱藏,但她感覺的出對於她失去了記憶,他十分不滿。但為什麼?
「姑姑!」小侄子撲到她身上,指著天空興奮的喊道:「飛機!」
在孩子眼中所有未知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吧,真是令人羨慕,她將小侄子抱起。「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
他臉上有著歉意,是因為剛才的話嗎?她卻覺得他是有生氣的權利,畢竟,是她把他遺忘的啊。
「你是下個禮拜天結婚吧?」回去的路上他突然開口問道。
「是啊。」她點點頭,想到即將到來的婚禮卻毫無喜悅的情緒,只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
「你頭髮留長了。」他說著伸手輕碰了下她及肩的黑髮。
「他們說這樣比較好弄造型,可是我實在是不喜歡留長髮,好麻煩。」她一笑,道:「不過幸好就快解脫了。」
「你以前一直是留短髮,我記得你只試著留長過一次。」他望著她的側臉,臉上有一抹懷念的神情。
「那次我留了整整一年吧。」她想了一下,輕蹙起眉。「可是後來我為什麼會剪掉呢?既然我能忍受它這麼久……」
她努力的回想那近十年前的往事,腦海中有個模糊的印象,那是在她升上大學的那一年。
「討厭,頭髮又鬆掉了。」
她捉著已經歪歪斜斜的馬尾,嘗試著要將髮束解開,卻發現髮絲已和束帶纏在了一起。
「喂,別扯。」一雙手伸過來接下了她手上的工作。「你這樣會把頭髮扯斷的。」
「扯斷就算了。」她滿不在乎的說道。
他一邊試著要解開那纏繞的髮絲,一邊忍不住笑罵道:「既然這麼不愛惜自己的頭髮,幹嘛沒事把頭髮留這麼長?」
「男生一般不是都比較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嗎?」她反問道。
「誰說的,我可沒那麼膚淺。」他終於解開了打結的地方,將髮束拆下,不知自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把梳子,開始為她梳理那一頭亂髮。「青菜蘿蔔各有所好,我覺得你留短髮時可好看多了。」
她笑著轉頭看他,他一伸手把她的臉轉了回去,手法利落的梳出了一個馬尾,再用髮束紮起。
「你是說我現在的樣子很醜嘍,那我現在是青菜還是蘿蔔?」
他輕笑著回答道:「都不是,你只是個漂亮的小女人罷了。」
「是你!」她停下腳步,看著走在身旁的他。「是你說我留長頭髮不好看。」語氣中有著興師問罪的意味。
「你記得?」
「嗯,好像是喔!」她遲疑的笑了笑,說道:「可是我記得的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真的……是這樣嗎?」
他沒有回答,將她懷中的小寶抱過去,邁步繼續往前走。
她跟上他,說道:「喂,你說說話嘛。」
「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那些事都已經無關緊要了。」走到她家門口,他將小寶遞給她,說道:「你還是專心的準備當新娘子吧。」
她怔怔的抱過小寶,望著他好一會才開口道:「是不是因為我要結婚的關係,所以你才不願告訴我從前的事?」
「沒錯。」他直截了當的說道,臉上的神情帶著決絕。「你將為人妻,就不要再去管那些被你遺忘的過去,強要去記起那些事,你只會出口討苦吃罷了。」聽他這麼說,她不知該說什麼,心底覺得有一絲遺憾。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可是,她真的不想就這樣放棄,即使他這麼說,她依然想要記起那些她曾經與他共同擁有的回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3:56
第四章
吃完晚飯母親到鄰居家打牌去了,大嫂在樓上哄小孩,大哥坐在客廳中看電視,她決定利用這個機會把事情問清楚。
「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以前那場車禍的詳細情形?」
孟君濤一怔,放下手上的遙控器。「為什麼突然想知道?」
她想了想,說道:「以前我以為我忘掉的只是那場車禍,但現在我發現我忘掉的比想像中更多。當你遇見一個對自己完全熟悉的人,卻不記得他是誰,那種感覺很怪異,真的……很怪異。」
「你是指谷少非。」孟君濤有些瞭然。
「不,不只是他,還有其他的事讓我困擾。」她拿出從台北帶回來的那張照片,遞給大哥。「你認識這個女孩嗎!」
看到照片,孟君濤一怔,答非所問的道:「我以為這些照片都被收起來了。」
覺得大哥的回答有些奇怪,她看他一眼。「你認識她?」
孟君濤沉默了好一會兒,輕歎口氣。「或許也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否則她也太可憐了。」
「可憐?」她聽得一頭霧水。
「你還記得那場車禍中另外有一個女孩她……死在那場車禍中。」
「是啊,而我幸運的只是受了傷。」看著照片,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不!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她是你的朋友。」孟君濤垂下眼,有些不忍。「你最要好的朋友。」
「是她?」她顫抖的指輕撫過照片中的女孩,心中已然確定。
孟君濤輕輕頷首。「你們從小學起就是好朋友,感情非常親密,幾乎是形影不離。國中、高中你們都是同學,直到上了大學才分開,但你們仍保持聯繫,時常見面相聚。」
她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遲疑的開口:「發生了什麼事?」
「是她把你推開的,所以你只是受了傷,而她……當場死亡。」
「她死了,而我活著。」她呆滯了許久,大眼情不自禁的流下淚水。「她救了我,而我……竟忘了一切。」
「我們認為你是因為太痛苦,所以才忘了那場車禍的經過,你和她之間所有的事情你都忘了。因為這是痛苦的回憶,既然你忘了我們也不願再提起。」「難道她的家人不怪我嗎?」淚水繼續滑下她的面頰。
孟君濤搖搖頭,說道:「韋媽媽說了,你的命是她女兒捨命救下的,他們不會怪你,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忘了這一切,毫不知情的活下去。」
「痛苦的回憶忘了也好,沒有人怪你。」孟君濤幽幽的歎口氣。「何況他們一家人在那場車禍後不久,就搬到別處去了。」
她的淚仍不停的流下,不是為了難過她死去的好友,她根本就不記得她了,又怎麼會為她難過!她難過的是自己對這一切竟毫無印象,原來她是個這麼無情的人!好友為她而死,而她竟將一切忘了,她的淚是為自己而流。
她抽了一張面紙拭去眼淚,看見照片中女孩的溫柔笑臉,心中一陣難過。「她的名字是?」
「碧琴,韋碧琴。你們的名字差一個字,感情就像姐妹一樣親,大家都說你們是異姓的姐妹。」
「碧琴。」她歎息的念著這個毫無印象的名字。
孟君濤勸慰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就不要再難過了。」
她幽幽的歎口氣。「對你們來說的確是過了很久,但對我來說它就好像是剛剛發生一般。儘管我不記得了,我卻不能就這麼把這件事拋開。」
她的姐妹,而她竟忘了,她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失去的記憶,一片一片的再重拾回來,將記憶重新拼湊起來
她繼續問道:「那谷少非呢?我為什麼連他的事也忘了?」
「這我也不懂為什麼。」孟君濤一臉納悶的道。「可能是因為他當時也在場吧。」
「這不是很奇怪嗎?」她喃喃自語。
「碧鳳,你先別想這些事了,別忘了你下個禮拜就要結婚。」孟君濤有些懊悔的說道:「唉,我還是不應該告訴你的。」
「不,大哥。」她真心誠意的說道:「即使你今天不說,我仍然會想辦法查出當年所發生的事。我很感激你將事實的真相告訴我,由你口中聽到總比由別人告訴我來的好。」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思緒仍沉浸在哀傷之中。
「悲傷的事忘了也好。」孟君濤說道:「你就不要勉強自己去想起那些事,你已經知道這件事,這樣就足夠了。」
不,這樣是不夠的。她沒有將心中的想法告訴大哥,但她已作出了決定,她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行。首先,她要找回失落的記憶。
「碧鳳,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沈家偉仍無法相信她竟然開口要取消婚禮,他一直不認為她是個情緒化的人,難道這兩年來他竟然看錯她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可是非常認真的。」她美麗的臉上滿是堅決的神色。
「你這次回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嚴重到要讓你取消婚禮?」沈家偉很快的想出問題的癥結所在,她一回到台北就跑來告訴他要取消婚禮,想必是在回家時出了問題。
「我不是要取消婚禮,我只是要把婚禮延後而已。」她再次強調道。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了。」她爭辯道:「一個是我不嫁給你了,另一個是我晚一點再嫁給你。」
「無論如何,婚禮必須按照預定計劃舉行,我們不能鬧這麼大的笑話。」沈家偉一臉嚴肅的說。「結完婚後你想怎麼樣都好,這樣總可以了吧。」
她搖搖頭,態度堅定的說道:「要結婚你自己去結好了,我絕不會在現在嫁給你的。」
「碧鳳……」他的態度稍微軟化,歎了口氣說道:「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很過分嗎?」
「這……」她一時無言以對。的確,她好像是過分了點。臨時說不結婚,而且態度還咄咄逼人,可是她真的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結婚。「對不起,但我還是堅持婚禮要延後。」
面對她的頑固,他心中有種深沉的無力感,苦思了好一會兒,他問道:「你母親難道也同意?」
「不,我還沒告訴她。」她搖搖頭,說道:「這是我們兩人間的事。」
「我想伯母不會同意的。」
「要結婚的人是我,不是她。」
「但現在你不想結婚了。最起碼你要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這是你欠我的。」沈家偉知道她固執起來任誰也勸不動,心中已有了放棄的打算。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她的確欠他一個解釋。於是,她開始說道:「我曾經因車禍而喪失記憶。」
他訝異的望著她。「真的?怎麼從沒聽你講過?」
「因為沒有必要。」她微微歎口氣,細說從頭:「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我喪失的只是關於車禍的記憶而已,那對我的日常生活沒什麼影響,我原本也以為這根本是無關緊要的;可是……我最近才知道我最要好的朋友在那場車禍中為了救我而死,而我——卻將和她有關的記憶都忘卻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忍不住又紅起來,她垂下頭強忍著不讓淚水滴下。
沈家偉沉默的望著他,臉上的表情彷彿是聽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故事一般,好一會兒後才開口:「沒想到你曾遇到這樣的事,不過那種痛苦的經歷忘了也沒什麼不好。」
她抬起頭來,訝異的看著他。「為什麼你也這麼說呢,我最好的朋友因我而死,而我卻忘了她不知情的活著,我這樣的行為實在太可恥了。」
他沉默半晌才說道:「你的朋友既然肯捨命救你,這表示她一定非常喜歡你,我想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而不願讓你背負這份痛苦的回憶。」「你說的或許沒錯,但我不願意就這樣忘了她而活著。我要找回我和她之間的記憶,我不想就這樣忘了她。」她語氣堅定的說道。
「但你也沒有必要因此而取消婚禮呀。」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為了這樣的原因要取消即將到來的婚禮。
「我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跟你結婚。」
「我不明白。」沈家偉是真的不懂。「就算你想重拾以前的記憶,你可以等我們結婚以後再來做這件事,到時你可以花上你所有的時間來做這件事,我絕對不會阻止你的。」
「那不一樣。」她堅持道。
「碧鳳,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想要恢復我的記憶。」
「這種事不是你想要就能辦到的。」沈家偉皺眉看著她,問道:「如果你永遠都無法恢復記憶,那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要結婚了?」
「我……」她一臉猶豫不決,心中有些動搖,但也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告訴自己,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結婚,否則她一定會遺憾終生的。
最後她下定了決心,說道:「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就算我無法恢復記憶,我也要弄清楚當年發生的一切。」
「碧鳳!」沈家偉以沉痛的表情看著她。「難道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們共同擁有的一切嗎,這段感情對你來說竟是毫無意義嗎?」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事情絕不僅是將婚禮延後那麼簡單而已,你的理由不足以說服大家的。其他人會怎麼想呢?你要我如何自處?」
她略感困惑的望著他,說道:「可是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不管其他人怎麼想,重要的是我能說服你嗎?結婚本來就只是我們兩人的事而已,如果當其中的一方有所疑慮時,難道還要顧慮到其他不相干人的想法嗎?」
「但是……」沈家偉皺起眉頭。「話不能這麼說,結婚並不是兩個人的事而已,你當然還要考慮其他人。」
她望著他好一會兒,最後搖搖頭。「我很遺憾我們的看法並不一樣,婚禮延後的事我會負責通知大家,我們再聯絡吧。」
「碧鳳!」沈家偉嘗試要喚回她的理智,說道:「你不能這麼做,想想這樣做的後果。」
「我想過了。」她不理他,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碧鳳離開沈家偉沒多久,馬上接到了好友林怡茹打來的電話。怡茹在電話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約她在一家咖啡館碰頭。
從電話中聽起來,怡茹人應該是在外面,她推測應該是家偉打電話給怡茹,將事情告訴了她,並希望怡茹能勸她打消那個荒謬的念頭。
荒謬的念頭?連她自己都是這麼想的嗎,那為何她依然執意這麼做?她問著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是為了那兩個在她記憶中消失的人,而他們明顯的曾經在她生命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走進咖啡館看見林怡茹已經在座,她在櫃檯點了一杯柳橙汁後走到怡茹對面的空位坐下來。
「家偉打電話給我說你要取消婚禮,這是真的嗎?」林怡茹開門見山的問道。
「是真的,但並不是要取消,只是要延後而已。」她的猜測果然沒錯。
「你知道距婚禮只剩六天了吧?」
她點點頭。
「那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林怡茹的語氣中含有責備,說道:「說說看是什麼原因讓你願意成為所有人指責的目標。」
「韋碧琴。」
林怡茹一怔。「你知道了?」
「嗯。」她回答道:「我大哥告訴我了,我這次回去還遇到了谷少非。怡茹,你並沒有告訴我全部的實情。」
「我……我也是為了你好。」
林怡茹想起七年前發生的事,碧鳳親眼目睹碧琴為了救她而慘死輪下,那樣的經歷太可怕也太痛苦了。對於當時碧鳳那悲傷絕望的模樣,她猶歷歷在目,她已經失去了一個朋友,而她不想再失去另一個。
當有一天碧鳳在醫院中醒來,卻喪失了和車禍有關的所有記憶時,幾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那樣不堪的回憶,忘了也好,雖然對碧琴有些不公平,但這樣的結果對碧鳳卻是最好的,碧鳳不可能擔負那樣的記憶繼續她的人生。
只是為什麼孟君濤會把事情全部告訴碧鳳呢?當初是孟媽媽堅持要隱瞞所有事情的,難道現在他們已經不在意了嗎?
「即使這樣,你也沒有必要取消婚禮吧?」林怡茹輕歎口氣。
她望著好友,卻彷彿是透過她在看著另一張臉。「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我不能帶著這樣的心情完成我的終身大事,何況我只是想延後婚禮,無意要取消它。」
「好吧。」林怡茹接著問道:「你要延後多久?」
「這……」她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或許一兩個月,也或許半年比較好。」
「也許你根本就不想結婚了?」
她一征,猶豫的說道:「我現在是沒有這個心情,但是……」
林怡茹一笑。「還沒發生的事是很難說的,將來會怎麼樣誰也料想不到。」
她默然不語,怡茹說的一點也沒錯,現在連她自己也不敢肯定,如果她真的想起遺忘的一切,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你有告訴家偉關於谷少非的事情嗎?」林怡茹問道。
「沒有。」不知怎些絲罪惡感自她心中升起。「我只提了碧琴的事。」
「你應該把事情全部都告訴他的。」
「是,我知道。」提到谷少非令她感到一陣心煩意亂,她說道:「可是連我自己都不記得的事要我怎麼告訴他呢?我無法把事情說清楚的。」
林怡茹看著她好一會兒不說話,像是在考慮著什麼。「或許你的確該給自己一次機會。」
「什麼?」
「我是說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她狐疑的看著好友,總覺得怡茹好像有什麼事隱瞞著沒告訴她。「我當然是考慮過才作出這個決定的。」
「好吧。」林怡茹伸手輕拍她的手臂,說道:「既然都已經這樣了,我會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你,怡茹。」她衷心感謝道。
「哎呀,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說個謝字嗎。」林怡茹笑著說道:「要不要找些人來慶祝你及時醒悟,逃離了婚姻的枷鎖?」
她輕笑出聲。「別太過火了,這樣一來家偉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
第二天去上班時,她直接在所有同事面前宣佈她的婚禮因私人因素將延期舉行,然後不顧眾人的議論紛紛,她向主管請了假後便離開辦公室。她打算花一整天的時間打電話通知眾親朋好友——禮拜天的婚宴不用來了。
這是一件苦差事,但她非做不可。
她知道家偉仍不放棄要說服她打消這個念頭,昨天晚上家偉的大哥氣沖沖的來找她,說如果禮拜天的婚宴取消,這場婚禮就永遠都不會舉行了,他們沈家丟不起這個臉,他們也不稀罕她嫁過去。
家偉隨後趕到,將他大哥硬是拖了回去,臨走前只是對她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已經作出了決定,但是仍希望你為了我們兩人的將來再考慮一遍。」
他的神情十分無奈,卻沒有什麼責怪的意味。她差點忍不住心軟想依原定的計劃跟他結婚。但她終究只是對他說了句抱歉,然後看著他哀傷的離去。其實,她心中已然有了了悟,他家人的態度既然是如此,那麼這場婚禮恐怕再也無法重新舉行了。
她有些訝異自己為什麼能這麼狠心,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她原先所預料的,一開始她無意要弄到這種地步的,她原本真的只是想將婚禮延後個一兩個月,以為一切會如常般的繼續下去。
是她想的太過天真了吧,她唇角扯起一抹無奈的笑意,但她並不後悔,只覺得對家偉很抱歉。
「早啊。」
這個聲音,難道——
「這個時候你沒待在辦公室,難道是翹班了不成?」
她轉頭望去,看見谷少非正斜倚在大廳內一根圓柱旁,俊朗的臉孔上帶著淡淡笑意,意態悠閒的望著自己。
她瞪大眼望著他,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見他,她剛才一直陷溺於自己的思緒之中,在步出電梯時竟沒看到他。望著他高瘦挺拔的身形,一種熟悉的安心感湧上來,有種一切都會沒問題的感覺。
「怎麼了?」他朝她走過來,唇角扯起一抹笑。「看見我太高興了而講不出話來?」
她一笑,搖搖頭。察覺到他的態度與前次遇到他時不同,變得——較為可親了些。她不明白為什麼,但很高興於他的改變。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算是巧遇嗎!」
「我一個朋友在這棟大樓開了間公司,要我有空過來看看。」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她才會在這裡遇見他卻又不常看到他。
「我朋友人不在,我就下來了。」他繼續說道:「我站在這裡,看著電梯上上下下,心中想著當電梯門打開時,你是否會從裡面走出來。」他淡淡一笑。「結果,你就真的從裡面走出來了。」
她怔忡的望著他,冥冥中是不是有什麼在牽引著一切,讓他們兩個原本應該熟悉,但如今卻變得陌生的人一再的碰在一起。
「怎麼都不說話?」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離開公司,他關切的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怎麼會出來了?」
「我今天向公司請了假,有點事要辦。」她說道。
「原來如此。」他望著她,猶豫了一下,問道:「很要緊的事嗎?」
「這……」她考慮著是否要告訴他,最後笑了笑,道:「也不是很要緊,我打算先去填飽肚子。」
「怎麼?」他揚起眉,略帶責難的道:「你還沒吃早餐?」
「是啊。」她微笑頷首,原先是心煩的沒有胃口,但現在卻覺得肚子餓了。
「走。」他執起她的手,邁步往大門走去。「我帶你吃飯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4:16
第五章
站在麥當勞的大門外,看著那閃亮的黃色招牌,他轉頭閃身旁的同伴。
「你要在這裡吃早餐?」語氣中充滿懷疑。
她點點頭,唇角彎起一抹動人的圓弧。「有人請客當然得吃高級一點的。」
「這哪算高級,我看應該是高貴吧?」他略帶不屑的批評道。
「唔,你說的也沒錯啦。」她附和道。「是高『貴』了些,但只要好吃就好了。」
「你覺得好吃?」
「是啊。」她揚了揚眉,問道:「怎麼,你不喜歡?那我們可以去別家。」
他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無所謂,你喜歡吃我們就進去吧,既然是要請你,當然要主隨客便了。」
「哦?既然你不喜歡。」她立刻得到了結論。「沒關係,我們可以吃別的。」
「我沒說我不喜歡。」他率先推門走進。「反正我已經吃過了。」
她跟著他進入,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要吃什麼我去點。」他並沒有坐下,站在一旁問道。
「我要吃豬肉滿福堡加蛋,還有……」
「柳橙汁。」
她微笑頷首,看著他轉身走到櫃檯前去點餐。早就知道他不喜歡吃這類速食的東西,可是每次都要他遷就她。
想到這裡她怔住了,她為什麼會這麼想?她幾乎記不起任何有關於他的事,可是——從一開始她對他始終存有一分熟悉的感覺,彷彿兩人已經認識很久一般。她在想些什麼啊,她忍不住嘲笑自己起來,他們本來就是認識很久了呀!只是——她忘記了而已。不過她的靈魂似乎還記得,所以那份熟悉感才會一再的湧現,讓她在不自覺中記起關於他的一些小小細節。
他端著餐盤走回來,在她對面坐下來。「請用餐吧。」
「謝謝。」她漾起一抹笑,拿起漢堡拆開包裝吃了起來。
她解決完那個滿福堡後,啜飲著柳橙汁,注意到他只點了一杯咖啡,沒加奶精,糖包也只用了一半。
放下柳橙汁,她開口道:「其實,我有件事想問你。」
「你問吧。」他望著窗外並不是很專心的樣子。
「車禍之後,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他收回視線,望向她的目光中有一抹複雜難解的情緒,好一會兒才回答道:「那時我在當兵,退伍後便直接出國,這一去就是六七年。人與人間不總是這樣失去聯絡的嗎?」
他的語氣淡然的令她覺得有些生氣,忍不住說道:「這不是好理由,這只是藉口,你是不是故意避開我?」
他凝目往視著她,眼裡藏著一抹心痛,但刻意的不讓她察覺到。「你要我怎麼說,你都已經忘了我,我去見你又有何用,只會勾起你對於那場車禍的回憶罷了。在所有的人都不希望你想起的時候,我又能怎麼做。」
她突然有些明瞭了。當初他為什麼沒有繼續兩人間的情誼,只是為了不讓她記起關於那場車禍的一切,所以他退出了她的生命。不,應該說——是她將他排除在外。
「對不起,我……」
「你用不著跟我說對不起,當時的情況不是你我所能掌握的。」他神色近乎漠然的說道。
她知道在這一刻,他完全的將她排拒在外,她感到難過卻又無能為力。這樣的結果只能說是她咎由自取吧,是她先這麼做的,如今即使她想挽回,卻有著不知該從何處著手的無力感。可是,她不想讓他再一次的走出她的生命,這一次她要將他留下。
她露出一抹笑,說道:「謝謝你的早餐,下次我再回請你。我還有事,必須先走了。」
他望著她,她燦然的笑顏讓他有片刻的恍神,這樣的笑是他以前時常見到的。壓抑下心底的那抹懷念,他說道:「一道走吧,我也該回學校了。」
他送她走到捷運站,看著她走入站,他突然開口喊住她:
她回頭,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他自衣袋中掏出一個小紙袋遞給她。「算是結婚禮物吧,以後恐怕沒什麼機會碰面了。」
她唇角彎起一抹笑,以後他們碰面的機會絕對不會少的,只是他還不知道而已。她還有很多事必須要弄清楚,而他是惟一能為她解惑的人。
「我不能收。」她輕輕搖頭。
他一愣,俊朗的臉孔上微帶著困惑。「為什麼?」
「因為……」她微微一笑,往後退了一步。「我不結婚了,所以我不能收你的禮物。」
「拜拜。」她朝他揮揮手,轉身走開。
門鈴聲急促的響起,碧鳳整理了一半的行李前去開門,心中納悶著會是誰在這個時候找上門。
自從她將婚禮取消的事昭告天下後,她才終於體會到什麼叫門庭若市。她是沒有門檻來讓人踩破啦,只是放在門口那塊半新不舊的踏墊如今已壽終正寢了。似乎所有該來找她以及不該來找她的人都找上門了,她此時才覺得家偉的話是對的,結婚並非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最起碼那些來「拜訪」她的人可不是這麼認為的。
她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時,訝異的低呼出口:「怎麼會是你?」
谷少非站在門外,俊朗的臉孔上帶著一絲焦慮,深邃的黑眸盯著她,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沒事吧?」
「我?我很好啊。」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他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這裡?」
「林怡茹告訴我的。」
愣了一下,她詫異的問道:「你和她一直有聯絡?」
遲疑了一下,他回答道:「斷斷續續的是有些往來。」
她心中五味雜陳的,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可是她又能怪誰呢?畢竟當初選擇遺忘的人是她啊。
「進來坐吧。」她往後退開一步,好讓他能進來。待他走進來後她將門關上,轉身看見他站在小小的客廳內。
「要不要喝些什麼?」她問道。
她租的房子雖不是很寬敞,但她也從未有感到狹隘的時候。可是如今看他站在這裡,她覺得有些可笑,他好像是被擺錯地方的雕像,和她的房間一點都不相襯。
他沒有理會她的問話,直接問道:「你真的取消了婚禮嗎?」
「是啊。」她走到他身前,微仰起頭看著他。「是怡茹告訴你的?」
「我去問她的。」他神色陰鬱的說道:「那天你走後,我不知道要怎麼找你,所以我去找林怡茹,而她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全部嗎?」她想了一下,問道:「那麼你應該知道我取消婚禮的原因。」
他點點頭,說道:「你這麼做太衝動了,沒有必要讓過去發生的事影響了你現在的生活,你付出的代價太大。」
她靜看著他好一會兒,說道:「你能這麼說是因為你完全清楚過去的一切,但那些事對我來說卻好似才剛發生過一般,我沒有辦法不受到影響。我不覺得取消一場婚禮是什麼了不得的代價,那反而讓我明白了家偉和我其實並不相配。」
「你太固執了。」他低低的歎口氣。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當年所發生的事嗎?」
「我不清楚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事到如今,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車禍時你在場,我想知道經過的情形。還有,我想你也認識韋碧琴吧?」
他臉上的表情黯淡了下,沉默了半晌才說道:「碧琴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一般。發生車禍那天,我們原本約在一家茶店碰面,後來我們離開時碧琴看見了你便走過去找你,那時你正穿越馬路好像沒聽到她喊你,你也沒在意到有一輛砂石車闖紅燈駛向你,是……碧琴衝過去將你推開,可是她自己卻被撞個正著。」
他說到這便停住不語,她也沒追問,因為她已知道了結果。那就是她活了下來,而碧琴——她的好友——卻死了。
「我有去醫院看你,那時你還沒有喪失記憶。」
「真的?」她訝異的看著他,遲疑的問道:「我是否和你說了什麼?」
他凝目注視著她,想起了七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情景——
他站在病床邊看著她掩面哭泣,撕裂人心的哭泣聲讓人聞之心碎。意外發生後她不曾停止哭泣,雙眼早已紅腫不堪。
他在床沿坐下將她因哭泣而顫抖不已的身軀擁入懷中,輕撫著她的背勸慰的話語卻說不出口。他知道此時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的,只能靜待時間來平息她的傷痛。
「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她抬起頭來,紅腫的雙眼中盈滿淚水,頭上貼著紗布,身上有多處纏著繃帶,模樣看來好不淒慘。
他無言以對,碧琴死了他也很難過,但他在心中仍慶幸著活下來的是她。他心中並未因此而有罪惡感,她是他最愛的女孩,他絕不願見她受到任何傷害。只是——他要如何才幫助她走出這次意外的陰霾呢?
「是我害死了她!」她啜泣不止,陷溺於深深的自責與哀傷中。「若不是我……她又怎麼會……」
「別說了!」他心痛的拭去她臉上的淚,噪音低噙的道:「別再去想了,再哭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她抬眼望著他,眼中有一抹難以形容的憂傷,淚水自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唇瓣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她低下頭,繼續低聲啜注著。
護士幫她打了鎮定劑,她這樣哭下去不是辦法,如令只能借助藥物讓她休息。她的情緒漸漸的平復下來,鎮定劑似乎發揮了效用,她臉上淚痕猶濕但神情卻變得漠然,臉色一如床單般雪白。
「阿非。」她的嗓音破碎沙啞,大眼定定望著他緩緩說道:「我永還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說完她閉上雙眼,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他怔怔的看著地,心中感到難過不已,難道要她一輩子背負著這個罪惡感嗎?這對地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他該如何才能幫助地呢?她的容顏在沉唾中仍顯得哀傷無比,他在床邊佇立良久,卻不知從這一天起,她將他排除在生命之外。
「你只是不斷的哭泣而已。」他別過頭不去看她。「什麼也沒說,後來我聽你大哥說你忘了那場車禍,以及碧琴和我的事。」
他沒有告訴她,他第二次去看她時被攔在了病房外,只因她已遺忘與車禍有關的所有事——包括他。
他只好利用另一次放假的機會去台北看她,看著她在校園內一如往常般的和同學們談笑風生,當她帶著一臉無憂的笑自他身旁走過,望著他的那雙大眼中僅是透露出好奇與陌生,而沒有其他反應與他錯身而過時,他便明白了一切——她真的將他徹底的遺忘了。
一股深沉的失落感攫住了他,當她窈窕纖細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時,他轉身走開,將他最後所看到的笑顏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將所有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鎖入記憶的最底層,包括她那如花綻放的笑靨和那雙漆黑如夜星的眼眸。
「就只是這樣嗎?」察覺到他的沉默,她帶著詢問看他,問道:「你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哪裡不舒服嗎?」
「我很好。」他依然逃避著她的目光。七年前的往事對他來說是一段灰暗的記憶,他不願想起,但這段回憶卻似乎在定要糾纏他一生。「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就不打擾你了。」
「別這麼說。」她淡笑說道:「反正我工作辭掉了,明天又不用上班。」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放大假嘍。」她一副輕鬆愉快的模樣。「我打算先回家一趟,等我休息夠了再去找別的工作,屆時我可不一定會留在台北了。」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她突然想到現在是六月底,接下來學校應該放暑假了,遂問道:「你呢,暑假你會在那兒?」
「我沒有接暑修的課,應該是會回去。」
她送他來到門口,道了再見後又說道:「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面了。」
「是啊。」他一笑,說道:「後會有期。」
她不知道回家的決定對不對,離開台北有一半的原因是要避開那些蜚短流長,可是回到故里那些閒言閒語也一樣避不掉,而且她還必須直接面對母親的關切與嘮叨。可是她非回來不可,她的記憶是在這裡失去的,她認為想要找回就必須回來。
回來的第一天,她立刻開始試著尋回過去的一切。
首先她來到母親房中找出那一箱被收藏起來的相簿與紀念冊,她吃力將箱子自衣櫃上搬下抬到自己房間,關起房門打算好好的複習一翻。
她抽出一本看來頗為陳舊的相簿,翻了好幾真後,終於看到她唸書以後的照片,兒時的回憶霎時湧現,她記得小時候的種種事跡,怎麼可能會獨獨忘了關於碧琴的事呢?
看到的照片愈多,她已開始確定那個在照片中始終站在她身旁,有著一臉溫柔笑意的女孩就是韋碧琴——她的異姓姐妹。在照片中她們兩人的神態是如此親暱,笑容是那樣甜美,但她仍舊記不起有關韋碧琴的任何事。輕撫著照片中那張溫柔的笑臉,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溢出。
「對不起,對不起——碧琴,你捨命救了我,而我竟忘了你的事,你能原諒我嗎?」
照片中的女孩只是無言的回望著她。
她繼續翻著相簿,驀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是他!谷少非。照片中的他十分年輕,只是個少年而已,他攬著她的肩,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態度顯得很熟稔。接下來這樣的照片出現的更多,從小學、國中、到高中,處處皆有她與谷少非的蹤影,還有不少他們三人一起拍的照片。
她陷入沉思,這麼看來,他們三人間的交情絕不只是普通而已,如今一人已逝,而她忘了一切,就只剩一個人還知道實情了。
門上傳來一陣輕敲,孟母推門進來。「碧鳳,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喔,我在看照片。」
看見床鋪上堆滿的相簿,孟母詫異的問:「你從哪裡搬出來的啊?」
「你房裡啊。」
孟母走過去,輕皺起了眉。「幹嘛又把這些照片翻出來?」
「想看看嘛。」
孟母輕歎口氣。「就是為了這些你才………你就別老想著些過去的事了。」
「媽,別這樣嘛。」她以略帶撒嬌的語氣說道:「我不嫁,你就不會少一個女兒啦。」
「但我現在少了一個女婿呀。」
她無言以對,知道母親還在埋怨她貿然取消的婚事,其實她也不是故意的呀!原本只是想將婚禮延期而已,哪裡知道事情會演變至這個地步。不但婚事吹了,工作辭了,現在每個人都認為她的精神狀態有問題,真是冤枉啊。
「我以後再還你一個嘛,下一個會更好的。」她笑道。
「少貧嘴了!」
「媽,關於碧琴……」
孟母打斷她的話,說道:「碧琴的事如果你記不起來的話就算了,用不著勉強自己,那種痛苦的回憶忘了也好。」
「可是,」她幽幽的歎口氣:「那樣對碧琴不公平。」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孟母輕歎口氣。「我不想再看到你那麼傷心的模樣,當我知道你忘了一切時,真是鬆了口氣。」
「媽——」
孟母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每年都會去祭拜她,我也很疼愛碧琴的,但我仍慶幸死的人不是你。」
「她的墳在這裡?」
「她沒有墳,當初是用火化的,放在塔裡,就在附近那個公墓花園裡。」
她記了下來,決定過去看看。
孟母動手收拾著相簿。「我拿回去放吧。」
她伸手阻止。「先放著吧。」
「但是……」孟母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她淡淡一笑,說道:「我沒事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唉,隨便你了。」孟母放下相簿,站起來。「早點睡,別拖太晚了。」
「我知道,晚安,媽。」
臨睡前,她自相簿中抽出一張她與碧琴的合照放在枕頭旁。凝望著照片中漾著溫柔笑意的碧琴,她歎口氣。
「你——能原諒我嗎?」
說是要找回失去的記憶,可到底該怎麼做她卻毫無頭緒。
事情已過了六七年,人事已非,要找個詢問的對象也不是那麼容易。而像她這種選擇性失憶,也不是敲一下自己的頭就能夠恢復記憶的。可惜怡茹人在台北,怡茹對於她所遺忘的那些事一定十分清楚,不過即使她人在這裡恐怕也沒什麼幫助。
因為怡茹的態度和谷少非差不多,都是要她自己去想,對從前的事根本不願多提,指望那兩個人是沒有用的。
「碧鳳,電話。」
她自母親手上接過話筒,看見母親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不禁有些納悶,但聽到話筒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後,她立刻明白了。
「家偉……」她沒想到會接到沈家偉的電話,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碧鳳,你最近好嗎?」
「還好,你呢?」她唇邊泛起一絲苦笑,原本曾經十分親密的兩人如今竟變得如此生疏客套。
電話那一端沉默了一會兒。「我也還好,只是……有些想你。」
她應了一聲,沒說什麼。
「我們之間難道不能重新開始嗎?你又何必就這麼一走了之。」
聽出他語氣中的苦澀,她心中升起一絲愧疚。「我並不是一走了之,為了要恢復記憶我必須要回來,你應該明白當初我無意讓事情演變至這個地步。」「這麼說你的心意並未改變了?」
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但……」
「我對你的心意始終未變。」他打斷她的話,說道:「或許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也好,我會想辦法安撫我家人的情緒,等到他們諒解了,就可以重提婚事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聽他說的熱絡,她卻有些意興闌珊。當初想結婚的那種心情,好像時機一過便蕩然無存了。「再說吧。」
「那就先這樣吧,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掛上電話,接收到母親關切的眼神,雖不想說也只得解釋幾句。「家偉只是打電話來問候我的情況。」
「家偉實在是個不錯的人。唉,這麼好的對象下次可不一定遇得上了。」孟母歎氣說道。
「媽,你就別再提那件事了。」她有些尷尬,可不能讓母親知道家偉有意再提婚事,否則屆時一定又沒完沒了。
她現在只想專注於重拾過去的回憶,既已擺脫了婚事的束縛,她可無意再重頭來一次。這麼做雖然有些對不起家偉,但她現在實在是沒有那個心思再提婚事。希望沈家的人能難纏些不要那麼快被家偉說服,這麼一來她就有充裕的時間用來恢復記憶了。
不過,她的動作也必須加快了,事情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利用明天去一趟公墓吧,她也該去見見碧琴了。
次日一早,她準備了一些花果貢品向母親問明一些細節便出門了。
她提著竹籃戴上頂遮陽的帽子打算走到公車站坐車,一陣輕鳴的喇叭聲引起她的注意,轉頭看去一輛墨綠色的轎車跟在她身旁。
停下腳步,車窗搖下,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上哪兒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帶著些驚喜問道。「學校已經放假了嗎?」
「還沒,不過也快了。」谷少非打開另一側的車門。「上車吧,去哪裡我送你。」
她淡淡一笑,回答道:「我想去看碧琴。」
他凝目注視著她,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好一會兒才說道:「上來吧。」
她依言繞到另一側坐進車內,車子平穩的行駛著,陳升的歌聲自收音機流洩而出。她開口問:「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嗎?」
「當然。」他似乎無意多說什麼,只回答了兩個字就不說了。
遲疑了一下,她又問道:「你去過吧?」
「嗯,不過不常去。」他頓了會兒,說道:「我回國後有去過一次。」
「聽說她的家人都搬走了。」
「是啊,沒見他們有人再回來過。」
「連掃墓——也沒有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頓了一下,說道:「他們一家都到英國了,畢竟距離太遠了。」
氣氛突然有些凝滯,她轉頭望著車窗外的景色。這個時候路上沒什麼車,天氣很晴朗,若是假日出遊的人一定不少。
二十分鐘的車程一下就到了,下車後,他取過她手上的籃子幫她提著。
「她在右邊那一棟樓,我們先去拜土地公吧。」
他不知何時戴上了一頂藍色的棒球帽,走在她身旁,高大的身形幫她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
兩人一路祭拜,最後來到了放置骨灰罈的架子前。她望著那個小小的罈子,很難想像碧琴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孩,身體化成灰後被裝在這樣一個容器裡,除此之外就什麼也不剩了。
她燃香祝禱,默想碧琴生前美好的模樣,她寧願記得那樣的碧琴,而不願在日後回想時僅記得眼前這個骨灰罈。
焚完紙錢後,只覺得臊熱難當,她用面紙拭著汗,說道:「好熱,怎麼一點風也沒呢。」
「我們回到車上,開了冷氣就好了。」他說道。
他先上車發動車子,打開冷氣。
她站在外面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整座公墓在藍天下一點也顯不出任何陰森的氣氛,反倒像是一幅風景明信片般,碧藍如洗的天空下她彷彿可以看見碧琴漾著張笑臉朝她揮著手。她彎起一抹笑,也朝藍天揮了揮手,才轉身上車。
他在路邊一家超市停下車,說要去買包煙,沒兩分鐘便回來了。
他坐上車,自購物袋中取出一瓶柳橙汁遞給她,自己則開了瓶礦泉水。
「天氣熱,喝點涼的吧。」
「謝謝。」她看著那瓶柳橙汁,是她最愛喝的牌子。
他將車子駛回道路,問道:「中午了,一起去吃飯吧。」
她微笑頷首。「好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4:44
第六章
兩人找了一間有冷氣的餐飲店。
他拿出方才買的那包煙,揚眉詢問道:「介意嗎?」
她搖搖頭,自小父兄都抽煙,早就被熏習慣了。
他點燃香煙逕自抽著,見他似乎無意開口說話,簡餐又還沒送上來,她四下打量發現了壓在玻璃桌面下的紙張。
是心理測驗,關於戀愛甜度的,主角是海綿先生和草莓小姐。似乎挺有趣的,她開始一題一題的看下去。
兩人的初吻發生了,你覺得會是在什麼地方?
看到這個問題她愣了一下,看了那兩個選項一眼,海棉先生的房間、傍晚的公園。她依直覺選了第一個答案,然後才想起她和家偉的初吻並不是在他的房間裡,那她為什麼會選這個答案,她怔忡的出起神來。
她的初吻的對象是誰呢?她在唸書期間並沒有交男友,雖然有和一些人約會過,但家偉是她記憶中第一個深入交往的男子,但她心中卻有種感覺,在家偉之前應該還有別人,只是她不記得了而已。
她愕然的看向坐在對面的谷少非,被她遺忘的男子就只有他一人而已,難道……?畢竟她曾失去部分的記憶不是嗎?或許在她所遺忘的記憶中,她真的曾經喜歡上某個人,而且也獻出了自己的初吻。想到這裡她不自禁的紅了臉,看見谷少非正望著窗外出神,這個人也是屬於被她遺忘的那一部分,如果她真的曾有喜歡的人,那麼她寧願那個人是他。
她的臉更紅了,但仍忍不住望著他黝黑俊朗的面孔猜測著,他——會是她初吻的對象嗎?
飯送上來,她還在發著呆。
「你怎麼啦?」
她回過神,見坐在對面的谷少非正一臉關切的望著自己。她心中一跳,他不會發現她在想什麼吧。她只是隨便想想而已,但他就坐在眼前看著自己,還真讓她覺得有些尷尬。
見她滿臉酡紅,他臉上關切的神色益盛,問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看見已送上來的餐盤,拿起筷子撕了包裝紙,埋頭吃起飯來。
「小鳳?」他的語氣很堅持,一定要得到她的回應。
「我餓了。」她頭也不抬的道。
見他久久沒有回應,她忍不住抬眼偷瞄他,卻發現他正專注的望著自己,臉上的神情帶著幾許深思。
「我……這個飯很好吃。」她緊握著筷子,不知所云的說道。
「你沒事吧?」
「我很好。」她略微恢復了些鎮定。
他臉上的疑色未退,黑色的眸子仔細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說道:「沒事就好。」
見他開始吃著他那一份餐點,不再追究她的失常,她鬆了口氣。
「你一直盯著我,我的臉上有什麼不對嗎?」
聽他這麼說,她才發覺自己竟然一直在看他。她微微紅了臉,不好意思再看他,目光落在兩人的餐盤上,發現他已經吃完他那一份餐點,而先用的她,盤中還剩了一大半。
「你不是餓了嗎?快吃吧。」他將自己的餐盤推到一旁,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她努力的讓自己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繼續吃飯。她很快的把飯吃完,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拭著嘴。
抬頭看向他,發現他又燃起了一根煙,忍不住開口道:「你煙抽的太凶了。」
他將抽了一半的煙捻熄,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你已經恢復正常了。」
她一愣,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自從進來這家店後,你就一直怪怪的,是不是熱昏頭啦?」他輕笑說道。
看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了,而她竟被一個小小的心理測驗搞得心慌意亂。她看著他,目光不自禁的落在他的唇上,他究竟是不是她初吻的對象呢?這並非全然不可能的,每次只要見到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就會自然的湧現,她覺得自己與他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連繫。
「唉,你又來了。」
她微微紅了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站起來,找了個藉口離開,她必須找個地方冷靜一下自己的心緒,不能再老想初吻的事了。可是,究竟誰是她初吻的對象呢?
下午兩點。
她走到隔壁的巷子,憑感覺停在一扇朱紅的鐵門之前,她按下門鈴。
來開門的是一位頭髮有些灰白的婦人,看到這名婦人,她脫口喊道:「谷媽媽。」
婦人顯得有些訝異,仔細的打量著她好一會,然後才說道:「是碧鳳嗎?」
「是啊,我是碧鳳。」
婦人往後退開一步,熱切的說道:「快點進來,我有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最近在做什麼啊?」
「我前一陣子一直待在台北工作。」她踏進門內。
「那跟少非一樣嘛。」谷母領著她走進客廳。「你是來找少非的吧,他在樓上我去叫他下來,你先坐一下吧。」
她在客廳坐下,環顧著週遭的環境。她來過這裡的,雖然佈置略有不同,但她知道她以前常來,也記得谷媽媽,那為什麼獨獨忘了谷少非?這實在沒什麼道理。知道谷少非今天便要回去,她特地過來找他,在沒有任何頭緒之下,他是她目前所知惟一能幫助她回憶過去的人。
儘管他不願主動幫她,但她想或許只要多見他幾次,她自然而然的會想起兩人間的事,那麼關於碧琴的回憶也可能恢復。這麼想雖然是有些異想天開啦,但總也是一個辦法。不過,或許她只是在為自己找一個見他的理由罷了。
過了沒一會兒,谷少非從樓上走下來,谷母走在後面。
「你們先聊一下,我去倒飲料給你們。」
「不用了,谷媽媽,我想找少非出去走一走。」
谷母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就去吧。」
一直到兩人步出谷家,谷少非始終沉默不語,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她忍不住問道。
「沒有。」他別開目光,問道:「你記得我母親?」
「嗯,我記得。看到人自然而然就記得了。」
「其他的事,你……」
她心虛的看他一眼,搖搖頭。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一種熟悉的感覺自心底浮現,這樣的神態令她懷念;雖然仍記不起他的事,但她就是知道。
「有一天我一定會全部想起來的。」她充滿自信的說道。
看見她秀氣的臉上所散發出的光采,他像是被刺痛般的撇開視線,又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他的身材高大,邁出幾步她就得小跑步才追得上他。
「做什麼走這麼快呀?」她埋怨著。
他放慢腳步好讓她跟上,說道:「是你的腿太短了。」
「才怪,我的腿才不短呢!」她不滿的抱怨道:「是你太高了。」
他的笑聲揚起,迴盪在空氣之中。她微微笑著走在他的身旁,目光被路邊圍牆內開了一樹紅花的鳳凰樹吸引住。
「小鳳!」他發現她又停下腳步,問道:「在發什麼呆啊?」
她回過神望著站在幾步遠的他,這樣的情景彷彿似曾相識,她脫口喊道:「阿非?」
他一愣,定定的望著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意,說道:「我以前都這麼喊你的對不對?」
他臉上恍惚的神情褪去。「竟想起些無關緊要的事。」
她笑容不減的看著他。在那樣的表情下,一絲笑意自他眼角眉梢洩露出來,看得出來他是很高興的。記憶似乎正一點一滴的回復,呵呵,這次一定能夠拾回所有失去的記憶。
她指著前方的一間冰果室,說道:「我們去吃冰吧。」
到了冰果室,她點了紅豆牛奶冰,他則點了蜜豆冰。在等冰品送來的時候,他開口問:「你找我什麼事?」
「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我和碧琴,我們三個人以前是不是很要好?」
他望著她一會兒,點了下頭。
「那麼你對碧琴的事也很清楚嘍?」
「應該沒你那麼清楚。」他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笑意。「你們兩人感情之好,任誰也及不上的。」
「可是我又不記得。」她微微噘起唇,看來他是不會告訴她碧琴的事了。
「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嗎?」他若有所思的問道。
這時冰品送上,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都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記憶而已。」她略帶沮喪的回答道。
「先吃冰吧。」
她只好沉默的吃著冰,一邊偷眼打量著他。他的神情顯得有些莫測高深,面前的冰沒動幾口,似乎陷溺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在想什麼呢?和她有關嗎?
谷少非要北上就讀大學的前一天。
她自願說要幫他整理行李,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好整理的,不外就是一些衣物以及隨身用品,其他的等到了台北再買就可以了。
「這個模型不是我送給你的嗎?」
谷少非看著散落滿地的雜物,無奈一笑道:「你是來幫我整理東西還是來弄亂我的房間?你把那些舊東西全翻出來做什麼?」
看著原本乾淨整齊的房間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以前的東西覺得很懷念嘛,忍不住拿出來看看。」
她一邊動手收拾,一邊說道:「我幫你整理好就是嘛。」
他微笑著歎口氣,也彎下腰幫忙收拾。
「阿非。」
「什麼事?」
「你去了台北我們就不能時常碰面了,我會覺得很無聊的。」
他唇角彎起一抹笑,說道:「你現在念高中課業會比較多,很快的你就會發現根本沒有時間讓你覺得無聊。」
「可是……」她望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擔心以後沒有人幫你補習功課嗎?」他笑問。
「才不是這樣呢!」她瞪他一眼,又開始低頭整理東西。
「小鳳。」
「幹嘛?」
「我只要一放假就會回來的。」他突然這麼說道。
「你才不會呢。」她一臉的不相信,說道:「像大哥他念了大學之後,一個月也沒見他回家一次,放寒暑假更是跑的不見人影,要玩、要打工、要交女朋友,根本沒空回來。」
「我不會這樣的。」他笑說。
「騙人!」
「小鳳,你擔心我會交女朋友嗎?」
她俏臉一紅,嗔道:「我幹嘛擔心啊,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
她嚇一跳,抬頭望著他,卻見他一雙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望著自己,望的她臉紅心跳起來。「你……你在說什麼啊?」
他走到她身前蹲下來,眼含笑意的說道:「如果你不要的話,那我只好到台北再找一個女朋友——。」
「我……」她紅著臉,不知該怎麼辦。其實她一直都很喜歡他的,只是以往兩人的關係就像是兄妹一般。他比她年長三歲,她一直擔心他會覺得她太小,所以從不敢將自己的心意顯露出來,沒想到他現在居然自己主動問她。
「我很乖的,只要有了女朋友就不會亂來的。」他繼續說道:「可是如果沒有的話,那我可能會來者不拒的。」
「你花癡啊!」她笑罵道,但卻也開始擔心起來,阿非一向很受女生們歡迎的,他人緣那麼好,去了台北一定會有人主動投懷送抱。
「你不要的話就算了。」他裝出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樣,心裡卻有些緊張。
「我要啦!」她說完立刻滿臉通紅。
「說了就算喔。」他輕笑說道。
「可不可以反悔?」她故意問。
「不可以。」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唇上,他知道這是她的初吻,而她的事他沒有一件是不知道的……
碧鳳好不容易把冰吃完,卻因為吃得太快,弄得太陽穴隱隱作疼起來。
看見她用手按著額頭,輕蹙起眉。他微歎口氣。「幹嘛吃那麼快,頭又痛起來吧。」
「沒關係,一下子就不痛了。」她扯出一抹笑。「對了,你什麼時候走?」
「吃完飯後再開車上去。」
「那你下次什麼時候回來?」她繼續問道。
這……倒不一定,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可能要在台北多留一陣子。」
她聽了覺得有些失望。「那下次見到你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碧鳳,即使你想不起來過去的事也無所謂。」他突然這麼說道,凝目注視著她,眼裡有著她不懂的情意。「我們重新再來過吧。」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在他的注視下不禁臉紅心跳起來,他的眼睛如果不要這麼好看就好了。
「怎麼樣?」他追問道。
他是指再當朋友嗎?那當然好嘍,瞧他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樣,她覺得他是多此一問了,但依然點點頭。「好啊,重新來過吧。」
他唇角彎起一抹笑,那抹意味深長的笑令她心裡有些毛毛的,她狐疑的盯著他,卻瞧不出任何端倪來。只不過是做個朋友嘛,他幹嘛笑成這個樣子,他們倆不早已是朋友了嗎?
一陣音樂聲響起,她拿起手機看著上面顯示的號碼,對這個號碼沒什麼印象,這麼晚了會是誰打電話給她。喂了一聲,自手機中傳來一個溫暖醇厚的嗓音,她心中一跳,是他!
「你還沒睡吧?」
「還沒。」她沒想到谷少非會打電話給她,雖然今天他們分手時他向她要了房間及手機的號碼。
「我已經到台北了。」
「開車累嗎?」
「還好,不是很累。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剛洗完澡,正在上網收信呢。」她一邊注視著電腦螢幕,一邊回答道。
「別太晚睡。」
「你也是,早點休息吧。」
道了再見,她結束通話,一臉納悶的瞪著手機出神。他為什麼會打電話給她呢?這通像是報平安的電話,代表著什麼意義呢?
如果她能記起一切就好了,但似乎她愈努力的去回想,往往總是一無所獲,卻總是在不經意憶起一些過往的回憶。這麼說來,她是不是不要太勉強自己去回想才對呢?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她回到家中也有半個月了。事情並不如她所想像中順利,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會有恢復記憶的一天。
這段期間內,家偉又陸陸續續的打了幾通電話來。內容倒沒什麼,只是一些問候的話語,也問她什麼時候回台北。怡茹也打過電話。最奇怪的要算是谷少非了,他每天晚上都打電話給她。幾天下來她竟也習慣了,時間一到內心便開始期待電話鈴聲響起,每天聽他講述著台北的天氣、他工作的情形以及去了什麼地方,發生什麼有趣的事云云,也令她開始想念起台北來了。這樣鎮日無所事事的閒在家裡好像也不是辦法,或許她該再去找個工作了,只是她那尚未恢復的記憶該怎麼辦呢。
「阿非……」
她訝異且驚喜的的望著那站在不遠處的寬厚背影,猜想谷少非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昨天在電話中他並沒有說要回來啊。她拎著超市的袋子快步走向他,他站在巷口正與隔壁的吳伯伯講話。
像是聽到她的聲音,他緩緩的轉過頭,目光對上她的,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阿非,你怎麼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她走到他身前站定,揚起一抹笑問道。
「我是剛好有空檔,開著車便下來了。」他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袋子。「我打電話給你也沒人接,就走過來看看。」
「我手機忘了帶出來。」
兩人並肩走回孟家,她開口問道:「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我明天晚上就得回去,後天要去機場接人。而且最近接了一個案子必須要留在北部,恐怕不能常回來了。」
「這樣啊。」她略顯失望。
「不過我明天有空,我帶你去水裡走走吧。」
她眼睛一亮,正要點頭答應,卻突然想到這樣好像有點怪怪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帶我出去玩?」
「我看你回來後好像都沒出門,老這樣悶在家裡面不太好吧。」他淡然的解釋道。
他這麼說好像是有些道理。這時已走到她家門口,他將袋子遞還給她,說道:
「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早上八點來接你。」
她正要說些什麼時,一個聲音自家門內響起。
「碧鳳,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孟母抱著小孫子走出來,看見谷少非她臉上現出了訝異的神情。
「阿非……」
「伯母,您好。」他有禮的打著招呼。
孟母的目光在站在門口的兩人身上轉了轉,說道:「進來坐吧。」
「不了,我正要回去。」他婉拒道。
「那改天再過來坐坐。」
「好的,伯母。」他微微頷首。「再見了。」
谷少非離去後,碧鳳若有所思的望著母親。方纔她似乎在母親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緊張的神色,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母親會有這樣的反應?
「碧鳳,進來呀。」孟母已經走進屋內,聲音自裡面傳出來。「站在外面發什麼呆?」
「媽。」她走進屋內,開口問道:「我以前和阿非很熟對不對?」
「幹嘛問這個啊?」孟母將小孫子放下來,說道:「幫我照顧一下小寶,我去炒菜。」
孟母走進廚房,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憂慮。將青菜自冰箱拿出來後,站在流理台前歎了口氣。看見谷少非讓她想起了從前的事,碧鳳雖然知道了些過去的事情,但瞧她目前的模樣似乎並沒有恢復記憶的跡象,這讓她鬆了口氣。
儘管碧鳳很希望記起那些事,但她可一點都不希望碧鳳想起來。
「阿非,我拜託你不要再來打憂她了。」孟母對著身上仍穿著軍服直接趕來醫院探望女兒的谷少非說道:「碧鳳好不容易忘了那場車禍的事,那樣痛苦的回憶我不希望她再想起來。」
「我不相信她真的忘了我的事,讓我見她一面。」谷少非的態度堅持,不願相信碧鳳真的就這麼遺忘了兩人間的一切。
「不行!」孟母也十分堅決,說道:「她一看見你,可能就會想起那些事,我不能冒險讓你見她。伯母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求求你體諒一下我的心情,我實在不願意再看見碧鳳那種傷心絕望的模樣,如果你對她真有感情,為了她好你不應該再見她了。」
「就算她現在忘記了,並不代表她以後不會想起。」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只要地現在把那些痛苦的回憶忘了就好。」
他輕歎口氣,望了病房一眼,知道碧鳳就躺在裡面卻無法見到她,他的心中難受極了。他依然不敢相信她真的將他的事給遺忘了,他一定要想辦法親自求證。
「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她一面。」他堅決的說道:「如果她真的忘了我的事,那麼我會離開,不再來騷擾她。」
孟母依然搖頭,不願冒這個風險。
他朝孟母輕點了下頭,離開了醫院,他會自己設法見到她的。
碧鳳走進抱著小寶走進廚房便聽見母親的歎息,遂問道:「媽,您怎麼啦?」
「沒什麼。」
碧鳳卻覺得母親的態度好似瞞著她什麼事的。她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媽,車禍後阿非還有來過我們家嗎?」
孟母藉著洗菜的動作掩飾心中的慌亂,頭也不回的說道:「他後來就出國了,怎麼可能來呢。」
「唉,如果他沒出國就好了,或許他可以試著幫我恢復記憶。」
「沒那個必要。」孟母仍然沒有回頭,說道:「那個時候我們認為你的記憶不要恢復比較好,忘了就算了。」
她覺得母親的話中似乎另有玄機,追問了幾次,母親卻不肯再說什麼,將她趕出了廚房。
母親究竟對她隱瞞了什麼呢?她決心要將答案找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5:14
第七章
「我決定要回台北了。」第二天,在開車去水裡的路上,她這麼說道。
谷少非轉頭看她一眼,顯得有些詫異。「怎麼,你打算放棄啦?」
她微微一笑,說道:「你是說恢復記憶的事嗎!當然不是了,我只是覺得老這樣不事生產也不對,剛好我一位學姐說她的叔叔新開了一間公司,缺幾位有經驗的員工,問我要不要過去看看。而且我發覺想要恢復記憶並不是光用想的就辦得到,我想還是順其自然好了,我有信心總有一天我能夠記起一切的。」
他沒說什麼,只是專心的開著車。沿途的景色秀麗優美,處處是一片青綠的顏色,教人看了心曠神怡。
「你什麼時候要上去?」他問道。
「這兩天吧,那邊好像滿急的。」
「這樣吧。」他沉吟一會兒,說道:「我們今天早點回去,晚上你把東西整理好,明天早上我們一起上去。」
「可是你原本不是今天就要走嗎?」
「差一個晚上無所謂。」
她遲疑了一下,說道:「但你不是說要去機場接人嗎,這樣不會耽誤到嗎?」
「沒關係,我會另外找人去接她。」
「要接的是什麼人啊?」她微微感到一絲好奇。
「是一個大學時的學妹,她之前也一直待在美國,正打算回來定居。」
「學妹?」她忍不住繼續問道:「叫什麼名字,我認識嗎?」
他看她一眼,有些奇怪她為什麼這麼問,回答道:「我想你應該不記得她了,既然你不記得我,沒道理會記得她的事。」
「這可不一定,你說說看她的名字,或許我記得的。」
「真拿你沒辦法。」他笑著說道。「她叫馬柔柔。怎麼樣,有印象嗎?」
她努力的想了一會,最後搖搖頭。「看來我真的不記得了,不過聽名字她一定長得很漂亮吧。」
「是滿漂亮的。」
聽到他這麼說,她心裡竟感到一絲小小的妒意,她嚇了一跳。偷覷他一眼,他在國外待了這麼多年,應該有要好的女友吧,雖然從沒聽他提過,但他們倆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很短暫,根本沒機會談論到這些事。
車子停下來,他們已抵達水裡最著名的景點——蛇 。
儘管已來過多次了,但她發現這裡改變了不少,一問之下才知道蛇 在前一次的地震中受創頗深,如今好不容易重建,當然有很大的改變。如此一來,雖是舊地重遊卻有著另一種不同的新鮮感受。
兩人這一趟玩的十分盡興,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一般。起程返家時已是傍晚時分。
「謝謝你,我今天玩的很開心。」她對他說道。
他淡淡一笑,說道:「跟我用不著這麼客氣,既然玩的開心,下次我再帶你到別的地方玩。」
下次?她轉頭注視著他的側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卻又說不來是哪裡不對勁,是她多心了嗎?
算了,反正回台北後他們就不會時常碰面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要過,不可能總是來看顧她,但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一絲遺憾卻隱隱掠過她的心中。
她又恢復了從前朝九晚五的日子。
原本以為閒散了一段時間會有些不適應,可是,她絲毫沒有適應不良的感覺,反而覺得能回到工作崗位真好。看來她是那種天生的勞碌命,閒不得的。
回到台北後,原本以為和谷少非之間不能再時常見面,心裡不免有些小遺憾,誰知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般。
平常的日子他約她出去吃飯看電影,放假的時候不是約她去看展覽、表演,就是到近郊去爬山踏青。剛開始她會找藉口推辭,但谷少非卻說,他們兩人間既然要重頭開始,那麼當然要從恢復交往開始。她想想也對,朋友間見個面、吃頓飯,偶爾在一起出去走走,好像也沒什麼不對。雖然她覺得次數似乎頻繁了些,但想到兩人間有七年的空白,即使頻繁一點又有何妨呢。
「小鳳?」
聽到聲音她轉頭望去,瞧見林怡茹正站在她身後,帶著一臉訝異看著自己以及站在她身旁的谷少非。
她微笑招呼道:「嗨,怡茹。好巧,在這裡遇到你。」
「你們——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林怡茹輕皺著眉。
「怎麼,我們不能在一起嗎?」她覺得好笑的反問:「來看場電影有什麼不對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怡茹狐疑的看了谷少非一眼,將碧鳳拉到一旁,悄聲問道:「你都想起來了嗎?」
「想起什麼?」她有些困惑,隨即恍然大悟。「喔,你是說那個。沒有,我還是想不起來那些被我忘掉的事。」
「那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她失笑道:「拜託,這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我們只不過一起看場電影罷了。」
「你們不是在約會嗎?」林怡茹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約會?才不是呢。」她不自禁的紅了臉,原來怡茹是誤會阿非和她正在交往了。
「你們在搞什麼啊?」林怡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小鳳。」這時谷少非走過來說道:「電影快開場了,你們倆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吧。」
「阿非,你們之間究竟……」
「怡茹。」谷少非打斷她的話。「你有什麼話都以後再問吧,這裡不方便說話。現在,我們要進去看電影了,再見。」
谷少非說完拉著碧鳳走進電影院。她只來得及和怡茹揮手,怡茹的身影便已被人潮掩沒。
怡茹的神態有些奇怪,究竟想說些什麼呢?她不無納悶,不過依怡茹的性子,她相信怡茹很快就會自己找上門的。
林怡茹先找上的人並不是碧鳳,而是谷少非。
「我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又在一起了。」林怡茹也不知自己該是喜是憂,心中的感覺很難釐清。
「碧鳳她還弄不清楚狀況,我耍了一點小手段。」谷少非一點也不愧疚的說道。
「機會就在我眼前,這次我不想再放棄了。」
「我能明白你的心理,只是你不擔心,如果有一天她恢復記憶,明白了一切,屆時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最壞的結果我早已經歷過了。」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即使真發生了那樣的事,這一次他卻不會再輕易放手了,他無法忍受讓她再一次走出他的生命。
「可是……」林怡茹臉上微微露出擔憂之情。「我擔心的是碧鳳,我怕她的心境不能調適過來。我覺得即使她不記得,也應該要讓她知道過去的事。」「我無所謂。」他淡然的說道。
「我明白了。」林怡茹點點頭,說道:「那麼就由我來告訴她吧。」
「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
聽她這麼說,林怡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繼續輕啜著咖啡,似乎並不急著開口。
她忍不住又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是啊。」林怡茹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有些事或許我早該告訴你而不應該拖這麼久。」
「到底什麼事?」她的好奇心被挑起。
「關於你和阿非的事。」
她微感困惑的問道:「怎麼,我和他之間曾經有過什麼事嗎?」
「你難道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和阿非間的關係嗎?」林怡茹反問道。
「我……」老實說她的確有懷疑過,總覺得谷少非似乎有什麼事刻意瞞著她。可是她又無從追問,因為他總是會用一句「你不記得就算了」來打發她。「有……什麼好懷疑……我又不記得了。」她支吾著。
「是嗎?」林怡茹笑盈盈的望著她,說道:「可是就算你不記得了,多多少少也應該有所感覺才是。」
「感覺?」她微微紅了臉。
「儘管你忘記阿非的事,但我想你對他的感覺依然沒有改變才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忍不住瞪林怡茹一眼。
林怡茹輕笑道:「你還是一樣沒什麼耐性。」
「林——怡——茹。」
「好啦,我說。你和阿非從前是一對戀人。」
林怡茹直截了當的回答讓她的腦海陷入一片空白之中,許久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戀人?」
「嗯。」林怡茹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逕自吃著剛送上來的點心。
她是想過她和谷少非之間可能會有的種種關係,玩伴、朋友、生死之交,甚至異姓兄妹,但戀人?雖然曾有過這種遐想,但她怎麼可能會忘了自己的戀人呢?
「怡茹,你——是不是弄錯了?」
林怡茹瞪她一眼,沒好氣的道:「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會弄錯,你不記得可不代表其他人也都忘記了。」
看見她臉上露出一絲難過的神情,林怡茹連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喪失記憶也非你所願,而且那種不愉快的記憶忘了也好,他們說的也有道理啦,對你來說,遺忘反而是一種幸福。」
「他們?」她其實並沒有那麼難過啦,沒想到林怡茹嘰哩呱啦的就說了一串話。
「你說誰啊?」
「這……」林怡茹現出了遲疑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就他們嘛,你媽、你哥,還有醫生那些人嘛。」
「真的會幸福嗎?」她喃喃自語。「為什麼都這麼說呢?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記起了一切,那——又會如何呢?」她的眉宇之間攏上一股輕愁,輕聲說道:「屆時我能夠承受那些突然恢復的記憶嗎?」
「小鳳……」
她唇角彎起一抹笑,說道:「說是這麼說啦,可是我的記憶到現在都沒有恢復的跡象,恐怕我永遠都想不起來了呢。唉!真是不懂為什麼,我都已經這麼努力再嘗試了呀。」
林怡茹說道:這種事又不是說試了就一定會有效果的。不過,或許你想要恢復記憶真的是很難了。」
「我惟一感到遺憾的就是不能想起碧琴的事。」她略帶感歎的說道:「儘管我從照片中知道了她的容貌外形,可是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卻不是光靠照片就能重建的。遺忘了她的事,讓我連懷念她都無從做起。」
沉默了一會,林怡茹問道:「那麼關於阿非呢?」
「他……」她微微紅了臉,想到方才怡茹告訴她的話。她與阿非真的曾是戀人嗎?但她怎麼可能會忘了這種事,可是怡茹不可能騙她,那就是說……
「我也不知道。」她看了好友一眼,說道:「我現在心裡很亂。」
「瞧你的臉都紅了。」林怡茹微微一笑,道:「還是不能接受事實?」
「我……」她一時不知該作河反應,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她怎麼還像個小女生般動不動就臉紅?
林怡茹說道:「我實在不懂,為什麼你什麼人都沒忘,就偏偏忘了他?」
「還有碧琴。」她提醒道。
「先別提碧琴,我們現在是在講關於阿非的部分,難道你不好奇原因嗎?」
「就算我曾經知道,我也忘了。」她沒好氣的道:「我承認我的確很想知道他的事,但你說我們是戀人,這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真有這麼難接受嗎?」
看見林怡茹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竟又不自禁的紅了臉。但想想這情況還真是令人覺得尷尬,回想起這段日子和谷少非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明明就知道他們兩人間所有過往的一切,為什麼還能這麼平心靜氣與她在一起而什麼也不說呢?
如果他們真的曾是一對戀人,他們之間的情感恐怕也不是很深刻吧,否則怎麼會這樣就結束了。是結束了吧?整整七年都沒有再見面及聯絡的一對戀人,他們之間就算曾有過什麼,也早已湮滅在過往的歲月中了吧。
「喂,在想什麼啊?」林怡茹見她沉默不語,忍不住開口問。
「但他說是我兒時玩伴,我們是怎麼樣成為戀人的?」她不禁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你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阿非比我們年長三歲,所以自他上了國中以後你們就不曾同校過,但你們仍然時常在一起,不論是讀書、打球還是爬山。」林怡茹唇邊泛著一抹懷念的笑繼續說道:「還有碧琴,你們三個總是在一起,我們都好羨慕你們之間那樣親密的感情。」
「然後不知從何時開始,我想大概是你升上高中,阿非上台北唸書之後吧,你們不再是三人行了;就算阿非從台北回來,也總是只看見你們兩個人而已。不過你們開始交往好像是你也到台北唸書後。」
「那碧琴呢?」她輕聲問道,真難相信她居然會不記得這樣的事。
林怡茹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兩個始終是形影不離呀,只不過很少看到你們三人行罷了,我猜碧琴可能是早知道你對阿非的感覺,所以刻意的避開了。碧琴一向就是個聰慧靈巧的女孩呀。」
聽到這裡,她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怡茹的話似乎觸動了什麼,是潛藏在她心底深處的回憶嗎?
「若不是發生了那場車禍……」林怡茹的神色黯淡下來。
「車禍發生時我是和碧琴以及阿非在一起?」
「沒錯。」
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句話她並沒有問出口,因為她明白知道答案的人並不是坐在眼前的這一位。
她輕輕悄悄的歎口氣。「現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我要怎麼去面對他呢?」
「這沒什麼好擔心的,重要的是你想要重拾你們兩人以前的關係嗎?」林怡茹以一種彷彿將一切看的很透徹的語氣說道:「要知道,阿非他可是從來都不曾忘記與你之間的所有一切,而我想他對你的心意也始終未曾改變。」
「你又怎麼會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她輕蹙起眉,反問道:「這些事你之前並不願告訴我,為什麼現在你又改變了心意?」
「在一開始我的確是覺得不要讓你知道比較好,誰會想到事情會演變至這個地步呢?或許你和阿非終究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事到如今,我想也該是讓你知道這些事的時候了。如果你又和阿非在一起的話,你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她陷入沉思,想著怡茹今天所說的一切。他與她真的曾是一對戀人嗎?這就是為什麼她每次見到谷少非,總是會有一種熟悉感覺的原因嗎?而如今谷少非又是怎麼想的,他到底打算怎麼做呢?
「碧琴,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去?」
碧琴搖搖頭,淡笑說:「我要去補習,你和阿非去就好了。」
「可是,我們一向都是三個人一起的。」
碧琴再笑說:「小鳳,我們三人行的日子也該結束了。」
「什麼?」她一愣。
碧琴握住她的手放在她胸口上。「你的心裡很明白,我不該再站在你們倆中間妨礙你們了。」
她紅了臉,放下手。「你在說什麼啊?」
「小鳳。」碧琴溫婉一笑。「去吧,阿非難得回來一趟,等你回來我再聽你講經過。」
「可是……」
「你快遲到了。」碧琴打斷地的話,將她推到門外,笑著朝她揮揮手。「拜拜,祝你們玩得愉快。」
她睜開雙眼,發覺天已大亮。
夢境的記憶猶新,為什麼會作這個夢呢?是否是因為聽了怡茹說的那番話才有這樣的夢境。可是,她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這並不只是個夢而已,她所夢到的一切都曾經發生過。
這些事雖然被她遺忘了,但並未自她的大腦中消失,會作這樣的夢是不是代表著她的記憶開始要恢復了呢?那麼她就能知道關於她與阿非間的所有一切了,可是真能這麼順利嗎?而她又該如何面對與阿非間的關係呢?
在從車站走回租屋處的路上,她持續思索著這個困擾了她好幾天的問題。這幾天她一直刻意的避著谷少非,推拒他的邀約,電話也以答錄機替代。她還沒有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我該怎麼面對他呢?」她問著自己,在知道了他們過往關係的時刻,她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他,朋友、鄰居,還是戀人?
她一邊走樓梯,一邊自包包中翻找出鑰匙,踏上最後一級樓梯時,發現有人站在她的家門前。
谷少非挺拔的身軀靠在門旁的水泥牆上,雙臂環胸的一副意態閒適樣,黑亮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的神情帶著幾許深思。直到她走到他身前,他才開口道:「為什麼躲著我?」
她咬著下唇,此刻她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一方面很高興看到他,一方面卻又想進到屋內把他隔離在外面。她沒有說話,只是用鑰匙開了門,逕自走進屋內。
他跟著踏入門內,隨手關上門。
她將包包放下,知道該來的躲不過,轉身面對他。「我不是要躲你,我只是需要時間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
「那麼你想通了嗎?」他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望著她,眼裡有一絲她察覺不出來的緊張。
「沒有。」她很乾脆的回答道。看了他一眼,面露遲疑的開口:「你——早就知道我們以前的關係,為什麼你從不跟我提這件事?」
「說了又如何,你早已不記得了。」他淡然的說道:「只是徒然擾亂你的情緒罷了。」
「可是……」她輕蹙起眉,說道:「我終究會知道的,現在我們這樣又算什麼?」
「你認為呢!」他將問題丟還給她,臉上的神情顯得莫測高深的。
「我……我不知道。」她無奈的一笑。「我以為我們應該是朋友,但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不。」
她一愣,覺得有點難過,他們之間居然連朋友也不是!
他突然抬起一隻手,伸手輕觸著她細緻的面頰。「我希望與你的關係不僅僅是普通的朋友而己,我所要的是讓我們間的關係恢復到七年前的狀態。」她一時並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待她明瞭過來時立即羞紅了雙頰,吶吶的說不出話來。他是要求再度成為她的戀人嗎?
「你已經答應我了,不是嗎?」他收回手,唇邊隱隱泛起一抹笑。「說過的話可是不能反悔的。」
她霎時想通了他那時所說的「重新來過」的意思。難道他在一開始便決定要恢復他們間戀人的關係嗎?而她竟然在懵瞞無知的情況下傻傻的答應了他!
現在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呢?
「我……我當時並不知道。」她遲疑說道。
「總之你答應了就算。」
她心下有些慌。「你怎麼可以不講道理呢?」
「小鳳……」
他突然開口喚她,那蘊滿感情的聲調讓她的心更慌了。「做什麼?」
「你可知道我這七年來是怎麼過的嗎?」
她搖搖頭,她根本就不記得他的事了。呃,也不是完全不記得啦。
「離開你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在看到車禍給你帶來的那些痛苦,我知道我留在你身邊必定會喚回那些不堪的回憶。在你完全遺忘我的情況下,我只好選擇離開,你可知道那是一個多麼令我為難的決定嗎?」
他歎口氣,繼續說道:「要我放棄與你之間的一切,放棄我最愛的女子,這對我而言並不公平。我甚至曾經有些怨恨你,為什麼你要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難道我在你心目中竟是毫無地位嗎?我是多麼不甘心哪,但為了能讓你快樂無憂的生活下去,我選擇了離開。我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與你再度重逢時我曾極力抗拒過,卻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現在的境地。既然如此,我絕不會輕易錯放這次的機會了。你明白我的決心嗎?」
她沉默了一會,默默的咀嚼著他的話語,怎麼聽都覺得是她負了他,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竟然連自己曾愛過的人也給遺忘了。
「我對你的心意始終未曾改變,我知道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那種感覺,否則當初再見面時你不會如此執著。」他唇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即使你忘了那些事也無所謂,就算你永遠想不起來也沒關係。讓我們重頭再來過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心煩意亂的抬起臉看著他。「給我一些時間想想好嗎?我的心中好亂,理不出個頭緒,我現在沒有辦法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你要多少時間我都會給你的。」他露出一個充滿無限耐心的微笑,俯身輕吻了下她的臉頰。「我會等你,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5:40
第八章
谷少非離去後,她便完全陷溺於自己的思緒之中。他那情真意切的一番話語,帶給她極大的震撼。
這七年來,她過的快樂無憂,但他呢?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是這麼卑鄙的人,遺忘了所有痛苦的回憶,選擇以輕鬆的方式活下去。相較於她的情況,他這七年來是怎麼過的呢?這樣的她怎麼可能還為他所愛呢,他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持續著這一分愛戀,她心中有一種帶著淡淡哀愁卻又懷著一絲喜悅的感覺。原來——竟有人這樣的愛著自己。
一陣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起身開門。當她看見門外站的人時,不禁低呼出口:「家偉——」
「嗨!我剛好經過這附近,就上來碰碰運氣看你在不在。」他一笑,將手上的一盒蛋塔遞給她。「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進來坐吧。」
她讓他進門,請他在小客廳坐下後到廚房泡了一壺花茶。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她幾乎忘了沈家偉的存在,最近很少想到他,而她還差一點就嫁給他了呢!
她在沈家偉對面坐下。他開口問道:「你最近怎麼樣,工作的事還順利嗎?」
「還不錯。」她點點頭,反問道:「你呢?」
「還好。」他拿起茶杯又放下。「明天周休我們一起去九份,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嗎?在那裡過一夜再回來,可以好好的玩一玩。你覺得如何?」
她怔了一下,隨即明白到他正在對她提出邀約。兩天一夜的旅行,對他們倆來說並不是第一次,可是現在的情況卻跟以前不同了。自從解除了婚約,和他的家人起衝突後,雖然他們並未正式分手,但他們幾乎沒有見面,只靠電話聯絡,在不知不覺中,她對這段感情竟絲毫沒有留戀的感覺了。
見她沒有立刻回答,沈家偉問道:「怎麼,你明天有事?」
「我……」她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不能去。家偉,我想有些事或許該和你說清楚,關於你和我的事。」
他疑惑的望著她。「你究竟想說什麼?」
她歎口氣,十分為難的開口道:「我想我們之間應該結束了,我和你該是分手的時候了,再繼續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愣住,皺起眉。「你在說什麼?我知道之前我們是有些鬧的不愉快。我現在明白那時我並沒有體諒到你的心情,而現在好不容易一切已經雨過天青了,你卻突然說出這種話。」
「我不是突然想到才說的。」她冷靜的說道:「經歷了這些事,你真以為我們還能在一起嗎?即使你現在能諒解我,但你的家人心中不可能不介意。不過,這些並不是主要的原因,其實我對你……」
她的話語停頓,不知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明白。
「你是另外有了喜歡的人吧?」沈家偉一副瞭然的神情問道。
「我……」她一時說不出話來,想搖頭卻又停住,腦海中浮現的是谷少非的身影,想到他心中便泛起一股溫暖及喜悅的惰緒。「對不起,家偉。我……」她無法再否認自己的心意,即使她不記得與谷少非的過往,但早在與他重逢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便已牽繫在他的身上,而她始終不自覺,直到這一刻。
沈家偉的神情顯得有些頹喪,苦澀的笑了笑。「別說什麼對不起,是我不好,這段期間我太輕忽了你我的關係。事實上,我對你似乎總是沒有用上全心,是我沒有守護住你的心。」
她搖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家偉。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早該將他的事向你坦白。」
於是她將谷少非的事情告訴沈家偉。從她與他巧遇的那一天說起,再回溯到他們過往的關係,以及後來所發生的一切。
聽完之後,沈家偉帶著遺憾開口道:「如果你沒有遇到他,今天我們已經……算了,或許是冥冥之中早有在定。」
她覺得好愧疚,但事情說開,教她感到輕鬆無比,即使她無法記起過去的一切也無所謂了。她決定要坦然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就讓一切再重新來過吧。
又找不到人了。
每次當她主動要找谷少非時,總是找不到他。難道他們之間只存在著巧遇這種緣分嗎?行動電話不通,研究室說他沒過去,家裡的電話是答錄機,他人究竟上哪兒去了?
真的好想立刻見到他,想要告訴他自己現在心裡的想法,想要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愛意,想要與他在一起。
找不到谷少非,反倒是林怡茹找上門來約她一起出外用餐,難得的假日她也不想老悶在家裡,而她也正想將自己的心情對好友坦白。
「你真的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面對好友的詢問,她十分肯定的點點頭,帶著一臉笑,說道:「其實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後,我的目光似乎就離不開他了,即使我已不記得他的事,卻仍是不由自主的為他所吸引。所以已經無所謂了,我想要順從自己的心意,不再有任何隱瞞。」
「這樣也好,原本你們就該在一起的,想想你們倆甚至不曾分手呢,卻分離了整整七年。」林怡茹說著笑了起來。
她有些無奈笑道:「但這七年對我來說算是不存在的。」
林怡茹衷心說道:「我祝福你們。」
兩人用完午餐後,打算去百貨公司逛逛。
忽地,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他!
她看見谷少非正和一名年輕女子相偕步出一間位於轉角的咖啡廳,兩人有說有笑,顯得十分親熱。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浮現,曾經在什麼地方,她看過類似的場面。
「怎麼了,小鳳?」林怡茹發現碧鳳停下腳步,在原地佇立不動。
「我……我認得她。」她直盯著谷少非身旁那名樣貌清秀的女子,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林怡茹順著她的目光過去,也看見了谷少非及那名女子,他們正站在咖啡廳前說著話。「是阿非,另外那個是……」
「是馬柔柔。」她喃喃說道。她的確記得那名女子。馬柔柔是谷少非大學時的學妹,有著一頭烏黑美麗的長髮,就好像碧琴一樣。看著阿非和馬柔柔說話的模樣,一幕幕熟悉的影像快速的在腦海中閃過。
「馬柔柔是阿非的學妹,你怎麼會記得她?」林怡茹困惑的看她一眼,發現她臉色蒼白,神色恍惚,關切的問道:「小鳳,你不舒服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咬著下唇,用力的都快出血了。
「小鳳?究竟怎麼了?」林怡茹拉著她的手臂,擔憂不已。「你可別嚇我。」
此時,谷少非看見她們,一臉驚喜的朝她們走來。
她神色慘白的盯著他,突然轉身便走。
「小鳳!」林怡茹覺得莫名其妙。
「碧鳳怎麼了?」谷少飛皺眉問道。
林怡茹搖搖頭,正待說些什麼時,谷少非已越過身邊追了過去。轉身看去,林怡茹發現碧鳳已攔了一輛計程車,在谷少非趕上之前坐進車內。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子駛離。
林怡茹快步走到他身邊,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剛剛出了什麼事?」谷少非急切的開口問道。
「沒有啊!原本都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少非!」馬柔柔此時走了過來,她看著林怡茹,問道:「請問你是?」
「我是林怡茹。你不記得了嗎?」雖然只有過數面之緣,林怡茹對馬柔柔的印象卻是很深刻。大家都說馬柔柔喜歡谷少非,甚至還追他追到了美國去,後來也拿了個碩士回來。
馬柔柔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你好,好久不見了。」
林怡茹看向谷少非,帶著點興師問罪的意味問道:「你們——怎麼會在一塊兒?」
谷少非卻反問道:「碧鳳她究竟怎麼了?」
林怡茹想想現在似乎不是追究的時候,說道:「我也不清楚,她可能回家去了,我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
谷少非轉向馬柔柔,說道:「抱歉,我必須去看看怎麼回事,不能送你過去了。」
馬柔柔顯得有些失望,但仍微笑道:「沒關係,我自己坐車過去,反正都已經聯絡好了。」
「我們走吧。」
林怡茹和谷少非兩人匆匆的趕到碧鳳的住處,卻發現她還沒回來,在門外等了好一陣子依然不見她返家。她的行動電話也打不通,兩人開始打電話詢問其他的朋友,是否有見到她。
在多方嘗試均找不到碧鳳的下落後,兩人決定分頭去外面找。
林怡茹找了一整個下午,最後決定先回家再試著打電話找看看。才剛步出電梯,一眼便望見有個人站在她家門口,正是他們遍尋不著的碧鳳。
林怡茹快步走上前。「天哪!我們在外面到處找你,沒想到你居然跑來我這兒。」
她低頭不語,紅腫的雙眼明顯是哭過了。林怡茹二話不說立即開門把她拉進屋內。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倒了杯水遞給她。
「別嚇我了,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握著水杯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我想起來了。」
「什麼?」林怡茹一時沒反應過來。
「中午看見阿非和馬柔柔在一起時,瞬間,我的記憶恢復了。」她唇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繼續說道:「沒想到在遺忘了七年之久後,那些被我埋藏在潛意識下的回憶,在一瞬間全都回來了。」
林怡茹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說道:「全部都記起來了?包括碧琴的事以及阿非的事,你全都想起來了?」
「還有那場車禍。」她低低的說道。
「難怪中午的時候你會有那種反應,但你也用不著那樣一聲不吭的轉頭就跑呀,差點把我和阿非嚇壞了。」林怡茹埋怨著。
「那種在瞬間恢復記憶的感覺,實在令人……難以承受。」她放下水杯,將臉埋在雙掌之中。「記起了車禍經過的同時,其他的記憶都恢復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事實的真相。」
「真相?」林怡茹納悶的反問:「什麼真相?」
「碧琴是被我害死的。」
林怡茹歎口氣:「你怎麼又提這件事,這不能怪你,是碧琴自願要救你的。」
「不是……」她搖著頭,閉上了眼回想著。
她看著坐在泡沫紅茶店內,那兩位她最親密的人。一個是她的戀人,另一個是她的好友。看著他們兩人親密談笑的模樣,她心中彷彿被人掏空了般,沒有任何的反應及動作,只能呆住的站在原地。
她終於明白了,原來碧琴對阿非早就……難怪最近邀碧琴一同出遊總是遭到婉拒,卻和阿非私下在外頭見面。她早該察覺到才是,最近碧琴的態度總是怪怪的,老是望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碧琴想要告訴她的就是這件事嗎?
她轉身走開,不願再見到那兩人和樂融融的模樣,她該怎麼辦呢?碧琴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可是阿非——是她最喜歡的人呀,要她成全他們兩個,她做不到!
「小鳳。」
聽見身後傳來的呼喚,她聽出那是碧琴的聲音。那個噪音總是那般溫柔細緻,即使是在喚人時也一樣。她裝作沒有聽到,繼續快步走著。
「小鳳,是我啊。」
她聽見碧琴的聲音近了些,伴隨著小步的奔跑聲。看到馬路口見黃燈轉為綠燈,她也毫不猶豫的穿越路口,心中只想著要快快離開這裡。
「小鳳!」
她聽見刺耳的煞車聲,待注意到時那輛直衝而來的砂石車已來到她眼前時,所有的一切便在剎那間發生。
她看著碧琴喊著她的名字朝自己急奔,她從不知道碧琴可以跑的這樣快,碧琴撲到她身上用力推開了她,一輛機車擦身而過,她跌坐在地上。下一秒,碧琴那纖弱的身軀被撞飛起來……
紅色的鮮血自碧琴的身體溢出,迅速染紅雪白的衣衫,她失聲叫了起來。
「所以是我害死她的。」她哽咽著說道:「如果當時我回頭就好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再度提起往事,林怡茹也感傷不已。經由碧鳳的述說才知道當年原來還有這樣一段隱情。但是碧琴和阿非……碧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呢?「這種事又豈是你我所能掌握的。唉——事情過去就算了,畢竟都那麼久了。」
「但對我來說卻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般,我不能原諒我自己。」她痛苦的說道。
林怡茹皺眉勸道:「別這麼說,這種由第三者所造成的意外,對與錯根本與你不相關呀。」
她默然不語好一會兒後,突然站起身。「我回去了。」說回便往大門走去。
「等一下!」林怡茹連忙說道:「你回去後打個電話給阿非,讓他知道你沒事。他很擔心你。」
「我……」她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你打電話跟他說一聲吧,我暫時不想跟他聯絡。」
「可是……」林怡茹本想說些什麼,但想到她才剛剛恢復記憶,需要時間來調適心情,遂點頭道:「好吧。要不要我告訴他這件事?」
她遲疑了一下,說道:「也好,你跟他說吧,順便轉告他別來找我。」
「你不能一直避著他。」林怡茹忍不住說道,覺得谷少非有些可憐。
「我走了,再見。」她只是這麼說道,開門走了出去。
碧鳳步出公司所在的大樓,看見站在行人道上的谷少非時,心中並不感到意外。她知道他遲早會來找她的,不過他只等了兩天,還真是沒耐性呀。
她帶著微笑走到他身前,說道:「嗨,阿非。」
他凝目注視她。她的頭髮剪短了,恢復成他所熟悉的模樣。那個俏麗活潑的女孩並不曾消失,她始終保有著一份清新甜美。她看他的眼神有所改變了,不再是之前總是帶著點疑惑的模樣。可她雖然笑著,他卻一眼即看出她有心事,是什麼事在困擾著她呢?
「有空嗎?」他淡淡的開口問道。
「有啊。」她一笑。「怎麼,要請我吃飯嗎?」
他露出一絲笑意。「你怎麼老想吃飯呢?」
「民以食為天嘛。」她左右張望了一下,問道:「喂,你的車在哪兒?」
「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她望著他轉身的背影,唇角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一聲輕悄的歎息逸出。
稍後,當兩人坐在一家氣氛幽靜的餐廳裡一邊用餐一邊談話,她始終表現出一副很開朗的模樣,說著以前兒時的趣事。
他卻只是默默的聽著,偶爾簡短回答她的問題,最後用完餐喝飲料時,他才開口道:「你是怎麼恢復記憶的?」
「當我看見你和馬柔柔站在一起的時候。照理說,我應該不記得她了,她是你的學妹可不是我的。」她一笑。「但我就是知道她是誰,而且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然後……」她聳聳肩,輕描淡寫繼道:「記憶恢復的很突然,一切卻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他盯著她,問道:「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她揚起眉。「什麼也不做吧,即使想起來了又如何,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再也無法改變。」
「你能想的開那很好。」
她美麗的臉龐黯淡下來,沉默了會兒,說道:「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想碧琴的事、想我的事,以及你的。」她黑亮的眸子定定的望著他,緩緩說道:「我想我們還是當朋友就好。」
「這是你最後作出的決定嗎?」他挑起眉,似乎帶著些不滿。
她垂下目光避開他的注視。「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他不容反駁的說道。
車子開上路不久,他轉頭看了沉默的她一眼,開口說道:「你的事我都聽怡茹告訴我了,但有件事我必須讓你明白。」
「是什麼?」
「你誤會了碧琴,她對我從來沒有兄長以外的感情。」
「你說什麼?」
「你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的那天,碧琴是有事情找我商量。事實上,她的父親要外調到英國,全家人都要一起過去,但她並不想去。她覺得很煩惱,所以找我商量這件事,希望我能幫忙說服她父母讓她一個人留在台灣。」
她愣住,好一會兒才反問:「她從沒跟我提起這件事。」
「因為她不想讓你跟著一起煩惱。」
「你騙人!」她搖著頭,彷彿受到了打擊,說道:「我和碧琴那麼要好,什麼事她都會告訴我,我們彼此間從未隱瞞對方任何事,這種事她怎麼可能告訴了你卻從不跟我說。」
他將車子駛到路邊停下,緩緩說道:「碧琴她太在乎你了。如果無法說服父母,她不要你跟著一起懷抱希望卻又落空。無論結果如何,她寧可等到事情確定後才讓你知道。」
她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喃喃自語著:「這麼說來,是我誤會她了?」
他擔心的看著她,明知道她會再一次受到打擊,但他有義務讓她明瞭事實的真相。「碧琴她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很在意你的感受。」
她轉頭看著他,眼眶微微泛紅的說道:「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是我殺死了碧琴。」
「我不准你這麼說!」他突然嚴厲的瞪著她。「你若真這麼認為的話,那麼碧琴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麼,她捨命救你不是要讓你自責一輩子的!」
「可是……」阿非說的沒錯,碧琴是那樣溫柔善良,可是碧琴終究是因她而慘死輪下,這是怎麼樣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突然將她的身軀擁入懷中。「我求求你別再這麼責怪自己了!為什麼要將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呢?如果能夠的話,我多希望能替你承受這一切。」
她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我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呢?」
他抬手拭去她的淚水,柔聲說道:「別想太多了,不要勉強自己去作出什麼決定,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她沉默了半晌,陷入深深困惑之中。「讓我再想想吧。唉,這幾天我似乎一直在思考,腦細胞都不知道死了幾千幾億個了。」
聽見她的語氣恢復了往常的幽默,他鬆了口氣。雖然她的眉眼間仍帶著一絲憂愁,但已不再陷溺於自責之中。
他將車子重新駛回道路,一路上兩人不曾再交談。
他陪著她走上樓,直到家門口。她拿出鑰匙開門,遲疑了一下,問道:「要進來坐坐嗎?」
「不了,你早點休息吧。」他凝目注視著她略顯蒼白的面容,感到一絲心疼。眼見她因記憶的恢復而如此憂愁煩惱,他寧願她不曾恢復記憶,即使她永遠想不起他的事也無所謂。
「那——我進去了。」
「小鳳。」
她回頭,抬眼詢問的望向他。
他輕歎口氣,說道:「你不會再刻意避著我吧?這次,我不願意再被你屏除在外。」
她輕輕點了下頭。「就如你所說的,順其自然吧。」
他突然往前一步伸手攬住她的腰,她張大了眼望著他,心中約略明白接下來會有什麼事發生。
他緩緩俯下身,嘴唇輕輕刷過她的,一次、兩次,他深深吸了口氣,吸入她甜美的氣息。他已渴望了許久,只求能夠再次碰觸她。已經如此久了,要壓抑自己的心情愈來愈不容易做到。
發覺她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不禁進一步想品嚐她的滋味。他的嘴唇覆上她的,她的唇感覺起來是如此的柔軟,他忍不住深深的吻住她,輾轉吸吮著她柔嫩的唇瓣,直到明白他即將失控才強迫自己停止。
他依然擁著她,看著她臉上困惑迷 的神情,以及紅腫的雙唇,只教他想再一次吻住她。畢竟,他們實在是分離太久了,天知道在這段期間內,他耗費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勉強自己不去碰她啊!
她低低的歎了口氣,伸手攬住他的腰,將臉龐埋入他的肩膀。「我想念你。即使在我不記得的時候,我想我依然是想你的。」
她的告白讓他一震,不禁更用力的擁緊了她。「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好嗎?」
她靠在他懷中動也不動的,他開始害怕自她口中會說出什麼樣的回答來。
她輕輕掙脫他的擁抱,抬起頭來看著他。她多想答應他呀!可是,她心中的陰影卻仍揮之不去,而她不希望在他們倆的關係中有任何的陰霾存在。
她路起腳尖,輕輕的吻了下他的唇。她往後退一步,唇角浮現一抹無奈的笑意。「我很想答應你,可是現在的我還做不到,讓我再想想好嗎?」
他的眼中有著明顯的失望,自嘲說道:「反正這麼久我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時候。不過你必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只接受一個答案。再見。」說完他轉身走開。
她在原地怔怔的站了一會兒,將門關上,將自己的身子拋在沙發上,回想著他所說的話。
看來他是不肯接受拒絕了。多年不見,他的性情依然未改。一旦作出了決定,便誓達目的絕不干休。她又何嘗願意拒絕他呢?恢復記憶後,她發覺自己始終是愛著他的,她根本就不曾真正的愛上沈家偉過,才會在一見到谷少非時便將所有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即使在她遺忘了關於他的所有記憶時,她的感情卻早作出了選擇。
「碧琴……」她喃喃自語的說著:「如果你能聽到我聲音就好了,你一定能告訴我該怎麼做的,真希望——一切能夠再重頭來過啊。」
「你們兩個現在怎麼樣了?」
聽見怡茹的問話,碧鳳的目光離開手中的雜誌,看了坐在餐桌旁的好友一眼。
「也沒怎麼,我——還沒決定該怎麼做,也許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林怡茹靜默了半晌,說道:「你不覺得阿非他很可憐嗎?想想他這七年來是怎麼過的,若是一般人早就放棄這段感情了,有誰能夠忍受被遺忘的感覺。」
她的神色黯淡下來,唇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你成功的挑起了我的罪惡感。」
「有時候,事情的對錯是很難下定論的。你們已經浪費了七年的光陰,對你們來說,把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吧。」
他這七年來究竟是怎麼過的呢?
怡茹的話困擾著她,他怎麼能夠忍受被她所遺忘,為什麼他當初沒有堅持留在她身邊,如果他真的愛自己,怎麼能夠就這樣離開,既然離開了為何不將她就此遺忘,去選擇另一個美好的女子。
忍不住跑去找他,實在是無法壓抑自己的心情,明明就是愛著他的呀。可是他們之間卻有太多的問題存在,為何她與他不能只是一對單純的戀人。
「小鳳?」
谷少非見到她顯得很是訝異,往後退開一步。「要進來嗎?」
她走進屋內,並不是第一次來他住的地方,在記憶恢復前來過好幾次,而每次來都有種回到家般的安心的感覺。如今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只因他房間佈置的風格始終未變。
「怎麼會突然跑過來,難道你已經……」
「不。」她立刻說道:「我還沒有作出決定,我來只是——突然想要看看你。」她露出一抹笑。
「是嗎?」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要問我?」
「你怎麼知道?」
「你的心思向來藏不住,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未變。」他幫她倒了杯水。「說吧,你想問我什麼事?」
「我……我想知道你的事。」她凝目注視著他,輕緩的開口說道:「告訴我好嗎?把這七年來我所不曾參與的部分告訴我。」
他一怔,雙眼微微瞇起,表情變得凝重。「為什麼想知道?」他在她對面坐下。
「就是想知道嘛。」
他輕歎口氣,不知該怎麼辦。他不覺得過去這七年的事有什麼好說的,懷著對她的思念與不曾稍減的愛意,老實說他過的很痛苦,像這樣苦澀的回憶他不願去回想。
「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你在美國一定發生了很多事,說說看嘛!」她不死心的鼓吹道。
「不過就念了點書,拿了學位,找到工作而已。」他輕描淡寫的說道,眼中卻有一絲落寞。
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她的心中揪緊。知道在這樣一句話中,包含了許多她所不知道的傷痛。
「你恨過我嗎?」她帶著些艱澀開口問。
「恨?」他淡淡笑了笑,說道:「不,我不曾恨過你,有的只是怨而已,但我愛你的心從不曾改變。會回到台灣也只是為了想要靠近你一些,癡心妄想著或許有一天你會突然想起我這個人。」
「阿非……」她站起身,走過去抱住他。「對不起,我不該忘了你,即使再痛苦我也不應該把你遺忘。如果能夠再重來一次,我絕不會選擇遺忘。」
他輕撫著她的背。「別再提這些事,這樣都不像你了,我最愛的就是你快樂無憂的模樣;其實不只是我,就連碧琴她也是最喜歡你的笑容的。」
「碧琴?」她訝異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碧琴,聽到這個名字她心中一痛,眼前浮現的是一張溫柔甜美的笑靨,但她心中那份淡淡的哀愁恐怕永遠都無法消除。
「再過幾天就是碧琴的忌日了。」他提醒道。明知她會難過,但惟有面對現實,才能愈早走出哀痛。儘管已過了七年,可是對碧鳳來說,這七年的時間是不存在的。
「我會回去的。」她輕聲說道。
「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她搖搖頭。「我想一個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6:12
第九章
「少非。」
谷少非停下腳步,看著正自走廊另一端朝他快步走來的馬柔柔。「有什麼事嗎,柔柔?」
「幸好你還沒回去。」馬柔柔在他身前站定,柔美的臉蛋上漾起一抹微笑,說道:「明天放假我和幾位以前的同學約好一起去爬山,要不要一起去?」
「明天嗎?」谷少非顯得有些遲疑。
「那些人你都認識的。」馬柔柔繼續說道:「我是想我好久沒和大家聚聚了,所以就約了大家一起去爬山,一起去嘛,一定很好玩的。」
「抱歉,柔柔。」谷少非歉然的說道:「明天我打算回家,所以沒辦法和你們一起去,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馬柔柔顯得很失望,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和碧鳳最近怎麼樣了?我聽說她恢復記憶了。」
谷少非俊朗的臉孔神色一黯,說道:「我們之間也沒怎麼樣。」
「可是你們以前不是……」馬柔柔鼓起勇氣問道:「難道你們不打算恢復以前的關係?」
「都七年了。」谷少非帶著感慨說道:「很多事情都和當年不一樣了。」
「打起精神來。」馬柔柔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道:「有時候做些改變也未嘗不好啊。」
谷少非看著她,他當然明白這位學妹的心思,明白這幾年來她一直不放棄嘗試想要打動他的心。只是他早在七年前就己心如止水,而且他一直就把她當一個普通的學妹看待,實在無法對她有其他的感情。
「我該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馬柔柔立刻說道。
他不置可否,她走在他身側繼續試著說服他一同出遊,他再一次回拒,她遂轉變話題聊起兩人共同認識的朋友。
他雖然聽著她的話語,但心思卻早已飄離,想著明天的事。明日是碧琴的忌日,雖然碧鳳那麼說,但他仍然有些擔心她的心情會因此而低落,所以打算回去看一看,確定她的情況他才能安心。
她站在那一排排的骨灰罈前,目光定定的望著那鑲嵌著一張年輕女孩照片的罈子。不論何時何地,碧琴臉上的笑總是顯得如此溫柔,像碧琴這樣美好的女子為什麼就這麼薄命呢?
今天是碧琴的忌日,想想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忌日當天來呢。車禍發生至今已整整七年,一切人事已非,往日的歡樂時光如今憶起彷彿是夢境一般。
她望著骨灰罈足足有十分鐘之久,很希望能出現什麼神跡,讓她能獲得一些指引。當然明白自己是異想天開了,只是真的很希望能再一次聽到碧琴那溫柔細緻的嗓音,每當她迷惘的時候,碧琴總是那個能為她指出明確方向的人。
「對不起,請問你是?」
她嚇了一跳,這明明是碧琴的聲音,難道奇跡真的出現了?
她轉過身,發現一雙溫柔明亮的黑眸正注視著自己,而那雙黑眸的主人模樣是如此的熟悉。「碧琴……」
女孩圓圓的臉上漾著笑意,仔細的打量著碧鳳,笑道:「我認識你。」
「你——不是碧琴。」雖然很像,但眼前的這個女孩卻不是碧琴。女孩的臉圓了些,五官也不若碧琴那般精緻美麗,但她們有一雙相同的眼睛,笑起來的模樣與記憶中的碧琴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的確不是她。」女孩臉上依然帶著微笑,說道:「你不認得我了嗎,鳳姐?」
這一聲「鳳姐」喚起了她的記憶,再仔細的打量一眼,她訝異的低呼道:「你是碧雲?」
碧雲是碧琴的妹妹,小她們五歲,印象中時常跟在她們的身後跑著,曾幾何時那個小女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就和碧琴一般的清秀美好。
碧雲笑瞇瞇的微微頷首。「好久不見了,鳳姐。」
她看著這名外貌與碧琴極為相似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你們一家不是都到英國去了嗎?你現在……」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我特地回來告訴她我已經完成了大學的學業。」
「真的?恭喜你了。」
碧雲微微笑了笑,指指外面。「我們到涼亭那裡去坐坐吧。」
兩人坐在位於墓園中央的涼亭,白日青天下,一點陰森的氣氛也沒。
她望著碧雲,遲疑著該如何開口。韋家人待她一向和善,車禍之後對她未曾有過一句苛責,可是愈是這樣,她的心中愈是愧疚不安。懦弱的她選擇了遺忘,他們會怎麼想呢?
「鳳姐。」碧雲主動開口:「你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要不然你怎麼會過來,還記得我是誰。」
她點點頭。「事實上,我是不久前才記起一切的。這七年來,我完全都不記得車禍的事,還有碧琴的事。」
「啊,是這樣嗎?」碧雲微感訝異。「那麼你現在的心情一定不是很好過了。唉,其實你既然已經忘了,又何必再想起呢。」
「你們難道都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嗎?」她問出了一直存於心中的疑問。
「若說沒有是騙人的。」碧雲含笑望著她。「可是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既成的事實誰都無法挽回。而且我相信姐姐是寧願自己死也不願見你受到一絲傷害的,你也是如此的吧,將心比心,就無所謂該責怪誰了。」
「你說的或許沒錯,但若真的發生事情時,我不知道我是否也能這麼做。」
「這種事就別再想了。」碧雲開朗的道。「對了!鳳姐,你和谷大哥……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我和他……」她簡單的說明了和谷少非重逢的經過。
「原來這幾年你們並沒有在一起。」碧雲一臉遺憾的道。「那現在呢?既然你已經恢復了記憶,你們是否會復合呢?」
「我——也不知道。」她輕歎口氣:「我和阿非應該在一起嗎?」
「鳳姐,你依然愛著谷大哥吧?」
她遲疑了一下,輕點了下頭。
碧雲笑說:「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鳳姐,你知道嗎,我姐姐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披上白紗和谷大哥一同步入禮堂。」
她一怔,失笑道:「不會吧,碧琴她的心願不是要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嗎?」
碧雲笑著搖搖頭。「正確來說,她是希望能看見你穿著她設計的白紗和谷大哥站在禮壇前的模樣。這可是我從她日記上看來的,絕對錯不了。」
「真的是這樣嗎?」她怔怔的出起神,不明白為什麼碧琴會寫下這樣的心願。
「姐姐她真的很喜歡你。」碧雲望著她若有所思的說道。
她微微一笑。「我也很喜歡她呀,碧琴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朋友了,沒有人能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碧雲望著碧鳳的笑顏,出了好一會兒神。
「哎呀,我該走了。」碧雲突然站起。
「怎麼,你另外有事嗎?」
「我搭下午的飛機離開,不去機場不行了。」碧雲笑著解釋道。
「怎麼這麼匆忙?」她訝異的道,沒想到才剛重逢就要分離了。
「我回來好幾天了。」碧雲說道:「真可惜不能和你多聊聊,鳳姐。」
「是啊,真可惜。」
她送碧雲走到大路旁等車,彼此留了聯絡的方式。臨上車前,碧雲笑著對她說道:「鳳姐,希望能早一點收到你和谷大哥的喜帖,我一定會趕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的。一定要努力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哪!」
最後那句碧雲是用喊的說出來的。她站在原地看著車子揚長而去,那樣的一番話由神似碧琴的碧雲說出口,就好像是碧琴親口對她說一般。她抬頭仰望著天空,藍色的天空澄澈明亮,遠處的天邊有幾朵白雲。
「碧琴。」她閉上眼,喃喃自語的說道:「是你讓碧雲來的嗎?」
一種溫柔的情感在心緒中氾濫,她明白那一份溫柔是屬於碧琴的。今天雖然沒有神跡,但她已獲得她所要的答案。
這就是他看見她的樣子,在陽光下朝他走來,短髮被風微微吹送,唇角掛著一抹淺淺淡淡的笑。白色的短褲、鵝黃色的上衣,一身清爽的打扮帶著夏天的氣息。
「阿非。」
聽見她以這麼熟稔的語氣喊著自己,他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還是有些不能適應她恢復記憶後的模樣。目光忍不住留戀的停駐在她臉上,現在的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呢?在隔了七年才重新記起那些事,她心中的感受又是如何?
「你也來啦。」她走到他身前站定,微笑說道。
「我想你應該會來。」他望了她身後的墓園一眼,說道:「你要走了嗎?」
「你要進去的話我可以再陪你走一趟。」
他搖搖頭,問道:「你怎麼過來的?」
「騎機車來的。」
他輕皺起眉,一臉不贊同的模樣。
她笑說:「騎機車比較方便嘛。你開車過來的對不對,看來我們無法同行了。」
他微揚起眉看著她,在這樣的一個日子裡她的心情似乎好過頭了。「發生了什麼事嗎?看你好像很開心似的。」
她微微一笑,搖搖頭。「也沒什麼,只是覺得很輕鬆而已。」
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事瞞著他,那樣隱藏著秘密的笑讓他的心頭有些悶悶的。想要問她究竟打算如何面對兩人間的關係,話臨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實在是無法忍受再一次的失望啊。
他陪她走到停放機車的地方,她穿戴好外套以及安全帽後發動了機車。她坐上機車轉頭問道:「你還不回去嗎?」
「你先走吧,我會跟在你後面。」他說完轉身走開。
他開著車一路跟在她身後,直到她安抵家門才逕自開車返家。
他回到家中後,幾次想打電話給她,終究忍了下來,還是等她主動聯絡吧。可是她一整天都音訊全無,晚上他必須趕回台北,臨走前還是想見她一面,他決定主動去找她。
「是誰啊?」
孟母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外的谷少非,眼裡閃過一絲訝異。
「伯母,請問小鳳在嗎?」谷少非冷淡而有禮的問道。
「她去買東西了,你要進來等嗎?」
他搖搖頭,說道:「不了,我還有事。」
「這樣。」孟母望著谷少非,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阿非,你現在和小鳳的情況怎麼樣了?」
「也沒怎麼樣。」
「我……是我對不起你。」孟母一臉愧疚的說道。「當初若不是我阻止,今天你們之間不會是這樣。」
「伯母,千萬別這麼說,我承受不起。」谷少非淡然說道。
孟母輕歎口氣:「沒想到碧鳳她終究還是記起了一切,我原以為她永遠都想不起來的,看來當初是我錯了。如果那時我讓你留在碧鳳的身邊,或許情況還會好一點。」
「這種事沒有人能事先預料。」
孟母望著他,目光中帶著一絲懇求,說道:「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碧鳳好嗎?今後你們的事我再也不會干涉的。」
「我不會對她說的。不好意思,我必須回去了。」他朝孟母頷首致意後轉身走開。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當初若是他能留在碧鳳的身邊,今日又會是怎麼樣的情況呢?當年在車禍發生後,聽說碧鳳再度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一放假立刻趕去醫院看她,卻在病房外被孟母攔了下來。
一向待他十分親切的孟母當日的態度十分堅持,她不希望讓他們兩人再碰面,她不要碧鳳有機會回想起關於那場車禍的記憶。天下父母心,他對孟母並無怨懟,只對所發生的一切覺得遺憾與失落。
走到巷口,他望向道路的底端,並未看見他所想念的窈窕身影。看來今天是見不到她了,回到台北之後再設法與她聯繫吧。
「什麼,他回台北了?」
掛上電話,她輕蹙著眉頭。怎麼回事,明天還是假日,怎麼阿非就回去了?她原本打算在晚上約他出來的,有事要告訴他。現在,她該怎麼辦呢?
看來只好搭明天早班的車回去了,反正阿非已經走了,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何況她也希望早一點見到他。
第二天她回到台北後,先返回住處打了通電話,得知谷少非目前人在研究室後,決定直接過去找他。
來到他的研究室,發現門沒有關,一陣談話聲自內傳出。她走到門邊,一眼便望見站在人群之中的谷少非,圍在他身邊的人應該是他的學生,他們正討論著事情。她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與學生侃侃而談的模樣,突然驚覺到時間的差異,他與七年前已大不相同了;他變得成熟穩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自信的風采。七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而在他的眼中,她又有何改變呢?
「小鳳!」
谷少非很快的便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她,穿著一件白色七分褲再加上蘋果綠的上衣,模樣清純的像是一般的學生。他臉上現出訝異而驚喜的神情,排開眾人走到她身前,眼裡滿是笑意,問道:「你怎麼會過來?」
「我有事想跟你說。」她淡笑答道,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學生,說道:「不過你好像在忙,我還是晚一點再找你你吧。」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等我五分鐘。」他走回去,又轉頭叮嚀道:「別走開。」
他很快的把正與學生討論的事做一個結束,在這短短的五分鐘內,她可以感覺到不斷有好奇的目光向她飄來,教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人觀賞的娃娃似的。好不容易他送走了那些人,終於剩下他們單獨相處。
「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他問道。
「我……」話到嘴邊,她卻遲疑起來,突然有些害怕對他表白心意,都這麼久了,事情不可能還會像從前一樣的。
「我對你的心意始終未曾改變。」
她錯愕的抬起頭看他,只見他微微笑著,那雙深邃的黑眸帶著被她忽略已久的溫柔情意。他含笑問著:「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此時,她再也沒有任何遲疑。「我愛你,儘管我曾忘了你,但除了你之外我不曾愛上過其他人。」
「但你卻差點跟別人結婚了。」
她沒想到一番告白居然換來這一句話,不禁有些氣悶的說道:「但因為你的出現,我的婚也沒結成啊。」
「關於這一點我十分慶幸。」他突然抱住她的身子,讓兩人的身軀緊密的貼合在一起。「你不覺得這一切是早已決定好的嗎?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已經嘗過一次失去你的滋味,我絕對不會讓它再度發生。」
她閉上眼任他擁著自己,感覺到他輕柔的吻落在額頭,繼而游移到她的眼臉、耳垂,最後才吻住她的唇。
就在此時,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兩人的唇分離,他低低歎口氣道:「你還沒吃午飯?」
她尷尬的點點頭,事實上她連早餐都沒吃,只喝了杯鮮奶而已。
他放開她改握住她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對不起。」她低垂著頭,紅著臉說道。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他牽著她步出研究室,隨手帶上門。「反正我也還沒吃飯,你來的時間剛剛好。」
「可是好像每次見面都要麻煩你帶我去吃飯。」
他想了想,似乎的確如此,輕笑說:「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怕你會把我吃垮。」
兩人相偕走下樓梯,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站在電梯旁的身影。馬柔柔站在電梯旁看著那兩人親密的模樣,清秀美麗的臉孔上出現了苦澀的神情,原本是想來找谷少非一起去用餐的,沒想到卻見到這個場面。
她這樣千里迢迢的自美國跟著他的腳步回來,難道終究是徒勞無功嗎?七年了,她追著谷少非七年了,她不願接受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她都要再試一次,否則她不會死心的。
吃完飯後,輕啜著香醇的咖啡,谷少非在心中暗自盤算著。
如今她好不容易肯拋棄往日的陰影,決定與他再續未完的情緣,他決心要好好的把握住這一次的機會,絕對不讓任何事再來阻礙他們。雖然聽她親口告白了,但他心中仍有一絲不安,猶豫著是否要開口詢問她這件事。
「阿非。」查覺到他的沉默,她關切的問道:「你在想些什麼?我今天突然跑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不。」他望著她,情真意切的說道:「你的來到對我來說永遠不是打擾,我甚至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和你在一起。」
她微微紅了臉,嗔道:「別說傻話了。」
「我是非常認真的。」他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望著她,醇厚的嗓音緩緩說道:「小鳳,我們結婚吧。」
她一愣,呆了好一會兒。「這……太突然了些吧。」
「我知道這樣好像是快了些,但是想想我們之間所經歷的一切,七年的空白是無法彌補的,我覺得我們不該再浪費時間了。」
「可是……」她仍顯得有所遲疑。「雖然你這麼說,但是我還是覺得不應該這麼快就作出這個決定。」
「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我……當然不是。」在他的注視下她微微紅了臉,垂下眼說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來適應這件事。」
「你總是要我給你時間,你難道不知你我的時間就在這之中白白虛擲掉嗎?」他的心中有些不滿,要和他結婚的念頭她居然還需要時間來適應?
「你要想想我前不久才取消一場婚禮,現在事隔不到三個月,就要再結一次婚,這樣不太好。」
「難道你對沈家偉仍然未能忘情?」他終於問出一直埋藏於他心中的疑慮,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妒意。
她眨了眨眼,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你一直懷疑我。」她輕笑著道:「其實我的確是在意家偉的事沒錯。」
他瞪著她不說話,眼中的妒火快燃燒掉他的理智了。
「喂,你別這樣嘛!」她笑著說道:「我和家偉解除婚約之後,如果這麼快就和你結婚,那家偉他會很沒面子的,我不能這麼自私。」
「他的面子又與我無關。」他的妒意稍減,但仍不是很高興她這麼關心別的男人。
「那我的呢?」她覺得他吃醋的模樣有些好笑,但不敢明顯的笑出聲,說道:「如果我這麼快又要結婚,那別人會怎麼說我,你難道就不為我想一想嗎?」他有些不悅,但仍勉為其難的說道:「好吧,暫時不結婚,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吧。」
「以後你別再和沈家偉見面了。」
她面露為難之色。「但他依然是我的朋友。」看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立刻說道:「好吧,不見就不見。」
她在心中暗自決定不遵守這個不合理的條件,他也未免太霸道了。仔細回想,他的態度跟她尚未恢復記憶之前實在是判若兩人,只是她恢復記憶後一時並不覺得他有什麼不同,因為他從前就是這個樣子了,所以她身邊才會都是女性朋友,因為男的都被他趕跑了。
「也許我們可以到國外去結婚。」他依然不死心的提議道。
「不要,我才不要偷偷摸摸的結婚。」她立刻反對。
「好吧。」他凝望她好一會兒,突然笑說:「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想想我的確是心急了些。」
他突然和緩的態度卻讓她疑惑起來,忍不住問道:「那——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好?」
「既然不急,就再說吧。」
咦?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他耍了。「可是……」
「我們在這裡也坐的夠久了,走吧。」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逕自站起身走去櫃檯結帳。
「阿非。」她追上他,和他一起並肩走出去。
「我先送你回去吧,我必須回學校一趟。」
她並不想這麼快就和他分離,悶悶不樂的說道:「你既然有事,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了。」
「沒關係,我的事並不急。」
「隨你。」既然不急,難道不多陪她一會兒嗎?她在心中嘀咕著,卻拉不下臉開口要他留下。
他送她回到住處的樓下,並沒說什麼時候會過來找她,而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問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驅車離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6:38
第十章
她站原地好一會兒,心中愈想愈不是滋味,他原本的態度還那麼熱切不是嗎,結果居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順其自然。哼!她開始討厭起這句話了。
抬頭望了望她那位於三樓的蝸居,實在不怎麼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拿出手機她按下怡茹的號碼,心中祈禱好友會有空理她。半個小時後,她和林怡茹已位於百貨公司的遊樂場中,她一口氣換了五百元的代幣,決定好好玩個過癮。
林怡茹看著手中滿滿的代幣,是剛剛碧鳳塞到她手上的,看了好友一眼,問道:「怎麼啦,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沒有,只是想散散心。」
林怡茹露出一絲苦笑,明白她此刻心情不好,才會跑來遊樂場尋求發洩。陪著她玩是無所謂啦,反正不是自己花錢,可是也必須盡盡朋友的義務弄清楚她究竟在煩惱些什麼。
她們走向一組遊戲機台,開始投幣玩了起來。
林怡茹一邊玩,一邊開口問:「你昨天打電話給我時心情不是很好嗎,短短的一個上午能發生什麼事,這麼快就改變了好心情?」
她只是悶著頭玩遊戲,並未答話。
林怡茹只好自問自答:「你已經決定恢復與阿非間的關係了。難道阿非他不願意?」林怡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是想激她回話。
「事實上,他向我求婚了。」
「哇!他動作真快。」林怡茹看她一眼,發現她臉色依然不佳。「這樣不是很好嗎?恭喜你了,又要結婚了。」
她瞪林怡茹一眼。「我又沒結過婚,什麼叫『又』啊?」
林怡茹在心中暗自歎息,怎麼會踩到地雷呢?她再接再厲。「對不起嘛,是我失言。小鳳,你就把事情告訴我嘛,省得我又說錯話。」
「等我玩完再說。」
「好啊,」林怡茹點點頭,反正這種地方根本不適合談話,先玩個過癮再說吧,想到用的錢是別人的,她玩的更高興了。
最後,她們兩人各抱著一隻絨毛布偶離開遊樂場,就近在百貨公司找了間餐飲店坐下來。
「你沒答應阿非,為什麼?」
「你不覺得太快了嗎?」
「好像是快了點。」林怡茹輕蹙起眉,說道:「可是考慮到你們的情況,也難怪他會那麼心急,你也該稍稍體諒他的心情。」
「可是我如果那麼快就結婚的話,別人會怎麼想呢?」
林怡茹笑道:「我明白了,你擔心那些閒言閒語,怕人家在背後把你說的很難聽。」
覺得好友的態度有些幸災樂禍,她沒好氣的說道:「我不該擔心嗎?」
林怡茹歉然一笑,道:「你擔心也沒錯啦,那你和阿非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也沒怎麼樣。」她意興闌珊的說道:「他說順其自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算怎麼做。」
林怡茹忍不住笑道:「是你自己不肯答應他的求婚,現在卻在不高興。既然如此,你就答應他算了。」
「可是這樣真的太快了。」她仍不願妥協。
「反正你就先答應他嘛,婚又不是立刻要結,你起碼可以拖上幾個月再舉辦婚禮。」
她一愣,怡茹說的沒錯,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真是……
「你現在有沒有覺得自己很笨?」林怡茹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有想到這一點,忍不住要取笑她。
「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她瞪好友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微微彎起。
「那麼你決定答應阿非的求婚了嗎?」
「等他再問我的時候我就答應。」她篤定的回答道。
「其實想想這些年來阿非所承受的一切,有時候承諾也是很重要的。」林怡茹帶著些感歎說道。
「我明白。」她淺淺一笑。「我不會再辜負他了。」
她和谷少非依然開開心心的見面約會,他還真有耐性,居然都沒再提起結婚的事。她原本以為他只是採用緩兵之計而已,但一個禮拜過去,她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打消結婚的念頭了。
這一天,她下班之後,谷少非仍留在學校裡,於是她臨時起意決定去學校找他給他一個驚喜,反正是他自己說過隨時歡迎她去打擾的。
她走到研究室外正要敲門時,卻聽見裡面傳來一陣隱隱的啜泣聲,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該不該現在進去。可是,裡面會是誰在哭呢?她將耳朵貼在門上,聲音聽起來是個女的,所以絕不是阿非。等一下!女的?
這是怎麼回事!
她驚疑不定的繼續偷聽,聽到在啜泣的女聲中伴雜著一個男性的安慰聲,那是阿非的聲音!她不加思索的打開門走進去。當她看見倚在阿非懷中哭泣的女子是馬柔柔時,瞬間變了臉色。
裡面的兩人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入,都被嚇了一跳。馬柔柔停止了哭泣,谷少非看見進來的人是碧鳳時,訝異的喊道:「小鳳,你怎麼來了?」
「你們……」
谷少非很快的直覺到這樣的情況有些曖昧,要上前解釋,但碧鳳卻忿恨的瞪他一眼,轉身奪門而出。
「小鳳!」
她很快的衝下樓,到第一個平台時即被隨後趕至的谷少非拉住。
「小鳳,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拉住她的手臂,焦急的說道。
「我是怎麼想的你怎麼會知道!?」她的眼眶中迅速聚滿了淚水,控訴道:「你太過分了!既然你己經有了馬柔柔,幹嘛還要回頭來找我?」
「我和柔柔只是普通的朋友,你想到哪裡去了?」
「放開我!」她掙扎著,卻掙不開他手臂的鉗制。
「不!除非你聽我說。」
「好,我聽你說。」
但她卻在他鬆開鉗制時用力的推了他一把,轉身跑開。這一次,他沒能再追上。她衝到校門口,很快的攔下一部計程車揚長而去。
「或許是你誤會了也不一定。」
她搖搖頭,說道:「我親眼看到的又怎麼會有假?我早該知道的,他們在美國時就一直在一起,怎麼可能會沒有事情發生……」
「阿非他才不是這種人呢。」林怡茹立刻為谷少非辯解道:「他不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人,他既然和你在一起就不可能和馬柔柔糾纏不清。」
「那我看到的又是什麼?」她也不願相信,但畢竟他們分離了七年,誰知道在這七年間他是不是變了。「就算之前沒有,但我拒絕了他的求婚,他有可能會變心的。」
林怡茹歎口氣:「現在是誰種瓜又怨瓜來著。總之,我認為阿非絕不可能變心的,你再好好想一想吧。」
此時,門鈴聲響起,林怡茹走過去要開門。她連忙說道:「如果是阿非別讓他進來。」
林怡茹看了一眼窺視孔,訝異的揚起眉。「不是阿非。」
她心想是怡茹是朋友,不禁覺得有些尷尬,她這副模樣要怎麼見人。正想躲到浴室時,一個輕柔的嗓音喚住了她:
「碧鳳,是我。」
她驚訝的轉過身,看見馬柔柔正站在她身前幾步遠的地方,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馬柔柔。
馬柔柔唇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一直都很喜歡少非學長,當我進大學的那一年我就愛上他了,可是那時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你。」
「你究竟想說什麼?」她不明白馬柔柔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馬柔柔繼續說道:「後來你喪失記憶,我以為我有了機會,可是學長他真的對你用情很深,七年下來我始終無法打動他的心。現在你又恢復了記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我決定在今天向他告白,將我對他所有的愛慕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而就在剛剛他拒絕了我,這是在我意料中的,我只是不甘心想要再嘗試看看而已。」
碧鳳立刻明瞭到她所犯的錯誤。
「剛才他只是在安慰我而已。」馬柔柔微紅著眼,微微躬身。「造成你的誤會,我很抱歉。」
「不,別這麼說。」她覺得尷尬極了,走上前握住馬柔柔的手。「我才應該說抱歉,而且……」
馬柔柔淡淡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些哀愁。「事情就是這樣,不該是你的終究無法如願。我走了,再見。」
馬柔柔離開後,看到怡茹用一種「你看,我早就說過了」的眼神看她,她心虛的低下頭。
「怡茹,我現在該怎麼辦?」她求救道。
「去跟阿非道歉嘍。」
「可是,他現在一定很生氣,他生氣起來是不理人的。」
「那你就等到他理你的那一天吧。」
「怡茹——」
「別喊我。」林恰茹馬上說道:「從此以後你們的事我不管了,每次有事都來找我,害我都跟著你窮緊張。」
「別這樣嘛,你是我的好朋友耶!怎麼可以不講義氣呢?」
「我現在宣佈閉關,你好自為之。」林怡茹說完便朝自己的臥房走去,在關上門之前又探頭說了句話:「記得幫我鎖門。」
她不敢相信好友居然就這麼棄她於不顧,忿忿的將一個抱枕丟過去。「我才不幫你鎖門呢。」
口中雖這麼說,但她走的時候還是乖乖的將門鎖上。
果然,谷少非沒有不理她,甚至連電話也沒打。看來,他真的生氣了。
她去學校找他,他對她冷冷淡淡的;打電話給他,講沒兩句話就講不下去了。而她的好友不但不幫她,還對她說這是報應,誰教她從前要那麼對他。唉!她真是後悔極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收到了自英國寄來的一個包裹。看到包裹裡面的東西,她既驚訝又感動,那是碧琴送給她的結婚禮物,由碧雲代為完成並寄送給她。
「小鳳,你以後要在教堂舉行婚禮喔。」
聽到碧琴這麼說,她忍不住笑問:「為什麼?我又不信教。」
「可是我很想幫你做一件結婚禮服,然後看你穿著白紗走過紅毯的模樣。」
「你自己在教堂結婚不就好了嗎?」
碧琴微微一笑,說道:「可是我並不想嫁人,所以我不會有婚禮的。」
她詫異的追問:「為什麼?」
碧琴卻只是望著她,沒有回答。
「小鳳、小琴。」遠處傳來一聲呼喚。
她望向站在操場上的男孩,眼裡閃著喜悅的光芒。「阿非在叫我們了,我們過去吧。」
「我想要你的新娘捧花。」
「什麼?」她握住碧琴的手,不解的看著碧琴。
「你的新娘捧花要記得給我喔。」碧琴拉著地往前走。
「好啊。」她雖覺得有些奇怪,依然笑著答應。
她想起和碧琴的約定,原來碧琴在許久之前就為她設計好結婚禮服,但要穿上禮服、實現與碧琴的約定,得要有一場婚禮才行。
但阿非還在生她的氣,婚禮遙遙無期,看來該是她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谷少非站在講台上,俊朗的臉孔上劍眉輕皺,現在的學生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下課鐘聲尚未響起,情緒便已浮動成這個樣子,真是一點定力也沒。
他轉身在黑板上畫了幾條線,繼續講解著圖形所代表的意義。
真是的!居然竊竊私語起來。他看了眼手錶,還差三分鐘下課,決定將這個圖講完才下課。這時,他的眼睛瞥見門口有個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他愣住了。
她穿了一身的白,白色的洋裝、白色的高跟鞋,手上還抱了一大束白色的長莖玫瑰,清麗的臉龐上掛著抹淺淺淡淡的笑,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天使。他完全被她迷惑住了。
「小鳳……」他終於明白學生的騷動是為了什麼,這樣一個清麗出塵的仙子站在門外時,有誰能夠不被吸引呢。
她微微笑著緩步走到他的身前,將手上那一大束的白玫瑰遞給他,語音嬌柔的說道:「阿非,你願意娶我嗎?」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訝異的問:「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她微笑頷首,四周的學生開始鼓噪起來,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大聲的為他們的教授打氣加油。
「喂!你快點把花接過去呀。」她小聲的說道,臉上依然漾著笑。「我的手好酸,這花重死了。」
他看著那一大束的白玫瑰,顯得有些猶豫。
「你不要,我就去向別人求婚喔。」
她的威脅立即奏效,他很快將花束接了過去。
「老師,你還沒說『我願意』呢!」
一名學生這麼喊道,大家很快的附和,開始鼓動起來。
谷少非覺得尷尬,竟微微紅了臉。
「你快說啊!」她又小聲的說道:「要不然就沒完沒了了。」
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我——我願意娶你,但是……」
一陣陣叫好鼓掌的聲音將他的話語湮沒,他握著她的手帶她往門外走去。好不容易走出了圍觀的人群,但四周仍不時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的。他相信過不了多久,全校每個人都會認識他了。
他直接帶她走到停車場,打開車門,說道:「上車吧。」
她望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她會不會做的太過火啦。她乖乖的坐進車內,見他將花束放到後座才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離開學校。
「你生氣啦?」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他忽地笑出聲,她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你讓我尷尬死了,不過倒挺有趣的。」
聽他這麼一說,她得意的道:「我這一招很厲害吧。」
「我甘拜下風,只是,求婚還是應該由男人來做才對,拜託下次讓我自己來好嗎?」
「下次?」她困惑的反問:「可是你剛剛不是答應我了嗎?」
他將車子停在路邊,然然深情款款的說道:「沒錯,我願意娶你。不過能不能讓我問一句。小鳳,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她滿心歡喜的回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1 12:16:56
尾聲
孟碧鳳和谷少非的婚禮在教堂舉行,她身上穿著由碧琴設計、碧雲親手逢制的結婚禮服,那是由她們兩姐妹一起合送的結婚禮物。碧雲還專程自英國回來參加她的婚禮。
婚禮結束,她和谷少非相偕步出教堂,她朝他綻開一個迷人的笑靨,將手上的美麗花束繫在一隻白鴿身上,然後將白鴿拋向空中……
望著湛藍的天空,白鴿化為一抹白點消失在遠方的天際。她想起許多年前和碧琴定下約定的那一天,也是這樣一個藍天白雲的好天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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