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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夜]鬼舞[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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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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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夜]鬼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8-29 23:50 編輯
鬼舞
作者:李雪夜
【小說書名】:鬼舞
【小說作者】:李雪夜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厄運之手(完)、地獄獵場(完) 、虛空戰役(完)、妖歌(完)、將神、全職戰師 、沙舞狂風
【內容簡介】:
七界眾生,鬼天君轉世,君自傲命格天剎孤星。
自小歷盡坎坷,流浪江湖,投身言家戲班,絕世琴藝征服眾人。
真龍比武大會拉開紛亂序幕,結拜兄弟,招惹仇敵,班毀人亡,難道前世是神界鬼眾之首,就應該遭遇這種命運?
龍家貴為龍神後代,人間守護,卻始家族內亂,人間的亂曲就此奠定基調。
投入紛亂江湖,參與爭執之中,權勢與自由,那哪個更佈滿鮮血荊棘?
看江湖,論英雄,問世界如此多嬌,眾生盡折腰!
一切變幻,命運沉浮,盡在《鬼舞》大千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1:08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8-25 20:42 編輯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一章 千鬼夜聚
時值寒冬,漫天飛雪下,懸舟城一片銀妝素裹,本應濃如宿墨的夜色,在白雪映光之下,竟化為無盡的朦朧。
這天是大年三十,千家萬戶團圓同慶,鞭炮聲不絕於耳,黔首百姓忘記了一年的辛勞,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富商貴族更是大擺筵席,推杯換盞,忘情於歡歌艷舞。
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在這天,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忘記憂愁,心情歡樂。
就在這萬戶同慶之夜,一男一女兩條身影卻在寒風中瑟瑟而行,他們無心領略漫天飛雪的寫意,無心縱情於新年的歡歌,只是焦急地蹣跚向前。
男子一身書生打扮,長衫上針痕遍佈,補丁纍纍,顯是落魄已久;女子羅衫褪色,腹部高挺,竟是有孕之身。
大雪漫天,二人卻均是一襲單衣,可見確是窮困潦倒之極。
二人來到一處大戶門前,女子停步閃到一旁,男子上前扣動門環。
不多時,大門吱地一聲打開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滿面堆笑地迎了出來,待看清書生模樣後,卻面色一沉,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君大官人啊。大過年的,不在家待著,跑到這來做什麼?」這書生姓君名葦齋,本是富家公子,年少時父母早故,遺下不菲的家產,無人管教之下,不免揮霍成性。
君葦齋喜歡結交朋友,出手豪闊,倒也是四海之內友人無數,但卻大多是酒肉相交之輩,多為慕他錢財而來,如此幾年揮霍下來,家財被敗得七七八八,君葦齋手頭見緊才覺不妥,於是安穩下來,娶了一房妻氏,思量著做些生意,重攢起家業。
怎奈君葦齋身無長技,又仍不戒揮霍,不覺間家財盡數敗光,友人漸漸棄離不顧,落魄得賃屋為居,煮糠為食,更不想屋漏偏逢連夜雨,一直未能有身孕的妻子戚氏,竟在此時大起了肚子,二人的生活便過得愈發艱難了。
二人手頭錢物所剩無幾,已無力繳納房租,房東屢要不得,一氣之下,竟在大冬天將二人趕了出來,走投無路之際,君葦齋硬著頭皮,向昔日老友開口相借,但卻四處碰壁。
眼前這座大府,乃是君葦齋舊友鄭先明府邸,君葦齋闊綽之時,他二人極為要好,君葦齋在這危難之際,不免想起了他來,這才到鄭府打算借些錢度過難關。
這開門之人是鄭府的管家劉三,昔日君葦齋闊綽之時沒少打賞他,不想今日落魄,這廝竟連半分好臉也不再送。
君葦齋心中酸楚,臉上卻陪笑道:「劉管家,煩請您向先明兄通稟一聲,就說故人來訪。」劉三一瞪眼,道:「故人?你算哪門子的故人!別辱了我們老爺的名頭,快走!」說罷,轉身便要入內。
君葦齋急攔住劉三,哀求道:「劉管家,念在當年相識一場的情面上,就請您通稟一聲吧,在下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劉三怒道:「你有路無路與我何干?你那萬貫家財又不是我給你敗去的,少在此糾纏,若是擾到了我們老爺,倒要連累我挨一頓好罵了!快滾!」君葦齋氣得渾身打顫,戟指劉三,顫聲道:「劉三,不要欺人太甚!當年我打賞給你的銀子,沒有上千也有幾百,莫說只是要你通稟,就是開口向你借幾兩使使,也不為過吧?」劉三聞言,嘿嘿一笑道:「沒錯,當年我是受了你不少銀子,可也沒少受你差遣,給你跑腿呀,兩下相抵,咱們誰也不欠誰的。
「想借錢,可以,要是你讓你那標緻的娘子陪我幾日,想借多少都由你。」言罷一陣大笑。
君葦齋忍無可忍,一掌過去重重地抽了劉三一個耳光,劉三手捂面頰,怒喝道:「你個窮酸鬼,敢打老子,來人吶!」大喝聲中,幾個家丁應聲衝出,劉三一指君葦齋道:「給我打!」眾家丁應了一聲,衝上前來。
君葦齋不過一介書生,哪抵得住這許多家丁,幾下便被打翻在地,那些家丁仍不停手,拳打腳踢下,君葦齋慘叫不止。一直躲在一旁的戚氏見狀,悲呼一聲衝了過來,用力拉扯眾家丁,卻哪裡拉得住,反被推倒在地,立刻昏死過去。
劉三見狀一驚,他怕鬧出人命,急忙叫家丁住手。
君葦齋掙扎著爬起,扶起妻子大呼數聲不見醒轉,不由悲極而怒,仰天大叫一聲,向劉三衝來,口裡狂喊道:「劉三,還我娘子命來!」劉三也有些怕了,急向內跑,卻已被君葦齋抓住衣袖,劉三情急下猛力一掙,衣袖立時斷裂,君葦齋用力過猛,收不住勢,向後倒去,後腦重重撞在門旁的石獅子上,頓時鮮血迸流,魂歸天外。
劉三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眾家丁見出了人命,個個也都呆若木雞。
半晌,劉三才回過神來,一咬牙說道:「你們都瞧見了,這可是他自己失手撞死的,與我無關!可那小娘子卻是你們打死的,若被人知曉,你們可要坐大牢!」眾家丁聞言,嚇得面如土色,劉三見狀續道:「不過真要是經了官,我也脫不了干係,不如就把這兩個窮鬼的屍首尋個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覺,咱們都圖個乾淨!」眾家丁早沒了主意,見管家有了計較,都隨聲附和起來。
劉三安排了一陣,吩咐幾個家丁悄悄駕了車,帶領五名家丁,拉著這兩具屍體直向城東荒僻無人處行去。
不多時,大車行到一處廢宅前。
月色慘澹,映亮了長空,卻照不透這被黑暗封鎖住的宅院。
此宅大門早已傾倒一扇,剩下另一扇半開半閉地斜立著,門上原來的朱紅漆色,已隨風雨侵蝕化為暗紅色,彷彿凝固了多年的鮮血一般。
一下車,劉三便打了個寒顫,一陣風吹過,發出鬼哭般的聲音,嚇得眾人均是一身冷汗。
一個家丁壯著膽子問道:「大管家,這不是那出了名的鬼宅嗎?」劉三點頭道:「不錯!若把屍首運出城,風險實在太大。這宅子平日根本沒人敢進,四周也無人居住,把屍首埋在此處萬無一失!就算日後真有人發現了,也絕想不到咱們頭上來!」說罷,劉三喝令兩個家丁背上屍首入內,那兩個家丁卻畏縮著不敢上前,劉三氣得大罵不止,厲聲道:「怕什麼?咱們連活的都不怕,還怕死了的不成?若是此事被人知曉,你們的小命可都要不保!」劉三連罵帶打之下,二人硬著頭皮將屍首背了起來,劉三留下兩個家丁看守馬車,瞄了瞄四周,確定無人後,揮手帶眾人溜進廢宅。
這大宅久無人居,房屋破敗,蛛網遍佈,慘澹的月光下,幢幢廢屋狀若惡鬼,在黑暗中靜靜等待著擇人而噬。不時有幾聲異響傳來,駭得幾人冷汗連連,大有草木皆兵之感。
劉三命提燈的家丁在前開路,摸索著走了幾步後,找了一塊鬆軟的土地,便挖將起來,眾人心中驚懼,只盼早些完事,故此分外賣力,不多時便已掘出一個大坑。
劉三看好大小,令家丁將屍首扔入坑內。
那戚氏本來未死,只是一時昏迷,此時突然腹中胎動,昏迷中忽發出一陣呻吟,眾人聞聲嚇了一大跳,方才背她的那個家丁腿一軟,竟跪了下來,顫聲道:「可不是我打的,不要找我!」另一個膽大些的定了定神,問道:「大管家,這婦人沒死,怎麼辦?」劉三略一盤算,心中一陣發狠,咬牙說道:「什麼沒死,我看不過是死後憋了氣,這刻衝出來罷了,快些給我埋了!」那家丁欲再分辯,劉三一瞪眼,怒道:「叫你埋就快些,不然鬧出事來可小心腦袋不保!」眾家丁此刻心驚肉跳沒個主意,見劉三如此吩咐,只得照辦。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尖嘯驀然響起,霎時陰風四起,笑聲、哭聲、喊叫聲連成一片,不絕於耳。
黑暗中幢幢破屋舊宅竟也舞動起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聲響,整個大宅彷彿變成了鬼域一般。
鬼影朦動中,無數奇形怪狀的惡鬼從黑暗中湧出,將劉三一干人等團團圍住,幾人嚇得癱倒在地,縮成一團,劉三拔腳欲逃,怎奈雙腿早已軟得不聽他使喚,襠裡亦已屎尿齊流,浸濕了大半邊衣褲,一時腥臭無比。
群鬼圍住幾人,不再向前,一對黑白無常厲叫一聲,面向戚氏跪倒在地。
其餘眾鬼亦紛紛效仿,一時間,院裡、房上,竟有千餘鬼魅競相跪拜起來。
幾人瞪圓了眼,看著這恐怖的異相,幾乎疑心身在夢中,但這若是夢,也未免太過離奇荒誕!
正當幾人驚愕之際,群鬼發出一聲尖嘯,海潮般湧向劉三等人,霎時宅院中血肉橫飛,慘嚎不止,片刻功夫,劉三四人竟被群鬼撕成無數碎塊,一群餓鬼隨後蜂擁而上,瞬間將一地血肉吃了個乾乾淨淨,分毫不留。
在那對黑白無常的帶領下,群鬼再次向戚氏跪倒,拜了幾拜後,悄然退入黑暗之中隱沒不見。
只剩一隻大嘴厲鬼,順屋脊幾躍來到門前,大口一張,竟將門外大車連同兩名家丁一併吞入腹中,拍了拍肚子後,獰笑著躍回入黑暗之中。
戚氏緩緩睜開雙眼,發覺身在一間暖閣之中,詫異下方欲起身,君葦齋的聲音已然響起:「別亂動,好好躺一會兒吧,小心別動了胎氣。」門緩緩打開,君葦齋邁步而入。
戚氏側頭望去,只見柔和的陽光隨門的開啟而射入屋內,襯在君葦齋身後,映得他彷彿正欲乘風飛昇的仙人一般,顯得空靈飄逸,一身寒衣也早已換成了白色長衫,衣袂隨風而動,更添瀟灑,戚氏不覺竟看得呆了。
君葦齋關上房門,緩步來到床前。
戚氏問道:「夫君,這是什麼地方?咱們怎麼會到此處?」君葦齋笑道:「咱們這次走運了,昨夜我的一個故交好友恰好到鄭府拜年,是他救下了咱們,這兒就是他的府上。」戚氏聞言落淚道:「總算你這些故友中還有念舊情的,咱們可要多謝人家才是。」君葦齋點頭道:「我們相交甚厚,倒不必太過客套,你不要管這麼多,只消養好身子,生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兒出來就是了。」戚氏不由笑道:「哪有孩子生下來就能蹦跳的?」言罷,二人相視而笑。
如此過了七八日,戚氏一直在房中靜養,這家主人派了兩個丫頭伺候著,一切均不需戚氏動手。
到了第十三日上,戚氏腹疼大作,君葦齋急喚來了產婆接生,不多時,戚氏便順利誕下一男嬰,母子平安。
君葦齋抱著兒子,竟淚如雨下,戚氏不由笑道:「看你,我受了半天的折磨尚未落淚,你這當爹的怎麼倒哭了起來?」君葦齋看著懷中孩兒,自語道:「孩子,爹是個沒用的人,只會揮霍錢財,弄得你娘跟著我忍饑受凍,還要遭人白眼,你長大後,可千萬不要學爹的樣子……」戚氏聞言也不由眼角濕潤,柔聲道:「夫君,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你得遇如此好友,定能提挈於你。只要今後發憤努力,咱們一定還會過上好日子的。」君葦齋不置可否,只看著孩子喃喃自語道:「你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傲視眾生的男子漢,絕不受人欺淩!是了,你就叫『自傲』吧!」嬰兒一雙圓圓的眼睛眨了幾眨,忽然「嗯啊」著叫了幾聲,似是認同了這個名字,君葦齋與戚氏不由笑了起來。
又過了七八天,戚氏身體復原得差不多了,便時常在丫環陪伴下到院中散步。
這家宅院廣大,佈置典雅,一看便知是書香門地大富之家,戚氏出於禮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別處。
這天,君葦齋閒坐屋中,戚氏弄兒為樂,正自歡娛,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叩門而入,一揖之後說道:「我家主人欲請君相公賢伉儷到前堂一敘,不知方便與否?」君葦齋一怔不語,戚氏欣然道:「我們討擾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謝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請,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罷,整了整髮髻,抱起孩子道:「煩請您在前帶路。」老者又是一揖,做個手勢,請君葦齋與戚氏先行。
君葦齋恍如未見,仍在一邊發怔,被戚氏推了推後,才回過神來,與戚氏一道隨老者而去。
不多時,三人穿過庭園來到一座大屋前,不及進入,屋內早有一人迎了出來。
戚氏見他卅多歲年紀,身著儒生長衫,三縷墨髯垂於胸前,頗具出塵之姿,料想定是此間主人。
果然,此人開口道:「君賢弟賢伉儷在我這小宅住得可還好?」君葦齋一笑無語,戚氏見狀急應道:「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婦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還不知能否活到現在,請受小女一拜。」說罷,便欲拜下去。
那人見狀大驚,急上前扶住戚氏,連聲道:「這豈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萬萬不敢當!」口裡說著,眼睛盯的卻是戚氏懷中的孩兒。
君自傲看著這人眨了眨眼,竟微微一笑,這人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戚氏此刻正低著頭,倒未曾察覺。
這人向堂內一攤手道:「來,咱們到堂中再敘吧!」戚氏應了一聲,扯著滿面憂色的君葦齋步入堂中。
坐定後,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與君賢弟相交甚篤,幾年前在下到北邊做了些生意,沒賠沒賺的,就乾脆回來家鄉。唉,不想幾年未見,賢弟他竟落魄成這個樣子……都怪在下照顧不周啊!」說到最後一句時,竟看著君自傲,倒似在對他致歉一般。
戚氏道:「恩公千萬別這麼說,我們夫婦二人得以苟活,這孩兒能降生,都承蒙恩公高義大恩,我夫婦二人結草啣環亦不足為報,恩公卻還這樣說,真折煞我夫婦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說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復,若不嫌棄,便叫我孟大哥好了。這次請二位前來,一是祝賀二位喜得貴子,二是有一事要與二位相商。」君葦齋沉著臉呆坐一旁,不言不語,戚氏無奈之下,只得再開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聲就是了。」孟復連道不敢,接著說道:「君老弟的文采出眾,我有意助他赴京應試,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個一官半職,也可報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詩書,恐怕……」孟復擺手道:「這倒不難,我在城外北郊有座舊宅,君老弟盡可到那裡發憤攻讀,如今離鄉試尚有半年,時間上是足夠了,只是為他能專心讀書,這段時間弟妹要與他分開,不知弟妹是否願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頭之日,幾日分離又怕什麼?只是要勞恩公費心,賤妾著實過意不去。」孟復笑道:「同意就好。」轉頭對君葦齋說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爺在這兒絕不會受虧待,你就安心地去讀書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葦齋勉強一笑,點頭應允。
當晚用過晚飯,戚氏遣走了兩個丫環,關了門,才面帶不悅地向君葦齋說道:「難怪你那些舊友不愛理你,你看看你這樣子!孟大哥對咱們可是仁至義盡,你卻連好臉色也不曾給人半分,真不知你是怎樣做人的!」君葦齋苦笑一聲,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過就是了。」說完,便怔怔地看著戚氏。
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麼?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為了咱們,更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才是。」君葦齋眼圈一紅,道:「明日咱們便要分別了,你會想我嗎?」戚氏嗔道:「男子漢大丈夫,眼淚就這麼不值錢嗎?不過分離半年就這個樣子,你也真是沒出息。」隨即一笑,道:「我當然會想你了,不過你卻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麼?」君葦齋擦了擦眼淚,點頭應允。
第二天用過早飯,孟復便來接君葦齋過去,君葦齋極不情願地與戚氏道了別,灑淚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卻被孟復攔住,言道如此一來定增君葦齋留戀之心,於前途無益,戚氏亦覺有理,便任由君葦齋自行去了。
君葦齋離開居所,卻並未去什麼城外北郊,而是直接來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復亦隨後而至。
孟復一拱手,說道:「多留無益,你還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葦齋淚流滿面,顫聲道:「這一去之後,可還能不時回來看看他們?」孟復搖頭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許法氣,連這幾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滿,任誰也留不住你,兩個時辰後,你就會化成毫無知覺的遊魂,到時自會有鬼卒引你去黃泉,想再回來是絕不可能了。」君葦齋拭了拭眼淚,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去了吧!只是請閣下多費心照料他們母子二人……」孟復歎了一聲道:「這個不勞你費心,我怎敢怠慢貴人?祝你投個好胎,來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罷在君葦齋肩頭一拍,君葦齋立刻化作一團磷火,飄蕩在空中。片刻後,一隻無常鬼從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潛入地下而去。
君葦齋化魂而去,戚氏卻只道他正苦讀詩書,如此又過了幾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無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兒想出去走走,丫環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
戚氏開始並不在意,可月餘之後,丫環們仍不讓自己踏出所居院落一步,戚氏不免有些氣惱,但身在他人簷下,又怎敢張口說長短,只有整日悶坐屋中,逗弄孩兒為樂。
這日,戚氏剛哄睡了孩兒,忽聞外邊傳來陣陣喝罵打鬥之聲,急忙出門來看。
剛到門口,兩個丫環已把她擋了回來,一個說道:「君夫人請在屋中歇息,外面來了歹人,我家老爺正與他周旋,夫人小心別被歹人驚了貴體。」戚氏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歹人猖狂,可真奇了。不知是什麼樣的強徒?」丫環並不答話,只攔著不讓戚氏出門,戚氏無奈下,只得回屋中坐下,心中七上八下驚疑不定。
正在此時,只聽門外兩個丫環喝道:「休得近前!」戚氏大駭,卻又忍不住跑到窗邊,順窗縫向外望去。
只見兩個丫環手持長劍,指著一個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喝道:「哪裡的賊道人,敢來這裡撒野?再不快走我們就不客氣了!」那道童冷笑一聲說道:「魑魅魍魎之輩,何時對人客氣過!道爺今天就是來送你們回老家的!」言罷,伸手從背後拔出一把三尺精鋼寶劍,向兩個丫環衝來。
戚氏嚇得退回床邊,不敢再看,幾聲呼喝與金鐵交鳴聲後,兩個丫環先後發出一聲慘叫,便再無聲息,戚氏嚇得面白如紙,幾欲昏厥過去。
外面那道童刺倒兩個丫環之後,那兩個丫環竟化作一片磷光,慢慢消散在空中,道童哼了一聲,踏上階來,便要推門而入。
正在此時,一聲大吼驀地傳來,孟復從院門外飛躍而入,腳不沾地地直向道童衝來,道童冷笑一聲,一躍而起迎向孟復,手中短劍一挺,刺向孟復咽喉。
孟復尖嘯一聲,身形向右一閃,避開來劍,左手順勢向道童小腹抓去。
那道童大駭下淩空擰身換勢,斜落在丈許外地上,低頭一看,見小腹處外衣已破,知是險受破腹之災,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孟復並不追擊,只落在階前,擋住門戶。
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從門外躍進,落到道童身旁,關切地問道:「風兒,無礙吧?」那道童搖首道:「師父,徒兒沒事。」來人約有卅多歲,頭戴道冠,身著道袍,背後一把七尺青鋒,面白無鬚,雙目精芒迸射,一派仙人風範。
見那道童無事後,這道人雙目神光一閃,對孟復說道:「人行人道,鬼走鬼路,若兩不相犯也就罷了,今日爾等做出戕害生靈之事,罪業難逃,貧道替天行道,定要將爾等盡數誅除!」孟復怒道:「什麼叫戕害生靈?鬼殺人你要管,人殺人你又為何不理?那一眾惡人行兇之時,你又在何處?我殺人只為救人,自是善行,何罪之有!」那道人亦怒道:「若真是行善救人,將傷人者嚇走不也同樣?分明是凶性難抑才殺人食血,還將人幽囚在此,定是另有不軌之謀。
「今日你絕難逃一死,詭辯無益,拿命來吧!」言罷雙手一圈,身後寶劍竟自行躍出劍鞘,飛落道人手中,道人一挺長劍,一躍而起,向孟復刺來。
孟復長嘯一聲,霎時間百餘鬼魅從地面湧出,直向那道人襲去。那道人身在空中,不急不慌,將劍向上一拋,雙手圈成抱球狀。
那劍在空中一滯,隨即竟自行向群鬼掃去,慘嚎聲中,百餘鬼魅無一倖免,均被長劍斬為兩段,一時院內磷光四射,壯觀無比。
磷光散去,原本強烈的陽光,竟隨之大暗,本來正午的天色,一下變成黃昏。
孟復大吼一聲,向道人疾衝而去,那道人雙手一分,飄然落地,長劍亦飛回手中,向孟復刺去。
孟復冷笑一聲,繞過長劍,襲向道人左側,雙手齊出,向道人頭腹兩處抓去。
眼看得手之際,那道人突然大喝一聲,整個院落竟被震得顫動不止,孟復亦被震得失去知覺般動不得身,道人趁勢長劍一揮,將孟復攔腰斬開。
孟復尖叫一聲,亦化作磷光散去,霎時間,天色竟隨著磷光的消散,化成了濃濃的黑夜。
一輪明月高掛九天,小院內的高牆大屋,竟也在瞬間變得破敗不堪。
戚氏在屋內本已嚇得魂不附體,此時天象竟在剎那間大變,更讓她驚駭不已。
就在這時,屋門戛然打開,戚氏不由驚叫一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3:20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二章 火焚落難
推門而入的正是那道童,進屋後,他從懷中掏出火折子燃了起來,火光映照下,屋內一片破敗景象。
那道人隨後而入,見戚氏倚住床欄顫抖不止,便道:「這位夫人不必驚怕,貧道道號出塵子,乃是無極山天道觀觀主,這位是貧道的徒兒,名喚御風,並非惡人。」那御風見戚氏仍抖個不停,不由笑道:「這位大嬸,你連鬼都不怕,怎麼反倒怕起人來了?」出塵子瞪了他一眼,御風頑皮地一吐舌頭,不再多話。
戚氏強定住心神,顫聲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何殺人?」出塵子不答反問:「夫人可知現在身在何處,可知此處主人是什麼人嗎?」戚氏囁嚅道:「妾身只知此宅在懸舟城內,方位如何,卻不曾知曉,這家主人姓孟名復,乃是拙夫的好友……」出塵子搖頭道:「什麼好友,貧道雖不知其中詳情如何,卻也知夫人受騙了!此處乃懸舟城陰氣彙集之地,此間主人也絕非善類,乃是專門噬人食血的惡鬼!」戚氏聞言大震,顫聲道:「這怎麼可能?」出塵子正色道:「方纔我們所言,夫人想必全部聽到,而如今這天象與宅院面貌的突變,夫人更是全部看到,這些變化均是鬼魅之術造出的,惡鬼一除,一切便回歸自然。」戚氏冷汗淋漓,不住自語道:「這怎麼可能呢?」出塵子說道:「鬼有鬼域,人有人界,二者互不相擾。可偏有些惡鬼,從鬼域中偷入人間,害人奪命。
「本觀火工道人家在此城,兩月前他回家團圓,卻在夜裡察覺有千鬼齊出的異相,恐有害於人,急回觀告之貧道。貧道這才帶了徒兒前來,不想這些鬼魅竟匯聚成幫,貧道察覺宅中尚有人氣,這才殺將進來。」戚氏此刻雖仍一頭霧水,但知對方無意害自己,心神卻已安定下了七八分,她沉吟半晌,才問道:「道長說惡鬼害人,可他們對妾身照料甚周,若非他們,妾身與夫君早已喪命,妾身怎也想不出他們要怎樣害我,道長莫不是弄錯了吧?」那御風不等出塵子開口,搶先道:「我師父法力無邊,豈會有錯?再說這天色哪有一下就成黑夜的道理?這些若還不能說明他們是鬼,那你就去看看院中可有屍首?那些鬼魅早化成磷火散了!」出塵子接道:「鬼魅害人,千奇萬詭,雖然他們幫了夫人不少,可誰知暗地裡在打著什麼主意?」戚氏聞言神色一黯,眼前的變化確實足以證明出塵子所說的一切,但孟復的救命之恩,照料之義,又怎能一下完全忘記?
出塵子亦明白戚氏的心理,溫言安慰道:「夫人顧念恩義,這固然不錯,但惡鬼所為定有所圖,不可當作恩德。
「夫人方才說與夫君二人在此,但貧道並未再察覺到人氣,敢問尊夫何在?」戚氏聞言道:「孟大哥說在城外北郊有一處……」話剛說一半,突然全身一震,駭然道:「他……他不會已遭了毒手吧?」出塵子長歎一聲道:「貧道未見宅中再有別的人氣,想必尊夫定已為惡鬼所害,還請夫人節哀……」話音未落,只見戚氏已昏倒床上。
出塵子見狀,急令御風上前探望,御風應了一聲,幾步來到近前,欲行施救。
不想火光一近,本已睡熟的君自傲竟被驚醒,張嘴大聲哭了起來,把御風嚇了一跳,待看清後,不由回過頭,對出塵子笑道:「師父,這裡還有一個小嬰兒呢!」只見出塵子雙目圓睜,呼吸急促,怔在當場,御風不由大駭,顧不得戚氏,急奔回出塵子身邊,駭然道:「師父,您怎麼了?」斗大汗淚珠已流了出塵子一臉,他難以置信地自語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御風見狀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呆立在一旁。
半晌後,出塵子才回過神來,他拭去臉上的冷汗,伸手拔出長劍,向床前走去。
御風大駭道:「師父,您要做什麼?」出塵子咬牙道:「為師要殺了這嬰兒!」御風驚呼一聲,急攔在出塵子身前,叫道:「師父,您被迷了心智不成?這孩子是人啊!」出塵子長歎一聲,柔聲道:「風兒,為師並未失常,你不必擔憂。」御風問道:「可您為何要殺這小嬰兒?」出塵子長劍下垂,問道:「風兒,你說鬼是什麼?」御風一怔,隨即答道:「自然是人死之後便化為鬼了。」出塵子搖頭道:「不然,人死之後只是化為魂魄,真正的鬼,並非人死所變。」御風大訝道:「那鬼是由什麼變來的?」出塵子道:「這個為師也不知,為師只知自有人起,鬼便已存在了。鬼大多數身處鬼域,並不能踏足人間,只有一部分專司引領魂魄到黃泉的鬼,才可在人間行動。但也常有惡鬼偷偷潛入人間為害,因此也才有了我們這樣的人。」御風問道:「可咱們從前不也遇過由人變成的鬼嗎?那又是怎麼回事?」出塵子答道:「人死成魂後,本應由專司引領的鬼帶領著趕赴黃泉,繼而投胎轉世,但若剛變為魂魄之時,便沾染上強大的法力,比如仙氣、神力、陰氣或強大的道法,便會化為生前的模樣,變成介於人於魂之間類似鬼的東西,但卻不可持久。當那力量耗盡之時,其人依然會化魂而去。」御風點頭道:「原來如此。」出塵子道:「這些原不該現在教你,但既遇上此事,不與你說清,你還道是為師濫殺無辜。這嬰兒睡熟時全無一絲生氣,以致為師亦未能察覺,而他剛一醒來,便發出極強的陰氣,就算將方纔所有鬼魅的陰氣加在一起,也比不了他半分!
「此子定是鬼域中王者級的惡鬼轉生而成,日後一旦長成,必會為禍人間,到那時,別說為師,就算你師伯出馬,只怕也制不住他了!」御風大駭之下,難以置信地說道:「什麼?連師伯也制不住他?他……他竟這麼厲害嗎?」出塵子喟然道:「現在想來,千鬼齊出之異相,正是流散在人間的鬼魅前來朝拜這鬼中王者之舉,而此宅之鬼將這女子幽囚在此,也並非有什麼奸謀,只是要保護他們的王者!唉,世人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招來這等災星?
「好在被咱們發現此子,只要趁這鬼王尚未長成之際將他除去,人間自會萬世太平!」御風聞言躊躇道:「可他現今還只是個可愛的小嬰兒,師父,或許將來他不會為禍人間也說不定呢……」聲音越來越小,顯是對自己的估計也毫無信心。
出塵子拍了拍御風的肩膀道:「你有仁慈之心,為師很高興,但此事關係千萬人的生死安危,絕不可存一絲僥倖之心!」言罷長劍一抖,向床上的君自傲刺去。
御風輕歎一聲,斜過頭去不忍看。
劍光才閃,劍鋒便離君自傲只有三寸之距,足見出塵子劍法之快。
而此時君自傲驀地發出一聲大叫,一雙圓圓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一股黑色的陰氣從君自傲全身湧出,迎上長劍。
金鐵交鳴聲中,長劍竟斷成數十截,出塵子慘叫一聲,倒飛出去,直撞向御風。
御風大驚之下,急展開雙臂迎往出塵子,怎奈衝力巨大,遠非其力所能抵抗,雖抱住了出塵子,卻也被這股衝力撞得飛出門外,手中火折子掉落屋中。
二人倒飛出兩三丈遠,方才摔落在地。
御風扶起出塵子,只見他面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不由悲呼數聲。
出塵子掙扎著想起身,卻沒有一絲力氣可用,他拼盡全力對御風喊道:「快走,快走!」御風一咬牙,背起出塵子躍上牆頭,幾個起落後,蹤影不見。
掉在屋中的火折子並未熄滅,仍不住地燃燒著。不多時,火順著地面蔓延到屋內破桌,破桌立刻也燃燒起來。火勢越來越大,片刻工夫,整個大屋已成一片火海。
大火燃燒,發出陣陣濃煙,戚氏被嗆得醒轉過來,只見觸目所及到處是火蛇流竄,不由驚惶萬狀,一回頭,只見君自傲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
她急忙抱起孩子,尋路向外衝去,可四面火光,哪有半條逃生之路?戚氏不由焦急萬分。
大屋破敗已久,哪堪火蛇摧殘,慢慢地坍塌下來,戚氏一咬牙,將君自傲用小被裹住摟在懷中,向屋門外衝去。
就在戚氏衝出屋門之際,大屋發出轟隆巨響,完全坍塌下來,碎木帶著火星飛向四處,又引燃了枯草朽木與其他破屋,眼看著大火就會蔓延整個大宅,戚氏見狀顧不得休息,抱著君自傲奪路而逃。
然而她平日從未踏足院外一步,此刻一出院,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辨不出哪條是逃生之路,正自焦急之時,一點磷光飛到面前,又向左飄去。
戚氏沒多想,跟著那磷光跑去,那磷光一路在前引領,卻越來越黯淡,最後終於消失不見,不過卻已把戚氏引到了宅院大門前。
火光熊熊,不多時整幢宅子都燃燒了起來。大宅地處城邊偏僻之地,四周本就沒有幾戶人家,後來又因鬼宅之名太盛,嚇得那幾戶人家亦全部遷往城中,故此雖火光熊熊,卻並無人來救。
剛剛得來的溫飽安居,剎那間便灰飛煙滅,而丈夫更不知去向,此刻的戚氏茫然失措,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驀地,她想起了那兩個道人,他們到哪裡去了?屋子又為什麼會突然起火?
戚氏想不出一點頭緒,她甚至有些疑心方纔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火勢完全平息時,天已大亮。戚氏抱著君自傲,仍呆呆站在那,看著一片廢墟出神。直到此刻,她仍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此時君自傲突然哭嚎起來,戚氏也不由淚如雨下,自語般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夫君,你現在又身在何處啊?」君自傲哭個不停,戚氏忍住悲傷給他餵了奶,君自傲才止住哭聲。
戚氏看著君自傲,勉強打起精神,摸索著向城中走去。
一路上一遇行人,戚氏便打聽城外北郊孟府舊宅,但卻無一人知曉。戚氏猶不死心,到了城中又四處打聽,可仍是一無所獲。
戚氏一咬牙,自己來到北郊尋訪,然而荒草連廢屋,哪有一點人影?戚氏這才死了心,不免悲從中來,又是一陣悲泣。
驀然間,她思量起出塵子所言,心中不由又是一顫。夫君顯然已被鬼所害,自己母子二人雖僥倖逃脫,卻難保那宅中沒有一二漏網之鬼會再來加害。若單就自己一人也就罷了,可夫君留下的這點血脈,自己心頭的這塊寶貝,卻無論如何也不可有失。
戚氏忍住悲傷,打定主意趕快離開懸舟城,另尋別處安生。
此刻,戚氏身上仍有幾件鬼宅主人所贈的首飾,回到城中典當後,得了數十兩銀子,僅夠用上一陣。
戚氏父母早喪,只有一姨母住在羽林城中,別無去路下,戚氏便想到投奔於她,好在羽林城距此並不十分遙遠,戚氏一路曉行夜宿,半月後來到了羽林城中。
羽林城並非大城,規模遠不及懸舟城。但戚氏要找尋她的姨母,卻也如大海撈針般不易。她只知姨母家在此城,卻不知是何街何巷,何門何戶,結果幾天下來一無所獲,身上那些銀子空耗在客店之中,漸漸所剩無多,不免令她著急起來。
這日一大早,戚氏梳洗完畢,抱了君自傲方要出門,客店的老掌櫃迎了過來,見禮道:「君夫人,你的姨母還未找到嗎?」戚氏歎道:「有勞掌櫃掛心,確是還未找到。」掌櫃亦隨之歎了口氣,同情地說道:「也真難為你了,孤身一人,還帶著個孩子,真是不易啊!只是夫人可曾想過,若最終尋不到你那姨母,又怎麼辦呢?」戚氏躊躇道:「若真如此,小女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掌櫃道:「夫人是否願聽老夫一言?」戚氏急點頭道:「掌櫃若有辦法,還請指點一二,小女終生銘記大恩。」掌櫃忙擺手道:「那倒不敢!你苦尋多日,卻仍找不到你姨母,想來你姨母已不在此處了,老夫想,就算你找得到她,她也未必有能力收留你。夫人別見怪,老夫只怕一個不好,她還要將你誆騙到青樓妓寨,到了那時,你可就哭訴無門了。
「咱們城裡富戶雲炫雲大老爺,老來得了一對龍鳳胎,想找個有修養的奶娘,可在咱這小城裡哪找得到?所以也沒有合適的,只先用幾個粗賤的湊合著。
「我看你似是有身份的人家出來的,又剛剛生產,不如到雲府當個奶娘,那雲家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大戶,到了那裡絕對衣食不愁,是個好差使。不知你看如何呢?」戚氏沉思半晌,覺得掌櫃所言極有道理,自己不過是要尋個安身之處,只要有正經人家收容,到哪也是一樣的,於是應道:「多謝掌櫃,只是小女乃是外地人,無人引薦不敢貿然登門。」那掌櫃道:「不妨,老夫自是好人做到底,引薦之事就交給老夫了。」戚氏聞言急忙道謝。
掌櫃安排戚氏用罷早飯後,便帶戚氏來到雲府。
那雲府宅大院深,果然不是一般大戶,二人來到門前,掌櫃上前叫開大門,請門人通稟後不多時,便被帶進府中。
穿過一座大院與一條迴廊,二人被引入大堂之內,戚氏入堂便低頭不語,頗有規矩,那掌櫃上前一揖道:「雲大老爺,您看,這就是小人提起過的那位娘子。」只聽上首一個老者「嗯」了一聲,開口道:「還請夫人抬起頭來。」戚氏聞言慢慢抬頭,只見大堂上首端坐一男一女,均是五十左右的年紀,男的方面大耳,紅光滿面,鬍鬚微有雪色,身著絲綢長衫,頭戴員外帽,自是雲府的大老爺雲炫。
女的羅衫長裙,雖已年老,卻仍有些許姿色,只是臉上戾氣太重,讓人有些懼怕,自是夫人。夫人身旁站著兩個丫環,每人懷抱一名嬰兒,想來定是那對雙生子女。
雲炫端詳半晌後,點頭道:「樣子到是不錯,只不知可有修養?莫要找個粗胚子來,帶壞了我這一雙兒女。」掌櫃急道:「不會,這娘子是個極有修養的,不同於一般婦人。」雲炫點點頭,向戚氏說道:「我府上從不收來路不明之人,不過趙掌櫃前日說你言語得體,而且還是書香門第出身,只是遭逢不幸,又投親不遇,才流落至此,不知是否如此?」戚氏應道:「正是,小女子父親仍是讀書之人,夫君亦是世家子弟,只是後來家道衰落,夫君又遇難身亡,小女才淪落至此地步。」雲炫點頭道:「只要有規有矩,行端品正,是不是世家出身,倒也不著緊。」言罷轉過頭,向夫人問道:「夫人,你看如何呢?」那夫人早就在上上下下打量著戚氏,此刻開口道:「我可不管你是什麼出身,到我府上討飯吃,就得有下人的規矩。我看你倒還順眼,只是入府之後要安分,不要有幾分姿色就勾三搭四的,若是做出什麼不守婦道的事來,可別怪我翻臉無情!」說到最後一句時眼卻望向雲炫,倒似是在警告他一般。
雲炫輕咳一聲別過臉來,對戚氏道:「夫人教訓極是,你定要恪守規矩。」戚氏急連聲稱是。
如此一來,此事便算敲定,那掌櫃領了賞錢便回去店中,而戚氏自此便留在雲府之內。
因為身為奶娘,所以戚氏的待遇遠好過其餘下人,不但吃的與主人無二,連住的也是上等房間,戚氏頗感知足,只是雲炫的夫人王氏為人尖酸刻薄,脾氣又大,平日對下人總是吹毛求疵,戚氏對她那一雙兒女照料稍有不周,就會遭一頓劈頭痛罵。
戚氏身為下人,不論自己有理無理,也都只得忍下來。
最讓戚氏擔憂的,卻是自己的孩子君自傲,雲炫那對兒女極為能吃,戚氏奶水雖足,卻無齊育三嬰之力。
不想事也出奇,君自傲這孩兒每日只吃幾口奶便飽,再喂便大哭不止,戚氏初時還道孩兒生了什麼病,到後來見君自傲越長越壯實,才知孩子確能吃飽,不由大為驚奇。
光陰荏苒,不覺間已是七八個年頭,君自傲已長成一個健碩的孩童。
他身強體壯,力氣不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得更是眉清目朗,只是臉上總帶著些陰沉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雲炫的一雙兒女長大後,戚氏便被安排到大廚房做事,住處也從上等的房間換成了晾衣小院中的一間普通小屋,兼帶做些洗衣涮被的活,待遇已然大不如從前。
但戚氏樂天知命,見君自傲漸漸長大,身體健壯,倒也樂在其中,苦亦不覺。
這天,戚氏正在拆洗被褥,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來,嫩聲嫩氣地說道:「戚媽媽,爹給我買了好多糖塊,我請你吃!」說罷,伸手從懷裡掏出幾塊白色的糖塊來,遞向戚氏。
戚氏擦了擦手,笑道:「謝謝我的好小姐,戚媽媽不吃,你自己留著慢慢吃吧。」這女孩正是雲炫那對孩兒中的女兒,名叫雲紫煙,戚氏從小便特別喜歡她,她對戚氏也格外的親,有了什麼好東西一定要給戚氏先送來才行。
見戚氏不要,雲紫煙不依道:「不行,就給戚媽媽吃,就給戚媽媽吃嘛!」戚氏笑得合不攏嘴,伸手接過一塊放在口中,柔聲道:「真甜吶,還是我們的小姐知道疼我。」雲紫煙開心地笑道:「這裡還有好多,戚媽媽都吃掉它。」戚氏搖頭道:「一塊就好了,戚媽媽牙不好,吃多了會疼的。」雲紫煙歪著頭想了想,忽然笑道:「那我給傲哥哥吃去!」言罷,蹦蹦跳跳地向屋裡跑去,邊跑邊嚷道:「傲哥哥,我請你吃糖啦!」一進屋,雲紫煙才發現君自傲並不在屋中,不由奇道:「咦,傲哥哥跑到哪兒去啦?」戚氏在外面笑道:「傲兒幫我打水去了,小姐還是留著自己吃吧,不用給他了。」雲紫煙噘著小嘴走了出來,嘟囔道:「不,我給傲哥哥留著,等他回來再給他。」正說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已出現在小院門前,雲紫煙歡呼一聲跑了過去,伸出手笑道:「傲哥哥,我請你吃糖!」這小小的身影正是君自傲,他看了看雲紫煙,一言不發,挑著兩桶水走到戚氏身邊,輕輕放下,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不吃。」雲紫煙跑了過來,硬拉過君自傲的手,一邊將糖朝他手中塞去,一邊說:「吃吧,可甜了,吃了就不累了。」君自傲將手抽回,說道:「我本來就不累。」戚氏對雲紫煙說道:「他不要就不給他,小姐自己留著,饞著他!」雲紫煙搖頭道:「我還有呢,這些給傲哥哥吃。」說罷,又拉過君自傲的手,硬是把糖塞了進去,然後便笑著跑開了。
「誰讓你把糖給他的?」正在此時,另一個童聲響起,雲紫煙轉頭一看,只見一個錦衣男童站在小院門口,正雙手叉腰瞪著眼看過來。
雲紫煙噘嘴道:「你管不著!」那男童走了過來,對雲紫煙說道:「我是你哥哥,就管得著!」言罷,走到君自傲面前,劈手奪過君自傲手中的糖塊,說道:「這是我爹給我買的,你憑什麼吃?」君自傲哼了一聲道:「好稀罕麼,我才不想要呢。」雲紫煙跑過來叫道:「這是爹給我的,我就要給傲哥哥吃,你憑什麼搶?還給我!」說罷,便伸手欲將糖搶過來。
這男童正是雲炫之子,名喚雲紫羽,他性格與雲紫煙截然不同,倒是像極了他娘王氏,更因是雲家唯一的傳人,從小就被寵慣了,雖只七、八歲,卻已慣於盛氣淩人,總擺出一副主人家的模樣,對下人向來都是呼來喝去的,便是養大他的戚氏也不在話下。
雲紫羽把手背到身後,不讓雲紫煙搶到,口裡說道:「什麼傲哥哥,我才是你哥哥呢!我就是不讓他吃!」戚氏見狀急道:「小姐,傲兒不愛吃糖,你就別給他了,少爺,您就把糖還給小姐吧。」雲紫羽梗著脖子嚷道:「你憑什麼管我?我爹都不敢管我呢!」雲紫煙搶了半天未搶到手,氣得眼圈通紅,叫道:「你欺負我,我告訴娘去!」雲紫羽喊道:「告去,你告去!娘聽你的才怪!」說罷將糖拋在地上,又踩了幾腳,說道:「這是爹買的糖,我才不讓他吃呢!」隨後轉身跑出門外。
雲紫煙見狀嚎啕大哭,戚氏急忙哄起她來,君自傲在旁一直一語不發,此刻走了過來,從地上拾起已經和沙土混在一起的糖,放入口中,嚼了幾下,便嚥了下去。
他隨後沖雲紫煙微微一笑,說道:「真甜,謝謝你。」雲紫煙止住了哭聲,呆呆地望著君自傲,半晌才天真地笑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被一個人看在眼裡,他喃喃自語道:「他並不是無情的人……」陽光溫柔地撫摸大地,天空湛藍湛藍的,幾縷雲絲飄在其間,仿若仙女們遺下的飄帶。天氣分外的晴朗。
嬉笑聲中,一群孩子在大院中奔跑跳躍著,一個錦衣男童手揮著木劍,一會兒指左,一會兒指右,而其餘眾童則依他的指揮左奔右突,忙個不亦樂乎。
那手執木劍的男童,正是雲府的小少爺雲紫羽,此刻他正擔任著「三軍元帥」之職,在操練著他的兒郎們。
驀地,他一眼瞥見了正挑水疾行的君自傲,手中木劍一指,喊道:「敵軍上將在此,眾兒郎快些給我拿下!」一眾孩童轟叫一聲,一起向君自傲奔來,君自傲側過頭來,雙眼一瞪,嚇得那些男孩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雲紫羽叫道:「怕他幹什麼,一齊上!」眾孩童眼望君自傲,嘴裡叫個不停,卻沒有一個敢上前,雲紫羽不由氣得大罵起來。
君自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有本事的便自己上來,呼三喝四的算什麼能耐!」雲紫羽聞言叫道:「你這沒爹的野種也敢頂撞我?看我把你抓起來,讓他們一人打你十個耳光!哼,你們都是笨蛋,看本元帥的!」說罷,裝模作樣地揮舞著木劍,向君自傲衝來。
君自傲聞言心頭大怒,他冷冷一笑,等雲紫羽衝到近前,猛一抖肩,身後那桶水嘩地濺了出來,淋了雲紫羽一身。
雲紫羽立時變成落湯雞,他大哭起來,叫道:「你敢打我,我告訴我娘去!」君自傲也不理他,將扁擔調個頭,挑著剩下的一桶水回到晾衣小院,將水倒入大缸之中,隨後再到井邊打水。如此來來回回一個上午,才將院內兩口大缸裝滿。
君自傲抹了把汗,回到屋中熱上了飯菜,只等母親從大廚房回來。可日漸偏西,樹影東移,母親仍不見蹤影,君自傲不由焦急起來,逕自跑去大廚房尋找母親。
午飯時間早過,廚子們都已去休息,大廚房中只剩下幾個洗碗的丫頭和老媽子,君自傲剛一進大廚房,其中一個平時與戚氏交好的老媽子便迎了過來,急道:「你怎麼跑到這兒來啦?還不快到內院去看看你娘!」君自傲一愣,問道:「我娘怎麼了?」那老媽子道:「你還不知道嗎?上午夫人身邊的丫頭沒好氣地將你娘叫了去,到現在還在內院沒出來呢,你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吧!」君自傲道了聲謝,急忙向內院跑去。
剛來到內院,君自傲便被一個丫環攔住,這丫環名叫春芳,平日對戚氏和君自傲都很好,君自傲見是她,急問道:「春芳姐,我娘在不在裡面?」春芳喟然道:「都是你闖的禍,好好的去招惹少爺幹什麼?夫人發了老大的脾氣,罰你娘跪著呢!」君自傲失聲叫道:「什麼?她憑什麼要我娘跪,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憑什麼要讓我娘受罰?」春芳說道:「咱們做下人的,就得忍氣吞聲地過活,不管有多大的理,都不能冒犯主人,尤其少爺是老爺的獨根至寶,你招惹了他,還不招來大禍?
「聽姐姐的話,快些回去吧,若叫夫人看見你,說不定要連你一起罰呢!」君自傲狠聲道:「我又不是她家的貓狗,憑什麼她要罰便罰?我倒要好好和她理論一番,看看誰對誰錯!」春芳急得直跺腳,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已經連累你娘受此重罰,難道還想讓她被趕出府門嗎?」君自傲倔強地說道:「走便走,離開這裡我們一樣能活得好好的!」春芳嗔道:「別說負氣話!你娘在此吃苦受累,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就光憑著一時的意氣行事,自己是痛快了,可你娘呢,你怎麼不為你娘想想?離開這裡,你娘到哪裡討錢養你?」君自傲緊咬著牙,半晌無語,春芳見他不再逞強,連忙哄了他幾句,連拖帶拽地將他帶出內院。
出了內院,春芳叮囑君自傲幾句,便逕自去了。
君自傲獨自坐在牆角處,等著娘出來。
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直到天色將黑,戚氏才在春芳的攙扶下蹣跚而出,君自傲見狀撲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在戚氏面前,一語不發。
戚氏吃了一驚,旋即柔聲道:「傲兒,娘不怪你,咱們回去吧。」君自傲看著娘沾滿污泥的裙擺,眼圈一紅,咬緊了嘴唇沒讓淚流下來,卻咬得嘴唇鮮血流淌。
「戚媽媽!」一聲嬌嫩的呼喊聲中,雲紫煙哭著跑了出來,抱著戚氏的雙腿哭道:「戚媽媽,都是娘和哥哥不好,你疼嗎?」不等戚氏回答,君自傲已騰地站起,一把拉開雲紫煙,叫道:「用不著你來可憐!」雲紫煙怔怔地看著君自傲,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了出來,哇地哭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戚氏喊了幾聲,卻未能留住她,不由對君自傲嗔道:「你這孩子!今天多虧了小姐,不然咱們就都被趕出府門了,你還對她這樣……」君自傲一聲不吭,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扶住戚氏,轉身便走。
春芳亦在旁攙扶著,一起將戚氏帶回小院屋中。
一陣風吹過,內院外庭的一棵大樹枝葉輕搖。在這樹的最高處,兩條身影踏葉而立,卻彷彿站在平地上一般穩固。
其中一人約卅多歲年紀,面白無鬚,身著黃色道袍,頭戴道冠,背後一把七尺青鋒,一派仙風道骨,正是出塵子,而另一人卻非御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4:01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三章 高人奇師
這人約廿多歲年紀,一身素白長衫,白綢束髮並不著冠,一對大袖迎風飛舞,雙目精芒內斂,面目清秀卻隱見剛毅,一派神仙中人風範。
方纔的一切,均被二人看在眼裡,此刻望著君自傲母子離去的背影,出塵子輕歎一聲,向那白衣人問道:「師兄,這些年來,你便一直如此觀察著他嗎?」那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是的,你覺得可笑麼?」出塵子道:「不敢,我只是不明白師兄為何不直接殺了他,難道非要等他凶性畢露時才下手嗎?師兄竟也有此婦人之仁不成?」白衣人又是一笑,說道:「我並不想殺他,也不想讓他成為邪魔。」出塵子一怔,問道:「那師兄到底有何用意呢?」白衣人肅容道:「據我所見,此子絕非是鬼中王者轉生這麼簡單,至於他到底是何來歷,連我也看不出來。若是妄動殺念,恐怕反要擾了天道,到時不只你我要遭天譴,恐怕整個人間都要因而遭遇大災。」出塵子駭然道:「原來他的來歷如此神秘,我還道他陰氣強橫又有群鬼相助,定是鬼域中人……可師兄也看不出他的底細,這傢伙未免也太……」那白衣人一笑道:「我也不是神仙,看不出的事還有很多呢。此子亦正亦邪,若是際遇使他向善,他必成一代濟世救民的大英雄;但若是際遇使他向惡,他又必成為禍天下的一代梟首。他的善惡,全憑世人決定。
「唉,這倒像是上天對凡人下的考驗一般,如果今天這樣的事再多發生幾次,而又無人來引導他,恐怕他凶殘的一面會被引發,到時世人就有大難了。」出塵子急道:「殺也不成,赦也不成,到底該如何是好呢?」白衣人面容一肅道:「人死後要由鬼引導前路,鬼若降生人世,自然應由人為其引路。
「就讓我來當他的引路者吧,不然懵懂的世人,怕就要親手為自己造出個災星來了。」出塵子訝道:「師兄,你難道想……」白衣人一笑,身形一閃不見。
出塵子沉吟半晌,長歎一聲,縱身躍離樹尖,飄然遠去。
這晚,君自傲伺候著戚氏吃了晚飯,又用藥酒為戚氏擦了膝蓋,便熄燈睡下。
戚氏膝頭雖痛,心中卻甜,她為能有一個健壯而孝順的兒子而高興。這晚戚氏睡得特別甜,既是因為欣慰,又是因為勞累。
月影緩移,外面更聲響起,小屋裡母子二人安睡床上。驀地,君自傲的身形一動,輕輕喚了幾聲娘。
戚氏此刻已然睡熟,並未因此醒轉。君自傲一骨碌地爬起,輕手輕腳地穿上衣褲,跑到廚房中摸了一把剔肉尖刀,開門溜了出去。
出了晾衣小院,他便貼牆而行,直奔內院。
此時更深夜靜,四下無人,只有陣陣蟲鳴聲響起。君自傲自小就能在黑暗中視物如常,一點也不懼黑暗,此時這世界已完全是他的天下。
突然,君自傲止住腳步,凝視前方,緊緊握住了刀柄。
只見前方兩點綠芒逐漸移近,卻是一隻壯如小牛的巨犬,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向君自傲一步步逼來,君自傲未想到內院夜間竟有此物護院,不由大為驚愕。
那巨犬低吼一聲,便向君自低撲來,君自傲一咬牙,舉刀向巨犬刺去,不想那巨犬體形雖巨卻並不笨拙,輕輕一閃便繞到君自傲身側,張口便咬了過來。
君自傲手臂一痛,已然被巨犬咬住,手中尖刀掉落地上。
巨犬趁勢一撲,將君自傲按在身下,張口便向他脖頸咬來,君自傲拚命用手阻擋,卻哪裡擋得住,不片刻雙臂已是血肉模糊。
白影一閃,那白衣人出現在高牆之上,見此情景,心中叫聲不好,便要出手相助。
就在此時,一股強大的陰氣,倏地從君自傲身上發出,白衣人不由猛地打了個寒顫,怔在原地。
君自傲此時並無半點恐懼,他只是恨,只是怒,他恨這畜生擋住了為娘出氣報仇的路,怒自己無力掙脫這畜生的壓制,一陣陣劇痛傳來,君自傲的怒意不由更盛,倏然間,這股怒意轉為一股殺意。
君自傲猛地伸手扼住了巨犬的咽喉,一股黑色的陰氣從君自傲體內湧出,包圍住巨犬。
巨犬停止了嘶咬,竟開始哀嚎掙扎,只見那陰氣越收越緊,最後連同被包圍其中的巨犬,一同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氣團,從君自傲口中重新注入他的體內。
君自傲不由怔住了,他只是想殺死這巨犬,不料竟出現了這種匪夷所思之事。
更奇妙的是,隨著那黑氣在體內擴散,君自傲身上的傷口竟在瞬間癒合,連疤痕亦未留下半條,彷彿從未受過傷一般。
那黑氣慢慢移到腹部,便忽地完全化開,君自傲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立時感到體力充沛,精力實足,如同剛剛好睡了一覺後,又飽餐了一頓美食一般。
君自傲怔了半晌,怎麼也想不通剛才發生的一切,而此時白衣人的驚駭,亦絕不小於君自傲,眼前的變化竟讓他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喃喃自語道:「他竟把巨犬……吃了!」此時幾聲輕咳傳來,君自傲顧不得多想,急拾起尖刀,順原路悄悄跑了回去。
不多時,一個壯碩的大漢揉著眼睛走了過來,喚了幾聲「威壯」後,罵道:「這畜生,無事也亂叫,讓老子沒一晚能睡得好!」隨後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喚著威壯走遠了。
君自傲溜回小屋,只覺困意全無,精力充沛,竟一夜未睡直躺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府上就因威壯神秘失蹤的事鬧了開來,王氏疑心是管狗的吳通將狗偷走,雲炫卻認為吳通絕不會如此大膽,況且夜間門戶緊鎖,威壯又如此巨大,吳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弄得走它。
吳通自己則喊起了叫天的冤枉,與他同屋的幾個男僕亦為他大打證言,於是此事便不了了之,眾人雖個個稱奇道怪,卻也沒個奈何。
只有君自傲清楚事情的始末,但他卻也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總不經意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擔心威壯會在自己體內吼出聲來。
這一天裡,君自傲一直心不在焉,只顧想著體內那只巨犬。
這天君自傲吃得也很少,他只覺得沒有一點餓的感覺,勉強吃了幾口,也不過是做給娘看的。
戚氏雖有些擔心,但見君自傲生龍活虎的模樣,也沒怎麼在意,只道是胃口不好,便拿出幾文錢給他,讓君自傲自己去買些想吃的小食來吃,君自傲也正想出去散散心,便應聲去了。
來到街上,君自傲仍在思索著昨夜之事,但仍是百思而不解。
驀地,一個小丐飛奔而來,君自傲沉思下躲閃不及,與他撞在一起,二人立刻同時摔倒在地。
君自傲起身,一把抓住小丐的衣領,怒道:「走路不長眼嗎?」那小丐有十來歲的年紀,一臉油污,見君自傲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便欲掙脫逃去,不想君自傲年紀雖幼,力氣卻如十多歲的少年一般,小丐掙了幾掙也未能掙開,這才求饒道:「小相公,求你放了我吧,不然我就沒命了!」君自傲一怔,方要發問,只聽一聲大吼從後傳來,幾個大漢飛奔而來。
那小丐情急下用力一掙,轉頭逃去,幾個大漢幾步便已趕上小丐,將他圍住在當中。
小丐見無路可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搗蒜般地磕頭求饒道:「幾位大爺,我這可是第一次,請大爺們饒了我吧!」其中一個大漢怒道:「饒了你?只怕沒那麼容易,快將我家少爺的錢袋還來!」那小丐從懷中取出一個綢制錢袋,乖乖地雙手奉上。
那大漢一把搶過,隨即罵道:「不長眼的東西,竟偷到我家少爺頭上來,累得爺爺們追了幾條街,今天爺爺定要讓你長長記性!」說罷抬腿便是一腳,將小丐踢倒在地,其餘幾人上前或拳或腳地打個不停,那小丐護住頭臉,滿地翻滾,哀叫不止。
君自傲見那小丐偷人財物,本十分不齒,但見這一眾大漢圍住一個孩子大打出手,不覺怒從中來,大喝一聲道:「你們這麼多大人欺負一個孩子,好不害臊!」眾人聞聲停止踢打,齊向君自傲看來。
那最先踢倒小丐的大漢,笑道:「今天真出了奇了,幾歲大的小娃娃也來管老子們的事了!娃娃,快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其餘眾人一陣哄笑,其中一個更色瞇瞇地說道:「陳大哥,不如你隨他一起去吃上兩口,滋補滋補身體吧!」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哄笑。
君自傲怒意陡起,猛地竄到那漢子跟前,揮拳向他小腹打去。
那漢子只哈哈一笑,並不躲閃,不想君自傲年紀雖小氣力卻大,這一拳打在小腹上,竟讓那漢子疼得彎下腰去,其餘幾人見狀不由哈哈大笑。
君自傲沖那漢子怒道:「誰敢侮辱我娘,我就殺了誰!」那漢子疼痛稍緩,不由怒意大盛,一巴掌將君自傲打倒在地,罵道:「好個小雜種,拳頭還真狠!媽的,老子今天就替你爹管教管教你這小雜種!」君自傲自小無父,雲府中長舌婦人常以此議論戚氏,君自傲常因此氣憤不已,今日這漢子竟罵他「雜種」,不由讓君自傲怒意更盛,一股殺意倏然升起,君自傲狂吼一聲,向那漢子撲去。
那漢子冷笑一聲,閃向一旁,抬腿踢向君自傲,不想君自傲反應異常靈敏,竟閃開來腿,一下竄上那漢子後背,雙手扼住那漢子脖頸,怒吼道:「我要殺了你!」那漢子甩了幾甩,卻無法將君自傲甩掉,反被君自傲勒得滿面通紅。
另幾個漢子先是驚愕,後來便大笑起來,其中一個笑道:「韓老七,你不是誇口打遍小半個羽林無敵手嗎?今天可栽在小娃娃手裡啦!」另一個亦跟著說道:「看來打遍小半個羽林無敵手的名頭,今後就歸這小娃娃啦!」眾人哄笑聲中,這韓老七更是惱羞成怒,伸手揪住君自傲的頭髮向旁猛扯,想將君自傲拉下來。
君自傲頭上吃痛,殺意更是大盛,一股陰氣遊走全身,立刻便要衝出體外。
突然,一隻潔白的大手,輕輕貼到君自傲背上,一陣暖意隨之傳來,君自傲只覺得心中一蕩,隨即殺意全消,不自覺鬆開雙手,順韓七後背滑了下來。
韓七隻覺背後一鬆,猛轉過身,揮拳便要打向君自傲,此時一道淩厲的目光直射而來,韓七猛地打了個寒顫,拳頭凝在空中,竟不敢打下去。
君自傲回過頭來,只見身後站著一位廿多歲的白衣男子,他面貌清秀而又隱帶剛毅,仿如神仙降世般風姿不俗。
此時他雙目射出電般寒光,嚇得韓七不住倒退,不由讓君自傲心中一震,隱隱崇拜起這人來。
白衣人目中寒光一斂,拱手一笑道:「眾位,不必和小娃娃一般見識吧?錢既已索回,不如趕快回去覆命領賞吧。」自這白衣人出現,眾人便感到一種咽喉受扼般的壓迫感,人人皆出了一身冷汗,此時白衣人一開口,那壓力立時大減,眾人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跑了。
白衣人低頭沖君自傲一笑,輕聲說道:「今夜子時,雲府花園。」言罷飄然而去。
君自傲呆呆地望著白衣人遠去的背影,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見那小丐仍躺倒在地,急跑上前去,扶起小丐,問道:「你怎樣了?」那小丐呻吟一陣,開口道:「沒什麼大事,謝謝你!」君自傲不悅道:「你為什麼偷人家的錢袋?」那小丐歎了口氣,說道:「我也是餓得沒有辦法了……我不比你這樣的小少年,有爹疼有娘愛的,為了不被餓死,我只得如此……」君自傲聞言神色一黯,說道:「那你也不該偷啊,我娘說過,偷東西的人是最可恥的。」言罷探手入懷,將娘給的錢全數取出,塞到小丐手中道:「這些你先拿著,買幾個包子吃吧!」那小丐一怔,隨即眼圈一紅,哭道:「我長這麼大,從沒人對我這樣好過,小兄弟,你真是大好人!」抹了一把眼淚後,又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我不會忘記你的,將來我有了錢,一定好好報答你!」君自傲道:「先不要說將來,現在你打算怎麼生活呢?」小丐道:「我下次會小心不被抓到的。」君自傲嗔道:「不成!你怎麼還想去偷?如此下去你不被人打死,也要變成一個人見人恨的惡賊,哪還有什麼將來可說?
「這樣吧,以後你每天晚飯前後到雲府後門來,我給你送吃的東西,那你就不會被餓死了。」小丐聞言一震,隨即跪倒在地,哭道:「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永遠也不會忘的!」君自傲急將他扶起,二人互通了姓名,君自傲才知這小丐名叫劉星,今年已十一歲,他父母早喪,孤身一人,終日以乞食為生。這幾日要不到吃的,無奈下起了偷盜之念,不想卻被發現,多虧君自傲相救,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隨後,君自傲將劉星帶到雲府後門,自己回屋取了些乾糧鹼菜送了出來,約好了取飯的時間後,劉星千恩萬謝的離去。
到了晚飯時,君自傲一口未動,戚氏問及,君自傲只說不餓。
戚氏只道是他買了小食吃得飽了,倒也未在意。
用過晚飯,母子二人早早睡下。戚氏勞累了一天,很快便已睡熟。
君自傲卻感精力十足,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猛然間,他想起了白衣人離去時說的那句話,心中不由一動,耐著性子躺到子時,便悄悄穿了衣褲離開小屋,直奔花園。
此時夜深人靜,那巨犬威壯也已不在,君自傲再無顧忌,一路小跑來到花園之中。
清風徐動,明月高掛,君自傲方踏入花園之中,一個聲音便緩緩響起:「你來了?」君自傲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安坐園內的小亭之中,正是白天幫助自己的那個白衣人。
君自傲疾奔幾步來到亭前,對著白衣人深深一揖道:「謝謝叔叔相救之恩!」白衣人微微一笑,說道:「該謝我的不是你,我並沒有救你。」君自傲一怔之際,白衣人繼續說道:「當你扼住那人脖頸之後,你心裡在想什麼?」君自傲又是一怔,沉思片刻後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很憤怒,想……想殺死他!」白衣人又問道:「那昨夜你扼住那巨犬咽喉時,你又想到了什麼?」君自傲大駭道:「你怎麼知道?」白衣人肅容道:「回答我!」君自傲道:「好像……好像也是非常憤怒,想殺死它!」白衣人輕歎一聲,又問道:「那你說,我救的是你嗎?」君自傲略一思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駭然道:「您的意思是……」白衣人點點頭,歎道:「不錯,實際上我救的是那漢子,若非我出手壓住你的殺意,那漢子此刻早成你腹中之物了!」君自傲全身劇震,喃喃自語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白衣人凝視君自傲半晌,忽然輕聲問道:「孩子,你想成為一個人人懼怕的吃人惡魔嗎?」君自傲一震後,高聲喊道:「不,我不要!」白衣人點點頭,向君自傲一招手,君自傲立刻會意,急走到白衣人跟前,通地跪倒在地,說道:「請叔叔救救我!」白衣人輕歎一聲道:「我自然要救你,更要救這天下蒼生……孩子,你身上陰氣太重,陽氣衰弱,所以才會有這種噬人的鬼魅陰氣。長此下去,你必成邪類。
「今後我會教你一些抑陰生陽的方法,讓你的陽氣增長,陰氣削減,只要陰陽調和,就不會有事了。」君自傲聞言一喜,立刻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叫道:「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白衣人又是一聲輕歎,道:「起來吧,明晚此時此地再見。」君自傲應了一聲抬起頭來,白衣人卻已不知所蹤。
第二天,君自傲又沒吃一口飯,戚氏不由大憂,但晚上回來見早、午兩頓所剩飯菜都已不見,只道是君自傲肚餓吃了,一顆心便放了下來,卻不知君自傲將省下的飯菜全送給了劉星。
到了夜裡,君自傲又悄悄溜到花園,白衣人早已等在那裡。
君自傲磕過頭後,白衣人道:「雖然你成了我的徒弟,但我卻不能教你本門的功法,你也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和本門的規矩,以後相見,也不必再行此大禮。
「今晚就先傳你一套我剛為你創的『陰無拳』,你只要勤加練習,必能減陰生陽。」君自傲應了一聲後,白衣人便一招一式地傳授起來。
這「陰無拳」頗為簡單,但君自傲學起來卻覺極為艱難,每出一招,全身都說不出的不自在,一套幾十招的拳打下來,君自傲已累得倒在地上,動一動都覺得困難。
白衣人輕輕將手按在君自傲胸口,君自傲只覺一股暖意傳來,疲勞立刻大減,掙扎著爬起來道:「師父,我再練一遍吧!」白衣人搖首道:「不必,你每日打一套就可以了。我再傳你一套普通的拳腳,權作強身健體之技,你每日盡可隨意練習。」言罷,便一拳一腳地傳授起來。
此套拳腳比「陰無拳」複雜百倍,但君自傲學起來卻沒覺怎麼費力,雖然打起來總感到別彆扭扭的,但比練「陰無拳」卻好得多,一套打下來,也不過就是出了一身大汗,身上有些乏力而已。
白衣人點點頭,道:「你的悟性很高,很好。明晚此時再見吧!」君自傲應了一聲,深深一揖,再抬頭時,白衣人已然不見。
第二天君自傲依法行事,苦練了一日,直到黃昏,方提了今日的飯菜來到後門等劉星。
他等了半晌,卻仍不見劉星到來,不覺胡思亂想起來,正想出去打聽時,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傲哥哥,你在等誰啊?」回頭一看,正是雲紫煙。
君自傲冷然道:「沒等誰。」雲紫煙道:「傲哥哥,你還在生氣嗎?上次是我娘不對……你要是還生氣,就打我出氣吧!」君自傲道:「用不著你來裝好人,離我遠些!」雲紫煙眼圈一紅,抽噎起來。
正在此時,劉星歡蹦亂跳地跑了過來,見君自傲身邊站著個輕聲抽噎著的小女孩,不由問道:「自傲,這是誰呀?」君自傲道:「雲府的大小姐,別理她,我們走!」說罷,拉著劉星飛似地跑開,這一來,雲紫煙哭得更厲害了。
一口氣跑了老遠,君自傲才停下來,將手中油紙包遞給劉星道:「這是今天的。」劉星接過後問道:「你們大小姐怎麼哭了?是不是你欺負她了?」君自傲冷哼一聲道:「我們是下人,只有受欺負的份兒,哪有欺負主人的能耐?」劉星點點頭,隨後忽道:「對了,我找到事情做了!」君自傲喜道:「真的嗎?在哪裡?」劉星道:「在福安酒店,洗碗洗盤子打雜跑腿兒什麼都干,嘿,我求了那掌櫃一個上午他才答應的呢!」君自傲道:「好啊!好好做事,將來定會慢慢好起來的!」劉星興奮地點了點頭。
當夜君自傲仍按時到花園學藝,白衣人此次拿來一副棋,竟傳起棋道來。
君自傲初時驚詫不解,但隨著白衣人的指點,漸入棋道後,便沉迷其中,早忘了想師父為何傳此技藝,不覺間學到天色微明。
此後君自傲每夜來此學藝,白衣人夜夜所傳均有不同,或講詩書,或授琴瑟,或傳丹青,或論刀劍,君自傲悟性極強,過耳不忘,過目銘心,漸漸越學越雜,越學越精。
如此寒來暑往,不覺間已是十年,君自傲已由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長成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無一不工,面目冷峻,眼含精芒,身材高大,尋常十來個人勉強能扛起的重物,他一人便可扛走,力大無比卻又謙謙守禮,府內府外認識他的人無一不喜歡他。
雲紫煙已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絕色少女,對君自傲的好感日漸加深;雲紫羽亦已長成一個英俊的公子,只可惜從小被嬌生慣養,養成了一身的壞毛病與尖酸刻薄的稟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不但經常刁難君自傲,更不時對君自傲橫加羞辱。
君自傲怕母親受累,每次都苦忍了下來。
這一日,君自傲正在劈柴,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翩然而至,正是雲府的小姐雲紫煙。君自傲假作未見,仍揮斧破木不止,不打一聲招呼。
雲紫煙早已習慣他這種態度,絲毫不怪,反柔聲道:「傲哥哥,不要太過勞累,歇息一會兒吧。」君自傲邊劈柴邊說道:「做下人的就要拚命苦幹才行,哪有安閒一刻的福氣?」雲紫煙垂首赧然道:「園裡的芙蓉開了,特別好看……謝謝你!」君自傲道:「花園又不是我照料的,你該去謝老王才對。」雲紫煙咬了咬嘴唇,道:「你總是如此,為什麼總要裝作冷淡?我知道那明明是你為我……」君自傲打斷她的話,說道:「大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這裡又髒又亂,請大小姐移駕別處吧!」雲紫煙微微一笑,道:「好,那你別忘了要休息休息才是。」言罷,幾步一回頭地去了。
君自傲正要劈柴,卻聽見一陣笑聲傳來,他尋聲看去,只見劉星正蹲在牆頭上,不懷好意地邪笑著,便罵道:「哪裡來的小毛賊,小心笑掉了牙!」劉星一躍而下,飄然落到君自傲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的大小姐對你可是越來越好了啊!」君自傲一拳打過去,道:「少說沒用的,你的好柔兒怎麼沒看住你?」劉星一閃身躲過來拳道:「她?男兒志在四方,女人家管得了麼!」君自傲笑道:「趁柔兒不在就吹牛皮,看我不告訴柔兒才怪!」劉星聞言立刻求饒道:「好好好,是在下不對,行了吧?來,讓我試試你的功夫有沒有長進!」說罷左手虛晃一招,右拳向君自傲胸口打來。
君自傲大笑一聲,身形一側,左手化掌斜撥來拳,右腳抬起,向劉星小腿踢去。
劉星向後一縱,閃開來腿,又立刻側身縱回,提腿向君自傲頭臉側踹過去。君自傲後仰閃過,隨即還以一拳。
二人如此拳來腳往打了半天,最後劉星以一招纏絲手拿住君自傲,笑道:「認不認輸?」君自傲掙了幾下後,頹然道:「你又贏了,放手吧。」劉星聞言大笑鬆手。
君自傲揉揉肩膀,歎道:「唉,看來我實在是個笨蛋,師父傳給我的功夫我練得一點也不好,還不如你呢!」劉星叫道:「這是什麼話?我可是武學的天才,你怎能和我比?」君自傲沒好氣地罵道:「快滾!說你胖你還真喘起來了,下次師父再教我新功夫,我說什麼也不轉教給你了!」劉星急求饒道:「是我不對,嘿,我也就是學武比你強點兒,你那些什麼棋琴詩畫,我就連半點兒也學不通,還是你比我厲害!」君自傲笑了笑,又歎道:「說不定我真的不適合習武呢。」劉星急道:「別胡思亂想,你師父不是說你身上陰氣太盛嗎?說不定等你陰陽調和了,一下子就會厲害起來了呢!」君自傲苦笑道:「但願如此!」正在此時,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走了過來,喝道:「君自傲,誰叫你帶外人進府的?府上若丟了什麼東西,唯你是問!」君自傲轉頭一看,見是雲府公子雲紫羽,便一躬身,冷冷地說道:「下人知錯了,請公子原諒。」雲紫羽得意地笑了笑,隨即看了看劉星,哼了一聲,說道:「小子,這也是你來的地方嗎?快給本少爺滾!」劉星眉毛一豎,便要發作,君自傲打了個手勢制止了他。
劉星氣得哼了一聲,狠聲道:「大爺我還不愛來呢!告辭!」言罷,一縱身躍上牆頭,又回頭狠狠瞪了雲紫羽一眼,才一躍而去。
雲紫羽張大了嘴,驚得怔怔無語,半晌後才突然換了一副笑臉,對君自傲道:「君兄,你這位朋友的身手好厲害啊!不如你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如何?」君自傲垂首冷然道:「市井之人,不敢高攀。」雲紫羽滿臉堆笑道:「沒關係,我最喜結交豪俠之士了。這樣吧,晚上我做東,咱們到越海樓去喝一杯如何?」君自傲道:「下人無此福運,少爺的好意下人心領了。」雲紫羽欲待再言,君自傲已揮起斧頭,狠狠地劈起柴來,他討了個沒趣,冷哼一聲,轉頭離去。
雲紫羽回到房中,越想越氣,順手拿起茶杯猛擲在地上,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天生的賤命!」摔也摔了,罵也罵了,卻仍心中氣悶,起身便向府外走去。
幾個僕人急要跟從,被他喝罵幾句嚇得退到一邊,任他獨自出了府。
雲紫羽久被嬌寵,在家在外均橫行無忌,更結識了一群狐朋狗友,平日經常出沒煙花之地、賭坊酒肆。此時他心中不悅,便欲到賭坊賭上幾手,好痛快痛快。
不想出門未走上幾步,迎面便遇上一位老友,那老友一見是他,大喜道:「我正要去找你,不想你卻自己迎來了,正好省了我幾步的奔波。走,到福安酒店去,兄弟幾個已等候多時了。」雲紫羽應了一聲,心道喝上幾杯也是不錯,便隨他去了。
劉星剛一回到店中,一個俊俏的少女便迎了上來,說道:「星哥,你回來的正好,城裡那幾個無賴子弟們跑到咱們這兒來吃酒,我正怕他們吃多了要鬧呢。」劉星道:「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你爹呢?」少女道:「一大早就被姑母請去了,今天是我表哥成親的日子,本來我也該同去的,可你又不知死到哪裡去了,我就只好留下來看店了。」劉星一笑,剛要開口,卻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今天正好有些不順心,和大伙喝上一頓解解氣,也是好的。」他回頭一看,卻見雲紫羽在一人陪伴下,直奔此處而來。
劉星一皺眉,說道:「這傢伙怎麼跑到咱們這兒來了?柔兒,你先招呼著,我到後堂安排些事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5:01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四章 仙音鬼怒
這少女名叫柳柔,是福安酒店店主柳重庭的女兒。
當年劉星在酒店打雜,做事勤勉,頗得柳重庭歡心,後來君自傲將所學武藝轉傳劉星後,劉星更是為酒店出了不少力,讓柳重庭越發信任喜愛。
柳重庭膝下無子,只此一女,便思量著招劉星當個上門女婿,可喜這對小兒女青梅竹馬,亦互生愛意,柳重庭只待時機一到,便著他們拜堂成親,所以店中一應事物,均放心交給劉星打理,任由二人眉目傳情卻不予理會。
柳柔見劉星逕自溜進後堂,氣得一跺腳道:「直是的,也不幫我忙,剛回來就跑進去不管事了,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眼見客人已然到來,只好自己上前去打招呼。
來人正是雲紫羽二人,雲紫羽一見柳柔,一雙眼立刻亮了起來,對著柳柔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一旁的老友見狀,急拽了他一下,對柳柔笑道:「柳姑娘,這位是雲公子,和我們一起的。你快去忙吧,我們就不勞你費心多顧了,我帶他過去便成了。」言罷急拽著雲紫羽,來到裡間的一間雅閣之內。
屋中已放好一桌酒席,五人圍桌而坐,正在高談闊論,見雲紫羽二人到來,紛紛拱手問安。
雲紫羽回了禮後,對同來的那老友嗔道:「你急著拽我幹嘛,我本想和那小美人調笑幾句呢。」那老友哈哈一笑道:「雲老弟,這家的姑娘可是惹不起的,我是為你好。」雲紫羽奇道:「一個酒家女有什麼大不了的?」那老友笑道:「她是沒什麼大不了,可她那情郎哥可就厲害了。五老虎你知道吧?」雲紫羽一撇嘴道:「羽林城裡最凶的霸王,誰不知道!」那老友道:「五老虎都不敢在這附近鬧,你說她那情郎有多厲害?」雲紫羽聽罷,一吐舌頭道:「那可真不得了,多謝老兄相拽之恩。」言罷,裝模作樣地一拱手,眾人一陣哄笑。
柳柔見前堂安頓,雲紫羽一班人亦沒有生事之意,向小二交代幾句後,便直奔後堂去尋劉星,正巧劉星從後堂回來,二人撞了個正著。
柳柔嗔道:「你就不能幫我忙一忙?回來就往後跑,後面有哪家美人在等著你呀?」劉星嘿嘿一笑道:「你這張嘴,說的哪像是小姑娘家應該講的話?你看見剛進來的那個年輕公子了吧?」柳柔道:「聽說是姓雲,怎麼了?」劉星道:「這傢伙就是自傲家的大少爺。哼,早上還教訓了自傲和我一頓,我定要好好回報於他!」柳柔皺眉道:「你急匆匆跑到後堂,莫不是搞什麼鬼去了?」劉星一笑道:「這事還得你來幫忙才行呢。」隨後對著柳柔一陣耳語。
柳柔聽罷俏臉一紅,道:「虧你想得出!我一個姑娘家,哪做得出來呢!」劉星笑道:「行了吧,我的潑辣小姐,這事我可全靠你幫忙了,好歹也得為我和自傲出一口惡氣。哼,這小子平日可沒少欺負自傲!」柳柔點頭道:「好吧,教訓一下也好。哼,剛才一進門就對本姑娘眉來眼去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劉星歡呼一聲,問了雲紫羽所在後,直奔那間雅閣而去。
劉星推門而入,屋中眾人皆是一怔,倒是雲紫羽反應最快,急忙站起說道:「哎呀,原來是兄台駕到,小弟方才多有得罪,正想著到哪裡才能找到兄台請罪,不想兄台竟出現於此,咱們可真是有緣啊。
「來,小弟請兄台乾一杯。」言罷端起酒杯,直奔劉星。
劉星不由一怔,他本想假意來向雲紫羽道歉,再施展妙計,不想雲紫羽一見他竟先告起罪來,讓他反弄不清雲紫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方寸立時大亂。
此時同桌的一人問道:「原來雲兄是認得劉兄的,那剛才怎麼……」雲紫羽一擺手,道:「我與這位劉兄有些小誤會,倒不曾相熟,若你們哪位與劉兄相識,還請幫小弟說兩句好話。劉兄武功高強,小弟可仰慕得很吶!」此時帶雲紫羽前來的那人,起身道:「老哥我常來這裡,與劉兄弟倒也說得上幾句話,對劉兄弟的手段亦是佩服之極。想那五老虎在羽林城何等威風,可一到了劉兄弟這裡,還不是……」話未說盡,他以一陣大笑代替,隨後接道:「劉兄弟,這位雲公子最是敬佩你這樣的好漢,二位之間若有什麼誤會,不妨當面說清,說不定講清後,大家還可以交個朋友呢!」眾人皆應聲稱是。
劉星此時已有了計較,他已知雲紫羽見自己武功不凡,有意巴結自己,於是一笑,道:「此事原也是我不對,方才正好見雲公子光臨小店,便思量著來賠個不是,這才闖將進來,還請眾位不要見怪。」眾人連道不敢。
雲紫羽將劉星請到席前,坐在自己身旁。
劉星不願與他多耗時間,舉杯道:「雲公子,我敬你一杯,之前之事,就當做未發生過如何?」雲紫羽急舉杯同飲。
劉星拿過酒壺,道:「來,咱們再乾一杯,算做相識之酒。」雲紫羽急按住酒壺,道:「這一杯原該小弟敬劉兄才是,劉兄早上露的那一手,早把小弟震服了,方才幾位兄弟提及此間酒店有一好漢,不想也是劉兄,我這人最愛結交好漢,能識得劉兄,真是三生有幸!來,就讓小弟敬劉兄一杯吧!」言罷,便欲搶過酒壺來,不想如此正中劉星下懷,他假意不依,與雲紫羽搶奪幾下後,猛一撒手,酒壺翻落,酒灑了雲紫羽一身。
劉星心中暗笑,面上假作大驚道:「哎喲,污了公子的華服,這可如何是好?」雲紫羽急道:「沒有關係,都怪小弟一時失手。」劉星故作關心,彎腰為雲紫羽擦拭,卻又假裝笨拙,將雲紫羽面前的食碟打翻,裡麵湯湯水水雞鴨魚肉一應食物,通通灑在雲紫羽下擺上,著實熱鬧。
劉星假意跺足道:「哎呀,這禍可越闖越大了,這可如何是好?」雲紫羽心中亦已不悅,但表面上還在故作大度,劉星不免心中暗笑,急道:「不如這樣雲公子隨我到後堂找夥計換洗一下,不然湯水一干,這衣服毀了倒在其次,若累雲公子走在街上受人嘲笑,可就壞了。」雲紫羽心中罵了聲倒楣,嘴上卻連連稱謝,隨劉星出了雅閣,直奔後堂而來。
方走出幾步,前堂小二便已喊道:「劉大哥,前邊忙不過來了,你快來看看吧!」劉星應了一聲,對雲紫羽說道:「雲公子,在下先到前堂看看,公子自己到後堂去吧,只消打開前邊左首那扇門,一路直行,便可到後堂打雜夥計處,您自己找他給您換洗一下便可。」雲紫羽道了聲謝,便逕自去了。
他按劉星指點開了左首門,順門外石子路向前直行,片刻便來到一片屋宇前。
他凝神細看下,發覺此處雕樑畫棟,完全不似是夥計所居之所,正猶豫間,忽聞一陣歌聲傳來,其聲婉轉動聽,乃是出自年輕少女之口,雲紫羽心中一動,循聲走到一扇緊緊關閉的門前,只聽其中不只有歌聲傳出,更有水聲陣陣,好奇下,不由偷偷順門縫向內瞧了過去。
只見屋中放著一個高過腰際的木桶,一個俊俏的少女安坐其中,正是方才迎出前堂的那位少女。
雲紫羽吞了口口水,暗叫僥倖,不由想看清楚些,怎奈門縫窄小,木桶又高,看來看去也只能看到少女的脖頸而已。
雲紫羽不由大急,心急下一不小心撞到門上,發出喀的一聲響動。
屋內少女尖叫一聲,喊道:「誰在外面?來人啊!」隨著喊聲,四五個店伙打扮的漢子,操著扁擔竹杖之類的傢伙衝了出來,怒喝道:「哪來的淫賊,敢冒犯我家小姐?」雲紫羽見狀大窘,急道:「誤會,這純屬誤會啊!」一個店伙喝道:「什麼誤會,明明是你在偷看我家小姐洗澡,無恥的淫賊,找打!」眾人隨聲一哄而上,手裡的傢伙紛紛招呼到雲紫羽身上,雲紫羽立時被打翻在地,眾人圍作一團打個不停,雲紫羽只不住翻滾,哀叫求饒。
此時,劉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假意喝道:「住手!怎麼回事?」一個店伙上前言道:「劉小哥,有個淫賊偷看小姐洗澡,被咱們捉住了!」劉星怒道:「好大膽!待我看看是什麼樣的無恥之徒!」說罷,擄起袖子走上前去。
雲紫羽聽到劉星的聲音,急掙扎著爬起,哭叫道:「劉兄,救命啊!」劉星假作一怔道:「這不是雲公子嗎?」隨即又怒道:「哼,枉我以兄弟之禮相待,你卻做出這等事來,吃我一拳!」雲紫羽急道:「劉兄且慢,這是誤會,你不是告訴我進左門一路直行,便可到夥計處嗎?可小弟依言而行,卻走到這裡來了,小弟聽到此房內有人聲,才……」劉星不等他說完,便怒道:「還要胡說!我明明說是右門,這左門通向掌櫃內宅,平日我也不敢多進,怎會讓你來此?」雲紫羽慌亂道:「什麼!你方才分明說的左首那扇門,怎麼……」劉星再度打斷道:「你還狡辯!好,就算是我說錯了,可你偷看我家小姐卻是實情,哼!我看分明是你見我家小姐姿色出眾,起了歹心才摸到此處,還要強辯,真是個無恥之徒!」說罷,一掌將雲紫羽抽了出去,幾個夥計見狀,亦衝上前來,大打出手。
雲紫羽至此方知自己落入別人圈套之中,可自己偷看少女洗澡卻是事實,真是有口難辯,有理難訴,他拚命擠開眾人,順原路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劉星向眾人使了個眼色,眾人會意,只是大叫快追,卻並未真個追上前去。
此時屋門打開,柳柔緩步而出,對劉星道:「這下解氣啦?」劉星大笑道:「解氣,痛快!」隨後問道:「柔兒,沒被他佔到便宜吧?」柳柔啐了一口,道:「當我是傻瓜麼?我可是穿著衣服的!」劉星大笑道:「『柳小姐穿衣沐浴,劉小哥勇摛淫賊』,哈,明天定要讓說書的卜老伯編上這麼一段才過癮!」柳柔嬌嗔一聲,狠狠地掐了劉星一把,劉星立時連聲呼痛,大聲求饒,惹得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雲紫羽衝出後堂,無顏再回雅閣,直接跑回了雲府。
守門的僕人見他衣衫不整,一臉創傷,不由嚇了一跳,方要詢問,已被雲紫羽撞倒一旁。
雲紫羽掩面疾奔、回到屋中,一屁股坐在椅上,不想屁股上早挨了不少下,大力一坐之下,痛得他跳了起來。
他越痛越氣,滿腔怒火都發洩到屋中擺設上,不片刻,屋中便已是桌倒椅毀,狼藉一地。
雲紫羽平日倍受嬌寵,哪受過如此對待?可偏偏此事自己如何分辯也佔不到理上,對方又是連城中惡霸亦惹不起的角色,只能打落牙齒吞落肚,這不由讓他氣炸心肺。
無處發洩下,雲紫羽竟把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君自傲身上,咬牙切齒地自語道:「君自傲,你等著,你朋友對我的羞辱,我定十倍加於你身!」玉兔東昇,小屋裡燃起燈火,戚氏正一針一線地為君自傲縫補衣裳,君自傲躺在旁邊,無限深情地看著母親。
戚氏邊縫邊說道:「還不快睡?待會兒還要去見你那師父呢。」這幾年間,君自傲身上的變化顯著,戚氏追問下,君自傲便將拜白衣人為師之事告知母親,但只說是得遇高人收己為徒,卻並未提到自己陰氣過重之事。
戚氏雖不知其師為何等樣人,但見他自拜此師後,身體越發健壯,學問日漸高深,便安心隨他每夜去學藝,並暗自慶幸自己的孩兒能有此福遇。
君自傲應了一聲,躺下睡去,到了子時左右,才漸漸醒轉,這些年間,他已形成了作息的規律,每日此時均可自行醒來。
他離開小屋,施展白衣人傳授的輕功,不片刻便已來到花園之中。
白衣人此時已安坐亭中,小桌上更放好了一架短琴。
君自傲奔入亭中,向師父見過禮後,喜道:「師父,今天要學琴嗎?」白衣人微微一笑道:「今天咱們不學琴,要學『氣』。」君自傲奇道:「那師父為什麼要帶琴來呢?」說罷,瞧了瞧那短琴。
白衣人手撫琴弦,緩聲道:「從前我教你練的只是琴法,而今天我要教你如何將『氣』用在琴上,使奏出的琴音與氣相融,與心相通。
「這裡的重點不是琴法,而是『氣』,所以為師才說要學『氣』。來,你且為為師彈上一曲。」君自傲應了一聲,端坐石凳之上,氣運全身,彈奏起來。
白衣人閉目傾聽,點頭道:「你的琴法已算高深,當世尋常琴師已無法望之項背,但若要達到絕世高手的境界,卻還差得很遠。
「真正的琴中聖手,須達到心與音合之境,心即是音,音即是心,音為心外映,心為音內蘊。
「此種高手百年難得一遇,一旦出世,必是震古鑠今的音中大豪。但習武得氣之人,卻可用氣與音合、以氣運音的方法,來達到心與音合之境界,而成琴中聖手。
「來,且聽為師一曲。」言罷轉過琴來,君自傲端坐肅容待聽。
白衣人手指輕撫琴弦,說道:「尋常高手運用以氣撫琴之技,可收以音助氣、以氣助音之效,用之攻敵,可收奇效,用之演奏,可為天音,卻終歸無法將氣與音揉成一團。
「須知氣為自身之延續,最能反應一個人的內心,氣與音合,便是心與音合,音即是心,心即是音,以心對人,如何能不感人?音氣合一,用於武功,又有誰可抗?」言罷手指輕撥琴弦,發出錚的一聲微響。
這一響在君自傲耳中,卻仿如天籟驚雷般清晰,只這一響,便讓他感到了天地間無盡的溫馨、美好,他只覺天地萬物充滿了欣欣生機,一切都是那麼和諧,絕不忍進行絲毫的破壞。
君自傲不由顫聲呼道:「師父!」白衣人微微一笑,那只有廿多歲的年輕面龐,散發出聖潔的光輝,手指輕動中,琴聲響起,似九天鳳鳴,如滄海龍吟,忽如流水,忽若浮雲,琴音如絲般纏繞住君自傲,讓他神為之奪,心為之動,整個人隨琴聲忽而飛於九天,忽而潛於深海,說不出的奇妙,道不盡的感慨,君自傲整個人都醉了。
白衣人收音斂氣,琴音漸漸消散無形,君自傲半晌才回過神來,顫聲道:「師父,這簡直是仙音啊!」白衣人一笑道:「只要氣與音和,心與音通,便可直抒胸臆,盡顯音境。來,為師這就教你這音氣相合之法。」言罷,將琴轉向君自傲。
君自傲正襟危坐,手撫琴弦,只等白衣人指點。
白衣人道:「你先彈一曲《解風語》吧,不必用氣,一切自然行事便可。」君自傲應了一聲,手指輕動,彈奏起來。
這《解風語》乃白衣人所創,幾日前剛剛傳予君自傲,但君自傲除武功一門不能悟透外,其餘諸技卻一點即通,雖是初學不久,卻彈得急緩得當,意境盡展。
白衣人輕輕點了點頭,忽以一種極輕極柔的聲音說道:「微風已動,柳枝輕搖。月光灑滿大地,四處一片銀白。氣在體內輕輕鼓蕩,一絲一縷緩緩流入指間,纏繞在琴弦之上,隨琴音舞動,漸漸與音相融,渾然一體,不可分割……」聲音漸低漸緩,雖仍在不住講解,其聲卻幾不可聞。
君自傲隨之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之中,只覺得身在風中,隨風而動,彷彿化成風的一部分,體內真氣連綿不絕地湧上琴弦,與琴音相合,發出催人沉醉的絕世仙音。
一曲奏罷,白衣人笑道:「會了嗎?」君自傲斂氣收音,喜道:「師父,原來這氣與音合,竟是如此簡單易行之事,徒兒已經會了!」白衣人笑道:「原本不難,只是世間卻無幾人能懂。你有絕世奇才,只消為師引導一二便可通曉,若換了別人,只怕苦思一生,也未必能悟出一鱗半爪。
「不過你現在仍未能熟練,還要多加練習,日後定能達到收發隨心、以心發音的境地。這琴今日為師便送予你,你每日好好練習便可。」君自傲喜道:「那可太好了……」隨即神色又是一黯,道:「可是白天練習時若被人聽到就糟了,雲紫羽那小子定要追查此琴從何而來……」白衣人笑道:「氣與音合,音即是氣,氣即是音。你若怕人聽到,大可控制住琴音的範圍,便如控制氣一般。」君自傲大喜道:「原來還有如此方法,徒兒現在就試一試。」言罷,手撫琴弦,沉默半晌後彈奏起來。
一曲未終,君自傲停下手指,喜道:「果真如此,真的可以用氣來控制琴音呢!」白衣人笑道:「將來你練得熟了,還可讓同聽的人有不同的感受,比如幾人同聽你彈奏,你可讓一人悲、一人喜、一人大驚失色,其中奧妙,絕非言語可說清的。」頓了頓續道:「為師有事要離開幾天,這幾日你自行練習便可,切記『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的道理。」君自傲點頭稱是。
白衣人站起身來,便欲離去,但見君自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你還有何事?」君自傲問道:「師父,我想……我想問問您到底有多大年紀了?您當年就是這副模樣,歷十年而不變,莫非是神仙不成?」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我比神仙差遠了。」言罷一閃不見。
君自傲吐了吐舌頭,自語道:「我看神仙只怕也不過如此。」第二天,君自傲本欲速速幹完一應雜活,便專心練習氣與音合的功夫,不想管家卻又為他安排下不少重活,好不容易將之幹完後,天色早已微暗,君自傲不由叫聲倒楣。
是夜,君自傲待夜深人靜之時,獨坐院中,練習氣與音和之法。
他斂氣抑聲,讓琴音圍繞在自己三尺之內,不向外擴。這一練直到天明,自覺大有進步,不由暗自高興。
不想這天管家又為他安排下兩三人的活,君自傲只道是府中事忙,人手分配不開,倒也未在意,可接連幾日下來日日如此,君自傲不由有些吃不消。
這日,管家分派完工作,君自傲一揖問道:「管家,為什麼總要我一個人干兩三人的活?」那管家歎了口氣道:「小傲啊,我雖然是下人裡的上人,可在主人們面前還不是個奴才?少爺要我這樣安排,我有什麼辦法?」君自傲聽罷,不由心中大怒,但表面上卻未露分毫,一聲不響地到柴房劈柴去了。
不到中午,劉星躍進柴院,見君自傲揮汗如雨忙個不停,不由笑道:「這麼拚命幹嘛?偷會兒閒吧。」君自傲道:「我又不想拚命,可不拼就幹不完。雲紫羽那小子不知又搞什麼鬼,這幾日給我加了兩三個人的活。」劉星怒道:「這個混帳龜孫,上次還未挨夠打嗎?看我下次怎麼整治他!」君自傲道:「你打過他?」劉星大笑道:「打也是白打,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隨即將自己計打雲紫羽之事告訴了君自傲,二人不由一同大笑起來。
笑罷,劉星歉然道:「只是我出了氣,卻要累你吃苦……不如我來幫你干吧!」君自傲笑道:「自己兄弟,說這些沒用的幹嘛,你打他也為我出了口惡氣,這點活在我眼裡還不算什麼,就當是練功了。
「對了,師父新傳我一種氣與音合、以氣運音的彈奏之法,一會兒我彈給你聽!」劉星一抱頭叫道:「饒了我吧!你那些叮叮咚咚的什麼音什麼律的,我可聽不懂。」君自傲方待再言,內院丫環春芳飛也似地跑了來,哽咽道:「小傲,快……快去看看你娘吧!」君自傲色變道:「我娘怎麼了?」春芳哭道:「少爺新買了匹馬,野性太大,掙出了馬棚,把……把你娘踢傷了!」君自傲耳邊嗡地一響,強定住心神問道:「我娘在大廚房做事,又怎會被它踢到?」春芳道:「是夫人令她去馬房打掃的……你快回家看看吧!」君自傲眼前一黑,幾欲昏倒,劉星一把將他扶住,掌抵君自傲後心,緩緩送入一絲真氣,道:「自傲,千萬挺住!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大娘一定沒事的!」君自傲強打起精神,急向所居小院奔去。
小院內已擠滿了來看望的下人,劉星替君自傲分開眾人,進入屋內,只見戚氏仰躺床上,胸前血跡斑斑,不住地咳嗽著,每咳一聲,便有一股血沫跟著湧出嘴角,一旁一個郎中模樣的老者,不住地搖頭歎息,自語道:「踢得太厲害了……太厲害了……」劉星見狀衝上前去,抓住那老郎中肩膀急問道:「大夫,這……」那老郎中搖頭不止,歎道:「快快準備後事吧!」劉星如聞晴天霹靂般全身劇震,顫聲道:「一點挽救的餘地也沒有了嗎?」老郎中又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起身離去。
君自傲自進門看到躺在床上的娘時,便如石像般怔在當地,腦海中一片空白,耳邊嗡嗡響個不停。
在他眼中,天地間萬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孤伶伶躺在床上吐著血沫的娘,一種莫明的感覺湧上心頭,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箍住一般,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比。
此時眾人退開,一個穿戴華麗的丫環,搖搖擺擺地走進屋內,環視一周後,將一大錠白銀放在桌上,說道:「這是夫人給來看病的,你們看著用吧。」言罷,又搖搖擺擺地走了。
劉星不由怒髮衝冠,正要發作之際,戚氏一陣咳嗽,狂吐了幾口鮮血後,轉眼氣絕。
劉星怔了一怔,隨即抱頭跪地痛哭起來。
這些年來,戚氏早已知曉劉星之事,她心地善良,見劉星無父無母,便時常關照於他。不是為他縫衣,便是為他洗褲,對他如親娘一般。此時見戚氏撒手而去,劉星不由悲痛萬分。
君自傲緩步上前,「咚」一聲跪倒在戚氏床前,他一語不發,眼中更沒有一滴眼淚湧出,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母親,任由劉星在旁痛哭不止。
屋內屋外眾人紛紛歎息,上前說些安慰的話後陸續離開,最後只剩下春芳一個,她見君自傲不哭不語,急上前道:「小傲,難過就哭出來吧,莫要憋在心裡。」劉星聞聲,方發覺君自傲的異樣,哭道:「自傲,你怎麼了?你說話啊!」此時門外忽傳來一聲悲呼,一個華服少女踉蹌著衝進屋內,一見戚氏雙目緊閉,胸前一片血跡,身子一晃,便要暈倒。
春芳眼疾手快,急上前扶住,喊道:「小姐,你要保重啊!」這少女正是雲紫煙,她此刻才得到消息,便急忙趕來,不想戚氏早已身故,連最後一面也未能見到,不由痛哭失聲道:「戚媽媽,這是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是啊,這是為什麼呢?母親一生為人善良,為什麼要有此遭遇?君自傲心頭猛地一緊,一股怒意直衝而上。
雲家!都是雲家!是雲家讓母親每日辛勞,是雲家讓母親卑躬屈膝,是雲家讓母親飽受欺淩,更是雲家讓母親中年早逝!
他猛地站起,衝過去將雲紫煙與春芳推出門外,嘴裡狂吼道:「走!都給我走!不許你們再來欺負我娘!」劉星方上前規勸,卻也被君自傲一把推出門外。
門砰的關閉,劉星怔怔地站在門外不知如何是好。
雲紫煙撲到門上,哭道:「傲哥哥,你開門吧,讓我再看戚媽媽一眼好不好?」春芳上前不住勸慰,又對屋內的君自傲說道:「小傲,你這是怎麼了?快開門,我是春芳姐啊!」屋內驀地傳來一聲大吼:「都給我走!不然我就殺了你們!」其聲撼人心魄,門外三人不禁同時打了個寒顫。
春芳最先清醒,她拉著雲紫煙向外走去,勸道:「小姐,他這刻悲傷過度,咱們還是先迴避一下為妙,等他心情稍稍平靜些再來拜祭吧!」雲紫煙在春芳半勸半拉下,悲哭著走了。
此時院中只剩下劉星一人,他目送雲紫煙二人離去,不由長歎一聲,上前拍門道:「自傲,她們都走了,你把門打開吧。」連叫數聲,屋內卻沒有一絲動靜,劉星不由擔心君自傲有失,舉掌便欲破門而入。
就在此時,屋內傳來錚的一響,劉星聞之心頭劇震,不由駭然後退數步,他只覺這一響中包含了無休無盡的沖天怒意,讓人聞之驚魂喪膽。
一聲過後,琴聲立時大作,一曲激烈如萬馬奔騰、陰冷似千鬼夜哭的樂曲,從屋中傳出,劉星只感到一股沖天怒意瀰漫整個小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不由心生懼意,渾身冷汗淋淋。
琴聲倏然而止,劉星不由隨之鬆了口氣。不想此時一股混合了怒意、恨意、殺意、陰氣的強大氣浪,忽從屋中湧出,劉星不由驚得渾身打顫。
屋門緩緩打開,君自傲垂著頭,一步步踏出門外。
劉星頓感一股強大的氣浪箍住自己,令自己不能移動半分,心中大駭下,不由驚呼一聲:「自傲!」君自傲緩緩抬起頭來,一雙眼竟完全變成了黑夜的顏色,一股黑暗的陰氣從他體內湧出,纏繞在他週身上下,他輕啟雙唇,吐出一個字:「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6:16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五章 毅然遠行
劉星心膽欲裂,不由大叫道:「自傲,你怎麼了?我是劉星啊!」君自傲也不理他,一步步緩緩向院外走去,嘴裡念道:「我要殺光他們,一個不留!」劉星心頭劇震,想攔住君自傲,卻又苦於不能移動。
正焦急萬分之際,一道白影飛射而至,落到君自傲身後。
劉星凝神一看,見是一個廿多歲的白衣男子,只見他將手輕輕搭在君自傲肩頭,輕聲道:「傲兒,不可如此。」隨著這句話出口,一股白色的霧氣由男子手中發出,籠罩在二人周圍,慢慢將君自傲發出的陰氣盡數化去。
君自傲茫然回首,悲呼一聲師父,撲到白衣人懷裡痛哭起來。
白衣人輕輕拍著君自傲的背脊,柔聲道:「還好為師來得及時……傲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君自傲哭道:「師父,娘……娘被他們害死了!我娘被他們害死了!」白衣人不由一震,輕歎一聲,暗道:「為何世人總要多行不義?我拼盡全力為你們消災避禍,你們卻非要自招魔星,這到底是為什麼?
「若我晚來一步,這孩子定要變成邪魔,到那時,人世間只怕就要變成一片血海了!」君自傲撲在師父懷中,越發哭得厲害起來,一口氣接不上來,竟昏了過去。
白衣人歎道:「這樣對你也是有好處的。」言罷,抱起君自傲,轉頭對劉星說道:「你就是劉星吧?」此刻劉星已知這表面上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便是君自傲那神秘的師父,他疾步上前,屈膝便要跪拜下去。
白衣人輕歎一聲,一股輕柔的白氣自地面升起,止住了劉星的下拜之勢。
劉星只得躬身施禮道:「師父,我……」白衣人輕輕搖了搖頭,道:「自傲早就把你的事告訴我了,不過你的武藝是他擅自相傳,與我全無關係,我並不是你的師父,日後也不要對人說你是我的弟子。
「自傲傳你的那些武藝,已夠你傲視天下英雄,但切記不可以此為非作歹,不然必有業報。」劉星急點頭應命。
白衣人緩步走入屋內,將君自傲放在他自己的床上,隨後來到戚氏床前,看了看後搖頭長歎一聲。
劉星跟了進來,肅容站在一旁。
白衣人道:「你們是好朋友、好兄弟,但也要到分別之時了。這幾日煩勞你盡力照顧他,這次事完,他定會遠走天涯……」劉星心頭一震,躬身施禮道:「我知道了……」再抬頭時,白衣人已消失不見。
劉星守著君自傲直到傍晚,君自傲仍不見醒轉。
天色將黑時,春芳扶著雲紫煙來到小屋。
雲紫煙雙眼紅腫,顯是哭了一個下午,進屋一見戚氏屍體,不由又是一陣悲泣,春芳見君自傲昏睡不醒,嚇了一跳,劉星急道:「自傲沒事,只是昏睡而已。唉,這對他也好……」春芳點頭道:「你是小傲的朋友吧?真難為你守在這裡這麼長時間,我這就叫廚房給你送些吃的來。」劉星急道不必。
雲紫煙此時悲痛大減,止不住抽泣著,說道:「傲哥哥這一世都不會原諒我們雲家了,這可怎麼辦呢?」春芳安慰道:「小姐自小就對戚姨好,小傲也是知道的,他不會遷怒于小姐的。」劉星也安慰道:「自傲口裡雖不說,心裡卻是感激你的。你放心吧,他是不會記恨於你的。」雲紫煙輕歎一聲道:「就算他恨我一世也是應該的,我們雲家欠他太多了……」春芳見狀又勸了一陣,二人坐了半晌,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不多時,有人送來了飯食,劉星哪裡吃得下去,他呆坐在君自傲床前,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君自傲昏睡中,忽聽到母親輕喚自己的名字,不由猛醒,只見劉星坐在床前已然熟睡,而母親正站在劉星身後,慈祥地注視著自己。
君自傲忍不住悲呼一聲,躍下床來投入母親懷中,顫聲道:「娘,原來您沒死!這……這太好了!」母親輕扶著他的頭髮,柔聲道:「傲兒,娘是來和你道別的。」君自傲聞言訝道:「告別?娘要到哪裡去?」戚氏神色一黯道:「娘就要遠赴黃泉去了。」言罷,向自己床頭一指。
君自傲順勢望去,只見戚氏的屍體仍躺在那裡,不曾動過半分,不由一驚,轉過頭悲聲道:「娘,難道您……」戚氏流淚說道:「對,娘與你已然陰陽相隔……但娘放心不下你,這才來叮囑你幾句。娘的命苦福薄,怪不得別人,你切莫因娘之死做出什麼傻事來,知道麼?」君自傲半晌無語,只抱住戚氏不住悲哭。
戚氏流淚微笑道:「好孩子,娘知道你捨不得,可人死不能復生,你的路還很長,要好好走下去,要活出個樣子來給娘看,這樣娘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知道麼?」君自傲使勁兒地點頭,說道:「娘,孩兒不想再留在此地了,孩兒恨這裡的每一個人!」戚氏歎道:「也好,男兒志在四方,闖蕩一下也是好的,你就放心去吧!娘這就要遠赴黃泉,再也不能回來了,你不要記掛娘,只管放心去吧!」君自傲聞言,又是一陣悲哭。
此時屋內突然陰氣大盛,一隻白無常鬼自地面浮出,倒身向君自傲一拜後,對戚氏道:「在下特來迎駕,請速隨我去吧!」戚氏親了親君自傲後,將他一把推開,道:「記住,不要枉費了你爹給你取的名字!不論將來有何作為,都要做個錚錚的好漢子!」隨後身影晃動,化作一團磷火。
君自傲悲呼一聲,昏倒在地。
那無常鬼又向君自傲一拜,這才引了戚氏的魂魄,穿牆而去。
劉星再睜眼時,天已微亮,他一抬頭,見君自傲正跪在戚氏的床前。
劉星上前幾步,溫言道:「你醒了?事情已然如此,你就不要……」君自傲沉聲道:「你放心吧,我沒事了。」劉星側頭一瞥,只見君自傲淚流滿面,卻神色正常,這才放下了心。
接下幾天,在劉星的張羅下,君自傲為母親辦好了喪事,在城外選了一塊好墳地葬了母親。
君自傲跪在墳前,默默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娘,你在此安息吧,我要離開此地,再也不回來了!」劉星雖早聽白衣人說過君自傲必會離去,但此刻聽他親口說出,心中亦不免一酸,道:「為什麼要走呢?難道你狠得下心拋你娘一人長眠在此嗎?」君自傲擦乾眼淚道:「我娘此刻已赴黃泉,縱然我日日在此,也不能再見她一面了。」劉星不由輕歎一聲。
當晚,君自傲回到小屋,收拾好一應用品打成小包,又將短琴包好背在身上,揣上家中所剩銀兩,便欲離開。
走到院門口時,卻見雲紫煙正怔怔地站在那裡。
君自傲一低頭,從雲紫煙身旁疾步走過。
雲紫煙淚流滿面,轉身喊道:「傲哥哥,你要到哪裡去?」君自傲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與你無關,總之是離你們雲家越遠越好!」雲紫煙抽泣道:「傲哥哥,我知道我們雲家對不住你,我也恨這樣的家,可……可你真的非走不可嗎?」君自傲一咬牙,狠聲道:「對!我再也不想留在這鬼地方!」雲紫煙抹了把眼淚,突然咬牙道:「那我也和你一起走,沒有了你,我也不想留這裡了!」君自傲一怔,心中一陣絞痛,他和雲紫煙從小一塊長大,從小便喜歡這個心地善良如同戚氏一般的小姑娘,只是他心熱面冷,從不表達出來,此刻驟聞雲紫煙此語,一股心酸混合著悲痛襲上心頭,他握緊了雙拳,咬了咬牙,盡量壓住內心的顫抖,沉聲道:「胡說什麼!」雲紫煙哭道:「我沒有胡說,我從小就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只想永遠都能和你在一起,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沒有關係!」君自傲雙拳握得更緊,他何嘗不知雲紫煙對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他卻恨雲家,雲家是他殺母的仇人,他絕不能和雲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
一咬牙,君自傲狠聲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可從沒喜歡過你!」雲紫煙哭道:「你說謊!你是喜歡我的!我最喜歡的小貓丟失時,是誰不顧風大夜黑幫我尋回的?林府的小少爺欺負我,是誰偷偷將他打了一頓?我最喜歡芙蓉,又是誰悄悄用自己辛苦攢下的錢買了花籽,偷偷種在花園裡?是誰在我生病時偷偷送來水果,又是誰每到我生日便偷偷送來禮物?」君自傲咬緊牙關忍住淚水,說道:「我怎麼知道?」雲紫煙哭道:「是你!都是你!雖然你不讓我知道,可我卻全都知道的!你也是喜歡我的!傲哥哥,求你帶我一起走吧,不論走多遠,不論受多少苦,我都願意,只要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就行!」君自傲再也忍不住淚水,索性任它流淌下來,他故作無情,冷冷地說道:「少在那一廂情願了!你們雲家沒有一個好人!別再糾纏我了,快滾回你娘那裡去吧!」言罷一摔袖,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淚人般的雲紫煙,獨自留在這空無一人的小院門前,痛哭不止。
君自傲躍出府牆,只見劉星早已等在那裡。
劉星歎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君自傲拭乾眼淚道:「我走以後,請你幫我多照顧照顧她……」劉星道:「帶她走吧,這樣對你們都好。你也是喜歡她的,對吧?」君自傲猛一搖頭,道:「不,我永遠不願再記起雲家的任何人,永遠不願再想起這個地方。因為一想起這裡,一想起雲家,我就忍不住想殺人,想殺光雲家所有的人!」劉星打了個寒顫,歎道:「你只是不想讓她為難吧,更不想她與你一同受苦吧?說到底,你還是在為她著想……」君自傲狠聲道:「夠了!不管怎樣,我都要離開了,你自己要多保重,也替我向柔兒道聲別。」劉星點點頭道:「你打算到哪裡去?」君自傲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總之是四處流浪吧。」頓了頓,仰頭向天喊道:「師父,這些天您雖未露面,但徒兒知道您一直在徒兒的身邊,師父,徒兒要走了,您自己保重啊!」言罷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隨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星目送他遠去,熱淚不由流淌滿面,他自語般地說道:「自傲,你也要保重啊!」一陣風吹過,白色長衫迎風飛舞,白衣人佇立在高簷之上,自語道:「我能對他施加的影響已到此為止,今後他的成長,就要看他自己的際遇了……
「唉,天意永遠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我擅自干涉天道,說不定轉眼便會遭到天譴……但為了天下蒼生,便是身遭天譴,也是值得……」大雨連續下了五六天,仍沒有一絲放晴的預兆,言真不由焦躁不安起來。
「爹,小心別著涼了。」女兒言雨瀾輕輕走上前來,為他披上長衫。
言真輕歎一聲,道:「這雨沒完沒了,何時才完啊?」言雨瀾聞言,亦隨之歎了一聲,說道:「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咱們冒雨趕往蒯州吧?」言真喟然道:「可這樣一來損耗就更大了,咱們班子本就已無力維持,再有損耗的話……」話未說完,又是一聲長歎。
柴飛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飛刀,聞言說道:「師父,不如咱們也去參加那大會,或許……」言真搖頭道:「別說癡話了,咱們這種角色,哪上得了那種檯面?」柴飛道:「成與不成先不談,去試試也是好的啊,說不定……」言真打斷他的話道:「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這真龍武術大會既然能以《龍拳真經》為賞,自是武林中最高層次的比武大會,雖說前二十名均有獎賞,可也不是咱們能撈得到的。
「咱們不過是跑江湖賣藝的,強出頭只能落個灰頭土臉、貽笑大方而已。」柴飛不服氣地說道:「那就這麼干待著?這樣下去班子一樣完蛋。師父,參加大會又不用花一文錢,咱們左右也是無事可做,去長長見識也比耗著強吧?」言雨瀾亦在旁幫腔道:「是啊,若真能僥倖進入前二十名得到賞金的話,班子就又可恢復生機了。」言真無話可說,只長歎一聲,不置可否的轉身離去。
柴飛欲再進言,見言雨瀾向他搖了搖頭,便不再作聲。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迷濛,水順簷而下,宛如一道瀑布,又似一片水簾,站在屋內向外望去,但見長街如海,到處是一片水色,不見一車半馬的蹤影,更沒有一個行人。
此時言真早已回房休息,柴飛則跑到後堂和店伙閒聊,客棧大廳內只剩下言雨瀾一人,她倚門望天,只見烏雲密佈,豪雨連綿,恐怕再過三五日也不會有晴天,不由發出一聲長歎。
驀然間,一道身影出現在長街上,言雨瀾凝目望去,不由大奇。
這漫天大雨之下,那人竟不打傘,亦不疾奔,只是緩步而行,彷彿這漫天大雨拍在身上的滋味,竟是種享受一般。
那人漸行漸近,竟緩步走入客棧大廳之內。
言雨瀾訝然而視,只見那人與自己年齡相仿,身背一個長方形的大包裹,不結髮髻,頭髮散披背後,一張臉泛著冷冷的白色,眼曈黑得如同化不開的夜色,讓人無法看透其中蘊藏著什麼。
言雨瀾被這人的氣質所動,不由瞧得有些癡了。
這人不顧臉上橫流的雨水,向言雨瀾一拱手道:「姑娘,在下住店。」言雨瀾猛醒般地「啊」了一聲,隨即面色一紅,道:「我……我也是住店的……」此時內堂夥計見有客上門,急迎了出來招呼,那人一拱手道:「小二哥,在下要一間最便宜的客房。」店伙笑道:「咱們是小店,原也沒什麼貴房,您隨我來吧!」那人微微一笑,如同嚴冬中露出的一絲暖陽般,點頭隨小二去了。
言雨瀾目送他離去,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尤其是那人最後的一笑,更深深印在她心中,抹之不去,揮之不散。
她一顆芳心亂跳,不住問自己這是怎麼了。
這時柴飛不知從哪鑽了出來,見言雨瀾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上前打趣道:「師妹,怎麼失魂落魄的?莫不是害上相思病了?」言雨瀾一怔,隨即滿面通紅,怒嗔道:「胡說些什麼?看我不告訴爹去!」言罷一把推開柴飛,飛奔回自己房中,把柴飛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言雨瀾回到房中,心仍突突跳個不停,一顆心七上八下,沒有平靜下來的時候,這一日她茶飯不思,晚上更是輾轉難眠,腦子裡想的全是那個冷冰冰的少年。
第二天一早,言雨瀾剛起身,便聽到一陣破空之聲,她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向外望去,只見天清氣朗,竟然大晴,昨日那少年正在客棧院中練著一路拳腳,動作緩慢,只在每拳每腳將打盡時方全身發力,發出有力的破空之聲。
言雨瀾一見他,連梳洗打扮都忘了,只知癡癡地憑窗而望。
這一套拳打完後,少年稍一調息便欲離去,言雨瀾見狀不由大急,她只盼這少年多練一會兒,好讓她再多看上幾眼,不想讓他就此離開自己視線之外。
或許是老天幫忙,此時柴飛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他大聲叫好道:「兄弟,拳打得真不錯!堪稱高手啊!」那少年一拱手,道:「多謝誇獎。」柴飛笑道:「兄弟,以你這身手,真該去參加真龍武術大會呀!」那少年面無表情地說道:「在下習武只為健身而已,還沒有參加什麼比武的本事。」柴飛道:「去試試總是好的。那真龍大會高手雲集,就算不能得到獎賞,去湊個熱鬧、開開眼界也不錯啊!」那少年沉吟片刻,問道:「那真龍武術大會是怎麼一回事?」柴飛聞言精神一振,道:「兄弟知道『龍拳』吧?」見那少年搖了搖頭,柴飛露出一副誇大了幾倍的驚愕表情,說道:「兄弟連『龍拳』也不知?看來兄弟乃是剛行走江湖之人,不過無妨,我告訴你這龍拳乃是天下第一的神拳。傳說龍拳是用來保護天下蒼生的拳法,習得龍拳者,其力量之強幾可直逼鬼神!
「幾千年中,龍拳更無數次救蒼生於危難之中。有見過龍拳的人說,那拳簡直就是龍神化身,其威力絕對匪夷所思!
「這次的真龍武術大會,便是以記載了『龍拳』秘密的《龍拳真經》為最高獎賞的比武大會,獲得第一者便可得到這《龍拳真經》,擁有龍的力量!你說這有多吸引人啊!」那少年一怔,沉思片刻後問道:「這樣珍貴的東西,大會舉辦者得到後,為什麼不歸為己有,卻要賞給別人?」柴飛道:「這還用問?那大會舉辦者自是『龍拳』的傳人,他定是要藉此大會挑選衣缽傳人咧!嘿,就算拿不到《龍拳真經》也沒關係,只要能進入前二十名,就有大筆的賞銀到手,到時就不用愁無力維持班子……
「啊,對了,我看兄弟你身手不凡,手頭又不像十分富裕的樣子,不如去試試如何?」少年沉吟片刻,淡然道:「多謝兄台,在下再想想吧。」言罷一拱手,大步離去。
柴飛大呼小叫了一陣,自覺沒趣,也逕自去了。
言雨瀾見少年離去,不免有些失望,正自發呆之時,一陣拍門聲傳來,言真的聲音響起:「瀾兒,怎麼還不出來?今天天氣突然轉晴,咱們正好出去開場子唱戲。」言雨瀾應了一聲,急忙穿衣梳洗。
吃過早飯,言真率領班內眾人來到街前,動手搭起棚子,表演起來。
他所率的「言家班」是個戲班子,共有十多人,一向靠遊走四方開場唱戲為生。
言真早年習武,大弟子柴飛盡得他真傳,故此身手亦是了得,但為人卻不夠穩重,月餘前聽聞武林中舉辦武術大會之事,便上下遊說眾人,想要前去一試。
言真深知自身斤兩,一直也未同意,不想來到此城後天公不作美,連下幾日大雨,弄得班子空自損耗,沒有一文的進項,這日好不容易晴起了天,便急忙出來打開場子,好歹先平了住店的費用再說。
不想這一天下來,觀者並無幾人,雖得了些錢,卻還不夠眾人一天的開銷,言真不由焦急萬分,柴飛則趁機遊說言真去參加大會,而言雨瀾則茶飯不思地想著那少年。
晚飯時,柴飛又開始遊說,言真聽得頗不耐煩,卻又無心斥責柴飛,只悶不作聲地自顧吃喝。
班裡其餘眾人在旁聽得久了,不少人也開始幫起柴飛的腔來,說得言真漸也有些心動,他思量班裡所剩無多,僅夠支撐一個多月,若今後再像今日一般,散伙是早晚的事,但若真能僥倖在大會中得到名次,那巨額的賞銀便可幫班子度過難關了。
思量下,言真已打定主意去參加大會,只是卻未立刻說出,只說自己再考慮一下,眾人見有了希望,便不再多話。
此時,那少年從自己房中緩步而出,言雨瀾不由面色一紅,低下頭去裝作吃飯,卻連一粒米也未送入口中。
不想那少年竟來到桌前,向言真一拱手道:「這位老伯,敢問貴班需不需要幫閒打雜的人手?」言真一怔,問道:「這位小哥,你的意思是……」那少年道:「在下想遊歷四方,長些見識,正巧貴班亦是四海為家,便想冒昧在班中求個差使,與眾位一道遊歷天下,在下只求三餐,別無所求。」言雨瀾聞言,不由立時心跳加速,一張臉漲得更紅了,她怎也想不到這少年竟會來要求加入自己班中,心中說不出是興奮,是欣喜,還是激動,她只盼爹馬上就點頭答應才好。
言真沉吟道:「這位小哥,實不相瞞,我們班子這些時日自顧亦已不暇,恐怕無力再招人手,小哥還是……」話未說完,柴飛已在另一桌上轉過頭來叫道:「原來是兄弟你啊!師父,收下他吧,他的武功高得很,參加大會的話,定能奪得賞銀!」言真一瞪眼,柴飛吐了吐了舌頭道:「我說的是真的,再說多個武功高的人手,就算不參加比武大會,平時行走江湖也能安些心啊……」言真又瞪了他一眼,他才住口不語。
言真沉吟片刻道:「好吧,多一人也無妨,這位小哥怎麼稱呼?」那少年道:「在下姓君名自傲。」言真點頭道:「今後你就先幫著做些搭台打雜的活吧,等時間長了,再看看有什麼更適合你幹的,若有興趣,老夫也可教你唱戲。」說罷,一一向君自傲介紹了班中眾人。
君自傲一一見禮,禮數雖周,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讓人覺得有些不自在。
介紹到柴飛時,柴飛搶著自報家門道:「我叫柴飛,看你的年齡也就是十七八歲,我比你大,你叫我柴大哥就成了。這位是我師父的女兒,叫言雨瀾。」言罷,一指低頭不語的言雨瀾,言雨瀾一聽此言,不由面色更紅,緊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言真不由不悅道:「瀾兒,怎麼如此無禮?」君自傲淡然道:「無妨,在下已見過小姐芳容了。」隨後向眾人一拱手道:「今後還請各位多指教在下。」言語中仍是面如寒冰,不帶一絲感情。
眾人勉強應了一聲後,君自傲逕自轉身回房,眾人不免一陣議論。
回到屋中,君自傲端坐桌前,手撫琴弦,輕彈起來。
離開羽林後,他一路流浪至此,盤纏已所剩無多,正巧遇到這遊走江湖的言家班,不由心中一動,思量著若能加入此班,既可遊走四方長些見識,又可省下路上盤纏,這才試探著向班主言真開口,不想如此順利便被接納。
此刻他以氣抑音,琴音只在這小屋中四下飄蕩,門外之人亦不能聽到分毫響動。
手指輕動中,君自傲不禁又想起了母親,兩行熱淚悄然滾落,昔日母親對自己的種種關愛,一一湧上心頭,琴音亦隨他心念轉為輕柔哀婉,表露出連綿的哀傷與無盡的思念。
不自覺間,君自傲竟忘了以氣抑音,任憑這與氣相合、與心相通的琴音飄散出去。
第二日一早,君自傲便被一陣叩門聲驚醒,他本未寬衣,此時直接翻身下床,將門打開。
言真率領著言家班眾人肅立門外,一見君自傲開門相見,言真向前一步,深深一揖。
君自傲見狀大訝,表面卻不動聲色的淡然道:「班主這是何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6:54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六章 國手音聖
言真滿面愧色道:「在下真是有眼無珠,竟不識國手……先生原來竟是琴中聖手,為何不早對在下言明?
「唉,昨日在下還要先生做搭台打雜的雜活,真是……真是罪該萬死!」君自傲一怔,隨即想到自己昨夜奏琴之時一時動情,怕是忘了以氣抑音,眾人定是聽到琴聲,才致如此。
君自傲淡然道:「在下不過粗通音律,胡彈幾曲罷了,受班主如此讚譽,實不敢當。」不待言真開口,柴飛已搶道:「君兄弟,你就不要過謙了,昨夜你那琴音一響咱們大伙就全呆了,嘿,不瞞你說,聽到你琴音的沒有一個不流淚的,連趕車的老王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能把琴彈得這樣感人肺腑的,我可從沒見過!」言雨瀾抬頭看了君自傲一眼,立刻又把頭低下,低聲道:「君大哥的琴藝,實在可稱國手……」言真又是一揖道:「咱們一早便來打擾先生,只為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否答應?」君自傲道:「班主有事吩咐一聲便可,談什麼相求?來,請屋裡坐吧。」眾人擁在門前不敢入內,只言真、柴飛、言雨瀾三人進入屋中。
言真輕歎一聲說道:「不瞞先生,我這班子越來越難維持,如今所剩錢款,只夠月餘之用,眼看著班子就要散伙,一干兄弟便要無以為生了。
「小徒雖然出了參加武術大會贏取賞金的主意,可憑咱們這等斤兩,如何能有勝望?不想在此危難關頭,先生竟加入本班,這……這……」說到此處,竟不知再說些什麼好,把一旁的柴飛急得不得了。
柴飛急搶道:「師父,我來說吧!君兄弟,咱們想你既是自薦入班,又有如此琴藝,不如就請你以琴藝來相助唱詞,不知你願不願意?」君自傲淡然道:「在下倒從未想過以彈奏之術謀生,在下只是以此為娛罷了。不過在下既加入戲班,自當為班出力就是。」眾人聞言大喜過望,言真更是躬身施禮,連聲稱謝,君自傲急將他扶起。
正在此時,客棧掌櫃匆匆而至,一進屋,便對君自傲深深一揖道:「請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先生如此身份,怎可居此陋室?
「小人已為先生準備上等房間,請先生即刻便搬過去吧!唉,小人一想起昨夜先生所奏之曲,便……便忍不住要涕淚不止咧!」眾人聞言隨之大笑。
君自傲未想到如此一曲竟將自己身份抬高百倍,這才知師父所授此技竟有如此功效,見眼下眾人萬分尊敬的眼神,不由想起以往飽受欺淩的下人生活,心中一酸,差點流出淚來。
換罷房間,掌櫃又擺下幾桌上等酒席,請言家班眾人吃了一頓酒,筵席間眾人頻頻向君自傲勸酒,君自傲只推辭不飲,眾人知他藝高身貴,加之他面冷如冰,倒也無人敢來強灌。
不多時,眾人酒酣耳熟,笑鬧起來,君自傲不愛熱鬧,便來到院中獨坐。
他仰天長出一口氣,自語道:「師父,您傳給徒兒的本事竟如此有用,真讓徒兒意想不到。剛見言家班眾人時,我只覺得他們意志消沉,面目灰暗,而此刻卻個個眉飛色舞,滿面紅光,真不敢相信他們情緒前後的差別,全是因我而變……
「師父,您說過這世間最令人快樂之事便是助人,徒兒今天終於有所領悟了。」此時言雨瀾緩步來到院內,怯生生地走到君自傲身邊,赧然道:「君大哥,為何不和大家一起熱鬧,反跑到院中獨坐呢?」君自傲淡然道:「在下喜歡清靜。」言雨瀾「哦」了一聲,道:「我爹高興得不得了,說言家班這下有救了,君大哥,謝謝你!」君自傲目視他方,淡然道:「助人乃快樂之本,能幫別人,是件很快樂的事。」言雨瀾「嗯」了一聲,便再不言語。
二人就這麼一語不發,一個立一個坐的呆了半晌,氣氛越來越令人尷尬。
君自傲雖覺不妥,卻不願開口多言,言雨瀾卻是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
如此又是半晌,言雨瀾忽道:「君大哥家裡還有什麼人呢?」君自傲聞言,神色一黯,自語般說道:「家?我已沒有家了……」言雨瀾歉然道:「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唉,其實我又何嘗像個有家的人?我兩歲時娘便故去了,爹一個人帶著我和戲班子四處流浪,我從沒嘗過一般人家兒女在母親懷中撒嬌的滋味。
「從記事起,便是每天不停的練習唱、念、做、打,我真羨慕那些父母雙全的孩子們,如果我娘不死,該多好啊……」言罷,眼圈一紅,輕輕抽泣起來。
君自傲不由轉頭望向言雨瀾,他自小無父,卻有娘在無微不至的關愛著他,他的心中只知母親是天下間最重要、最可親的人,他無法想像一個人如果沒有母親,怎麼可以活得下去。
此刻他聽聞言雨瀾自小無母,不由憐意大生,相似的際遇一下拉近了他與言雨瀾的距離,竟破天荒地柔聲說道:「不要難過了,不然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言雨瀾聞聲一顫,她絕想不到這冰一般不露任何情感的人,竟會如此溫柔地安慰自己,一時感動無比,顫聲道:「謝謝君大哥……」君自傲微微一笑道:「我們都是苦命人,今後的路還長,我們要勇敢面對才是。」那笑容如朝陽般燦爛,照得言雨瀾整個人都要化了,她越發沉醉於對君自傲的愛火之中,不能自拔。
班中眾人均吃得大醉,這一日都在房中休息,沒有出門。
第二日一早,眾人剛用過早飯,客店掌櫃便笑嘻嘻地跑過來向言真問道:「言班主,今天可還要上街嗎?」言真點頭道:「正是,掌櫃有何見教?」掌櫃道:「言班主,莫怪在下說你,這唱戲盡可在街頭開場子,這撫琴奏樂乃高雅之舉,怎可到市井之中彈奏?那種地方吵雜無比,君先生怎能盡心彈奏?不若在小店之中設一雅閣,請君先生在內彈奏,貴班眾在外表演,這樣可好?」言真聞言喜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掌櫃費心了。」掌櫃道:「先別客氣,咱們可先得把租金的事談好了。」見言真面色一黯,掌櫃又笑道:「老哥莫怕,等賺到錢,你七我三如何?」言真笑道:「掌櫃做的好買賣!好,就如此吧!」那客店掌櫃與言真定好諸般事宜後,便著人掛出了「當世琴中第一國手」的牌子,一下引來了不少好事者。
掌櫃將大堂桌椅擺好,安排下眾人,言真和班內眾人穿戴整齊,畫好戲妝,準備在琴音相助下表演。
掌櫃見佈置妥當,便將君自傲請入樓上雅閣之內,以輕紗隔門,以防外面景物擾了君自傲的意興。
君自傲端坐雅閣之內,只覺有些好笑,心道從前只聽說豪門大小姐見人時要輕紗隔門,不想自己這堂堂男兒漢竟也得如此「羞於見人」。
不過如此一隔,便有靜室獨處之感,不被外物所擾,確對彈奏大有好處。
此時樓下戲班眾人已經唱了起來,君自傲細聽下,知是一出文戲,講的是一對青年男女在春遊踏青時相識的故事,略一思量下,便彈起師父所創的《醉春詠》來。
這《醉春詠》先急後緩,蘊含冬後春至、萬物復甦之意境,首段如寒風撲面,大雪連天,給人以寒冬之感。
這邊曲聲方起,樓下便已靜寂無聲,一眾聽客凝神細聽,戲班諸人亦停止表演,一同聆聽起來,眾人只覺身在寒風之中,竟瑟瑟發起抖來。
隨琴音一轉,眾人只覺寒意全消,隨之而來的是陣陣溫暖,只覺春風和煦,草長鶯飛,融融春意沁人心脾,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君自傲一曲奏罷,眾人卻還沉浸其中。
此時聞音而來者已站滿大堂,門外亦已是人潮如海。客店掌櫃最先清醒,他急站到大堂上首,高聲說道:「各位,方才此曲乃是當今琴中第一國手君自傲君先生所奏,今日本店請大家免費一聞,明日起欲聞先生琴音者,須交紋銀十兩!
「今日到此為止,各位請回吧!」眾人聞言立時鬧將起來,不少人大叫著要君自傲再獻一曲,掌櫃在下應付著,忙了個不可開交。
君自傲在閣中輕歎一聲,手撫琴弦,彈奏起來。
眾人一聞琴音,立刻止住喧囂,豎耳聆聽起來。
只聽琴音肅穆,宛如一位威嚴的君王在向跪拜一地的臣子下旨一般,堂中眾人不由紛紛垂首而立。
琴音一停,眾人不待掌櫃驅趕,紛紛自行離去,再無一人喧嘩吵鬧。
掌櫃呆看眾人離去,只覺方才琴音雖絕妙之至,自己卻無絲毫感應,而一眾聽者卻紛紛肅容離去,不由心中大奇,客店內一眾住客及言家班眾人,亦是因此而倍感驚奇。
殊不知君自傲此時氣與音合之技已然大成,可讓聞聲者產生不同的感覺,他將氣與音合,送入外來眾人耳中,故此只有外來者感到逐客之意而紛紛離去,客店中原有眾人卻無此感覺。
如此一來,君自傲名聲倏然大盛,滿城中口耳相傳,一日間便已無人不知。
第二天一早,上門求聞者竟又排了個人山人海,掌櫃見狀將價錢升到百兩,這才將大部分來者嚇走,但仍剩下幾十個文人及富室大戶,寧願擲百金而聞一曲。
言家班眾人知自己的表演無人關注,乾脆也未上妝唱戲,和眾人一起聽了起來。
君自傲頗覺無聊,只隨便彈了幾曲應付,但眾人卻聽得如癡如醉。
結果這天聽者雖寡,卻收到了數千兩銀子,客店掌櫃樂得合不攏嘴,早早便張羅著關了門。
君自傲心中厭煩,也未吃晚飯,逕自回到房中休息。不多時,叩門聲響起,君自傲開門一看,是班主言真。一揖過後,君自傲問道:「班主有何見教?請到屋中詳談。」言真點頭入內,坐定後歎了口氣道:「君先生,老夫和一眾兄弟明早便要走了,老夫特來向先生告別……」君自傲訝道:「告別?在下也是班中一員吧,何談告別二字?若戲班要走,在下自當相隨。」言真聞言一怔,半晌後歎道:「老夫就直說了吧!老夫原想讓先生以琴藝配合唱詞,好讓聽客增多,讓戲班重獲生機,可……唉,如今看來,我們的本事與先生的琴藝相比,簡直如螢火比之日月,先生的琴藝已然獨當一面,我們的戲反成了無用之物……
「聽客只為聞先生琴音而來,卻並無看戲之意,先生所得,其實完全與小班無關。先生雖已加入戲班,卻不過是口頭之約,未得戲班一文半物,我們怎能厚著臉皮來要先生所得呢?
「老夫決定明日便率班趕赴天寧府,去參加真龍大會,試試運氣也好……」君自傲微微一笑道:「班主,在下入班在先,成名在後,便是天下人皆願擲千金而聞在下一曲,在下也仍是班中一員。
「做人最要緊的就是要有忠有義,怎可今日得勢,便忘昨日之約?在下已然是班中一員,自當為班出力,若是柴大哥有此際遇,班主是否會不收他所得之財呢?」言真搖頭道:「先生不但琴藝了得,人品也非凡夫所及,只是……柴飛怎能與先生相比?柴飛是我從小養大的,他的唱功武藝,都是老夫所傳,戲班就他的家,他若真有此技,自當要為家中出力才是。
「可先生不同,先生未得過班中一點好處,若我們就此伸手取先生所得之物,那簡直是無恥之極……老夫還是決定帶他們去天寧,不論成敗,總是盡了自己一份力……」君自傲點頭道:「班主所言亦有道理……其實在下也不想如此下去,琴藝乃是心之外映,用之修身養性則可,以之牟利,不免污了這琴音。
「班主既然要參加大會,在下自當一同前往。」言真聞言急道:「這怎使得?如此一來豈不要誤了先生前程?先生切莫因不願毀一時之約,而誤了大好前途啊!」君自傲道:「實不相瞞,初得眾人敬仰之時,在下確也曾想憑此技名揚天下,但這兩日來,在下深感無趣之極。成名不過倍添擾攘,得利卻憑出賣心音,在下實不想被名利污了心音。
「而且在下現今只想遊歷四方,長些見識,所以在下才會加入戲班。
「我想那真龍武術大會必定雲集了四方豪俠,正是增長見聞、一試身手之地,班主既要前往,在下正好相隨而去,若能奪得賞銀,也可為班中緩和一二。」言真苦笑一聲道:「先生,請恕老夫不知好歹,先生武藝如何老夫雖然不知,但想來老夫班中絕無人可與先生相比。先生若能奪得賞銀,自是先生功力高絕之故,與小班全無關係,小班怎可厚顏取之?」君自傲欲待再言,言真已起身一揖道:「先生請勿再言,您的高義老夫心領了。先生若真要參加那大會,咱們便在天寧見吧!老夫告辭了。」一揖過後,逕自去了。
君自傲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名為入班,其實卻尚未與戲班連上一點關係,若是他入班時日已久,與眾人相熟,食班中飯,穿班中衣,便如柴飛等人一樣,眾人自會將他當作其中一員,可偏偏自己才說入班,便以琴藝成名,所以對戲班眾人而言,他的所得與戲班毫無關係,故此不願伸手取之。
君自傲心中紛亂,不由跨步出房,來到院中。
剛到院內,便見言雨瀾倚在欄杆旁,不住抽泣。
君自傲心中一動,緩步上前,輕聲道:「言姑娘,你怎麼了?」言雨瀾一驚,見是君自傲,急擦了擦眼淚,道:「沒什麼……我……」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麼隱衷。
君自傲道:「可是想起你娘了?」言雨瀾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道:「我們明天就要走了,你呢?」君自傲歎道:「我也不想再留在此地當什麼『國手』,我打算也到天寧去見識見識,只是卻要獨行了。」言雨瀾聞言一喜道:「那咱們不是還可在一起嗎?怎麼說一人獨行呢?」君自傲歎道:「你爹怎也不願和我套上關係,我只好……」言雨瀾不待他說完,便急道:「我爹的意思只是不願佔你的便宜,卻並非是要和你斷絕往來啊!咱們大可一起上路,你雖不是班中一員,卻也是我們的朋友啊!」君自傲一怔道:「我倒沒想到這點。」言雨瀾笑道:「你這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罷不由咯咯地笑了起來,君自傲亦隨之一笑。
第二天一早,言家班眾人與君自傲整理行裝便要出發,客店掌櫃見君自傲要走,便極力挽留,言道今日還有不少人要來聽君自傲的仙音,君自傲自是婉言拒絕。
那掌櫃見挽留不住,竟索要起這幾日的房租來,言家班眾人氣憤不已,紛紛出言相責。
君自傲索性將這兩日所得全數留於掌櫃,同言家班眾人一道輕身上路,此舉讓言家班眾人齊豎大指,稱讚不已。
而那掌櫃雖收了這幾千兩的銀子,卻仍歡喜不起來,只因他已先收了不少聽客的銀子,這下又要全數退回,不由大是心痛。
一路上君自傲雖沉吟不語,班內眾人卻逕自與他說個不停,都道他不重名利,是個血性的漢子,他只覺自己與班內眾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表面雖仍冰冷如常,內心卻不免有一絲欣慰。
眾人一路曉行夜宿,離天寧府越來越近。
這天,眾人到得一處小鎮,安頓下來後,柴飛跑到君自傲屋中閒談起來,君自傲仍是謙謙守禮卻冰冷如霜的樣子,只靜靜地聆聽,卻不置一言。
柴飛越說越沒勁兒,忽道:「咳,我就直說了吧,君兄弟,你能不能傳我幾手功夫,好讓我也能在大會上露一手?」君自傲淡然道:「原來柴兄是為此而來,在下只會些粗淺的功夫,若柴兄不嫌,在下自可告之一二。」柴飛聞言喜道:「嘿,沒想到兄弟這麼容易說話,看來今後求兄弟辦事,就得直言不諱,繞彎子倒要壞事呢!」君自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吃過晚飯,君自傲便將柴飛帶出客店,尋了一處清靜的空曠地,開始傳授功夫。
君自傲先要柴飛盡展所長,柴飛應了一聲練了起來,只見他拳腳生風,倒也有幾分氣勢,但在君自傲看來,卻如三歲小兒亂舞一般無甚可觀之處。
待他打完一趟拳後,君自傲道:「柴兄拳腳根基沒有打好,想在短時間內有所突破實是難以為之。在下就把輕身功法教給你吧,此技習之甚易,短期內便可見成效。」柴飛喜道:「好啊,我這人沒有穩當的時候,學輕功正合適咧!」君自傲當下便將運功法門、縱躍技巧傳與柴飛,柴飛用心聆聽,牢記不忘。
全部傳過後,君自傲命柴飛依法練習,自己則趁閒練起陰無拳來。
方打至一半時,君自傲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一怔下,方看清是柴飛躍到面前。
只聽柴飛喜道:「兄弟,你這功法莫非是神仙之術不成?我才練了一會兒,便已通曉了!」君自傲道:「此技雖簡,卻也不是片刻間可成的,柴兄怕是弄錯了吧?」柴飛急道:「不會錯的,我練給你看!」言罷身形一晃,人已在丈外,縱身一躍,竟有丈許多。
君自傲渾身一震,當年師父傳他此技,他足足練了三天才可達到如此地步,不想柴飛竟在片刻間達到,實在堪稱奇事。
驀地,他又想起當年自己將此技傳予劉星時,劉星只用半天多便達到此地步,不由自問道:「難道我對武學一道,毫無悟性嗎?為何別人片刻間可學會的東西,我卻要用上兩三天?我從前以為劉星是習武奇才,所以才會超出我許多,可如今柴飛竟比劉星學得更快,是因為他們都是奇才,還是因為我自己太笨?」霎時,君自傲對自己全無信心,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生氣,氣自己為何如此之笨,為何如此無能。
這氣憤終於漸漸燃成怒火,他不甘心這樣落於人後,他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極度的惱火,怒火越燒越高,燒得君自傲驀地發出一聲大吼!
君自傲體內的真氣隨著這一聲大吼,倏地湧出體外,不斷向空中散去,柴飛在丈外亦覺氣浪湧動不息,不由驚呼道:「君兄弟,你這是幹嘛?」君自傲恍如未聞般,不住地狂吼著,真氣源源不斷地湧出,吹得四周草木齊搖,柴飛亦覺得有些站不穩腳。
片刻過後,君自傲只覺真氣耗盡,體內說不出的難受。
他止住吼聲,以腳猛跺地面,好繼續發洩心中的氣惱,但這一跺之下,奇變陡生,他竟飛昇而起,眨眼間,人已在數丈的高空之上,如鳥般俯瞰大地。
君自傲不由呆住了,這情景便如當年他「吃」掉威壯時一樣,讓他不明所以而又驚詫萬分,直至飄然落回地面,他仍未能從驚愕中清醒過來。
柴飛目睹如此奇技,不由瞪大雙眼,半晌才發出一句:「我的媽呀,這是什麼樣的輕功啊……」君自傲聞聲一震,心中不由思索起方才縱起時的那種感覺,一咬牙,又再跺地縱起,此刻他真氣完全耗盡,本應無力可運,不想卻又拔地而起,一躍數丈高。
他在空中凝神閉目,默默體會體內的變化,只覺另一股強大的氣勁在這一縱間遍佈體內,代替苦練多年而得出的真氣,他只覺這股氣勁宛如自己的手足肢體一般,完全可收發隨心,控制自如,一點不似平時運氣般費力。
君自傲不由大訝,心中暗道:「我體內何時有了這樣一股氣勁?為何我感覺它與我是如此和諧,就如與生俱來一般?為何我一直沒有發覺它的存在?難道只有真氣耗盡時,它才可出現嗎?」君自傲腦中疑問遍佈,不覺已從空中飄然落下。
驀地,一股劇痛竄上胸口,君自傲悶哼一聲,從空中摔落地面,豆大的冷汗瞬間流了滿臉,君自傲只覺真氣漸漸恢復,並和體內那股莫名的力量纏鬥在一起,兩相較量下,劇痛不斷在君自傲身上蔓延。
他悶哼一聲,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君自傲只覺有人正輕柔地擦拭著自己的臉龐,那手法不由讓他憶起了母親,迷濛中他不由輕喚道:「娘,是你麼?」只聽一陣少女的聲音傳入耳內:「君大哥,你醒啦?」君自傲隨聲緩緩睜開雙眼,入眼的卻是言雨瀾充滿關切與焦慮的臉,他輕歎一聲,又昏睡過去。言雨瀾見狀連呼數聲,君自傲卻未再醒轉。
言真在旁急道:「你師哥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請個郎中也這麼慢!」正說著,門砰的一聲打開,柴飛拉著一個中年郎中,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把言真嚇了一跳。柴飛一指君自傲,急道:「大夫,就是他,請您快給瞧瞧吧!」那郎中點點頭,疾步上前,手撫君自傲腕部,診起脈來。
言真三人注視著郎中,只見他眉頭緊鎖,時而驚愕,時而沉思,一顆心不免隨之七上八下,柴飛更是焦急地追問道:「大夫,他到底怎樣了?」郎中搖首道:「他脈相太過奇特,在下實在看不出什麼來。不過想來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氣脈不順而已,我看開些理氣補血的方子,吃上幾日便可。」三人無奈,只得聽憑郎中開出方子,照方抓藥。
君自傲一連昏睡了三天,才漸漸醒轉,他剛一睜眼,一直守在一旁的言雨瀾便喜道:「君大哥,你終於醒了!」言罷不由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君自傲呻吟一聲,掙扎著想坐起身來,怎奈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連抬一下頭都覺困難,言雨瀾見狀,急扶他坐起,將枕頭墊在他身後支撐住身體。
君自傲晃了晃頭問道:「我昏睡多久了?」言雨瀾道:「已有三天了,大師兄說你練輕功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吐了好多血,你又遲遲不醒,真嚇死我了……」君自傲道:「沒什麼,我想可能是一時真氣不濟所致,沒大礙的。」嘴上如是說,心裡卻在思索那晚體內真氣的突變。
言雨瀾擦了擦淚,轉身將剛煎好的藥端了過來,道:「君大哥,先把藥吃了吧。」君自傲點點頭,伸手欲接過碗來,言雨瀾卻道:「君大哥剛見好轉,不易過勞,還是我來餵你吧。」君自傲一怔道:「這怎使得?」言雨瀾笑道:「有什麼使不得的,這幾天大哥昏睡不醒,小……小妹……都是這樣喂大哥的……」說罷不由俏臉微紅。
君自傲一怔,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言雨瀾用杓在碗內轉了幾轉,盛出一匙藥汁,放在嘴邊吹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君自傲嘴邊。
君自傲怔怔地望著她,不由又想起了母親自己從前生病時,母親也是這般喂自己吃藥,此時見言雨瀾亦是如此,不由大生好感,感激地說道:「言姑娘,謝謝你!」言雨瀾面色一紅,道:「大……大哥快些吃藥吧,不然就涼了……」如此又過了幾日,君自傲漸漸好轉,幾日中班中眾人輪流前來看望,柴飛更是日日前來,但每次坐不了多久,便會被言真叫走,倒是言雨瀾每日均在房中照料君自傲,不由讓他大為感動,不覺間對言雨瀾好感大增。
一種莫明的情愫在他心內悄悄滋長,漸欲成形,他越來越覺得言雨瀾似極了母親,心中總希望能多與她在一起些時日。
幾日後,君自傲已然大好,言雨瀾不由欣喜異常,言真亦率眾人前來祝賀。
君自傲向言真一揖道:「在下這幾日全承班主關照,實在感激不盡,大家為了在下而誤了行程,在下實在愧對大家……」言真尚未答話,眾人已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說道無妨,柴飛更是邊向言雨瀾擠眉弄眼邊說道:「雖然耽誤了幾天,可也沒白費時光……」弄得言雨瀾俏臉通紅,但君自傲卻未發覺。
言真在旁輕咳一聲,笑道:「區區幾日停留,誤不了事,先生不必如此多禮,咱們一路同行,自當彼此照應著,先生既已好轉,咱們繼續上路就是了。」眾人在客店又停留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出發上路。
一路上君自傲不自覺地與言雨瀾並肩同行,不時聊些閒話,眾人則故意拉遠與他們二人的距離,只不時偷瞥幾眼。柴飛更是屢屢偷看,摀住嘴笑個不停。
言真斥道:「你就是沒有一點沉穩勁兒,身為大師兄卻如此頑皮。」柴飛笑道:「師父到底是閱歷深博,換了我就想不出什麼『培養感情』的法子。」言真歎道:「我這女兒眼光倒是不賴,只不知有沒有這等福運,君先生看不看得上她還不一定呢。唉,我這個當爹的,也只能盡上這一點力而已,若是她娘在世……」柴飛見狀道:「放心吧師父,我看君兄弟對師妹也是有意的,不然怎麼單和她走在一起呢?」說罷又偷瞧了幾眼。
言真搖頭苦笑道:「但願如此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8:30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七章 高手知音
一到天寧府,言真便尋了一家客店,想先安頓下來再說,不想一進店,不等他開口,那店伙便迎上來說道:「客官,您來得晚了,如今天寧府大大小小的客店都住滿了人,怕是再沒有一間空房了。」言真奇道:「為何有這麼多人住店?」那店伙笑道:「這還用說?自是因為那真龍武術大會了。」言真無奈下只得另尋別處,不想竟處處碰壁,連尋了五六家客店,家家人滿為患,真如那店伙所說,再無一間空房。
眾人不由著急起來,君自傲則深感愧疚,覺得是因自己耽誤了時日,眾人才落得無處歇腳,他思量片刻,向言真說道:「班主,不若咱們分頭尋找,說不定可找到棲身之處。」言真點點頭,道:「也好,瀾兒,你和君先生一道往北尋訪,我和你大師哥往南,其他人留在此地,找到客店後就來此會合。」言雨瀾俏臉一紅,點頭應命,君自傲則未在意,帶上言雨瀾向北尋去。
一路向北,但見酒肆林立,叫賣聲不絕於耳,街上人頭攢動,擾嚷不息,一派繁華景象,言雨瀾倒未覺怎樣,君自傲久居小城,卻不曾見過幾回這樣的熱鬧景象,不免東瞧瞧西看看,著實覺得開了不少眼界。
他對所見事物有不明之處時,便向言雨瀾詢問,言雨瀾樂得解說,二人一路談笑而行,彼此自得其樂。
二人凡遇客店便入內詢問,但一路尋訪了幾家客店,均是客滿無房,不由令二人有些灰心了。正自煩惱之際,言雨瀾忽喜道:「君大哥,你看那邊!」君自傲順言雨瀾所指望去,只見一家客店立於街旁,門前冷冷清清,無車無馬,不似有人居住,不由奇道:「這家客店門前為何如此冷清?」言雨瀾道:「別管那麼多了,咱們先去問問再說吧。」說罷,拉著君自傲向客店奔去。
二人來到大堂之內,未及開口,便見到一個白衣公子正在和店小二爭辯。
那白衣公子年齡與君自傲相仿,面如美玉,兩眉如劍,雙目有神,一頭長髮未結髮髻甩在背後,以一根絲絛在身後系成一縷,披而不散,前額處留了一縷長髮垂於面前,頗顯飄逸之姿。
君自傲只覺他的氣質似極了師父,心中對此人大生好感。
只聽那店小二苦著臉道:「公子,你要小人再說多少遍才肯相信?難道小人有錢不想賺不成?實是沒有空房了。」那白衣公子道:「小二哥這麼說就不對了,這店中明明無人居住,怎麼說沒有空房?」那小二苦笑道:「公子,小人說沒有就是沒有,您就別再難為小人了……」君自傲走上前來,向白衣公子一拱手,那白衣公子凝視君自傲片刻,隨即溫婉一笑,亦回了一禮。
君自傲向那小二道:「小二哥,我看貴店門庭冷清,不似有客居住,為何說沒有空房而拒客於外?莫非小二哥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那白衣公子笑道:「還是兄台想得周到,在下倒未想到這層。」君自傲還以一笑,目視小二,等待回答。
那小二苦笑一聲道:「客官既知小人有難言之隱,就該放小人一馬才是,請另尋別處吧!」君自傲方要再言,突然感覺到一股陰寒之氣從背後襲來,不由驀然轉身後顧,那白衣公子亦同時轉身向後望去。
只見從堂外走來一人,這人身穿一件罩住全身的怪異長袍,只露出眼睛以下的半張臉,而那臉上又罩了張白色面具,倍添神秘之感,令人感到莫測高深,那陰寒之氣正是自這人身上發出。
這神秘人緩步向內,不發一語,直接向客店樓上走去,小二急躬身施禮道:「您回來啦?小人已將水燒好了,您還有什麼吩咐?」那神秘人開口道:「今天這裡怎麼這麼吵鬧?」聲音雖然低沉,但仍能聽得出此人年紀不大,似有廿多歲的樣子。
小二苦笑道:「這幾位是來投宿的,小人正在向他們解釋呢……」那人哼了一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來者一律給我打出去麼,你還向他們解釋什麼!」小二渾身一顫,急道:「客……客爺,小人怎敢得罪客人……」話未說完,那人從樓梯上轉過身來,沉聲道:「那你就敢得罪我麼!」小二一驚,急道:「不敢,不敢!」君自傲與言雨瀾對望了一眼,均感錯愕。
那白衣公子則向那人一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此店掌櫃?」那人沉聲道:「不是。」白衣公子一笑道:「敢問閣下可與此店有何關係?」那人道:「沒有。」白衣公子道:「閣下既不是掌櫃,又與此店毫無關係,自然也是住客,有何權力驅逐我們?」那人沉聲道:「就憑我把這家店包下了!休再囉嗦,快滾!」「滾」字方出口,一股陰寒氣勁便從那人身上發出,直襲向堂內四人。
那小二嚇得縮成一團,躲在櫃檯之下,言雨瀾則覺得一陣膽顫心驚,渾身發寒,不由倒退數步。
君自傲只覺這股氣勁如微風吹拂一般,沒有讓自己產生任何不妥的感覺,那白衣公子亦是傲然而立,動也不動,反微笑凝視起那人來。
那人輕咦了一聲,隨即又發出一股氣勁,這股氣勁比方纔那股強出數倍,堂中桌椅在氣勁壓迫下,發出吱吱的聲響,彷彿隨時都可碎裂。
言雨瀾只覺說不出的壓抑氣悶,身上寒意大盛,連氣也漸漸喘不過來了。
君自傲仍沒有任何感覺,他望向那白衣公子,只見他仍微笑佇立,這股氣勁卻也未能將他如何。
那人猛一收功,氣勁立刻消散無形,他沉默片刻,轉身繼續向樓上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小二,不許他們住到樓上來。」那店小二從櫃檯後爬起,聞言卻一時未解其意,不由一怔。
那白衣公子笑道:「他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住在樓下,小二哥快準備房間吧。」小二半晌才明白過來,長出口氣說道:「真嚇死我了!唉,不瞞幾位,樓上這位客爺包下小店後就吩咐小人,來客一律要打出去,可小人哪有如此膽量?偏偏這幾日又是住客往來不斷,可難為死小人了……還是幾位客爺有本事,竟能讓他破例……」君自傲不及他說完,便道:「我們還有十來人,不知能否住得下?」那小二道:「住得下!樓下亦有不少房間,便是二十幾個也住得下。」君自傲點點頭,向那白衣公子一拱手道:「這位兄台,在下暫且告退。」那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道:「兄台的功夫可真俊,不知是哪位前輩的高徒?」君自傲一笑道:「在下無門無派,浪蕩江湖而已。」言罷一揖,轉身與言雨瀾一道離去。
那白衣人目視二人離去,輕輕一笑,自語道:「這個大會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二人來到街上,順原路走回。
言雨瀾邊走邊道:「剛才那個穿黑袍的人真可怕,君大哥,為什麼你剛才一點也不怕呢?」君自傲道:「可怕嗎?我倒覺得他發出的氣頗親切呢。」言雨瀾奇道:「親切?我可沒覺得。剛才那個白衣公子也一點不怕呢,真看不出來,他長得文質彬彬,活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有如此膽色。」君自傲微笑道:「這不關膽色的事,我想他必定是個高手。」言雨瀾訝道:「是麼?天啊,有這麼多可怕的高手,我看咱們是毫無勝算了……咦,這麼說來,君大哥你剛才不怕他,自然也是高手嘍?嘻嘻,咱們還是有希望的啊!」君自傲笑道:「我哪裡是什麼高手,你可別對我寄望太高了。」二人一路說笑著,不覺已回到會合之處。
眾人聽聞有店可住,均歡呼起來。
不多時,言真與柴飛二人無功而返,聽到消息,柴飛又對君自傲大讚一番,眾人在君自傲的帶領下來到客店,安頓了下來。
等一切均安頓好後,已是中午時分,小二備好了飯菜,眾人在大堂中吃喝起來。
小二單備了一份,端著送上樓去,方到梯口,樓上那神秘人便迎了出來,沉聲道:「告訴他們安靜些,不然我一樣還會趕他們走!」小二連聲稱是。
那人方要轉身回房,一夥持刀偑劍的武林豪客闖將進來,領頭的大漢一進屋便叫道:「小二,快拿酒肉來!大爺們住店!」小二一臉苦笑,對那神秘人道:「您看……」那人向前幾步,沖樓下大漢沉聲說道:「這裡已被我包下,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那大漢聞聲抬頭上望,怒道:「哪來的混帳東西,敢罵你爺爺?活得不耐煩了不成!」言家班眾人聞聲均停下飲食,靜觀其變。
樓上那人道:「我再說一遍,給我滾出去。」樓下大漢暴喝一聲,道:「龜孫子,老子先劈了你再說!」言罷「嗆」的一聲拔出偑刀,向樓上衝來。
樓上那人冷哼一聲,道:「找死!」只見他猛一吸氣,右掌倏然虛空擊出。
隨著這一掌,一股陰寒氣勁澎湃而出,瞬間瀰漫整個大堂,堂內眾人均覺身上一寒,正自驚駭之際,氣勁突然凝成無數弧形的氣刃,佈滿大堂各處。
樓上那人右掌突攥成拳,這些氣刃立如脫韁野馬,在大堂內四處流竄起來,那領頭大漢見狀駭然道:「殺……殺氣流竄!」樓上那神秘人冷然道:「還算是個有見識的,可惜發覺得太晚了!」那些氣刃在堂內亂竄,碰上桌椅杯盤等物時便透物而過,不傷物品分毫。
一個持刀大漢見狀叫道:「這是什麼障眼的妖法?大哥,別理這些個幻象,上去砍了他……」話未說完,一道氣刃倏然從他右臂透過,血光四濺中,大漢的一條右臂已被齊肩斬斷,大漢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此時眾人才知這些氣刃的厲害之處,不由嚇得左躲右閃,怎奈氣刃數量太多,極難閃躲,不片刻,又有幾人受創倒地。
言家班眾人見狀大驚,個個凝神防備著四周的氣刃,生怕哪個會竄到自己身上來,言雨瀾更是嚇得不住顫抖。
君自傲觀察半晌後說道:「不用怕,這些氣刃都在樓上那人控制之中,不會誤傷咱們的。」眾人凝視片刻,見果然如此,方鬆了口氣。
那領頭大漢丟掉長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小人有眼無珠,冒犯尊者,實是罪該萬死!還請尊者念小人初犯,饒了我們吧!」樓上那人道:「現在求饒不嫌太晚嗎?」那大漢一個勁兒地叩首道:「尊者開恩,尊者開恩!」那人沉聲道:「我不想污了我的居所,今日且留下你們的性命,出去後告訴別人,休要來此擾我清靜!」隨後右拳撤回,堂中所有亂竄的氣刃,全都隨之消散不見。
那大漢連聲稱是,爬起來叫道:「快走快走!」言罷,拾起佩刀領頭向外跑去。
這一干人除了被斬斷右臂的大漢受傷較重外,其餘均是輕傷,見領頭大哥掉頭逃跑,便也互相攙扶著倉皇逃了出去。
樓上那人轉身回房,言家班眾人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柴飛驚歎道:「乖乖,來到此地果然大長見識,我可從未見過這種嚇人的武功,簡直太神了!」言真則搖頭道:「我早說過這大會定是高手如雲,憑咱們這種角色……」未及說完,柴飛已接道:「憑咱們這種角色,拿《龍拳真經》肯定不行,但擠進前二十名總還是有希望的!」言真歎道:「但願如此!」君自傲一語不發,只低頭沉思,言雨瀾喚了他幾聲,他才驚醒般地問道:「什麼事?」言雨瀾問道:「君大哥,你在想什麼?」君自傲道:「我在想他是如何做到凝氣成形並加以控制的……我的真氣雖遠遜於他,但若能依此法運用,想來也可創出這般神奇的招數來……」話未說完,一陣和緩的語聲傳來:「那是不可能的。」君自傲及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衣公子從門外緩步而入,向眾人一揖後來到君自傲面前。
君自傲見正是方纔那位白衣公子,急起身抱拳道:「請兄台賜教。」那白衣公子笑道:「在下龍紫紋,不知兄台怎麼稱呼?」君自傲道:「在下君自傲,龍兄方才為何說那是不可能的?」龍紫紋道:「每個門派的功法均有不同,修得的真氣亦是千差萬別,運用之法又大相逕庭。而招法因真氣而生,真氣不同,則無法用出相同的招法,因此每個門派才都有自己獨專之技。」君自傲略一思索,便已悟透龍紫紋之意,拱手道:「多謝龍兄,龍兄一席話,讓在下著實領悟不少。」龍紫紋問道:「其實這些都是很簡單的道理,請恕在下無禮相問君兄功力高深,顯是修煉多年,為何卻不懂這種粗淺的道理呢?」君自傲微微一笑道:「不瞞龍兄,在下雖修煉多年,但只是練習培養真氣之法,對於真氣的運用,卻沒有學過多少,讓龍兄見笑了。」龍紫紋溫婉一笑道:「不敢,君兄雖對運力之法尚未精通,卻有一身強大的真氣,相信假以時日,定會創出不輸於人的奇招妙式來。」頓了頓問道:「君兄來到此處,是否也是為那《龍拳真經》呢?」君自傲搖頭道:「在下只想趁機長長見識,至於什麼《龍拳真經》,在下自問沒有本事奪取,還是讓別人去爭吧。龍兄也是來參加真龍武術大會的麼?」龍紫紋道:「正是,在下和君兄一樣,只想長些見識而已。」君自傲道:「想來大會中定是高手如雲,不知龍兄可有把握取勝?在下方到此地,便接連遇到樓上那人與龍兄兩位高手,實不相瞞,在下現在可是信心全無了。」柴飛聞言在旁急道:「君兄弟,你功夫那麼厲害,怕什麼?依我看,你打進前十名絕對沒問題!」龍紫紋一笑道:「君兄說笑了,以君兄的實力,恐怕可入前五名之列。」言雨瀾在旁聽聞,不由芳心暗喜,雖想盡力裝作平靜,臉上卻不由笑意滿面,柴飛見了不由捂嘴偷笑起來,言雨瀾瞪了他一眼,向龍紫紋問道:「龍公子,君大哥真的那麼厲害嗎?」龍紫紋目視言雨瀾,微微一笑,點頭道:「其實現下看來,君兄實力當在前三之內,但說不定還會出現未曾露過面的高手,故此在下才將範圍擴到五名之內。」君自傲一笑道:「龍兄才是說笑了,在下只有幾手粗淺功夫,實不敢受龍兄如此讚譽。」龍紫紋笑道:「君兄過謙了,相信君兄在大會中定能有不俗的表現,在下先告退了。」言罷抱拳一揖,君自傲急忙還禮。
龍紫紋回房後,柴飛便眉飛色舞地稱讚起君自傲來,班中眾人亦在旁幫腔,都道君自傲此次大有希望。
言雨瀾眼含溫情地望向君自傲,輕聲道:「君大哥,祝你在大會上連番得勝。」君自傲不由搖頭苦笑。
飯後,言真派柴飛前去打聽大會事宜,柴飛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急匆匆趕回來。
眾人圍住柴飛問個不休,急得他叫道:「都閃開,和你們說也沒用,快把君兄弟找來!」君自傲此時已回房休息,得知柴飛回來,急出房相見。
柴飛拉著君自傲道:「快,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君自傲尚未明白過來,便已被柴飛拉著跑了出去。
一出客店,柴飛便施展輕功,穿街過巷疾行不止,君自傲無奈,只得緊緊跟上,不多時,二人來到一處廣場內,只見場內已聚集了三五百人,靜靜站成一個大圈,無人喧嘩一聲。
人圈之中的空地上放著一張方桌,一個滿頭白髮的瘦小老者坐在桌上,手裡拿著一本花名冊念道:「下一個,『長街虎』胡剛。」人群中立刻有人應了一聲,從圈中走出,來到老者面前。
這人滿面墨髯,讓人看不出年紀,渾身肌肉隆起,肩寬腰窄,一看便是悍勇角色。
那老者看了看他,說道:「有什麼本事?露一手看看吧。」那胡剛一抱拳,後退幾步,擺開架勢打了一路拳腳。
老者瞇眼看了片刻道:「好了,回去吧。」那胡剛聞聲收勢,抱拳一揖後退迴圈內。
那老者低頭在冊上寫了些什麼後,說道:「下一個,『柳葉刀』任輕遠。」人群中立刻又有一人應了一聲,走上前去。
君自傲看了片刻,向柴飛問道:「他們在做什麼?柴兄為何將在下帶到此處?」柴飛道:「多虧師父要我前來打聽,不然這次就虧大了!原來這真龍武術大會不同一般打擂比武,要事先報名,然後接受大會的考試,合格者方可參加,今天已是報名擇選的最後一天了,錯過今日就不能再報名參加了!
「場中那個老頭子就是考官,這些人都是來報名應試的。」君自傲道:「可咱們並未報名,來此何用?」柴飛道:「多虧我來得早,方才來時報名尚未結束,我就趕快替咱們二人報上了。不過排名最後,恐怕要等到所有人考完才輪到咱們了。」君自傲道:「那柴兄如此著急地將在下帶來做什麼?」柴飛搔了搔頭道:「嘿,我是急昏頭了……」君自傲不由搖頭一笑。
此時老者念道:「下一個,『鬼手』司刑君。」人群中一片靜寂,無一人應聲。
老者不耐煩地自語道:「搞什麼鬼,報了名卻不來應試,存心搗亂不成?這年頭,怎麼盡出這種失心瘋子?」話剛說完,一道人影從人群上空飛過,疾落在老者面前,冷然道:「你說誰是失心瘋子?」這人一身勁裝,不著長衫,一張臉陰寒如冰,不帶一絲感情,雙眼又窄又細,卻隱隱散發出陣陣寒光,雙眉如刀,鼻高唇薄,面帶煞氣,讓觀者不寒而慄,加之一頭寸許短髮,使其顯得頗為怪異。
君自傲見他露了這一手輕身功夫,不由歎道:「又多了一位年輕高手……」柴飛聞言道:「高手?我倒未看出來,不過是個怪模怪樣的傢伙罷了。」老者凝目細細打量了司刑君一會兒,忽點頭道:「好了,回去吧。」司刑君冷哼一聲,縱身躍過眾人頭頂,逕自離去。
老者微微一笑,低頭念了下一個人的名字。
不覺間日已偏西,老者終於念到了君自傲的名字。
君自傲分開眾人,來到老者面前拱手施禮。
老者打量一番,問道:「為何你沒有名號呢?」君自傲道:「晚輩初出江湖,未有絲毫作為,所以無名無號。」老者點點頭,道:「很好,很好,回去吧。」君自傲一怔,問道:「在下不須演練一番嗎?」老者道:「我說回去就快回去,休要耽誤我老人家的時間,快走快走!」君自傲只得施禮回到圈中。
老者低頭繼續念道:「下一個,『一飛直上九重天追虎趕豹郎』……這是什麼破名號!誰叫柴飛?」柴飛應了一聲,來到近前,嘻笑道:「老爺子,在下就是柴飛。」老者瞥了柴飛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有何本領,露一手看看吧。」柴飛嘻嘻一笑,猛然一閃身,人已移開丈多遠,隨即繞場疾奔,看得眾人眼花撩亂。
柴飛奔了幾圈後,倏然躍回老者面前,嘻笑道:「老爺子,你看我怎麼樣?」老者訝然而視,顯是未想到柴飛有如此本領,聞言輕咳一聲,點頭道:「還成……好了,回去吧。」柴飛笑嘻嘻地施了一禮,回歸圈中。
老者合上名冊,高聲道:「報名會試至此結束,後日公佈入選者名單,到時你們自行來此察看便可。好了,散了吧!」眾人聞言後,慢慢四散而去。
君自傲與柴飛剛回客店,便被言家班眾人圍住,紛紛開口相詢。
柴飛把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後,眾人才長出一口氣。
言雨瀾道:「好險,若是不能參加大會,對君大哥來說就太可惜了。」柴飛壞笑著問道:「君大哥可惜,大師哥就不可惜了?」言雨瀾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言真點頭道:「這叫吉人自有天助。」君自傲道:「能不能入選還未知曉,現在高興未免太早了吧。」柴飛道:「以咱們的功夫,定能入選,君兄弟就放心吧。」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此時龍紫紋來到堂內,上前向君自傲一揖道:「在下本以為君兄等人已然通過會試,這才未加提醒,不想險些誤了君兄,真是罪莫大焉!還望君兄見諒。」君自傲急忙還禮道:「龍兄不必如此,在下正有一事想請教龍兄。」龍紫紋道:「何談請字?君兄有話但請講來。」君自傲道:「別人應試時都要演練一番,可在下應試時,那考官竟不讓在下演練,龍兄可否知道這是為什麼?」龍紫紋笑道:「那考官也是有些斤兩的,不似一般武夫,全看不出別人的實力。他定是看出了君兄的功力,才如此而為。不瞞君兄,在下亦是如此通過的。」君自傲恍然道:「原來如此,只是在下如何能與龍兄相提並論呢!」龍紫紋溫婉一笑道:「君兄也太愛高抬在下了。」當晚吃罷晚飯,眾人紛紛請君自傲彈奏一曲,君自傲當下取出短琴,來到院中,此時天色已暗,客店已掛起了風燈,院內被照得一片通明,眾人在下首坐定後,君自傲撫琴輕彈起來。
這次他彈的是一曲《寒風孤雁》,此曲乃是他離開羽林城後,在流浪途中所創,曲風於平淡中透出無限寂寞哀傷,音如其名,宛如一隻寒風中獨行的孤雁,身處逆境,無人關懷疼愛,無人噓寒問暖,孑然一身,不知該飛向何處。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不時發出聲聲長歎,人人腦海中均浮現出孤雁獨飛於凜冽寒風中的景象,不由心為之傷,淚為之垂。
正彈奏間,一陣歌聲忽然響起,與琴音配合得恰到好處,無絲毫突兀之感,令人只覺得此處就該有此歌出現,故而眾人只是傾心聆聽,卻並未循聲而望。
君自傲卻是心中大奇,他手指不停,循聲望去,只見龍紫紋從堂中緩步而出,輕唱道:「雪無住,風未停,我自茫然獨行;羽未折,心已老,我自寂寞獨行!」君自傲心中一顫,琴音倏止,起身抱拳道:「龍兄,你……」龍紫紋一笑道:「君兄,咱們出去走走如何?」君自傲點頭道:「正要和龍兄傾談一番。」二人向院內眾人打個招呼,便並肩走出院外。
柴飛搔了搔頭,沖言雨瀾笑道:「哪天你也和著琴音唱上一曲,君兄弟定會邀你出去……」未及說完,言雨瀾已嗔道:「盡說些沒用的話,今後再不理你了!我又怎能和龍公子相比?只要一聽到琴聲,我立刻就什麼都忘了,哪還有輕唱相和的本事?」柴飛笑道:「那你就趕快拜龍公子為師好好學學,不然將來怎麼夫唱……」未及說完「婦隨」二字,言雨瀾已滿面通紅地嗔道:「亂說什麼,看我不扯爛你的嘴!」柴飛一躍而起,轉身向堂內跑去,邊跑邊叫道:「救命啊!不得了啦!言大小姐要大發雌威啦!」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天色大暗,明月東昇,不覺間長街上車馬漸稀,行人漸少,君自傲與龍紫紋二人緩步前行,漫步街頭。
龍紫紋道:「在下未想到君兄琴藝如此高絕,簡直可稱音中聖手,只是在下覺得君兄的琴音中隱有茫然之意,不知為何如此?」君自傲輕歎一聲道:「不瞞龍兄,在下確是感到有些茫然,一點也不知這樣活著有何意義。我娘還在世時,我只想著好好幹活,將來讓娘過上安樂的日子,可娘死之後,我突然間失去了一切,只覺世界雖大,卻無一席容我之地,只有四處飄泊,卻也是毫無目標的流浪。
「後來我遇上了言家班,才來參加這真龍武術大會,可今後要做些什麼,卻還茫然不知,方才在下所奏琴曲便是在下心境寫照。
「唉,在下真覺得如寒風中的孤雁,不知該飛往何處,卻又不得不一路前飛……」龍紫紋輕歎一聲,道:「咱們二人真是同病相憐啊。我也有過這種感覺,不得不前進,卻不知是為了什麼,不知要達到何處,只覺活得如草木禽獸一般毫無滋味。那感覺,真是折磨人……」君自傲奇道:「龍兄亦有此感覺?真令在下不敢相信,龍兄現在又如何呢?」龍紫紋微微一笑道:「現在只比從前好一點,但也如君兄一般,參加這大會後就不知再做些什麼才好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邊走邊看吧。」君自傲歎道:「唉,你我二人真是同病相憐啊,當年和師父學藝之時,只覺每天過得都無比充實,天天期待著明日可學到新的本領,天天都在為了練好新學的功夫而努力練習,可現在呢?我真不知要去期待些什麼,要努力去做些什麼……」龍紫紋亦歎道:「我比君兄還有所不如,君兄學藝時還有期待之心,還有努力之意,可我卻連為何要學這些東西都想不通,只覺得毫無用處,每天都是在爹督促之下練這練那,練功對我來說枯燥無趣,提不起我一點興趣,更不用提有所期待了。
「唉,有時真覺得自己就像一盤磨,不住地被帶動旋轉著,卻不知是為了什麼。」君自傲問道:「龍兄是家傳的武學麼?」龍紫紋道:「正是。我長這麼大,每天要做的就是練功、練功再練功,真是煩也煩死了。如果爹不讓我下山來歷練一番,此刻說不定我早已悶死了。可出來又如何?我還是一片茫然……」話未說完,只聽一聲冷哼從後傳來,二人均是一怔,急回頭望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9:04
第一集 千鬼夜聚 第八章 亂弦傾心
只見背後丈多遠處,一個年齡似在廿卅之間的黑衣人倒背雙手,巋然而立。
這人眉如利劍,眼閃寒星,面龐雖蒼白而消瘦,卻給人一種強悍剛毅之感,讓人不敢小瞧半分。
這人冷哼一聲道:「本以為發現了兩個高手,不想你們卻是這種胸無大志之輩,枉我跟了這麼長時間!你們這種人根本不配讓我注意,更不配成為我的對手!
「我勸你們還是放棄比武大會,早早滾到一邊去吧!」君自傲聞言冷然道:「閣下是否注意我們是閣下的事,在下可從未想要引起過誰的注意。我們是否苟活於世,是不是行屍走肉,就更不關閣下的事。比武大會比的是真本事,我們配不配成為閣下的對手,到時一試便知。」龍紫紋則微微一笑,拱手道:「這位仁兄也要參加真龍武術大會嗎?若是如此,在下倒很希望能與兄台一戰。在下龍紫紋,敢問兄台高姓大名?」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們這種虛度生命的人也配來教訓我嗎?我會讓你們知道,成功永遠只屬於心懷夢想的人!記住我的名字李狼!」言罷一轉身,大步離去。
二人注視著他遠去,一語不發。
良久,龍紫紋才長出一口氣,問道:「君兄,方纔你可曾察覺到被人跟蹤?」君自傲搖頭道:「我根本沒有任何被盯住的感覺。」龍紫紋道:「我亦是如此……這人竟能在一丈距離內跟蹤我們而不被發覺,實在是厲害得可怕。如果大會中多幾個這樣的傢伙,那就太有趣了。」君自傲道:「只是這人太過囂張,不免讓人厭惡。」龍紫紋笑道:「恐怕高手都會有些怪脾氣吧,我現在對大會越來越充滿期待,這種有所期待的感覺,真的令人感到無比的充實呢!」君自傲道:「我卻只覺得這大會越來越可怕,說不定還會有什麼怪異的人出現在其中。」龍紫紋微笑不語,只默默與君自傲並肩同行,半晌後忽道:「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與君兄格外投緣,好像多年前便已相識一般的親切,不如我們結為異姓兄弟如何?」君自傲聞言一怔,隨即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不想龍兄卻先說出來了。」龍紫紋喜道:「好,那明日我便著小二買好香燭米酒……」不及說完,君自傲便搶道:「何用明日?那些東西要來何用?連著兄弟的是情義,又不是什麼儀式!不如咱們現在就對天盟誓,結成兄弟如何?」龍紫紋笑道:「還是君兄來得灑脫,好!咱們現在就對天盟誓!」言罷一撩衣襟,跪倒在地,仰天說道:「蒼天明月在上,在下龍紫紋,願與君自傲結為異性兄弟,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此誓,天地不容!」君自傲亦跪倒在地,仰天說道:「在下君自傲,願與龍紫紋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不分彼此,為兄弟拋頭顱撒熱血永不言悔,若違此誓,天誅地滅!」龍紫紋笑道:「兄弟,我今年十九歲,你呢?」君自傲道:「如此你是大哥,我今年十八歲。」龍紫紋道:「咱們年紀相仿,大哥小弟的叫著未免彆扭,不若你就叫我紫紋,我叫你自傲如何?」君自傲道:「好,如此正合我意!」二人不由相視而笑。
二人一路談笑著回到客店,只見言雨瀾正獨自一人坐在院裡發呆,君自傲見狀,上前問道:「言姑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休息呢?」言雨瀾見二人回來,急站起身道:「我……我睡不著,就……出來坐坐……」君自傲道:「天黑夜冷,小心別著了涼,快回房休息吧。」言雨瀾赧然點頭,望著君自傲微微一笑後,緩步走回房內。
龍紫紋溫婉一笑道:「言姑娘怕是在等你回來呢!」君自傲道:「別胡說,她等我做什麼?」龍紫紋笑道:「等你回來好看你一眼,不然就睡不著覺啊!」君自傲道:「紫紋怎麼也如柴兄一般愛說笑起來了?」龍紫紋道:「不是說笑,言姑娘對你可是深情得很吶,難道你看不出來麼?」君自傲一怔道:「什麼?」龍紫紋笑道:「果然是當局者迷,你沒見方才言姑娘看你的眼神麼?既溫柔又多情,分明是喜歡上你了!」君自傲怔在當地,半晌無語,龍紫紋笑道:「言姑娘是個好女孩,能被這樣的女孩喜歡,那可是天大的福氣,自傲,我都有些羨慕你了!」君自傲沉吟不語,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龍紫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想想吧,莫要辜負了佳人美意才是。」君自傲搖了搖頭,輕歎道:「我現在全亂了……」夜色已深,明月高掛天上,整個世界一片靜寂,人們均已進入夢鄉,唯有君自傲,仍憑窗而立,心潮起伏不定。
往事一幕幕從心底翻開,從初見時言雨瀾的赧然垂首,到今夜她那深情的微笑,無一不在透露著她心底的秘密,無一不在向君自傲表達著她越來越深的愛意。
那一言一笑,一垂首一回眸,此刻想來竟蘊藏著那麼多含意,君自傲不由以拳捶頭,暗罵自己竟然一直沒有發覺。
言雨瀾確是個可愛的好女孩,但君自傲卻無法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是喜歡或是愛。
他不禁想起了雲紫煙,想起自己甘心情願地在暗地裡為她做的每一件事,想起臨別時自己那痛苦矛盾的心情,和抑制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而這一切,都是他與言雨瀾之間所不曾有的。
他清楚地知道,和言雨瀾在一起,自己並沒有與雲紫煙共處時的那種感覺那種將感情深埋在心中從不表露、卻又無時無刻不濃烈瀰漫出來的感覺。
猛然間,他驚醒到自己對言雨瀾的感情,竟似極了對母親的感情,言雨瀾在他生病時的細心照料,讓他憶起了母親的關愛,所以才不自覺地拉近了與言雨瀾的距離,希望能多與她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對她的依戀,也許只是一種對母親的思念。
但他卻又不敢肯定確是如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言雨瀾的感情遠不止這麼簡單,他雖然仍思念著雲紫煙,但卻不可能和她再相見,不可能和她有什麼結果,人生的路還很長,他也必會有自己的愛人,但那人會是誰,並不是他所能知曉的。
他忽然覺得若那人是言雨瀾也很好,她喜歡他,而他對她亦有好感,這樣配成一對,不也很合適麼?
君自傲只覺頭痛欲裂,他越想就越理不出個頭緒,想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言雨瀾,不明白應不應該接受言雨瀾的愛。
一種鬱悶的感覺在心頭湧動,讓他不安、煩躁、只想仰天狂喊到氣絕。
他就這樣在窗邊站了一個晚上,卻什麼都沒能想清楚。
不覺間天色大亮,店內眾人起床梳洗完畢,都到大堂內用飯。
言雨瀾環視四周,向柴飛問道:「師兄,君大哥怎麼沒有出來?」柴飛笑道:「我又沒日日想著他,怎會知道?你自己去找他問問不就知道了?」言雨瀾瞪了他一眼,低頭用飯。
言真見狀輕咳一聲,道:「也是,君兄弟一向早起慣了,今日怎麼卻遲遲不出?瀾兒,你去看看吧!」言雨瀾心中一喜,表面上卻道:「叫師哥去不就成了麼?」嘴裡如是說著,人卻已站起身向內堂客房處走向。
君自傲正自發呆,忽被一陣叩門聲驚醒,開門一看,卻是言雨瀾,不由怔在當場,不知說什麼才好。
言雨瀾倒未覺有什麼不對,對君自傲一笑道:「君大哥,原來你早起來啦?為何不去用飯呢?」君自傲只覺尷尬非常,支吾著說道:「我……我身體不大舒服,你們自己吃吧……」言雨瀾聞言急道:「君大哥的舊傷還未痊癒麼?我這就去請大夫來!」君自傲急道:「不必了,只是稍有不適,沒有大礙,休息一天就好了……」言雨瀾關切地說道:「那你快去躺一會兒吧,我這就著小二給你做些粥喝。」君自傲搖頭道:「不必……我睡上一覺就沒事了,你……你不用擔心……」言雨瀾方要再言,君自傲已將門關上。
言雨瀾悻悻地回到前堂,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言真問道:「怎麼了?」言雨瀾道:「君大哥不舒服,說不吃早飯了。唉,但願不要有什麼事才好。」柴飛道:「放心吧,君兄弟身強體健,不會有什麼事的。」言雨瀾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低頭不語,顯是心亂如麻。
君自傲呆坐房中,想到方才言雨瀾關切的神態,不由搖頭苦笑,他真不知自己今後應以什麼態度對待她,是接近?是遠離?或是當做什麼也沒有察覺,仍像以往一樣相處?他完全拿不定主意。
叩門聲響起,龍紫紋的溫婉語聲傳來:「自傲,是我。」君自傲聞聲急打開房門,將龍紫紋迎了進來。
龍紫紋關切地問道:「聽言姑娘說你身體不適,是否是昨夜染了風寒?」君自傲搖頭苦笑道:「說身體不適,不如說是心中有事。唉,紫紋,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龍紫紋一怔道:「自傲莫不是為了言姑娘之事才……」君自傲點頭道:「唉,正是為她……我現在都不知該怎樣面對她才好了。」龍紫紋道:「你難道不喜歡言姑娘嗎?」君自傲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說不清對她的感情到底屬於那種,也不知該做怎樣的決定……紫紋,我現在真覺得一片混亂……」龍紫紋歎道:「唉,感情這東西還真是說不清楚……不過言姑娘確是個不多見的好女孩,你應該盡量珍惜才是。」君自傲苦笑一聲,道:「我也知道這道理,可一時之間……唉,真不知該做何決定。」龍紫紋拍拍他肩膀道:「算了,若實在下不了決心,就先保持原狀好了,隨著時間流逝,事情總會有個結果,現在多想也是無益,反要勞心費神,明日便要公佈大會入選者了,今日不如到各處轉轉,散散心如何?」君自傲點頭道:「也好,悶坐房中反添煩亂,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龍紫紋溫婉一笑,與君自傲並肩而出。
二人來到街上,東遊西逛一番後,龍紫紋忽道:「轉來轉去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咱們去喝上兩杯如何?」君自傲一怔道:「喝酒?真看不出你還有這種嗜好。我長這麼大,可從沒喝過酒。」龍紫紋笑道:「我家有個叫老林的僕人,人頗風趣,又嗜酒如命。我平日練功練得煩悶時,便找他玩耍散心,日子久了,就也學會飲酒了。
「老林常說男子漢不喝酒便沒有男子氣概,喝得越多才越有英雄豪氣,雖然語有偏頗,但也有些道理,男兒生於天地間,豈有不喝酒的道理?自傲,今日我就幫你補上這一缺憾!」說罷拉起君自傲,直向一家酒店走去,君自傲苦笑一聲,只得隨他。
進了酒店,龍紫紋在樓上尋了一處靠窗的方桌坐下,君自傲從未來過這種地方,索性一切由龍紫紋作主。
龍紫紋點了七八樣菜餚,要了兩壺酒,將二人酒杯斟滿後,舉杯道:「咱們兄弟結義之時只是對天盟誓,卻少了這結義酒,今日正好補上,來,咱們共飲一杯!」說罷與君自傲碰一下杯,仰頭一飲而盡。
君自傲看看龍紫紋,又看看杯中酒,搖頭苦笑一聲,亦舉杯一飲而盡。
他只覺這酒入口辛辣,入喉有如火燒,而入肚後卻又泛出一絲暖意,烘得週身暖洋洋的,極是舒服,不由讚道:「酒這東西雖然味道怪異了些,但回味卻香濃酣暢,怪不得有這麼多人喜歡喝。」說完看了看龍紫紋,只見他半張著嘴,瞪眼看著自己,不由奇道:「怎麼了?我說錯了嗎?」龍紫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沒錯,自傲,你真的從未喝過一滴酒嗎?」君自傲道:「當然了,我騙你做什麼?我出身微寒,哪有錢來買酒喝?」龍紫紋一吐舌頭道:「天啊,你可真算得上酒中奇才了,我第一次喝酒時,可是嗆得眼淚鼻涕一起流呢!」君自傲訝道:「酒還會嗆人麼?我怎麼沒覺得呢?」龍紫紋像看怪物般地看著他,連聲道:「天才,天才!你真是喝酒的天才!」君自傲笑道:「吃喝之事裡還有什麼天才麼?你可真能說笑!」龍紫紋歎道:「『天下事千奇百怪』,這話我今日可完全信了……」君自傲笑罵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來,咱們再乾一杯,祝咱們在比武大會中一帆風順,連番得勝!」龍紫紋舉杯與他對飲而盡,歎道:「唉,越和你交往得深,就越覺得看不透你,你這傢伙到底還有多少讓我目瞪口呆的怪本事呢?」君自傲笑道:「師父教給我的本事多著呢,你就等著慢慢看吧。」龍紫紋道:「你師父到底是誰呢?不說別的,單是他傳你的琴藝,便已天下無雙,我真想不出他其他的本事會有多厲害。」君自傲道:「說來恐怕你不會相信,我師父的名字、門派,我都一概不知,當年師父收我為徒時說過,他雖收我為徒,卻不會傳我師門的武功,我所學的功夫,都是師父自己創的,而且師父也不讓我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是為什麼。」龍紫紋恢復儒雅的風度,沉吟道:「天下竟有這樣神秘奇怪的師父,真是聞所未聞。」略一思索後忽道:「對了,這樣厲害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自傲,你和我說說你師父,或許我能猜得出他是誰!」君自傲喜道:「若真如此就太好了,我授業至今,卻不知他姓甚名誰,說出來未免太不像話。嗯……我師父一年四季總是穿一件白色的長衫,那長衫的袖子特別長,特別大,迎風飄擺時格外好看;師父常常微笑,那笑容特別動人,就像從雲層中透出的陽光一般;師父說話總是很斯文,你的氣質便和他很像!
「對了,說來你定不會相信,我師父每次都是來無影去無蹤,一閃間便已不見蹤影,更不可思議的是,師父他好像永遠都不會老一般,自我初次見他至今,都是一副廿多歲的面龐,有時我真懷疑他是下凡的神仙呢!」龍紫紋聞言一震,道:「我想到了……天下間獨一無二的不老仙人……天啊!原來你的來頭這麼大!」君自傲道:「你說什麼?你猜到我師父是誰了麼?」龍紫紋點頭道:「我爹曾和我說過,無極山天道派有一位高手,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從他所會諸技中隨便撿出一樣,便足以傲視天下。而且他身心雙修,幾乎達到與天道相通的境地,雖年逾八旬,面貌卻如廿多歲青年一般,因此江湖中人送他一個名號白衣仙君,在武林人心中,他的地位幾乎等於神一般。」君自傲怔住半晌,才說道:「天吶,我雖早猜到師父非一般高手,卻未曾想到他竟有如此地位。對了,你說我師父年逾八旬,他真的有八十歲麼?」龍紫紋點頭道:「是的,爹說我祖父與他交情甚好,我爹小的時候還能經常見到他。只是自我祖父死後,他便不常來,這些年間更是音訊全無,卻原來在專心調教你這個不世天才。」君自傲笑著搖了搖頭,問道:「那你可知我師父的名字?」龍紫紋點頭道:「他姓岳,名叫岳岸崖。」君自傲默念幾遍,牢記在心後,又問道:「紫紋,你祖父既與我師父是好友,自然也很厲害吧?你家又是什麼門派的傳人呢?」龍紫紋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就是龍族的正統傳人!」君自傲聞言大震,凝視龍紫紋半晌後道:「天啊,原來你便是龍拳的傳人!我聽說龍拳是技壓鬼神的至尊拳法,那你豈不是厲害得不得了?哎呀,那……那這真龍武術大會……」龍紫紋笑道:「自是騙人大會了,我家的武功根本沒有什麼譜法,均是歷代相傳,又怎會有什麼『真經』流傳到江湖之中?這大會分明便是個騙局。」君自傲沉吟道:「設這種騙局,自是想將各路高手吸引至此,但之後又有何圖謀呢?」龍紫紋道:「我也想不通,所以才參加這個虛有其名的大會,看看他們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自傲,不知你發現沒有,這假龍大會雖引來不少高手,卻均是少一輩頂尖人物,卅歲以上的參加者非但不多,更均是無知無識之輩,連二三流的高手也沒有一個。」君自傲略一思索道:「確是如此,不知是何原因呢?」龍紫紋一笑道:「老一輩的高手,均深知《龍拳真經》絕不會流落到江湖之中,所以絕不會來蹚這混水,我想這大會的舉辦者一定也深知此點。」君自傲沉思片刻道:「以《龍拳真經》為餌,前輩高手自不會來,如此說來,大會的目的,只是吸引涉世未深的年輕高手,難道是想招攬人才不成?」龍紫紋道:「這就無人可知了,現在只能參加這大會,等待最後的結果。不過好在真有不少絕頂高手前來參加,管他真龍假龍,都有好戲可看!」君自傲點頭道:「不錯,現在就已有那黑袍人、司刑君、李狼,還有你龍紫紋四個頂尖高手,這大會定會精采無比。對了,你可知那只露半張臉的黑袍人是什麼來頭?」龍紫紋笑道:「恐怕是五個高手吧?你總如此謙虛可不好。至於那黑袍人,定是近幾年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邪印尊者』,他那手『殺氣流竄』天下無雙,乃是他所用『邪印拳』中最厲害的一招,若真用出來,那天客店中定無一人生還。
「自傲若在大會中遇上他,可千萬要小心。」君自傲一笑道:「若不遇上他就最好。對了,他叫什麼名字呢?」龍紫紋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他的名號,卻不知他的姓名。」君自傲道:「這人整日遮得密不透風,連面目也不願讓人見到,確實神秘得緊。紫紋若遇上他,是否有必勝的把握呢?」龍紫紋微微一笑,方要回答,忽然一怔,兩眼凝望窗外長街,整個人似變成木雕泥塑的一般。
君自傲見狀大訝,不由也向街上望去。
只一眼,他便已知龍紫紋所看為何。
那人實在太過耀眼,站在茫茫人海之中,便如明月降臨星河,凡星雖眾,卻皆因之失色。
那是一個一身淡藍的女子,秀髮高盤,兩縷青絲垂於兩肩,長裙拽地,卻不染一塵。
最讓君自傲感到震撼的,是她那雙眼眸,一股揮之不去的憂鬱深鎖其中,又不時瀰漫出眼底,讓這風姿若仙的女子更添出塵之質。
君自傲不由輕歎一聲,說道:「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女子,飄逸出塵,與我師父相比亦毫不遜色!」龍紫紋亦輕歎道:「天上仙子亦不過如此而已……」口裡說著,一雙眼仍凝視那女子,一顆心早已不在胸中。
一日時光匆匆而逝,不覺間明月已起,天地間一片靜寂。
言雨瀾獨坐院中,望著九天之上的那一輪銀盤,喃喃自語道:「月亮啊月亮,我的心事也只能和你說,君大哥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理我,我好難過啊……他說身體不適,卻又和龍公子出去喝酒,回來後也不見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是否哪裡做錯了呢?唉,君大哥何時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正說著,只聞一聲長歎,言雨瀾一驚下回頭尋聲望去,只見龍紫紋站在身後不遠處,顯是聽到了自己方纔那一番話,不由大窘道:「龍公子,我……」龍紫紋歎道:「言姑娘對自傲的一片深情,相信他定能慢慢知曉的……」言雨瀾急忙起身,赧然道:「小女在此胡言亂語,讓公子見笑了……」龍紫紋搖頭道:「愛一個人怎會有錯呢?言姑娘言出肺腑,只有感人之理,何談見笑?言姑娘不必心急,假以時日,自傲定可體會到姑娘的情意。」言雨瀾垂首道:「但願如此……對了,君大哥的身體沒有大礙吧?」龍紫紋道:「他只是大會將近,心緒不定而已,言姑娘不必多慮。」言雨瀾點點頭,輕笑一聲道:「我還以為……原來是因為大會的事,我想君大哥定會旗開得勝的,只是大會結束後,不知還能不能和君大哥在一起……」說罷不禁黯然垂首。
龍紫紋心中一動,道:「言姑娘請放心,姑娘與自傲之事,在下定會相助,盡力成全你們。」言雨瀾聞言一怔,隨即赧然道:「那……那就多謝公子了……小女蒙公子如此相助,實在感激不盡……」龍紫紋輕歎一聲,道:「在下也嘗到了愛一個人而不可得的滋味,與姑娘可說是同病相憐,所以才起了相助之意。」言雨瀾奇道:「公子也和小女一樣麼?公子人才出眾,相信定能贏得佳人歸。」龍紫紋苦笑一聲道:「在下可沒有言姑娘這等福運,能日日與所愛之人相見。不怕言姑娘見笑,在下只見過她一面,連她的名字也不曾知曉。」言雨瀾垂首赧然道:「不瞞公子,當日我見到君大哥時,也是只一眼就……龍公子,看來咱們真的是同病相憐呢。」龍紫紋歎道:「人海茫茫,也不知何時才可再見她一面。」言雨瀾道:「相信上天不會如此無情,讓公子獨受相思之苦。也許她很快就會出現在公子面前呢!」龍紫紋苦笑一聲,道:「但願如此……」次日一早,柴飛便坐立不安起來,言真見狀責道:「真是天生不成器的東西,你看人家君先生和龍公子,何時像你這般上竄下跳過?」柴飛嘿嘿一笑道:「師父,人家可是高手,心中自然有數,徒弟我這『低手』可是心裡沒底,不知能否入選,自是焦急萬分了。」言真搖頭歎道:「我看即便入選,咱們也毫無勝望,這大會高手如雲,咱們……」不等他說完,柴飛已急道:「您就放心吧,就憑君兄弟教我的這手輕功,我定能殺入前二十名。再說就算不成,咱們這一趟也不算白來啊,至少您就撿了個天上難找、地上難尋的好女婿!」言真斥道:「休要胡說!人家君先生能否看得上瀾兒,還……」柴飛不待他說完,便搶道:「還不一定是吧?您老就是信心不足,什麼事都要朝壞處想,想開些吧師父,咱們定能人財兩得!」言真長歎一聲,搖頭不止。
用罷早飯,柴飛便急著要去看榜,言真無奈,只好由他。
柴飛拽上君自傲、龍紫紋和言雨瀾,興沖沖地趕往廣場。
四人來到廣場,只見廣場上首已搭起了一座觀台,想來是大會舉辦人落座之處。廣場中以青石鋪成一塊五丈見方的小平台,顯是比武用的擂台。
廣場周邊豎起一面大榜,上面寫滿了名字,大榜下早站滿了人,看著大榜,或搖頭歎息,或欣喜若狂。
柴飛帶頭擠開人群,來到大榜之前,眾人抬眼上望,只見榜首第一名寫著「龍紫紋」。
柴飛急回首道:「龍公子,你好厲害啊!排在第一名呢!」龍紫紋笑道:「又不是狀元榜,排名先後怎會與實力有關?」君自傲凝目細看,只見榜上第二位寫著「邪印尊者天涯」,不由心中一動,對龍紫紋道:「你看,這『邪印尊者』的名字原來叫『天涯』。」龍紫紋點頭道:「天涯遙遠,蒼涼寂寞,咫尺之間,遠似天涯,真是人如其名。」幾人向下看去,只見第三位寫著「鬼手司刑君」,第四位是「葉清幽」,第五位赫然便是「君自傲」。
言雨瀾歡呼一聲,道:「君大哥,你看,真如龍公子之前所言,你果然在前五名之列呢!」龍紫紋亦點頭道:「看來這榜果是以實力排名,自傲,恭喜你啊!」君自傲搖頭道:「唉,這榜實在有誤,我功淺力弱,如何可排到第五位上?」龍紫紋笑著看了看大榜,又道:「這司刑君和葉清幽不知又是哪路高手,能排在自傲之上,定非尋常人物。」君自傲道:「司刑君這人我倒見過,實力確屬不俗。尋常輕功總是以輕靈飄逸為主,但此人輕功卻截然不同,落地時反加速疾落,給人以疾若迅雷之感,想來其他功夫亦是如此風格。
「葉清幽似是女子的名字,會不會是那日在酒樓所見的女子呢?」龍紫紋聞言一震,呆望著大榜上的名字,喃喃自語道:「會是她麼?真的是她麼?」言雨瀾看了看龍紫紋,又看看大榜,心中若有所悟,上前悄聲對龍紫紋說道:「龍公子,祝你能早日和意中人相見。」龍紫紋心中一顫,輕歎一聲,點頭致謝。
此時柴飛突然大叫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
言雨瀾嗔道:「師兄,你想嚇死人啊!」柴飛得意地說道:「大家快看,我排在第三十位呢!」言雨瀾沒好氣地說道:「才三十位就美成這樣麼?真是沒出息呢!」君自傲注視大榜,忽然訝道:「怎麼不見李狼的名字?此人實力超卓,排名應在我之上才對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49:54
第二集 鬼天君 第一章 狼王狂奔
言雨瀾問道:「李狼?好怪異的名字,他是什麼人呀?」龍紫紋道:「是個很厲害的高手,難道他沒有參加大會不成?」柴飛聞言凝目細觀,半晌後才叫道:「龍公子你看!你說的這人在大榜最後吶!哪是什麼高手啊?」龍紫紋與君自向榜末看去,只見倒數第四位上,赫然寫著「狼王——李狼」,不由相視訝然。
君自傲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他?」龍紫紋沉思片刻後道:「我想他定是存心隱藏實力,故意落在最後,看來這人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數倍,實在是個可怕的強敵。自傲,若遇上他,千萬要小心!」言雨瀾聞言心中一顫,急對君自傲說道:「君大哥,大會中高手雲集,你千萬要小心,萬不得已時切莫逞強啊!」君自傲點點頭,沉聲道:「這個自然。」看罷大榜,眾人回歸店中,柴飛上竄下跳歡呼不已,言雨瀾則圍著君自傲囑咐叮嚀個不停,唯恐他在比武中有失,而言家班眾人紛紛向柴飛與君自傲道賀,不免冷落了龍紫紋。
龍紫紋此時心潮起伏不定,便出了客店,獨自漫步街頭,他思量起君自傲對葉清幽的猜測,不由浮想聯篇。
若葉清幽真是那憂鬱的女子,自己便可再見到她,但若不是呢?人海茫茫,紅塵萬丈,又該去何處尋覓芳蹤?
龍紫紋只覺心緒煩亂之極,理不出一絲頭緒。
不覺間紅日西沉,月出東方,長街上行人絕跡,只有更夫按時巡街,報著那少有人聽的更次。
龍紫紋靜立一株巨樹之下,仰頭凝望明月,心中想的仍是那女子,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卻又不知這人身在何處,姓甚名誰,不由讓他百感交集,心中那份熾熱的愛火,不知要向何處宣洩。
良久,他才輕歎一聲,自語道:「罷了,緣來自取之,無緣莫強求,若命中注定我與她有緣,上天自會安排我們相見,空想許多又有何用?」搖了搖頭,轉過身形,緩步向客店方向走去。
方行至一處高簷之下,一陣衣袂飄動之聲傳來,龍紫紋凝神細聽,發覺一人正施展輕功,向北疾行。
此人身法輕盈飄逸,卻又移動迅疾,必是少見的高手。
龍紫紋好奇之心不由大起,順那人去路跟了過去。
那人穿街過巷,一路向北直出城外,不覺間,龍紫紋已跟至一片樹林之中,那人飄然落在一片空地上,龍紫紋見狀急隱身於樹上,凝目向那人望去。
只見那人一襲黑衣,長髮束成一束披在背後,因背對龍紫紋,故看不到其面貌如何。
這人落地後倒背雙手,凝立不動,龍紫紋只覺此人週身散發出一種強悍冷傲的氣勢,雖背手而立,卻無一絲可乘之機,不由暗道:「這人是誰?難道是自傲所說的司刑君?但自傲說司刑君輕功勢若雷霆,明顯與此人不同,難道又有新的高手出現了嗎?」正思量間,那人忽然冷冷一笑道:「來了就請現身吧。」龍紫紋聞聲一怔,一個名字倏然掠過腦海,心中苦笑一聲,暗道:「我已屏息斂氣,卻還是被他發現了,這個李狼未免厲害得太過可怕。」隨即便要縱下樹來。
正在此時,一陣柔和憂鬱的語聲響起:「狼王果然膽色過人,竟隻身赴約,不怕小女設局害你麼?」一個一身淡藍的女子,緩步而出,來到李狼面前,一雙秀目隱含無盡憂鬱,配上週身散發出的出塵氣息,讓人不由驚為天人。
龍紫紋心中一顫,不由暗道:「是她!」這正是龍紫紋日思夜想的女子,此時驟然再見,龍紫紋不由心神大亂,一時歡喜,一時焦急,說不清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只在心中不住地自語:「我又見到她了,上天又安排我見到她了!」李狼輕笑一聲,道:「我從出世至今,還未怕過什麼。佈局也好,設陷也罷,我都一概不懼。不知這次清幽要怎樣對付我呢?」龍紫紋聞言,心中又是一顫,暗道:「原來葉清幽真的是她,看來我們還可在大會中相見。她難道與李狼有過節不成?李狼功力強橫,她一人怎對付得了?」想到此處,心中已打定主意,若二人交手後葉清幽不敵,自己便現身相助。
葉清幽忽緩聲道:「狼王為何要參加這種騙人的大會?」李狼一笑道:「清幽不也參加了麼?清幽又是為何而來?」葉清幽道:「雖然是虛有其名的大會,但說不定也會有高手前來,若你遇上實力相當的對手,我便可趁你無暇分心時刺殺你,狼王到時要小心才是。」龍紫紋不由一怔,他看出葉清幽必與李狼有極大過節,但她卻又毫無保留的將計畫坦白告知對方,又令人不解其意。
李狼仰天大笑,道:「清幽到底是清幽,連暗算別人也要光明正大地來。我也坦白地告訴你,我來此只是想看看龍家人到底有何可怕之處!」葉清幽淡然道:「狼王以為這大會真拿得出《龍拳真經》為賞麼?」李狼笑道:「自然拿不出,不過我想龍家人定不會對此事袖手不理,說不定會來參加大會以測虛實,那就正好讓我領教一下他們的本事。
「清幽,到時我若與龍家後人交手,定會忙於應付無暇分心,是清幽下手的絕好時機,清幽萬萬不要錯過才是!」龍紫紋越聽越不解,這二人一個欲殺對方,卻又讓對方小心留意,一個明知對方欲殺自己,卻又助對方想好時機,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
葉清幽輕施一禮,淡然道:「多謝狼王提醒,小女此次定不會失手而歸。多日不見,不知狼王武功進境如何,小女欲先討教一二。」李狼一笑道:「也好,我也正想看看清幽的劍法又增進了多少。」葉清幽輕聲道:「請狼王指教。」言罷長袖一甩,手中已多了把淡藍色的軟劍,一抖腕,軟劍如飄帶般飄然而起,向李狼咽喉射去。
李狼微微一笑,身形緩移,似是閒亭信步,卻又奇快無比,閃過這迅疾的一劍後,右手伸出,以拇、食、中三指向劍身鉗去,那軟劍似有靈性一般,竟自行飄然垂下,讓李狼抓了個空。
葉清幽手腕一抖,軟劍又向李狼手臂纏去。
龍紫紋在旁靜觀,不禁暗讚不已。葉清幽劍法輕靈飄逸,劍劍隱含巨大威力,但卻不顯陰狠,於正統中添奇變,卻不走詭異之途,整個劍法如其人一般,顯示出一種出塵之姿,憂鬱之意,讓人觀劍如觀舞,不免為之沉醉不已。
只是這劍法憂鬱之氣太重,每一劍都顯得那麼無奈,讓人忍不住隨之發出聲聲歎息。
而李狼身法似緩實疾,變化無端,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循,讓人摸不著路數,不論軟劍如何襲來,均可輕易躲過,外似飄逸內似奇詭,讓人觀之色變。
他一昧閃躲,卻不還擊,只不時以拇、食、中三指化合成鉗形抓取劍身,卻也似未盡全力,不由讓龍紫紋憂心大增。
戰不片刻,葉清幽忽虛刺一劍,縱身後躍,軟劍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形光圈後,一道淡藍色的劍氣填滿其中,在葉清幽面前形成一個三尺左右的圓形光屏,葉清幽輕喝一聲,抖腕運劍刺向光屏,劍鋒透屏而出,竟化成無數藍色劍氣,分別從不同角度向李狼射去,一時間林中流光飛舞,眩目無比。
龍紫紋只覺此招如流星破空,光芒四射中又充滿了憂傷與無奈,那種展於剎那又消於須臾的淒清孤寂之美,深深震撼著他的心,讓他忍不住要發出一聲長歎。
就在此時,李狼長笑一聲,道:「好一招『寂寞流星』!清幽的劍法真是大有進境!」說話間身體向前一躬,兩臂屈向背後,形成一種近似於馬步出拳的姿勢,只是兩手並不握拳,而是以拇、食、中三指形成鉗式手形,一股強大無匹的氣勁立刻充滿整個樹林。
冷哼一聲,李狼雙手閃電般交互擊出,每擊出一下,便有一道狼形氣勁飛射而出,迎上葉清幽刺來的淡藍色劍光,這些狼形氣勁一遇劍光,便張口咬住,與劍光同時消散於空中。
眨眼間,那無數的劍光便已消失殆盡,而狼形氣勁卻尚餘五道,齊向葉清幽射去,葉清幽閃避不及,眼看便要中招。
龍紫紋叫聲不好,急運盡全身功力,電般飛射至葉清幽面前,長嘯一聲,身形在空中疾轉不停,一道火焰般的熾紅真氣,如蛟龍繞柱般纏住他的身體,五道狼形真氣撞在其上,剎那間消散於空中。
龍紫紋飄然落地,只覺胸口如被重錘擊中一般,一口鮮血眼看便要衝喉而出,他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才強壓下去,卻已無力張口說出半個字。
李狼一怔,隨即問道:「怎麼是你?清幽何時與他扯上關係了?」葉清幽輕搖著頭,淡淡地說道:「我並不認識他。」龍紫紋此時略有好轉,回首抱拳一禮道:「在下旁觀多時,適才見情勢危急,才……多有冒昧,還請姑娘見諒。」李狼冷然道:「我還以為身後是清幽的人,才容你跟到現在,你可知偷窺他人私事是件很無恥的事麼?」龍紫紋不由無言以對,葉清幽見狀淡然道:「若非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定性命不保,小女在此謝過公子。」言罷飄然一揖,手中軟劍早不知收入何處。
龍紫紋急忙回禮,李狼見狀冷笑一聲道:「你真以為你救了她?你可知你已令她錯過了殺我的大好機會?」一連兩問,語氣分外強硬。
龍紫紋一怔之際,葉清幽已淡然說道:「狼王向來不是多話的人,今日為何如此囉嗦?」李狼苦笑一聲,道:「他壞了你的事,你卻為他說話,真是會替人著想。今日到此為止,咱們比武大會上見。」言罷身形一動,縱身而起,眨眼無蹤,只在空中留下一路殘影。
龍紫紋一驚,至此方知李狼輕功高出自己太多,方才來時不過是故意讓自己跟上,震驚之餘,不由思量起若在大會上與此人相遇,應該如何應付才好。
此時葉清幽淡淡說道:「今日多蒙公子相救,小女感激不盡。看公子功力高絕,定非尋常高手,敢問公子高姓大名?」龍紫紋急施禮答道:「不敢,在下姓龍名紫紋。」葉清幽動容道:「原來竟是在會中排名第一的龍公子,難怪竟有如此身手。」龍紫紋一笑道:「讓葉姑娘見笑了,葉姑娘適才也見到了,在下的功力實與排名不符,與姑娘及李狼相比,簡直有天淵之差。」葉清幽道:「龍公子不必過謙,狼王的『群咬之陣』,並不是什麼人都破得了的,龍公子若無過人之力,又怎能破其五咬呢?」龍紫紋搖頭苦笑一聲,問道:「葉姑娘似與李狼有極大過節,不知可否告之些許?在下或可相助一二。」葉清幽輕施一禮道:「多謝公子美意,小女自家之事不敢有勞公子,小女有事在身,先走一步,還請公子見諒。」言罷轉身飄然而去,未及龍紫紋說話,人已遠去無蹤。
龍紫紋輕歎一聲,順原路回到城中,到達客店之時,天色已然微亮。
龍紫紋方一進門,君自傲便迎了出來,一見龍紫紋面色,便駭然道:「你怎麼受傷了?是何人所為?」龍紫紋苦笑一聲道:「我太低估李狼的實力了,現在看來,他實在是一流的高手……」君自傲皺眉道:「你怎麼和他交上手了?好在傷得不重,不然誤了今日的比武可就不妙了。」龍紫紋問道:「今日大會便要開賽麼?」君自傲點頭道:「是昨日傍晚時分大會派人前來告知的,我當時尋你不到,還以為你獨自跑去喝酒了呢,不想卻是遇上了李狼。你們又怎會交手?」龍紫紋苦笑一聲,道:「其中情形說來倒是十分怪異。」隨即將昨夜遭遇一一告知君自傲。
君自傲聞言沉思片刻,沉吟道:「他們之間一定沒有直接的仇恨與過節,葉清幽應是迫不得已才要刺殺李狼,而李狼亦深知此情,所以才沒有對葉清幽痛下殺手。
「他們之間的恩怨,會不會是彼此上一代仇恨的延續呢?」龍紫紋沉默不語,將君自傲所言細細品味一番後,點頭道:「你想的很有道理,這樣解釋的話,他們的這種態度與舉動,就很平常了。唉,江湖上這種子承父仇的事太多,不知何時才會有止息的一天。」君自傲道:「多想無益,這畢竟是他們之間的事,咱們還是為今日的比武做些準備吧,尤其是你,帶傷出戰是很危險的,快回房好好休息調息一下吧!」龍紫紋點頭答應,心中卻是雜亂無章,滿腦子都是葉清幽與李狼之事。
不覺間時辰已到,君自傲喚了龍紫紋,與言家班眾人來到比武會場。
此時場中早已人潮湧動,一派萬人空巷的盛況。
場中的青石地上,架起了一座高約七尺的擂台,會場左側留出了一條通道,直通此擂台左側的比武者休息處。君自傲與龍紫紋、柴飛三人辭別眾人,順通道來到擂台左側。
通過測試進入比武大會的,約有二百人左右,但真正稱得上高手的,卻寥寥無幾。
龍紫紋一入場,便四處尋找葉清幽的蹤影,不料四下巡視中,卻碰上了李狼的目光,二人對視半晌,各自心照不宣。
此時君自傲忽拍了拍龍紫紋肩膀,道:「你看天涯周圍。」龍紫紋聞聲轉頭,向君自傲所指處望去,只見全身被黑袍罩得密不透風的邪印尊者天涯,如一塊黑色的岩石般凝立在人群之中,一動不動,全身散發出一種森寒之氣,竟無人敢近他周圍丈許之內。
龍紫紋不禁歎道:「這個天涯,當真邪得可怕。」君自傲微微搖頭道:「我倒未覺得此人可怕。此人雖一身邪氣,但我總覺得那是為了掩藏他心中的寂寞而故意為之,似是要以此把自己與這塵世完全隔離開來,不像葉清幽——她的憂鬱才是從心底深處發出的。」龍紫紋聞言心中一顫,葉清幽那淡藍色的倩影,立時出現在他腦海之中,整個人完全沉浸在回憶之中。
正在此時,柴飛突然大叫了一聲,將君自傲嚇了一跳,也將龍紫紋拽出了他的白日夢。
只聽柴飛訝然道:「乖乖不得了,世上竟有這般女子,莫不是天仙下凡吧?」二人順柴飛目光看去,只見一個一身淡藍的女子靜靜站在人群之中,人如仙子,週身散發著一種超然氣息,但卻又給人一種無盡憂鬱之感。周圍人等彷彿不敢褻瀆神明一般,只站在她丈許之外。
那正是葉清幽,此刻她似有所覺一般,亦向三人看來,與龍紫紋目光一觸後,微微向他點了點頭,龍紫紋點頭示意,還以一笑。
正當龍紫紋欲上前搭訕之際,一陣強橫的氣息,忽自擂台上首的觀台中飄散而出,場內眾高手被氣息吸引,不約而同地凝目向觀台望去。
觀台之內站定五人,中間那人滿頭白髮,身材瘦小,正是前日主考的那位老者。
老者左首之人一襲紅衫,秀髮斜披,竟是一個廿五六歲的美艷女子。
再左是一個高大精壯的漢子,似有卅多歲,雙目外突,太陽穴高鼓,全身肌肉頂得衣衫高高隆起,彷彿隨時會裂開一般。
老者右首是個廿多歲的年輕公子,身著長袍領口高立,遮住了下半張臉,頭髮根根倔強地立起,給人一種強悍之感。
最右之人一身勁裝,不著長衫,背後斜背一把長刀,雙目寒光迸現,令人不寒而慄,年齡似在廿卅之間。
這陣氣息,正是由此五人發出。
君自傲凝視片刻,對龍紫紋悄聲道:「這幾人未曾運功,便可發出如此強大的氣息,絕非等閒之輩。若有什麼陰謀,只怕不好應對。」龍紫紋點頭道:「咱們不僅要注意參加大會的高手,更要防著這幾個考官才是。」觀台中那高大壯漢環視四周,隨後高喝一聲:「肅靜!」聲如炸雷,回音不絕於耳,震得眾人紛紛掩耳,一時間人聲盡絕。
回聲平息後,那白髮老者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各路豪傑均已到齊,大會已可開始,在這之前,先由老夫說明一下比武的規矩:參加咱們大會的,共有二百人,每十人為一組,分為二十組進行比武,每組最後勝出的高手,再組成一組,再進行最後的比試,最後的勝出者,即可得到聞名天下的《龍拳真經》,而其他十九人,亦可得到一筆豐厚的賞銀。
「好,老夫宣佈——真龍比武大會現在開始!」話音一落,眾比武者齊聲歡呼,其中尤以柴飛為最。
老者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沖身邊四人道:「咱們就入坐靜觀吧。」四人微一點頭,待老者坐定後,亦紛紛入座。
那壯漢道:「伍老,第一場要哪兩人比鬥?」老者笑道:「我想先看看那李狼的本事如何,就讓他和那個『傲翼鷹王』費經打打看吧。」那紅衫女子皺眉道:「伍老怎會對此人感興趣呢?他不是排名最末的一般角色麼?」老者一笑,道:「我伍慷一生閱人無數,最精於相人之術。可這個『狼王』卻讓老夫一籌莫展,老夫拼盡全力也看不透此人,此人功力明明平平無奇,可老夫一見他就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覺,不知為何如此。
「所以,不妨就先看看此人的底子吧。嗔目,點名開戰吧。」那壯漢微一點頭,隨即喝道:「第一場——『狼王』李狼對『傲翼鷹王』費經!」龍紫紋聞聲向李狼望去,只見他微一皺眉,流露出一種不屑的神色,分開眾人走向擂台。
當李狼在擂台中央站定後,一聲長嘯自人群中響起,一人淩空而起,縱向擂台,幾個起落之後,飄然落在李狼面前,立時引來一陣喝采之聲。
這人約廿一二歲年紀,左手持劍,一襲長衫,眉目間隱帶傲色,自是費經。
李狼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哼,人不大,名頭倒不小。你擔得起這『鷹王』二字麼!」費經面色一沉,冷哼一聲道:「李兄不見得大過我多少歲吧?不過想必李兄定當得起這『狼王』的名號,因為李兄身上確有股豺狼禽獸之氣!」李狼聞言,雙目寒光一閃,怒道:「找死!」費經只覺渾身一顫,一股寒意自心頭升起,雙手亦不住顫抖,彷彿乍見虎狼的牛羊一般,渾身發軟,他拚命暴喝一聲,強壓住這股懼意,倏然拔出長劍,向李狼刺去。
李狼冷笑一聲,用了個尋常的身法避過長劍,移向費經右側,伸指欲點費經右肋。
費經一凜,急移身換步,不想步法剛用到一半,李狼卻突然收招,疾步移到費經步法的落點之上,手指微伸,指向費經,只等其自己撞上來。
費經又是一驚,急收住腳步,但步法半途而廢,不免形成一種移動不靈的姿勢。
李狼趁勢手指前伸,似要點向費經胸口,費經眼見李狼一指戳來,而自己卻移動不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情急下揮劍向李狼手指掃去。
李狼冷笑一聲,手指收回,凝立不動。
費經本就因步法受阻,而站成了一種彆扭之極的姿勢,此時情急揮劍,不免用力過猛,竟站立不穩,通地一聲自行摔倒在地,惹得台下觀眾一陣哄笑。
費經狼狽爬起,一張臉漲得通紅,雙目含恨望向李狼,一頓足,再次揮劍攻上。
李狼身法連動,迫得費經移動不靈,幾招後又自行摔倒地上。
君自傲凝神細觀,只覺李狼步法平平,身法無奇,比起一般江湖人亦有不如,可他每次均移向對方步法欲至之處,令對方步法無法發揮,處處受制,自己為自己布下絆索,連連摔跤不止。
君自傲觀之精神大震,暗想若以此法對敵,即便功力遜於對方,亦可大佔便宜,輕鬆取勝,不由暗自揣摩起來,但想了半天,卻又搖了搖頭,只覺自己根本沒有這種看破對手移動方向與時機的本事,亦不能如法炮製。
不多時,費經已摔了十來個跟頭,台下人等早已哄笑成一片。
費經臉色時紅時白,攻亦不是,退亦不是,心中一酸,眼圈一紅,忍不住就要流下淚來。
李狼見狀,仰天大笑不止,費經氣得渾身打顫,怒喝道:「你笑什麼?有本事真刀真槍和我打一場,耍這種伎倆算什麼本事!」聲音中微帶哭腔,似足了耍脾氣的孩童。
李狼止住笑聲,道:「好小子,堂堂一個『鷹王』,眼淚這麼不值錢麼?記住了,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稱『王』的,想要稱『王』,自己先要有傲視天下眾生的本事才成!」費經強忍住眼淚,猛一頓足,躍下擂台狂奔而去。
李狼冷笑一聲,大步走下擂台,回到人群之中。
觀台之中,老者伍慷雙眉緊鎖,半晌不語,那被他喚作「嗔目」的壯漢沉聲道:「伍老,此人機智過人,竟可想出這種戰法,實是一絕,不過武功就……」伍慷略一沉吟,反問道:「若要你用此法對付老夫,你可否能勝?」嗔目沉思片刻道:「伍老功力高出我許多,若將身法施展開來,我定難辨伍老身法起落之處,又怎能施行此法?」伍慷點頭道:「運用此法,要有遠高於對方的輕功,更要有『敵微動,己已察』的本事。這李狼表面上武功不及費經,可實質上卻應遠遠高過費經許多才對。」此時,那高領遮面、立發如戟的公子緩緩問道:「伍老的意思是——這李狼故意掩飾了自己的實力?」伍慷輕輕搖了搖頭,道:「按理說應是如此,可老夫觀之卻又覺不像,這個李狼實在讓人難以捉摸……」那高領公子道:「會否此人掩飾的本領高於伍老相人的本領,所以令伍老看不出端倪呢?」伍慷輕歎一聲,道:「也許吧,此人到底如何,在以後的比武中便可見端倪,此次有不少少年高手前來,不愁沒有試金石。嗔目,接下來就讓龍紫紋和玉長空打一場吧。」嗔目一怔,隨即道:「玉長空亦是難得一見的好手,若他與龍紫紋對陣,恐怕……難道伍老要放棄此人不成?」伍慷點頭道:「此人身手確實不錯,只可惜太過浮躁,若不重用,必不肯盡力,若得重用,只怕反要壞事,不若就此放棄,也少了許多麻煩。」那高領公子聞言,點頭道:「伍老相人之術天下無雙,嗔目,就按伍老說的辦吧。」那紅衫女子見嗔目仍面帶猶豫,輕笑一聲道:「怎麼,老嗔不但不信伍老,連咱們裴大公子的話都不聽了麼?莫不是想自貴身價?」嗔目一瞪眼,道:「顏舞紅,你怎麼處處和我作對?我一心為域主著想,何時動過私心?」紅衣女顏舞紅咯咯一笑,道:「難道伍老有私心不成?就算伍老有,咱們裴大公子難道也會有私心?」嗔目聞言怒目而視,卻不知說些什麼來反駁才好。
那被稱裴大公子的高領公子微微一笑道:「紅姐就別再戲弄嗔大哥了。嗔大哥,我知道你一心為本域、為我爹著想,但伍老的眼光是不會錯的,放棄此人,對我域一定有利無害。」嗔目還待再言,擂台下首人群早已叫聲連片,抱怨久不開戰。
嗔目暴喝一聲,壓住了眾人的聲音,隨後高聲道:「第一組第一場比武,李狼獲勝!第二場,龍紫紋對『翻江截良』玉長空!」龍紫紋與君自傲對視一眼,君自傲低聲道:「紫紋,你受了內傷,交手時千萬要小心行事。」龍紫紋微微一笑,點頭道:「放心吧,這玉長空想來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一旁的柴飛聞聲叫道:「龍公子可是排名第一號的人物,哪用怕他什麼長空短空的?」龍紫紋苦笑一聲,心道這第一之位只怕是名不符實,表面未置可否,分開眾人緩步走上擂台。
與此同時,人群中亦走出一個廿多歲的華服公子,踱步到擂台之上。
龍紫紋略一打量,見此人面如冠玉,眉重眼圓,一張臉散發著逼人的英氣,不由暗讚一聲,拱手道:「玉兄氣勢內斂,風度翩翩,真是濁世中之佳公子,能與玉兄切磋,龍某實是有幸之至。」玉長空微微一笑,亦拱手道:「不敢,龍兄才是一派人中龍鳳之質,又在大榜上位列榜首,玉某能得龍兄賜教,實是三生有幸。」龍紫紋一笑道:「不敢當此誇獎,玉兄請賜招吧。」玉長空點頭道:「如此在下便獻醜了。」言罷雙掌一錯,一股水氣隱隱縈繞掌上,龍紫紋見狀氣運全身,凝神以待。
玉長空輕嘯一聲,縱身上前,左掌直向龍紫紋胸口推來。
君自傲在台下細觀,只覺此掌表面平平無奇,但暗中卻隱含澎湃殺機,就好像一波無驚無險的潮水,雖然勢小浪弱,但其後卻跟著一片鋪天蓋地的巨浪狂濤,若輕易反擊,必被那隨之而來的波濤吞噬;然而若隨意閃避,只怕又要陷入無法反擊的退逃之中,直至被逼下擂台。
實是讓人打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暗叫了聲好,同時也為龍紫紋擔憂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0:30
第二集 鬼天君 第二章 狂魔厲鬼
不想,龍紫紋竟一動不動,微微一笑,既不反攻也不閃躲,硬生生地受了玉長空這一掌。
台下眾人不由均失聲驚呼,尤其是柴飛,尖聲大叫道:「龍公子這是怎麼了?怎不躲也不還手呢?」君自傲亦是心頭一震,但讓他震驚的,卻不是龍紫紋甘受一掌,而是龍紫紋在受這一掌時所發出的真氣。
君自傲只覺這股真氣無形無質,彷彿只是一片虛無,卻又清晰可見,彷彿包含著天下所有不同特質的氣勁。
玉長空這一掌,雖實實在在地印在了龍紫紋胸口,但他的氣卻如小溪流入大海一般,被龍紫紋的真氣吞噬無蹤,未能給龍紫紋帶來分毫傷害。
觀台之中的五人,亦是滿面驚愕。
紅衣女顏舞紅訝然道:「這是什麼?是真氣嗎?」伍慷點頭道:「不錯,是真氣!真是太可怕了,世上竟有人擁有這等匪夷所思的真氣,這少年……太可怕了!」那高領立發的裴大公子道:「此人日後進境定非凡夫可比,伍老,咱們能控制住這樣的人麼?」伍慷搖頭道:「幼虎雖弱,但終會長成猛獸,何況此子年紀輕輕便有此功力,日後只怕咱們聯手也……更別說什麼加以控制。」裴大公子沉聲道:「伍老的意思是放棄此人麼?」伍慷點頭道:「不但要放棄,還要在其羽翼未豐、牙爪未利前將其除去,否則後患無窮!」而此時最感震驚的,還數台上的玉長空,他一掌印實後,澎湃的內力立刻消融得無影無蹤,根本未給對方帶來任何傷害。
玉長空第一次遇此奇事,不由怔在當場,手抵著龍紫紋胸口,不知該進該退,著實尷尬。
龍紫紋微微一笑,後退一步,拱手道:「玉兄此技淩厲異常,在下實在想不出別的破解之法,只好以氣承氣,讓玉兄見笑了。」玉長空面色一紅,收回左掌,抱拳道:「龍兄的內力真是深不可測,在下的內氣既傷不了龍兄,再打下去也是無益,在下認輸了。」深施一禮後,又道:「在下還要多謝龍兄手下留情,未趁勢反擊。龍兄的高義在下謹記在心,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回報。」言罷轉身下台,大步離去。
一眾觀者並無見識,見此場比武如此結束,不由大感錯愕,議論紛紛,參加比武的眾人亦滿面訝色,大多數人和看熱鬧的百姓一樣不明所以,而幾個看出端倪的高手,亦因龍紫紋這怪異的真氣而驚訝不已。
龍紫紋緩步走回原處,柴飛見狀又是拍手,又是叫好,半晌後見周圍無人應和,不由大感無趣,乾脆收手住嘴。
柴飛湊近龍紫紋,瞄了瞄四周後,低聲問道:「龍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打中了你,怎麼反倒認輸了?」龍紫紋笑了笑,說道:「因為他知道傷不了我,所以就放棄了。」柴飛撓了撓頭,隨即一拍額頭,叫道:「我明白了!你看出這傢伙沒什麼本事,就故意受他一掌對不對?嘿嘿,這法子真不錯,既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又讓他知道了自己的斤兩,真不愧是龍公子!」君自傲走上前來,低聲問道:「紫紋,方纔你發出的是什麼真氣,為何好似空無一物,卻又給人一種萬氣彙集之感?」龍紫紋亦低聲道:「此乃我龍家獨有之『溟氣』,其中包含了人間各種不同特質的真氣,故而無形無相,卻又可化為任何一種真氣。
「適才玉長空那一招淩厲異常,我別無他法,只好用溟氣中的水質氣勁融了他的內力。」君自傲訝道:「果然厲害,如此說來,世上豈非無人可以傷你?」龍紫紋輕笑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用此種方法,首先對方的內力要弱於我,然後還要能在剎那間完全看透對方真氣的特質,最後更要有能嫻熟控制溟氣變化的本事,三者若缺一,不但融合不了對方的氣勁,反而會受更重的傷。
「我用出此技,只怕此刻已被觀台中那五人察覺,看來洩底是在所難免了。」君自傲微微點了點頭,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至於後果如何,也不必多想,見山翻山,遇河渡河就是了。」觀台之中氣氛霎時變的凝重,裴大公子凝視伍慷,低聲問道:「伍老,您看何時動手為妙?」伍慷略一思索後,沉聲道:「現下動手,痕跡太露,不如等大會結束後再下手。」裴大公子微一點頭,不再多言。
一旁的嗔目道:「我早說不該讓玉長空和他較量,這下憑白失了一把好手。伍老,下一場要安排哪兩人比武?」伍慷輕歎一聲,道:「第一組餘下六人均為庸手,不過是些應景的表演,你自己看著安排吧。」嗔目應了一聲,高聲宣佈本場勝負結果後,又點了兩人的名字,人群中分出兩人,上台交戰起來。
這二人乃一般江湖武者,武藝平平,觀台中五人及台側眾高手,自是觀之無味,但台下眾百姓卻覺如此比鬥遠勝於前兩場,大呼小叫高聲喝采起來,倒也十分熱鬧。
不到半個時辰,第一組餘下六人便已全數比完。
伍慷打了個哈欠,道:「總算是結束了,嗔目,就將那個君自傲安排在第二組中吧,先叫他和那個『銀槍韓奇』打一場看看。」嗔目應了一聲,高聲報出二人名號。
柴飛聞聲,一把摟住君自傲肩膀,喜道:「君兄弟,該是你名揚天下的時刻啦!你可別學龍公子——那麼快就完事大吉,一點看頭也沒有!你要好好大展身手,非震震他們不可!」龍紫紋亦笑道:「不錯,我還從未見過自傲的身手,這次定要大飽一番眼福才是。」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別開我玩笑了,我這幾下功夫不出醜便已算萬幸,談什麼『大展』?」柴飛方要再言,忽聽一陣衣袂響動之聲,便循聲望去。
只見一道灰影自人群中躍起,在空中連擰數身,飄然落在台上,引來一陣喝采。
此人廿七八歲的年紀,面方眉重,長相威嚴,頗有大將之風,配上掌中一桿七尺銀槍,活脫便是一員馬上虎將。
柴飛哼了一聲,道:「氣勢倒是十足,功夫就未必如何。君兄弟,你來個漂亮點的輕功,好好震震他!」君自傲見此人輕功身法,只覺遠在自己之上,不由微微搖頭,未理柴飛之言,逕自分開人群,緩步走上擂台。
柴飛見狀不由大感無趣,嘴裡嘟囔個沒完,龍紫紋笑道:「柴大哥,自傲不喜歡張揚,你就由他去吧。」君自傲方在台上站定,那韓奇便笑道:「我還以為排在第五位的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卻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我看你還是乖乖認輸罷了,免得過會兒被老子戳出一身窟窿來!」君自傲不嗔不怒,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得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雙目直視韓奇,道:「在下學藝不精,還請閣下多加指教批評。」語聲異常冰冷刺骨,絲毫沒有請人指教之意。
韓奇只覺身上一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不由暗自心驚,急握緊長槍,擺了個架式。
君自傲見狀冷然道:「閣下不是要在在下身上戳幾個窟窿嗎?請動手吧。」韓奇哼了一聲,叫道:「如此便吃我一槍!」言罷前足墊步,雙手擰動,一槍向君自傲胸口刺來。
君自傲見這一槍力道雖猛,卻未盡全力,料想定是虛招,故而並未全力閃避,微一側步,凝掌而立。
果然,韓奇這一槍方刺到一半,便倏然收回,以遠快於前次的速度,猛向君自傲小腹刺來。
君自傲早有準備,一掌疾拍而下,正中槍身,他本欲一掌將槍拍開,再趁隙進步攻敵,怎料這一掌拍在槍桿上,竟未能撼動槍身份毫,那長槍依舊筆直地向君自傲小腹刺來。
君自傲心中大驚,但表面卻未露半分,他急以掌按住槍身,順勢轉到槍側,變招之快,宛如一氣呵成一般,未露任何破綻,連龍紫紋等人亦以為他本就打算扶槍閃轉。
但台側人群中,卻有一人臉見訝色,此人正是李狼,他凝視君自傲,低聲自語道:「難道我看錯了麼?」「狼王在想什麼?」李狼正陷入沉思,葉清幽的語聲突然響起。
李狼側目而視,只見葉清幽凝立身旁,正望向自己,不由一笑道:「清幽,你又錯過了一次殺我的機會。」葉清幽淡然道:「也許吧,小女從未見過狼王如此毫無防備的模樣,一時之間反倒不敢出手了,狼王為何如此出神?」李狼仰天一笑,道:「在清幽眼中,我竟是個時時處處防著被人偷襲的膽小鬼嗎?」葉清幽淡然道:「狼王誤會了,小女只是奇怪狼王為何如此大意而已。」李狼凝視台上,沉聲道:「我自修成『狼王夜目』後,從未錯察過一人,不想今日竟在此人身上失了眼,怎能不讓我震驚呢?」葉清幽一震道:「狼王已修成了『夜目』麼?怪不得那夜能看出小女的伎倆……但『夜目』若成,又怎會失眼呢?」李狼搖頭沉聲道:「所以我才如此詫異,初見此人之時,我便看出他實是難得一見的絕頂高手,實力與我當在伯仲之間。可今日觀之,此人藝不驚人,技不出眾,方才一掌截槍,竟力有不逮,情急下才換招為閃躲,根本稱不上什麼高手,絕頂二字就更不必提,這次恐怕是我失眼了。」葉清幽淡然道:「師父曾說過,『夜目』乃是天地間至邪至強的通天之眼,不但能在瞬間看透敵人的內力變化和武功招式,甚至還能看透敵人的內力強弱,若狼王真已修成『狼王夜目』,自不會失眼,只怕是尚未得竟全功吧。」李狼略一思索後,緩緩點頭道:「也許吧……玄清娘娘她老人家可還好?」葉清幽輕歎一聲,道:「師父說過,狼王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得安心。」言罷飄然一禮,轉身而去。
李狼目視著她的背影,不由搖頭歎息。
韓奇雙手持槍,圍著君自傲緩步而行,他一槍未能得手,本欲疾刺連攻,但不知為何,一看君自傲的眼睛,便覺寒氣上湧,通體哆嗦,不由心下駭然,竟不敢再出手進攻。
君自傲凝立不動,表面上冷靜如常,心內卻是波瀾起伏,他自小天生神力,異於眾人,加之常年習武,內功有成,力量理應遠勝於一般武者,他只覺韓奇槍快勢猛,內力充沛,確是一把好手,但若與自己相比,卻還差了一截,不想乍一動手,竟拍不動韓奇的銀槍,心中不由大訝,暗自思忖起箇中原由來。
君自傲分心之下,韓奇頓覺寒意大減,他見君自傲目光閃爍不定,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是神遊他處,不由心中一動,挺槍向君自傲小腿試探著刺了過去。
此時君自傲細思之下,心中隱約有所感悟,但卻只是暗夜微芒,忽閃忽滅,他正想盡力抓住這一絲頭緒之際,忽覺韓奇銀槍刺來,思緒立時全被打亂,不由心中大怒,想也不想,提腳踢在銀槍之上。
這一腳純屬意氣為之,未加絲毫內力,只想踢偏長槍而已,不想一腳踢下,長槍竟高高蕩起,韓奇只覺一股大力傳來,再也抓握不住槍桿,雙手一鬆,長槍破空而起五六丈後,掉落台下。
韓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猛一跺腳躍落台下,拾起長槍,拔開人群疾奔而去。
台下眾人見君自傲一腳便定下乾坤,不由齊高聲叫好。
柴飛則搖頭歎氣道:「這麼兩下就完事大吉,哪能顯露出真本事?真是白費我一番叮囑。」龍紫紋則道:「自傲似是有些惱火,才如此不留情面,也不知這韓奇何處惹惱了他……這個自傲,平時一昧謙虛待人,一出手卻又這麼毫不留情,真是讓人難以捉摸。」龍紫紋口中雖說著「難以捉摸」,心中卻並未有什麼捉摸之意,反是台上的君自傲怔立當場,只覺自己方纔那一腳「難以捉摸」。
君自傲不明白,這未加絲毫內力的一腳,為何竟能將韓奇的長槍踢飛,這突如其來的勝利,竟讓他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觀台之中,嗔目看了看伍慷,道:「伍老,這君自傲倒與那李狼有幾分相似,均是技力兩平,卻偏偏能輕易取勝。您將此人排在榜五之位,想來此人定有其過人之處,伍老可否告之一二?」伍慷沉聲道:「此人武技平平,內力也算不得多麼充沛,但偏偏讓人有種莫測高深之感,就好像大霧瀰漫的深淵,看不出深淺,因此就有種莫名的畏懼。
「此人也許是個絕世高手,也可能只是個擁有一身奇特氣質的泛泛小輩。老夫將他排在榜五,就是想讓其他高手心生疑忌,全力出手,好逼出這小子的真本事來。」顏舞紅咯咯一笑,道:「伍老的眼力一向奇準,怎麼這回接連兩次看不透別人的底細?難不成如裴大公子所說,這二人掩飾的手段太過高明?」不等伍慷答話,那裴公子忽皺眉道:「若這二人真是存心掩飾,咱們就得小心些了。」伍慷點頭道:「不錯,若這二人另有圖謀,還真不好應付。唉,出了一個龍紫紋已然夠麻煩了,千萬別再生其他枝節才好。
「嗔目,第二組再無好手,你且按名冊所列隨意點名吧。」嗔目微一點頭,高聲大喝起來。
君自傲正在台上發怔,聞聲猛一驚覺,這才躍落台下,回到原位。
柴飛迎上前來,不悅道:「兄弟,我不是告訴你要多打一會兒麼,怎麼這麼快就了了他的帳?忒也無趣了。」君自傲淡淡一笑,道:「我怎也未想到,如此一腳竟會將他的長槍……」不等說完,柴飛已搖頭歎道:「原來如此,這也怪不得你,誰叫這傢伙如此不濟呢?待會兒且看我如何表現吧!」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炫耀之意昭然若揭。
台上拳來腳往不斷,不到半個時辰,第二組餘下人等已全數比完,觀台內嗔目目視伍慷,問道:「伍老,第三組是否先看司刑君?」伍慷點頭道:「不錯,就安排他和『煙霞劍』沈緋雲打打看吧。」嗔目目光閃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顏舞紅眼尖目利,見狀咯咯一笑,道:「嗔大哥,可是又有了什麼不滿麼?有就講出來,憋在心裡多難受啊?」幾人聞言,皆目視嗔目,弄得嗔目老大不自在,他瞪了顏舞紅一眼,對伍慷說道:「伍老,『煙霞劍』沈緋雲雖是新起之秀,尚未聞名於江湖,但我觀此人內氣強盛,隱有絕世之質,實是難得的人才。可伍老非但未將他單列一組,反要他與司刑君比鬥,這……」話到一半,竟停口不語,顯是怕後段話傷了和氣,但他雖收住不講,幾人也已明其意。
伍慷笑道:「嗔目一心為我域著想,這好得很,但老夫何嘗不是如此?這沈緋雲確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假以時日,定可成為一等一的好手。
「但此人心性正直,而且……他的雙親亦是人間正道高人,要他加入我域太過危險,說不定他知情後,還要從中破壞一番,咱們怎能讓這種人加入,自找麻煩呢?」嗔目不解道:「既然伍老已洞悉此人心性和家世,又為何讓其入選比武?這豈不是多此一舉?」伍慷道:「老夫的目力終未臻化境,再說諸人的本事如何,終要親見方知。若要好手與庸人相比,勝負立判下,又怎能盡察各人實力如何?所以必須讓一些高手來當試金石。這些試金石用後即拋,當然便要找那些本就不可為我所用者擔當。前邊的玉長空是如此,現下的沈緋雲亦是如此。」嗔目聞言恍然道:「原來如此!還是伍老想得周全。」顏舞紅咯咯笑著接道:「你那對招子大則大得很,只可惜光不盈寸,光不盈寸喲……」嗔目氣得大瞪其目,卻招來顏舞紅更多的笑聲,於是乾脆轉過頭不理她,憋著一肚子氣高叫道:「第三組首場比武,『煙霞劍』沈緋雲對『鬼手』司刑君!」聲音方落,一道人影便從人群中縱起,在空中微一停頓後,電般疾射向擂台,落地迅猛直接,毫無任何緩衝,如標槍般筆直地插在台上,一動不動。
龍紫紋看看君自傲,道:「此人輕功著實了得,只是一身邪氣,不似善類,看他手中無劍,應是那司刑君吧?」君自傲點頭道:「不錯,正是他。當日我乍見他施展輕功,便覺其異於常人,只不知其武功路數如何,這下倒可看個仔細了。」此時又有一人淩空而起,如一片紅雲般飄落台上,此人一身紅裝,面目俊朗,一副世家公子模樣,左手提一柄長劍,鞘柄皆赤,與衣裝極是相配,自是「煙霞劍」沈緋雲。
沈緋雲方一落地,便向司刑君抱拳一禮,道:「司兄輕功修為真是高深莫測,小弟甘拜下風,一會兒交手時還望司兄多多指教,小弟先行致謝了。」司刑君微微垂首,雙眼直視地面,看也不看沈緋雲一眼,冷哼一聲道:「少說廢話,快進招吧!」沈緋雲以禮相待,不想對方竟毫不買帳,不由心生怒意,當下面色一沉,冷冷道:「如此在下便得罪了!」言罷手按劍柄,拔劍出鞘。
司刑君冷眼一瞥,道:「可惜了一把好劍!」沈緋雲聞言怒意更盛,輕嘯一聲,挺劍直刺司刑君。
司刑君移步換位,避過來劍,一掌向沈緋雲擊去。
沈緋雲側身收劍,以劍刃削向司刑君手腕,逼得司刑君收掌後,抖劍反向司刑君攻去,他劍劍相連,渾然一氣,無絲毫停頓,連攻十八劍,未再給司刑君半點反攻的機會,完全佔據了上風。
司刑君連連躲閃,卻始終縱不出沈緋雲的劍幕,不由大感氣悶,臉上表情愈見獰厲,雙眼射出令人膽寒的邪光,仿若地獄惡鬼一般。
君自傲心中一凜,他只覺司刑君身上漸漸開始散發出一種陰冷邪異的氣息,整個人彷彿也在漸漸化為狂魔厲鬼,不由大為驚愕。
龍紫紋亦有所覺,皺眉道:「此人邪氣竟重到如此地步,簡直已不像是人……這沈緋雲怕要不妙!」沈緋雲察覺對方神色異常,心中亦是一凜,他只覺寒意不住湧上全身,心中竟隱有畏懼之意,急咬牙提氣,又猛刺出六劍。
司刑君見劍光又追身而來,怒意不由更盛,他閃過兩劍後,驀地發出一聲尖嘯,不理沈緋雲刺來的長劍,伸手向沈緋雲面門抓去。
沈緋雲未料到對方竟會使出這等兩敗俱傷的打法,不由大驚失色,急撤劍後躍,堪堪閃過這迅疾的一抓,但攻勢一停,已讓司刑君有了反攻的機會。
司刑君卻凝立不動,雙眼邪光流動,全身亦不住散發出陣陣邪氣,沈緋雲不敢再攻,便氣運全身,全力防範。
觀台之中,那久未言語的勁裝刀客,忽然目泛精芒,輕咦一聲。
伍慷見狀,沉聲道:「血愁也看出來了麼?」那刀客微微點了點頭,雙目凝視台上司刑君,沉聲道:「不錯。」聲音沙啞,陰沉而壓抑。
顏舞紅在旁奇道:「伍老和宇文大哥看出什麼了?」伍慷微微一笑,道:「這次大會終究沒有白費咱們的心血,竟能有此意外收穫,實屬大幸!」顏舞紅不明所以,方要再問,那裴公子忽道:「此人莫非是我輩中人不成?」伍慷微笑不語,那刀客宇文血愁沉聲應道:「不錯!」台上邪氣大盛,司刑君仰天尖嘯一聲,凝視沈緋雲,臉上肌肉不住抽搐,粗聲粗氣吼道:「我要折你的骨,斷你的筋,撕你的肉,剝你的皮!」聲音淒厲如鬼哭嚎,讓人心膽欲裂。
沈緋雲懼意大增,手中劍幾欲抓握不住,急鎮定心神,催動真氣抵禦,但在司刑君厲鬼般邪異凶暴的眼神逼視下,仍忍不住渾身打顫。
沈緋雲一咬牙,拼盡全身力量一躍而起,高叫道:「休放狂言,接下我這招『天雲煙雨』再說!」長劍疾揮,在空中幻出道道淡紅色光芒,宛如夕陽下的晚霞般絢麗,紅芒層迭而下,向司刑君當頭罩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1:08
第二集 鬼天君 第三章 聖女怒殺
司刑君抬頭上望,冷哼一聲道:「在變戲法麼?」語音方落,人已電般射向一旁,閃過紅芒,微微一頓後,又疾縱至空中,與沈緋雲四目相對,邪笑一聲,一掌向其推去。
沈緋雲一驚,急揮劍前刺,他只覺司刑君這一掌來勢緩慢,看來並不十分有力,料想長劍定可先行將其刺落,不想司刑君這一掌推至一半時倏然加速,電般迅疾地擊在他胸口。
一陣重錘敲擊般的巨震傳來,沈緋雲只覺全身脫力,從空中跌落擂台,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司刑君亦箭般射落台上,也不理沈緋雲已然昏迷,提腳重重一踢,將沈緋雲挑起丈多高,又旋身一腳,將沈緋雲踢出數丈,直飛到台前百姓頭上,方疾墜而下。
眾觀者驚呼中急忙躲閃開來,立時讓出一大片空地,毫無緩衝之下,沈緋雲重重摔落地上,躺倒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司刑君凝立台上,雙眼仍狠狠盯住沈緋雲,彷彿仇人一般,嚇得附近觀者愈發不敢靠前。
君自傲眉頭深皺,他只覺司刑君出手太過狠毒,心中惡感大生,他身在台側,不便到台前施救,便高聲向言家班眾人所站方向喊道:「言班主,這沈公子受傷不輕,煩請您施手相救!」言真聞言,急派幾人擠上前去,將沈緋雲抬出人群,送回客棧療傷。
司刑君目泛邪光,狠狠望向君自傲,君自傲雙目亦寒光迸射,毫不留情地回望司刑君,二人凝視半晌後,司刑君冷哼一聲,箭般射向台下,疾衝至君自傲面前,狠聲道:「有機會的話,我倒想和你交交手,看看你的骨頭能有多硬!」君自傲冷然道:「隨時奉陪!」一旁的龍紫紋見狀上前一步,冷冷說道:「在下也隨時奉陪!」司刑君看看龍紫紋,邪笑一聲,迅速轉身離去,旁邊眾人懾於其威,紛紛閃至一旁。
司刑君大步而行,仰天狂笑道:「無能之輩快些滾開,省得大爺費力一個個收拾!」一眾尋常武者聞言不由心驚肉跳,不少人已打定主意,自己若與司刑君同組,便立刻溜之大吉。
伍慷面露喜色道:「此子潛力無限,定是我輩中上等人物,能得此人,域主定可實力大增!嗔目,你且隨意點人開戰,老夫倒要看看,這些尋常武士可敢與其同組而爭!」嗔目點頭應命,高聲點了兩人。
聲音剛過,台側眾武者中立刻有兩人擠開眾人,奪路而去,顯是不願與司刑君為敵,故而乾脆棄權而去,嗔目只得另點兩人,不想點一對便走一雙,不片刻間,第三組中便已再無他人。
伍慷嘿嘿一笑,道:「果不出老夫所料!也好,正省了咱們不少力氣,接著就是葉清幽這一組了,就安排她和那個『毒手王』打一場看吧。」嗔目吼聲過後,一個瘦小的男子一步三跳地奔上擂台,抱拳做了個四方揖後,叫道:「在下便是『毒手王』韋不齊,今日能在此露臉,實是三生有幸,一會兒若能佔上一二分上風,還請諸位多多捧場,給在下叫幾聲好,在下在這兒先謝過了!」這人語聲尖銳滑稽,再配上陰陽怪氣的語調和活似猢孫的長相,引得台下觀者一陣哄笑,倒也有不少好事者為其高聲叫好。
君自傲不由笑道:「葉姑娘竟遇上這等人物,倒也著實有趣。」柴飛亦打趣道:「一個天仙,一個兒猢孫,二人齊聚一堂,哈哈哈,可有熱鬧看啦!」龍紫紋聞言,卻未露一絲笑容,心中反暗自擔心起來,他料想此人既稱「毒手王」,定是在用毒之術上有所成就,葉清幽武功雖高,卻不一定鬥得過這毒猢孫,萬一中了什麼奇毒,就更加不妙。
想到此處,龍紫紋一顆心不由上下翻騰,惴惴不安起來,他轉望向葉清幽,只見她面如不波古井,平靜端莊,蓮步輕移中,緩緩走到台上。
韋不齊一見葉清幽,立時倒退數步,躬身一禮道:「姑娘真是天仙般模樣,在下可開了眼了。」抬頭瞄了瞄葉清幽,奸笑兩聲道:「不過在下深知自家面目可憎,招不到女孩家的青睞,所以……嘿嘿,在下也就從不會像那些美公子般憐香惜玉,一會兒動起手來,姑娘可莫怪在下發狠。」葉清幽淡然道:「比鬥之間只論勝負,不論男女,韋先生只管放手施為便是,若小女不幸受創,自是學藝不精所致,對先生絕無怨懟。」韋不齊乾笑兩聲,道:「如此甚好,那在下得罪了!」方說到「得」字,人已飛身而起,又腳連環向葉清幽踢去,最後兩字說完,竟已踢出十數腳,可見其腳上功夫頗佳。
葉清幽足下微動,接連閃過韋不齊來腳,她動作優雅舒展,淡藍衣衫輕輕飄蕩,宛如天子獨舞般美麗,引得台下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韋不齊連踢無功,乾脆停住不動,嘿嘿一笑道:「姑娘好俊的身法,我這雙臭腳下死過不少好漢,可稱是我最得意的武器,不想竟奈何姑娘不得,看來在下只好認輸,做姑娘裙下降臣啦!」說到最後一句時,面上隱見猥瑣神色,顯是一語雙關,調笑葉清幽。
葉清幽不嗔不怒,淡然道:「韋先生不必過謙,小女功夫淺陋,不敢當此盛譽。不過先生若肯放棄,小女自當多謝。」言罷微施一禮。
韋不齊乾笑了兩聲,道:「謝就不必了。不過在下千里迢迢趕了來,總也要在人前露上幾手,賣幾聲好才甘心吧?不如這樣,姑娘且容我縱情施展一番,過過乾癮,然後在下便認輸敗走如何?當然,在下絕不會加上絲毫力道,只是演一番招式而已,絕不會藉機傷害姑娘。」葉清幽微一沉吟後,點頭道:「便依先生所言,請賜招吧。」韋不齊嘿嘿一笑,道:「如此便多謝了!」方罷衝向葉清幽,提腿攻出七腳,腳腳大開大闔,花哨之極,漂亮之至,卻是依足前言,腿上不加絲毫力道,招式亦不狠辣,倒是似極了獨舞。
葉清幽如散花仙子般飄然而動,不似在閃躲,反似在配合著韋不齊舞蹈,惹得台下觀者采聲不絕於耳,然而龍紫紋等高手卻疑惑不解,不知這二人是何用意。
君自傲看了半晌後,奇道:「這二人攻不似攻,守不似守,倒似在合演著什麼舞蹈,真是奇怪。」龍紫紋皺眉道:「也不知方纔他們都說了些什麼,我總覺得有些不安,但願不要出什麼事才好……」話未說完,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意從人群中流竄而出,不由一驚,轉頭向殺意最濃處望去。
只見李狼牙關緊咬,面色獰厲,雙目直直怒視台上二人,這股殺意便是自他身上所發出。
龍紫紋想起李狼與葉清幽之間的關係,心中猛然一驚,他只怕李狼會藉機向葉清幽下手,不由大為緊張,悄悄氣運全身,緊緊盯住李狼,隨時準備出手攔截。
君自傲正自納悶,忽覺龍紫紋暗中運力,訝然問道:「紫紋,你怎麼了?」龍紫紋斜視李狼,沉聲道:「你沒有察覺到李狼身上的殺意麼?我怕他會對葉姑娘下手……」君自傲微微一怔,注視李狼半晌後,搖頭道:「李狼的實力,連你亦比之不及,他若要殺葉姑娘,葉姑娘此刻只怕早已作古。他們之間關係微妙,這一點你並非不知,此刻怎麼胡亂緊張起來了?」龍紫紋一怔,略一思索後搖頭一笑道:「不錯,李狼確實不會藉機殺葉姑娘,我……我一時弄錯了……」君自傲笑道:「人家說關心則亂,莫非你對葉姑娘……」未及說完,龍紫紋已急道:「休要胡說,我哪曾動過什麼心思?」見君自傲仍要再行取笑,便急將話題岔開,道:「如此說來,李狼想殺的人便是韋不齊了,不知他們之間又有什麼深仇大恨……這個李狼,對頭倒有不少,咱們且靜觀其變吧。」此時台上「戰」況正烈,韋不齊的腿法越使越花哨,搏得台下無休的喝采,他越打越得意,一張臉上滿是春風。
葉清幽輕閃連連,任由他放手施為,卻不還手,一眾尋常觀者只道她無力還手,均在讚歎韋不齊腿法了得的同時,為她深深捏了一把汗。
又過數招後,韋不齊腳下不停,口裡說道:「多謝姑娘成全,在下將最後一招使完後,便立刻認輸作罷,還請姑娘多多幫襯,在下感激不盡!」葉清幽淡然道:「韋先生隨意而為就是了,小女自當相助。」韋不齊道:「如此在下多謝了!一會兒在下將縱到空中踏下一腳,請小姐以掌力與在下相對,將在下再推上去。」言罷高呼一聲,猛一頓足,繞著葉清幽轉了五六個圈子後,倏然縱躍而起,一腳向葉清幽面門踏去。
葉清幽左掌輕揚,運力對去,韋不齊人在空中,受力後身形向上飄去,隨即又再踏下。
葉清幽身形微動,輕輕閃過,韋不齊一踏落空,卻不收招,任憑身形下落,那本欲踏人的右腳一踏上地面,左腳便直踢向葉清幽。
葉清幽側身一閃,躲過來腳,只等對方再行進招,不想韋不齊左腳虛懸,右足實踏,竟就此凝住不動,不由問道:「韋先生,此招可使完了?」韋不齊詭異的一笑,緩緩將腿收回,邪笑道:「姑娘若想保命,便乖乖認輸吧!」葉清幽淡然問道:「先生這是何意?」韋不齊陰陰一笑,道:「姑娘可知在下這名號的來由?」葉清幽道:「想來是先生用毒之術高明,方得此號。」韋不齊仰天乾笑一聲,道:「死在在下腳下的那些個人物也都是這麼想的,只可惜全錯了,在下並不會用什麼毒,這名號也不是別人送的,是在下自家起的,為的就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論面對什麼人,都要狠得下心下毒手!
「嘿嘿,葉姑娘,你可知道『邪魂舞』?」葉清幽螓首輕搖,道:「小女並不知曉,還請先生指教。」韋不齊笑道:「這是一種咒術,一旦施術成功,對方就會被邪魂纏身,此時只要念出一個咒語,對方就會被邪魂噬心而死!
「嘿嘿,本來這東西只能用於暗殺,但我卻將它揉入了武功之中,方纔我那些招式中,便隱含了『邪魂舞』,現在我只要念出那咒語,你就會……嘿嘿,若非這是比武大會,我倒真想看看你這樣的美人痛苦掙扎而死的樣子呢!」葉清幽聞言,淡然道:「原來如此,此種邪術著實可惡,絕不可任其流傳。」藍光一閃,淡藍軟劍已然在手。
韋不齊邪笑道:「姑娘想要動手?那在下只有唸咒送姑娘上西天了,姑娘可要想好!」葉清幽一言不發,只氣運全身,眼看便要出手。
韋不齊一怔,狠聲道:「好,如此便別怪在下狠心了!『邪魂噬心,魑魅鬼厄』!」聲過半晌,台上卻未生任何變化。
韋不齊錯愕不已,又將咒語連念了三遍,但一遍如此,三遍亦如此,他不由駭然道:「這……怎麼會不靈了?」葉清幽淡然道:「道長魔消,光可破暗。陰邪之技若遇聖光,又怎能再逞兇狂?」韋不齊怔立半晌,忽倒退數步,驚呼道:「你……你是聖宮……」葉清幽點頭道:「不錯,小女正來自聖宮。」韋不齊汗流滿面,不住後退,嘴裡說道:「聖……聖女……在下一時鬼迷心竅才……請聖女手下留情,在下……在下今後絕不再用這等害人伎倆,就……就請聖女饒在下一命吧!」葉清幽輕歎一聲,道:「小女自入江湖以來,從未殺過一人,今日也不想破例。你只要向小女這柄『寒露』發誓今後永不再用此技,小女便可放你離去。」言罷右手前伸,那柄淡藍色的軟劍隨之挺得筆直,劍鋒直指韋不齊。
韋不齊連聲稱是,抹了把汗後,目視寒露劍發誓道:「今後在下與他人動手之時,絕不再用『邪魂舞』,若違此誓,天誅地滅!」寒露劍藍芒一閃,隨後軟軟垂下。
葉清幽淡然道:「韋先生最好莫違此誓,否則定會被邪魂反噬而死,你去吧。」韋不齊垂首應了一聲,轉身縱下擂台。
眾人聽不到他們在台上所言,見韋不齊縱躍而下,不由大惑不解。
龍紫紋奇道:「此事著實令人費解,先是二人合舞般的打鬥,又是韋不齊莫名其妙的離去,這裡面究竟有何玄機?」君自傲道:「猜也是枉然,過會兒你去問問葉姑娘,不就全都清楚了?」龍紫紋連聲稱是,一想起能與葉清幽傾談,心裡不免一番激動。
正在此時,奇變突起,韋不齊方走出兩步,忽慘叫一聲,雙手扼喉倒地翻滾不休,不多時,竟雙眼外突,口鼻流血,魂歸天外。
眾人大驚之下,只道是方才葉清幽長劍一伸,施了什麼殺招,讓韋不齊命喪當場。
而龍紫紋卻知並非如此,他斜視李狼,見其面露邪笑,殺意已全然無蹤,料想定是李狼下的殺手,不由心頭一顫。
君自傲見龍此紋望向李狼,便問道:「可是他下的手?」龍紫紋點頭道:「你看他面露邪笑,又殺意全消,定是他下手無疑。此地距台前有二三十丈,他究竟是如何下的手呢?」君自傲皺眉道:「不論所用何法,都證明此人著實厲害得可怕,誰若與此人為敵,只怕是有死無生……」觀台之中,伍慷側頭向宇文血愁問道:「血愁,方纔你凝目細觀了半晌,可是有何發現?」宇文血愁點頭道:「有高手出手!」那裴大公子聞言道:「宇文大哥所言何意?」嗔目與顏舞紅齊目視宇文血愁,顯是有相同疑問。
伍慷一笑道:「且由老夫解釋吧。韋不齊不知從何處學來了『邪魂舞』這小玩藝兒,本想用之對付葉清幽,結果卻功虧一簣,他認輸逃走之時,有人暗中出手結果了他,而這人就在台側眾武者之中。」裴公子聞言道:「是何人有此本領?且不說台側與台前相距甚遠,單是在我等眼前出手而不被察覺,便以足夠令人心悸了。」顏舞紅嬌笑一聲,道:「我可一點也未察覺,不知伍老是如何知曉的呢?」伍慷笑道:「方纔韋不齊施用『邪魂舞』時,台側人群中立刻便湧起一股駭人的殺意,而韋不齊倒地之時,這殺意更攀至頂點,韋不齊死後,殺意又頓時消散,由此可知,韋不齊定是被台側某人下手殺死無疑。」顏舞紅笑道:「唷,伍老的本事就是不同尋常,我怎麼就沒感覺到有什麼殺氣呢?」宇文血愁半晌未語,此刻忽然說道:「殺意不是殺氣。」伍慷微微一笑,向顏舞紅道:「人若心存暴戾,便可發出殺氣,比如經常過刀頭舔血日子的人,身上會自行生出殺氣,但發出殺氣時,卻不一定就會殺人。
「但殺意就不同了,人只有決心非殺人不可時,才會生出殺意。殺意本無形無質,只是一時的念頭,不會為他人所察,但某些精於意念之術或是有特異經歷的人,卻可以察覺到。老夫這樣說,小紅你可懂麼?」顏舞紅淺淺一笑道:「懂了懂了,伍老還是快想辦法收拾局面吧。」言罷手指台下的人。
台下觀者見出了人命,早亂成一片。
伍慷見狀一笑道:「這有何難,只要韋不齊不死,局面自然穩定。」言罷雙目圓睜,發出眩目的白光。
韋不齊本已死去多時,此刻忽然一躍而起,大叫道:「疼死我啦!老子不比了,老子不比了!」一邊叫,一邊撥開人群,向外衝去。
眾人見狀,只道他方才是受傷昏倒,並未喪命,便漸漸平靜下來,不再理會此事。
伍慷雙目白光不熄,沉聲道:「小紅,處理屍體的事便交給你了。」顏舞紅假嗔道:「又要我做這等事,哼,伍老真會欺負人。」言罷長袖向地下一甩,一道黑氣從袖中竄出,直鑽地下。
顏舞紅目視伍慷嬌笑道:「伍老,我放出魅兒了,你尋處沒人的地方將屍首放開就是了。」伍慷點點頭,對嗔目道:「此局自是葉清幽勝了,餘下眾人由你隨意安排吧!血愁,你且多留意君自傲、李狼與天涯三人,方才下手之人,定在此三人中。」宇文血愁微一點頭,雙目泛起精芒,向比武眾人射去。
第四組全數比完之後,天已近午。
伍慷打了個哈欠後,緩緩說道:「就到這裡吧,老頭子也該歇歇眼,吃上兩杯酒了。嗔目,宣佈一個時辰後再進行比武。」嗔目應命宣佈後,台前觀者一哄而散,台側比武眾人亦紛紛離去。
言真率言家班眾人來到台前,迎上君自傲三人。
言雨瀾一見君自傲,立即笑成一朵花,欣欣然說道:「君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的!爹,咱們為君大哥擺筵慶功吧!」君自傲搖頭一笑道:「僥倖勝出而已,有什麼可慶祝的?只求下次莫輸得太慘,我就謝天謝地了。」言真笑道:「出師順利,往後自會一帆風順,應當慶祝一番才是。」轉頭見龍紫紋立於一旁,又道:「龍公子是君先生的朋友,自也是咱們的朋友,就請賞光一道吃些酒飯吧!」不等龍紫紋開口,柴飛已叫道:「這個自然,龍公子首戰告捷,本來也應慶祝一番。師父,咱們是回客店,還是就近找處地方?」言真道:「一來一往太過麻煩,不如就近吧。」柴飛喜道:「如此正好,我早已看好了幾家館子,你們且隨我來吧!」言罷拽了君自傲便要走,眾人見他顯是早有預謀,便將他團團圍住,與他逗起趣來。
龍紫紋搖頭一笑,忽聞一聲「龍公子」自背後傳來,急回身而視。
發聲之人正是葉清幽,她淡淡一笑道:「恭喜龍公子旗開得勝。龍公子那一戰著實精采,小女深為歎服,龍公子的真氣似實若虛,不知是何門獨專之技?」龍紫紋一禮道:「在下的武功內氣均系家傳,沒什麼過人之處。倒是葉姑娘那一戰令在下著實不解,不知葉姑娘可否告之一二?」葉清幽淡然道:「讓公子見笑了,小女技力微薄,那一戰更加不值一提。小女有事在身,先行告辭。」飄然一禮後,翩然而去。
此時眾人正與柴飛打趣,只有言雨瀾瞥見此幕,她緩步行至龍紫紋身旁,望著葉清幽的背影,道:「她就是龍公子的意中人麼?真是仙子般的人物。」龍紫紋苦笑一聲,道:「落花有意,卻不知流水是否有情。」言雨瀾看了看他,沉吟道:「若落花一心猶豫,不敢入水一試,又怎能知曉流水之情?龍公子,如果你真心喜歡她,就該盡力爭取她的芳心才是,若只一心單戀,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龍紫紋心頭一震,輕歎一聲道:「多謝言姑娘,願言姑娘亦能早日得償所願。」言雨瀾面色一紅,低聲道:「但願吧……」和月樓上,李狼獨坐窗前,面前桌上別無他物,只有一壺烈酒,他自斟自飲,卻無用飯之意。
腳步聲起,葉清幽翩然而至。
李狼一笑道:「清幽急急追來,定是為韋不齊之事吧?」葉清幽飄然坐在李狼對面,淡然道:「他已發誓再不用『邪魂舞』,你為何還要痛下殺手?殺人對狼王來說,已變成了一種樂趣麼?」李狼冷哼一聲,道:「此等卑鄙無恥之徒,多殺一個,天下就清靜一分。何況他誓中有假,存心害你在先,使詐欺瞞在後,我怎能留他?」葉清幽輕歎一聲,道:「我何嘗不知他誓中有假?我已用寒露向他施了『破界』之法,若他再用『邪魂舞』,便會因心與魔通而招致邪魂反噬,自取滅亡。可狼王卻連一點改過的機會也不留給他,未免……」李狼冷笑一聲,道:「這種人怎會改過?反正他必死無疑,我早殺他幾日又有何妨?哼,就算他真有改過之心,我也不會饒他——誰叫他敢向你下手!」葉清幽半晌無語,許久後方歎道:「我不願多增殺戮,他卻還是因我而死……」李狼笑道:「清幽太過仁慈,並非好事。」語氣一轉,又道:「今日我用了『氣屏』之術,內力已然大損,清幽若想下手,正是絕好時機。」葉清幽嬌軀微顫,雙目凝視李狼半晌,方淡然道:「虛者實之,小女自不敢妄動殺機,還是另尋穩妥之機為妙。」李狼仰天一笑道:「清幽不想殺我,也不用尋這等借口,既然清幽不想動手,不如陪我喝上兩杯如何?」葉清幽搖頭道:「小女並非不想動手,只是未尋到機會而已,狼王莫會錯了意。小女此來還有一事相詢——那韋不齊死後重生,似是有人用攝魂之術搞得鬼,狼王可知是何人所為?」李狼沉聲道:「施法之人便是觀台中那個老鬼,此人意念之力頗強,清幽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葉清幽道:「若他居身正道也就罷了,若他以此術為惡,小女自當履行聖宮門規。唉,近來邪術日盛,真不知是何徵兆。」李狼冷哼一聲,道:「又是什麼聖宮門規,聖宮當真便有主管天下的權力麼?總有一日,我要親手毀了它!」葉清幽面色一沉,道:「狼王若要向聖宮下手,就請先將小女殺了吧。」李狼輕歎一聲,道:「若不是因為你,我早已將聖宮剷平……清幽,你就不能拋開那些可惡的門規,按自己的意志活一次麼?」葉清幽微一搖頭,道:「狼王可否為了小女放棄你的夢想?」言罷凝視李狼,目光中充滿了期待之意。
李狼苦笑一聲,道:「清幽,不要難為我好嗎?」葉清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飄然而起,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切照舊吧。小女會尋個合適的時機下手,絕不留情,狼王還請多加小心。」言罷輕施一禮,頭也不回地去了。
李狼目送她離去,眼中透出無比濃重的悲哀,猛抓起桌上酒壺,狂飲而盡,似要用烈酒來消弭心中的悲痛。
酒盡壺空,李狼將壺擲開,雙眼竟閃出陣陣綠芒。
一個時辰的時間匆匆而過,比武場上又是人頭攢動,擾攘不休。
君自傲三人回到台側,環目四望,見除了尚未進行比武的「邪印尊者」天涯外,其他幾位高手均未到場。
龍紫紋擔心葉清幽與李狼再起衝突,一顆心不由七上八下,神不守舍起來。
觀台中亦是人員不齊,宇文血愁與那裴公子均未現身。
伍慷打著哈欠,瞇眼掃視台側,半晌後說道:「這個下午怕要難熬嘍,只有一齣好戲可看,未免太過無趣。
「罷了,到時老頭子就閉目養神吧。嗔目,讓天涯和南冬然打打看吧,別人只怕沒膽與天涯對陣。」嗔目道:「『邪印尊者』在新一輩中頗有名望,若能為我們所用,實是不小的收穫。伍老,這南冬然想來亦有些斤兩吧?」伍慷一笑道:「還算湊合吧,不過是個不怕虎的初生之犢罷了。天涯一試即可知其底細,若老夫所料不差,這一組會如司刑君那組一樣,只打一場。」顏舞紅笑道:「伍老把『邪印尊者』看得這麼高,惹得我也想一睹英姿呢!這人倒怪得緊,捂得密不透風的,也不怕中暑。」伍慷哈哈一笑,打趣道:「小紅莫不是動了春心?這天涯向以神秘著稱,誰也未曾見過他真面目如何,說不準是個醜八怪,到時小紅可要大失所望了。」顏舞紅嬌嗔一聲,道:「伍老就會欺負人家!人家不過是好奇罷了。」轉頭一瞥間,卻見嗔目正在竊笑,立時叫道:「這麼好笑麼?還不快喊人開戰!」嗔目語聲一過,台側眾人皆是一震,不少人聽聞「邪印尊者」的名號後,雙手合十禱告,只怕與其同組而戰。
君自傲對這全身嚴裹的神秘人充滿了好奇,聞之不由精神大振;龍紫紋卻是心不在焉,連嗔目吼了些什麼亦未聽清。
黑袍罩身的天涯一直如石像般凝立不動,此時聽聞戰訊,如復甦的石人般緩步走向擂台。
台側眾人紛紛閃避,為他讓出一條寬闊的通路來,眾人立於兩旁,倒似是等候君王經過的百姓一般。
與天涯的緩慢相反,人群中衝出一人,疾步奔上擂台。
此人約有十八九歲年紀,臉上還帶著些稚嫩之氣,顯是方入江湖的小子,不用問,自是南冬然。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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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0:51:59
第二集 鬼天君 第四章 內外江湖
南冬然目視仍在緩行的天涯,眼中充滿了自大與蔑視的光芒,語帶嘲諷道:「閣下中午未曾用飯吧?不然怎麼連路都走不動?」天涯彷彿未聽到一般,分毫不為所動,仍以他那石人般的速度走著,半晌後才踏上擂台,與南冬然相對而立。
南冬然上下打量了天涯幾眼後,冷笑道:「閣下難道就穿著這身黑袍比武麼?若是輸給在下,可別以此做借口賴帳!」天涯冷冷回應道:「廢話太多,快動手吧!」南冬然冷笑道:「閣下也未免太過自信了吧,你以為天下除你以外,便再無其他英雄麼?」天涯沉聲道:「有,但絕不是你!」南冬然聞言怒喝一聲,從背後拔出兩根兩尺左右的短棍,雙手分持,擺了個架式,喝道:「是不是英雄,動了手才知道!」前手一晃,後手棍向天涯劈頭打去。
天涯一動不動,毫無閃躲之意,似根本不將這一棍放在眼中一般。
南冬然見狀不由大怒,暗中催動全部內力,注入這一擊之中,短棍霎時間如挾風帶雷般向天涯劈下。
就在短棍距天涯頭頂只有寸許距離時,天涯倏然出手,只見數道黑影電般從黑袍中射出,全數擊在南冬然胸腹之上,南冬然頓時凝住不動,彷彿化成了一座頑石鑄造的雕像。
天涯亦如之前一般一動不動,與南冬然形成了一幅靜止的圖畫,遠遠望去,竟讓人有種時光停駐的錯覺。
君自傲心中一凜,道:「紫紋,你看清了麼?天涯對南冬然做了什麼?」龍紫紋正在神遊太虛,聞言隨口答了聲「沒有」,便又接著發起呆來。
天涯冷哼一聲,道:「我不會殺你,但更不會饒你。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夜郎自大的傢伙。記住,天下很大,不是你這種小子可以一眼望盡,你最好學著謙虛一點,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言罷一掌從袍中推出,將南冬然擊出擂台,重重摔倒在地,一時之間尚爬不起來。
南冬然受此一掌,只覺週身舒暢,雖摔倒台下,卻不覺疼痛,他只道是自己功力了得,一翻身爬了起來,戟指台上的天涯叫道:「你方才用的什麼妖法,竟……」話未說完,一股鮮血已從口中湧出,南冬然大驚下目視天涯,顫聲道:「你……你對……小爺……」每說一字,便有一股鮮血溢出口外,一句未完,南冬然已駭得坐倒在地。
眾人見狀亦是大驚,不知南冬然受了怎樣的重創。
天涯冷冷說道:「你最好閉緊你的嘴,只要你開口說一字,便會流一口血,若是不想血盡而亡,今後便不要再多話!」南冬然聞言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天涯,脫口而出道:「你說什麼?」一句講完,又有數股鮮血自口中流出。
南冬然心頭狂震,至此方知天涯所言非虛,他掙扎著爬起,狠狠望了天涯一眼,狠聲道:「我……定要……報仇!」一字一口鮮血,一講完,南冬然前襟已化作一片血紅。
眾人駭然而視,驚得說不出話來。
天涯冷然道:「隨時奉陪!」南冬然怨毒地望了他最後一眼,猛一轉頭,掙扎著撥開人群,蹣跚離去。
觀台之中,顏舞紅雙眼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天涯,恨不能以目光穿透那厚厚的黑袍,好看清裡面到底裹著一個怎樣的男子。
天涯太神秘了,這種神秘有時會產生一種可怕的吸引力,彷彿大海中的漩渦,隨時會把經過的一切捲入其中。
剛開始的時候,顏舞紅對這神秘的人只是充滿了好奇,但隨著這好奇的加深,她對天涯竟產生了另一種莫名的感覺,她整個人已完全被這神秘的黑袍客所吸引,就像接近了漩渦的小舟,漸漸不能自拔。
伍慷此時亦被天涯所吸引,但這種吸引卻與顏舞紅絕不相同,方才天涯出手的幾擊,他竟未能看透,而南冬然傷勢怪異,更讓他難以理解,他不由凝目注視天涯,極力想看穿這人黑袍掩蓋下的一切,但卻徒勞無功。
伍慷輕歎一聲,道:「此人實力深不可測,不知將來是否能為我所用,真叫人心中忐忑啊!」顏舞紅聞言心中一凜,隱隱生出一絲不安,卻又不知所為何因,不由大感焦躁,向嗔目嚷道:「死人!還愣著幹什麼?快宣佈結果!」嗔目挨了沒來由的罵,不由大為惱火,一雙本就不小的圓眼瞪得更大,彷彿隨時會從眼眶中掉出來一般。
但顏舞紅與伍慷的目光全集中在天涯身上,他這道淩厲的目光未對二人產生分毫影響,只得悶哼一聲,虎吼著叫了下一場比武者的名號。
天涯佇立台上,面朝台側。一眾武者雖看不到他的眼睛,卻能感覺到那陰冷森寒的目光正在人群中游弋,彷彿正在尋找下一局的兩名比武者。
眾人皆覺通體生寒,功力低微者竟不敢直視天涯,紛紛低下頭去。
天涯靜立片刻,終緩步走下擂台,回到人群之中。
一眾武者哪敢與他接近,紛紛退避下,天涯週遭丈許之內,又再無他人。
與此同時,人群中有兩人退出台側,直奔場外,伍慷見狀瞇起雙眼,手捋鬚髯笑道:「果不出老夫所料……嗔目,宣佈下一局比武者上台吧。」嗔目聞言道:「伍老,若此組再無人上台比武,以下諸組各局,是否由我隨意安排?」不等伍慷作答,顏舞紅已笑道:「傻大個何時變得聰明了?竟開始自作起主張來啦!」嗔目怒目而視,道:「你怎麼處處找我的麻煩,我何時得罪過你?」顏舞紅咯咯一笑,方要再言,伍慷已接道:「小紅並無惡意,不過是喜歡玩笑罷了,嗔目不必放在心上。之後各組再無高手,不過也有些可用之材,你自己看著安排吧。」嗔目應了一聲,狠狠瞥了顏舞紅一眼後,高聲宣報起來。
果如伍慷所言,這一組再無人上台比武。
「邪印尊者」的名號,在新一輩武林人中本已夠響,再加眾人親見南冬然被天涯整治的慘相,但凡得知與其同組者,莫不競相退卻,不片刻,這一組便已算完結。
隨後嗔目宣報下一組首場比武者,擂台上這才重又熱鬧起來。
比起一閃即沒的高手之戰,一干觀者更喜歡看尋常武士你來我往的較量,整個廣場一時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君自傲無心觀看這些尋常武者比畫拳腳,他雙眉緊鎖,腦海中不斷重複著天涯出手那一瞬間的景象,努力思索著南冬然到底受到了怎樣的攻擊,才會吐血不止,卻又似未受重傷。
君自傲百思不解,不由向龍緊紋發問,但未及開口,龍紫紋那神不守舍、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已先映入眼簾,他只道龍紫紋亦在思考此事,便問道:「紫紋,你想通了麼?」龍紫紋思緒正亂,忽聞君自傲語聲,卻未聽清他說了些什麼,不由微微一怔,問道:「什麼?」君自傲道:「我問你可想通了天涯的招數。」龍紫紋搖頭道:「我正在想另一件事,卻沒有留意天涯。自傲,我有些事要辦,先走一步了。」不等君自傲說話,龍紫紋已三步並做兩步向場外奔去,他心繫葉清幽安危,不免關心而亂,胡思亂想下愈加難耐,只覺必須親去探查一番,才好安心。
如此一來,卻將君自傲弄了個莫名其妙,怔怔地看著龍紫紋遠去,卻不知所為何因,他沉思片刻,越發覺得龍紫紋大不對頭,不由暗暗擔憂。
思量半晌後,君自傲向柴飛打個招呼,奔出場外。
到得場外,縱目四望,卻不見龍紫紋蹤影,君自傲不由焦躁不安起來。
正茫無頭緒之際,忽聞召喚之聲響自身後,回頭一望,只見不遠處一個餛飩攤內站定一位老者,衝他招手道:「這位公子,你可是要尋一個白衣的公子?」君自傲一禮道:「正是,不知老丈可曾見到?」那老者笑道:「公子請過來坐坐,老朽好與公子細細道來。」君自傲愕然相視,心下略有疑惑,這老者若有心指點,只須將龍紫紋所去方向告之便可,卻為何要自己過去細談?
但他見老者面目慈祥,全不似心存歹意之輩,便緩步走入攤內,輕施一禮,道:「如此便打擾了。」老者呵呵一笑,搬過兩張木凳,與君自傲相對而坐,他細細打量君自傲半晌,點頭道:「不錯,不錯!這小子倒會交朋友!」君自傲聽得莫名其妙,問道:「老丈,您這是何意?」老者笑了笑,忽道:「娃娃叫君自傲對不對?」君自傲未料到老者竟知自己姓名,不由一怔,點頭道:「不錯,這正是晚輩的名字,不知老丈怎會知曉?」老者手捋鬚髯,微笑道:「老夫自你踏入此地,便已注意上了你,沒想到我那不省心的孫兒,竟與老夫心意相通,還與你結為異姓兄弟,呵呵呵,真是天意使然!」君自傲聞言又是一怔,訝然道:「您是紫紋的爺爺?」老者點頭道:「老夫龍行雲,紋兒正是老夫的孫兒。」君自傲面露疑色,道:「原來如此,您將晚輩叫住,不知有何見教?」龍行雲並不答話,只微微一笑,一股似實若虛的真氣,自他週身瀰漫而出,正是那龍家獨有的溟氣。
君自傲一驚,急站起身來,道:「爺爺在上,請受孫兒一拜!」說著便要跪倒磕頭。
龍行雲一把將他拉住,道:「好孩子,你的心意爺爺領了,但此地卻不是行禮之所,你現在看到的也不是老夫本來面目,這個頭,暫且留到日後再磕吧!」君自傲應了一聲,重新落座後,道:「紫紋曾對我說過,他的爺爺已經過世,不知……」龍行雲笑道:「小子倒是機警!我龍氏一族一脈單傳,不想到了老夫這輩,卻出了兩個傳人,一個是老夫,另一個,便是紫紋的親爺爺——老夫的哥哥龍乘風。
「老夫乃是紫紋的二爺爺,只是大哥死得早,紫紋自小便只管我叫爺爺,卻不喚成二爺爺。」君自傲恍然道:「原來如此,方纔我還以為……虧得爺爺及時發出真氣,不然孩兒怕就要出口不敬了。」龍行雲道:「人在江湖行走,多幾個心眼是應當的,老夫還得誇你幾句呢!」君自傲赧然一笑,問道:「爺爺是不放心紫紋,才在暗中保護吧?」龍行雲輕歎一聲,道:「我龍家的孩兒出來行走江湖,本無須瞻前顧後,可……孩子,紫紋是否已將龍家的底細說與你知?」君自傲搖頭道:「我只知你們龍家乃是龍拳傳人,其他則一概不知。」龍行雲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紫紋這孩子還知道嚴守家規。孩子,你師父可是那白衣仙君岳先生?」君自傲點頭道:「正是。」龍行雲微一沉吟,又問道:「你師父可曾對你講過內江湖之事?」君自傲一怔,問道:「內江湖?爺爺,內江湖是什麼?」龍行雲點頭道:「岳兄果未將你納為天道派門人,真不知這老頭子想做什麼……孩子,爺爺問你——你可知江湖是什麼?」君自傲思索片刻,道:「江湖就是人和事——不同尋常的人做的不同尋常的事。」龍行雲一怔,隨即笑道:「娃娃的見識倒是不俗。各大幫派、武林豪傑、隱俠逸士,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江湖了。
「可一般人所知的,卻不過是由尋常俠士和幫派組成的外江湖而已,而在江湖之內,還有一群超凡脫俗、洞悉天機的人,組成了一個掌握天下玄機的江湖,這便是內江湖。」君自傲奇道:「內江湖與外江湖又有何不同,為何要分以內外?」龍行雲一笑,道:「問得好!天下人只道江湖之中波譎雲詭,卻不知與內江湖相比,天下人見得到的外江湖的那些個所謂大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罷了。
「內江湖中發生的每一件事,均是關乎天下人生死禍福的大事。娃娃,你師父雖未將內江湖之事告之於你,但老夫看你一身怪異內力,天生便是不凡之人,就自作主張講與你聽吧!你可知這天上地下萬丈紅塵之中都有些什麼?」君自傲想也不想便答道:「自是花鳥蟲魚,人獸生靈;江河湖海,山嶽谷壑。」龍行雲道:「這只是外江湖人的見識。這世上的秘密玄機,只有內江湖之人知曉,反言之,凡是知曉天地間玄機者,便算是內江湖之人。爺爺今日將內江湖之事告之與你,你便也算內江湖之人了。」君自傲好奇油然而生,只盼盡知內江湖之事,急搶道:「請爺爺就快些說與小傲知道吧!」龍行雲先是一笑,隨即正色道:「一入內江湖,便是步步驚心路,你可會害怕?」君自傲面容一肅,道:「小傲從降生人世至今,尚未知何為害怕。爺爺但說無妨。」龍行雲瞇眼微笑道:「人如其名,小傲果然傲得很。老夫就喜歡你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言罷雙目微閉,整個人進入一種禪定境界中。
君自傲只覺四下越來越靜,方纔仍響個不停的車馬聲、腳步聲、叫賣聲,全數漸漸隱去,不由想四下張望探看一番,誰知一動之下駭然發覺——身體竟已不受自己控制,宛如化成頑石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正當君自傲不明所以之時,龍行雲的聲音緩緩響起:「莫慌,你現在已進入老夫的『霧龍心界』之中,直接聆聽老夫的心音,在此界中歷時再長,於世上也不過是轉瞬間之事,故而身體不能移動分毫,你可直接以心與老夫交談。」君自傲聞言大訝,試著在心中念道:「爺爺的本事可真……奇妙!」只聞聲音響亮,竟似以口說出一般。
龍行雲笑聲傳來,道:「小傲聽好了——這世上共分七界,分別為佛、神、仙、人、妖、鬼、魔。七界共存一世,卻又互不相見,那便如同將一座大屋分為數個小屋,屋與屋間無門無窗,居於其中者只道天下如此而已,卻不知隔壁又是另一番天地。
「然而,各界又並非絕不可相通,就像屋與屋間有暗門相連一般,各界亦有相通之處。
「比如人死之後會化為魂魄,由鬼界專司引路之職的鬼卒引入黃泉轉生;在人界中修道有成者,又會遁入仙界,成為洞悉天機的仙人;而佛、魔兩界則存在於其他五界之中,不論神、仙、人、鬼、妖,向善而極則佛,向惡而極則魔,實是更為玄妙的境界。
「諸界中,以神界為長,其餘各界皆受制於神界。神可任意穿行於其他諸界,並掌管著仙、人、鬼、妖四界中諸般事物。
「仙可在仙、人二界行走,而鬼、妖卻不可逾界,只有神特封的鬼卒,才可於各界行走,引領各界內死者魂魄。
「諸界中,以人界力量最微,又居於七界中心,與其餘諸界均有相通之處,可由此偷入任意一界,故而自古以來,便是諸界眾生齊集之所,亦是時常受各界危害之處。
「然而,人卻是七界中最善變化之物,可剛可柔,遇強則強。在此種情形之下,終有非凡之士勘破天機,修成種種超常武技以抗諸界侵害,久而久之,這類人越來越多,便形成了今日之內江湖。」君自傲只覺龍行雲所言匪夷所思,但見世上既有這等玄妙無比的「霧龍心界」之術,龍行雲所言定然非虛。
龍行雲說到此處停住不語,似是給君自傲思索的時間。
君自傲沉思片刻後,道:「爺爺,神、仙自不會害人,鬼、妖又沒有行走人界的本事,人界又怎會受害呢?」龍行雲道:「莫要忘了佛、魔二界!神仙中亦難免有入魔者,不敢在神、仙二界逞兇,便潛入人界撒野,而鬼妖二界中亦多狡詐之輩,窮思極慮覓出破界之法,屢屢偷入人界為害,故而人界一向混亂無比。
「好在有內江湖眾多正派高手在,才得保人界平安。」君自傲想了想,又道:「那神界為何不滅了鬼、妖二界,如此豈不乾脆?」龍行雲道:「小傲想得太過天真。神界與其餘諸界,便如強國與周圍附屬小國的關係一般,怎會因某國與某國間偶有衝突便揮師滅之?法責有罪之人,又怎能因一人之罪而將整界盡滅?
「再者說,毀滅一界又豈是易事?那鬼、妖二界中盡多高強之士,就算神界想要討伐,只怕也要無功而退。」君自傲思索片刻後,點頭道:「確是如此,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那麼龍拳既稱『護世龍拳』,自然便是守護人間的拳法了?」龍行雲歎了一聲,道:「確是如此。相傳上古之時,九天龍神為防群魔藉人間之地而侵入各界,便在人間留下血脈,這便是我龍家及龍拳的由來。
「自古至今,龍拳一直是守護人間的拳法,我龍家就等如天神派在人間的守疆之將。
「這千百年來,我龍家每於危難之時,救天下於水火,總算是盡到了所司之責,可到了老夫這一輩上,龍家卻出了一件大事——一向一脈單傳的龍家,竟誕出兩個傳人!」君自傲奇道:「那又如何?」龍行雲道:「血脈一旦分支,兩支必將越走越遠,甚至於互相排斥、爭鬥,如此一來,別說是護世,不為世間帶來禍患,便已是萬幸。
「為防此變,老夫身為次子,便終生不娶,甘願自絕一支,以保龍家與天下平安,誰料天命如此,任誰也改變不了——我大嫂十月懷胎,竟又生下一對雙生子,老大名叫龍烈,老二名叫龍吟,而紫紋則是龍烈的兒子。
「這兩兄弟自小不和,時起衝突,而到了紫紋這一代上,兩支的衝突愈演愈烈,龍吟一脈覬覦族長之位,與龍烈明爭暗鬥不休,更數次暗算龍烈,好在龍烈功夫了得,心機亦深,才未被其所趁,可紫紋這孩子……唉,這孩子心地善良,無絲毫私慾,實是我龍家唯一的希望,我真怕他有什麼閃失……」君自傲深吸一口氣,暗歎龍紫紋家事竟如此複雜,理了理思緒,道:「那爺爺又為何不出面調解或壓制呢?」龍行雲道:「老夫早已調解數次,可他們表面上客客氣氣,暗地裡照樣爭鬥。至於壓制,那必將造成龍家內部更大的紛爭,更要壞事。
「小傲,你內力邪中帶正,正中有邪,頗為怪異,將來必有所成,老夫將龍家之事講與你聽,為的就是請你助紫紋一臂之力。
「紫紋這孩子,是我龍家近千年中最具潛力的傳人,安龍家、護天下的重任,只能壓在他肩上,若有你這樣的兄弟相助,定可事半功倍,而且,龍家的內爭,怕是天下將亂的徵兆,你若能與紫紋聯手平亂,也許世人便可逃過一劫。」君自傲苦笑一聲,道:「爺爺太過高看小傲了,小傲自小習武至今,卻一無所成,天資愚鈍,自問與紫紋相差千萬里,怕是……」龍行雲道:「老夫的眼光絕不會錯,日後你必有所成。只怕你無心相助,那老夫就無法可想了。」君自傲急道:「爺爺請放心,但有用得上小傲的地方,小傲自當盡力而為!」龍行雲喜道:「這就對了!現下這場『假龍』武術大會便是一個契機,你與紫紋皆可由此得到磨煉,不過搞出這大會的怕是邪道高手,你二人要多加小心才是。」語畢雙目漸睜。
君自傲只聞各種聲音紛至遝來,身體又可隨意而動,知已離開了「霧龍心界」,他環視四周,見周圍行人位置與入界前一般無二,果如龍行雲所言,在心界中歷時再長,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
龍行雲笑了笑,慈祥地注視著君自傲,道:「紫紋長大了,有些心事已不是我這個爺爺管得到的了,你與他是結拜兄弟,就請你多費心吧。」君自傲急道:「這個自然。」心下卻在納悶龍紫紋會有什麼心事。
正思量間,君自傲忽覺龍行雲身上氣息有變,雙目亦凝視自己身後,不由回身觀瞧。
只見身後站定一個微顯削瘦的白衣男子,年齡約有廿多歲,卻是一頭白髮,系成一縷垂於身後,週身散發出淡淡的邪氣。
君自傲一怔,他觀此人身形面容,正是那「狼王」李狼,但此人給人的感覺,卻與李狼全不相同。
李狼給人一種強悍、冷酷和狂傲不羈之感,而此人氣勢內斂,給人一種文靜儒雅之感,加之李狼黑衣黑髮,此人卻是白衣白髮,身材相貌雖與李狼一般無二,君自傲卻不敢輕易斷定。
這人目視龍行雲,淡淡一笑,拱手施禮道:「前輩想必便是龍家的龍二爺吧,晚輩李狼,見過二爺。」君自傲聞言大感錯愕,不知李狼為何會變成如此模樣。
龍行雲沉聲道:「這位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老夫只是個擺攤賣餛飩的,可不知道什麼龍家鳳家的。」李狼淡淡一笑,道:「前輩不必隱瞞,單憑這一身『溟氣』,晚輩便已知前輩身份。前輩想來是擔心龍紫紋,才在暗中保護吧?其實龍公子年紀雖小,功夫卻不弱,前輩只怕是過慮了。」說話謙恭有禮,全不似從前那般狂傲不羈,君自傲不由愈加懷疑此人是否真是李狼。
龍行雲呵呵一笑,道:「公子好眼力,找上老夫不知有何見教?」李狼一禮道:「晚輩途經此地,恰見二爺在此,特來問候而已。晚輩亦參加了這場比武,也許會有幸與令孫切磋一番。」龍行雲道:「我那小孫兒學藝不精,到時還請公子費心指教一二,好讓他長長見識才是。」李狼道:「不敢當。晚輩有事在身,就此別過。」深施一禮後,對君自傲微一點頭,轉身離去。
龍行雲凝目而望,直至李狼走遠,才道:「老夫很久不在江湖行走,不知天下竟出了這等厲害人物。小傲,你與紫紋若遇上他,千萬要小心才是,最好還是離此人遠些為妙。」君自傲點點頭,忽想起原本的目的,便向龍行雲問道:「爺爺,您方才可曾見到紫紋?」龍行雲道:「這傻孩子,四處尋找那個葉姑娘去了,你不必理他。」君自傲腦筋幾轉,立刻心下恍然,暗道:「原來這便是紫紋的心事,他竟真喜歡上那葉姑娘了。他們才子佳人,倒也是一對絕配。」龍行雲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老夫這裡再無他事,你若有事,自管去便是。」君自傲深施一禮,道:「如此孫兒便先走一步,日後再來給爺爺請安。」龍行雲笑道:「不必了,那時老夫說不定已化作別的模樣,不在此地了。」移步長街之上,君自傲忽想起一時義憤下救起的沈緋雲,便邁步向客棧方向走去。
走不多遠,言雨瀾的聲音便自身後響起,一回頭,見言雨瀾小跑著追了上來,嬌喘著問道:「君大哥,你要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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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2:24
第二集 鬼天君 第五章 詭譎狼子
君自傲看著這令自己難以取捨的女孩,一時打不定主意應以怎樣的態度對她,猶豫片刻,方道:「我想回客棧看看沈公子情況如何,言姑娘……」他本想說:「言姑娘要一起回去麼?」但話到嘴邊,忽想起二人間微妙的關係,便再說不下去。
言雨瀾不知君自傲心中所想,自然而然地說道:「我看裡面比鬥,覺得無趣,便出來轉轉,不想便看見了君大哥,那沈公子受傷不輕,我也正想回去看看,咱們一同回去吧。」君自傲緩慢地點點頭,與言雨瀾並肩而行,向客棧走去。
一路上君自傲沉默不語,與言雨瀾偶有對話,也只是應付幾句,言雨瀾見狀不由微感失落,也不再多言。
不多時,二人回到客棧之中,小二迎上來道:「二位客倌,上午送來的那位公子傷的不輕,怕是……」君自傲一皺眉,問道:「沒請郎中來看麼?」小二一臉委屈地說道:「請了,小的連請了三個郎中,可都說是受傷太重,無法可想。客倌,這公子若是死在店中,我們這生意便不用再做了,您看……」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嚇得小二不再言語。
言雨瀾則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君大哥,你快想想辦法吧!」君自傲沉吟道:「師父曾傳我一套救人的功法,但我卻從未用過,不知能否救得了他,權且一試吧!」小二將二人引至沈緋雲房中,便退了出去。
二人來到床榻之前,只見沈緋雲斜躺榻上,面色灰沉,毫無一絲生機。
言雨瀾見狀急道:「君大哥,你快些動手吧,再遲沈公子怕就……」君自傲微一點頭,探手把住沈緋雲脈門,將一絲真氣送了進去。
那絲真氣順脈而走,不多時便返了回來,君自傲不由輕咦一聲。
言雨瀾聞聲大感緊張,問道:「君大哥,怎麼了?」君自傲道:「他的脈絡似被什麼東西堵著,真氣竟送不進去。」言雨瀾道:「那如何是好?」君自傲放開沈緋雲手腕,將手按在沈緋雲丹田氣海之上,道:「當前之計,唯有丹田注氣一途,只是太過行險,稍有差池,不但沈公子性命不保,怕連我也要命喪當場。」言雨瀾渾身一顫,一顆心驟然收緊,急道:「君大哥,還是……還是不要行險吧……」她對沈緋雲的關心,完全因君自傲而起,可算是愛屋及烏,她真正在意的只是君自傲一人,此刻見君自傲亦有危險,便再顧不得沈緋雲,常人當有的那一絲情理之中、道義之外的私心,悄然浮上心湖。
君自傲並未多想,只搖頭道:「我既要救他,便當救到底,臨危而退可不是我的作風。言姑娘,請你到門外替我守護,不要讓任何人打擾。」言雨瀾方要再言,君自傲已全神貫注地運起功來,無奈之下,言雨瀾只得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
君自傲凝神運功,只覺體內真氣迴圈流動不休,一片澎湃如潮之象,不由苦笑一聲,暗道:「這身功力只在鳴琴或救人之時使得出來,用之防身擊敵卻是屢試不靈,發不出一絲威力,看來我於武學一道當真毫無天分。」理了理思緒,拋開雜念,他才將真氣緩緩注入沈緋雲丹田之內。
丹田乃人身氣海,內氣由此生出,集於此地,實是身上內氣最盛之處,尋常注氣之法,皆是由人身上各大經穴注入,絕無由丹田注氣之理,蓋因丹田處氣強,遇外氣則相抗,兩強相較下,必使丹田受損而危及性命。
而岳岸涯傳予君自傲的這套療傷之法中,卻有丹田注氣一法,實是武林中罕見的絕學,換成龍紫紋等高手聽聞,必大感震驚,但言雨瀾不過一尋常女子,雖學過些拳腳,也不過是表面功夫,卻不知此法的神妙之處。
君自傲雙目輕合,集中全部精神,驅使著注入沈緋雲丹田的真氣,他只覺沈緋雲丹田內真氣鼓蕩,似脫韁野馬般橫衝直撞,又似在荒漠中迷失了方向的羊群般亂作一團,自己的真氣方注入其中,那些散亂的內氣便凝在一處,向自己這道真氣壓來。
君自傲急按師父所傳之法,讓真氣在沈緋雲丹田內遊走不息,引得沈緋雲的真氣隨之運轉,待漸有規律後,忽將真氣化作數股,引著沈緋雲的內力衝出丹田,湧向全身各處。
龍紫紋自出了比武場,便四下尋找葉清幽的蹤跡,但他幾乎找遍了天寧府內所有的酒肆客棧,卻一無所獲。
正自心焦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現面前,龍紫紋細看之下,不由一怔。
來人一身白衣,觀其面目身形,正是那狂傲強橫的狼王李狼,但此刻不知為何鬢髮皆白,身上的氣質也生了天地般的變化,搖身一變為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
李狼輕施一禮,微笑道:「龍公子行色匆匆,不知在找什麼?若不嫌李某多事,在下或可相助一二。」龍紫紋見其自稱「李某」,當是李狼無疑,卻不知其為何會生出如此變化,不由滿腹不解,略一猶疑,拱手道:「多謝狼王美意,在下不過是閒逛罷了。」李狼保持著淡淡的笑容,道:「如此說來是在下多事了。」微微一頓,道:「不過既然大家都無所事事,不如結伴同游一番如何?」龍紫紋聞言愈加驚訝,不知李狼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方要回絕,忽想到或可趁機探問出李狼與葉清幽之間的恩怨,便點頭道:「也好,不知狼王欲往何處?」李狼道:「長街擾攘,酒肆口雜,不若到城外一遊如何?」龍紫紋凝視李狼,見其神色安然,不似另有他意,微一頷首,道:「如此甚好。」二人並肩同行,順長街直奔北城門而去。
龍紫紋偷瞟李狼,猜測著李狼為何會有如此變化,一時間卻未想到要說些什麼。
行不多遠,李狼先開口道:「此次大會倒是引出了不少高手,不知龍公子怎麼看?」龍紫紋道:「若論武功,自以狼王為首,其他幾人各有所長,不較量一番,實難分出高下。不過『冰魄手』司刑君此人邪氣太重,似乎與鬼界有什麼關係,而其武功路數與『冰魄手』的名號全無關係,顯是故意掩飾身份,此人將來只怕要為禍人間。」龍紫紋所言皆為李狼亦能察覺之事,答如未答,不讓李狼有任何所得。
李狼神色淡漠,問道:「龍公子既是龍拳傳人,自當繼承護世之責,不知龍公子打算如何處置司刑君?」龍紫紋聞言,著實大吃了一驚,不由停步愕然凝視李狼,訝道:「狼王怎知在下乃龍拳傳人?」李狼腳步不停,直向前行,道:「龍家獨有的『溟氣』,在下倒也識得。」龍紫紋略一沉吟,疾步跟上,問道:「龍家人向來不在江湖行走,溟氣也絕少有人知曉,狼王又怎會……」不等他說完,李狼已微微一笑,道:「在下的父親曾與龍乘風前輩打過交道,故而在下對溟氣略知一二。」龍紫紋動容道:「如此說來,狼王與我龍家當是故交了?」李狼微一搖頭,道:「倒也談不上……後面的朋友,請出來吧。」龍紫紋聞言一震,他一路前行,始終保有戒心,卻未發現任何異常,李狼突發此言,不由讓他大為震驚,急回頭後望。
此時二人離城已遠,正置身官道之上,道兩旁是一排葳蕤的綠樹,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空隙斜射地上,形成一片片光點,卻無法將樹影分隔開來,二人身後道上空空如也,絕無人跡,龍紫紋望向左右兩旁綠樹,卻也一無所獲。
李狼緩緩轉過身,淡淡說道:「閣下跟了一路,著實辛苦了,請現身一見吧。」一聲輕歎傳來,地面樹影中緩緩浮出一人,立發高領,正是那裴公子。
裴公子道:「狼王果然好本事,在下已小心施展潛蹤之術,竟也瞞你不過。」李狼那絲淡淡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不論面對何人,均像是友善的朋友一般,他凝視裴公子雙目,緩緩道:「閣下盛讚了,在下不過是眼尖耳銳而已,禽獸之技,不足掛齒。不知閣下一路相隨,所為何事?」裴公子尷尬一笑,道:「韋不齊死的蹊蹺,在下只是奉命略加察訪而已。」李狼一指龍紫紋,道:「閣下想必已然聽到,這位龍公子便是護世龍拳的傳人,不知閣下作何打算?還要讓這徒有虛名的大會開下去麼?」裴公子一時無言以對,龍紫紋聞言心中一動,問道:「閣下便是這大會的主辦人吧,不知冒用龍拳之名有何意圖?」裴公子尷尬萬分,道:「龍拳天下聞名,在下只是想藉龍拳之名……招天下英雄來此分個高下……」不等說完,李狼微笑插口道:「只怕是招攬少年英雄加入閣下的組織,好壯大實力,圖謀天下吧?」裴公子聞言面色大變,嘴裡卻還逞強道:「狼王多疑了,我等只為一睹天下英雄風姿,長些見識而已。至於狼王說的什麼組織、天下,實是不知所云。」龍紫紋與君自傲曾猜測過這比武大會背後的真意,但只是憑空猜想,未有實據,此刻見裴公子言語支吾,其意欲蓋彌彰,歎道:「江湖本已多事,何苦再攪風雨?閣下若以龍拳之名,圖不軌之事,我龍家絕不會袖手旁觀!」裴公子面色數變,忽長歎一聲,道:「既然如此,在下這就回去結束比武,宣佈此事與龍拳無關,龍公子意下如何?」龍紫紋未料到他會如此易與,一怔之際,李狼已笑道:「閣下想的,是要回去調集人手,將龍公子與在下一道除去吧?」裴公子面色再變,道:「狼王多慮了,在下怎會……」李狼似是喜歡打斷別人說話一般,又不等他說完,便道:「是也無妨,不過閣下的對頭只有龍公子一人,在下全無阻礙比武大會甚或貴組織壯大之意,也絕不會出手相助龍公子,閣下只消除去龍公子便可。」此言一出,裴公子與龍紫紋皆是一怔。
裴公子本以為李狼與龍紫紋乃是同儕故友,必會聯手對付自己,不想李狼卻置身事外,言明不與自己為敵,不由暗思這是疑軍之計,還是另有玄機。
而龍紫紋見李狼不斷插言道破真相,隨後卻又抽身而出,讓自己陷入不可不戰之境,不知其是何用意,亦是暗自思忖。
李狼向龍紫紋一拱手,道:「在下本欲與龍拳傳人一較高下,才來此地參加比武,不想此處竟是一潭混水。在下無心攪水,只好退離。他日若有機會,在下再向龍公子討教。」李狼轉向裴公子,亦拱手道:「在下只為龍拳而來,並無攪局之意,閣下與龍家若起爭鬥,在下也絕不會插手其中。據聞龍家近年來內爭不斷,閣下若殺了龍公子,龍家想要報仇只怕也少有餘暇。」言罷又是微微一笑,轉身順著官道逕自去了。
直到李狼的身影氣息完全消失,裴公子才完全相信了李狼的話,方纔他忌憚二人聯手,不免小心掩飾,此時見只剩龍紫紋一人,不由懼意全消,沉聲道:「龍公子,李狼說的不錯,我們確有招募人才,壯大組織之意,龍公子若要從中阻攔,在下就不得不出手了。」龍紫紋淡然道:「江湖上幫派無數,招兵買馬原是常見之事,但貴組織冒龍拳之名,在下就不能不管。」裴公子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管得了麼?」言罷氣運全身,道:「本打算大會結束之後再料理你,今日有緣,便提前送你上路吧!」龍紫紋只覺對方週身陰氣大盛,立刻氣運全身,凝神以待。
裴公子尖嘯一聲,右手代爪直插地面,五道陰氣潛地而行,直衝到龍紫紋面前才破土而出,向龍紫紋小腹射去。
龍紫紋早有防備,縱身一躍,躲過這五道槍般銳利的陰氣,在空中略一停留,週身發出一團黃色真氣後,倏然疾射而下,脫出黃氣,一腳向裴公子踢去。
那黃氣微微一顫,隨即便如見了獵物的獵犬一般,向龍紫紋追去。
裴公子見龍紫紋來勢兇猛,急閃身後躍,堪堪躲過這一腳。
龍紫紋勢道不停,一腳踏在地上,身形一滯下,黃氣立刻追上,透過龍紫紋身軀衝出其足底,轟然巨響聲中,黃氣將地面撞出一個兩丈多寬的大坑。
裴公子雖躲過了龍紫紋的腳踢,卻躲不過這隨之而來的真氣,他雖未被真氣正面擊中,卻被炸裂開來的真氣與沙石打得渾身是傷,大驚下不由暗罵自己小覷了龍紫紋。
龍紫紋一擊得手,方要乘勝制住裴公子,忽見裴公子身形一晃,直沉入地下,瞬間聲息皆無。
龍紫紋知對方絕不會就此離去,急運起全身內力感知對方之所在,但官道上空空蕩蕩,地下也毫無動靜,他竟探不到裴公子一絲半點蹤影。
正在驚疑之際,一道陰氣忽從腳下射出,大驚下,龍紫紋翻身後躍,卻終慢了一步,前胸被陰氣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由傷口滲出,染紅了前襟。
裴公子的笑聲飄忽響起:「如何?龍拳在這種時候,怕也要一愁莫展吧?哼,天下間怕也只有李狼可破我這『鬼影潛蹤』之術,而你麼……哼,就安心等死好了!」龍紫紋聞言一震,驚道:「你是鬼界之人?」裴大公子聲音響起:「你說呢?」龍紫紋駭然道:「鬼界高手怎能踏入人間?你到底是什麼人?」一陣狂笑聲起,裴公子的聲音愈加陰森:「本公子可沒耐心說與你聽,你自己猜吧!」陰氣再起,裴公子接連從地下射出陰氣,龍紫紋盡力閃躲,卻不免有失手之時,不片刻,腿上與背上又受了三、四處傷,血越流越多,動作也越來越慢。
裴公子笑聲不絕於耳,充滿了戲謔味道。
龍紫紋又閃過一擊,怒喝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死也要讓龍某死個明白吧?」話音方落,又一道陰氣襲來,正中龍紫紋左腿,龍紫紋悶哼一聲,終於摔倒在地。
裴公子的頭臉自丈外緩緩浮出地面,冷笑道:「凡人就是凡人,什麼龍拳傳人,哼,也不過如此而已。」龍紫紋掙扎著站起身,道:「凡人?難道你就是不凡人麼?」裴公子目泛邪光,邪笑道:「看你如此不甘,就讓你死個明白。哼,說出來怕要嚇破你的膽——本公子乃鬼界南域域主之子——赤桑!」龍紫紋一震道:「什麼?鬼界域主之子?不可能!神界早將鬼妖二界鎖住,你們怎麼可能……」裴公子一陣冷笑,道:「確是如此,不過我鬼王殿下天縱英才,有神佛不及的大智慧,想出了轉生人間之法,我等才得以現身人間!」龍紫紋訝道:「轉生人間之法?」裴公子笑道:「不錯,我等在鬼界化作精魂,再經黃泉轉生投胎人間,本來此法凶險萬分,轉世後會忘盡前世之事而永世為人,但鬼王殿下功力冠絕古今,在他召喚之下,我等才得以甦醒。
「不怕讓你知道,如今鬼界高手已甦醒過半,這人間的天下,早晚在我王掌握之中!」龍紫紋面色數變,問道:「人間天下有何好處,要你們如此費心搶奪?」裴公子道:「七界樞紐之地,誰不想得之而後快?」龍紫紋道:「人間的天下,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便被爾等得去的!」裴公子冷笑道:「閣下嘴上功夫倒真了得,哼,什麼龍拳鳳拳,在鬼王殿下面前不過是兒戲罷了!」龍紫紋駭然道:「難道你們鬼王也已轉世人間?」裴公子獰笑道:「當然!不然我等怎會一一甦醒?多說無益,今日本公子先殺了你,來日再請鬼王殿下剷平龍家!」語畢狂笑一聲,復又沉入地下。
龍紫紋長歎一聲,道:「看來人間必有一場大劫了。外憂內患,龍家這次怕是真要不妙了……」言罷忽淩空而起,剛好躲過一股從地下射出的陰氣。
龍紫紋在空中一擰身,飄然落在兩丈之外,右手上舉,一股沉實厚重的溟氣立時纏繞其上,他面容一肅,道:「多謝閣下將內情一一告之在下,在下無以為報,便將這招『土龍飛昇』送與閣下吧!」說著,龍紫紋右掌倏然拍向地面,掌上溟氣順掌竄入地下,方圓十數丈內的大地微微一顫,隨即向上隆起。
裴公子滿是懼意的聲音傳來:「這……這是什麼招術?」龍紫紋一笑道:「龍拳乃護世之拳、人間至寶,豈會對鬼域伎倆束手無策?閣下被困在土龍口中,已無處可逃了!」言罷猛一用力,將全部內力順掌打入地下,轟響起中,一道沉渾的溟氣破土而出,將龍紫紋托上空中。
慘叫聲中,裴公子被這道溟氣衝出地面,直追龍紫紋而去,這道溟氣直飛昇八、九丈,才止住上升之勢,龍紫紋受其力推動,又升起兩丈多高,才向下落去。
此時裴公子被溟氣衝起,直奔龍紫紋而來,龍紫紋在空中團身一翻,一腳踏在裴公子胸口,裴公子慘叫一聲,向下墜去,龍紫紋卻借這一踏之力,又升起丈許,擰身向一旁落去。
裴公子重重摔在地上之時,那道沉渾的溟氣亦隨之落下,狠狠砸在地上,巨響聲中,地面砂石四射,塵土飛揚。
龍紫紋飄然落地,腳下一顫,險些摔倒,他為騙裴公子道出來歷,故意硬挨了幾擊,雖不至傷及性命,卻也痛楚難當,加上流血過多,又全力運功擊敵,此時竟有些頭重腳輕之感,急單膝跪地,穩住身形。
煙塵散盡,隆起的地面此時已化作一個大坑,裴公子仰躺坑內,不住呻吟。
這一擊非同小可,饒他是鬼界高手,也要受之不起,但他畢竟不同凡人,受了如此一擊,仍能掙扎著坐起,目視龍紫紋,狠聲道:「原……原來你……是故意……」話未說完,便噴出一口鮮血,顯是受了極重的傷。
龍紫紋忍住一陣陣的眩暈之感,道:「受了在下全力一擊竟能不死,閣下果然好身手,可惜龍某卻留你不得!」言罷咬牙運起內力,準備再次出手。
方纔那驚天動地的一擊,已耗盡了龍紫紋全部內力,如今再次強行運功,不由一陣頭暈目眩,但他深知若讓對方逃走,必會引來其他鬼界高手,到時自己再多兩條命,怕也要奔赴黃泉而去。
他咬緊牙關,再催動起一絲內力,縱身撲向裴公子,準備擊出最後一掌。
就在裴公子面露絕望之色,頹然倒下閉目待死之際,一道銳利的刀氣劃破長空,直向龍紫紋斬來。
龍紫紋顧不得擊殺裴公子,急將所剩無幾的內力全數用在閃避上,側身電射向一旁,倏然躍出三丈之外。
但還是慢了一步,那道刀氣已在他背上劃出一道尺許長的血痕,鮮血噴濺下,龍紫紋頹然倒地,昏死過去。
一道黑影飄忽著移到裴公子面前,手中長刀倏然入鞘,彎下身子細看片刻,道:「我來晚了。」裴公子面露喜色,方要張口說話,卻吐出一口血來,他掙扎著想再坐起來,卻只覺渾身無力,不由驚惶而有氣無力地說道:「宇文大哥……快……快帶我回去,紅姐能……救我……」那黑影正是不喜多言的勁裝刀客宇文血愁,他看著裴公子緩緩搖了搖頭,道:「路太遠,你挺不到。」裴公子露出絕望有神情,喃喃道:「我就這麼……死了不成?我可是……南域域主之子……為什麼……為什麼來的偏偏是你這個只會……殺人的『黑血』?若……是紅姐……」他連吐數口鮮血,衣襟與地面皆被染紅,他感到一陣寒意襲來,雙目漸漸再睜不開。
「他……是龍拳傳人……報仇……」留下最後一句話後,裴公子頭一歪,重又回黃泉去了。
宇文血愁微一垂道,吐出兩個字:「遵命!」他長身而起,側頭望了望昏倒在一旁的龍紫紋,緩緩抽出長刀,神色凝重地高高舉起,再閃電般倏然劈下。
一道銳利的刀氣破空而出,直向龍紫紋斬去。
眼見龍紫紋就要被斬為兩段之際,一道淡藍色的劍光閃起,如一顆寂寞的流星,帶著憂鬱的光芒斜射而來,將刀氣完全粉碎。
光芒消散,一個淡藍色的女子靜靜站在龍紫紋身旁,手中淡藍色的軟劍,直指宇文血愁。
正是葉清幽。
宇文血愁雙眉一蹙,沉聲道:「讓開!」葉清幽瞥了瞥裴公子的屍體,淡然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小女武功雖遜,除魔衛道卻絕不會後退,況且龍公子乃我輩中人,小女絕不會坐視不理!」宇文血愁一聲不吭,弓步側身,長刀後撤,以刀尖對準葉清幽,一股森寒的陰氣澎湃而出,將他緊緊包住。
葉清幽只覺隨著對方姿勢的擺成,一股令自己心悸的壓迫感驀然升起心頭,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不由運起全身內力相抗。
驀地,宇文血愁身形微微一晃,隨即消失不見。
葉清幽微一錯愕,尚未及做出反應,宇文血愁忽在她面前出現,長刀高舉,自上而下向葉清幽斜劈下來。
這一刀挾風帶雷,勢不可擋,葉清幽欲行閃避,卻忽想到龍紫紋正在身後,自己若是逃開,龍紫紋則必死無疑,當下不再猶豫,寒露藍光一閃,毫無畏懼地迎上長刀。
不想就在兩件兵器即將碰在一起的剎那,刀影一晃,宇文血愁這一式力劈,竟在瞬間化成了抽刀突刺,其速度之快,彷彿方纔那一刀只是幻影,而這一刀才是最初的一擊一般。
葉清幽長劍全力向上迎擊,已然沒有收招的餘地,這一刀正中她心口,大力突刺下,葉清幽向後倒飛出數丈,摔倒在地,一動不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3:13
第二集 鬼天君 第六章 動心用情
宇文血愁一擊得手,面色卻愈加凝重。
這一刀刺中葉清幽,理當是透體而入,可葉清幽卻倒飛而出,倒似是被鈍器撞中一般。
宇文血愁細思刺中葉清幽時手上感覺,只覺不似刺中人體,倒似是刺在鐵石之上一般,不由大為驚愕。
驀然間,一股濃烈的殺意自他身後傳來,大駭下,宇文血愁倏然轉身,長刀橫於身前,擺了個護身之勢。
數十丈外,白衣飄舞,白髮飛揚,而此時天青氣爽,無一絲微風,那衣衫與長髮又因何而舞?
那是殺氣,濃烈得有形有質、混和了強大真氣的殺氣。
宇文血愁忽然覺得手有些發滑,滑得再握不緊手中的長刀,他覺得刀在震顫、在因極度的恐懼而發抖,而他自己,竟也滲出一身的冷汗。
邪異無比的氣息充斥天地之間,李狼緩步而來,瞄了一眼葉清幽,一張臉冷得如同萬年冰山。
「我若晚到半步,清幽便要遭你毒手……」他強壓怒意,言語間盡量顯得儒雅恬淡,但越是如此,情緒就越不受控制,他仰天狂嘯一聲,雙眼綠芒閃動。
宇文血愁駭然而視,眼見李狼那一頭白髮漸成黑色,手中長刀抖得更加厲害,身上的汗也越流越多。
白髮終於全數變黑,方纔還如翩翩公子般的李狼,此刻竟如狂怒的猛獸,隨時有爆發的可能——眉立目瞠,睚眥欲裂,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一邊向宇文血愁節節逼近,暗自運掌,一邊狂吼道:「你這個該殺的走狗,竟敢傷我清幽,我要將你碎屍萬斷!」宇文血愁勉強定住心神,將刀高高舉起,運起全部內力猛劈出一刀,一道銳利無比的強大刀氣破空而出,直向李狼斬去,與此同時,宇文血愁倒轉著身形,飄忽著飛速逃去。
眼見如此強橫的刀氣襲來,李狼竟不閃不避,只面對刀氣發出一聲長嘯,其聲如千狼齊嗥,震得官道兩旁綠樹幹搖枝蕩,葉飛滿天。宇文血愁的刀氣亦被震碎,如青煙遇風般消散無形。
逃竄中的宇文血愁亦是全身一震,踉蹌走出幾步後,終摔倒在地。
他只覺這嘯聲有如鐵錘般,一下下敲打著他的前胸後背,震得他全身骨骼作響,內臟翻騰,隨時都會狂噴鮮血、骨碎而亡。
震撼人心的腳步聲與令人膽寒的殺氣越來越近,李狼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節奏向宇文血愁走近,宇文血愁掙扎著爬起,拼盡全力舉刀斬向李狼左肩,這一刀雖是重傷下勉強使出,卻也如雷似電,勁力與速度絲毫不遜於前。
李狼卻全不把這威力驚人的一刀放在眼裡,左手一抬,伸出拇、食、中三指鉗住長刀,將宇文血愁這一記輕鬆化解,宇文血愁連連運力,長刀卻如夾在萬斤巨石中一般,紋絲不動。
李狼冷笑一聲,右手倏伸,以三指鉗住宇文血愁咽喉。
一陣骨碎肉裂之聲傳來,宇文血愁喉嚨竟被李狼捏碎,他只覺氣血上衝,呼吸阻滯,眼前漸漸朦朧,朦朧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好大的指力!
李狼鬆開雙手,宇文血愁倒退數步,雙膝一軟,便要向前倒下。
眼見就要摔倒之時,宇文血愁猛一運力,右腿踏前一步支住身體,倒轉手中長刀,猛然刺入自己腹中,李狼見狀不由微微一怔。
宇文血愁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張口欲語,卻發不出一絲聲響,他反握刀柄將刀拔出,一道血箭立時激射出出,直噴向李狼。
李狼微一皺眉,拍出一掌,將血箭擊散,而宇文血愁則趁機身形一動,幽靈般出現在李狼頭上方,舉刀劈落。
李狼冷哼一聲,再次拍出一掌,正中宇文血愁胸口,宇文血愁渾身一震,竟炸裂開來,化做一篷鮮血,四下飛散。
這一掌力道雖強,卻絕無將宇文血愁擊碎之理,李狼大訝下,全身內力向外鼓蕩,試圖擋開迎面射來的鮮血,但方一運力,便覺一陣眩暈,雖是轉瞬即逝,卻使他的胸前濺上了一片血跡。
一陣劇痛自胸前傳來,李狼微微一晃,張口噴出一口黑血,他只覺全身酸麻漲痛,使不出一絲力氣,彷彿全身血液已然凝滯一般。
望著面前血泊中宇文血愁的那把長刀,李狼冷哼一聲,道:「你這鬼卒……倒真有些本事……沒想到我堂堂狼王,竟會被你這……」話未說完,身上一軟,仰天跌倒在地。
官道上一片靜寂,只有風吹樹林的簌簌之聲不時響起……
暗流湧動中,君自傲只覺全身一震,一絲鮮血順嘴角溢出。
沈緋雲的真氣在君自傲引導之下,本已漸有規律,合力衝向全身各處經穴,遊走其中,不想到到膻中穴處,真氣立時又亂作一團,狂奔亂突,與君自傲注入的內力開始對抗起來。
這一來,不但沈緋雲的傷勢更為加重,連君自傲也受傷不輕,他急引真氣回流,迴圈一周後,重再衝向膻中穴。
這次他加大力道,指望能一舉衝開阻滯的穴道,不想卻仍是功敗垂成,巨大的反撞之力震得他噴出一大口鮮血,而沈緋雲的面色也更加灰暗。
不過這次他卻另有收穫,他察覺到沈緋雲膻中處,凝集著一股邪異陰寒的真氣,這股真氣,不但阻住了沈緋雲真氣的流動,使之無法順暢,還攪得沈緋雲真氣亂撞,令其傷勢愈加嚴重。
君自傲不由眉頭大皺,一時想不出化解之法,卻又不肯放棄救治,便只好一邊引著沈緋雲的真氣在其下身迴圈,一邊苦思解救之法。
不覺間一個時辰匆匆而過,君自傲漸感力有不逮,不由更為焦躁,負氣下鼓起全部內力,衝向沈緋雲膻中穴,結果自又是無功而返,真氣反以更強的力道反撞了回來,情況凶險異常。
君自傲大驚下急引氣回流,但此時他真氣已損耗殆盡,再不能如前般引導沈緋雲的真氣,眼看這股反撞回來的真氣便要衝破沈緋雲經脈,君自傲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此時他若放手疾退,自可毫髮無損,但如此一來,沈緋雲則必死無疑。
一股不服輸的倔強之氣,自君自傲心頭升起,他拼盡最後一絲內力,將自己全身經穴打開,準備讓這股無處可洩的真氣衝入自己體內。
就在他內氣全數用盡之時,一股莫名的氣勁忽在他體內湧起,輕柔緩慢地將疾衝而來的反撞之氣阻住,再滲入其中,引領著它衝向沈緋雲膻中穴。
膻中處那股頑固的陰寒之氣,在這股力量衝撞之下消散無形,沈緋雲經脈立時順暢如常。
這股氣勁並不令君自傲感到陌生,從小到大,它多次在君自傲體內湧動而出,最近的一次,便是在來天寧的途中。
君自傲訝然中,只覺心頭隱約閃過一個念頭,方要將其捕捉住,卻有一陣眩暈襲來,他搖了幾搖,終暈倒在沈緋雲身旁。
一絲柔和清冷的真氣注入體內,令龍紫紋通體舒暢,輕哼一聲,緩緩醒來。
「龍公子請勿亂動。」葉清幽那輕柔憂鬱的語聲自背後傳來,龍紫紋感到一雙溫暖的手掌緊貼在自己背上,不由心神一蕩,道:「多謝葉姑娘相救,不知葉姑娘如何會到此處?」葉清幽淡然道:「小女見狼王與龍公子攜手出城,心下疑惑才跟了來。方才見龍公子與那人周旋游刃有餘,才未現身相助,不想龍公子竟因此遭人偷襲,實是小女之過。」龍紫紋急道:「哪裡話……」不等說完,葉清幽已道:「龍公子不必再說,請先調息療傷才是。」龍紫紋應了一聲,不再多問,凝聚內力配合葉清幽運功療傷,他身上傷處雖多,卻無一處大傷,只是失血過多,加上內力損耗過劇,才會昏迷不醒,此刻他內力已有所恢復,加上葉清幽為他止住流血療傷,不多時便已無大礙,只是身子尚有些虛弱。
兩人收功而起,龍紫紋回身一禮道:「多蒙葉姑娘相救,在下感激不盡。方才在下發覺葉姑娘內氣時強時弱,可是受了內傷?」葉清幽淡然道:「龍公子不必在意,小女並無大礙。」點點頭,龍紫紋驀然瞥見道上那一片血紅和靜臥其中的長刀,不由動容道:「葉姑娘將偷襲在下之人殺了麼?」葉清幽搖頭道:「那人功力高絕,小女連他一招也未能接下,還險些命喪此地。」龍紫紋訝然道:「葉姑娘武功已入化境,竟接不到此人一招?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葉清幽道:「此人是名勁裝刀客,與龍公子殺死的那人屬一丘之貉。方才小女被其擊昏,醒來後便見這一地血跡,想來定是狼王去而復返,將此人除去了。若鬼界轉生者皆有此人這般功力,人界怕就要有一場腥風血雨之劫了……」龍紫紋聞言一震,凝視那一灘血跡暗自沉思,半晌後,忽想到李狼之事,便向葉清幽問道:「葉姑娘,請恕在下多事,你與李狼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才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葉清幽神色一黯,道:「龍公子問這做什麼?」龍紫紋滿面關切,誠懇地說道:「李狼此人功力高深得令人膽寒,葉姑娘若與其為敵……」不等龍紫紋說完,葉清幽便淡然一笑,道:「多謝龍公子關心,小女自有分寸……龍公子身體虛弱,小女亦受了些內傷,若是再有鬼界高手前來,只怕你我均要喪命於此地,咱們還是速離此地為妙。」話音方落,一聲暴喝便已響起:「想走?沒那麼容易!」三道人影順官道疾奔而來,為首一人肌肉虯結,身形健碩,一雙眼如同銅鈴一般,不怒自威;其後二人一為瘦小老者,一為紅衣女子,三人如狂風般飛馳而至,將龍紫紋與葉清幽圍在當中。
這三人正是本應在會場主持比武的伍慷、嗔目與顏舞紅。
伍慷面色陰沉,看了看血泊中的長刀,又望了望躺在坑中的裴公子,強作鎮定,向顏舞紅道:「小紅,去看看公子如何。」顏舞紅應了一聲,縱身躍到坑內,察看片刻後面色大變,顫聲尖叫道:「伍……伍老,公子死了!」伍慷與嗔目聞言皆是週身一顫,面色大變。
伍慷怒視龍紫紋,狠聲道:「老夫早料到你必是禍患,卻不想你這麼快便生出事端!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向我家公子下此毒手?」龍紫紋只覺這三人真氣充沛,遠在那裴公子之上,不由暗自驚心,暗中運起僅餘的內力,隨時準備出手,嘴上答道:「邪魔惡鬼,人人得而誅之!在下奉勸爾等速速退歸鬼界,否則必然自取滅亡!」伍慷面色又是一變,微怔片刻後,狠聲道:「你竟已知我們底細,那就更留你不得!」雙目凝視龍紫紋,驀然白芒暴閃。
龍紫紋只覺身上一寒,腦中立覺一陣昏沉,急運起內力與伍慷的目光相抗。
而此時嗔目暴喝一聲,拳頭一揮,掠起一陣狂風,直向龍紫紋打來。
葉清幽半晌未語,此刻倏然出手,寒露劍拖著一道藍光,向嗔目小腹刺去。
嗔目收拳撥開長劍,瞪著葉清幽,道:「我不打女人,你退開!」顏舞紅在旁怒道:「你這惹人恨的毛病何時能改?閃開,我來!」一揮手,一道黑氣激射而出,直向葉清幽脖頸襲去。
葉清幽一抖腕,寒露劍在空中畫出一道光圈,向那黑氣纏去,那黑氣似有靈性,在空中猛然一轉,逃出劍光,又向葉清幽小腹射去。
葉清幽手腕連抖,寒露劍又畫出十數個光圈,逼得那黑氣左衝右突,最後竟竄回顏舞紅袖中。
顏舞紅面色一沉,冷笑道:「小妮子劍法還真俊,且讓姐姐陪你練上兩招!」一縱身,起腳踢向葉清幽。
嗔目見二人戰在一處,便又向龍紫紋撲去。
伍慷負手而立,雙目白光閃動,逼得龍紫紋全力抵禦,再無應對嗔目之暇。
葉清幽見狀大急,虛晃一劍,縱身躍至龍紫紋身旁,嗔目一怔,急收手不前。
伍慷怒喝一聲,道:「兩人聯手卻連一個女子也鬥不過,難道要老夫出手不成?」嗔目與顏舞紅面色一紅,雙雙撲向葉清幽。
葉清幽以一敵二,頓感吃力,好在嗔目只是連發虛招,並不用力,否則數招內葉清幽必然落敗。
伍慷並未出手,便已讓龍紫紋應付不暇,而自己以一敵二,又漸感不支,葉清幽不由焦躁萬分,虛晃兩劍後,挺劍飛刺而出,她身形連轉,與長劍渾然一體,化作一道藍光,如流星般射向嗔目與顏舞紅,二人見這招來勢兇猛,急閃到一旁。
藍光在空中一轉,隨即直同伍慷射去,伍慷微微一驚,拋下龍紫紋不管,全力迎向葉清幽,他雙足蹬地,雙掌推出一道黑氣,將自己罩在其中,箭般射向葉清幽。
一藍一黑兩股真氣在空中碰在一起,立時爆出一聲巨響,氣勁四散中,葉清幽如斷線風箏般跌落地上,勉強站起身來,一張臉白如冬雪,嘴角卻有一道殷紅,顯是受了內傷。
伍慷則飄然落地,氣定神閒,毫髮無損,他冷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緩步向葉清幽逼近。
葉清幽此舉雖未能傷到伍慷分毫,卻讓龍紫紋鬆了一口氣,此時見葉清幽處境堪虞,他又不由心中大急,一咬牙關,將體內僅餘的最後一點內力催至最高峰,龍吟一聲,一掌推向伍慷。
伍慷方纔已試出龍紫紋內力所剩無幾,故此才未將他放在眼裡,此刻側目一瞥,卻不由大驚失色。
只見一道沉渾的真氣捲起漫天黃塵,如巨龍繞柱般旋轉而來,勢若雷霆,所向披靡。
伍慷不敢硬接,急縱躍而出,閃至一旁。
真氣席捲而過,黃塵漫天而起,一時間讓人雙目難睜。
伍慷三人齊瞇起雙眼,力運全身,隨時準備應付龍紫紋的來招,但黃塵漸息,龍紫紋卻未有行動。
塵埃落定,伍慷凝目而視,猛一跺腳,怒道:「好小子,竟還有如此手段,連老夫也被他騙住了!」嗔目與顏舞紅茫然四顧,卻哪裡還有葉清幽與龍紫紋的影子?
君自傲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言雨瀾。
言雨瀾一張臉上寫滿了焦急、不安與關切,一見君自傲醒來,眼中喜色立現,也不顧不得擦那掛在眼角的淚珠,喜道:「君大哥,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我……我都要嚇死了。」剎那間,言雨瀾微淚的臉,在君自傲心湖中欣起一陣波瀾,他感動地望著那張臉,柔聲道:「言妹,不用擔心,我沒事的。」言雨瀾輕輕一顫,怔怔地望著君自傲,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自認識君自傲至今,儘管她口口聲聲「君大哥」地叫著,可君自傲卻始終以「言姑娘」相稱,讓她覺得兩人間總亙著些什麼,讓彼此不能靠近。而此時君自傲這一聲「言妹」,卻將兩人間那看不見的障壁擊得粉碎,言雨瀾彷彿看見君自傲敞開了心扉,在等著自己走進其中。
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言雨瀾感到措手不及,一顆心激烈跳動著,卻不知怎樣將這激動表達出來,半晌後才紅著臉道:「我爹……他們一直擔心……我……我去告訴他們……你沒事了……」望著匆匆跑出房去的言雨瀾,君自傲只覺心中一暖,暗道:「這樣喜歡你、照顧你的女孩,到哪裡再尋得到?君自傲,你莫要再猶豫了,給言妹、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吧!」人的想法就是如此奇怪,有時半生猶疑不定之事,剎那間便可突然想通,只這醒後的一眼,便讓君自傲打定了主意,接受言雨瀾的這份感情。
燈光搖曳,君自傲這才發覺天色已黑,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腹中飢餓難耐,便起身下床,準備去尋些吃食。
沒到門口,柴飛便先闖了進來,一頭撞在君自傲身上,險些將君自傲撞倒,他一把拽住君自傲,回頭叫道:「師父,你看,我說君兄弟沒什麼大礙,你偏不信,現下他不是醒了?」言真與言雨瀾緊隨其後走了進來,關切地問道:「君先生身體如何?還是快到床上歇息吧!」君自傲微微一笑,道:「言伯伯不要總如此相稱,今後您叫我小傲便可。您放心,我只是一時運功過度,並無大礙。」言真聞言一喜,看了看滿面桃紅的言雨瀾,笑道:「好!如此就依小傲所言。小傲一定餓了吧?我這就去叫夥計熱飯。」君自傲方要阻攔,言真已轉身去了。
柴飛嘻皮笑臉地道:「君兄弟,你這一昏可把我師妹嚇壞了,她連晚飯也未曾用過呢……一會兒你們倆正好湊成一對……嘿嘿,一對『飯伴』。」言雨瀾面色越發見紅,卻未像往常一樣對柴飛大瞪杏眼。
君自傲一笑,將話題轉開,道:「柴大哥今日可曾大展身手?」柴飛一跺腳,沒好氣地說道:「甭提了!你們走後沒多久,那幾個考官就都不見了,大家等了個多時辰,只好作鳥獸散,真是氣煞人也!」君自傲微一皺眉,沉吟片刻後,問道:「龍公子可回來了?」柴飛搖頭道:「我看龍公子是不會回來了。城裡客店都住滿了,龍公子又會到哪裡去呢?」君自傲聞言微覺不妥,今日龍紫紋運用溟氣,已然全數露了底,若被這大會舉辦之人查清底細,只怕會對龍紫紋下手,到時想必十分危險,想到此處,君自傲不由眉頭大皺。
言雨瀾見狀急問道:「君大哥,你怎麼了?」君自傲沉聲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卻不知會發生何事。且等龍公子回來再說吧。」言雨瀾見他憂色滿面,不由也跟著不安起來。
君自傲忽想起沈緋雲,便問道:「沈公子現下如何?」言雨瀾道:「沈公子已無大礙,只是仍昏迷不醒,郎中說他只要靜養幾日便可復原如初。」君自傲略感欣慰,道:「如此甚好,總算是救下一條人命。」正說著,一陣陰森邪異的笑聲忽地響起,司刑君的身影出現門外。
君自傲一怔後,上前一步,冷然道:「閣下深夜來訪,有何見教?」司刑君邪笑道:「我要殺的人,任誰也救不了,你既然要管閒事,我就將你一起送下黃泉!」言雨瀾見他面目獰厲,不由懼意大增,直向後退去,君自傲見狀再向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道:「沈公子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何苦非要將其置於死地?」司刑君看看言雨瀾,又看看君自傲,眼中邪光一閃,森然道:「我高興殺他,你能如何?」君自傲雙拳緊握,冷冷道:「在下功力雖不及閣下萬一,卻也不會任由閣下橫行!」司刑君邪笑一聲,道:「你想抽身而退也已太晚了!」邪氣暴長,司刑君右手化爪緩緩抬起,忽如疾箭般,飛身向君自傲抓去。
君自傲知他武功先緩後疾,見他右手緩抬,心下早已有所防備,但司刑君的速度實在太快,君自傲雖早有準備,卻仍閃避不開,左肩一痛,竟已被司刑君抓牢,五指觸肉即入,君自傲左肩立時殷紅一片。
言雨瀾驚叫一聲,花容失色,柴飛則怒吼一聲,一拳向司刑君打去。
司刑君左腳緩抬,電般踢向柴飛,柴飛悶哼一聲,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摔倒在地。
君自傲睚眥欲裂,提腳向司刑君小腹踢去,司刑君邪笑一聲,身形一側,讓過來腳,借勢擰腰甩臂,將君自傲扔出門外。
君自傲撞破走廊木壁,直摔到大堂之內。
此時天色已晚,店內眾人均已安睡,大堂中燈火全無,一片漆黑,但君自傲稟賦異於常人,能在黑暗中視物如常,倒不覺如何,他強忍疼痛,翻身而起,只見司刑君破壁而出,直向自己走來。
正在此時,一聲巨響傳來,客店大門轟然碎裂,十多個手持鋼刀的黑衣人闖將進來。
伍慷在四名手持火把的黑衣人簇擁下,緩步而入,看到堂內情形,輕咳一聲道:「司少俠竟也在此,看來同道中人間自有緣分。」司刑君森然一笑,道:「我來此為的是這君自傲,你又是為誰?」伍慷伸手一指君自傲,道:「自然也是為他。」此時,店內諸人皆已被驚醒,紛紛披衣來到大堂之上,一見堂內情形,不由均是驚駭異常。
言真與店小二一同入堂,那店小二見門破壁裂,不由叫苦連連。
君自傲目視伍慷,冷然道:「閣下又有何見教?」伍慷硬擠出一絲笑容,道:「君公子似與龍公子交好,老夫有些事想向龍公子請教,不知君公子可否將龍公子行蹤告之於老夫?」君自傲心中一凜,知道麻煩已然上身,冷然道:「在下自午後與龍公子分別,便未再見,閣下是問道於盲了。」伍慷搖了搖頭,歎道:「老夫早料到君公子不會如實相告,如此一來,老夫就只好多有得罪了。」一使眼色,那十數個黑衣人衝上前來,包圍住他們,一齊向君自傲殺來。
言雨瀾扶著柴飛來到堂上,一見此景,立時花容失色。
柴飛一咬牙,縱身撲入戰團,言真亦回過神來,招呼著披衣跑出房來的言家班眾人上前解圍,一時間大堂中亂成一團。
這些黑衣人武功本就高強,言家班眾人根本不是敵手,但君自傲與柴飛二人一個左衝右殺,一個滿場飛竄,弄得黑衣人彼此不能相顧,倒與言家班眾人戰個平手,僵持不下。
伍慷一皺眉,腳步微移,意欲出手,司刑君見狀邪笑一聲,忽高聲道:「君自傲,鬼界南域第一高手在此,你還不束手就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3:46
第二集 鬼天君 第七章 死劫血仇
語出四座皆驚,一干人停止打鬥,齊望向司刑君。
司刑君雙目邪光流動,目視伍慷,道:「沒看錯的話,閣下便是南域第一高手『百溪』先生吧?」伍慷一怔,道:「不錯,老夫在人界的名字是伍慷,老夫早已看出司少俠乃我輩中人,卻不知……」司刑君道:「我在鬼界時的名字叫『邪天無極』,一個四處流浪的窮鬼。」伍慷動容道:「閣下便是名動界內的『邪天無極』麼?難怪會有如此身手,只不知閣下用何法來到人界?」司刑君道:「鬼王行法之時,我恰在北域,北域域主邀我同來,我便來了。」伍慷恍然道:「原來如此!閣下可知北域一眾現在何處?為何獨不見他們現身?」司刑君詭異一笑,道:「北域主瑰意琦行,誰知他藏在何處打什麼主意?再說這投胎轉世,又不能事先定好投到何處,我又怎知他們的蹤跡?百溪先生不是要找龍紫紋麼,不如我先幫你將君自傲結果了吧!」言罷緩緩躬身,電般射向君自傲。
伍慷急道:「莫傷他性命,老夫要以他引出那龍紫紋!」話音未落,司刑君已欺至君自傲身旁,一邊說了聲:「百溪先生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一邊探掌向君自傲脖頸抓來。
自入江湖以來,君自傲還是第一次陷入如此險境,此刻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只覺自小習武至今,卻只是白費時光,到了當用之時,卻只能任人魚肉,心中不免既恨又惱,眼看司刑君一把抓來,自己卻是既無格擋之力,亦無閃避之速,只能被抓個正著,被司刑君單手提了起來。
柴飛第一個反應過來,大吼一聲衝向司刑君,司刑君目不斜視,左手化爪,緩起疾發,一爪抓在柴飛頸上,向君自傲森然一笑道:「和我作對的下場便是如此!」一聲骨斷的脆響傳來,柴飛的頭顱緩緩倒向一邊,他未來得及說出隻言片語,便慘死在司刑君手中。
那雙總閃著喜悅光芒的眼睛,一下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不甘而無奈地瞪著司刑君,再也閉合不上。
司刑君左手一鬆,柴飛的屍體仰天倒下。
言雨瀾驚叫一聲,腳下晃了幾晃,險些摔倒。
言真悲呼一聲,向後仰倒,多虧班內一人上前扶住,眾人睚眥欲裂,狂叫著齊向司刑君衝去。
君自傲只覺耳內嗡地一響,怔怔地望著柴飛的屍體,不敢相信這個整天嬉笑的大哥,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他只覺柴飛隨時都會再站起來,笑著說上一句:「這點小傷,哪死得了人?」但柴飛終究沒有再動一下。
司刑君邪笑一聲,提腳踢飛了先衝到跟前的兩人,沖伍慷叫道:「這些人絕留不得,還不叫你的人動手?」伍慷本未打算將事情鬧大,但司刑君當眾揭破二人身份,為防萬一,便只好將眾人盡數滅口,一揮手,道:「將店中所有人都給我殺了!」那些黑衣人只是尋常凡人,全不知何為「鬼界」,乍聞之下雖略有驚疑,但主子命令一下,便無暇多想,揮刀向言家班眾人衝去,卻不知伍慷早打定主意,要將他們一併除去。
方纔交手,有君自傲與柴飛二人左右支應,而此刻二人一個受制,一個身亡,言家班再不是黑衣人對手,不片刻,便有四人斃命。
君自傲心如刀絞,他拚命掙扎,卻始終掙不開扼在咽喉上的這隻手。
言家班的人一個個倒下,鮮血灑滿大堂。
驀地一聲慘叫傳來,君自傲立時全身劇震,他聽出那是言雨瀾的聲音,不由狂叫一聲,猛一用力,竟掙開司刑君魔爪,摔倒在地。
君自傲就勢貼地幾滾後,翻身而起,只見言雨瀾坐倒在地,左腿一道傷痕,鮮血不住湧出,一個黑衣人手持鋼刀,立於言雨瀾面前,卻未再加追擊,似是因對方乃一介弱女而不忍下手。
司刑君見君自傲掙脫而出,不由大訝,回頭一瞥,卻見言雨瀾正身處險境,便邪笑道:「你以為你救得了她麼?」目中邪光一閃,向言雨瀾面前那黑衣人喊道:「還愣著幹什麼?你家主子不是吩咐要將他們都殺了麼?快動手!」那黑衣人略一猶豫,終咬牙一刀刺出。
君自傲狂吼一聲,電般飛射向言雨瀾,欲將這一刀攔下,但司刑君疾步衝來,一腳踢在君自傲左肋處,將君自傲踢出丈多遠,重重摔在地上。
君自傲只覺左肋奇痛,肋骨似斷了數根,但他顧不得傷痛,咬牙翻身而起。
但一切都已太晚。
映入眼簾的,是一隻雪白的手,遙遙地向他伸著,似是要將他緊緊攬入懷中,還有一雙帶淚的眼,閃著無限的眷戀、無盡的哀傷,不甘地向他望著,似是在說:「君大哥,我多想對你說一聲『喜歡你』,又多想聽你對我說出同樣的一聲啊!只可惜,我永遠也等不到了……」長刀抽出,血濺一地,言雨瀾帶著對君自傲深深的愛,和同這愛一樣深的遺憾,緩緩倒下。
她的目光漸漸黯淡,卻始終不變地望著君自傲;她的手漸漸僵硬,卻始終不變地伸向君自傲,彷彿在告訴他:「你永遠永遠都是我最大的眷戀!」「瀾兒!」滿身是血的言真,不顧劈來的鋼刀,瘋了似的衝向言雨瀾,但距離尚有一半,他便已倒在地上。
數柄鋼刀一齊斬下,言真終不能再動。
大堂中一片寂靜,只有血腥味四處飄蕩。
言家班永遠地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客店的小二縮成一團,躲在牆角,一雙眼瞪得大大的,全身不住顫抖,一個黑衣人走上前來,手起刀落,血濺起老高,灑落一地。
君自傲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了,他木然望向言雨瀾,一步一頓地走了過去。
一個黑衣人走過來,將刀架在君自傲頸上,他還是向前走。
伍慷一揮手,幾個黑衣人一起衝上前來,將君自傲摁倒在地。
一陣怒意上湧,君自傲狂叫著掙扎而起,一陣亂拳將眾人打退,疾步向言雨瀾屍身衝去。
就在此時,一柄鋼刀飛射而來,從君自傲後心刺入,又從他前胸透出。
伍慷的驚呼隨之呼起:「司先生,你這是為何?」那刀正是司刑君擲來,他邪笑一聲,道:「我看他不順眼就殺了,反正龍紫紋也不會知道,伍先生一樣可以引他出來。」伍慷哼了一聲,微有不悅之意,司刑君則邪笑不止。
而君自傲卻並未倒下,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終來到言雨瀾身旁。
一滴淚水滑落,打在言雨瀾臉上,碎成無數細小水珠,散落在那蒼白而冰冷的面頰上,火光照耀下,發出珍珠般的光彩。
君自傲彎下身,血從胸口凝成柱,澆在言雨瀾胸口。
君自傲跪倒在言雨瀾身旁,伸手為言雨瀾合上了雙眼。
「雨瀾,我對不起你……」君自傲喃喃自語著,「你把我當成了不起的英雄,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給了我,而我呢?我又給了你什麼?我不是英雄,我是廢物,是天下最沒用的廢物!」一陣寒意襲來,君自傲雙眼漸漸迷濛,他猛一甩頭,想揮散這糾纏不清的暈眩,卻險些撲倒在言雨瀾身上。
「我為何這般沒用?為何這般無能?我眼睜睜看著深愛我的人死去,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有何用?」悲憤狂湧心頭,君自傲雙目竟漸漸轉暗,最終完全化成夜一般的濃重黑色。
「但我還不能死,至少……我也要為你報了仇再死!」怒意上湧中,君自傲一躍而起,微一拱背,竟將鋼刀逼出體外,激射而去,直插入身後牆內,只餘刀柄在外。
一股強橫無匹的陰氣,順君自傲腳下流竄而出,凝成一團黑霧,向四方倏然擴散開來。
司刑君大驚下,縱身躍向門外,伍慷亦駭然疾奔而出,堪堪躲過襲來的黑霧。
但那些黑衣人,卻無此神速,尚不知發生了何事,便已被黑霧纏裹住。
一時間,慘嚎之聲不絕於耳,眾黑衣人在霧中掙扎扭動,卻始終掙脫不得,不多時,便與黑霧化為一體。
黑霧將黑衣人盡數融食後,緩緩收回君自傲腳下,湧回其體內。
君自傲長出一口氣,身上傷口癒合如初,似從未受過傷一般,他凝立半晌,雙眼暗色漸退,晃了幾晃後,倒在地上。
伍慷與司刑君呆立門外,半晌無語。
許久之後,伍慷方駭然道:「這……這是『鬼噬』!他……他竟是……」司刑君雙目泛起的邪光中,隱帶一絲驚懼,強作鎮定道:「這廝銷聲匿跡達百年之久,怎會又在人間現身?」伍慷道:「看來他亦是用了轉生之法……咱們怎會招惹上這個魔頭?」隨即側頭向司刑君埋怨道:「司少俠若不當眾言明身份,咱們也不至於弄到如此地步……」司刑君雙目一寒,狠聲道:「我就是要殺光他們,才如此為之,你看不順眼麼?哼,他便是『鬼天君』又如何?此刻他與凡人一般無二,我一掌便可將他斃了!」言罷身形一動,直向君自傲撲去。
伍慷方欲阻攔,忽想到已與君自傲結下深怨,不藉此時機將他除去,日後必有大禍臨身,何況出手的是司刑君,若是能將君自傲一掌斃了自然最好,若是事態有變,自己也可立刻抽身而退。
正在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何人敢在本尊居所逞兇,嫌命太長麼?」伍慷轉身觀瞧,只見一團黑影飄然而至,他未及看清,黑影便射入大堂之內,攔在司刑君面前。
司刑君收住腳步,邪笑一聲,道:「原來是『邪印尊者』,怎麼,你想為君自傲出頭不成?」來人正是「邪印尊者」天涯,他冷眼一掃大堂內景象,沉聲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麼?」司刑君道:「也不盡然,怎麼,你看不順眼麼?」天涯冷然道:「你可知此處乃是本尊下榻之處?」司刑君森然道:「那又如何?」大堂內氣氛立見緊張,天涯沉聲道:「司刑君,這裡不是任你張狂的地方!」司刑君狠狠瞪著天涯,道:「我倒不覺得!我勸你快快退到一旁,我或可饒你不死!」天涯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本尊倒要領教領教閣下的手段!」眼見事端又生,伍慷急奔入堂內,攔在二人中間,向天涯抱拳道:「老夫並不知尊者下榻於此,得罪之處,還請……」未及說完,一股殺氣自背後發出,伍慷急閃向一旁,只見司刑君凝掌而立,森然道:「伍先生,咱們乃鬼界高手,何必怕他一介凡夫?你我先聯手收拾了他,再結束君自傲不遲!」伍慷面色一變,微怒道:「司先生,閣下何不到長街上,將你我身份張榜佈告天下?」司刑君邪笑掛於嘴角,道:「伍先生息怒,我只是一時失口罷了。不過既已讓他知曉你我身份,就再留他不得,先生還是助我殺了此人為妙!」伍慷知他是存心逼自己向天涯出手,卻又無可奈何,氣得悶哼一聲,運功望向天涯。
伍慷故技重施,雙眼白芒閃動,欲先制住天涯,不想天涯絲毫不受影響,冷然道:「鬼界高手又如何?只管放馬過來便是!」司刑君獰笑道:「好膽識!我倒要將你的膽挖出來,稱稱有多少斤兩!」凝於身前的右掌倏然推出,直向天涯抓去。
天涯身形不動,毫無閃躲之意,待司刑君手掌襲至,黑袍中忽射出一道黑影,擊在司刑君掌心,司刑君怪叫一聲,縱身後躍出數丈,不住甩手,叫道:「好厲害的火勁兒!」天涯冷笑一聲,道:「閣下右掌已廢,只怕取不了本尊性命!」司刑君只覺右掌奇熱難當,似有烈火在內不斷燒灼一般,大驚下急功運右掌,以內勁緩解燒痛,半晌後燒灼之感方消,他心中驚駭萬分,口中卻道:「廢我右掌?你還沒那本事!」尖嘯一聲,復又撲向天涯。
天涯微微一怔,黑袍中又射出一道黑影,司刑君知道厲害,急向旁一閃,轉頭向伍慷叫道:「伍先生,還不幫忙?」一般高手過招,絕不會喚他人相助,而司刑君不但一早言明要伍慷與其聯手,更在失利之時喚其相助,不由讓伍慷心生厭惡,加之他未看透天涯招數,本不欲貿然出手,但司刑君畢竟乃是同儕,他縱然不願,卻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兩人聯手攻來,形勢立見偏轉,天涯勉力應付,黑袍中不斷射出黑影,卻無一中的。
司刑君邊戰邊邪笑道:「與鬼界為敵,焉有善果?你現在若跪地求饒,我還可饒你一命!」天涯並不答話,閃過伍慷一擊後,沉腰坐馬,猛然向司刑君擊出一拳。
這一拳看來平平無奇,緩慢無力,司刑君便未放在心上,左手化爪抓向天涯手腕,右手化掌向天涯面門拍去,不想左手方接近天涯手腕,便觸到一股螺旋勁力,司刑君只覺一陣劇震自左手傳來,整個左臂似被絞碎一般劇痛。
司刑君狂吼一聲,倒躍出兩丈之外,側頭一看,只見左臂衣袖寸裂,臂上鮮血淋漓,前臂反扭,顯是臂骨盡斷。
伍慷在旁駭然而視,一時不敢再行出手。
天涯長身收拳,冷然道:「閣下還想領教麼?」司刑君強忍劇痛,狠聲道:「我不過一時大意……今日且留你性命,待他日……他日我定當十倍奉還!」語畢,狠狠望了伍慷一眼,又道:「伍先生似不願與我聯手,看來我是高攀了,後會有期!」身形一動,撞開一扇木窗,逃逸而去。
伍慷方欲挽留,司刑君已蹤影不見,他輕歎一聲,凝視天涯道:「尊者功力果然非比尋常,實屬絕頂之高手,如此功夫不用以創出一片天地,實是可惜了。」天涯一語不發,凝立原地。
伍慷見狀又道:「不瞞尊者,老夫實乃鬼界一卒,如今我鬼界高手均已轉生人間,人間天下遲早是我鬼界囊中之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人間本多無知愚民,尊者若是為他們而與鬼界為敵,著實不值。而尊者若是肯為鬼界所用,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不然等到我鬼王發威,天下生靈皆化為飛灰,尊者怕也不能倖免。」一番話中七分恫嚇,三分利誘,盡顯老江湖本色。
天涯冷哼一聲,道:「你們愛殺多少便殺多少,只是莫來惹我。不然,本尊不管什麼鬼王鬼帝,一概誅除!」伍慷面色一沉,道:「尊者如此冥頑不靈,可莫怪老夫手下無情了!」言罷雙目白芒一閃,俯身疾衝向天涯。
天涯凝神而待,直至伍慷衝到面前,才從黑袍中射出一道黑影。
伍慷身形一矮,閃過黑影的同時,借前衝之勢一腳向天涯雙腿踹去,一閃一攻,一氣呵成,令天涯大感措手不及,只得縱身而起。
不想伍慷變招奇快,方一踹空,便借勢仰躺地上,以腰力擰身而起,雙手一撐,以足領身向空中的天涯蹬去。
天涯未料到對方有此奇變,猝不及防下,急提足下踏,在空中與伍慷對了一腳。
氣勁碰撞中,天涯被向上推去,他淩空擰身,將力道化盡後,飄落地上。
伍慷亦已安然落地,不等天涯站穩,便再次攻來。
天涯只覺伍慷招式詭異,功力深厚,與其交手,竟比方才同戰二人更感吃力,知其方才未用全力,不由心中一凜。
伍慷方才一來厭惡司刑君,二來對天涯有招納之意,故而手下留情,而今見天涯無意投誠,便起了殺心,下手愈加狠辣。
十數招後,天涯漸感不支,猛一咬牙,沉腰坐馬,一拳擊出。
伍慷知他此招厲害,急向後縱去,誰知方一落地,一股沉重的氣勁便當頭砸下,不及閃躲下,被砸了個正著。
伍慷只覺如被泰山壓頂一般,全身骨節作響,幾欲碎裂,勉強站穩身形,運起全身力量與那氣勁抗衡。
天涯冷笑一聲,道:「閣下竟能擋下此招,著實了得,且再接本尊一招如何?」言罷沉腰坐馬,又是一拳擊出。
伍慷大駭下猛一用力,竟將頭頂那股氣勁頂起,趁機飛縱而出,撞破窗子逃逸而去。
那股氣勁倏起倏落,砸在地上發出轟然巨響,整個客棧隨之一顫,險些塌毀。
天涯緩緩站直身形,猝然噴出一口鮮血,晃了幾晃後,勉強站穩,自語道:「這老鬼好厲害,竟連第五拳都奈何他不得,看來鬼界果多高手……」環視四周,只見屍骸遍地,血流成河,不由微微搖頭。
驀地,他看到了倒在言雨瀾身旁的君自傲,不由一怔,自語道:「他也死了麼?」緩步來到近前,只見君自傲胸前一片血紅,面色卻紅潤無比,胸膛緩起緩伏,呼吸勻暢,似是在熟睡一般,顯是未受分毫傷害。
天涯訝然而視,不知其所以然。
渾身一震,天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鮮血,他半跪在地調息半晌,方覺好轉,略一猶豫,抱起君自傲,緩步走出客棧,消失在夜色之中。
空山靜夜,蟲鳴聲聲,間或有一兩聲夜梟鳴叫,聞之令人毛骨悚然。
火焰舞動,山洞內一片溫暖。
龍紫紋向火堆中再添了幾根枯枝,回頭看了看昏迷中的葉清幽,不由眉頭大皺。
之前,龍紫紋用龍拳中的一招「雲龍幻霧」嚇住了伍慷三人,藉機帶著葉清幽狂奔數十里,躲進重山峻嶺之中,葉清幽本就受了極重的內傷,如此疾奔下,一到此地便再支撐不住,龍紫紋內力所剩無多,拚死為她推宮活血療傷,卻不見起色,不免憂心忡忡。
再休息片刻,他只覺內力稍有恢復,便急將葉清幽扶起,雙掌輕貼在她背後,將內力打入她經脈之中。
葉清幽氣若游絲,內力散亂無比,在經脈中左突右衝,令傷勢不斷加重,龍紫紋勉強將她的內力引導成流,不想內氣一到膻中穴,便重又亂成一團,與沈緋雲的傷勢一般無二。
只是龍紫紋未像君自傲般從丹田注力,卻也不致自傷。
龍紫紋覺出,葉清幽膻中穴處,有一股陰濕邪異之氣佇留,擾得其真氣散亂,但此時他內力眼看又要用光,連引導葉清幽內力亦成問題,更不用說衝破這股邪氣,不由令他心急如焚。
龍紫紋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無能,第一次感到自己無心苦練的武功是如此重要,他深悔當初未曾聽話勤修苦練,才致使今日眼見心儀之人命懸一線,自己卻無能為力。
葉清幽氣息漸弱,其體內那股邪氣卻愈見強盛,隨時都會衝破其全身經脈。
龍紫紋焦急萬分,只盼天降奇跡,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來換葉清幽的命,他也願意。
驀然間,一個念頭湧上龍紫紋心頭,他猛一咬牙,額上漸漸浮出一道淡淡的紫色龍紋,一時間洞內真氣鼓蕩,隱有龍吟之聲。
紫色龍紋愈加清晰,龍紫紋身上不斷散發出強盛無匹的真氣,洞內龍吟之聲大作,猶如龍神現世一般。
習武之人外練筋骨,內練真氣,練氣有成者,體內便會生出一股遍佈全身的本源之氣,此氣與習武者四肢百骸、全身經絡融為一體,尋常所說之內氣,便是由此氣生出,再儲於丹田之中。
練氣之人將此氣稱為真元,即有真氣之本之意,世人所指功力深淺,實質便是真元的強弱,一般的真氣耗盡耗盡,其實便是真元生出之真氣暫時用盡,所以內力耗盡者只消休養一段時間,真元自會再造出內氣來。
此時龍紫紋真氣耗盡,若靜待真元再造,至少要等上數日,到那時,葉清幽怕早已香消玉殞。
龍紫紋在情急之下,竟不顧性命安危,硬生生將真元逼出,打入葉清幽體內。
龍紫紋這等高手的真元何等強大,一入葉清幽體內,便立刻將其內力制住,以摧枯拉朽之勢衝向膻中穴,在這強大的溟氣真元衝擊下,那道邪氣瞬間煙消雲散,葉清幽的經脈立時恢復順暢。
龍紫紋面露笑容,隨即全身一震,頹然倒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4:20
第二集 鬼天君 第八章 遊方無常
也是空山靜夜,也是焰舞赤光,此處卻不是深山洞中,而是一片密林之內。
君自傲仰躺地上,呼吸平穩順暢,如酒醉後正自酣睡一般。
天涯則在火堆前盤膝打坐,暗自運功療傷。
許久之後,天涯才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君自傲身旁,探手觀脈後輕咦一聲,暗道:「他脈相穩定,毫無受傷之象,卻為何昏睡三日而不醒?」略一沉吟,他試探著將一絲真氣送入君自傲體內,想藉以探知究竟。
不想那真氣方一入君自傲經脈,便立即被一股強橫無比的氣勁撞了回來,天涯被震得手臂酸麻,急鬆手後撤。
君自傲真氣卻似被喚醒,在體內鼓蕩不休,朦朧中他只覺通體舒暢,呻吟一聲坐起身來,長出了一口氣。
天涯將手縮回黑袍之中,道:「你終於醒了,鬼界高手為何要殺你?」仍在朦朧中的君自傲聞言渾身一震,客棧中那場腥風血雨忽地浮現眼前,他倏然而起,只見星斗滿天,四周樹木遍佈,近處一堆篝火正紅,將一身黑袍的天涯亦映成了紅色。
紅,如血的紅,把君自傲記憶重又帶回了客棧,帶回了言雨瀾身邊,他痛苦地閉上雙眼,想避開這滿眼的紅,但心中卻無一刻能忘得了那一抹撕心裂肺的血色,椎心刺骨的那一刻。
天涯一語不發,靜靜凝視君自傲,直到君自傲再次睜開雙眼,才道:「你的同伴都死了,你已昏睡了三日,現下有何打算?」君自傲眼中閃動著的悲傷,漸漸被一股洶湧的怒意所替代,他彷彿化身成了地獄中的厲鬼,全身散發出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狠聲道:「報仇!」天涯微微搖頭,道:「以你的本事,怕只是白白送死。」君自傲咬牙切齒,道:「那又如何?」天涯冷笑一聲,道:「你自去送死,與我無干,只是我救你一命,你須先還於我才行。」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隨即抱拳道:「大恩不言謝,待在下手刃仇人後,自會將命還與尊者!」天涯冷笑著搖了搖頭,道:「那時你的性命早已為他人所取,又拿什麼還我?你即一心求死,不如就讓我殺了你,也算你還了我相救之恩!」語畢身形後撤,黑袍中射出三道黑影,直取君自傲胸腹。
此時君自傲已被痛苦和憤怒沖昏了頭,見天涯出手,也不假思索,便運起全身內力向天涯擊出一掌,一股黑色陰氣順掌射出,不但將天涯發出的黑影擊散,更以雷霆之勢疾射向天涯。
天涯雖料到君自傲定會還以顏色,卻未料其出手如此之重,不由心中一驚,閃避不及下,只好出掌硬接了這股淩厲的陰氣。
砰然一響中,天涯倒退數步方才站穩,急運起全身內力,以防君自傲再攻。
不想君自傲竟怔在原地,以萬分驚詫的表情注視著自己的手掌,彷彿不相信方纔那一擊是自己發出一般,天涯不由微感愕然。
君自傲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我竟有此神力,可為何這神力不早些發出來?如果當時我有此神力,又怎會……」一種無法言喻的難過滋味,在他心中瀰漫開來,他頹然跪倒在地,一時間熱淚盈眶。
天涯只道君自傲是絕頂高手,卻不知其體內真氣之事,見他跪倒在地,亦不知應如何是好,沉默半晌,方緩聲道:「那老鬼功力甚高,我能全身而退,實屬僥倖,你與我功力相仿,自然也非其對手,何況那老鬼定然還有幫手,你若貿然而去,只怕仇未報身先死,如此卻正合了老鬼心意。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真要為死者雪恨,便要先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君自傲慘然一笑,道:「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這條命留之何益?別人把我當成英雄豪傑,而我呢?卻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了……」他心中的哀痛,此時已化成了對自己的恨,只覺自己是天下最無能、最可恨之人,實應速速死了才好。
「住口!」天涯突然一改往常的冰冷語調,聲音因激動而帶著顫音,怒道:「一死何難?可到了黃泉之地,你有何面目見死去的同伴?大仇未報之前,你的命便不是你的,而是他們的!你要為他們而活下去,直到為他們報了仇,這條命才是你的,那時才隨你怎樣輕言生死!」君自傲聞言一震,抬起頭凝視天涯,半晌後,他倏然長身而起,沉聲道:「多謝尊者教誨,在下自會銘記於心!」聲音充滿了堅定,雙目中流動著寒光。
天涯微微一顫,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感到君自傲身上發生了難以形容的變化,散發出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望而生畏,全不似方纔那般頹喪迷茫,更不似方醒時那般憤怒莽撞。
此時的君自傲,彷彿已忘卻了仇恨,好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大將,不被一時的損兵折將所擾,以一種冷靜得令人驚懼的心境面對大敵,以最終的勝負為目標,將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向敵人發出最淩厲的攻勢!
一抱拳,君自傲道:「在下欠尊者的,他日必當奉還。今日就此別過,待在下為言家班報了此仇,再來相見。」語畢深施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天涯心中又是一寒,他只覺君自傲已化作另一個人,一個任誰都無法接近、任誰都會因之喪膽的人。
剎那間,天涯對君自傲生出一絲莫名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張口道:「此處離天寧甚遠,你不識路徑,怕是走不回去。再者鬼界高手眾多,以你一人之力,怕難以得手。我左右無事,便隨你一道玩玩,也省得你將命白白送給不相干的。」君自傲未料到這「生人勿近」的天涯竟會有相助之意,訝異下微微一笑,道:「如此在下就又欠天涯兄一份人情了。」天涯語氣一轉,冷然道:「莫要會錯了意,我可絕不會幫你對付任何人。」君自傲仰天一笑,聲音中透出幾許悲涼,道:「在下也絕不再做那處處需人幫護之人!」天涯半晌無語,許久後,方緩聲道:「如今你有何打算?」君自傲略一思索,道:「司刑君與老鬼必不能就此甘休,定會四處搜尋你我,咱們就潛於暗處,伺機逐個擊破便是。」天涯道:「司刑君似與老鬼反目,而他被我打傷,左手已廢,必會隱蹤療傷,一時間怕是難覓其蹤,且鬼界勢力定然不小,只怕你找不到什麼暗處可藏。」君自傲目視星空,冷冷一笑道:「天涯兄放心,到時我便站在老鬼和司刑君面前,只怕他們也沒本事認出我來!」天涯心中不解,面上卻不露聲色,微一點頭,道:「如此甚好。」言罷轉身向黑暗中一片密林走去,邊走邊道:「我要休息了,君公子也請早些歇息吧。」君自傲全無睏意,便盤膝坐於地上,他見火苗閃動,四週一片通紅,不由心下煩躁,運氣一掌擊向火堆,可火光舞動如常,絲毫未受影響。
君自傲見狀,再發一掌,卻仍空自揮擊,未能發出一絲真氣。
驚詫中,君自傲忽隱約有所感悟,他不刻意運力,自然而然地發出一掌,一道真氣立時澎湃而出,氣勁到處,火焰立熄,四周瞬間化作一片黑暗。
隨著這一掌,他心中早已萌發卻一直未曾細思過的那個念頭,漸漸明朗開來,想證實一下。
他運起內力,施展了一套輕功,只覺越練越氣悶,越練週身真氣越不順暢,他停下來調息片刻,不運內力,不依套路,只按自己心中所想左衝右突,上下縱躍,只覺週遭景物隨自己進退起伏而飛速變換,心中明白自是自己移動迅疾之故,不由大為驚詫。
他倏然停住,凝目望向數丈外一株巨樹,只見枝葉掩映下,樹枝上有無數鳥雀正自安眠,不由心中一動,倏然奔至樹下,向那樹幹猛擊一掌,那樹立時一顫,抖落無數葉片,群鳥驚醒,紛紛震翅而起。
君自傲向上一縱,射向空中,輕喝一聲,雙臂倏展,真氣瀰漫而出,形成一張碩大的氣網,將群鳥阻住,他飄然落下,將真氣一收,群鳥便被拉回地上,在真氣籠罩中鳴叫不止。
君自傲將真氣散開,群鳥爭先恐後地逃逸而去,他微微一笑,隨即盤膝而坐,細察體內真氣之變化,不多時,便漸漸感覺到,自己體內竟存有一強一弱兩股真氣,竟然不會相互干擾。
強的那股,陰寒邪異,卻與他渾然一體,深藏於全身骨肉臟腑、經絡穴道之中;弱的那股,溫暖柔和,卻與他格格不入,便似是腸中之蟲一般,雖在自家體內,卻與自家全無干係。
然而,偏偏這渾然一體之氣自行流動,不易控制,反是這格格不入之氣,卻可依師父所傳運氣之法驅使,實是怪異。
君自傲初時不解,旋即恍然,暗道:「當年我未曾習武之時,身上便有一身噬人之氣,師父說我陰氣太盛,指的便應是此氣。
「後來師父傳我陰無拳,旨在抑陰培陽,想來這股溫暖之氣,便是我多年來練出的陽氣,故而能以運氣之法驅使,師父所傳運氣之法,本就是御陽抑陰之法,故此無法催動這股陰氣。」想到此處,君自傲又運氣迴圈,只覺這陽氣運行之時,陰氣便被壓制在體內無法運行,再運氣擊出數掌,只覺一運力出擊,體內陽氣便分出九成去抑制陰氣,似是怕陰氣因主人有傷人之意,而奔湧而出一般。
君自傲不由暗道:「難怪每逢與人交手之時,這真氣便發揮不出,卻原來九成真氣都用在抑制陰氣之上,又怎會再有攻敵之餘力?先前我只道是自己沒有習武的天分,卻未想到這運氣之法,本就在壓制我原本功力,所以劉星與柴大哥一習此法便能功力日進,我卻是越練越笨……
「如此簡單的道理,我為何到現在才想通?是了,小時候我不懂如何運用陰氣,後來隨師父學陰無拳和其他功夫,又將陰氣壓了下去,若不是因為雨瀾……
「娘死的時候,我也曾一時陰氣大盛,那時師父將它重又壓服,沒想到……」想到此處,他猛然想到師父當年的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道:「師父說我的陰氣若不加抑制,便會變成一個吃人魔頭,如今我如此放縱陰氣,只怕……」略一沉吟,終一咬牙,心道:「魔頭又如何?總好過當個眼見親朋喪命、卻無能為力的庸才!」再一思索,卻又覺不妥,生怕有朝一日自己會變得六親不認,全無人性,不由更加煩惱,沉吟半晌,忽想道:「我既已悟出單獨運行陰氣之法,何不陰陽雙修?別人是求陰陽合一,我便求其各行其事,互不相犯,若有朝一日陰氣過盛,再以師父所傳運氣之法,使陽氣抑住陰氣便可。」主意打定,一陣欣喜,可一想到言雨瀾等人的慘死,卻又是一陣悲憤,更堅定決心,絕不再做那軟弱之人。
想通此節,君自傲便再不依法運氣,卻暗思起運行陰氣之法來。
不覺間,紅日躍升天際,林中百鳥齊唱,百草競香。
君自傲一躍而起,仰頭向天,直向那紅日望去。
日光漸強,刺得他雙眼微痛,他輕笑一聲,雙眼漸漸全化成黑色,那日光便再不能傷他分毫。
此刻,他已練成運行陰氣之法,雖還未達得心應手之境,但與從前相比,卻已有天壤之別,他將氣運於雙眼望向天空,只覺日大如盤,由紅變黃,進而化作一團白芒。
君自傲閉目斂氣,忽覺四周怪笑聲不絕於耳,睜眼四望,卻未見半條人影,側耳再聽,也無甚笑聲,不由微感愕然。
腳步聲響,天涯緩步走來。
君自傲一笑道:「天涯兄醒了?」天涯站定頷首道:「君公子起得倒早,今日有何打算?」君自傲道:「我曾學過易容改扮之術,可用禽獸之皮做成面具,我看這山中禽鳥甚多,且先去捕上一二隻。」天涯聞言大奇,暗道:「武林中精於易容者雖不在少數,卻不過是在原有面目上加些皺紋鬍鬚,能以獸皮製成面具用以易容者,只在傳說中聽過,他當真有此奇技麼?」表面卻不動聲色,只道:「如此,君公子再順便捉幾隻山雞果腹好了。」君自傲獨自轉了轉,才發現此處原是一座大山,他躍上一株巨樹枝頭,極目四望,只見群山連綿不絕,南方一處平原上,鋪著一片屋宇樓閣,顯是座極大的城池,想來定是天寧府。
他將氣運於雙耳,閉目細聽,只聞山中禽鳥走獸鳴聲不息,不由心中暗喜,躍下枝來,四下搜尋,不多時便捉了兩隻山雞。
正當他準備返回原處與天涯會合之際,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中年樵夫順小道漫步而來,向他笑笑,高聲道:「這位公子為何捉這些山雞?」君自傲道:「這位大叔又為何伐下這些枝椏?」那樵夫一陣大笑,走到近前,道:「在下只是為養家餬口,公子卻是另有用處。」君自傲心中一動,覺此人定非山中樵客如此簡單,暗自防備,道:「那大叔說我有何用處呢?」樵夫凝視君自傲雙目,手捋鬚髯道:「公子定是要施展手段,將這些血肉皮囊化成人皮面具,不知在下說得對否?」君自傲心頭一震,沉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那樵夫深施一禮,神色恭敬,道:「公子切莫誤會,在下此來,只為助公子一臂之力,絕無惡意。」君自傲心中大訝,道:「你與我相識麼?」那樵夫道:「公子可記得令堂仙逝那晚的引魂無常?」君自傲愕然而視,半晌後才難以置信地道:「你是……無常鬼?」那樵夫點頭道:「正是!在下遊方無常,專司上三界引魂之職。」君自傲疑惑地打量他半晌,猶豫道:「如此說來,你乃是受神界封職的鬼卒了?找上在下,卻不知所為何事?」遊方無常道:「看來大王功力雖已復甦,前世之事卻並未記起,大王前世乃鬼卒之道,自命『鬼天君』,在下乃大王前世左右手,如今大王現世,在下自當前來效命。」君自傲愈加驚愕,訝然道:「你說我是什麼?鬼天君?」遊方無常道:「正是,大王此時或許不信,但日後大王記起前世之事,便知在下所言非虛。昨夜大王氣息陡現,此處小鬼便立即通報在下,在下趕來多時,只是大王身旁尚有凡人,才未敢相見。方才聽大王所言,知大王有易容之需,便急現身相助。」說著,遊方無常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皮面具,雙手捧著遞向君自傲,道:「咱們鬼卒自有法寶,不必大王自家動手。」君自傲猶豫片刻,緩緩伸手接過面具,只覺入手嫩滑,宛若少女肌膚,心中一凜,問道:「這是何物所制?」遊方無常道:「此乃神界賜與鬼卒之寶物,名喚『千面』,乃是神界東海海底一種怪魚皮製成。鬼卒戴上,便可隨心變化出千萬種身形樣貌,旁人戴上卻全無作用,大王只管放心使用。」君自傲手拿面具,只覺心中混亂無比,想要向遊方無常發問,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腦中似有千萬亂麻糾結在一起,找不到一絲頭緒。
遊方無常微笑道:「大王聞在下之言,一時不明也在常理之中,在下先行告退,大王且先細細想想,若有需用在下之處,只須運氣喚一聲『鬼卒何在』便可。」深施一禮,倒退數步,竟沉入地下。
君自傲欲待挽留,卻不知留下他問些什麼,猶豫之中,遊方無常早已遁地而去。
君自傲呆立半晌,自語道:「鬼天君?我也是鬼麼?」嘴角里喃喃著,心中猛然一驚,暗道:「我身上天生便有一股陰氣,師父更是說若不加抑制,我便會變作噬人的惡鬼,難道……難道我真是什麼鬼王不成?」君自傲心中一片迷茫,沉思片刻,方想起天涯還在等候,暗道:「且先不想此事,等入夜後,再將那遊方無常喚出細問,也不遲。」隨即將那面具揣入懷中,提起山雞疾步趕回。
天涯見君自傲提了兩隻山雞回來,便將早已架好的樹枝燃起,接過一隻,一語不發,自顧自地用硬枝穿了,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君自傲見狀道:「天涯兄這般烤法,未免糟蹋了如此美味。」天涯冷然道:「我便喜歡如此,你看不過眼便不要吃。」君自傲搖了搖頭,暗道此人忒過倔強,也只好由他。
半晌後,天涯將半焦半熟的半隻山雞遞了過來,君自傲連忙擺手,道:「天涯兄只管自己吃好了,我一點也不餓。」天涯也不理他,將雞放在他面前地上,拿著另半隻走入一片密林之中。
君自傲輕輕搖了搖頭,心道:「還以為可趁他取下面具進食時一睹英姿,不想他竟鑽到樹木之中,這個天涯,為什麼非要弄得如此神秘?」想著,君自傲探手入懷,將那黃皮面具取出,端詳半晌,心道:「此物當真如那遊方無常所說,可變化出千萬種身形樣貌麼?且先試它一試,若真如此,那遊方無常所說的一切便自也是真的。」想到此處,雙手扯平了面具朝臉上一罩,只覺一陣清涼撲面,似是在臉上塗了一層清水,絲毫不覺憋悶,不由暗歎:「果然是件神物,我且先化成個老鄉耄耋老人,只不知要如何變化。」未及他多想,那面具倏然一緊,牢牢貼在他臉上,他只覺全身一麻,不由嚇了一跳,探手一摸,下巴上竟生出無數白鬚,臉上亦是溝壑縱橫,皺紋叢生,再低頭一看,竟連一身衣飾都跟著變成了粗布農裝,不由暗喜道:「這『千面』果然是件好寶貝,只可惜沒有銅鏡,不知我到底化成了何等模樣。」不多時,天涯從林中走出,一見君自傲,不由怔在當地。
君自傲覺出他內氣有變,忙道:「天涯兄,是我……」猛然間發覺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不由嚇了一跳,原來「千面」連聲音也能改變。
天涯凝視君自傲,冷冷問道:「你是何人?」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如今我是何人,連我自己也不甚了了。」他心中想著以原本嗓音說話,聲音竟又恢復如常。
天涯聽出是君自傲的聲音,卻不信他可在頓飯工夫,將自己變成如此模樣,仍猶疑不定。
君自傲不由暗喜:「看來這『千面』確是毫無破綻,連天涯亦不能看穿。我還是快將它脫下為妙,不然天涯定不能信。」方想到此處,面上一暖,那「千面」一鬆,從他臉上掉了下來,他急伸手接住,只覺週身一震,身形衣飾盡數恢復原貌。
天涯呆立當場,半晌無語,雙目中閃動著陣陣驚愕之光。
君自傲道:「此物名喚『千面』,據說是用神界怪魚之皮製成,貼在臉上便可隨心變幻模樣。只消戴上它,就算站在司刑君與伍慷二鬼面前,包保他們也認不出我來。至於天涯兄麼……只要脫下黑袍,摘下面具,怕就再無人識君了。」天涯冷然道:「你不是說可用禽鳥皮肉做出人面麼?怎麼這刻又改主意了?」君自傲知其不願露出原本面目,只好笑道:「天涯兄若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我便為天涯兄做上一副面皮便是,只是天涯兄這身招牌式的黑袍……卻怎也得換上一換。」天涯道:「此事不勞你費心。」捉來的山雞還剩一隻,足夠君自傲為天涯做出一副面皮,只是此物製作頗為不易,君自傲真忙了個多時辰,才算大功告成。
天涯問清用法後,躲入林中自行易容,用了半頓飯的工夫方弄妥當,從林中走了出來。
君自傲見他將黑袍打成包袱負在背後,露出一身淡灰色的短裝,配上自己剛做成的那張假面,活脫便是出門遠行的江湖子弟,毫無「邪印尊者」的風範,不由欣喜不已。
岳岸涯傳他之技頗雜,平時看不出有何用處,到需用之時,卻無一不是足以傲視天下的絕活,這張面具雖是倉促間製成,卻也是惟妙惟肖,與真人一般無二。
天涯一邊摸著假面,一邊道:「你這人的本事倒真不少,天下能做出這種東西的,怕也只你一人而已。」君自傲長歎一聲,道:「只是危難之時,這些本事卻全派不上用場,人在江湖,最重要的還是武功……」他想起自己面對強敵時的無能為力,不由大感黯然,不覺間眼角竟有些濕潤。
天涯皺了皺眉,道:「多思無益,還是快快潛回天寧要緊。」君自傲點點頭,將千面朝臉上一罩,化成個尋常少年,背後亦負了一個大包袱,與天涯並肩一站,正是一對遠行的兄弟。
二人不再耽擱,直向天寧府奔去。
天涯在前放足疾奔,君自傲緊隨其後,不落半步,直到天寧北門五里處,二人始放慢腳步,像尋常人一般緩步而行。
一入天寧,君自傲心情便又激盪起來,眼中自然射出道道寒光。
天涯與他目光一觸,不由又打了個寒顫,用手碰了碰君自傲,悄聲道:「怕群鬼認不出你麼?」君自傲狠聲道:「認出又如何,最好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省得我一個個去尋!」天涯沉聲道:「你若始終不能靜心對敵,早晚功敗垂成!」君自傲閉目片刻,再睜眼時,目中已是一片止水清光,道:「天涯兄放心,我自有分寸。」天涯心中一寒,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可否想明由何處入手?」君自傲沉吟片刻,忽心中一動,道:「我自有辦法,現下先回客棧瞧瞧,師父送我的短琴還在那裡。」天涯點頭應允,二人沿街行至客棧,只見店門緊閉,門上交叉貼了兩張官府的封條。
君自傲一皺眉,邁入旁邊一家綢緞莊,向那掌櫃問道:「敢問掌櫃,旁邊這家客棧為何被貼上封條?」他心中自知原因,只是怕露出身份,索性裝到底,假作是外鄉來客,開口先問此事,再引到真正欲問之事上。
那掌櫃道:「這位小哥要投店麼?還是另找別家吧,這家出了命案,死了十多口人,官府早就把店封啦!」君自傲假作一驚,隨即道:「這可糟了,我有位朋友半月前投宿在此,怕是也遭了橫禍。唉,掌櫃,你可知那些屍首現在何處?我得去認認,若他真遇害而亡,我好歹也要將他的屍骨收斂了,好生安葬才是。」那掌櫃搖頭道:「別想啦,除了那小二,其他死的都是外鄉客,又都不是有錢的主,官府哪會管屍首的事?早像那些餓死的叫化子一樣,一把火燒成灰了。」君自傲腦中嗡地一響,心頭再受重擊,他只望能將眾人好生安葬,心中也可有些慰藉,卻不料眾人屍骨亦已不在,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悲憤之情堪堪便要爆發出來。
天涯見狀,急將他拉到外面,沉聲道:「現下不是動怒的時候,還是先想辦法進入客店再說吧。」君自傲狠狠咬了咬牙,點頭道:「此處人多眼雜,還是入夜後再來,以免多生事端,咱們且先找處地方落腳再說。」這真龍比武大會就此不了了之,一眾參加者雖怨聲載道,但伍慷等人均已離去,也只能在心中大罵,無可奈何下,紛紛離開天寧。
原本人滿為患的大小客棧,一下子便冷清下來,彷彿是從桃紅柳綠的春光裡,一下子跌進了冰封雪凍的嚴冬之中。
是故君、天二人不費絲毫氣力,便找到一處不錯的客棧。
一入大堂,竟有三四個夥計圍上前來,彷彿見著元寶似的,個個目露精光,慇勤介紹本店的諸般好處。
君自傲不耐煩地一揮手,道:「快準備一間上房,其他休要囉嗦!」天涯接著道:「要兩間上房,我不慣與人同宿一室。」夥計點頭應著,將二人引向樓上。
二人無甚話說,便在各自房中休息,待到夜深人靜之時,君自傲逕自穿窗而出,直奔被封的客棧而去,不多時便來到客棧後院,他見左右無人,便縱身躍入院中。
幾日之間,院中竟已雜草叢生,一條黑影在草中亂竄,卻是一條丈多長的斑斕大蛇,一見生人,立時猛撲上來。
君自傲身形不動,腳下瀰漫出一股黑氣,將那大蛇纏住,心道:「這蛇五色斑斕,定有巨毒,若不除去,早晚要傷他人性命。」心中一狠,黑氣立時將大蛇裹在其中,那大蛇扭動幾下,便被黑氣所融,湧回君自傲體內。
君自傲覺週身一暖,精神大振,隨即一驚,暗道:「怎麼不知不覺間便將它吃了?我這本事用來也太過容易,今後用之時定要小心些,不然只怕真要變成吃人惡鬼……」回想起當夜之時,君自傲不禁輕歎一聲,心道:「那夜我一氣,吃下十數人,早已是吃人惡鬼,還裝什麼英雄好漢?」再一思量,又想:「那些人雖非善類,卻不也應有此死法,今後此技非到不得已之時絕不可用,若真要用,也只用來對付蟲蛇惡獸便是。」定了定神,他運起陰氣,以音氣合一之法,沉聲道:「鬼卒何在?」話音方落,一個尖細的聲音便已響起:「大王在上,廁鬼前來拜見!」君自傲四處察看,卻連鬼影亦未見到半個,便問道:「你在何處,為何不出來相見?」那聲音道:「小的樣貌醜陋,怕污了大王的眼……再者小的法力低微,現形又太耗法力……」君自傲聞這廁鬼語帶顫音,對自己顯是三分惶恐加七分懼怕,一笑道:「我喚那遊方無常,你卻怎麼跑了出來?」那聲音急道:「小的聽大王召喚鬼卒,附近又再無別個,就……請大王恕罪!」君自傲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大王,就算從前是,現在也不記得了,實不必如此相稱,那遊方無常說我只消運氣喊這句『鬼卒何在』,他便會出來相見,如今又為何遲遲不見?」那聲音又再響起,雖仍打著顫音,卻比方才強出許多:「遊方大人之意,想來是大王一喊,附近的鬼卒便會來見,再……再由來見的鬼卒去找遊方大人……遊方大人再來見大王……遊方大人常在神、仙二界行走,平日少來人界……所以……」君自傲一點頭,道:「不必多說,你速去將他找來便是。」那聲音囁嚅道:「只是……只是小的職位低微,法力亦低微,上……上不了神、仙二界……」君自傲一怔,道:「那該如何是好?」那聲音道:「小的這職位,向為他人所惡,鬼卒皆不屑理會在下,所以……大王若要小的去找別個來喚遊方大人,只怕……只怕……」一連兩個「只怕」,卻也未說出個只怕什麼來。
君自傲覺這廁鬼戰戰兢兢,欲言又止,卻也有趣,便笑問道:「你這『廁鬼』是鬼卒中的哪一級?專管些什麼?」那聲音沉默片刻,道:「小的專司引領在廁中溺死者赴黃泉之職……」君自傲聞言,失聲笑道:「廁中溺死者?有人會在廁中溺死麼?鬼卒中竟還專設了這麼個職位?」那聲音隨著尷尬地笑了幾聲,道:「是……是啊,小的至今也未碰到一個……所……所以只能天天四處遊蕩,打發時間。」君自傲聽出這廁鬼語聲中隱含淒涼失落,便收起笑容,想說些安慰之詞,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正在此時,遊方無常的聲音忽然響起:「在下參見大王。」與此同時,一個頭戴高冠、一身素白的男子,自丈外地面緩緩浮出,卻與清晨山中樵夫的樣貌全不相像。
君自傲上下打量一番,只見這遊方無常身形既高且瘦,面色蒼白,眉目皆細,予人以妖異之感,與想像中的無常鬼頗為不同。
廁鬼那顫抖的聲音又再響起:「小……小的參見遊方大人!」遊方無常向南牆處望了一眼,道:「你且退下,大王有事問我。」那廁鬼應了一聲,便再無聲息,似是已然離去。
君自傲順遊方無常目光向南牆處望去,卻未能看到什麼,遊方無常微微一笑,道:「大王未能記起前世之事,自不能見到這等隱蹤之鬼。」君自傲奇道:「真是趣怪,想不到鬼卒中還有這『廁鬼』一職,卻只是個虛設的職位。」遊方無常道:「此人生前酒後如廁,跌入廁中溺死,當時大王覺此人死法可笑,便封他做了這麼個『廁鬼』。」君自傲愕然道:「我?這『廁鬼』竟是我封的?」遊方無常道:「不錯,大王身為鬼卒之首,自有此權力。」君自傲聞言,心中大感愧疚,忙道:「那現在我可否為他另封別職?」遊方無常道:「自然可以,不過鬼卒與所司之職間,有『鬼印』相鎖,大王若要為其另封別職,便須先解了原有之印,再另施別印方可。」君自傲苦笑一聲,道:「我哪裡會解什麼印,前生之事今世又怎會記得?對了,我前世到底怎樣,又為何會轉世人間?」遊方無常一揖道:「大王前世乃鬼界高手,自命『鬼天君』,縱橫鬼界無人能敵。後受命於神界,成了鬼卒之首,位列神界三品。
「百年前,大王忽將一切托付在下,隻身奔赴黃泉,用逆世輪迴之陣轉生人間,直到十數年前,才降於人間。」君自傲皺眉道:「那當時我未將因何轉生之事告之於你麼?」遊方無常搖頭道:「大王心事素來不與人言,在下亦不敢多問。」君自傲略一沉吟,又問道:「那逆世輪迴之陣又是什麼?」遊方無常道:「逆世輪迴之陣,乃是神界所創的一種違背天道的轉世之法,是專用來處罰觸犯天條之神的法陣。以此法轉世,可保有前世之力,若受罰之人誠心悔過,則可引發其力,使其重歸神位。」君自傲道:「如此說來,我當是受罰而轉世人間了?」遊方無常搖頭道:「受罰者應由天兵押解赴黃泉,大王卻是自行前去,絕非受罰。」君自傲愈發不解,暗道:「既非犯了天條,我為何會轉世為人?難不成是做鬼做厭了,想嘗嘗當人的滋味?」他苦思半晌,卻仍是想不通。
驀地,他想到喚遊方無常來此的目的,不由暗罵自己糊塗,前世之事思之無益,眼下要緊的是尋敵報仇,一心糾纏在前生之上,卻正是本末倒置。
想到此處,君自傲急理了理思緒,向遊方無常道:「此事日後再提不遲,我喚你前來,只為請你幫我打探兩人行蹤,不知你能否辦妥?」遊方無常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大王定是要尋那司刑君與伍慷二人吧?」君自傲訝道:「你怎知道?」遊方無常道:「鬼卒遍佈各界各處,那夜之事,早有鬼卒告之於我。」君自傲想起那夜慘變,不由又是心下黯然,遊方無常見狀道:「鬼卒行走各界,卻不得干預各界之事,況且那時屬下未知大王身份,故此……」君自傲揮手道:「那夜之事錯全在我,與他人無關,不過鬼界高手潛入人間,神界便如此坐視不救麼?」遊方無常歎道:「神界自家事尚自顧不暇,哪有餘力管人間之事?」君自傲訝道:「神界還會出什麼亂子不成?」遊方無常道:「到底如何,在下倒也不知,只是能覺出些苗頭罷了。」君自傲皺眉道:「鬼界這些人功力奇高,莫非也是用逆世輪迴之陣轉生人間?」遊方無常搖頭道:「不,逆世輪迴之陣,只有神界之人方可驅使,想來群鬼定是另有他法。」君自傲微一沉吟,忽發覺自己又忘了原本目的,便道:「我要尋找的那二人,你可知蹤跡?」遊方無常道:「那伍慷與另兩個鬼界高手,帶著一具屍體匆匆向南而去,鬼卒不敢接近他們,不知他們到底要去何處。不過南方最近的去處,便是通天鎮,想來他們定會在那裡歇腳。而那司刑君行蹤詭秘,鬼卒竟無一知曉。」君自傲微一點頭,道:「多謝相助,你且去吧。」遊方無常一揖道:「不敢!在下常在神、仙二界,大王若有須用在下之處,便須運氣相喚,若是驅使尋常鬼卒,便不必運氣,大王附近的鬼卒,自會現身應命。」言罷緩緩沉入地下。
君自傲理了理思緒,暗道:「如此我便與天涯兄向南而行,待遇上眾鬼,再見機行事。」至此不再多想,由院中內門進入店中。
大廳中血跡已干,化成黑色血漬。
君自傲觸景生情,心中一陣酸楚,那夜一幕幕慘相重入眼中,令他悲痛難當,暗自發誓道:「雨瀾、言班主、柴大哥,還有諸位叔伯,君自傲定會手刃仇人,為你們報此血恨!」咬緊牙關,猛一轉頭,直奔自己房間。
進得房內,只見景物如昨,絲毫未變,只是原來包在行囊中的短琴,此時卻跌落地上,想來是官府捕快搜查之時所為。
君自傲將琴拾起,吹了吹灰塵,重新包好縛在背上,伸手推窗,一躍而出。
遠處火光閃動,似是巡城兵丁,君自傲怕另生事端,便縱身躍到房上,向回奔去。
眼看快到客棧之際,一個聲音驀然響起:「小傲!」君自傲方欲四下張望,忽覺自己竟變成石人般,動也動不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5:54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一章 龍家逆子
「小傲,是我!」君自傲正自驚駭之際,那聲音又再響起,他這才聽出是龍行雲的聲音,知道自己已進入「霧龍心境」之中。
於是,君自傲以心音應道:「是爺爺麼?您在何處,為何不現身相見呢?」龍行雲的聲音再起:「爺爺現在被困於城西『大安廟』中,小傲快來相救,不然爺爺性命難保!」話音一落,霧龍心境立時消失。
君自傲驚詫萬分,暗思道:「爺爺功力高深莫測,當世只怕難有敵手,什麼人可傷到爺爺性命?可方才又確是爺爺的聲音,況且那霧龍心境更是絕無虛假,還是快去看看為妙。」他正要探索著向西而去,忽想起自己可驅使鬼卒,便高聲道:「鬼卒何在?」話音未落,廁鬼的聲音便已響起:「大王,小的在此!」君自傲道:「你可知城西有座大安廟?」廁鬼道:「小的知道,那廟裡只有個耳聾眼花的老和尚,香火向來不怎麼好。」君自傲道:「如此煩請你為我引路,我到那裡有事要辦。」廁鬼道:「小的遵命,大王請跟著我的鬼火走吧!」語聲未畢,一點磷火已然在空中燃起,緩緩向西飄去。
君自傲緊隨其後,穿街越房,一路向西,不多時,來到一座破落的大廟前。
君自傲佇立廟前,收斂氣息,低聲道:「廁鬼,你先入廟看看都有些什麼人。」廁鬼應了一聲,便再無動靜,顯是已入廟中。
等不多時,廁鬼的聲音再起,語聲中盡顯驚懼之意:「稟……稟大王,這廟裡的人,小……小的不敢近身,也未能……未能看清他們的樣貌,只知是一老一少兩個……兩個人,那老的倒沒什麼,可……可那年輕的,實在……小的實在害怕!」君自傲眉頭一皺,暗思那老者應是龍行雲,但那年輕人又是誰?為何廁鬼會覺得他比龍行雲還要可怕?
驀地,君自傲心中一震,司刑君那獰厲的表情浮現眼前,令他殺意狂湧,顧不得多想,狂喝一聲,撞破廟門直衝入廟內。
廟內四壁空空,只有一座殘破不堪的彌勒佛像,笑呵呵地躺在一張蒙塵的貢桌上,佛像前放著一盞油燈,映得室內一片昏黃,桌前一張太師椅,一位白髮長鬚老者端坐其中,雙目緊閉,似是正在熟睡。
君自傲見這老人與當日所見之龍行雲相貌大不相同,予人一種威嚴勇武之感,想來是其本來面目。
他環視四周,卻未見什麼年輕人,一邊提防著,一邊試探著向那老者問道:「是爺爺麼?小傲來了。」熟悉的感覺襲來,君自傲知自己已入霧龍心境之中,便向龍行雲問道:「爺爺,您這是怎麼了?」龍行雲聲音響起,道:「小傲,爺爺碰上了一個極大的對頭,我雖勉強將其擊退,卻也受了極重的傷,行動不得,只能靜坐在此,虧得方才察覺到你的氣息,才以霧龍心境喚你前來相救。」君自傲心中疑竇叢生,問道:「什麼人有如此本領,竟能傷了爺爺?」龍行雲歎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前之計,唯有用溟氣打通我淤滯住的脈絡,方能救我,否則時間一長,我便有性命之虞。你快告訴我紫紋現在何處,我便可以霧龍心境喚他前來救我。」君自傲遲疑道:「只是孫兒也不知紫紋下落,這便如何是好?」龍行雲半晌不語,忽道:「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何時何地?」君自傲道:「便是與爺爺初遇的那次。」龍行雲又是半晌不語,許久後方道:「如此小傲便不要離開天寧,紫紋日後應會回來尋你,到時你再帶他來見我就是了。」君自傲心中疑惑更深,沉聲道:「若是紫紋十天半月不回,豈不誤了爺爺?」龍行雲道:「無妨,我只要靜坐休養,十數日內亦可無事。」君自傲更覺不妥,猛然記起伍慷亦在追尋龍紫紋下落,這龍行雲說話前後矛盾,一意要他將龍紫紋尋來,只怕是鬼界高手喬裝而成,至於這霧龍心境,說不定也是用什麼妖法弄出來的……
君自傲冷然道:「您先前說,時間一長便有性命之虞,現下又說十數日內亦可無事,到底哪句為真?閣下說謊的伎倆未免太過低劣。」一陣長笑響起,一個年輕而陰沉的聲音道:「紫紋的朋友果然也有些門道,不過你雖看破小爺的妙計,卻一樣逃不出小爺的掌心!」話音方落,君自傲只覺一陣眩暈之感襲來,昏昏然幾欲睡去,大驚之下,他強打精神,發出一聲狂嘯,聲如千鬼齊哭,衝破了那沉悶的暈眩之氣,亦將自己帶出霧龍心境。
一出心境,君自傲立刻氣運全身,他內心冷靜如古井之水,陰氣遊走全身,竟隱隱覺察到貢桌旁幃幔內有一人悄然而立,便冷然道:「閣下奸謀已敗,還不現身麼?」隨著一聲冷哼,一個青衣公子緩步而出。
君自傲見他與龍紫紋竟有三分相似,不由微感錯愕,只是此人氣質陰沉,卻與龍紫紋大為不同。
青衣公子倒背雙手,一雙眼狠狠盯住君自傲,咬牙切齒道:「小子功夫倒是了得,竟破得了我的霧龍心境,且再試試能否接下我的龍拳!」君自傲聞言一怔,失聲道:「你說什麼?」那青衣公子並不答話,飛身撲向君自傲,雙掌齊出,向君自傲胸口打去,一股寒氣頗重的溟氣隨之狂湧而出,先將君自傲圍在其中。
君自傲只覺寒意大盛,顧不得多想,雙掌一立,一股陰氣立時纏繞掌上,他向前一推,與那青衣公子毫無花巧地對了一掌。
「砰」的一響中,君自傲只覺寒氣透過雙掌直刺入體內,悶哼一聲,向後疾退數步。
而那青衣公子在空中借力翻了個身,落地穩穩站定,微帶詫異地望著君自傲,狠聲道:「小子的確了得,看來的確留你不得!」一旋身,左足自身後擺出,直向君自傲踢去。
此時,二人間足有丈許之距,這腳根本踢不到君自傲,卻不想那青衣公子左足一出,整個人便腳不離地地直射向君自傲,彷彿在冰面滑行一般。
君自傲體內寒氣未散,無力反擊,只好向旁疾閃,怎奈這一腳實在太快,君自傲傾盡全力,卻只是避開了胸口要害,卻避不開左肩。
情急下,君自傲伸手一格,豈料手臂方碰到對方左足,一股寒氣便透體而入,幾乎將他凍僵。
眼見這一腳便要踢實,君自傲不由大急!
就在此時,君自傲體內陰氣驟然消散無蹤,他腦中一陣恍惚,只覺青衣公子直向自己衝來,像一陣霧般穿過自己的身體。
剎那間,君自傲體內陰氣恢復如常,人亦清醒過來,不由駭然。
不想那青衣公子比君自傲驚駭百倍,目視君自傲,失聲道:「你這是什麼妖法?」君自傲聞言大訝,他只道是對方這一踢招法詭異,不想卻是自己在無心中使出了異術,驚詫之餘,表面卻不動聲色,道:「閣下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非要置在下於死地不可?」那青衣公子一咬牙,道:「龍拳天下無敵,你這些妖法又怎能匹敵!再接我一招!」卻是自說自話,全不理會君自傲之問。
只見那青衣公子雙手在胸前屈指相合,一股寒氣瞬間充斥雙掌之中,他尖嘯一聲,雙手倏然如巨龍張口般打開,一團陰寒無比的真氣噴射而出,直擊向君自傲。
君自傲只覺寒意大盛,整個人瞬間便已被凍透,別說閃躲,便是挪一下腿也十分吃力,眼見那團真氣撲面打來,竟無計可施。
剎那間,君自傲忽覺體內陰氣驟然減弱,不由想起方才陰氣變化而生出的奇術來,急追憶著當時的感覺,趁勢將體內陰氣全數散開。
恍惚中,君自傲寒意立消,猛地向前一縱,竟透過那團真氣,衝到青衣公子面前。
透氣而過的一剎那,君自傲猛一運力,全身陰氣重又凝在一處,人亦清醒如常,待衝到青衣公子面前,已一掌拍出。
這一擊來得著實詭異莫測,青衣公子來不及變招,已被拍個正著,狂吼一聲,向後倒退數步,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君自傲驟得奇招,欣喜不已,面上卻冷靜如常,冷然道:「在下再問一遍,閣下到底是什麼人?」那青衣公子牙關緊咬,狠狠說道:「你敢打傷小爺,小爺定不會饒你!」仍是自說自的,不答君自傲之問。
君自傲不由微感惱火,正要再問,那青衣公子忽一躍而起,撞破廟牆飛馳而去。
君自傲方要阻攔,對方已蹤影不見,不由暗讚其輕功高妙之至。
此時一聲長歎響起,君自傲轉頭看去,只見椅上那老者緩緩睜開雙目,沖君自傲微微一笑,道:「小傲,真是辛苦你了……」聲音正是龍行雲。
君自傲猶豫一下,試探道:「爺爺,真是你麼?」那老者苦笑一聲,道:「爺爺此時發不出一絲溟氣,亦無力用出霧龍心境,倒是拿不出什麼東西證明身份。小傲,你身上的邪氣怎麼變得這樣重了?」直覺告訴君自傲,對方並無一絲惡意,反給自己一種親近之感,且在君自傲所遇眾人中,唯有龍行雲能看出他內氣正邪,此人定是龍行雲不假。
君自傲急奔至其面前,單膝跪倒,道:「爺爺,您這是怎麼了?」龍行雲喟然道:「家門不幸……沒想到龍吟竟敢向老夫下手……」君自傲失聲道:「什麼?紫紋的叔叔?剛才那人……」龍行雲搖首道:「方纔那個不成器的小子,是龍吟之子,龍青鱗。」君自傲訝然道:「難道是他把爺爺弄成這樣不成?」龍行雲點頭道:「不錯。看來龍吟這小子終於忍不住,要以武篡位了。這次多虧了小傲,不然爺爺就永世不得翻身嘍!」君自傲奇道:「這龍青鱗真有這麼大本事麼?」龍行雲苦笑一聲,道:「青鱗這娃兒本沒什麼本事,爺爺只是未想到他敢向我下手,才……龍家這幾輩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他這兒,就更不成器了。」
「可笑青鱗這娃娃練霧龍心境入了魔,竟異想天開要以霧龍心境去攝人心魂,更可笑的是,我這霧龍心境的第一高手,竟在心境中著了他的道,若非小傲將他打跑,爺爺就得永世受制於他了。」君自傲想起方才在霧龍心境中的經歷,道:「霧龍心境竟有此功用,著實可怕。孫兒方才亦險些……」不等他說完,龍行雲已搖頭道:「不然,霧龍心境只是一門與人交流的功夫,純屬心意交融,能將自己所見所聞或所思所想,完全無誤地傳達給對方。與人交流之時,要對方願意配合方可,不然則無法使雙方心境相合,只能傳達話語。」
「妄想在與人心靈交接時控制人心,除非自己功力高出對方數十倍,否則對方稍有拒意,便可退出心境,你功力遠高於青鱗,又哪會被他制住?」君自傲奇道:「那爺爺又怎會為其所制呢?」龍行雲苦笑道:「我二人皆有霧龍心境之術在身,相遇時自然能渾然一體。我對他毫無防備,這才被他制住。若是我存有半點戒心,這不孝孫又怎能得手?唉,霧龍心境本是龍家代代用以傳授龍拳及天地秘密之術,不想如今卻成了親人互殘之技……」君自傲恍然道:「原來如此!可龍青鱗又怎知我與紫紋的關係,還能在我剛回天寧之時將我騙來呢?」龍行雲道:「這不孝孫原想擒住我與紫紋,好逼龍烈讓位,不想紫紋失蹤,連我亦不知其去向,這小子在我心境中得知了你的事,便放出家僕四下尋找,直到今日尋到你,這才將你騙來此處,好逼出紫紋下落。小傲,你當真不知紫紋下落麼?」君自傲搖頭黯然道:「小傲確實不知,與爺爺分手之後,孫兒便遭逢橫禍,直至今日方重回此地,卻未來得及尋找紫紋。」他遂將所有事告知龍行雲,連自己是鬼天君轉生之事亦如實相告。
龍行雲聽罷眉頭大皺,道:「怪不得小傲身上邪氣劇增,依那伍慷之言,鬼界定有不少高手來到人間,紫紋失蹤之事,怕就與他們有關。」君自傲微一點頭,忽想起遊方無常,一震道:「遊方無常說伍慷等人帶著一具屍體向南而去,難道……」龍行雲搖頭道:「不會,紫紋這孩子天資過人,就算爺爺出手,他打不過也能逃得走。況且紫紋若真有不測,爺爺必能生出感應。此刻他極可能受了傷,正躲在什麼地方養傷,也說不定另有際遇,但卻絕無性命之憂。倒是小傲你,可要小心鬼界的高手才是。」君自傲雙目寒光閃動,狠聲道:「伍慷與司刑君那惡賊,就算功力高我十倍,我也定要將其碎屍萬段!」龍行雲凝目而視,半晌後忽道:「小傲,爺爺有一事相求,你可否答應?」君自傲聞言急道:「爺爺折煞小傲了,您但請吩咐就是,小傲一定竭力而為。」龍行雲慈祥地一笑,道:「青鱗這不孝孫定已向家中趕去,龍吟那小子聽到消息,定會立時起事,向龍烈下手,到時龍家只怕要有一場腥風血雨。小傲,爺爺現在比一個尋常老人尚且不如,只能請你護送爺爺回去,阻止龍吟這逆子。只是如此一來,卻要誤了你報仇之事。」君自傲正色道:「我既與紫紋結為兄弟,他的事自然便是我的事。莫說紫紋現下不在此處,便是他在,孫兒也當助他護送爺爺回家,助爺爺一臂之力才是。君子報仇,十年尚且不晚,又何必急於一時。待幫爺爺安定龍家後,小傲再找群鬼報仇不遲。」龍行雲慈愛地注視著君自傲,點頭道:「龍家之責便是守衛人間,待內亂一了,爺爺便助小傲對付惡鬼,那時小傲更可放手而為了。」君自傲道:「如此孫兒先謝過爺爺!」龍行雲因心境受制,受傷不輕,連行走亦覺艱難,君自傲便背了他奔回客棧。
此時的君自傲與從前大不相同,背上多了百十斤重量亦不覺如何,不多時,便越窗進入客棧之中。
方將龍行雲安置床上,天涯的聲音便已在門外響起:「你帶了什麼人回來?」君自傲將門打開,只見天涯目光冰冷,似是頗為不悅,便歉然道:「有些事我想獨自弄個清楚,所以沒有告知天涯兄便溜了出去,還請見諒。」天涯冷冷道:「你愛怎樣與我無關,你也用不著解釋什麼,我問你帶了什麼人回來?」君自傲見天涯目光稍有緩和,不由微微一笑,將天涯讓進屋內,手指龍行雲道:「這位是龍紫紋的爺爺,亦是我的爺爺。天涯兄或許不知,我已與龍紫紋結為異姓兄弟。」天涯目視龍行雲,不發一語。
龍行雲笑道:「好凌厲的眼神!這位小兄弟便是近年聲名鵲起的『邪印尊者』吧?」天涯微一點頭,道:「不錯。敢問閣下大名?」龍行雲歎道:「不過一介老朽,哪來什麼『大名』?老夫龍行雲。」君自傲向天涯道:「爺爺受人暗算,身負重傷,所以我打算先將爺爺送回龍家,再尋群鬼報仇。」天涯微微一怔,隨即冷冷道:「如此你自管去好了。」言罷轉身欲走。
君自傲急攔住他,誠懇地道:「天涯兄,實不相瞞,龍紫紋其實正是龍拳傳人,龍拳乃護世之拳,龍家更是保衛人間的龍神之後,如今龍家內部動盪,直接關係著天下安危,所以我才決定先助爺爺平定內亂。天涯兄功力高絕,若能同去相助……」不等他說完,天涯已冷然道:「龍家、天下,又與我何干?你愛管便自己去管好了。」語畢逕自去了。
君自傲搖頭苦笑,暗歎天涯個性實在怪異。
龍行雲則皺眉道:「小傲與此人關係如何?我看此人一身邪氣,貿然將此事告知於他,怕是不妥。」君自傲道:「我這條命便是他救的,別人可以信不過他,我卻不可。況且他雖一身邪氣,但我卻總覺得他並非惡人,甚至對他有種親切感。」龍行雲正色道:「非是爺爺多慮,要知龍家之事關乎天下眾生,必須處處小心才是。若此子心術不正,藉機掀風攪雨,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小傲今後還是小心些為妙。」君自傲心中不服,表面卻未露痕跡,恭順地應了一聲。
二人又閒談片刻,龍行雲便沉沉睡去。
君自傲只覺毫無睡意,乾脆坐在床邊,盯著窗外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便想到方才與龍青鱗那一戰,心道:「這龍青鱗本事著實了得,換了從前的我,只怕一掌就要被他打死。他的溟氣似是以寒氣為主,每招皆是陰寒之氣四溢,與紫紋的溟氣大不相同。」
「龍家的溟氣,應是廣納百家,浩然如百川歸聚之處,看來龍青鱗若不是專愛寒勁,便是功力差紫紋太多。」
「真不知紫紋發起狠來又會是什麼樣子,便以現今的我,怕也接不了他幾招吧?」猛然間,君自傲又想起今天悟出的那招奇術,暗道:「加上那噬人之氣,我算是自悟出兩招絕學了……可第一招太過凶邪,倒是今日偶得的這招頗為實用。」
「這兩招均是在緊要關頭自行發出,看來是我前世所專之技,卻不知都有什麼名頭,哪天有機會定要問問遊方無常。現下左右無事,不如再試試今日這招奇術。」想到此處,君自傲慢慢將陰氣散開,腦中立刻一片恍惚,他強行制住陰氣,使其散於體表,只覺迷濛之感漸強,幾乎便要昏厥過去,急將陰氣收回,重行凝在一處,眩暈之感立消。
君自傲心中暗道:「看來……此術不可持續使用,應用在閃躲縱躍之中,方有奇效。」隨即雙足蹬地,向前一縱,同時將陰氣散開。
此時,君自傲只覺耳畔無半絲平常縱躍時生出的風聲,更聽不到衣袂響動,一陣恍惚後,已悄無聲息地站在窗前,心道:「此技用於縱躍移動,可收聲息皆無之效,實可化成神鬼難測的輕功,若說名稱,我看叫做『鬼影』便再合適不過了。至於之前那招,我看叫『鬼噬』倒是不錯。」他走回床前重又坐下,不由琢磨起這一身陰氣還可怎樣使用來,但想來想去卻毫無進展,不覺間天已大亮。
龍行雲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君自傲急轉身道:「爺爺睡得可好?」龍行雲苦笑一聲,道:「什麼好不好的,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休息了一夜,卻沒恢復半絲功力。」君自傲道:「家師曾傳孫兒一套以氣療傷之術,較之尋常內療之法更具功效,且讓孫兒試試如何?」龍行雲笑道:「岳老頭的功夫就是多,不過爺爺這傷你卻無能為力,爺爺傷不在身而在心,只有同樣會用霧龍心境者方能治爺爺的傷。眼下紫紋不知所蹤,能幫爺爺復原的,也只有龍烈了。」君自傲點頭道:「如此咱們便莫再耽擱,早些出發吧。」龍行雲笑道:「青鱗那娃兒昨夜被你傷得不輕,咱們倒不怕他會搶先一步。不過他手下家僕,倒是龍家僕人中數一數二的好手,若這小子打發腳程快的先回去報信,倒也不妙……好,咱們這就出發!」君自傲應了一聲,收拾好行囊後,來到天涯門前,不想叩門半晌,卻不見天涯開門。
君自傲推門而入,卻見房中空無一人,桌上一封短箋,拾起細看,見上面寫到:「君公子既已有龍家相助,當再不需在下相隨,告辭。」除此之外,再無一字。
君自傲無奈地苦笑一聲,回房告知龍行雲。
龍行雲道:「此子自出道以來,一向獨來獨往,從不多管他人之事。這次竟出手救你,還欲助你報仇,實已是破天荒的頭一回,既然他不願再與你同行,便隨他去好了。再者他雖未有什麼劣行,但行事邪異,又一身邪氣,不似正道之士,龍家之事,還是不要讓他參與為妙。」君自傲嘴上不說,心裡卻大不以為然。
龍行雲身體不便,君自傲買了輛雙馬大車,備了些乾糧草料,駕車向東北方而去。
一路上,龍行雲不斷為君自傲講解天地玄機,倒使他受益不小。
石上流泉,潺潺作響。
一條崎嶇石逕自泉邊經過,曲曲折折地通向山上,石徑兩旁松林密佈,站在徑上向林內望去,只見一片陰沉沉的暗綠色。
順石徑而上,直到山頂,便可見一座白色宮殿,面向石徑,背臨深淵,宛若神仙府地。
一條素白身影順石徑而上,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用不多時,這少女便來到山頂宮殿門前,也不見她動那扇緊閉的大門,那門卻自行打開,待少女奔入門內,又自行關閉。
少女一路飛奔,繞過一片假山園林,來到一座大堂前。
堂前門邊一位廿多歲的白衣女子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嗔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宮主喚你多時,快些去吧!」那少女一吐舌,道:「怕又要挨罵啦!」言罷轉身奔去。
穿過數道迴廊,赫然可見一座大屋,此時屋門大開,陽光嚮往屋內,反叫屋外之人看不清屋內景物。
那白衣少女奔入屋內,嘻笑著向端坐屋內上座的白衣女子道:「師父,我來啦!」那白衣女子約有卅多歲年紀,貌如仙子,卻又面帶威儀,一派宗師風範,沖那少女一皺眉,微嗔道:「不好好練功,又跑到哪裡去了?」那少女吐吐舌頭,道:「師父教的冰冷劍氣,禪素早已練會了,就出去玩一小會兒也不成麼?」說著做了個懼怕的表情,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禪素妹妹已通曉師姐的冰冷劍氣了麼?」左側客座處傳來一陣溫婉淡雅的語聲,那白衣少女雙目一亮,轉頭喜道:「清幽姐姐!你何時回來的?」邊說著,邊向那說話之人奔去。
那人一身淡藍,週身散發出一股超塵之氣,正是葉清幽。
白衣少女奔到近前,一把抱住葉清幽雙肩,道:「清幽姐姐,你一去就是一年多,可把禪素想苦了,外面好玩兒麼?」最後這一句,卻是偷瞟了師父一眼後才小聲說出的。
那白衣女子佯嗔道:「還是這麼沒大沒小的,都是你師叔把你慣壞了,你師叔身負重任,又不是出去遊山玩水,有什麼好不好玩的?」葉清幽神色一黯,憂傷之情隱然可見。
少女見狀一怔,方要發問,葉清幽已道:「外面不過是人多些,也沒什麼特別的。」少女笑道:「我才不信呢,光是山下的小鎮裡,就有那麼多好玩兒的去處,外面的天地一定更有趣!清幽姐姐,不如你帶我下山吧,我還可以幫你對付那個人呢。」上首那白衣女子面色一沉,微怒道:「你可知你師叔對付的是何等樣人?當真不知深淺!那狼王功力高深莫測,便是為師也非其敵手,你一個小小孩兒,又哪幫得上你師叔的忙?且此妖凶殘暴虐,若你落在其手,不被撕成碎塊吃了才怪!」少女一噘嘴,小聲嘟囔道:「淨嚇唬人,師叔和他鬥了一年多,不是也沒怎樣麼……」葉清幽淡淡一笑,卻難掩傷感之情。
此時,一位白衣女飄然而至,向上首女子一禮道:「稟宮主,玄清娘娘請您速去紫雲宮,龍公子醒來了。」上首那女子聞言大喜,道:「看來龍公子已然復原,咱們快去看看吧!」少女奇道:「龍公子?哪個龍公子?聖宮裡何時跑出個男人來啦?」葉清幽淡然道:「龍公子乃是護世龍拳傳人,我身負重傷,虧龍公子以真元相救方得不死,可龍公子卻因此險些喪命。我雖將他的真元強行打回他體內,但龍公子仍昏迷不醒,我只好把龍公子帶回宮中,請師父施法救治。看來現下已然無事了。」少女訝道:「清幽姐姐受了重傷?是被那狼王害的麼?」葉清幽搖首道:「不然,此事說來話長。」少女眼珠一轉,忽笑道:「這龍公子為救姐姐竟不惜性命,真是難能可貴呀……」湊近葉清幽耳邊悄聲道:「該不會是看上姐姐了吧?」葉清幽聞言一怔,未及說話,少女已一把拉起她,道:「咱們還是快去紫雲宮,看看這位公子吧!」三人離開大屋,順迴廊來到一座大殿前,被稱作宮主的白衣女與葉清幽向前一步,深施一禮,道:「徒兒拜見師父。」少女待二人禮畢後,亦施禮道:「孫兒拜見師祖!」半啟的殿門內傳來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小鬼丫頭,快進來吧。」少女嬌笑一聲,開門飛奔而入。
那宮主笑著搖了搖頭,向葉清幽道:「師父太寵禪素了,弄得我都管不住她了。」葉清幽微微一笑,與那宮主一同步入殿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6:36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二章 聖宮少女
殿內陳設十分簡單,只在中央鋪了一張可容數十人安坐的紅色地毯,一個老婦人端坐其上,看模樣似有五六十歲,散發出慈祥安謐的氣息,臉上皺紋並不很多,面色紅潤,實可稱鶴髮童顏。
老婦面前,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公子,見有人來,急長身而起,溫和地一笑,正是龍紫紋。
少女邊奔向那老婦人,邊上下端詳著龍紫紋,嘴角掛起一絲曖昧的笑意,待奔到老婦人面前,便一下跌入老婦人懷中,撒嬌道:「師祖,禪素想陪清幽姐姐下山,師父不准,還對人家凶呢!」那老婦人和藹地笑道:「我的小禪素功夫還不到家,還要再修煉幾年才成,快起來吧,也不怕人家龍公子笑話你。」少女毫不羞怯地揚起頭,向龍紫紋問道:「你會笑我嗎?」不等龍紫紋答話,又道:「我叫雪禪素,是清幽姐姐的師侄,你叫什麼?」龍紫紋微微一笑,暗道這少女倒是大方得很,一拱手道:「幸會,在下龍紫紋。」少女一歪頭,道:「我喜歡你的名字,我就叫你紫紋哥哥吧!」
「讓龍公子見笑了。」白衣宮主與葉清幽並肩來到近前,微笑道:「這孩子天生討人愛,被我們寵壞了,一點規矩也不懂。」龍紫紋道:「哪裡,這位小妹妹天真爛漫,確是惹人憐愛。」葉清幽手指白衣宮主,淡淡道:「這位是我的師姐,現今聖宮的宮主閔禹蓮。」龍紫紋急向白衣宮主深施一禮,道:「原來是聖宮主,在下龍紫紋見過宮主。」閔禹蓮急回禮道:「龍公子切勿如此多禮,此次多虧龍公子捨身相救鄙師妹,否則……龍公子已無大礙了麼?」龍紫紋道:「經玄清娘娘一番醫治,在下已無大礙。」隨即向葉清幽道:「在下還要多謝葉姑娘相救之恩。」葉清幽淡淡道:「是小女應謝過龍公子才對。」當日龍紫紋將真元注入葉清幽體內後,便昏死過去,而他那強大的真元,不但衝散了淤滯葉清幽經脈的陰氣,更與葉清幽的真氣相合,令葉清幽內傷飛速痊癒。
葉清幽醒來時,已恢復如初,她見龍紫紋昏迷不醒,氣息漸弱,又覺出體內多了一個強大的真元,知是龍紫紋捨命相救,竟又將龍紫紋的真元重渡回其體內,這才保住龍紫紋性命。
然而,龍紫紋真元脫體多時,無法安然復位,無奈下,葉清幽只得將龍紫紋帶回師門,請師父玄清娘娘救治。
玄清娘娘畢竟技高一籌,此刻已讓龍紫紋復原如初。
玄清娘娘慈祥地一笑,道:「真元乃是內氣之祖,與性命相關,豈可隨意傳來傳去?況且當時龍公子亦受了重傷,硬逼出真元,實與自殺無異。」
「而清幽之舉亦是凶險,你的內氣已與龍公子的真元融合,貿然將其隔斷逼出,一個不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你們這兩個孩子啊,真是一個比一個冒失。」龍紫紋正色道:「娘娘,在下遭遇強敵,若非葉姑娘出手相救,恐怕早已喪命多時,又怎可眼看葉姑娘性命垂危卻不相救呢?」葉清幽亦道:「龍公子為救清幽,竟甘冒奇險,清幽又怎能安心將龍公子真元據為己有,而任憑龍公子變成廢人?若真如此,清幽倒情願粉身碎骨。」一陣笑聲響起,雪禪素自玄清娘娘懷裡爬起,圍著龍紫紋轉了個圈,又跑到葉清幽的身旁打量了一番,衝著聖宮主閔禹蓮道:「師父,你看他們有沒有夫妻相啊?」龍紫紋臉色一紅,心裡卻憑空添了幾絲甜蜜,隱約看到了幸福的一絲曙光,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葉清幽則面無表情,似是未將雪禪素的話放在心上。
閔禹蓮瞪了雪禪素一眼,道:「小孩子家,從哪裡學來這種話?再要胡說,為師就罰你面壁一個月。」雪禪素一吐舌頭,低頭退到一邊,小聲道:「一個月?豈不要悶死了?」閔禹蓮望著雪禪素歎了口氣,隨即向龍紫紋道:「龍公子,我還有些事要與你商議,不如到我那兒一敘如何?」不等龍紫紋作答,玄清娘娘已道:「你們都去吧,老婆子要靜修了。」言罷雙目一閉,盤膝坐定。
眾人向玄清娘娘施過禮後,齊退出殿外。
雪禪素最後一個出來,小心翼翼地將殿門關好。
閔禹蓮道:「禪素,去將冰冷劍法好好練幾遍,為師與龍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切不可來打擾。」言語間面容十分嚴肅,令雪禪素不敢頑皮,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閔禹蓮引著二人回到方才大屋之中,坐定後向龍紫紋微微一笑,道:「家師自三年前將宮主之位傳予我後,便一直在紫雲宮中閉門修行,已不再管宮內任何事,也不願別人打擾,所以我才將公子請到此處。」龍紫紋道:「因在下之事,竟擾了娘娘清修,真是罪過。卻不知宮主有何事吩咐?」閔禹蓮道:「不敢當。那『真龍比武大會』之事,師妹已告知我,沒想到那狼王竟會去湊這熱鬧。龍公子,你對這狼王印象如何?」龍紫紋未料她會問起李狼,思索片刻後,緩緩道:「李狼此人功力高絕,只可用『深不可測』來形容。在下與他接觸不多,卻也覺出此人行事詭異。最令人不解的是,此人先前黑衣黑髮,狂傲不羈,後來忽變白衣白髮,儒雅沉靜,幾乎讓在下以為那並非同一人。」閔禹蓮歎道:「龍家這數十年來不問江湖事,卻不知有多少驚天動地之事發生。龍公子,你可曾聽說過我聖宮?」龍紫紋道:「聖宮地位與我龍家不相伯仲,在下怎會不知?家父常對在下講,聖宮乃天下除魔衛道的第一大派,邪魔歪道之輩皆聞之喪膽,在下一向對聖宮敬仰有加。」閔禹蓮又是一聲長歎,道:「昔日之聖宮,門徒過萬,遍佈天下,單就主宮之中,就有兩千人,何等壯大!而今加在一起卻不到三百人,龍公子可知原因?」龍紫紋雙眉深蹙,問道:「怎會如此?」閔禹蓮雙目微合,似是陷入回憶之中,半晌後,方緩道:「這都是因為李狼,這個妖界的狼王!」龍紫紋愕然望向閔禹蓮,失聲道:「李狼是妖界狼王?」閔禹蓮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錯!那還是二十多年之前,家師發覺人間妖氣陡盛,細查下發覺妖界狼王竟混入人間肆虐,便率聖宮門徒四處圍捕,欲剷除此妖。」
「那時我只有十多歲,奉命在宮中留守,未能參加獵狼之役。」
「這一戰慘烈之極,聖宮戰死七千餘人,我五個師姐無一倖免,連師父也身受重傷,直至今日未能盡愈,聖宮自那一役後元氣大傷,一直未能恢復昔日之勢。」龍紫紋聽得心驚膽顫,道:「妖界難道找到了各界互通之法不成?」閔禹蓮苦笑一聲,道:「龍公子定是以為,那狼王率了大批妖界高手,與我聖宮為敵吧?其實不然,那一役中,聖宮的對手,只有那狼王一人!」龍紫紋全身一震,駭然道:「什麼?只有李狼一人?」閔禹蓮搖頭道:「龍公子又錯了,那時的狼王並非李狼。」龍紫紋聽得一頭霧水,正要發問,閔禹蓮已接道:「那一役聖宮損失雖重,卻也將那狼王殺死,算來也是聖宮勝了。誰知四年前,我北方分宮忽被人剷平,派人前去查探,均有去無回,幾經周折後,才終於查到,原來那狼王在人間遺下一子,如今長大成人,繼承了狼王之位,北方分宮之事,便是此人所為。」
「家師自二十多年前那一役後,一直未能痊癒,日日靜坐療傷休養,將宮中之事全交付於我,當時我已年過三十,足可獨當一面,便自作主張率眾圍剿,結果……唉,卻又重蹈了當年覆轍,一年多的時間裡,弄得聖宮傷亡慘重。」
「最後那一戰,我們將李狼困在黑龍林中,本以為穩操勝算,沒想到那李狼竟不遜於其父,殺得黑龍林內血流成河。」
「那一戰,讓聖宮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而李狼只是受了重傷,卻無性命之虞,龍公子說李狼忽而狂暴凶邪,忽而儒雅冷靜,便是那一戰受傷所致。他是人間女子與狼王所生,半人半妖,這傷令他體內人氣與妖氣分離,才會時常變化。」
「當時,我與師妹皆身負重傷,尤其是師妹,幾乎命喪當場,多虧家師趕到,及時醫治方保住她的性命,但她卻忘卻從前之事,連武功也失了。」
「家師身上仍有舊疾,聖宮門徒又幾乎傷亡殆盡,實是凶險之極,而李狼傷得亦是不輕,若兩方繼續拚鬥,難保不是同歸於盡之局。」
「當時雙方互有忌憚,家師便用激將法,激得李狼與家師立下誓約,家師用一年時間重傳師妹武藝,然後派她刺殺李狼,若李狼自我師妹出宮後兩年內未被我師妹所殺,聖宮便任由李狼處置,但李狼在這場兩年為期的比試中,卻不可傷我師妹分毫,否則便要自行了斷。」龍紫紋聽到此處,心下恍然,暗道:「怪不得那次李狼說我救的是他而不是葉姑娘,當時若不是我出手相助,葉姑娘定會為李狼所傷,那李狼就得履行前約,自行了斷了。」而從閔禹蓮口中得知李狼的厲害,亦不由讓他從心底生出陣陣寒意。
閔禹蓮頓了頓,凝視龍紫紋,道:「如今我師妹出宮一年有餘,卻仍不能傷狼王分毫,若是到了兩年之期仍不能殺死李狼,聖宮怕就要從江湖中除名了。為了聖宮,甚至天下之安危,我想請龍公子助我師妹一臂之力,合力剷除此妖!」此言一出,葉清幽立時一震,只是未被龍、閔二人發覺。
龍紫紋道:「除魔衛道本是龍家分內之事,在下自然義不容辭。只是以李狼之力,只怕在下與葉姑娘聯手也不能傷他分毫,而且如此一來,前約盡毀,李狼怕會對葉姑娘下殺手……」閔禹蓮道:「若是正面交鋒,自然毫無勝算,但如果是龍公子先逼得李狼全力應戰,師妹再伺機出手,就算李狼功高蓋世,難保不會被師妹重創,到時你二人再聯手而攻,不怕李狼不死。」
「本來師妹去比武大會,為的便是尋這樣一個時機,現今機緣巧合下與龍公子相識,實是上天的安排,若龍公子能從中相助,則天下安矣!」龍紫紋微一皺眉,心中對此計大為不屑。
閔禹蓮觀色知其意,正容道:「這樣做雖有失正道身份,但為了天下蒼生,個人榮辱又算得了什麼?若任那狼王滅了聖宮,恐怕下一個就要輪到龍家,遲早天下都要讓他毀盡。況且,若兩年之期一過,師妹只怕也要……」話到此處,暗暗打量龍紫紋,卻不再往下說。
一談到葉清幽的安危,龍紫紋不由心頭一震,想也不想,起身便道:「宮主請放心,在下自當盡力而為!」閔禹蓮喜道:「如此就有勞龍公子了!不過單以龍公子之力,仍難令李狼全力施為,必須再多些幫手,方才穩妥。聖宮人才凋零,實在是無能為力,不然早就以此法對付李狼了。不過以龍家之力,尋一二高手絕非難事,只是要龍公子多費心了。」龍紫紋道:「宮主言重了,在下有一結拜兄弟,功力與在下不相上下,若我們聯手而攻,或可逼得李狼全力施為。」龍紫紋一直以為君自傲功力高深,而龍家的情況複雜,自顧尚且不暇,更別說助聖宮對付李狼,故此龍紫紋一下便想到了君自傲。
閔禹蓮點頭道:「如此甚好,龍公子初來聖宮,且重傷初癒,便多留些時日,一來休養身體,二來讓師妹陪你四下轉轉。這裡的景色或不如龍家的隱龍山,卻也別有一番靈秀。」龍紫紋道:「多謝宮主美意,只怕耽擱久了,我那兄弟離開天寧,便再難找到,所以還是盡快出發為宜。」閔禹蓮道:「也好,不過今日天色已然不早,龍公子且留宿一夜,明早再走不遲。」龍紫紋無可推卻,只得應下。
第二天一早,龍紫紋與葉清幽向玄清娘娘道別後,便離開聖宮,直奔山下。
閔禹蓮率眾送至宮外,道:「狼王功力高深,龍公子千萬小心才是。」龍紫紋道:「在下自當小心,宮主不必遠送,請回吧。」言罷一拱手,與葉清幽沿石徑而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閔禹蓮目送二人離去,長長歎了口氣,轉身入宮,其餘眾人緊隨其後,待所有人皆入宮內後,那宮門便自行關閉。
過不多會兒,宮殿旁的密林內一陣窸窣聲響,一個十五六歲少女背著行囊從林中鑽出,向聖宮望了望,自語道:「師父發現我偷偷跑掉,一定要氣個半死了。」嘻嘻笑了笑,轉頭望向下山石徑,道:「你們不讓我去,我就偷偷跟去。哼,我倒要看看那個狼王有多厲害!」這少女,正是閔禹蓮唯一的弟子雪禪素。
聖宮所在的靈珠山,雪禪素實是熟得不能再熟,她穿林過溪,不一會兒便已先龍、葉二人一步來到山下,望著曲折蜿蜒的石徑,心道:「跟著他們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被發現就糟了。是了,我先他們一步到天寧去,那他們就不能把我趕回來了。」想到此處,不由深感自己聰明之極,著實得意了一番。
只是這天寧在何處,她卻半點不知,不過這山下五里外有一座小鎮,是她常去的地方,她料想鎮上必能有人知曉天寧之所在,便一路飛奔而去。
五里路程對她而言並不遙遠,不多時,人便已置身鎮上了。
誰知小鎮地處偏僻,鎮上少有出過遠門、見過世面者,雪禪素問了半天,卻無一人知曉。
賣燒餅的齊伯道:「咱們小地方的人見識淺,姑娘不如到西邊的萬安鎮問問,那裡見過世面的人多,興許就有知道的。」雪禪素問明路途後,便向萬安鎮奔去。
那萬安鎮距此地頗遠,雪禪素輕功雖好,也不能如千里馬般整日奔跑不停,走走歇歇中,直過了午時才到得萬安鎮。
這萬安鎮比靈珠山下的小鎮大出數倍,在雪禪素眼中,儼然已是一座大城。
一入鎮中,雪禪素便被熱鬧繁華的諸般景象所吸引,全然忘了來此目的,她一會兒佇足耍猴人的場子前笑得前仰後合,一會兒又跑到胸口碎大石的賣藝人那叫好,東瞧瞧西看看,倒是開心的不得了,最後,竟又跑到茶館聽茶博士說起書來。
那茶館小二見雪禪素白衣如雪,眉清目秀,料想必是哪家的大小姐,哪敢怠慢,一邊將雪禪素面前的桌子擦得光亮,一邊滿面堆笑道:「姑娘來點什麼?」雪禪素眼盯著茶博士,口中道:「隨便,只要別拿劣茶唬弄本姑娘就成。」那小二應聲退下,不多時便端來一杯香茶。
雪禪素一上午滴水未進,卻也真是渴了,端起杯來咕嘟嘟地喝了個乾淨,將杯一放,道:「再來一杯!」那小二應聲而去,一旁桌上的一個錦衣少年卻笑了起來。
雪禪素側頭一瞥,見那少年正看著自己,兀自笑個不停,一瞪眼,道:「喂,你笑什麼?」那少年笑道:「我笑有些人不懂品茶,鯨吞牛飲,真是可笑,白白糟蹋了好茶,真是可惜。」雪禪素脖子一梗道:「本姑娘願意,你管得著麼?」那少年道:「姑娘喜歡牛飲,在下倒確實管不著,不過有礙觀瞻罷了。」雪禪素小嘴一撇,道:「你懂什麼,茶這東西渴時解渴,無聊時解悶,讀書時提神,傾談時添趣,不同時候有不同用處。當一飲而盡時,卻假作斯文的細品,反倒是矯情做作。這些對你說了也是對牛彈琴,白費口舌。」那少年怔了半晌,對不上一句,微微一笑,拱手道:「姑娘的嘴上功夫著實厲害,在下甘拜下風。」雪禪素得意道:「本姑娘手上的功夫更厲害,小子要不要試試?」那少年眼睛一亮,道:「姑娘是練家子?那可好!在下最喜歡和人打架,咱們到外面切磋切磋如何?」雪禪素久居聖宮,平時只和師父過招,偶爾與同門對練,也是有勝無敗,打來絲毫無趣,今日遇上這麼個好打架的少年,正是求之不得,長身而起,道:「一會兒挨了打,可莫要哭鼻子!」少年微微一笑,道:「這話原該是在下對姑娘說的才對。」二人這一鬧,自然驚動了周圍眾人,茶館內茶客紛紛跟了出來,街上行人也圍攏過來。
那少年向四周眾人拱手道:「各位大哥大嫂、大叔大嬸,我和這位姑娘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不過是切磋武藝而已,煩請大家賞個臉,若是我勝了一招半式,那是應當之事,眾位千萬別叫好,若是這位姑娘僥倖勝了,還請大家多多喝采才是。」眾人聞言,紛紛叫好鼓噪起來。
雪禪素道:「動手就是了,哪來這麼多的廢話?本姑娘先讓你三招,來吧!」那少年道:「不成不成,我怎能佔姑娘的便宜?還是請姑娘先進招吧!」雪禪素一笑道:「如此本姑娘就不客氣了!」纖手一揚,直取少年咽喉。
那少年轉臂一格,上步還了一拳,雪禪素旋身閃過,方要還招,那少年已一腳踢來,只得再行閃避。
少年發招迅疾,環環相套,不住攻來,不給雪禪素絲毫還手的機會,惹得圍觀眾人紛紛叫好。
那少年得意道:「姑娘手上的功夫,比嘴上的功夫差得太遠了。」嘴上說著,手上卻絲毫不慢。
雪禪素小嘴一撇,道:「佔了點便宜便要賣乖,當本姑娘真制不住你麼?」說著右手戟指少年,一道白色真氣疾射而出。
那少年一驚,急向後仰身,連翻了三個觔斗,退出兩丈多遠,凝望著雪禪素指上那道三尺多長的劍形真氣,訝道:「劍氣?」雪禪素一甩手,那劍氣隨指而動,劃出一道光弧,惹得周圍眾人一陣驚歎,仰頭道:「小子倒有些見識。怎麼樣,還敢小看本姑娘麼?」少年嘿嘿一笑,拱手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請姑娘見諒。」轉頭向眾人道:「諸位,在下不是這位姑娘的對手,認輸了!請諸位散了吧。」眾人見無熱鬧可看,便紛紛散去,只是不住回頭偷望雪禪素的劍氣,驚歎不已。
雪禪素將劍氣收回,得意地哼了一聲,走回茶館內。
那少年緊追而上,陪笑道:「姑娘功夫如此了得,不知是得自哪門哪派的真傳?」雪禪素端起小二剛送上的茶,淺飲一口,道:「怎麼?想拜我為師麼?」那少年一笑,道:「不瞞姑娘,在下一向對高深的功夫渴慕得很,若姑娘能指點一二……」雪禪素眼睛一閉,故作高深道:「不成不成,本門武功博大精深,你這種小子哪會領悟得了?」那少年道:「姑娘若不教我,我就纏住姑娘不放,直跟到天涯海角。」雪禪素瞪了他一眼,又得意地一笑,道:「你若跟得上,便儘管跟來。」言罷抓起行囊,身子一晃便已到街上。
雪禪素施展輕功,不多時便出了萬安鎮,來到一片田地邊,回頭向來路望了望,得意地一笑,自語道:「小子,本姑娘可沒空理你。」剛說完,忽又哎呀一聲,道:「糟了,本來是要打聽去天寧的路,怎麼這麼著就跑出來了?」
「姑娘要去天寧?」那少年的聲音驟起,把雪禪素嚇了一大跳,她四下張望,卻未見半個人影。
此處一片田地,既無深溝,亦無大樹草叢,根本無一處可容人藏身之地,卻不知那少年躲在何處。
雪禪素心中大奇,道:「小子,你躲在哪裡?」那少年道:「姑娘不妨自己找找,若能找到在下,在下便不再糾纏姑娘,還會告訴姑娘如何去天寧。」雪禪素聽了半晌,卻聽不出聲音發自何處,心中愈加訝異,她四下搜尋,卻一無所獲,最後嗔道:「小子,快滾出來吧,本姑娘認輸了!」話音方落,她只覺有人在後輕拍自己肩膀,急轉頭回望,只見那少年正笑呵呵地站在她背後,道:「咱們各勝一回,算是打成平手。」雪禪素佯怒道:「好小子,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快說,方纔你藏在哪裡了?」那少年道:「這是本門獨專之技,說了只怕姑娘也領悟不了。姑娘不是要上天寧麼?正巧在下亦要到天寧走一趟,不如咱們結伴而行如何?」雪禪素小嘴一撇,不悅道:「不說算了,誰稀罕!本姑娘才不與你這小子同行呢!」言罷逕自向萬安鎮奔了回去。
這一番折騰後,雪禪素的肚子開始唱起了空城計,忙找了家飯館祭了五臟廟,順便向幾乎無所不知的店小二,打聽了天寧府的所在,終於弄清了要一路向西,經過衡春、壽光、呂范三座大城和十數個小鎮才可到達。
眼看著日向西行,算算天黑前絕對到不了下一站,只好在此地尋了處客棧休息一晚。
雪禪素雖從未出過門,卻自有鬼精靈,她早有偷溜之心,平日到得靈珠山下小鎮中,盡向人討教「出門經」,於外出獨行早有紙士兵法,吃飽喝足後,先找了家客棧,定好客房後,才又四下遊玩。
這萬安鎮規模雖說不小,但畢竟不是大城,天色未黑,便已被她轉了個遍。
回到客棧,剛一進門,掌櫃便迎了上來,苦著臉道:「姑娘,真是對不住,方才來了兩位客倌,凶神惡煞地非要兩間客房,當時本店只剩一間,所以……所以姑娘的那間……」雪禪素小眉毛一皺,不悅道:「難不成你將本姑娘的房間給了他們?」那掌櫃尷尬道:「小人知道這麼做不合情理,可那兩位……小人實在招惹不起……姑娘的定錢小人會雙倍奉還,請姑娘另尋別家吧。」雪禪素一瞪眼,道:「天下間哪有這般道理?你就是十倍奉還,本姑娘也不答應!」那掌櫃面露難色,作揖道:「姑娘就幫幫忙吧,那兩位客倌不似善類,小店實在不敢得罪……要不然,姑娘不嫌棄的話,小人把自家的臥房讓給姑娘,請姑娘委屈一晚如何?」雪禪素道:「不成!我就要我定下的那間。」語罷又故意高聲道:「本姑娘倒要看看,是何等強歹匪類敢如此張狂!」話音方落,樓上一間客房內走出一人,在欄前站定,狠聲道:「哪來的小丫頭,大呼小叫什麼?」雪禪素抬頭上望,只見此人面帶戾氣,目露寒光,一頭寸許短髮,使其顯得分外詭異,一看便知是凶邪之輩。
那掌櫃一見此人,嚇得連連作揖,卻不知說什麼好。
雪禪素昂然無懼地凝視著那人,道:「哪裡來的無膽匪類,敢占本姑娘的房間?」此人正是由雪禪素定的房中走出,故此雪禪素立時便知他便是那兩人之一。
那人詭異地邪笑幾聲,道:「小姑娘,你既定下此房,便應立即住下,不然被佔去也怪不得別人。不要囉嗦,快走吧!」雪禪素假笑幾聲,道:「本姑娘既已定下此房,別人便再住不得,還是你不要囉嗦,趕快滾吧!」她心中對此人有種莫名的厭惡,故言語間毫不留情。
那人雙目寒光暴漲,狠聲道:「你說什麼?」隨著這句話出口,一股令人顫慄的邪異氣息,自那人身上澎湃而出,那掌櫃立時體如篩糠,雙腿發軟,竟嚇得跪倒在地,顫抖不止。
雪禪素一怔,隨即怒道:「好個不要臉的惡徒,想嚇唬人麼!」語畢一運氣,一股寒冷的氣息立時自其體內發出,將那邪氣頂了回去。
那人亦是一怔,隨即目露邪光,身上邪氣更盛,雪禪素毫不畏懼,亦發出更為強盛的寒氣,二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地較量著,卻苦了一旁的掌櫃,早已蜷成一團,在地上顫抖不止。
不光是掌櫃,客棧大堂內所有人均感膽顫心驚,寒意難抑,早已躺倒一地。
若這二人繼續較量下去,店內眾人不是要驚嚇而死,便是要凍僵而亡。
「咦,姑娘也在此店落腳麼?」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雪禪素與樓上那人均是一怔,齊收斂氣息,向店門處望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0:58:04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三章 狼王夜隱
二人氣息一斂,堂內眾人立覺寒氣大減,心悸漸弱,紛紛爬了起來。
只見一個錦衣少年自門外緩步而入,卻正是雪禪素在茶館中遇見的那人,他笑呵呵地向雪禪素問道:「姑娘是知道在下在此投宿,特意找來的麼?」雪禪素哼了一聲,道:「呸!本姑娘早就在此定下了客房,卻被些不要臉的東西佔了去,本姑娘正要教訓這些無恥之徒,你躲遠點!」那少年向樓上看了看,隨即笑道:「原來如此,在下不知那是姑娘的房間,得罪,得罪!」雪禪素杏眼圓睜,怒道:「好啊,原來你與這惡人是一夥的?」那少年笑道:「在下失禮在先,請姑娘見諒。」抬頭向樓上那人道:「司兄,請你將房間讓與這位姑娘,咱們在一起將就一晚就是了。」樓上那人冷哼一聲,道:「全憑你作主。」那少年向雪禪素深施一禮,道:「在下誠心向姑娘賠罪,請姑娘見諒。」雪禪素瞪了他一眼,道:「算你識相,本姑娘便不與你計較。不過本姑娘的店錢可要全算在你頭上!」語畢逕自向樓上走去。
那少年急道:「這個自然。姑娘,小生姓雷名破淵,請問姑娘芳名?」雪禪素回頭衝他做了個鬼臉,道:「憑什麼要告訴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進房中,砰一聲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那少年微微一笑,緩步來到樓上,走入東南角的一間客房內,先前那人隨後而至,一進房,便沉聲道:「雷賢弟,那丫頭本事不弱,我勸你還是莫要招惹為妙。」少年雙目邪光閃動,身子微微打顫,道:「我已經很久沒遇上能令我如此興奮的女人了!司刑君,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如此美味!」那人正是君自傲的頭號仇敵司刑君,此時見這名叫雷破淵的少年顫個不止,不由皺眉道:「那姑娘本事雖不弱,卻也非你敵手,只消制服下手便是,莫再鬧個沒完,耽誤了域主的大事,你我可都擔待不起。」雷破淵發出陣陣邪笑,道:「那有什麼好玩的?只有得到她的心,在她已經完完全全的愛上我時再殺她,才能看到那種無比痛苦與不甘的表情,才能讓我得到最大的快樂!」司刑君歎了口氣,轉頭道:「如此隨便你好了。」說話時,臉上卻露出一絲與其語氣絕不相配的陰森怪笑。
雪禪素活蹦亂跳了一整日,早已又睏又倦,略作清洗後倒頭便睡。
這一覺亂夢紛繁,一會兒是師父督促著自己練劍,一會兒是在集市看人耍猴,一會兒又突然見葉清幽與人打得難分難解,待她衝上去幫忙,葉清幽卻又變成了那少年雷破淵,笑呵呵地向她施起禮來……
猛然間,一切東西又都消失不見,自己像一片羽毛般飄來飄去,想停也停不下,正自焦急之際,忽見一頭如天般大的巨狼正盯著自己,不由嚇出一身冷汗,霎時驚醒過來。
「姑娘做噩夢了?」一個聲音緩緩響起,將雪禪素嚇了一跳。
循聲而望,只見一個白衣白髮的男子端坐屋內,正微笑注視著自己。
雪禪素向上拉了拉被子,掩住胸頸,問道:「你是誰?」她本想發怒,但不知怎的,一見那人的眼睛,她心底竟立時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讓她和聲細語地問了這麼一句。
那人微微笑了笑,雪禪素只覺那笑容如嚴冬裡穿透密雲射來的陽光般,溫暖而又美麗得驚心動魄,不由心頭一顫。
那人道:「姑娘內氣偏寒,習的當是冰冷劍氣。沒想到閔禹蓮竟能調教出這樣一個好徒弟。」雪禪素聽到這人的誇獎,竟覺喜不自勝,連這人直呼師父的姓名,她也未在意,小聲道:「你認識我師父麼?」那人道:「在下與聖宮主可算是舊識。」雪禪素奇道:「那你為何會知道我是聖宮的人呢?」那人道:「自姑娘偷溜出聖宮起,在下便一直跟在姑娘身後,當然知道姑娘身份。」雪禪素訝道:「我怎麼沒發現有人跟著我?你又為何要跟著我呢?」那人微笑道:「在下閒來無事,四下遊覽名山,恰在靈珠山上見到姑娘偷溜出宮,又說想看看在下有多厲害,在下一時興起,便一路追隨姑娘而來。」雪禪素一怔,略一思索後,驚呼道:「你是狼王?」那人一笑,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李狼。」雪禪素聞言一躍而起,右手發出一道三尺劍氣,直指李狼,道:「你就是要害清幽姐姐的那個大惡人?」李狼淡淡一笑,笑容裡隱帶著一絲痛苦,但只是剎那間事,雪禪素卻未能看出。
李狼雙目微閉,道:「世間之事,如水面浮月,波浪一動,一切就都會變成另一種樣子。就算波平浪靜,但那月,卻也與天上的月大不相同……姑娘,我與聖宮的恩怨一時間也說不清,但在下卻絕不會傷害清幽,永遠都不會。你若要殺我,只管動手便是。」雪禪素不由自主地將劍氣收回,搖頭道:「不,我相信你的話。」李狼心頭一震,沉默半晌後,道:「姑娘莫要著涼。」雪禪素一怔,隨即覺得身上確有些冷,這才想起自己未著外衣,急鑽到被窩之中,一張臉羞得通紅,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李狼雙目不睜,道:「深夜潛入姑娘房中,在下確是有失禮數,但以姑娘的輩分,實可算在下晚輩,倒也不會有男女之嫌,只是驚醒了姑娘,實是在下罪過。」雪禪素聽到李狼稱自己為晚輩,心中竟生出一絲失落之感,急道:「不,是我自己醒來的,我夢見一隻很大的狼,所以就……」李狼心頭又是一震,睜開雙目,道:「姑娘夢見巨狼?」雪禪素點頭道:「是啊,可能……那就是狼王你吧?」李狼沉默片刻,忽道:「我本不想現身,但發現有人對姑娘欲行不軌,不得已才來到姑娘房中。姑娘日還要趕路,還是快睡吧,有在下在此,惡賊自不敢動手。」雪禪素訝道:「是什麼人想害我?」李狼道:「便是姑娘今日所遇的那個少年。」雪禪素訝道:「雷破淵?看不出來,這傢伙竟是個大壞蛋!」李狼微一皺眉,目視雪禪素道:「姑娘如此相信在下,不怕在下是在騙你麼?」雪禪素甜甜一笑,道:「不會,我知道你是不會騙我的。說來奇怪,我一見你便覺得分外親切,所以……」說到最後,小臉通紅,竟再說不下去。
又一陣沉默後,李狼道:「其實在下也不能斷定他是否會加害於你,所以才會在此守護,而未先向他下手……姑娘還是快睡吧。」雪禪素紅著臉點頭道:「好。」躺下片刻,閉上眼赧然道:「我叫雪禪素,狼王叫我……禪素便可。」說完急將頭埋入被中,心中又羞又喜。
李狼雙目閉合,如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雪禪素直言對他有種親切感,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初一見雪禪素,心中便湧起一股無法抑制的親切感,令他一路跟隨雪禪素至此,更在感到雪禪素危險之時現身相助。而更令李狼震驚的,是雪禪素對他的到來竟能生出感應,這不由讓他心頭升起一個自覺荒唐的念頭。
紅日東昇,天地間光明復甦,犬吠雞鳴。
雪禪素睜開雙眼時,屋中早沒了李狼的蹤影,她呆呆地望著李狼坐過的那張木椅,心中宛若丟了什麼珍寶般的難過。
過了半晌,心潮漸平,雪禪素才穿戴下床,梳洗後來到大堂內,指望或許能在此見到李狼,但堂內除了掌櫃與小二外,便再無別人。
失望之餘,雪禪素隨意用了些早點,便又回到房內,她本打算今日一早便動身,但只因念著李狼,便決定再住一日,看看李狼會否再次出現。
不多時叩門聲響,她急忙興沖沖地跑去開門,不想門外卻是雷破淵,頓感大失所望,沒好氣地道:「怎麼是你?你來幹什麼?」雷破淵輕笑兩聲,道:「姑娘不是要去天寧麼,在下特來邀姑娘同行。」雪禪素道:「你自走自的好了,不是有那大惡人與你同行麼?還來找我做什麼?想在路上加害本姑娘麼?」言罷用力將門關上。
雷破淵又喊了兩聲,雪禪素理也不理,此時司刑君大步走來,將雷破淵拉到樓下,低聲道:「我勸你還是別打她的主意為妙,昨夜你沒感覺到這丫頭房內那股詭異之氣麼?這丫頭定有高手相護,就算合你我二人之力也絕難取勝,還是算了吧。」雷破淵面帶邪笑,低聲道:「這就更有趣了,愈難到手的東西才愈珍貴,若是能輕易得手,豈不索然無趣?」司刑君雙眉緊皺,道:「可你若殺了那丫頭,那高手定要殺你,到時如何是好?」雷破淵道:「讓這小美人愛上我,又不是一天半日可成之事,巧的是她也要到天寧府,我便在一路上施展手段將她迷住,等到了天寧再動手。那時咱們大伙會齊,還怕他什麼高手不成!」語畢邊喚著小二,至大堂內找了張桌子坐下。
司刑君嘴角掛起一絲邪笑,悄聲自語道:「只怕你永遠也到不了天寧!」隨即大步跟了過去。
雪禪素在房中坐了半日,漸感氣悶,心想幹等也不是良策,不如出外四下看看,或能尋到李狼蹤跡也未可知,於是又急急忙忙跑出了客棧,在鎮內四下尋訪。
她逢人便問,直轉遍了大半個萬安鎮,卻仍一無所獲。
正自喪氣之時,一個背負雙刀的黑袍少年迎面而來,衝她一笑,道:「姑娘可是在尋找狼王?」雪禪素怔道:「你是誰?」那少年道:「姑娘若是在找狼王,只需隨我來便是。」言罷轉身便走。
雪禪素愣了愣,隨即自語道:「去便去,還怕你有何花樣不成?」幾步追上,與那少年並肩而行。
不多時,二人來到鎮上最大的酒樓「盛和樓」,順梯行到樓上,只見李狼獨坐窗前,正舉杯飲茶,他旁邊桌上圍坐七人,五男二女,其中三男衣著同那背雙刀的少年一般無二,其他人則是一襲白衣,除他們外,樓上便再無別人。
雪禪素重見李狼,不由心中暗喜,疾步來到近前,赧然道:「我還以為你就這麼走了呢。」李狼淡淡一笑,一指對面坐椅,雪禪素立時會意,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桌上早為雪禪素備好了香茶,李狼道:「此處不比大城,沒什麼好茶好酒,姑娘且將就些。」雪禪素應了一聲,端起茶杯淺飲一口,訝道:「這是什麼茶?」李狼道:「不合姑娘口味麼?」雪禪素急搖頭道:「不,此茶味道雖古怪,但卻別有一種深入心肺的香氣,我從未喝過這般好喝的茶呢!」李狼笑笑,道:「龍公子與清幽很快便會來到此地,你打算與他們一道去天寧麼?」雪禪素慌道:「這可壞了,若被他們看到,定要把我抓回宮去不可。不成,我得先他們一步才行!」歪著頭看看李狼,眼睛一閃一閃地道:「狼王願意與禪素同去麼?」李狼點點頭,道:「在下正有此意。」雪禪素喜道:「那可太好了!我這就去客棧取行李!」言罷喜不自勝地跑下了樓去。
李狼目視她離去,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她能覺出血羅碧的香醇。」旁邊桌上一個面目冷峻的黑衣男子冷冷說道:「她真是聖宮的人麼?」李狼雙目微閉,道:「我真是越來越佩服閔禹蓮了……你們要想辦法查清雪禪素這小姑娘的來歷,我要知道她在成為閔禹蓮弟子之前的生平,還有,她又是怎樣成為閔禹蓮弟子的。」那面目冷峻的黑衣男子問道:「我們八個都去麼?」李狼點頭道:「不錯。此事絕不易為,你們要盡力。」那男子遲疑了一下,道:「若再有上次那樣的事發生……」李狼道:「他行事確是不夠冷靜,但你放心,我會盡量克制自己,不讓他再跑出來便是。況且,像黑血那樣怪異的高手,世上怕也不會太多。」那男子面露難色,道:「主上,不如讓小霞和綠曉留下來吧。」李狼微微一笑道:「紫嘯,你對我如此沒信心麼?」那男子長身而起,垂首道:「屬下知錯!」其他那七人亦隨之而起,垂首不語。
李狼笑了笑,道:「我可不是他,你們不必如此誠惶誠恐。快些去吧,就算真有不測,不是還有烏易在我身邊嗎?相信閔禹蓮定會派人來追她,你們順便將她們擋回去就好。」那八人齊聲應命,迅速離去。
半晌後,雪禪素急匆匆地跑了回來,道:「咱們現在就走吧,碰上清幽姐姐倒還好,若是師父派人來追我,可就糟了。」李狼點點頭,長身而起。
到得街上,雪禪素想起方纔那八人,問道:「方纔那幾人是狼王的隨從吧?他們到哪去啦?」李狼道:「我派他們去辦些事,日後分開,我若有事派人來見姑娘,必是他們其中之一,若是別人,定是冒名,姑娘千萬記住。」雪禪素點了點頭,聞聽李狼說到分別,心中不免一陣感傷。
正說著,一輛雙馬大車疾馳而來,到得二人面前,便立時停住。
駕車之人一襲黑衣,頭戴斗笠,罩住了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樣。他一語不發,只掀起車簾,沖李狼一垂首。
李狼點點頭,向雪禪素道:「姑娘,請上車吧。」雪禪素想到要與李狼共處一「室」,不由小臉微紅,又怕別人看出,急忙鑽了進去。
李狼隨之而入後,那車伕一揮鞭,雙馬齊嘶一聲,向前奔去。
馬車方一離去,酒店中便步出兩人,正是司刑君與雷破淵。
司刑君眼望馬車,道:「此人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絕世高手,我看你還是死心吧。」雷破淵看了司刑君一眼,道:「司兄眼裡,只怕滿地皆是高人吧?」語氣之中帶足了不屑。
司刑君怒不敢言,沉聲道:「我知道賢弟功夫遠高於我,但……」雷破淵不待他說完,便冷笑道:「此人比之司兄,自然高出許多,但卻還未達到我這般境界。司兄如若不信,不妨跟來,看我如何收拾他!」言罷身形一動,直向馬車追去。
司刑君邪異地一笑,緊隨而去。
馬車奔馳如飛,不多時已到鎮外。
那車伕湊近車簾,沉聲道:「主上,要停下麼?」雪禪素聽得一怔,李狼已道:「前邊有片樹林,便到那裡吧。」車伕應了一聲,揮鞭在空中抽出聲脆響,雙馬驟然加速,急向前竄,不多時已奔出數里,來到一片樹林邊。
雪禪素一片茫然,全不知發生了何事。
李狼一笑道:「姑娘且在車中安坐,待我將後面的尾巴趕走。」言罷掀簾躍到車外。
雪禪素掀開窗簾,探頭向外看,只見兩人靜立車後,這才明白過來。
那兩人自是司刑君與雷破淵。
雷破淵雙手抱胸,氣定神閒地向前走了數步,來到李狼面前,道:「這位兄台,敢問你是車上那位姑娘的什麼人?」李狼嘴角掛起一絲笑意,道:「非親非故,萍水相逢而已。」雷破淵還以一笑,道:「在下初遇這位姑娘,便已一見鍾情,恰巧這位姑娘又與在下同路,所以……」說到此處眼望李狼,微笑不語。
李狼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雷破淵接道:「可閣下卻驟然出現,橫刀奪愛,是何緣故?」雪禪素聽得真切,怒道:「小子,少自作多情!本姑娘何時答應與你同行了?我自有人相伴,你又算哪根蔥?快走開,少要糾纏!」雷破淵看看雪禪素,剛要說話,李狼已道:「公子一身邪氣,當非善類,就算雪姑娘願與你同行,在下也不會答應。公子還是速速離開為妙。」雷破淵一陣邪笑,森然道:「我早猜到會是如此……看來這位姑娘已經喜歡上兄台了,若是我將兄台殺了,相信這位姑娘定會萬分難過的……」說著雙目寒光一閃,身子向下一潛,伸手向李狼小腹抓去。
李狼紋絲不動,似是毫不將這一抓放在眼裡。
雷破淵邪笑一聲,手腕向上一翻,五道陰氣自五指中湧出,將其手化作利爪,向李狼下顎抓去。
李狼微一動容,左手一動,便已將雷破淵手腕拿住,雷破淵連連用力,卻只覺手掌如被夾在萬斤巨石中一般移動不得,大駭之下,急以另一手化作利爪向李狼攻去。
李狼不擋不架,左手向上一揚,竟如拋球般,輕鬆地將雷破淵拋到數丈空中。
雷破淵只覺一陣眩暈,待清醒後,只覺自己正向地面摔去,急凌空擰身,勉強落地站穩。他初遇李狼時,只覺此人功力平平,遠未將其放在眼裡,不想乍一交手,對方便讓自己吃了如此大虧,不由大驚失色。
李狼並不追擊,卻以單手摀住額頭,似是頭痛發作一般。
雷破淵見狀心中一動,猛衝向李狼,雙爪分左右向李狼頭顱抓去。
驀地,李狼猛一抬頭,雙眼射出逼人的綠芒,雷破淵如遭雷擊般全身劇震,僵在原地,與此同時,李狼右手拇、食、中三指化作鉗形,電般鉗住雷破淵左肩。
一陣骨碎之聲響起,雷破淵慘叫一聲,左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李狼鬆手後退,以手捂額道:「你們莫要再跟來,不然他定會大開殺戒……」言罷急退入車內,向那車伕喊道:「快走!」那車伕一揮鞭,馬車便疾馳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黃塵之中。
雷破淵疼得冷汗直流,知自己左臂已然被廢,不由又驚又怕。
司刑君緩步走來,森然道:「雷兄弟,李狼此人不好惹吧?」雷破淵訝道:「你認識此人?」司刑君仰天大笑道:「你這無知的小兒,連別人功力深淺亦看不出,還自不量力與人交手,真是可笑之至!」雷破淵氣得咬牙切齒,怒道:「司刑君,小爺雖廢了一臂,卻也一樣能殺了你,你說話小心些!」司刑君冷冷瞥了他一眼,森然道:「到現在你還以為自己很是了得麼?你不過是井底之蛙,能看見的只是青天一角,卻自以為是,有今日之果,只能怪你自己無能!」雷破淵再忍不住,利爪撲面向司刑君襲來。
司刑君一動不動,雷破淵一爪抓實,方要得意,卻駭然發覺自己的陰氣竟不能刺傷司刑君分毫,不由再次大驚失色。
司刑君邪笑道:「雷破淵,在我眼裡,你不過是只小小的螻蟻,我只消一根手指,便可讓你粉身碎骨,你信不信?」雷破淵只覺對方身上,漸漸瀰漫出一股自己從未發覺到的強大氣勁,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失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隱瞞實力混入本域……」不等他說完,司刑君已笑道:「你有資格問我麼?」言語間,右手似李狼般化成鉗形,電般鉗在雷破淵咽喉上,邪笑道:「人間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鬼界也已沒了你的位置,你就直接到黃泉去投胎吧!」骨碎聲暴響,雷破淵雙目圓睜,仰天倒下。
司刑君眼望著黃塵漸息處,自語道:「李狼,多虧你及時出現,不但省了我不少功夫,更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語畢仰天邪笑不止。
馬蹄與車輪揚起陣陣黃塵,李狼在車內顫抖不止。
雪禪素駭然而視,既不知其因何如此,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許久之後,李狼才止住顫抖,坐直身子,道:「烏易,讓車慢下來吧,莫要累壞了馬。」外面那車伕應了一聲,車便漸漸慢了下來。
見李狼恢復如常,雪禪素急忙問道:「狼王,你剛才怎麼了?」李狼指指額頭,道:「多年的頭風病,勞姑娘擔心了。姑娘若不急著到天寧,不如隨我改道而行,雖會多耗些時日,卻可欣賞大好山水。姑娘意下如何?」雪禪素巴不得能和李狼多相處些時日,急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狼王真的不要緊麼?」李狼微微一笑,道:「沒事,不過是小小頑疾,卻也不常發作。」雪禪素道:「還是找個郎中好好看看才好,莫要變成大病。」李狼微笑不語,不置可否。
自此半晌無語,李狼忽道:「姑娘師從閔禹蓮應不過才兩三年,能有此造詣,實屬罕見,不知姑娘之前可曾習過武功?」雪禪素搖頭道:「應該沒有。」李狼訝道:「怎說『應該』沒有?」雪禪素道:「從前的事,我全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從一片漆黑中醒來後,便已在聖宮之中,師父說我全家人都被妖怪害死了,她雖把我從群妖手中救出,但我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就把從前的事都忘記了。」
「我從前若習過武功,恐怕妖魔就害不了我的家人了,所以才說『應該』沒有……狼王,師父說妖怪個個凶狠殘暴,是真的麼?」李狼啞然失笑,道:「你連師父的話也敢懷疑麼?」雪禪素笑了笑,道:「開始我也是相信的,但自從見到了狼王,我就覺得不對了。狼王也是妖界之人,卻一點也不凶。」李狼輕歎一聲,無限感慨道:「你師父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不過這次,她可能大錯特錯了……」雪禪素聽得不明所以,正要發問,李狼已道:「姑娘,旅途寂寞,不如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麼?」雪禪素立時欣然應允。
李狼雙目輕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美麗的地方,那裡四季如春,到處都長滿了散發著芬芳氣息的美麗花朵,到處都有花草的精靈輕歌曼舞。」
「每當微風輕拂大地,引狐樹那長著淡藍色絨毛的種子,便會隨風而起,飄飛滿天。在長滿香依草的山坡上,兔妖們奔跑追逐,不時發出陣陣歡笑。陽光照在柔軟的草地上,泛起一片醉人的光彩,而四周森林裡更不時傳來樹妖們的歌聲。」
「那個地方,被人們稱為『忘憂靈地』。」雪禪素靜靜地聽著,心隨著李狼那引人沉醉的語聲,飄飛到一片充滿生機的美麗境界中,在她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幅鮮活的畫面,畫中的一草一木,都令她感到親切無比,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道:「忘憂靈地,那可真是世上最美的地方啊!」李狼道:「是啊,那確是妖界最美的地方。那裡沒有爭鬥,沒有欺騙,沒有一切醜惡。直到有一天,虎族來到了那裡,於是,一切就都變了。」
「引狐樹被成片砍倒,做成樓台亭閣;香依草連根拔起,做成了虎妖用的香料;花精被關在籠中悲泣,樹妖在烈火中哀號……」聽到此處,雪禪素臉上忽現出迷茫之色,不自覺地接道:「流淌著歡笑的河水啊,嗚咽著唱出哀戚的曲調……」李狼睜開雙眼,靜靜凝視著她,滿懷深情地接道:「這片曾忘記憂愁的靈地啊,已把我的心兒揉碎……」頓了頓,道:「姑娘,你也知道這首詩嗎?」雪禪素聞言,彷彿驚醒般一怔,道:「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聽過,又好像是在夢中夢到過,經你一說,我才想起來……可這怎會是詩呢?」李狼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激動的光芒,旋即又恢復如常,道:「這是忘憂靈地裡,一位叫寒木的詩人所作的詩。妖界的詩,與人間的詩大不相同,更直接、更簡單,也更能注入深切的情感。」雪禪素喃喃道:「妖界的詩?我為何會覺得這樣熟悉呢?」不及細思,李狼已道:「有些事就算被暫時遺忘,卻終有一天會再被想起。姑娘,有時你愈想記起,偏偏就愈難記起,若無心為之,說不定反會忽然想起。」雪禪素點點頭,問道:「忘憂靈地難道就這樣毀了嗎?」李狼道:「就在虎族肆虐之際,出現了一個敢於反抗虎族的英雄,狼王『夜隱』。」雪禪素茫然道:「夜隱?」李狼點點頭,道:「在妖界北方,有一處終年冰封雪蓋的地方,叫做『冰谷』。狼族便世代居於其中,直到夜隱這一代,冰谷愈發寒冷,食物也愈見難尋,為此,夜隱派出大批戰士外出尋找新的居所,但冰谷的風雪,卻讓一批批的狼族戰士有去無回。」
「最後,夜隱不顧族人的反對,親自外出尋找,他憑著強大無匹的力量,終於衝出了冰谷,歷盡艱辛,找到了忘憂靈地這塊樂土。」
「當時的他,興奮得仰天長嘯,彷彿看見族人在這片土地上幸福生活的景像一般。」說到此處,李狼眼中不覺閃動起喜悅的光芒,彷彿那個激動的狼王便是他自己一般。
「然而接下來的景象,卻令夜隱既失望又憤怒,他看見了虎族對這片美麗土地的破壞與掠奪,不由義憤填膺,引領著忘憂靈地的居民,與虎族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在夜隱的領導下,虎族的淫威被壓下,眼見就要被趕出忘憂靈地,可誰也想不到,在這緊要關頭,夜隱竟然誤入了『神隱山谷』,自此消失無蹤。」雪禪素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緊張地問道:「那忘憂靈地豈不是又落到了虎族手中?」李狼搖頭道:「忘憂靈地現在如何,我就全然不知了。」雪禪素面露失望之色,道:「真是可惜,就只差那麼一步而已……那夜隱呢?他怎會無緣無故地失蹤了?」李狼歎道:「妖界是諸界中最可悲的一界,根本不知世上尚有他界存在,亦無人去尋找通往各界的路。」
「然而在妖界,卻有許多神秘的地方,有著直通人界的入口,一旦誤入其中,便會被拋入人界,再回不去,那神隱山谷中,便有這樣一個地方。」
「不過,一般的神秘之所,往往只能容一些小妖進入,像夜隱這樣的王者,往往不會被吸入其中,可誰知這神隱山谷中,卻有這樣大的一個入口……於是,夜隱就被送來了人間。」雪禪素瞪圓了雙眼,驚呼道:「人間?難道……難道夜隱就是你麼?」李狼奇道:「閔禹蓮未向你講過在下之事麼?」雪禪素搖頭道:「聖宮中很忌諱講你的事,師父也只對我說過你是妖界的狼王,凶狠殘暴、為禍人間,別的就什麼也未說過。」李狼皺了皺眉,沉思片刻後,道:「我並不是夜隱,姑娘繼續聽下去便知。」頓了頓,李狼接道:「夜隱雖有世所罕見的強大力量,卻也禁不住可破開二界之隔的破界之力,在進入人界的一剎那,他便被那力量擊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後,身在一座葇屋之中,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守在他身旁,用一雙玉般的手,為他擦去額頭的汗水。只一眼,他便愛上了這個女子,也注定了日後的生離死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1:22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四章 邪鬼誅殺
說到此處,李狼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要讓自己盡力冷靜下來一般。
雪禪素以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著他,卻不敢催他繼續說下去。
就在此時,那車伕的聲音自外傳來:「主人,天色已暗,前邊有片密林,是否在那裡歇息?」李狼道:「這林中有片湖水,車若能進入林中,咱們便到湖畔過夜吧。」車伕應了一聲,駕車直入林中,半晌後果然來到一座大湖前。
雪禪素掀起窗簾,訝道:「果真有湖呢!狼王,你是如何知道的?」李狼微笑不語,只用手指了指耳朵,起身下車。
待車伕升起篝火,天色已然大暗。
雪禪素陪著李狼坐在湖畔,望著沉沒於黑暗中的大湖,默然無語。
許久後,李狼問道:「姑娘在想什麼?」雪禪素手托香腮,自語般道:「師父說,妖界到處是毒蟲惡獸,妖怪個個凶殘無比,可你的故事裡,妖界卻與人間一般,既有冰封的酷寒之地,又有宛如仙境的世外桃源。而且,妖怪亦非個個兇惡,那些唱著美妙歌曲的花妖、樹精,追逐嬉鬧的兔妖們,一定既可愛又溫順……」
「那冰谷中的狼族,為了生存而奮鬥不息,夜隱這狼王更是大英雄,身為一族之首,卻肯為了普通黎民親自涉險尋找樂土,這在人間簡直是不可想像之事,試問人間有哪個君王會為百姓而犧牲自己呢?狼王,到底是師父錯了,還是你的故事本就是編出來的呢?」李狼長歎一聲,道:「你看這大湖,在白日裡何等美麗?然而夜色一至,能望到的不過數丈湖面,深處暗影迷濛,風吹草響,湖水輕蕩,反令人倍感心悸。人之所知,不過是口耳相傳的妖界罷了,就如這夜色中的大湖一般。」
「妖有著僅次於神的力量,所以既受到各界的羨嫉,也令各界心悸。神界一直以來都對妖界倍加約束,稍有異況,便出手阻止,因此眾妖均不知世上有他界存在,偶有小妖落入貫通人界的通道,也往往被人界所謂的正道之士誅除。」
「他們驟到人界,既驚且懼,人又不給他們弄清一切的機會,一見便打,他們自然要奮力相抗。試想當你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境界,那裡的生靈皆見你便殺,你又會如何?」
「人若見過狼吃人,便會怕盡天下所有的狼,只要一見到狼,便會以為它定會吃自己,便能逃則逃,逃不了則先發制人,卻不理那狼是否真的要吃他,落入人間的小妖,何嘗不是如此?」
「於是,人們便愈加相信妖怪個個凶殘,也愈加害怕妖,把妖說成食人肉飲人血的邪物,把妖界說成了地獄般的境界。」雪禪素疑惑地問道:「妖是否長相與人不同?」李狼道:「自然不同,妖介於人與獸之間,一眼便可分辨出來。」雪禪素又問道:「那狼王為何會……」話到一半,停口不言,顯是覺得難以問出口。
李狼笑笑,道:「力量愈強的妖,便愈具人相,力量愈弱的妖,便愈具獸相。所以人間的飛禽走獸與妖界的弱小妖怪們,卻多有相似,甚至本就是一類。」見雪禪素又要發問,便道:「姑娘莫要問我為何會如此,只有自天地初始時便已誕生之人,才會知這種天地玄機。在下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雪禪素點頭道:「原來如此,因為夜隱長得和人完全一樣,所以才會被人搭救對不對?」李狼道:「妖與人畢竟不同,再具人相的妖,也有與人絕不相同之處,就像在下這樣……」說著,李狼緩緩將臉轉向雪禪素,輕輕抬起雙手,微微張口。
只見他的雙眼閃動著碧綠的光芒,眼瞳變得與猛獸全無二樣,口中潔白的牙齒驟然變成鋒利無比的狼牙,十指則化成了利爪。
雪禪素訝然而視,卻並不害怕,只是輕聲道:「這是你原本的樣子麼?」李狼輕輕搖了搖頭,樣貌恢復如常,道:「到底哪個才是我原本的模樣,我亦分不清楚。不論是妖形還是人形,都是我自己,只不過變成妖形後,我的功力會增強而已。姑娘不害怕在下這副模樣麼?」雪禪素搖頭道:「不,我倒是覺得這種模樣很親切。那麼夜隱也能像你這樣化成人形嗎?」李狼凝視雪禪素,搖頭道:「不然,在下身具兩形的本領是與生俱來的。雖然世上有將妖完全化成人形的方法,但那時的夜隱,卻並不懂得。他只不過是遇上了一個不怕妖的女子。」雪禪素訝道:「不怕妖的女子?」李狼深吸一口氣,無限感傷地道:「是的……一個不怕妖的女子……」語畢半晌無語,只凝視著陷入黑暗中的遠方,似是進入了回憶之中。
許久之後,他才輕歎一聲,道:「從前在江湖上,有過一個被稱為『魔門』的門派,因惡行纍纍而被正道人士合力剷除,其門人皆遭厄運,唯有掌門人十二歲的小女兒,因私自外出遊玩而倖免於難。」
「這女孩發誓要為父報仇,一個人躲進山中苦修本門秘功十載,正當她功成出山之際,夜隱從天而降,摔落在她面前。」
「那『魔門』專修各種邪術,於妖一道知之甚多,但那女子卻從未見過夜隱這般的妖中高手,驟見夜隱,不由驚駭不已。她見夜隱自天上摔落卻未受重傷,知他自非平凡之輩,便異想天開地起了個荒唐的念頭─讓夜隱成為自己的劍,為她報當年的深仇!」
「夜隱昏睡了一日便即醒來,道謝後便問起神隱山谷、忘憂靈地來,那女子自然知道那是妖界之地,卻假作不知,哄得夜隱與她一同出山,去對付她的那些仇人。」
「夜隱從未見過人間景象,只以為是到了什麼奇境之中,這女子又救了他,他自然唯其命是從。十數日的相處,他竟然愛上了那女子……」
「不過,夜隱初入人界,雖一時間不明所以,但他身為一族之王,智慧自遠高於那女子,不多久,便察覺出那女子在哄騙自己。他既失望傷心,又憤怒不已。他離開了那女子,獨自去尋找回忘憂靈地的路。」
「然而他身在人間,又哪找得到什麼忘憂靈地?他所見到的,都是陌生的景色和陌生的人,人們一見他,不是奪路而逃,便是不由分說出手攻來。」
「他不明白身邊的一切為何全變了樣,更不明白為何會有這麼多奇怪的人對自己出手。他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也不知身在何地,更不知他還能不能再見到族人。他只能逃出城鎮,躲進深山,望著天上的明月,一遍遍地仰天長嘯,發洩重壓在心頭的痛苦。」
「就在這時,那女子出現了。她一直緊緊地跟隨夜隱,因為那十數日短短的相處,也已讓她愛上了這個妖界的狼王。見到他如此痛苦,她的心也碎了。」
「那一刻,她忘記了復仇,決心要幫夜隱尋找那永不會被找到的忘憂靈地。兩顆相愛的心,便在那一刻裡貼在了一起……」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後,李狼又接道:「那女子將七界之秘告知夜隱,令夜隱震驚不已,也令夜隱倍感重返妖界之艱難。被風雪折磨著的族人,和被虎族踐踏著的忘憂靈地,成了令他一想起就會憂心如焚的過去回憶。」
「那女子對七界之事所知並不算多,更不知如何才能從人界進入妖界,幫不上夜隱半點忙,她以為其他門派的高手或許會知曉,便與夜隱一道四處尋訪打聽。」
「然而,事情卻並非像她想像中那般簡單,莫說天下無人知曉進入妖界的方法,就是有,又怎會輕易告知於他人?」
「二人一番尋訪,非但寸功未建,還引起了無數人的猜疑,更有數次被逼得出手自救,終被人認出了那女子的魔門武功,結果引得昔日參與剷除魔門的門派再度聯手而出。」
「其實當時單論其中任何一派之力,便足以讓那女子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是眾派聯手而攻,無路可逃下,夜隱終於被迫出手了……」
「為了那女子,夜隱不得不露出長久以來藏在長袍下的利爪,以自己那不遜鬼神的力量,為那女子打開一條生路。但他並無傷人之心,是以那一戰雖傷者無數,卻無一人喪命。」長歎一聲,李狼續道:「其實,夜隱若將那些人都殺了,可能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一個強大的妖,遠比一個魔門餘孽更令江湖人驚懼。然而他們自知無力與之對抗,不敢親自招惹夜隱,便請出了一個更大、更具實力的門派來對付夜隱。」
「妖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夜隱這樣的妖王,又豈是易與之輩?那個門派雖號稱天下第一大派,卻也不能將夜隱如何,反被夜隱殺得連連大敗。」
「正在這時,那女子卻懷上了夜隱的骨肉,夜隱怕妻子有失,便暫時隱居山中,二人在山中恩恩愛愛,倒也過了一段神仙眷屬的日子。」
「一天,夜隱外出打獵,救起了一個溺水的女孩,那女孩千恩萬謝,稱自己隨父流浪四方,在山中遭遇盜賊,父親被殺,自己則被賊人扔下山崖,落入水路飄流至此。那女孩當時有十多歲年紀,夜隱妻子當年痛失雙親時也是這般年齡,不由同病相憐,便收留下那女孩。」
「那女孩十分乖巧,既懂洗衣做飯,又能歌善舞,夜隱與妻子都非常喜歡她,常說若能生出個像她一樣的孩子,便是最幸福的事了。」
「有了這女孩,夜隱省了不少力,他再也不用擔心外出時妻子無人照料,每隔一個月,便潛入江湖打探妖界通路之事,將妻子交由女孩照料,那女孩也不負夜隱所望,夜隱不在期間從未出過任何事,這讓夜隱更加信任她了。」李狼講到此處,見雪禪素打了個寒顫,便問道:「姑娘怎麼了?」雪禪素道:「不知怎地,我聽到此處,便覺全身發冷,好像……好像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一樣。」李狼半晌無語,許久後喟然道:「不錯,是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當夜隱第七次外出歸來後,等待著他的,已再不是臉上寫滿笑意的女孩,和眼中飽含溫情的妻子,而是滿山遍野的敵人!」雪禪素全身一顫,失聲道:「那女孩和他的妻子難道已經……」李狼苦笑一聲,道:「那女孩毫髮無損,只是臉上已沒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陰沉,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而且,她的手中握起了一把利劍,而劍鋒,就頂在夜隱妻子的肚子上……」
「原來,這女孩正是那天下第一大派的門人,當日他們找到了夜隱藏身之處,卻不敢動手,便想出一計,讓那女孩混入夜隱身邊,再伺機行事,而到此刻,他們的目的終於達成了……」雪禪素皺了皺眉,道:「好卑鄙的手段!可他們為何要等這麼久才下手呢?平時應該有很多機會才對啊。」李狼歎道:「夜隱的妻子亦非易與之輩,加之熟悉山中地形,若有人趁夜隱不在時攻來,她縱然不敵,也可輕易逃走。況且若要調大批人馬來攻,必須趁夜隱出山之際方可,而夜隱何時出山、出山幾日,卻不易知曉。所以那女孩便一直等,等夜隱之妻行動不便,自己亦已掌握夜隱出行規律的那一天。」聽到此處,雪禪素禁不住又問道:「他們為何不將夜隱的妻子抓走,再設下陷阱,引夜隱來投,卻非要大費周折,來這個不佔地利的地方等夜隱回來呢?」李狼道:「夜隱雖是妖王,卻從未殺過一人,且此計又如姑娘所言太過卑鄙,故此他們寧願勞師遠征,也不願被外人知曉這一戰的真相而折損名聲。他們蓄謀已久,志在誅除夜隱,是故這一戰傾巢而出,加之有夜隱的妻子在手,幾乎已可算是勝券在握。」雪禪素心頭一緊,問道:「難道……難道夜隱就這樣被他們害了麼?」李狼不答反問:「姑娘不希望夜隱死麼?」雪禪素點頭道:「自然不願了,那冰谷中的狼族,和倍受摧殘的忘憂靈地,怎能沒有他?似他這樣的大英雄,若被這樣害死,豈不是太令人痛心了嗎?可他的妻子在那些人手中,他又能怎樣呢,我真不敢想了……」李狼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光芒,道:「他們機關算盡,卻沒算到夜隱那天神般的力量,沒算到狼王歷代世襲的無雙絕技『氣屏之術』,所以那一戰對他們來說,簡直可算是地獄。」雪禪素奇道:「『氣屏之術』?那是什麼功夫?」李狼道:「那是一種將氣運用到極至的功夫,可將氣化成看不見的圓盤,大可鋪天蓋地,小可細如蟻足;利可切金斷玉,固可防刀避劍,其功用之奇,言語亦無法形容。」
「夜隱對那女孩信任有加,卻被騙得如此之慘,自是怒不可遏,加之愛妻身陷險境,逼得他不得不用出此術,他以極小的氣屏蓋滿妻子全身,那女孩的劍便再傷她不得,眼見事敗在即,那女孩卻突然要和夜隱立一個約。」雪禪素不解道:「立約?以她的處境,還有什麼本事和夜隱立約?」李狼苦笑一聲,道:「若說出這個約定,只怕姑娘更會詫異。那女孩張口便說,若夜隱願以肉身受她六劍,她便饒夜隱之妻一命。」雪禪素聞言失聲道:「什麼?她瘋了不成?她根本就傷不了夜隱的妻子,夜隱怎會理她!」李狼搖頭道:「不,她沒有瘋,而且,夜隱也答應了她。」雪禪素愈加不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狼歎道:「這天下第一大派有一種奇術,叫做『空心訣』,可將人心中的某一部分記憶掏空或改變。若是將其用至極至,則可令人變成無心的行屍走肉。」
「當時,他們便在夜隱妻子身上施用了『空心訣』,若他們不解開此術,夜隱的妻子雖還活著,卻也等於死了,所以,夜隱只能答應受她六劍。」雪禪素震驚無比,自語道:「多可怕的功夫、多可怕的女孩!再厲害的人,也無法用肉身挺過六劍啊!」李狼道:「他挺過了,五劍過後,夜隱仍挺立在原地,若沒有那一身一地的鮮血,任誰看不出他受了傷,那女孩亦不由駭然,但隨即狠下心來,一劍向夜隱眉心刺去。」雪禪素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叫,李狼衝她憂鬱地一笑,道:「那一劍並未刺中夜隱,因為在那一剎那,夜隱看到了一雙閃動著淚光的眼。他的妻子眼見心愛之人血如泉湧後,竟自行衝破了『空心訣』。」她哭著叫著奔向夜隱,但滿山的敵人怎會坐視不理?就在他們或追趕,或要拋出暗器之時,夜隱終於出手。
「霎時間,山中血流如河,再沒有一片草還保留著原有的綠色,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血的濃重色彩,在一片驚叫聲中,夜隱帶著他的妻子,在這些人面前永遠的消失了……」雪禪素無法掩飾內心的震驚與興奮,身子輕輕顫抖著,問道:「夜隱帶著妻子逃走了嗎?他沒事了對嗎?」李狼眼中隱約閃出一絲淚光,緩緩道:「夜隱將妻子帶到一處安全之地後,便在妻子懷中離去了……」雪禪素全身劇震,淚水潸然而下,喃喃道:「他死了?他竟死了?」李狼咬了咬牙,道:「是的,他死了,帶著對妻子的眷戀,對族人的思念和對忘憂靈地的擔憂,死了!不過,他死前卻還來得及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自己的力量留給他的兒子!那就是……我!」雪禪素呆望著李狼,半晌後才說得出話來:「你就是……你就是……」李狼雙目緊閉,沉聲道:「不錯,我就是夜隱的兒子……在我八歲那年,娘對我講了一切。她告訴我:『你是狼王的孩子,你身上背負了你父親的仇和願,你是天生的王者,你必須學會堅強地獨活下去,完成你當完成的一切!』說完,娘便走了,娘是帶著微笑走的,我想,她一定是見到爹了……」雪禪素的心靈受著一波強似一波的震撼,呆望著李狼,喃喃道:「她……她為什麼會……」李狼緩緩張開雙眼,一絲寒光一閃即沒,道:「娘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堅強,也為了讓我了無牽掛,好能放手而為,才自盡的……而我亦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不但靠自己的力量活到今天,還練就了狼王應有的本領。我要做的,就是完成父親未了的心願,回妖界,救忘憂靈地、救狼族!」
「那你的仇人呢?那個天下第一大派,你難道不要報仇嗎?」雪禪素顫聲問道:「你能放過他們嗎?就算能,他們又會放過你嗎?」李狼長身而起,道:「如今我與他們的恩怨,已經變得很複雜了……至於說他們會不會放過我……」側頭看了看雪禪素,苦澀地一笑,道:「這就要問當年那個女孩─閔禹蓮了。」此刻就算有個炸雷在身邊炸響,也不會比這句話更令雪禪素震驚,她整個人完全呆住了,怔怔地看著李狼,嘴裡再吐不出一個字來。
其實在她的心中,早隱約有所察覺,只是有意無意地迴避著不去想,她無法將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師父,與那個害死夜隱的惡毒女孩聯繫起來,更無法接受聖宮竟曾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傷害一個神話的英雄的事實。
剎那間,雪禪素忽然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李狼,不知自己今後該如何面對師父,如何面對聖宮中的每個人。
李狼轉過頭去,輕歎一聲,道:「夜了,還是早些休息吧。」逕自走向篝火旁,留下不知所措的雪禪素一人獨坐湖邊。
這一坐,竟就是一夜。
此後一連幾日,無論趕路或休息,雪禪素始終一言不發,她實在不知該對李狼說些什麼,而李狼亦未向她說什麼,這沉默一再繼續,時間越長,就越難打破。
這一日,車行出一座市鎮,來到山路之上,車伕突然將車停住,沉聲道:「主上,有人攔路。」雪禪素掀開窗簾向外望去,只見前邊道上站定三人,左首那人枯瘦如柴,面色蒼白,但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顯不是易與之輩;中間那人一襲紅衣,面如美玉,剛毅中略帶柔美之姿,年齡約在廿卅之間;右首那人一頭寸許短髮,卻正是曾與雷破淵一道的司刑君。
李狼輕歎一聲,道:「始終還是避不開……」那車伕道:「不如讓屬下……」李狼掀開車簾,躍到車外,道:「你不是他們對手,我盡量克制吧。」那邊司刑君冷哼一聲,道:「惡賊,今日我等定要為雷兄弟報仇!」李狼沉聲道:「我勸你們還是快快離開為妙……」說話間手捂額頭,似是頭痛不已。
左首那瘦柴般的人狠聲道:「好大的口氣!我家兄弟如何得罪了你,竟下這般毒手?今日定要你死在我單易平手下!」中間那紅衣人亦道:「在下季靈,今日亦要讓閣下命喪於此!」李狼手捂額頭,身子漸漸向下彎,十分吃力地道:「我已想方設法避開,你們為何非要送上門來……他最見不得你們這些……」不等他說完,那單易平已吼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言罷雙足跺地,人凌空而起,帶起一道陰氣,槍般向李狼扎來。
李狼卻仿如不見,全身一陣陣顫抖,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
眼見單易平這支「槍」便要刺中李狼,雪禪素不由驚呼一聲:「狼王小心!」就在此時,李狼忽然長身站定,雙眼中射出懾人的怒火,左手一伸,只憑肉掌便擋住了單易平的陰氣,再屈指一抓,將單易平的頭抓了個結實。
單易平這招化身為槍,頭前腳後直刺敵人,本是以人帶起陰氣,再由陰氣化作槍尖殺敵的絕技,不想被李狼輕易破去陰氣,倒成了自動送上頭顱的招式。他只覺頭似被夾在萬斤巨石中一般,動不得分毫,不由駭然失色。
李狼怒視單易平,狠聲道:「鬼界的無能之輩,竟敢傷我清幽,我焉能饒你!」說話間,一頭白髮竟然漸漸轉黑,待一句說完,長髮已全數化為烏絲,一句話說完,李狼手腕一轉,竟將單易平的頭前後易了個位,一陣骨碎聲中,單易平連哼亦未及哼一聲,便已成了一具死屍。
那季靈駭得怔在當地,似是化成了石人一般,李狼雙目寒光暴閃,道:「閣下不是要讓我命喪於此麼?在下的命就在這裡,你倒是來取啊!」季靈驚醒般一震,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李狼森然道:「妖界的狼王─李狼!你若不願過來,那在下給你送去好了!」語畢直向季靈走去。
季靈只覺雙腳發軟,全身皆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李狼的腳步聲響在耳內,彷彿是萬斤巨錘砸下一般,每一下都讓他心膽俱裂,可卻又無力逃脫。
司刑君露出不被人察覺的笑容,猛地向地面擊出一掌,轟然巨響中,沙石激飛滿天,黃塵瀰漫。
李狼一皺眉,右手化爪向上一揚,黃塵立時被吹散,但司刑君與季靈卻通通不見,只在地上留下了五道長長的刀劈般的裂痕,和一灘新濺到地上的鮮血。
那裂痕自是李狼揚手間為之,那一灘鮮血卻不知是司刑君還是季靈灑下的。但不論是誰,受傷定然不輕。
李狼冷哼一聲,自語道:「這個司刑君果然有些手段,下次莫要再讓我遇上!」轉頭看看雪禪素,道:「小姑娘,嚇著了麼?」雪禪素方才見李狼在舉手之間便殺死一人,確實大感驚懼,她曾與司刑君有過較量,知其功力不遜於己,推而想之,那單易平與季靈亦不會弱,而李狼卻如拈蟻般輕易地將一人殺死,又在揮手間重創一人,其力之強,早超出雪禪素想像之外,加之她從未見過殺人,不由嚇得芳心亂跳,面如白紙,想不被人看破也難。
這數日來,她一直盼李狼先開口,但真到李狼開口,她卻又感到不知所措。
眼前的李狼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纔還是白髮如雪的溫婉公子,此刻竟成了烏絲飛揚的狂傲霸王,這變化任誰看了都不免大吃一驚。
李狼一把將白色長衫扯下,露出一身黑色勁裝,大步走到車窗前,向雪禪素一笑道:「小姑娘,你若不急著到天寧,不如陪在下在此停留幾日如何?」雪禪素只覺他的笑容與從前大不相同,前者似是清泉流水,後者則如疾風烈火,但不論是哪種,都是那麼好看。
不知怎地,雪禪素眼圈一紅,竟欲滴下淚來,哽咽道:「我還以為……我還以為狼王不願理我了呢!」李狼仰天一笑,道:「他只是不知再對你說些什麼罷了,怎會不理你?」雪禪素奇道:「他?狼王在說誰?」李狼收斂笑容,指指額頭,道:「就是他,我身體中的另一個我─那個給你講故事的傢伙。」雪禪素一雙眼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訝然道:「什麼?」李狼雙手抱胸,道:「幾年前,我受了場重傷,結果就變成了兩個人,兩個都是我,又都不是我。」雪禪素聽得一頭霧水,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李狼見狀笑道:「你便當我是犯了舊疾,一時性情大變好了。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雪禪素怔道:「什麼問題?」待李狼又問了一遍後,才道:「狼王為何要在這停留呢?」李狼雙眉微蹙,狠狠道:「鬼界那群混蛋定會回來報仇,我便等在此處,讓他們找得容易些。」雪禪素奇道:「他們……是鬼?」李狼點頭道:「不錯,閔禹蓮一心指望你練就殺我的本事,卻把別的都忽視了,各界之氣大不相同,這些混蛋一出手便陰氣洶湧,不是鬼又是什麼?」雪禪素皺眉想了半晌,問道:「人死了會變鬼,那被你打死的那鬼,又會變成什麼呢?」李狼啞然失笑,搖頭道:「你這丫頭,卻原來什麼都不懂,看來我得好好教教你才是!」縱身躍入車內,沖那車伕道:「走吧,算這些傢伙走運,我暫時沒興趣殺他們了。」馬車緩緩離開,順山路向前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1:52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五章 龍城爭鬥
卻說君自傲護著龍行雲,一路馬不停蹄向隱龍山而去。
一路無事,這日終來到山下。
君自傲縱目而望,只見群山連綿,雲纏霧繞,確有隱龍之姿,不由歎道:「紫紋自小在這裡長大,真是令人羨慕啊!」
龍行雲面色沉重,道:「我總有種不祥的感覺,但願沒事才好……這山上一草一木皆按龍家的隱龍大陣栽種,若無人引導,定會被困在其中,進不得,退不出。小傲千萬要跟緊爺爺,莫要走散才是。」
君自傲點點頭,隨龍行雲向山上走去。
走不幾步,林中忽衝出十數人,攔在二人面前。
為首一人卅多歲年紀,滿面虯髯,怒吼道:「站住!此乃禁地,不得擅闖!」
龍行雲面色一沉,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龍家家將,爾等速速離去,不然格殺勿論!」
龍行雲冷哼一聲,道:「龍家的家將?老夫怎未見過你?」
那人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質問老子?」言罷一拳向龍行雲打去。
君自傲知龍行雲此時與凡人無異,急上前一步,怒喝一聲,一掌向那人拍去。
那人身手亦算了得,收拳後撤,避過來掌,吼道:「敢情是闖山的惡賊,給我拿下!」
話音一落,那十多人立時齊向君自傲攻來。
君自傲只道是場誤會,未敢全力出手,不想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一時間倒令他忙於應付。
而就在此時,卻見那虯髯漢子揮拳向龍行雲衝了過去,不由心中大急,想衝過去,卻被身邊的人纏得死死的。
眼見那漢子的拳頭便要打在龍行雲身上,一道弧形氣刃從天而降,將那漢子胳膊齊肩斬下。
那漢子狂吼一聲,仰天倒下,疼昏了過去,其餘眾人被這異變嚇得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君自傲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喊道:「天涯兄,可是你麼?」
一條黑影自密林中衝出,來到人群之中,只見其黑袍罩身,面具遮臉,正是天涯。
天涯沉聲道:「不想死的便快滾!」
那群人早被嚇呆,聞言立時四散奔逃,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
君自傲幾步跑到天涯面前,雙手緊緊抓住天涯肩膀,欣然道:「太好了,天涯兄你到底沒有捨我而去!」
天涯卻一聳肩,掙開君自傲雙手,冷然道:「我只是想見識一下龍拳有多厲害而已,別指望我會幫你什麼。」
君自傲一笑道:「不論如何,天涯兄能來便好。」
龍行雲在一旁歎了口氣,道:「看來龍吟可能已經動手了……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力,咱們一起上山吧!」言罷,直向看似無路可行的密林走去。
君自傲與天涯快步跟上。
三人左穿右行,忽上忽下地走了一頓飯的工夫,終穿出密林,來到山頂一座青石城堡前。
這城堡高有十數丈,正中兩扇大門上各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門上方兩個大字:「龍城」。君自傲歎道:「原來這就是龍家,確有一番龍神後人居所的氣勢。」
話音未落,城頭上便有人喝道:「城下是什麼人?」
三人抬頭上望,只見城上站著五六個頂盔貫甲的大漢,正向下觀望。
龍行雲皺眉道:「又是些生面孔,莫非龍吟已然得手不成?」隨即高聲道:「把門打開,告訴龍吟,他二叔回來了!」
城上一名大漢道:「原來是二太爺,失敬!只是我家老爺吩咐過,若沒他老人家的准許,不得放任何人進城,小人可不敢隨意開門。」
龍行雲哼了一聲,道:「那你還不快去稟報?」
那漢子笑道:「現下我家老爺正在午睡,我們可不敢打擾,二太爺還是多等幾個時辰,等我家老爺醒了再說吧。」
不等龍行雲發作,君自傲已沉聲道:「爺爺,何必與這廝多廢口舌,且讓孫兒為您開門!」
龍行雲搖頭道:「傻孩子,龍城的城牆與城門皆由百煉精鋼鑄成,這兩扇門厚三尺有餘,即使不鎖,尋常高手亦無法推動分毫,你又怎打得開?」
君自傲大吃一驚,暗道:「都說『銅牆鐵壁』萬無一失,這龍城竟是以百煉精鋼鑄成,可又比銅牆鐵壁結實得多了。」
城上那群漢子顯是聽得清楚,不由一陣哄笑,先前那漢子道:「這位小哥,你若有本事便自己進來好了,咱們兄弟絕不阻攔。」言罷一陣大笑。
君自傲冷哼一聲,抬頭望向城上,雙目射出陣陣寒光。城上眾人只覺心頭一顫,駭得再不敢發笑。
君自傲目視那漢子,冷冷道:「你以為我進不去麼?」
那漢子被君自傲目光嚇得渾身打顫,竟吐不出一個字來。
天涯略有些詫異地看著君自傲,心中忽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一轉頭,君自傲向龍行雲問道:「爺爺,我若能進入城中,又該如何將門打開?」
龍行雲訝然而視,道:「門內左首有間小屋,屋內地上有一根鋼柱,將其向左推便可。」
君自傲微一點頭,猛然向城門疾衝而去,眾人皆是一驚,以為他要以肉身撞門,龍行雲更是驚呼一聲:「小傲,不可!」
眼看便要撞上城門的一剎那,君自傲忽將全身陰氣散開,施展出新悟出的那招「鬼影」,穿門而過,進入城中。
直到兩扇大門在轟隆隆的聲響中完全打開,眾人還沉浸在無比的驚駭之中。
君自傲緩步而出,向城上冷冷地瞥了一眼,向龍行雲道:「爺爺,請!」
當日君自傲初次使出「鬼影」之時,龍行雲雖在附近,卻因心境受制而未能見到,此時初見,不免驚訝萬分,但他知君自傲乃鬼王轉世,自覺其有此神技亦屬當然,故只含笑點了點頭,大步向城內走去。
而一旁的天涯卻震撼非常,怔在當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疾步跟上。
過了城門,是一片青石鋪就的廣場,上首一座大殿,氣勢雄渾,上懸一塊金匾,上書「游龍殿」三字。大殿下置白石台基,分為三層,層層均由盤龍雕石欄杆圍繞,殿頂一條巨龍昂首向天,似隨時可騰空而去,滴水簷下則有數不勝數的小龍,張牙舞爪,面向城門方向。
走不多遠,城門處忽響起一陣刺耳的號角聲,那大殿內立時湧出百多名披甲武士,衝下台基,分列兩旁,隨後又奔出十數個青衣人,分站在三層白石台基上。
待眾人站定,大殿內才緩緩走出兩人,其中一人一身青衣,面色陰沉,卻正是龍青鱗。
另一人身材高大,略有些消瘦,身穿繡著金龍的白色長衫,兩肩處各有一龍頭護肩甲,將身後的大斗篷牢牢地固定住,此人面目與龍青鱗極為相像,只是並不那麼陰沉,但被其目光一掃,卻令人忍不住要打兩個寒顫。
君自傲暗忖,此人必是龍吟無疑,果然聽那人道:「二叔,您何必千里跋涉趕回來送死呢?」
龍行雲微微一笑,道:「人老了確是不中用,不過說到送死,怕也未必。青鱗,你這娃兒跑得倒真不慢,身上的傷都好了?」
龍青鱗冷哼一聲,道:「托我爹的福,好了!老傢伙,你以為找了兩個幫手來,便能佔到什麼便宜麼?告訴你,小爺一個便可將你們都收拾了!」
龍行雲搖了搖頭,道:「不成器就是不成器,你看你爹,至少嘴上也會叫我一聲『二叔』呢。」
君自傲向前幾步,冷冷道:「龍青鱗,你若嫌命長,在下便送你到黃泉如何?」
龍青鱗方要發作,龍吟已道:「既然已被人家打敗,便不要口出狂言,徒讓別人笑話。」
龍青鱗道:「他不過是趁孩兒一時大意……」
不等說完,龍吟雙目一寒,沉聲道:「輸便輸了,說什麼一時大意!你又有什麼資格可以一時大意?大丈夫理應笑對成敗,輸並不可怕,只要不死,便還有贏回來的機會。」
龍青鱗怒視君自傲,咬了咬牙,不再作聲。
君自傲反而一怔,他只道龍吟是個既陰險又無情的卑鄙小人,可如今聽他一番話,卻是擲地有聲,頗有種英雄豪氣,他竟不由對龍吟生出一絲好感來。
龍吟看了看君自傲,道:「果然是高手,難怪青鱗會被你打傷……」
龍青鱗在旁愈聽愈沉不住氣,道:「爹,且讓孩兒收拾了他給您看看!」言罷身形一動,直向君自傲衝去。
君自傲特別厭惡龍青鱗,見其直衝而來,腳一點地,亦向他衝去,二人速度相當,眼見便要撞在一起。
此時龍青鱗突然站穩身形,右手五指齊張,猛向地面一拍,一股冰寒之氣立時自地上向四周噴湧而出。
君自傲知他寒氣了得,在他抬手之際,便施以「鬼影」向一旁竄出,龍青鱗這一擊,連他一片衣角亦未沾到。
正當他站穩身形,欲回身反擊之際,忽聽龍行雲喊道:「小傲快閃開!」
君自傲一怔,急以「鬼影」向旁又竄出丈許遠。
就在他竄出的一剎那,龍青鱗右肩猛然一抖,一道丈多粗的寒氣,立時自其掌上衝天而起,噴起三四丈高,直擊上方飛過的一隻燕子,那燕子頓時結霜凍僵,從空中直墜下來,摔了個粉碎。
君自傲不由暗自咋舌,心道若非龍行雲提醒,此刻摔個粉碎的,怕就是自己了。
龍青鱗抬頭狠狠看了君自傲一眼,道:「無能之輩,就只會躲麼?」
不等君自傲說話,龍行雲忽長笑一聲,道:「老二,光叫娃娃們胡鬧有什麼用?來,讓二叔看看你這些時日來武功長進了多少。」說罷徑直向前走去。
龍吟一皺眉,道:「二叔,您現下功力全無,憑什麼和我鬥?」
龍行雲腳下不停,道:「二叔是否還有與你一拼之力,你親自試試不就知道了麼?」語畢時,人已來到龍青鱗近前。
龍青鱗冷笑一聲,道:「老東西,你這麼急著去死麼?」左掌向後一撤,隨即拍出一道寒氣,向龍行雲撲面打去。
龍行雲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雙掌在胸前一合即分,一塊銀色光屏立時攔在龍行雲身前,那道寒氣一觸光屏,竟倒過頭去,反打在龍青鱗身上。
龍青鱗猛然一顫,倒退十數步,噴出一口鮮血。
大殿前的龍吟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二叔果然好本事,看來侄兒只能親自出手了……」話方說完,人已直向龍行雲射去。
龍行雲面帶微笑,左腳前右腳後擺好架式,似是做好了全力防禦的準備,眨眼間,龍吟便已射至近前,右足方一觸地,便一掌向龍行雲擊來,一道沉渾的溟氣立時隨之洶湧而出。
就在此時,龍行雲突然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動作─只見他向前一俯身,以頭向龍吟的掌直撞過去,一時間,包括龍吟在內的眾人皆是一怔。
這一掌實實地拍在龍行雲頭頂,那道洶湧的溟氣,立刻順掌衝入龍行雲體內,卻又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龍行雲雙掌齊出,按在龍吟胸口,身子微微一顫,一股灼人的火勁立時自其掌心爆發而出,將龍吟轟得倒飛出去,摔倒在地。
這一驚人的變化,先是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繼而又令龍吟那一方的人亂成一團,龍青鱗更是狂呼著奔了過去。
君自傲則喜出望外,飛奔到龍行雲身旁,喜道:「爺爺,您功力早就恢復了麼?」
龍行雲慈愛地笑了笑,道:「爺爺的功力才恢復而已,這還要多謝龍吟這不孝子呢!」
君自傲訝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來告訴你吧……」不等龍行雲回答,一個聲音已自龍吟倒下處響起,龍行雲與君自傲聞聲皆是一震,齊向那處望去。
只見龍吟已緩緩站起,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道:「其實在我那一掌拍中他之前,他的功力一直都未曾恢復,他是借了我的溟氣才解開心境之封的。而之前的那一招,是他自創的『龍王鏡』,能借對方的氣造出氣屏,來反彈對手的氣勁,卻不費自己半分真氣。
「用那一招的目的,就是讓我誤以為他已恢復功力,好全力出手。我說的對吧?二叔!」
龍行雲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道:「你既已知我虛實,為何還要……」
不等說完,龍吟便發出一陣冷笑,道:「因為我想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有多強!」
面對龍行雲驚駭的目光,龍吟輕歎一聲,道:「曾幾何時,我是那樣懼怕你的力量,你的力量代表了龍族中最不可戰勝的威嚴和規則,代表了天地間主宰一切的至高權力,代表了無視眾生,唯我獨尊的絕世霸氣。
「而如今,我也擁有……不!應該是超過了這種力量!那曾令我心悸的力量,如今也只能讓我摔上一跤而已!」
龍行雲心頭一震,駭然道:「難道你……難道你解開了那個秘密?」
龍吟微微一笑,傲然道:「不錯,我已躍過龍門,成為這世上最強的龍神了!」
龍行雲驚出一身冷汗,顫聲道:「如此說來,在青鱗暗算我之前,你便已動手奪權了……怪不得青鱗回來的這麼快……」
龍吟沉聲道:「不錯,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言罷身形一動,捲起一股強大無匹的滔天氣浪,直向龍行雲衝來。
自龍吟站起身起,君自傲便感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而龍吟身形一動,這種壓迫感就更加強烈,讓他連動也動不得,更不敢散開陰氣使用「鬼影」,因為在散開陰氣的一瞬間,他便會被龍吟散發出的強大氣浪壓碎。
剎那間,君自傲突然明白自己與龍吟的差距有多大,在這種絕對的差距面前,一切的努力都將是徒勞的,再精妙的招數也都是毫無意義的。貓兒的牙再尖,爪再利,在老虎面前也是毫無用處的。
這就是功力的差距!
龍行雲牙關緊咬,猛一揮手,以一股沉渾的氣勁,將君自傲推向身後數丈外的天涯,喊道:「快逃,有多遠就逃多遠!」隨後氣運全身,雙掌自兩側畫弧向衝來的龍吟拍出兩道真氣,化作一個碩大的金色圓球,將龍吟包在其中。
龍吟冷冷一笑,道:「『金龍囚車』?你以為這種東西困得住我麼?」猛一運力,圓球立時被震得粉碎,龍行雲被後撞之力打得口吐鮮血,倒地昏了過去。
此時君自傲方站穩腳步,見狀不由睚眥欲裂,狂吼一聲,猛向前衝去,天涯欲將他拽住,卻不及他快,一把抓了個空。
君自傲怒火中燒,雙眼連眼瞳帶眼白全數漸化成黑色,身上陰氣激盪澎湃不止。
龍吟見狀輕咦一聲,急豎起左掌猛向君自傲劈下,一道鋒利無比的刀形真氣隨掌而出,由頭上直劈到君自傲腳下。
不想君自傲卻毫髮無損,竟透過刀氣直衝到龍吟面前,趁龍吟一怔之際,猛一躬身,右掌向地面一拍,十數道陰氣立時自地下狂湧而出,如繩索般將龍吟牢牢縛住,並不斷收緊,似要將龍吟勒斷一般!
龍吟急運氣抵禦,而君自傲卻趁此時抱起龍行雲,轉身疾奔而去。
在場所有人皆吃了一驚,誰都沒料到君自傲會突發神威,虎口拔牙。
天涯在吃驚的同時,亦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只覺君自傲這招雖然厲害,卻不一定制得住龍吟。
果然,君自傲未奔出多遠,龍吟便大吼一聲,將縛體陰氣盡數震散,雙掌在胸前上下相合,十指彎曲相對成龍頭之形,一股氣勁立時充斥其中,猛一開掌,那氣勁立時化作一個白球,直射向君自傲。
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君自傲尚不及反應,便已被擊中,他只覺全身一麻,竟再動不得,雙臂一鬆,龍行雲摔落地下。
與此同時,龍吟雙臂一振,全身散發出一股暗紫色的真氣,隨即雙掌一上一下猛向前一推,整個身體飛般衝出,帶出一條巨大的龍形真氣,直擊向君自傲。
天涯叫聲不好,急衝去救援,但龍吟的速度遠快於他,眨眼間便已擊中君自傲。
君自傲全身一震,人如疾矢般直飛出去,正好撞上趕來救援的天涯,天涯雙臂一合,將君自傲抱住,一股巨力傳來,撞得天涯亦向後飛去,直飛出數丈,方得以穩住身形。
天涯低頭看看懷中的君自傲,卻已昏死過去。
龍吟緩步向前,沉聲道:「把他交給我,我可饒你不死!」
天涯聞言後退數步,輕輕將君自傲放在地上,龍吟見狀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你走吧。」
誰知天涯卻冷哼一聲,沉腰坐馬,雙拳收於肋下,道:「我自然要走,卻不用買你的人情!」語畢右拳緩緩向前打出。
這一拳看似平平無奇,但龍吟卻大驚失色,狂吼道:「青鱗,快到爹身邊來!」
龍青鱗不解其意,微微一怔,龍吟怒道:「還不快來!」
話音未落,天涯已一拳打盡,與此同時,場內眾人皆感覺胸口發悶,呼吸不暢,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來,不由盡皆駭然。
龍吟臉上流出幾滴冷汗,猛抓起龍行雲,向龍青鱗處狂奔而去。
此時天涯猛然暴喝一聲,震得眾人心膽俱裂,那些披甲武士紛紛摔倒在地,而那些青衣侍衛似是功力較深,尚能勉強站穩。
直到這時,龍青鱗才明白龍吟的用意,但卻已經晚了,他想迎向龍吟,卻連一步也邁不動,不由駭然失色,龍吟亦感到危險加劇,拚命向龍青鱗疾衝。
剎那間,一片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廣場籠罩起來,光芒中,無數氣刃飛馳著、交錯著、碰撞著,爆發出刺耳的呼嘯聲和震耳的爆炸聲,更夾雜了數不清的慘叫聲,好似地獄降臨人間一般。
不多時,慘叫聲便消失無蹤,又過了半晌,隨著呼嘯聲與爆炸聲的消退,光芒亦漸漸消隱,最後完全暗淡而逝。
廣場上再不見那些披甲武士和青衣侍衛的蹤影,只在他們曾站立的地方,留下一地血紅。
游龍殿前的白石台基亦少了一大塊,殿上突出的飛簷也不知所蹤,大量的煙塵在殿前慢慢沉澱著,許久之後,才盡數鋪到地上。
龍青鱗瞪大了雙眼,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我還……沒死吧?」一抬頭,只見龍吟提著龍行雲站在自己面前,身上數道血痕染紅了衣衫,不由驚叫一聲:「爹,你受傷了?」
龍吟眉頭緊皺,道:「若不是為了救你,爹又怎會受傷?唉,你何時才能像紫紋一樣,讓爹可以不再為你操心呢?」
龍青鱗此時已無心顧及父親的斥責,他環顧四周,駭然道:「他到底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力量?」
龍吟雙目微合,道:「沒想到我已化為龍神,卻還會為凡人所傷,此子確實厲害。不過他以血肉之軀打出這等神拳,只怕自己亦已吃不消了……可惜……可惜!他若晚十年遇上我,怕還有一搏之力,如今……可惜!」
龍青鱗怔了怔,道:「爹,您的意思是他已性命不保了?」見龍吟微微點了點頭,急道:「那孩兒這就追上去,將這兩個禍患除了吧!」
龍吟搖頭道:「以你的本事,絕不是那君自傲的對手。況且,爹正可趁此機會讓他們引紫紋回來!」君自傲自死一般的寂靜中緩緩醒來,入眼的是一片耀眼的綠色。
想起方纔的際遇,他心中一驚,急翻身而起,環顧四周,只覺景物熟悉,應還在隱龍山中。
不遠處,天涯俯臥地上,一動不動,顯已失去知覺。
君自傲急撲上前去,抱起天涯連呼數聲,卻不見天涯有任何反應,伸手探脈,只覺其脈動越來越弱,隨時都會絕脈而亡。
君自傲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知天涯定是為救自己而受了重傷,急順其脈門注入真氣,以他那獨門的療傷之法救治天涯。
但奇怪的是,天涯內氣充盈,運行順暢,毫無受傷跡象,令君自傲無從下手,他焦急萬分,催動真氣在天涯體內遊走查探,卻查不出什麼端倪,眼見天涯氣息漸弱而無能為力。
片刻後,他猛然醒悟,天涯定是中了什麼奇招,人雖未受傷,生命卻在不斷流走。
他一邊感歎著龍拳的奇詭,一邊思索著救治天涯的方法,暗忖自己既是鬼卒之首,應當有延人壽命的本事,只是不知如何使用。
驀然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招「鬼噬」,不由心中一動,心道:「『鬼噬』可將活物化成生氣吸入我體內,我若將『鬼噬』反轉運行,是否能將自己的生氣反送給他人呢?如果能的話,這也許就是救活天涯兄的唯一希望,可如果不能,那又會怎樣呢?也許……我會死?
「死算什麼!天涯兄能為救我而不顧性命,我難道還怕為他而死麼?」想到此處,君自傲打定主意,集中全部精神,回憶著施用「鬼噬」時體內那種奇異的感覺,那種外來的生氣湧進自己體內時,體內生氣澎湃而出與之相融的感覺。
漸漸地,他竟找到了控制體內生氣的感覺,但這種感覺非常朦朧,並不像控制真氣般有法可循。
生氣無形無質,飄渺虛無,他只能隱隱感覺到體內有這麼一種東西,卻無法確切地感受,更無法得心應手地加以控制,若以「鬼噬」將其送出,實是凶險萬分,一個不好便會當場斃命,而且就算成功,能否救活天涯,也仍是未知之數。
然而當前之勢,已不容他為自己多想,他也未打算為自己多想,只是抱緊天涯,反運「鬼噬」,全身立時散發出陣陣陰氣,將自己和天涯裹在當中。
霎時間,一種極度冰冷的感覺傳遍君自傲全身,令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這不安的顫動中寸寸瓦解,隨著不斷湧出的陰氣,一點點滲入到天涯體內。
他不由一陣欣喜,隱約覺得此法可行,天涯已有了生望,卻忘了去擔心自己會否因此而化為飛灰。
如此不過數息功夫,天涯便緩緩睜開了雙眼,見四周黑氣繚繞,不由一驚,隨即察覺到自己正被君自傲緊緊抱在懷中,那黑氣正是自君自傲身上發出,不住向自己體內送進陣陣溫暖,而君自傲卻似是被狂風吹著的土人,身體不斷瓦解成細屑,隨著從身上湧出的黑氣,向自己飛來,滲入自己體內。
霎時間,天涯立刻明白,君自傲正在用某種奇術救自己,而且君自傲已有生命危險,大駭下,天涯猛然用力一掙,一把將君自傲推開。
君自傲倒退幾步,砰一聲摔倒在地,掙扎著抬起頭,道:「太好了,天涯兄終於無礙了……」
天涯怔在當地,半晌後才道:「你要把『命』給我?你……你瘋了麼!」
君自傲吃力地坐起身,一笑道:「難道天涯兄忘了麼,我這條命本就已是你的……」
天涯怒道:「意氣用事!意氣用事!你若死了,你的大仇又由誰來報?龍老前輩身陷虎穴,又由誰來解救?」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大丈夫有所不為,也有所必為,若我是為一己之私任朋友死去的人,天涯兄還會與我為伍麼?天涯兄不也是不顧自身安危,在龍吟手中冒死將我救下了麼?」
天涯冷哼一聲,道:「少要自作多情,我出手只為自保,救你也不過是順手罷了……」
君自傲知他脾性,不再與他爭辯,話鋒一轉,道:「對了,天涯兄究竟中了什麼奇招,為何半點傷也沒有,卻不斷衰弱,幾乎喪命呢?」
天涯沉默片刻,道:「龍吟實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高手,放眼天下,只怕已無人可與之匹敵……」話鋒一轉,道:「江湖上皆知我的邪印拳了得,卻不知那並不是我真正的功夫,我最厲害的武功仍是『八拳』。」
君自傲不知他為何轉到自己的武功上來,忍不住插口道:「是哪八拳?」
天涯道:「『八拳』乃是一種武功的名稱,相傳是上古時一位高人所創。『八拳』拳如其名,只有八拳,每拳架式均同,但所發氣勁則大相逕庭。那位高人自創拳之時起,武功每進一層,便能悟出一拳,所以自第一拳後,一拳強似一拳。
「高人用了半生時間悟出了七拳後,便再難有進境,他心存不甘,始終覺得未能創出最強的拳來,便日夜苦思,將自己逼入了幾近瘋狂的狀態,終創出了最強的第八拳。
「這一拳威力之大,足以令鬼神驚怖,高人在創出此拳之後,竟因此身入魔道,不久就絕跡人間。」
君自傲隱隱覺得他說的這些,定和他所受的怪傷有關,便問道:「那天涯兄又是怎樣學到這『八拳』的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2:19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六章 重返天寧
天涯道:「這位高人當時有數十弟子,其中一個非常聰慧,其師創出此拳後不久,他便盡數學會,只是功力不及其師,卻打不出此拳來。於是這第八拳便以有名無實的心法形式,由他的傳人一代代傳了下來。」
君自傲皺了皺眉,道:「這麼說,這第八拳豈不是形同虛設麼?是否這第八拳本就是一個傳說─一個後人因敬仰前人,而編造的神話呢?」
天涯道:「不然,因為那心法確實非常奧妙有用,絕不可能有假,我那招『殺氣流竄』便是我在初習心法時,從中悟出的。而且,其實在一代代的傳人中,有不少功力極高者可以勉強用出此拳來,只不過此拳魔性太強,就像一個魔神一樣,在用出後,不但要吃光使用者的內力,甚至還要吃掉使用者的命,所以,歷代傳人都不敢用此招。」
君自傲一怔,道:「難道天涯兄,方才便用出這第八拳來對付龍吟了?」
天涯點頭道:「以龍吟之能,用其他功夫對付他根本毫無作用,唯有以第八拳與他相抗,不過,以我的能力,怕也只是讓他受了重創而已,卻傷不了他性命。」
君自傲道:「真是險極!只可惜當時我昏了過去,未能見到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拳,實在遺憾。」
天涯道:「有什麼可遺憾的?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再用此拳。」
君自傲忙道:「還是莫用為妙!」
天涯輕輕搖了搖頭,忽道:「你方才受了龍吟一擊,現在感覺怎樣?」
君自傲聞言方想起此節,道:「天涯兄不說我倒忘了,那一擊對我似是毫無影響,卻不知是何緣故。」
天涯皺眉道:「龍吟那招著實詭異,以他的功力,便是隨意拍上一掌,你我怕也承受不起,那招他絕對是全力而發,你又被打個正著,怎會沒事呢?」
君自傲道:「或許我賊皮鐵肉,特別耐打吧!總之沒什麼大礙就是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將爺爺救出來,天涯兄可有什麼主意麼?」
天涯搖頭道:「龍吟雖已受傷,但你我也好不到哪裡去。你為救我元氣大傷,而我的內力已全被第八拳吃光,沒有十天半月,休想復原。唯今之計,便是暫時躲起來養傷。
「龍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去救龍老前輩,所以他定會用龍老前輩引我們自己送上門,我們一日不露面,他就一日不會加害龍老前輩。」
君自傲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不過龍吟在乎的只怕不是你我,而是紫紋,我看咱們還是到天寧去吧,紫紋便是在那裡失蹤的,若老天保佑,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那裡找到他,不然他一個冒冒失失地闖回來,只怕也要被龍吟拿下。」
天涯點點頭,道:「只是這隱龍山道路錯綜複雜,你我想要下山,恐怕並非易事。」
君自傲沉思片刻,道:「我倒有一法,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天涯急問道:「什麼辦法?」
君自傲道:「說來天涯兄或許不信,其實我乃是神界的鬼卒之王鬼天君轉世,自言家班慘事後,我的力量便開始覺醒,更有了驅使鬼卒的能力。我想召一二鬼卒引路,或可帶我們離開此地。」
天涯聞言大吃一驚,怔了半晌後,深吸了一口氣,道:「難怪你有那麼多奇怪的本事,原來是如此這般……既然你有此能耐,那便快用出來吧!」
君自傲點點頭,環視四周,道:「此處可有鬼卒?」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便隨之響起:「在下聽候大王調遣!」
君自傲聽這聲音甚是熟悉,道:「你是……」
那聲音道:「大王不記得小的了?小的是廁鬼呀!」
君自傲訝道:「廁鬼?你怎會在此處?」
廁鬼道:「稟大王,小的……小的反正每日均無事可做,所以……就一直跟在大王身邊,看何時可為大王效力……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笑道:「何罪之有,你若無事,便只管跟在我身邊好了,若有天我記起了前世的本領,便可立刻解了你的『鬼印』,省得你總背著個不潔的名頭。」
廁鬼聞言大喜過望,連聲道:「多謝大王!」
天涯聽得眉頭大皺,縱目四望,卻望不到半點影子,道:「其他事稍後再說,還是快讓他帶路吧。」頓了頓,終忍不住問道:「這廁鬼到底在何處?」
君自傲道:「老實說,我也看不見這等隱蹤之鬼。」環顧四周,道:「廁鬼,你能否現身相見?」
廁鬼聞聲支吾半晌,道:「小的法力低微,白日裡顯不出形來,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道:「那你能否帶我們離開此地?」
廁鬼道:「隱龍大陣雖然厲害,但困不了我們這些可任意飄遊四方的鬼卒,大王放心吧!」
似廁鬼這等鬼卒,說話時聲音響於四方,任誰也聽不出其身在何處,自無法在前引路,只能跟在君自傲左右,不斷以言語指示應向何處轉、向哪裡行,故此直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走出隱龍山。
天涯道:「龍吟不會費力追咱們,但也不可大意,還是速離此地為妙。我記得北邊有座小鎮,你我均有傷在身,不如到那裡買輛馬車,備好乾糧,連夜離開。」
君自傲點點頭,那廁鬼的聲音響起:「大王,您的身體……似有些虛弱,何不……何不……以『鬼噬』……來醫治?」
君自傲奇道:「你怎知我這招?」
廁鬼道:「大王從前常以此招處罰那些犯下大罪的惡鬼,故此……小的才會記得……」
君自傲暗自稱奇,忖道:「我為此招起的名字,竟與前世相同,看來冥冥中確是自有定數。想來前世我定是個殘忍好殺之徒,否則怎會動不動就用這一招?今後可要多加注意,切莫重走老路。」
天涯聽得莫名其妙,卻也不願發問。
君自傲雖受了龍吟一擊,卻並無大礙,只是將生氣分給天涯,令他虛弱不堪,而天涯又內力全無,此時莫說龍吟,便是隨便哪個尋常高手,都可要了二人性命。再者,二人又要徒步趕路,確實需補充體力。
君自傲氣運雙耳,只聞周圍蟲鳴鳥叫,身後林內則有山豬的哼聲,立時定下主意,要以此為餐。
此時廁鬼忽道:「大王,林內有山豬!」
君自傲不由一怔,因為這次他清楚地聽到了聲音的出處,他心中一動,氣運雙目,向聲音起處望去,只見一個頭大身小,一身黃衣的青色瘦鬼站在那裡,正滿臉興奮地望著樹林,一雙大眼微微外凸,顯得其極為趣怪可笑。
廁鬼見君自傲望向自己,立刻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顫聲道:「大王能看到小的了?」
君自傲點點頭,道:「不錯,我終於可以看見你了。」
廁鬼跪倒在地,道:「恭喜大王!」
君自傲知他指的是自己又接近了前世一步,不由暗歎一聲。
天涯不明就裡,只見君自傲雙目連眼瞳帶眼白全數化為黑色,再聽二人對話,知是君自傲在突然間又悟出了什麼本領,便道:「現在不是為此高興的時候,快走吧!」
君自傲點點頭道:「且等我用上一餐便走。」
言罷,自腳下發出一道陰氣,貼地竄入林中,倏發倏收,一頭大山豬已被拖了出來,陰氣將其緊緊裹住,那山豬只來得及掙扎了幾下,發出兩聲哀嚎,便被融食為氣,吸入君自傲體內。
強盛的生氣湧入體內,令君自傲頓時精神百倍,全身重又充滿了力量。
天涯駭然而視,詫異道:「你把它吃了?」
君自傲微一點頭,道:「我並不願用此技,但唯今之勢,卻不得不如此。」
天涯道:「那廁鬼方才說的『鬼噬』便是這招吧?你方才救我時……」
君自傲道:「也正是這一招,不過我將其反運,所以才能將生氣反送於你,這招本來凶殘之極,不想還有救人之功效。」
天涯沉默片刻,道:「救我之時,你若不能收功,便會如這山豬一般被我吃掉吧?」
君自傲笑道:「天涯兄怎又提此事,反正你我都已無礙,還是快些趕路吧。天涯兄內力暫失,不如讓我背你走吧。」
天涯一怔,隨即道:「這……這倒不必……反正天黑前定能到達,我還是自己走的好。」
君自傲知他脾氣,也只好由他。
二人一鬼一路步行,終在天黑前來到了那座小鎮中。
一入鎮,君自傲便道:「若龍吟有心追趕,我們根本就逃不出隱龍山,既然現下並無危險,咱們也不必過分小心,還是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再走的好。」
天涯猶豫片刻,點頭同意。
這小鎮上只有一家小客棧,生意清淡,難得有人住宿,平時全靠兼營酒店維持,今日驟見來了兩個客人,自然慇勤加倍。
君自傲向天涯笑道:「天涯兄不慣與人同住,咱們就要三間客房吧。」
天涯道:「何需三間?我們只有兩個人。」說到「人」字時,故意加重了聲音。
君自傲一拍額頭道:「這我倒忘了。」心中暗忖:「鬼卒日日行走於人間,何時又用過什麼客房?」
廁鬼亦知機地在他耳邊悄聲道:「多謝大王美意,小的自有依附之處,大王不必掛懷。」
掌櫃親自帶二人來到房前,天涯吩咐其準備熱水洗面,掌櫃應聲退下。
天涯看了看四周,向君自傲道:「你那個看不見的屬下,可莫要偷溜到我房中,不然,我不管他是神是鬼,概不輕饒!」言罷推門入房,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君自傲搖頭一笑,看左右無人,便向廁鬼道:「你可莫要招惹我這位天涯兄,隨我進來吧。」推門進入自己房中。
廁鬼隨之而入,道:「鬼卒是不可干擾人間事的,除非是神或大王授命,再者……小的膽小,大王是知道的,雖明知天涯大人傷不了小的,但小的還是很怕他,似他這樣的人,小的平日都不敢近身,更別提招惹了。」
君自傲奇道:「你說他傷不了你?」
廁鬼道:「正……正是。鬼卒穿行人間,除引領魂魄外,再沒有別的本事,最多是法力高強者,可在白日顯形嚇人。不過除了神和大王您,別人誰也看不到、傷不到我們,不管他有多高的本事。」
君自傲微微點頭,心道:「我那招『鬼影』,可令我在瞬間變得如同虛影一般,想來這些鬼卒的身體,便和那時的我一般,既不能傷別人,也不會為別人所傷。難怪這廁鬼初見我時就膽顫心驚,我前世那般暴戾,現世又仍有判他生死之能,他自然要怕。」
剛要遣走廁鬼,忽又想起一事,急問道:「那麼從鬼界轉世來的那些『鬼』呢?他們能傷你麼?」
廁鬼道:「我們雖都是鬼,卻大不相同。所以他們也一樣看不到、傷不到我們。」
君自傲一陣暗喜,道:「鬼卒的這種本事如能為我所用,不啻於可安插在任何地方的細作,將來與群鬼較量,定能發揮奇效。」
又一想,只覺這廁鬼的名號實在不中聽,應為其改一改,也算是小小的補償,便道:「你生前叫何名字?」
廁鬼道:「從前做人時的事,小的死後就都忘了。」
君自傲道:「如此,我便為你重起個名字如何?」
廁鬼聞言驚喜萬分,道:「大王的意思是……」
君自傲道:「廁鬼這名字不大好,我想為你換個名字,也省得其他鬼卒瞧不起你,你膚色偏青,便叫你青鬼如何?」
得了新名的廁鬼喜極而泣,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連聲道:「多謝大王!」
君自傲方要上前將他扶起,隔壁天涯房內忽傳來一聲驚叫,正是天涯的聲音,君自傲一驚,躍出房外,撞開天涯房門衝入房內。
屋內並無別人,只有脫下了黑袍的天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臉盆前。
此時,他並未戴那招牌式的面具,一張臉完全暴露在燈光下,讓君自傲看了個清清楚楚。只見他面色白皙,鼻直目圓,皮膚光滑,兩道劍眉雖略顯纖細,但配上整張臉孔,仍使他顯得極為剛毅。
君自傲不由暗讚道:「我還道天涯兄相貌醜陋,所以才整日戴著面具,卻不想他竟如此英俊,簡直是潘安在世。」見天涯木然不語,急問題:「天涯兄,發生了何事?」
天涯恍如未聞,雙手顫抖著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一雙眼緊緊盯著臉盆,彷彿那裡有什麼驚世之物一般。
君自傲大惑不解,正要上前看個究竟,天涯忽抬起頭來,直瞪著他,喃喃道:「我的臉……為什麼……」
君自傲一頭霧水,奇道:「你的臉怎麼了?我並未看出任何不妥啊!」
天涯注視著君自傲,忽道:「我明白了!」兩行淚水潸然而下,急用手擦去,道:「我沒什麼,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我也要休息了……」
君自傲猶疑道:「天涯兄真的沒事麼?」
天涯輕輕點點頭,轉過身去,道:「沒事,你快走吧!」語氣又恢復了從前的冰冷。
君自傲被弄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追問清楚,只好搖著頭回到自己房中,自語道:「天涯兄這人行事也太過怪異,實在令人捉摸不透,他的事,怕任誰也弄不懂。」
許是元氣耗費過甚,他雖以「鬼噬」之氣吃了一頭山豬,卻沒有往日那種不倦不乏的感覺,一陣倦意上湧,便不再多想天涯身上那些難解之事,倒頭大睡起來。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天涯的敲門聲驚醒,急穿衣下床。
一開門,只見天涯早穿戴整齊,卻破天荒地未戴面具,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難得地顯現在陽光下,而那雙如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中,更隱隱閃動著些什麼,但君自傲卻無法將其清晰地感覺出來。
君自傲被天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竟怔在原地,不知說什麼才好。
天涯並未在意,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啟程吧,馬車和乾糧我都準備好了。」他雖面無表情,但君自傲卻覺得他已不似從前那般冰冷,臉上彷彿還有一絲笑意,不由大為稱奇,道:「天涯兄今日與平時大不相同呢。」
天涯道:「有何不同?我看你是太多心了。」
君自傲搖頭笑道:「不同,大為不同。天涯兄為何不戴面具了?」
天涯冷哼一聲,道:「我高興戴就戴,高興摘就摘,要你多管麼?快些啟程吧!」言罷轉身便走。
君自傲尷尬一笑,急忙收拾行囊追了出去。
來到店外,只見一輛馬車已停在門前,卻並無車伕。
天涯掀開車簾進入車內,道:「沒有車伕,你就坐在外面趕車吧。」
君自傲愣了愣,隨即搖頭苦笑,心道:「天涯兄這脾氣,也只有我受得了。好在這趕車劈柴之類的活我從小便做慣了。」想到此處,不由又想起娘和紫煙來,長歎一聲,上車趕馬向前而去。
天涯聽他歎息,冷冷道:「怎麼,要你趕車委屈你了?」
君自傲道:「天涯兄誤會了,我只是想起了我娘……」
天涯道:「你娘……伯母已不在人世了吧?」
君自傲歎道:「我爹死的早,我娘獨自撫養我長大,為我吃了一世的苦,我卻沒能讓她享上半天清福,實在是不孝之極……唉,如果娘還在世的話,該有多好啊!」
天涯沉默半晌,問道:「伯母是何時過世的?」
君自傲道:「算算也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天涯道:「伯母能有你這樣的兒子,泉下有知的話,也當知足了。何況伯母有你與她相依為命十數年,比那些孤苦一人苦熬歲月的人強了不知多少倍,這已算是福了。」
君自傲未料到,一向冷言冷語的天涯,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微感意外之餘,又深為感動,道:「沒想到天涯兄還很會安慰人呢,謝謝。」
天涯道:「實話實說而已。下個鎮子距此甚遠,讓馬再跑快些吧─我特意選的好馬,不怕久跑。」
君自傲應了一聲,打馬飛奔起來。天涯悄悄掀開車簾,靜靜地注視著君自傲的背影,眼中閃動著一種異樣的光芒,君自傲卻未發現。
此後一路且行且住,不斷接近天寧。
一路上,天涯一改往日冰冷,對君自傲關心有加,弄得君自傲反而不自在起來,不過時日一長,他也就慢慢習慣了天涯的變化,與天涯的感情也更深了一層。
那青鬼一路緊跟,卻並不多話,常令君自傲忘了還有這麼個同行者,只在打探地形、尋找水源等事上才想起他來,青鬼倒也樂得如此。
這一日,兩人終到達天寧。
君自傲觸景生情,禁不住長歎一聲。
天涯道:「你又想起她了?」
君自傲點點頭。
天涯道:「你很喜歡她麼?」
君自傲茫然道:「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有些喜歡吧……唉,我總覺得非常對不起言姑娘,她對我那樣深情,我卻什麼也未能給她─哪怕是一句讓她欣喜的話……」
天涯沉默片刻,忽道:「喜歡一個人,並不是為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才會癡心地付出,為所愛之人奉獻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幸福。你也沒什麼好內疚的,言姑娘若地下有知,也會盼你放下包袱的。」
君自傲笑笑,道:「天涯兄越來越會安慰人了。時已近午,咱們找家鋪子吃些東西吧。」
天涯道:「有的是酒樓,找什麼鋪子?我記得有家叫『莊田雅居』的酒樓,酒香菜美,尤其是一道『西子魚』,實可稱人間美味。我請客,咱們去嘗嘗吧。」
君自傲身上本無幾兩銀子,自與天涯結伴而行後,一應花費全靠天涯,雖然二人相交已深,但他始終覺得過意不去,此刻見天涯又要花費,不由赧然道:「總讓天兄破費,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涯微嗔道:「大男人,這麼婆媽幹嘛?」搶過馬鞭,自己趕起車來。
君自傲最不愛記路,見天涯輕車熟路地七轉八拐,既感頭痛,又佩服天涯竟記得如此之牢。
半頓飯工夫後,馬車終來到了莊田雅居前。
下得車來,君自傲只覺此處分外眼熟,猛然間記起,道:「原來是這裡!」
天涯道:「怎麼,你也來過?」
君自傲點頭道:「當日我和紫紋便是在此處喝的結拜酒,那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呢……也不知紫紋現在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正說著,上方一聲歡呼傳來:「自傲,真是你麼?」
話音未落,一陣衣袂聲響,一條白影已自酒樓之上躍了下來,飄然落在二人面前,卻正是龍紫紋。
君自傲驚喜萬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龍紫紋亦是激動不已,二人緊緊抱住對方,雙雙流出淚來。
半晌後,二人才分開。
君自傲擦了擦眼淚道:「我還怕再見不到你呢,這些日子你跑到哪兒去了?」
龍紫紋輕歎道:「說來話長……」
天涯在旁冷然道:「既然說來話長,此處又不是說話之地,就快到酒樓中再說吧。」
龍紫紋看了看天涯,問道:「這位是……」
君自傲訝道:「紫紋不認識他了麼?」旋即恍然道:「我倒忘了,如今他摘下了面具,紫紋自然認不出了。他就是邪印尊者天涯,自你失蹤後,我數次遇險,全靠天涯兄相救,才可活到現在。」
龍紫紋想不到這二人竟能走到一處,不由大為驚訝,但表面卻不露聲色,他細觀天涯,只覺其面目冷峻秀美,全與先前的「面具尊者」掛不上邊,倒似一絕代美少年,不免心中暗讚,拱手道:「在下識天涯兄已久,只是今日才得見廬山真面,果然是風華絕代。」
天涯拱手回禮,卻不答話。
龍紫紋對他的印象,只限於江湖傳聞和「真龍」大會期間的所見,此時見他冷面相對,倒與之前的印象相符,所以並不以為意,反覺其能拱手回禮,已出乎意外,道:「咱們進去吧,讓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朋友。」
三人來到樓上,只見臨窗一張桌邊端坐一女,淡藍衣衫,素白面容,優雅中帶著無限憂鬱,宛如人間仙子。
君自傲一怔,心道:「這不是葉清幽麼?紫紋竟和她走到一起來了。」
見龍紫紋帶了二人過來,葉清幽翩然起身相迎,道:「原來是君公子,這位是?」
龍紫紋道:「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葉清幽輕施一禮,道:「原來是天公子,小女見慣了天公子戴面具的模樣,一時未能認出,還請天公子見諒。」
天涯道:「我出道至今,首次摘下面具,葉姑娘認不出也不奇怪。」
四人圍桌坐定,龍紫紋道:「自傲,言家班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你不要太難過才是。」
君自傲咬了咬牙,狠聲道:「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司刑君和那老鬼伍慷!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對了,紫紋,你又為何會突然失蹤,這段日子你又去了哪裡?」
龍紫紋道:「一言難盡……」遂將連日來發生之事告知君自傲,最後道:「現下我決意助葉姑娘剷除狼王,所以回這裡打算找你幫忙,沒想到客棧被封,你又不知所蹤,直到遇到了沈公子,才知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君自傲一怔,問道:「什麼沈公子?」
龍紫紋道:「自然是沈緋雲沈公子了,他也一直在到處找你,這些日子你又在哪裡?」
君自傲長歎一聲,道:「紫紋,只怕你已沒有時間去幫葉姑娘了,你二叔龍吟已篡奪了龍家族長之位,你爹生死不明,爺爺也落入他手中,現下當務之急,便是將爺爺救出來。我和天涯兄聯手,亦非龍吟對手,只好來此尋你,看看有何辦法。」
龍紫紋聞言立時呆住了,半晌才道:「這怎麼可能?別說爺爺天下無敵,便是我爹也要比二叔厲害數倍,怎可能……」
天涯道:「從前如何我並不知曉,但現在的龍吟,確已是天下第一高手。」
君自傲點點頭,接道:「不錯,他和爺爺交手時,曾說過什麼躍過龍門化為龍神,這是否就是他驟然變強的原因呢?」
龍紫紋瞪大雙眼,駭然道:「什麼!他……他竟解開了龍門之謎?」隨即長歎一聲,茫然道:「如此天下間,怕再無人是他對手了……」
眾人聞言均是一驚,君自傲急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紫紋眉頭緊皺,沉聲道:「龍家歷代相傳─隱龍山中有一處龍門,若有龍家子孫能躍過龍門,便可獲得龍家先祖的真龍之力,而成為降臨人間的至強龍神。然而龍門在何處,是何模樣,又怎樣去躍,卻從來無人知曉,所以歷代龍家人都只當它是個傳說,沒想到……這竟是真的,還被二叔找到了……」
君自傲皺眉道:「那就真的無法可想了麼?」
龍紫紋輕輕點了點頭,道:「想憑數個高手合力勝他已是絕不可能,但若說救出爺爺和我爹,卻並非全無可能。」
君自傲目光一亮,道:「你爹?難道說……」
龍紫紋道:「龍家人之間有種奇妙的心境聯繫,若族內有人亡故,其他人立刻便會感覺到。我爹可能已被二叔囚禁了起來,好引我回去。哼,若是堂堂正正一較高下,我自然遠不是他的對手,但要說從龍家救人出來,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聽到此處,葉清幽忽插言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到隱龍山走一趟吧。小女雖然不才,但或能助龍公子一臂之力。」
龍紫紋聞言心中一喜,但想起葉清幽肩負之責,不由道:「這本是龍家自家之事,怎好勞動葉姑娘,何況葉姑娘尚有重任在身……」
葉清幽搖頭道:「龍家肩負護世之責,龍家之事自也就是天下人之事,幫龍家也就是幫天下,小女自然義不容辭。至於小女之事,卻也不急於一時。」
君自傲插口道:「多個人便多分力,對付龍吟這種絕世高手,多十個人也還嫌少。紫紋,有葉姑娘這等高手相助,就更多一分把握啊!」
龍紫紋還要猶豫,葉清幽已道:「君公子所言極是,事不宜遲,咱們用過飯便上路吧!」
龍紫紋只好感激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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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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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2:47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七章 鬼鎖覺醒
餐罷,四人來到一座客棧。
龍紫紋敲開一間房門,沈緋雲自內迎出,一見君自傲,立時驚喜萬分,激動不已,道:「君公子安然無恙,可真太好了,不然在下這一生也……」隨即雙膝跪地,道:「君公子相救之恩,緋雲沒齒難忘!緋雲累公子親友慘遭毒手,實是罪不可赦,願以餘生報公子之恩,水裡火裡,莫不從命!」
君自傲急將他扶起,苦笑一聲,歎道:「沈公子不必如此,此事並非全因你而起……你若再說這種話,君某立刻便走,此生再不相見!」他故意將話說重,好封住沈緋雲的口。
龍紫紋道:「沈公子確實言重了,知恩圖報固然好,但卻不必如此。自傲若是圖報之人,當初也不會出手相救了。」
沈緋雲道:「但此事確因我而起……」
不等說完,天涯已不耐煩地冷然道:「囉嗦此事有何用,時間緊迫,快走吧!」
君自傲就坡下驢,忙道:「正是,咱們還有大事要辦。沈公子,今日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不料沈緋雲卻道:「君公子有何要事?緋雲雖然不才,卻也願能助上一臂之力。」
君自傲不由大感頭痛,方要婉言相拒,天涯已冷然道:「多個人總比少個人好些,哪怕此人只能趕驢餵馬,也可讓我們少操心。」
沈緋雲本也是世家公子,只是君自傲有大恩於己,他才甘願屈居其下,但天涯與他毫無關係,此時冷言相對,不免令他大為不快,微慍道:「這位兄台又是何人?」
君自傲見狀急道:「沈公子莫要見怪,說起來大家亦是相識,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沈緋雲聞言一驚,道:「什麼?是天涯公子!」怔住片刻後,突然一揖到地,道:「多謝天涯公子仗義出手救我恩公,緋雲失禮之處,請公子多多見諒!」
天涯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誠懇,不由微微動容,道:「算了,我說話可能難聽些,你也別在意。」
除君自傲外,所有人均大為驚訝,誰都想不到天涯這「邪人」竟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眾人甚至有些疑心這是否是真的「邪印尊者」了。
沈緋雲感激地向天涯抱了抱拳,轉向君自傲,道:「君公子,我為你的親友立了座墓,你……要不要去看看?」
君自傲心頭一顫,顫聲道:「他們的屍體不是已被燒了麼?怎麼……」
沈緋雲垂首道:「那夜我被司刑君那駭人的氣息驚醒,只恨當時全身無力,根本動不了分毫,無法衝出去和那惡鬼一搏,焦急下,最後又昏了過去。第二天醒來,人已在府衙之中,這才知慘事已成……
「我在府衙中休養了幾日,方才復元,那幾日中,我聽聞君公子未遭毒手,卻不知所蹤,便想先祭拜死難的眾義士,不想官府的動作卻快,已將遺體火化了,我只好將他們的骨灰收好掩埋,立成了一座大墓。」
君自傲心中酸澀,悲怒之情湧上心頭,道:「煩請沈公子帶我到墳上祭拜……」
幾人乘車來到城外一處荒山上,只見山坡上儘是土包,顯是座亂墳崗。山頂上一座青石大墓鶴立雞群,顯然是沈緋雲所築言家班眾人之墓。
君自傲來到墓前,雙膝跪地,兩行熱淚悄然滑落,輕聲道:「言伯伯,柴大哥,班中的諸位叔伯、兄弟,君自傲無能,累你們遭此不幸,實在愧對大家……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
言語間雙目寒光閃動,身後眾人只覺心頭一寒,沈緋雲竟駭得倒退了數步。
眾人心中驚駭之際,君自傲忽合上雙眼,眾人心頭寒意立消,相視駭然。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言妹,你對我的心意,我全都知道,只恨造化弄人……言妹,願你來世能找到一個真正疼你、愛你的人……」
說罷,雙目再睜,兩眼如不波古井,透出一種令人畏懼的冷靜,彷彿已放下一切,準備好迎接一場生死大戰。
君自傲長身而起,向眾人道:「時間緊迫,馬上啟程吧!」
龍紫紋與君自傲久別重逢,自有說不完的話,便坐上了君自傲那輛馬車。
天涯不知是不願聽二人談心,還是有意讓二人放心傾談,自行上了另一輛車,與葉清幽、沈緋雲共乘。
身旁一個是絕世仙子,一個是陰冷邪人,不由令沈緋雲大感緊張。
龍紫紋畢竟與言真等人交淺,對他們的死雖感難過,卻也並無多大悲痛之情,但言雨瀾與他關係卻大為不同,此刻想起這癡情的女子,心中亦不由隱隱作痛,道:「言姑娘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人卻已經不在,這世間之事,為何總這般難測?天心難料,真讓人感到心灰意冷。」
君自傲歎道:「只怪我本事太差,保護不了她。若當時我有今日之力,也不會……」
龍紫紋沉默片刻,道:「自傲,我覺得你和從前相比,變化著實不小。雖然看上去功力未增,但我卻感覺你變得更加厲害了。」
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道:「知道嗎,在咱們分別之前,我雖有一身功力,卻發揮不出。直到出了那件慘事,我才悟出控制體內功力之法。說來你或許不信,我竟然是神界鬼卒之首轉世。」
龍紫紋訝道:「什麼?你是鬼卒之首?」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現下便有一鬼卒跟隨在我左右,你若不信,我可召他來讓你看……不,是聽聽。」
龍紫紋心中稱奇,不由再加追問,君自傲便將分手後遭遇一一說與他聽,聽得龍紫紋唏噓不已。
離開荒山不久,兩車駛上官道。
此處距天寧城不遠,道上車馬來來往往,倒似是城中大道一般,馬車不能疾馳,只能緩緩而行。
再走出三五里,道上車馬漸稀。
君自傲方要趕馬疾奔,一輛駟馬大車忽自後超過,橫攔在道中央,兩邊來往車輛急忙停住。
其中一輛馬車上,跳下一個粗壯車伕,氣呼呼地來到那大車前,指著大車車伕的鼻子罵道:「你他娘的,這車是怎麼趕的,找死不成?」
那大車車伕聞言跳下車來,竟比那精壯車伕高出兩個頭,坐時還看不出,這時挺胸一站,才見其肌肉虯結壯實,彷彿廟裡的金剛天神一般,不由嚇了一跳。
大車車伕將斗笠向上一抬,露出一雙圓環般的大眼,狠狠瞪著那粗壯車伕,那粗壯車伕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君自傲等人一見這人面孔,俱是一震。
龍紫紋皺眉道:「是他?」
君自傲則咬牙狠聲道:「我未去尋他們,他們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縱身一躍,來到那大車前,向那車伕沉聲道:「司刑君和伍慷呢?快叫他們出來受死!」
那大車車伕瞪了瞪他,道:「沒你的事!」又向龍紫紋望去,高聲道:「龍紫紋,咱們找你報仇來了!」
龍紫紋微微一笑,走到君自傲身旁,淡然道:「也好,咱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此時道上其他人皆看出要有一場大戰,急趕車向後退開,他們既怕牽連其中,又不願錯過一場熱鬧,是故退得雖遠,卻無離開之意。
葉清幽、沈緋雲與天涯三人下車來到近前,那大車車伕見狀,瞪眼一笑,道:「以為人多便成麼?」
話音方落,自大車中跳出兩人,一人紅衣如火,秀髮高盤,正是顏舞紅,另一人身材瘦小,鬢髮皆白,卻正是伍慷,而那車伕自是嗔目無疑。
君自傲一見伍慷,殺意陡盛,狠聲道:「司刑君呢?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斷!」
伍慷心頭一凜,竟生出一絲懼意,不自覺退了一小步,車內立時傳來一個沉渾的聲音:「『百溪』,你怕了?」
伍慷聞言急垂首道:「屬下無能!」
那聲音道:「鬼天君發威,又有幾人不怕?你也不必以此為恥。」
車簾掀起,一個錦衣中年男子走出車內,目視君自傲與龍紫紋,沉聲道:「你們最好將平生所學都用出來,切勿有所保留,因為,本座要殺了你們!」語畢雙目精芒暴漲,週身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吹得官道上砂石橫飛。
君自傲與龍紫紋被這股氣吹得幾乎睜不開眼,未戰便已先處於劣勢。
君自傲雖不知這人是誰,但聽伍慷自稱屬下,聯想起那夜伍慷與司刑君的對話,自然猜到此人必是伍慷等人的頂頭上司─鬼界南域之主,便不再多想,將體內陰氣一散,施展「鬼影」,向那人直衝過去。
龍紫紋初見君自傲施展此技,不由一驚,隨即激起一股不服輸的豪氣,輕嘯一聲,催動全身真氣,頂著澎湃的氣浪,亦向南域主衝去。
南域主冷笑一聲,雙臂向左右一分,待二人衝至近前,雙掌猛然向天舉起,腳下方圓兩丈內的地面忽化為黑色,無數黑手從中伸出,直向二人抓去。
猝不及防下,二人雙腿皆被抓了個正著,不下數十隻黑手趁機又向二人身軀、手臂上抓去。
龍紫紋心中驚詫,表面聲色不動,一掌向地面拍下;地面立時向上隆起,隨即從中衝出一道沉渾的溟氣,將龍紫紋推起數丈,脫離了黑手的糾纏。
這正是他用以重創裴公子的那招「土龍飛昇」,但他怕傷到君自傲,是以故意減弱了力道,只求將二人推離黑手糾纏,不想溟氣一入黑土之中,立時遇到無數陰氣阻攔,又減弱不少,勉強將他一人推了出來。
龍紫紋立時悟到,那黑土及黑手,實乃南域主之真氣所化,不由駭然。在龍家,也只有龍行雲功力達到真氣實化的境界,龍烈與從前的龍吟亦無此能,而此人竟可做到,其功力如何,可見一斑。
君自傲見龍紫紋被黑手抓住,心中一凜,隨即見龍紫紋脫困而出,立時長出一口氣,卻未多想自己仍在受困中。
南域主見龍紫紋飛昇而去,輕咦一聲,隨即立刻一掌向君自傲當頭拍落。
君自傲此時已被十數隻黑手抓得動也動不得,眼見便要中掌!
龍紫紋見狀,在空中猛一翻身,借勢以足領身,直向南域主頭頂踏去,那道飛昇而起的溟氣在空中一頓,隨即緊跟在龍紫紋身後向南域主當頭砸去。
誰知南域主竟不將這一踢入在眼裡,拍向君自傲的那一掌勢道不減,另一掌向上拍出,直迎向龍紫紋。
君自傲心中大急,立刻想施展鬼影逃脫,但他熟悉陰氣,知那黑手均為陰氣所化,若貿然散開自身陰氣,說不定黑手便會在一瞬間將自己抓碎,但除此以外卻再無他法,一咬牙,只得試著將陰氣向體外散去。
陰氣方一動,黑手所抓處立時傳來陣陣鑽心的痛楚,君自傲心中一凜,知此技果然行不通,急停止外散陰氣。
此時,南域主那當頭一掌,離君自傲頭頂已不足三寸,眼見便可將君自傲拍得頭骨盡碎!
危急時刻,君自傲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瞬裡,他突然進入了「霧龍心境」一般的奇妙境界中。
週遭的一切全部停止,並漸漸變暗,最終消隱於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他人也陷入一種沉靜的思考中,儼然忘了周圍的一切。
「施用『鬼影』之時,須將全身陰氣散於體表,令體內形成一種絕對的『空靈』狀態,但在施用的一瞬間,身體卻處於一種全無防護的狀態,所以面對正施加在身上的攻擊時,『鬼影』就毫無用武之地了。
「可如果陰氣外散後,立刻在體表形成一層防護的『氣衣』,是否就可暫時抵住外來的攻擊呢?雖然這『氣衣』力量定然微弱,但其作用也只是進行瞬息的防護而已,『鬼影』一旦施用成功,也就不需要這『氣衣』了。
「但如何可將散到體外的陰氣化成這樣的『氣衣』呢?陰氣一散出便再不受控制,又怎會依我意願去進行防護?
「我體內有兩股真氣,一陰一陽,當陰氣盡散而施出『鬼影』,陽氣又在何處呢?是了!我體內陰陽二氣並不相融,反而相互牽制、對抗,若我在散開陰氣的同時,也將陽氣散開,令二氣在體表相鬥,是否就能因二氣互激而形成『氣衣』呢?
「如果不錯的話,如此而為,或可使『鬼影』的持續時間變得更長,因為此時我體內才真正變空了!」
想到此處,人漸從沉思中醒來,只覺四周景物漸由黑暗中浮現,當頭掌風凜冽,當即不再多想,按方纔所思,將陰陽二氣同時向體外散出。
剎那間,君自傲全身進入了「鬼影」的虛無狀態中,那攻來的一掌自上而下拍至君自傲胸腹處,卻自然未傷到君自傲分毫。
君自傲向旁縱出,躍離黑土,單掌向地下一拍,數十道陰氣自地下湧出,直向南域主纏去,卻正是他與龍吟交手時不自覺用出的那招。
在發招的前一剎那,此招之名,已在君自傲腦中靈光一閃:「鬼鎖!」
一掌拍空,南域主不由一怔,此時龍紫紋下踏之足,已與南域主上迎之掌對上。
分心之下,南域主不免吃虧,掌勢一頓,龍紫紋已借力擰身躍開,其身後那道溟氣,卻狠狠地向南域主砸了過去。
此時君自傲那招「鬼鎖」也已襲至,天上地下將南域主封了個嚴嚴實實,與龍紫紋這招配合的恰到好處。
眼見南域主避無可避,不想他竟冷冷一笑,大喝一聲,雙掌上舉,硬生生將土龍飛昇的沉渾溟氣擋住,與此同時,腳下黑土中黑手齊出,迎上「鬼鎖」之陰氣,將其盡數抓碎後,倏然向上方溟氣攻去,幾抓之下,土龍飛昇的溟氣亦煙消雲散。
自君自傲衝向南域主至此,不過瞬息,這電光石火般的一輪攻防戰,卻看得眾人為之窒息。
天涯與葉清幽均大感棘手,沈緋雲更是驚駭異常。
南域主目視君自傲,道:「力量雖未盡復,但鬼天君就是鬼天君,本座倒是小覷於你了。不過以你現下之力,本座雖會費些力氣,卻也可殺了你。本座此次專為小犬報仇而來,尋的是龍紫紋,與你無關。你若知趣退開,本座也不願多生事端。」
君自傲目閃寒光,咬牙道:「我不知你來人間目的為何,但你縱容屬下殺我親友,我定不能饒你!紫紋,咱們上!」
龍紫紋一點頭,氣運全身,只待出擊。
南域主仰天狂笑,道:「以你二人之力,就想勝我麼?」
話剛說完,那邊天涯已沉腰坐馬,雙拳凝於兩肋,發出一股邪異的寒氣,森然道:「還有我!」
葉清幽亦淡然道:「小女也願領教閣下高招。」衣袖微動,寒露劍已然在手。
沈緋雲見狀不甘落後,亦拔劍道:「在下也願領教!」只是說話時底氣未免稍顯不足。
南域主瞇起眼看了看三人,面色微微有些變化,眉頭亦輕皺了皺,顯是對此五人聯手之勢有些忌憚。
伍慷人老眼尖,立時察覺,向前幾步,道:「今日我家主上尋龍紫紋報仇,若有不相干者插手,老夫必不會袖手不理。」
嗔目與顏舞紅緊隨其後,攔在天涯三人面前。
南域主陰森地一笑,道:「不錯,此事原與爾等無關,強出頭可沒什麼好處!」
天涯冷哼一聲,道:「明明是自己怕了,找什麼借口!你若真有本事,便單獨接本尊一拳!」
南域主雙目寒光一閃,狠聲道:「本座會怕你們這些小輩?好,本座就先讓你嘗嘗死的滋味!」
君自傲心中一凜,他知天涯心性,一個不好怕又要出那要命的第八拳,急暴喝一聲,衝向南域主,一掌向其面門打去。
龍紫紋見他身形一動,立時會意,向下微一矮身,電般射向南域主,一腳向其小腹踢去。
南域主冷笑一聲,將頭一側,閃過君自傲來掌,身子一歪,提膝斜撞,將龍紫紋來腿撞偏,隨即雙掌一錯後,分拍向二人,此時二人招方用老,而他出掌又極為迅速,眼見便可重創二人。
那邊天涯一聲暴喝,一拳擊出,一道萬鈞氣勁,立時自空中向南域主砸下!
南域主不由大驚,雙掌急收,猛然向上拍出,轟的一響,那道氣勁消散無形,南域主身子亦猛地一顫,君自傲與龍紫紋急趁機擊出一掌。
伍慷三人見狀大驚,轉身欲上前援手,葉清幽輕喝叱一聲,手中揚起淡藍色光芒,向三人捲去,沈緋雲緊跟其後,亦揮出片片紅雲,擊向三人。
眼見君自傲與龍紫紋便要得手,南域主猛一咬牙,振臂狂吼一聲,一團黑氣倏然將其包住,並化成無數尖刺,向外亂刺而出。
這次又換成君自傲、龍紫紋二人措手不及,急收招後撤,堪堪躲過。
此時的南域主已然化成一個黑色的刺球,怒吼道:「好一群凡夫,本座今日就讓你們死無全屍!」言罷倏然躍起,直向天涯等人砸去。
伍慷三人見狀急向旁躍開,葉清幽則抖起寒露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光圈,待光圈化作藍色光屏後,一劍向其中心刺去。
霎時間,無數淡藍劍光如流星雨般飛馳而出,直向那黑刺球射去。正是那招「寂寞流星」。龍紫紋曾在葉清幽與李狼一戰中見過此招,但此時再見,仍不免深感震撼。
其他人初見此招,更是深歎其威力之大、招法之美。
那些流星般的劍光不斷射在黑刺球上,每擊中一下,黑刺球的速度便減慢一分,其上的黑色陰氣便被震散一片,不片刻,那黑刺球便被打回原形,化成南域主,而那流星劍光卻仍有十餘道,繼續向南域主射去。
南域主身在空中,避無可避,眼見便要中招,不想其本領高絕,在此危難之時竟能臨時應變,氣運雙掌,兩手立時套上了黑色的陰氣手套,向沖得最快的那道流星劍光猛地一拍,劍光與黑手套同時消散,而南域主則借這一拍之力淩空擰身,向一旁落去。
幾乎與此同時,葉清幽左手向前一推,一道三尺多寬的藍色氣屏順掌而出,她右手揮劍,以劍領身刺入那光屏之中,連人帶劍化成一顆藍色流星,拖著長長的藍芒,向尚在空中的南域主射去。那十餘道劍光緊隨其後,亦爭先恐後地射向南域主。
長空中流光閃動,一顆巨大的藍色流星劃過天際,在眾多小星的陪襯下,顯得那麼寂寞、那麼美麗,用自己一剎那間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宇宙。眾人不由看得心醉而癡了。
南域主卻無心情欣賞這等美景,他心下駭然,至此方知此招的真正殺機所在,他身在空中,已無從閃避,而葉清幽的攻勢又太猛,絕無法招架得住,似只能受其重創。
就在所有人均如是想時,南域主猛然發出一聲暴喝,雙臂一振,數道陰氣繞臂而出,竟化作一對黑翼。
南域主輕一振臂,人便向上升起丈許,避開了葉清幽這顆「寂寞流星」。眾人均大驚失色,葉清幽更是驚愕無比,而就在眾人尚未從驚駭中醒來之際,南域主雙臂一揮,那對黑翼立時化成無數利箭,齊向葉清幽射去。
這次換成了葉清幽避無可避,她此時背向上空的南域主,身上的流星劍氣又已漸漸消散,絕無抵抗之力,若被射中,必死無疑。
龍紫紋不由驚得面無人色,想要援手卻已然來不及,一顆心直向下沉去。
剎那間,利箭已盡數射中葉清幽,但卻未能透體而過,一陣劈啪聲中,利箭紛紛震散,彷彿是射在了鋼板上的竹箭一般,擊不破對方,自己反因不堪承受衝力而碎斷。
葉清幽毫髮無損,飄然落地。
眾人皆是大訝,龍紫紋則驚喜萬分。
南域主緩緩落地,駭然而視葉清幽,一張臉上寫滿了驚駭,他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力量,全力一擊下,竟不能傷一個女子分毫。
就在此時,一股殺意沖天而起,君自傲、龍紫紋、伍慷與南域主四人精神念力異於他人,立時察覺,急環顧四周,尋那殺意的源頭。
一輛馬車車簾掀起,一個一身黑色的男子從車內走出,只見他雙目寒光迸射,面色獰厲,直向南域主走去。
正是狼王李狼。
眾人未料到他會在此,俱是一怔。
葉清幽衝他淡淡一笑,道:「多謝狼王相救。」剛說完,見一少女自李狼車中走出,不由大為驚訝,脫口道:「禪素?你怎會……」
雪禪素面露關切之情,問道:「清幽姐,你沒事吧?」轉頭向南域主怒道:「你這惡賊,竟敢傷害清幽姐,本姑娘絕不饒你!」
南域主面色凝重,直視李狼,卻未在意雪禪素。
伍慷從未見過李狼的真功夫,但對這個令他無法看透的狼王,總有種莫名的畏懼,他既想試李狼的深淺,又怕南域主不明敵情,交手時吃虧,便縱身躍向李狼,喝道:「李狼,且先讓老夫領教領教你的功夫!」
李狼雙眼直瞪著南域主,看也不看淩空而來的伍慷,左手化爪向上一揚,帶起一股勁風。
伍慷只覺一股令人驚恐的撕裂感傳遍全身,不由大駭,急運氣相抗,但卻毫無用處,慘叫聲中,伍慷的身軀被撕裂成數塊,一時血光漫天。
除葉清幽與雪禪素外,眾人無不驚駭,伍慷的厲害,天涯與龍紫紋皆有親身體會,此時見他竟被李狼揮手斃之,不但天涯倍感震驚,便是已知李狼本事的龍紫紋也暗自心驚不已。
而君自傲與沈緋雲,雖未曾與伍慷交過手,卻也知其功力在自己之上,見其被殺,自也驚駭無比,暗想李狼若是敵非友,只怕己方眾人均有性命之憂。
君自傲更不由將李狼與龍吟對比起來,只覺若這二人相鬥,孰勝孰負怕是無有定數。
而伍慷一方的震驚,卻比任何人來得更甚。
目睹伍慷屍身散落一地,不止顏舞紅與嗔目被驚得呆住,就連南域主也面色大變,懼意陡生,竟不敢再直視李狼雙眼,顯是以他之能,亦無法輕易斃了伍慷。
李狼冷笑一聲,目視南域主,森然道:「輪到你了!」腳下不停,漸漸向其逼近。
南域主只覺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急強行安定心神,但李狼的腳步聲就好像催命鼓聲一般,讓南域主怎也無法保持冷靜。
南域主終無法忍受這種煎熬,大吼一聲,向李狼撲去,右手上陰氣噴湧,化作一柄利刃,向李狼當頭劈落。
李狼站定身形,右掌五指併攏化成刀形,直向迎面劈來的黑刃刺去,南域主未料李狼竟敢赤手迎擊自己的氣刃,不由微微一怔。
就在這一怔之間,李狼指尖已迎上黑刃,一陣劈啪聲大作,黑刃瞬間碎裂無蹤,而李狼左手已化爪橫揮,直取南域主胸腹之處。
南域主只覺勁風凜冽,急拼盡全身力氣向後躍出,落地後低頭一看,只見胸腹間五道血痕漸漸顯現,最後竟鮮血噴湧,顯是受傷不輕。
與此同時,李狼右手以拇、食、中三指化作鉗形,猛向南域主推去,一道真氣澎湃而出,竟化作狼形,電般向南域主射去。
南域主剛來得及抬起頭,那狼形真氣便已到面前,張口向南域主咽喉咬去,速度之快,莫說南域主此時身受重傷,便是毫髮無損亦無法避開,立時令他驚出一身冷汗,只道性命休矣。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淩空而至,落在南域主身旁,左手一伸,便捉住那狼形真氣的脖頸,那真氣扭曲幾下,眨眼便被吸入那人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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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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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3:14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八章 鬼王雙雄
眾人不由又是一驚,連李狼亦一怔,顯是均未曾見過這等吸人真氣的功夫,不由凝目端詳起那人來。
此人一身灰衣,樣式頗為古怪,看模樣約有廿多歲,面帶微笑,看起來頗為和善,予人以親切之感。
南域主驚魂甫定,急面朝那人跪倒在地,顫聲道:「屬下參見大王!」
嗔目與顏舞紅亦同時跪倒。
此語一出,眾人更是一驚,不敢相信這和善的青年竟是鬼界之王,均不自覺地氣運全身,戒備起來。
那人看了看南域主,搖頭道:「羽魆,不,按你們現在養成的習慣,本王該叫你『裴朔』才是。你這率性而為的毛病,何時才能改好呢?」
南域主滿面驚惶,道:「屬下知錯!只是……只是小兒死得淒慘,屬下若不能手刃仇人,實不能甘心……」
那人道:「你覺醒後,將鬼界之術傳予你人間之子,還將我族之秘盡數告知,這也就罷了,但你擅自召開什麼『真龍大會』,結果非但未招到一兵半馬,還憑白損失了黑血這樣一員大將,如今又因替你那所謂的兒子報仇,失去百溪這樣的高手,自己也身受重傷險些喪命,你說該如何處罰?」
南域主裴朔叩首及地,道:「屬下知罪,情願以死謝罪!」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做事就是如此,從不去深想。你若以死謝罪,本王豈不白救你一場?」
那邊李狼冷冷道:「你以為你救得了他麼?」
那人聞言轉向李狼,和善地一笑,道:「這廝得罪了狼王,自然該死。只是如今他的力量尚未完全復原,只有前世時的七成左右,狼王英雄蓋世,想來不會有意佔他便宜吧?」
李狼森然一笑,道:「不錯。不過,閣下的力量怕已完全恢復了吧?」
那人故作驚訝,道:「聽聞狼王已練成了連夜隱亦未修成的『狼王夜目』,難道是謠傳不成?」
李狼雙目寒光暴閃,卻並未發作。
那人仰面向天,歎道:「本王轉生人間一甲子有餘,從降臨人間那一刻起便拚命恢復功力,可到現在,才不過恢復了五成左右,若不是為這自尋死路的東西,本王也不會這麼急著跑出來。」裴朔聞言,又是一通叩首請罪。
李狼冷哼一聲,道:「如此殺了你也勝之不武,你走吧!等功力盡復時再來送死不遲!」
那人微微一笑,道:「多謝,不過本王還有幾句話要對鬼天君說。」
李狼見他目視君自傲,不由愕然。
君自傲目泛寒星,冷然道:「你要說什麼?」
那人笑了笑,道:「鬼天君還是那副脾氣,倒令我頗感親切呢,我對屬下約束不嚴,他們若有冒犯閣下之處,還請見諒。」
君自傲森然道:「憑你一句話,就想抹掉我們之間的血仇麼?」
那人似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般,竟哧哧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尖利,最後竟如利刃般刺得眾人耳膜生疼,不得不運功相抗。
再看那人,臉上和善的笑容一掃而光,一雙眼如死人般圓睜著,口裡雖不停發出笑聲,面上卻全無笑意,表情木然,到最後連笑聲也變成了金鐵交鳴般的聲音。
驀然慘叫聲四起,官道上的尋常人等紛紛倒下,七孔流血而死,連拉車的馬兒也無一倖免,紛紛倒地而亡。
至此,那人才緩緩收聲,臉上又恢復了和善的笑容。
君自傲環顧四周,見百姓無一倖免,不由心底大怒,雙目噴火,向那人狠狠瞪去,咬牙道:「你……你要幹什麼?這些人與你又有何冤仇?」
那人微笑道:「我真不敢相信,此話竟出自那個嗜殺如命的鬼天君之口。不過是幾個凡人,有什麼要緊?比起死在你『鬼噬』之下的冤魂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君自傲聞言一震,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那人道:「鬼天君,你前世縱橫鬼域,以『鬼噬』之術噬食無數同胞,難道你全忘了麼?那時的你何等神武,鬼界上下一提起你,莫不驚惶震怖,若不是你莫名其妙地成了什麼鬼卒之長,這鬼王之位只怕也輪不到我坐了。如今卻因幾條人命厲聲質問於我,真也太過好笑。」
在場眾人除龍紫紋與天涯外,皆不知君自傲身份,此時聽聞皆大為震驚,李狼更是對君自傲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而最感震撼的,卻還是君自傲本人,他雖早覺出自己前世可能凶狠殘暴,但此刻自他人口中證實,還是令他難以接受,不由呆立當場。
那人見狀又是一笑,道:「鬼天君,我雖不知你為何會去當什麼鬼卒之長,但神界如何待你,我現在卻也一清二楚了,你為他們勞碌奔波,最後如何?還不是落了個被貶人間?醒醒吧,神界儘是陰險狡詐之輩,還妄自尊大,任意干預他界之事,實是可恨之極。不如我們聯手滅了神界,既為你報仇,也讓其他諸界得以自由,你看如何?」
君自傲收住心神,恢復冷靜,沉聲道:「既是前世之事,今生不提也罷。在下如今並不是鬼卒之首鬼天君,而只是一介凡人君自傲。爾等若想為禍人間,君自傲雖然人單力弱,卻也不會袖手旁觀。」
他自小受岳岸崖薰陶,已形成善良正直的心性,初聞自己前世凶殘暴虐,自然難以接受,但此時聽那人提起轉世之事,不由又讓他想起遊方無常的話。
他記得遊方無常說過,自己是自行闖入逆世輪迴之陣而降生人間,並非如那人所說是被神界貶為凡人,因此證明自己前世前未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重罪。
他暗忖:「前世時我縱然曾嗜殺無度,但後來既能成為鬼卒之首,自是已洗心革面,後來自願逆世輪迴轉生人間,必然也另有深意。便算我前世真個是不可救藥的魔王又如何?今生之我已非前世之鬼天君,他做的事又與我何干?」想通此節,心內自又冷靜如常。
那人搖頭歎道:「堂堂鬼天君,竟為了一群凡夫不惜以身犯險,真叫人難以相信。可惜以你現時之力,連區區一個域主也應付不了,強自出頭,只有死路一條。可惜,可惜……」
龍紫紋在旁微微一笑,道:「你怎料定自傲必死無疑?你或許功高蓋世,但天下英雄成千上萬,你一人全都殺得了麼?龍紫紋雖然不才,但也不會任閣下為禍人間。」
那人看了看龍紫紋,又看了看天涯等人,最後大有深意地看了看李狼,這才向君自傲道:「鬼天君倒是有一群不俗的朋友啊……」一轉身,竟大步離去,南域主等人急起身跟上。
天涯沉腰坐馬,沉聲道:「如此便想走麼?」
那人聞言停步,卻不回頭。
葉清幽道:「天涯公子,咱們還有要事在身,讓他走吧。」
天涯冷哼一聲,收起拳勢,道:「今日便饒你一命!」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魄獄芒縱橫鬼界一世,卻也未曾任誰饒過性命。今日本王亦在要事在身,便且先饒你一命!」言罷一甩袖,逕自去了。
眾人聞聽此人名姓,頗覺怪異,想來必是前世之姓名。
君自傲則對此名有種特別的感覺,彷彿許久前曾經聽聞過,雖沒有清晰的記憶,但這個名字卻隱隱地讓他想起了些什麼,但模糊朦朧,根本弄不清楚,他料想自己前世必與其稔熟。
龍紫紋目視其離去,道:「看來人間又要有一場風雨了……這魄獄芒功夫著實怪異,竟能吸人真氣,實在匪夷所思。」
天涯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吸人內力罷了,有什麼奇怪。」
沈緋雲也點頭道:「江湖上會用這種吸人內力的邪術的人,也有幾個。」他對天涯始終有股懼意,所以不自覺地總想拉近與天涯的關係,此刻見天涯如是說,不由立刻隨聲附和。
君自傲輕輕搖了搖頭,卻未開口。
葉清幽緩緩走到李狼近前,雪禪素幾步上前將她抱住,急切地問道:「清幽姐,你真的沒事麼?」
葉清幽淡淡一笑,道:「狼王的氣屏之術舉世無雙,我怎會有事呢?頑皮鬼,你怎麼自己跑了出來,還和狼王同車而來?」
雪禪素想起聖宮與李狼的關係,神色一黯,喃喃道:「我……我想出來見識一番,沒想到遇上了鬼界的壞人,多虧了狼王才……」
葉清幽向李狼輕施一禮,道:「多謝狼王照顧禪素,不知狼王對這魄獄芒有何看法?」
李狼目視葉清幽,眼中掠過一絲悲哀之色,旋即精芒一閃,道:「此人方纔所用功夫,絕非吸人內力的小道邪術,要知內力一經運轉擊出體外,便成了殺傷力極強的攻擊性真氣,絕不同於存在體內的內氣。
「此人能將我凝化成狼的真氣吸走,說明脫出體外擊敵的真氣根本傷不了他。比如你的『寂寞流星』,除最後一擊或有可能傷他外,其他流星劍氣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威脅。」
眾人聞言心頭皆是一沉,他們均是武林中之佼佼者,自知真氣的重要,若不能放出真氣擊敵,那一身武功就等同於虛設。
見眾人陷入沉默,君自傲道:「當務之急,是解救龍老前輩,至於魄獄芒,卻是日後之敵,此時多想無益,還是快趕赴隱龍山吧。」
葉清幽點頭道:「君公子所言極是。」轉頭凝視李狼,道:「狼王,清幽將同這幾位公子一道趕赴隱龍山,解救被困的龍老前輩,不知狼王有何打算?」
李狼冷冷看了龍紫紋一眼,道:「清幽何苦去管他龍家的閒事!」
葉清幽正色道:「狼王錯了。龍家肩負著護衛天下之責,龍家有事,天下必然大亂,所以龍家事便是天下事。」眼望李狼,目光中充滿了期望之色,問道:「狼王能否與清幽共赴隱龍山,助龍家平息內亂?」
一個「共赴」出口,龍紫紋心中莫名一顫,不由暗道:「我怎會沒來由地擔心起來了?葉姑娘與李狼是仇家,他們之間又怎會有什麼?」但想想葉清幽從未向自己說句「共赴」,不自覺間,一股羨嫉之情悄悄湧了上來。
李狼一顫,眼中掠過一絲哀傷之色,道:「清幽,你又何必說出來?你明知我絕不會放心讓你去冒險的……」
說著,突然長嘯一聲,震得眾人耳膜嗡地一響,不由紛紛掩耳,待回過神來,李狼已是滿頭白髮。
君自傲與天涯雖從龍紫紋口中得知,李狼有這變來變去的病症,但此刻親見仍覺詫異,沈緋雲則更是駭得閉不上嘴,愣在原地。
李狼沖眾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失禮了。」隨即向葉清幽道:「我也不希望人間生靈塗炭,若能盡一分力,自然不應袖手。說到底,我也是半個凡人。」
「如此,清幽先代天下蒼生謝過狼王了。」
葉清幽嫣然一笑,如百花齊放,眾人不由看得癡了,而龍紫紋心裡則更不是滋味了。
李狼沖葉清幽笑了笑,向眾人道:「諸位馬匹已失,不如屈尊乘坐在下的馬車吧。」
眾人方才並未留意,此時聞言齊望向李狼車馬,只見兩匹拉車的健馬老實地立在車前,竟然絲毫未受魄獄芒那催命笑聲的影響,車上車伕一張臉全被斗笠遮住,雖看不到其面色,但也知他未受半點傷。
車伕平安無事,自是本身武功不俗,但那兩匹馬竟也毫髮無損,卻令眾人不得不連聲稱奇。
龍紫紋對李狼有絲淡淡的、莫名其妙的嫉羨,加之這白髮李狼曾故意挑撥裴朔之子與自己相鬥,令自己身陷險境,對他不免心存忌憚,一拱手,道:「多謝狼王美意,此地離城內不遠,我等回城另購馬匹也就是了,不敢勞煩狼王。」
天涯卻道:「這裡死了這麼多人,必會驚動官府,為免麻煩,還是快快離開為妙。既然狼王開口相邀,咱們就不要故作姿態了。」
沈緋雲亦道:「不錯,還是乘狼王的馬車速速離開為妙,到下個市鎮再買車馬不遲。」
龍紫紋聞言笑笑,不再堅持。
李狼的馬車比一般駟馬大車還要大些,坐上這幾人,絲毫不顯得擁擠,只是眾人之間關係微妙,此時共處一「室」,卻不知說什麼好,一時眾皆無語。
那車伕車駕得極好,兩匹馬又特別有力,奔跑如風,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達下一個城鎮。
眾人謝過李狼,離車另置車馬,葉清幽與雪禪素則與李狼同乘,惹得龍紫紋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沈緋雲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出力的機會,搶著出錢置辦了車馬,與君自傲等人共乘。
天涯也不客氣,竟要沈緋雲駕車,可惜沈緋雲從未幹過這等活計,只好又花錢雇了個車伕。
一行人分乘兩車向隱龍山進發,一路上再無他事。
這日風和日麗,天氣晴朗,眾人終來到了隱龍山下。
隱龍山四面皆被密林環抱,馬車根本無法入內,眾人只得下車步行。
君自傲知山中暗藏著隱龍大陣,不待龍紫紋開口說明,便先囑咐眾人務要跟緊龍紫紋。
李狼問道:「龍公子打算如何解救龍二爺呢?」
龍紫紋道:「先悄悄潛上山去,再製造混亂,將我二叔引開,咱們聲東擊西,潛入城中救出爺爺後,再逃走便可。」
李狼微微一笑,道:「這偷偷摸摸的事,在下可做不來。既然要引開龍吟,不如就由在下公開向其挑戰吧。這樣既可讓在下領教一下龍神之身的厲害,也可讓龍公子趁機營救龍二爺,不知龍公子意下如何?」
龍紫紋未料想李狼竟如此合作,而且這主意也確實不錯,意外之下竟愣住了。
葉清幽則目含謝意,向李狼道:「狼王果然不負清幽所望,清幽再次代天下蒼生謝過狼王了。」
李狼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間還用如此麼?」轉向龍紫紋,淡然道:「龍公子,請帶路吧。」
龍紫紋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只覺李狼如此熱心,未免過於奇怪。但他又想不通李狼到底有何圖謀,深怕自己誤會了李狼,枉費其一片好心,內心不免矛盾之極。
眾人隨龍紫紋東轉西轉,終於來到山上,透過密林,已能看到遠處的龍城。
龍紫紋向李狼拱手道:「狼王,前面便是龍城正門,咱們在此分手,事成後在下將以龍家秘術『霧龍心境』通知狼王。」
李狼點頭道:「祝龍公子馬到成功。」
龍紫紋淡淡一笑,道:「請狼王放鬆精神,在下現在要帶狼王進入『霧龍心境』。」
李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除君自傲外,其餘人均不知霧龍心境之妙,正納悶之際,只見龍紫紋面色微微一變,向李狼一拱手,轉向眾人道:「大家隨我來。」
雪禪素看了看李狼,又看了看葉清幽,忽道:「我要和狼王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葉清幽道:「狼王要與龍吟正面交鋒,遠比暗中潛入龍城凶險得多,禪素,還是和大家一起……」
不等她說完,雪禪素已倔強地道:「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要助狼王一臂之力!」
葉清幽方要再言,李狼已道:「清幽難道信不過我麼?雪姑娘和我在一起,也許會更安全些。」
葉清幽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向龍紫紋道:「龍公子,咱們走吧。」
龍紫紋點點頭,帶眾人穿林而去。
李狼目視眾人隱入林中,微微一笑,攜雪禪素漫步來到龍城之前。
守城兵士見狀喝道:「什麼人?」
李狼道:「快去稟報龍吟,就說狼王來殺他了。」此時眾人已順密林行出老遠,君自傲見龍紫紋神色不對,便上前問道:「紫紋,你怎麼了?」
龍紫紋道:「方纔我本想直接帶李狼進入霧龍心境,不想竟不能成功,可見此人精神力量之強。所以我才不得不請他放鬆精神,誰知進入心境後,他竟然……」
君自傲一陣緊張,急問道:「難道他能利用心境攻擊你不成?」
龍紫紋搖頭道:「我也說不准……霧龍心境本是龍家用來傳授天地玄機及龍拳秘法之術,身處其中,不但可互傳所見所聞之事,更可傳達所思所想,用之交流,事半功倍。但若將外人帶入心境,則只可傳達聲音,根本無法讓其真正進入心境中,達到完全的心靈相通。」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這點爺爺也向我說過,我也親身體驗過。」略一思索,道:「難道李狼他……」
龍紫紋輕輕點點頭,道:「他竟能完全進入我的霧龍心境!」
君自傲聞言不由失聲道:「什麼?」
龍紫紋道:「看來此人的精神力量不只是強而已,其必另有異術……」
最後這句話聲音極小,只君自傲聽得清楚。
天涯不耐煩地插口道:「你們方才便說什麼『心境』、『心境』的,我們卻一句也聽不懂。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葉清幽與沈緋雲亦有此疑問,聞言齊望向二人,等其解釋。
君自傲方要細說一番,龍紫紋已先道:「自傲,你雖知霧龍心境,卻也並不瞭解心境之妙,還是讓我細說給大家聽吧,今後咱們怕還要經常用心境來聯絡。」
龍紫紋嘴裡說著,腳下卻不停歇,眾人緊隨其左右,聽其言道:「龍家是上古龍神之後,對天地玄機最為瞭解,為了能將龍家的一切本領完全無誤地代代相傳,龍家之祖龍神便創出了『霧龍心境』之術。
「此術為心與心交融之法,可在其中直接看到心境主人之見聞,甚至其思想也可準確無誤地傳達。龍家歷無數代變更,卻始終未像一般武林世家般日漸衰微,都是霧龍心境之功。
「龍家傳人一出世,便在父親的心境中不斷受訓,在心境中耳聞目睹龍家始祖的訓誡,與天地之間的玄機,這是任何一個武林世家都無法相比的。
「後來,龍家人發現霧龍心境亦可與外人心靈相通,但因彼此心靈不能完全相融,故此被帶入心境者,並不能在心境中自由行動,也不能看到什麼或感覺到什麼,只能以聲音互通。」
天涯聽到此處,忍不住又插言道:「如此說來,還不如直接用嘴說的好,用得著什麼心境?」
君自傲聞言道:「不然,霧龍心境中不論經歷多長時間,在現實中也只是一瞬而已,方才紫紋請李狼放鬆精神後的一剎那,說不定已和李狼在心境中說了千言萬語了。」
龍紫紋道:「不錯,而且霧龍心境還有一個妙處,那就是只要將對方帶入一次,五里之內,只要知道對方的大致方位,便可隨時將其帶入心境,互通消息,不過這也要對方合作,放鬆精神才是。」
眾人聽聞大為稱奇,亦大感此技之妙,君自傲更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一直想不通,當日龍青鱗何以能在數里外的廟中,利用龍行雲將自己帶入霧龍心境,如今才知原委,隨即問道:「你方才說李狼……」
葉清幽忽停下腳步,道:「既然霧龍心境有此用,不如龍公子現在就將大家帶入心境,以後若有需要,也可立刻以心境互通消息。」
眾人聞言連聲稱是,只有天涯冷冷道:「我從不管別人之事,更討厭別人來煩我,你們願進什麼心境我不管,但我絕不加入。」
龍紫紋淡然一笑,道:「如願與在下建立心境聯繫,請放鬆精神就是。」話一說完,眾人皆覺一陣迷濛之感傳來,除天涯猛一定神保住清醒外,餘人皆被龍紫紋帶入霧龍心境中。
然而,進出心境不過是一瞬間之事,身在其外的天涯自然無任何感覺,只是見到眾人微微怔了一下便恢復如常,暗忖眾人必是已入而復出,心中不免頗覺好奇,也想感覺一下這霧龍心境之妙,但之前自己已然拒絕,此時再要進入,未免是自抽耳光,以他的脾氣,當然不幹。
眾人隨龍紫紋繼續前進,君自傲早知霧龍心境之妙,葉清幽對一切均是那種淡然的姿態,只有沈緋雲一路不停地讚歎不已,惹得天涯一時心癢,一時心煩。
不多時,來到龍城西面一處城牆外,只見城上不斷有兵士走動巡視,眾人隱於林中,倒不怕被發現。
龍紫紋道:「此處較為偏僻,是防守最強之處,不過對我來說,卻是最弱之處,你們先在此處等候,待我叫喚時再出來。」
君自傲道:「這城高有十餘丈,紫紋上得去麼?」
龍紫紋道:「若是單憑輕功縱躍自然上不去,不過我有一招『土龍飛昇』,便是與那裴朔交手時,用以脫出黑手糾纏的那招,自傲應當還記得吧?我若以全力擊出此招,發出之氣足可將我送到城上。」
君自傲道:「我還是不大放心,還是讓我與你一同闖城吧,我雖然不能躍上城頭,但卻有一招將身體化實為虛的『鬼影』,可穿牆而入。」
眾人聞言皆為之動容,想起與裴朔那一戰中,君自傲施展的那招「鬼影」,越發覺得此技著實詭異莫名,難以應付。
龍紫紋道:「便是你避開裴朔那一掌的招數吧?那確是神妙無比,但自傲還是在此等候為妙,就放心讓我去吧。」
君自傲見龍紫紋一再堅持,只得點頭應允。
龍紫紋微微一笑,倏然衝出密林,來到城下,單掌向地上一拍,猛一抖肩,一道沉渾溟氣立時破土而出,將龍紫紋衝起十數丈。
龍紫紋在空中擰身連續出腿,將那道溟氣擊成數十團,分向城士兵士射去。
那些兵士功力平平,尚未反應過來,便紛紛被溟氣擊中,摔倒一地。
天涯在林中皺了皺眉,道:「他方才說此處是防守最強之處,難道只是指城牆太高嗎?」
沈緋雲道:「怕就是如此。這麼高的城牆,天下怕也只龍公子一人上得去吧,所以龍公子才說此處是防守最弱之處。」
天涯冷哼一聲,道:「未必,君自傲不也一樣可輕易入城嗎?」
君自傲聞言,心中隱約湧起一絲不安,急功運雙耳傾聽城中動靜,一聽之下,只聞城內隱有巨獸喘息之聲,卻絕非獅虎等任何凡間猛獸,不由心中一緊,直衝向城牆,叫道:「紫紋小心!」
龍紫紋聞言回頭吼道:「不要過來,快回去!」
君自傲自識龍紫紋至今,從未見他大聲吼過,不由呆在原地,林內眾人皆覺事情不對,齊衝了出來。
就在此時,一聲巨吼自城中傳來,眾人聞之皆為之變色。
龍紫紋喊道:「誰也不要過來!」縱身躍入城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3:59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一章 不死
城門大開,雪禪素隨李狼漫步來到游龍殿前。當日被天涯破壞了的飛簷和白石台基均已修葺一新,站滿了披甲武士與青衣人。龍吟負手而立於殿門前,雙目凝視李狼,沉聲道:「閣下便是令聖宮隱跡於江湖的狼王?」
李狼微微一笑,道:「聖宮隱跡於江湖,多少與在下有些干係。」龍吟道:「如此說來,閣下此次前來,是想讓龍家也銷聲匿跡了?」李狼淡然道:「那倒不然。在下聽說龍先生最近修成了龍神之身,一時好奇,想來見識見識而已。」
龍吟冷哼一聲,道:「別以為龍家像聖宮般孱弱可欺,龍某奉勸閣下速速離去,免得英年早逝於此。」
李狼道:「未能得見龍先生身手,在下怎甘心離去?」雪禪素兩眼一瞪,沖龍吟嚷道:「你到底打不打?囉哩囉嗦的,要是害怕就趁早認輸好啦!」
龍吟冷笑道:「既然狼王求戰心切,龍某就成全閣下!」又臂一振,身後的白色斗篷無風而起,腳一點地,人如一條白龍般向李狼縱去。
李狼目光一寒,向雪禪素道:「雪姑娘,請你退遠些。」雪禪素知這二人鬥起來定是一番山崩地裂的景象,自己離得太近必會被牽連其中而影響到李狼,於是點點頭,向後縱躍而去,直退到城門邊,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形勢不對,便立刻打開城門,助李狼撤離。
距李狼尚有數丈,龍吟便飄然落地,緩步向李狼走去。聖宮在江湖中的地位與實力僅次於龍家,而這狼王竟能重挫聖宮,自非等閒之輩,龍吟不敢托大,邊凝聚真氣,邊不斷接近李狼。
李狼面無表情,冷冷注視著龍吟,忽上前一步,一拳向龍吟胸口打去。龍吟早有準備,冷哼一聲,雙手化爪,在胸口處一圈,十數道銀色真氣立時自圈外向圈內快速聚攏,便如巨龍合口猛咬一般。此時李狼拳頭剛好擊入圈中,眼見便要被這十數隻「龍牙」將手咬掉。
然而李狼去並不驚慌,拳頭不再突進,五指猛然箕張,一聲輕嘯中,無數銳利的真氣自其手腕處向外四射而出,將龍吟的銀色真氣全數擊碎。
李狼微微一笑,並不追擊,道:「看來龍先生的龍牙,並不比在下這狼牙厲害多少。」龍吟道:「那就請狼王再試試看好了。」身子倏然下沉,一掌擊在地上。
方圓十餘丈的地面危猛地一顫,李狼腳步立時不穩,身子微微一晃。就在此時,龍吟猛一抖肩,一道沉渾氣勁立時破土而出,沖天而起。李狼避無可避,被撞起數十丈,龍吟則借上升氣勁飛到李狼上方,一腳向李狼踏去。
眼見這一腳便要踏實,李狼雙眼忽綠芒迸現,龍吟只覺踏出之足一陣巨痛,下踏之勢不由一頓。李狼身形一轉,竟在無從借力的空中飛般向上掠起,右手化爪,向龍吟頭頂一揮。
龍吟只覺五道勁風當頭襲至,雖感覺不到其中含有半分真氣,卻覺其中殺機無限。他雖被李狼這凌空飛昇駭得一怔,卻未至於手腳大亂,身子向後一仰,雙腳帶動身後那股上升之氣向上方擊出,五道勁風立時被這巨大的氣團化解。
龍吟雙足不停,連續踢向李狼,每踢出一腿,便帶出一道真氣,李狼未及反應,便已被擊中。中了第一擊,便再難躲過餘下攻擊,眨眼間,飛昇而起的這道真氣,已全數擊中李狼。
龍吟借上踢之力加速下落,腳方一踏地,雙手立即化爪於胸前合攏成龍頭之形,一股金色真氣立時充斥其中。他雙掌上推,雙手驟分,如巨龍張口,那股真氣化成一個金色圓球飛射而出,將李狼裹在其中。
龍吟沉聲道:「請狼王試試龍家的『金龍囚車』!」雙掌向下一揮,那團金色真氣立時電般疾落而下,轟然砸落地上。
一時磚石飛射,煙塵四起,待煙塵散盡,才見青石廣場上已被砸出一個十餘丈寬的大坑,李狼背脊朝天,倒臥在其中。
雪禪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樣強大的李狼,竟被龍吟如此輕易地擊倒,又有誰敢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此刻李狼已然倒下了。
雪禪素悲呼一聲,順指發出冰泠劍氣,直向龍吟衝去。
龍吟冷冷看著倒下的李狼,道:「閣下確實功力非凡,龍某才不得不下如此重手。可惜、可惜……」話音方落,雪禪素已衝到近前,龍吟左手抬起,伸指一彈,一道箭般真氣激射而出,直取雪禪素心口。
雪禪素全然不顧危險,瘋了般直衝上前,一劍向龍吟刺去,那道箭般真氣射在雪禪素胸口,透胸而過,穿破其後心飛射而出,帶起一股血箭。雪禪素被撞得向後倒飛出數尺,摔倒在地。
龍吟皺了皺眉,道:「真是不自量力……」話音未落,雪禪素已一躍而起,指上劍氣閃動,直向龍吟刺來。龍吟不由大訝,他眼見雪禪素被自己發出的真氣穿心,自是必死無疑,而她卻沒事人似的重又殺了過來,不由讓龍吟驚詫莫明。
劍芒襲至,龍吟不閃不避,右掌向前拍出,一股真氣撲面打向雪禪素,將她擊出數丈,重又摔落在地。
此時一聲巨吼自城內傳來,龍吟一怔,隨即道:「不好,原來是聲東擊西之計!」方要轉身離去,那邊雪禪素竟又一躍而起,揮動劍氣衝了上來。
龍吟眉頭大皺,心中吃驚不小。他立穩身形,猛然旋身踢出一腳。隨著這一腳踢出,龍吟人如立足冰上般貼地向前滑行,以足領身直擊向雪禪素,一股冰寒氣勁洶湧而出,雪禪素衝勢不由一緩。
就在這一緩之際,龍吟這一腳已實實在在地踢在雪禪素身上,無數冰寒氣勁順勢襲來,纏住雪禪素,最後化成一塊巨大的寒冰,將雪禪素凍在其中。龍吟再一旋身,另一足橫掃而出,將巨冰踢得粉碎,雪禪素則被踢得橫飛出廿多丈,摔落地上。
一招得手,龍吟卻不禁駭然。這一招名喚「冰龍穿心」,仍是以足將寒氣打入對方體內,將對方凍成冰塊後再一踢而碎的狠辣招法,一旦中招,必會被擊為齏粉。而雪禪素竟未同冰塊一道碎裂,令龍吟萬分費解。
眨眼之間,更令龍吟吃驚的事出現了,雪禪素又一次一躍而起,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狠聲道:「你敢傷害狼王,我要殺了你!」只是手指一揮,卻未能發出半寸劍氣。
龍吟發覺雪禪素的真氣急速減弱,暗思其必是以真氣護體才未受重創。但這樣一個小姑娘又能有多強的真氣?即使有,又怎可能抵得住他這樣絕世高手的全力一擊?再說,之前那穿心一箭又如何解釋?龍吟只覺一陣頭痛。
雪禪素連連揮指,卻再發不出冰泠劍氣,急得她一跺腳,凝指於胸前,不住催動內力。此時她體內真氣已然枯竭,哪還有力氣發出劍氣,催逼之下,倒是逼出一頭大汗。她內心越發焦急,猛地尖嘯一聲,竟硬生生地擠出一股真氣,纏繞指上,化成一道劍氣。
這已是雪禪素的最後一絲內力,劍光閃動幾下後,便因後繼無力而消散,雪禪素一陣暈眩,昏倒在地。
龍吟凝視雪禪素,心中既驚且駭。他怎也想不通這女孩怎能身受穿心之傷仍能不死,受自己全力一擊竟安然無恙,他不由自語道:「這女孩難道是金剛不壞之身不成?」
「那可不是什麼金剛不壞身。」一個聲音響起,龍吟不由全身一震,轉頭望去,只見李狼已站起身,雖然身上佈滿傷痕,臉上滿是血污,鮮血順嘴角不斷滴下,而且站立不穩,頗有奄奄一息之態,但卻給人一種極度的恐怖感覺。龍吟不由失聲道:「你……」
李狼低垂著頭,道:「我確實低估了龍神之力,高估了我自己,受傷也是活該……」轉頭看看雪禪素,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道:「不過,我很高興,這算是意外的收穫吧……龍先生,我們狼族是妖界中最愛黑夜的種族,因為只有夜,才有那皎潔的明月,而只有那明月,才能給我們最強的力量,那就是『月夜不死身』!」
龍吟心頭一震,道:「月夜……不死身?」
李狼笑了笑,道:「而身為王者的我,不但已不需要月的幫助,而且還可以像月亮一樣,賜我子民以力量。」緩緩抬起頭,道:「現在起,我要用我最大的力量來和龍先生好好比一場。龍先生,小心了!」言罷雙眼綠芒暴現,邪氣洶湧而出。
龍吟忍不住倒退數步,駭然而視。只見李狼雙眼漸化為猛獸般模樣,十指亦長出銳利的尖爪,口中隱隱發出陣陣咆哮,卻是化作了妖形。更令龍吟驚駭的,是李狼身上的傷口竟然全數癒合,連嘴角的鮮血也倒流回口中。
李狼森然一笑,道:「龍神與狼王孰強孰弱,現下便一見分曉吧!」一躬身,單足蹬地,人如電般飛射向龍吟。
龍吟長嘯一聲,雙臂一振,強大的氣勁立時瀰漫全身,道:「好,龍某自得神力至今,還未遇一敵手,今日得遇對手,真是痛快!龍某正好可印證一下自己的力量!」雙掌一錯,亦向李狼衝去。
眼見龍紫紋躍入城中,君自傲不由心頭一緊。直覺告訴他,城中那只異獸定然兇猛異常,龍紫紋獨自應付,未免太過凶險。心中一急,君自傲忍不住要施展「鬼影」衝入城內。
天涯見他面色有異,已有所覺察,再見他蓄勢待發的架勢,立即道:「你想幹什麼?」君自傲道:「城中似有極厲害的巨獸,紫紋一人只怕對付不了。」天涯冷哼一聲,道:「他之前不是說過,此處對他來說是防守最弱之處麼?不管是什麼樣的猛獸,既是龍家所養,自不會傷龍家之人。你瞎操什麼心?」
君自傲一怔,旋即恍然。葉清幽在旁淡然道:「關心則亂。可見君公子與龍公子確是情義深厚。」沈緋雲道:「那是自然,畢竟是結義兄弟。不過君公子古道熱腸,便是素不相識之人,也會為之仗義出手的。」他出身名門,意志與功夫雖不及其他幾人,但內心正直卻絕不遜色,君自傲救他一命,他一直感念於心,不自覺中總要表達出來。
忽然一陣破空之聲響起,一團巨大的黑影躍上城頭,卻是一隻全身披滿精鋼般黑色鱗片、高逾三丈的黑麒麟。這麒麟通體黝黑,一雙眼卻如火焰般赤紅明亮,身上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凶悍之氣,眾人不由皆為之動容,暗思這巨獸若是敵非友,只怕幾人聯手也不易取勝。
再仔細一看,這黑麒麟頸上還坐著一人,赫然便是龍紫紋。沈緋雲喜道:「天公子所料不關,這麒麟似會聽令於龍公子呢!」
黑麒麟輕吼一聲,躍下城頭,其躍勢迅猛,落地卻悄無聲息,眾人本以為它這一落定會地動山搖,是以都氣沉丹田穩住身形,未想卻是白費了一番。龍紫紋向眾人一揮手,道:「這是我家的護宅神獸『黑靈神』,可帶大家入城。大家上來吧!」
君自傲歎道:「不想世間竟真有麒麟這等神獸,今日可真開了眼界。」猛然想起,既然世上連自己這「鬼王」都有,有個麒麟神獸又算什麼稀奇呢?不由搖頭一笑,縱身躍到黑靈神背上,向眾人道:「大家快上來吧!」
天涯與葉清幽縱身躍上後,沈緋雲遲疑了一下,隨即硬著頭皮躍了上去。黑靈神一轉身,倏然躍起,飛過城頭,直接落入城內。
眾人隨龍紫紋躍落地面,龍紫紋輕輕拍了拍黑靈神,道:「多謝,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下次再見切莫為難他們。」黑靈神輕吼一聲,似是答應了。
龍紫紋凝神四顧,運起霧龍心境,試圖能與龍行雲心境相連,但四下尋遍,卻一無所獲。略一思索,隨即喜道:「大家隨我來!」
眾人隨他左穿右行,在城中穿梭,遇上守城兵士便將之打倒,不多時來到一座青石小屋前。龍紫紋放倒守衛,將門打開,裡面卻是一條蜿蜒而下的台階,順階而下,不多時來到一座極為寬敞的地下大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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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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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4:47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二章 借身
只見大堂正中一個金色光球不住閃動金芒,其中安坐一人,正是龍行雲。君自傲與天涯對望一眼,暗想:「這不是爺爺曾用過的那招『金龍囚車』麼?」沈緋雲則驚道:「這是什麼?」
龍紫紋道:「這是龍拳中的一招,名喚『金龍囚車』,被囚於其中者,便如置身於另一世界中一般,所以我才無法和爺爺心境相通。不過此招不可持久,所以我二叔只能將爺爺關在此處。」沈緋雲忍不住問道:「此處又有何玄妙呢?」龍紫紋道:「此堂喚作『煉堂』,堂內天棚、地面以及四壁皆覆有上古龍神鱗粉,可將真氣凝聚煉化,再反施於其發源處,本是我家練功之所。」
君自傲道:「如此『金龍囚車』之氣便會源源不息,永不斷絕地困住爺爺了。只是龍吟卻未想到你反會因不能與爺爺心境相通而立刻知曉爺爺之所在,弄巧反拙。」
龍紫紋道:「若非有李狼相助纏住我二叔,爺爺便是被關在最顯眼處,咱們也只能徒呼奈何。」走到光球前,雙手輕貼其上輕嘯一聲,光球漸漸化作萬縷金氣,鑽入龍紫紋體內。
龍紫紋只覺這股真氣澎湃如潮,在體內湧動不息,全身為之一熱,雙眼亦射出陣陣金光,暗道:「二叔一股外放之氣便已如此了得,看來他確已成為龍神。也不知李狼能否敵得住他。」
這真氣本就極強,否則也無法困住龍行雲這等高手,加上這「煉堂」不住將其煉化,實已變得更為強盛精純。龍紫紋將其吸入體內,若能及時導氣調理,使其與自身真氣完全相融,內功修為必有飛昇。但此時時間緊迫,卻也顧不得了。他見龍行雲中一動不動,知是心境受封,以掌按在龍行雲頭頂,將一道溟氣送入其體內,助龍行雲解了心境之封。
龍行雲長歎一聲,睜開雙目,道:「傻孩子,你到底還是來了。」龍紫紋雙目隱見淚光,道:「爺爺,您受苦了……您可曾見到我爹?」龍行雲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看看了眾人,道:「多謝各位相救,此處不是說話之處,咱們快走吧!」
話音未落,一聲冷笑傳來,龍青鱗的聲音自出口外響起:「我爹所料果然不差,龍紫紋,你以為找了這些幫手,便鬥得過我爹麼?哼,不過是多添幾個死鬼罷了!」
一陣轟隆巨響傳來,出口處一道石門倏然落下,將大堂封死。龍行雲與龍紫紋面色大變,齊聲道:「不好!」
一陣狂笑,龍青鱗的聲音再起:「你們便在此處安心休息吧,待過個一年半載,小爺再看你們,看看到時可還有活口。」
天涯冷哼一聲,道:「憑這便想困住本尊麼?」沉腰坐馬,一拳擊出,龍紫紋見狀叫道:「天公子,不可!」卻已晚了,一股螺旋氣勁越轉越強,直向石門轟去。
氣勁撞在石門上,立時如水波般在門上漾開,天涯不由一怔,暗自驚詫不已。
那氣勁順門鋪展開來,霎時間鋪滿整個大堂,眾人頭上、腳下、前後左右均是如水般貼牆流動的真氣,宛如置身於水球中一般。
龍行雲皺眉道:「天公子太也莽撞了。現在煉堂已經開始煉化真氣,不片刻便會反彈回來,大家快運氣抵禦吧!」眾人急依言運起真氣護身。
鋪滿大堂的真氣越流越慢,最後凝滯不動。眾人只聽龍青鱗笑道:「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手快,竟也在煉堂中動武,可笑、可笑!可憐、可憐!」
嗡地一聲輕響中,四壁上的真氣忽然離壁縮回,眾人只覺一股強猛無匹的螺旋氣勁自四面八方襲至,急催動全身真氣相抗。兩股力量一觸之下,龍行雲倒還不覺得如何,但其餘眾人皆覺全身如撕裂般痛苦,護體真氣若稍弱一些,只怕整個人都要被螺旋氣勁擰碎。好在螺旋氣勁遇到抗力便退了開去,否則眾人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然而螺旋氣勁卻並不消失,而是緩緩貼回四壁、天棚與地面,重又流動起來。
龍紫紋道:「下次氣勁反彈,勢必更為強猛,大家小心了。」轉向君自傲,道:「自傲,全靠你了!」君自傲立時會意,點頭道:「大家堅持一會兒!」轉身向那石門衝去,施展鬼影,透門而出。
那石門厚達八尺有餘,別說塗有龍神鱗粉,便只是塊普通的大石,想要打破也絕不容易。君自傲衝出門外,正要施展全力擊打石門,背後卻忽有冷風襲來。他與龍青鱗交過兩次手,對這冷氣甚是熟悉,急施展鬼影,向後疾退。
一道人影透體而過,落在石門前,正是龍青鱗。他本立於石階之上,君自傲一出門便轉身欲擊破石門,未向上細看,故此並未發現他。
君自傲意在破門,是以並未退出多遠。誰知剛一解開鬼影,便覺寒氣透骨,暗叫聲不好。原來龍青鱗料到君自傲定會以鬼影閃避,且不會遠逸而去,便早在近處布下了數道寒氣,等君自傲自己撞上去。他腳方一落地,便回身向君自傲射來,右掌疾推而出,帶起一條淡藍色的龍形氣勁,直擊向君自傲。
君自傲已被寒氣打透,想再施展鬼影,卻覺真氣稍向外散,寒氣便急攻而入,知是寒氣已然入體,若散開真氣,體內便會毫無防禦之力,必被寒氣凍透。無奈下只得運起全身之力,消解體內寒氣,同時抵禦龍青鱗的攻勢。然而這是否能擋得住龍青鱗此招,卻是未知之數。
果然,龍青鱗的藍龍真氣方一觸體,君自傲便打了個寒戰。他只覺這道藍龍真氣寒若萬年冰山,衝勢狂猛無比,自己便是拼盡全力也抵擋不住,急足尖點地躍起。龍青鱗衝勢不減,推動藍龍真氣直頂過來,竟將君自傲順階推向上方,直衝出石屋之外。
虧得君自傲急智躍起,否則以這一推之勢,必將君自傲撞入石階之中,到那時遠處可避,這藍龍真氣勢必全數打在君自傲身上,那時別說營救被困眾人,只怕君自傲自己先要性命不保了。
一出石屋,龍青鱗便雙足落地,猛地停住推勢,如槍般刺在地上,再不向前。而那藍龍真氣卻勢道不減,推著君自傲直向前衝去,轟地一聲撞上一面石牆,立時將那石牆撞碎,繼續向前衝去。
這一下只撞得君自傲氣血翻騰,幾乎就要抵擋不住。想施用鬼影逃開,卻無奈迎面這藍龍真氣太過強大,且又森寒無比,陰氣與陽氣相鬥所生出的剎那「氣衣」,絕擋不住它。正自焦急,忽覺後背似又碰上了什麼硬物,全身又是一陣氣血翻騰,真氣散亂,藍龍真氣立時便要透體而入。
危急之中,君自傲想也未想,自然而然地雙臂向左右一展,身子微向後仰,雙足離地,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隨著嘯聲響起,一團陰氣自君自傲全身散出,化作一個半透明的黑球,將君自傲包在其中。那藍龍真氣撞在其上,發出震耳的轟鳴之聲,盡數消散。
龍青鱗一怔,隨即雙手在胸前屈指相合,叫道:「好小子,竟能擋下小爺的『冰海神龍』,且再接這一招『寒龍吐珠』試試!」雙手如巨龍張口般上下分開,一團陰寒無比的氣勁噴射而出,打在陰氣球上,砰地一聲消散無形。
君自傲只覺這兩擊打在陰氣球上,對自己本身無分毫影響,但發出這陰氣球後,卻覺神困體乏,內氣不濟,一時忘記正在與龍青鱗交戰,卻思索起這突然爆發出的一招來。
一陷入沉思,四周立時變暗,最後完全化成一片黑暗,而君自傲的內心卻愈來愈冷靜、清晰。
「這招想來亦是我前世擅用之技,到了危急關頭,便自然而然地發了出來,卻不知有何名目。
「這團護身陰氣一經成形,對手無論如何擊打它,似都傷不到我分毫,也無法消耗我的真氣。此技用以防守,實是威力巨大。不過此招一出,身體卻異常疲累,似是極耗內力,若遇強敵,縱然能解一時之危,卻也會耗盡內力,到時這球形真氣一消,只怕連逃的力氣也沒有了。此技看來,卻是無用之技。
「但我前世身為鬼卒之王,本領又甚是高強,怎會創出這等無用之技?看來此技定然大有奧妙。若那遊方無常在便好了,或許他會知曉吧……」
正想著,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大王喚在下何事?」卻正是遊方無常的聲音。
君自傲一怔,道:「遊方無常?」這一分心之下,才發覺身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不由暗自驚訝:「這是怎麼了?為何四周如此黑暗?」
遊方無常的聲音再起:「大王,這是您的『瞑界』啊!」
君自傲一片茫然,道:「『瞑界』,那又是什麼?」遊方無常的聲音道:「原來大王是在無意中施展出『瞑界』之技的,難怪連自己也不知就理。這『瞑界』乃大王創出的靜思之界,身處此界,可令人心無旁鶩,能集中全部精神思考。『瞑界』便是大王內心之境,與龍家的『霧龍心境』頗有相似之處,但在臨敵應變與修煉武技上,卻勝於霧龍心境。若用之與人聯絡,則更勝於霧龍心境。大王想將何人帶入瞑界,不論其身在何方,均可在剎那間將其喚來。在下此時正在仙界行走,卻也被大王喚來了。」
君自傲暗道:「那日與裴朔一戰,我便在無意中用出了這『瞑界』,結果便輕易悟出了鬼影的變化之法,這『瞑界』於臨敵應變與武功修煉上,確是有無窮妙用。只是那是在無心之下施出,事後便忘了個乾淨,今日若不是碰巧將遊方無常喚了來,怕是又要如上次一樣,一出『瞑界』就又忘個乾淨了。」
一轉念,道:「我方才用出了一招護身之術,體內散出一個陰氣球,之後便感到神困體乏,內力不濟,不知這是何招數?」
遊方無常道:「恭喜大王記起了這招『鬼甲』。以大王從前功力,這『鬼甲』之氣發出體外後,可持續半柱香時間,這期間可擋住比自身力量強大數倍的氣勁攻擊,而大王卻可在其中向外發出真氣擊敵。而且『鬼甲』之氣絕不會似尋常外放之真氣一般會漸漸變弱消散,所以只要在其用盡之前將其收回體內,真氣就會重新補足如初,實是天下無敵的神技。」
君自傲身處這奇異的「瞑界」之中,思維變得異常敏捷,遊方無常方說完,便已經全數想通,道:「我懂了。我之所以神困體乏,只因現下力量不及前世,難以承受此技重負之故。多謝指點,你去吧。」
遊方無常遲疑道:「大王,在下……在下斗膽請大王借身體一用!」
君自傲一怔,道:「什麼?」
遊方無常道:「請大王恕在下無禮……龍吟似在龍青鱗身上注入了一股真氣,所以龍青鱗才能用出『冰海神龍』這等招式,以大王現下功力,只怕非其對手。所以在下斗膽請大王將身體借與在下,讓在下助大王擊退此人。」
君自傲暗想:「以我現下本事,怕確是敵不過龍青鱗。遊方無常熟悉我前世身手,正好借此機會看看前世之我有何本領。」於是道:「我該怎樣做?」
遊方無常道:「大王稍後若覺身體有何不妥,勿發力抗拒便是。」
話音方落,君自傲只覺一陣暈眩,依遊方無常之言,不加抗拒,任由它去。
驟然間四周漸漸恢復光明,身體卻已不受自己控制,雙足落地後,將「鬼甲」氣勁收回體內,隨即倏然衝向龍青鱗。
這一衝之際,「鬼影」已然上身,整個人無聲無息地疾衝向龍青鱗,速度竟也快出從前許多。君自傲暗道:「不錯,施用鬼影時全身皆化實為虛,配合前衝之勢,確可收提速之效。」
龍青鱗全力發出的真氣竟攻不破君自傲護身黑球,不由驚呆當場。此時見君自傲疾衝而來,方自從驚愕中回復過來,然而就在這剎那間,君自傲已衝至面前,情急之下,他一掌拍出,直擊君自傲胸口。
遊方無常前衝之勢不停,直透過龍青鱗後,方解開鬼影。君自傲只道他定要從背後攻擊龍青鱗,不想遊方無常稍緩了口氣,竟又施展鬼影,一頭扎入地下。
龍青鱗一掌擊空,眼見君自傲透體而過,襲至身後,急轉身掃出一腳,但身後哪還有君自傲的影子?他驟失敵蹤,一時不知所措,急環顧四周,全神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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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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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5:12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三章 聯手
遊方無常潛入地下後疾速前行,再衝出地面時,已進入一間屋內。他功運雙耳,立時辨清龍青鱗方位,施展鬼影穿房而出,卻正對著龍青鱗背後,眼見衝到近前時,順勢躍起,一腳踢向龍青鱗後心,在腳離龍青鱗只有寸許時,才猛然解開鬼影。
君自傲不由暗叫一聲好,內心起伏澎湃。鬼影是他稔熟之技,但他卻從未想到其在與人交手時竟有這般用法。在此之前,他只知此技可用來閃避或夜行縱躍,而遊方無常這幾下鬼影用出,卻忽然為他打開了一扇窗,讓他看到了窗外的另一個世界。不覺中,他的武學修為隨之大大增進了。
龍青鱗方覺背後不對,便已被踢中,悶哼一聲,身心向前飛出數丈,撞破一間石屋,摔入屋中。掙扎著爬起,口中已是鮮血滿溢。他將血吐在一旁,縱身撲出屋外,雙手在胸前屈指相合後倏然前推,又是那招「寒龍吐珠」出手。
遊方無常腳一落地,便施展起鬼影疾衝而出,龍青鱗發出「寒龍吐珠」之際,遊方無常距他已不足兩丈,待透過那冰寒氣勁,距龍青鱗已不過兩尺,右掌自下而上,向龍青鱗胸口擊去。
龍青鱗大駭下急收掌回護,斜拍君自傲手臂,不想卻透臂而過。這一拍本打算拍偏對方來掌,故爾用力不小,不想卻拍了個空,身子不由自主地順掌擰了過去,將半個胸口讓給了君自傲。
遊方無常此是方解開鬼影,一掌擊在龍青鱗胸口。龍青鱗全身一震,強忍住氣血翻騰之苦,提膝猛撞向君自傲小腹。遊方無常不閃不避,又是一掌拍向龍青鱗胸口,左腳下卻暗自運氣,竟以腳使出「鬼鎖」來,霎時間數道陰氣疾竄而出,將龍青鱗之腿牢牢縛住,這一下膝撞便被硬生生地拉住了,而龍青鱗一呆之際,遊方無常這一掌已然拍實,龍青鱗再抵受不住,向後跌倒。
遊方無常卻不停手,猛一運勁,「鬼鎖」陰氣猛然收緊,龍青鱗慘叫一聲,一條右腿已被勒為數塊,鮮血噴湧一地。
君自傲一驚,只覺遊方無常仍無停手之意,右腳運勁,一股霧般黑氣瀰漫而出,竟是那招吞噬萬物、凶狠無比的「鬼噬」,他急高叫一聲:「不可!」同時急忙集中精神,霎時間身體重又聽從自己指揮,「鬼噬」之氣也收回體內。
此時龍青鱗已疼得昏了過去,君自傲看著血泊中的他,心中大為不忍,歎了口氣,運起「瞑界」,將遊方無常喚入其中。
遊方無常道:「大王恕罪,此人心地狹隘,性格凶邪,實不配為龍族子孫,所以在下才斗膽想將他除去,以防日後對大王不利……」
君自傲道:「但他畢竟是紫紋的兄弟。況且,便是對一極惡之人,你出手未免也太過殘忍了。」遊方無常道:「是。不過大王您從前說過,對可恨之人,就當用可恨之法。再者,殺人手段本就不是仁慈之法,若因婦人之仁而放虎歸山,日後說不定反會被其以更殘忍的方法迫害,那豈不是……」
君自傲道:「你說的不錯,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多謝你的點化,令我在武學大道上又有所進展。你去吧。」
遊方無常應了一聲,君自傲解開瞑界,疾步奔回煉堂石門前。
目視石門,他不由又陷入了沉思:「這石門厚達數尺,單以掌力絕難打破,又該如何是好呢?
「以掌發氣,氣若鐵錘,遇上這等巨石,光任鐵錘擊打絕難有效,若是能集氣於一點,使其如鋼針一般,想來卻可刺入巨石之中,但這樣又有何用?
「如果……這鋼針真氣打入石中後,能再分化成數股針氣,再向四面八方刺出,便可將附近石頭變得鬆散。若以數股這樣的針氣刺入石中,再各自四散刺出,巨石豈不變得如碎砂一般了麼?
「發出針般銳利的真氣倒也不難,但怎樣可令真氣在刺入石中後,再分為數亂刺向四周呢?
「……慢著,我怎竟忘了?我那招『鬼棘』,不正有些功效麼?我卻在這裡苦思什麼?」
想到此處,人漸從瞑界中醒來,伸出食指,向石門連連點擊。針般真氣順指而出,深深刺入石中。他只覺那石中之氣仍能受自己控制,要它進便進,要它退便退,微微一笑,將那些真氣散成無數道,在石中向四方刺出。
只聞一陣咯咯聲不斷響起,石中塊氣漸漸耗盡,那大石也已變得脆弱不堪。君自傲猛地一震,暗道:「這……這是什麼招數,為何會如此自然地想出來?他方才沉思出招,卻是如做夢一般,在不知不覺中便完成了一切,現在猛然醒來,不免大為驚愕。
但不論如何,這招卻已用了出來,記在了心間,他此時也沒有時間多想,暗道:「看來我前世的這些本事,到了當用之時自會跑出來,卻不用多費心思去想了。」右掌運力拍向巨石,巨石立時碎成無數細屑,嘩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自他衝出煉堂至今,並無多長時間,其間螺旋氣勁雖又襲擊了眾人一次,眾人卻也都挺住了。此刻驟見石破碎,眾人急奔出煉堂,來到地上。只聽煉堂內傳來數聲巨響,龍行雲道:「如今那些氣勁互相撞在一處,該是相互抵消了。」轉頭看著君自傲,道:「這次虧得有小傲,不然大家怕就要不妙了。」天涯這次冒失闖禍,自知理虧,是以一直一言不發。
君自傲垂首道:「爺爺,小傲方才和龍青鱗交手,一時不慎,將……」龍行雲揮了揮手,看了看遠處血泊中的龍青鱗,歎道:「家門不幸,怪不得你……以他所作所為,便是被打死也是活該。」
一隻龍爪從天而降,重重拍在李狼身上,李狼身形為之一頓,卻未受半點傷,雙手連揮,無數道勁風將龍吟籠罩其中。
龍吟暴喝一聲,雙足蹬地躍起,身子不住旋轉,一條赤紅的龍形真氣繞柱般纏在他身上不住游動,將襲來的勁風盡數消解。
火龍消散,龍吟雙足方一落地,李狼已衝至面前。龍吟右手化爪斜撩李狼脖頸,不想右臂卻似被萬斤巨石夾住般移動不得,一怔之下,已被李狼一肘撞在胸口,悶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不想右臂仍被那看不見的「巨石」夾得死死,身子仰向後方,卻不能倒下,李狼又是一肘砸在龍吟腹部。
龍吟強忍巨痛,借勢向前躬身,左掌輕按在李狼胸口。李狼舉肘向龍吟背後猛砸,震得龍吟氣血翻騰,他咬牙忍住,猛一發力,一道真氣順掌衝入李狼體內,化作一條黑龍,自李狼背後破背衝出。
李狼狂嘯一聲,被擊得飛起數丈,摔落地面,砸碎無數磚石。
龍吟深吸了一口氣,冷哼一聲,道:「這招『黑龍透甲』已震碎閣下內臟,任你是什麼『不死身』,也難逃一死。」
「是麼?」李狼一躍而起,笑道:「在下倒不覺得!」兩手化作鉗型,倏然交替擊出,霎時無數由真氣化成的巨狼凌空竄出,直奔龍吟而去。
龍吟眉頭大皺,雙手在面前一錯即分,揮向身體兩側,口中一聲清嘯,真氣驟然衝出體外,與人合為一體,化作一條巨大的白龍沖天而起,將那些巨狼盡數擊散。
白龍在空中一轉,電般衝向李狼,轟地撞在李狼身上,直向地下衝去,竟將地面撞出一個大洞來。
龍尾入洞後,龍吟卻從白龍中躍出,落在洞口邊。只聞一聲轟響,大地為之一顫,卻是那真氣白龍已然在地下爆發。
龍吟凝視洞口,自語道:「受了這招『白龍之陵』閣下還有命在麼?」
話音方落,李狼已自洞中躍出,站在洞口另一端,凝神龍吟,道:「龍神之身,果然厲害!」
龍吟凝視李狼半晌,道:「狼王的『月夜不死身』,果然也很厲害!」
李狼道:「咱們這麼打下去,毫無意義,不如罷手吧。」龍吟冷冷一笑,道:「閣下當龍某是什麼人,任你要打便打,要停便停?」他料想李狼這「月夜不死身」定然極耗內力,絕不可能永遠維持不破,此時見李狼提議罷手,暗想定是李狼已內力不濟,哪會放過打倒這強敵的機會?
李狼微微一笑,道:「龍先生得到龍神之身後,是否曾以為自己已是天下無敵?」
龍吟點頭道:「不錯。不過今日龍某卻知天外有天,『天下無敵』四字,已再不敢當。」李狼點頭道:「龍先生果然爽直。在下也曾以為自己已是天下無敵,但直到最近,才知並非如此。龍先生近年來忙於家事,對這世上的變化,怕是知之不多吧?」
龍吟以為李狼暗損他篡權奪位,不由面色一沉,道:「閣下什麼意思?」李狼道:「鬼界之王魄獄芒不知用何法轉生人間,他手下本領高強的鬼族強將也一一現身,怕是要對人間有所行動。」龍吟皺眉道:「那又如何?」
李狼道:「龍家是龍神之後,自古便肩負保衛人間之責,鬼族若要對人間下手,必先攻龍家,而龍家現今的力量……只怕不足以應付吧。」
龍吟沉吟片刻,道:「龍某對保衛人間之事毫無興趣,鬼族想要將人間如何,與龍某全無關係。想來鬼族也不願多樹強敵,故意來招惹我龍家……」不等說完,李狼已笑道:「龍先生想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一山不容二虎,鬼族又怎會憑龍先生一言,而置龍家這一大患而不顧?況且……這隱龍山中,只怕還有不少令鬼族心癢難搔的秘密吧?」
龍吟冷哼一聲,道:「狼王似乎太過多事了吧?龍家之事,倒不勞閣下費心!」
李狼道:「龍家中,怕也只有龍先生一位高手了吧?那魄獄芒在下倒見過一次,自覺只能與其戰個平手而已。然而依魄獄芒所言,他現在的功力,只不過才恢復了五成左右。若其所言非虛,待其功力盡復之時,怕是天下就再無其敵手了。」
龍吟沉思片刻,道:「狼王到底有何意?」
李狼道:「沒什麼,只是想和龍先生攜手對付這魄獄芒而已,不知龍先生意下如何?」見龍吟面露疑色,又道:「龍先生不必立時答覆。若在下所料不差,鬼族動手已然不遠,到那時,龍先生若有須用在下之處,再找再下不遲。」
龍吟皺眉道:「依狼王之見,又應怎樣做才好?」
李狼一笑道:「單以你我之力,怕也難以對付整個轉生人間的鬼族。不過龍家身為武林龍頭,若登高一呼,想來必會有無數人響應,到那時……不只是蕩平鬼族,便是稱雄天下,又有何難?」
龍吟心頭一震,李狼寥寥數語,卻為他勾畫出一片新的壯闊天地。他一直以來處心積慮奪權篡位,此時剛剛得手,還未來得及擴展野心。聽了李狼一番話,他不由暗思道:「不錯,龍家本就是武林龍頭,此時若能以剷除鬼族,保衛人間為由,自然可召集天下強豪加以號令。到時以龍家的地位,再略施手段,自可一舉兩得,稱雄於天下。哼,龍家數千年保衛人間,又得到了些什麼?如今也到了人間回報我龍家的時候了!只是這李狼絕不會如此好心,定是想借我龍家之手達到統領天下的目的。哼,龍某又豈是易與之輩?不過此人功力高絕,若不好好加以利用,倒是可惜。」表面卻不動聲色,道:「狼王高看龍某了。龍某只怕無此威望。」
李狼道:「龍先生或許對在下有些不放心吧?在下今生別無它求,只願能早日回到妖界,至於人間如何,本就與在下無關。只是苦於難以找到越界之法,才不得已參與人間事之中,只求機緣巧合中能有奇遇,好達成所願罷了。」
龍吟微微一笑,道:「狼王誤會了。今日與狼王一戰,龍某大感暢快,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還請狼王在敝處小住幾日,也好共商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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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5:45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四章 毒龍
李狼微微一笑,道:「多謝龍先生美意,不過……」看了看遠處昏倒在地的雪禪素,道:「在下還有些事要辦,待事情一了,自當立刻趕來,助龍先生一臂之力。」語畢身形一動,人已到雪禪素身旁,將雪禪素抱起,身形不動,人卻緩緩升至空中,飄過城頭而去。
龍吟眼望李狼離去,冷冷一笑,自語道:「這一手功夫雖奇,卻也鎮不住龍某。不過,龍某確實應多謝閣下才是……」
龍紫紋轉過身,向眾人道:「李狼拒絕與我心境相通,卻不知是何道理。」君自傲聞言悄悄進入瞑界,試圖將李狼帶入其中,卻也徒勞無功,只得退了出來,百思不解。
葉清幽自語般低聲道:「他便是這樣的人。我想,他定會拋開我們,獨自離開的……」隨即轉向眾人,道:「我們還是速離此地為妙。不必等狼王了。」
龍行雲點頭道:「如今的龍吟,咱們聯手亦難以傷其分毫,若給他趕過來,可是大大不妙。咱們快走吧!」
眾人順原路折回,借黑靈神之力來到城外,不敢多加耽擱,在龍行雲帶領下穿越林海來到山下。李狼的大車已不知所蹤,顯已先一步離去。眾人乘上自己的馬車,打馬飛奔,半日後來到一座小鎮之上。
龍行雲道:「青鱗這小子受傷不輕,李狼又已然離去,老二必會狂追而來,好為兒子報仇。咱們還是莫要在此停留,速速置辦好乾糧,再換幾匹健馬,立即出發為妙。」眾人齊聲稱是。沈緋雲又主動掏腰包換了馬,繼續向西行去。
縱馬飛馳,不覺天色漸暗。龍行雲選了處北風山坡,升起火,準備野宿。君自傲功運雙耳,里許內聲音清晰可辨,毫不費力地逮到一隻山豬,為眾人烤了起來。
沈緋雲是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江湖經驗雖豐,卻無露宿山中,烤獸為食的經驗,見君自傲駕輕就熟的樣子,不由歎道:「君公子懂得可真多,若換了我,怕只能餓一晚了。」君自傲笑道:「這又算什麼本事了。」轉向龍行雲,問道:「爺爺,一步您可有打算?」
龍行雲眉頭深鎖,道:「老二現下初具龍神之身,尚未來得及做什麼惡事,但時日久了,以他的心性,必要掀起風雨,為禍江湖。與魄獄芒相比,他才是要最先解決的難題。」一路上龍紫紋已用霧龍心境將魄獄芒之事告之龍行雲,但其他人卻不知曉,此時聽龍行雲提及,還道龍行雲亦曾見過其人。
葉清幽淡然道:「龍老前輩所言極是。魄獄芒雖然厲害,但終未恢復全力,不會立刻現身江湖為禍。龍吟現今已然天下無敵,倒是天下第一大患。」
天涯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忽哼了一聲,道:「天下無敵又如何?我就不信,天下人群起而攻,他以一人之力能撐得住!」沈緋雲亦點頭道:「天下英豪何止千萬,咱們只要請動大家聯手對付龍吟,任他是龍神之身,也毫無勝算。」
葉清幽輕輕搖了搖頭,道:「只怕難以做到……」她不愛與人爭辯,是以只說了一句,便即閉口不語。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龍家乃武林龍頭,肩負保衛人間之責,若將龍家內亂公佈於天下,怕是只會引得人心不巡,引起更大的動盪。到時魄獄芒之輩說不定反會趁機而上,人間局面,就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了。」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天涯本欲質問葉清幽有何難辦,此時見君自傲接過話來說明,也就不再作聲了。
龍紫紋則感激地望向君自傲。這些話本他不便說出口,君自傲卻心有靈犀,代他向眾人講明,不由令他大為感動。君自傲回以一笑,似是說:沒什麼,應當的。
龍行雲道:「不錯,龍家之事,便當由龍家人自己解決。紫紋,爺爺早已想好了對策,只要將你也變為龍神之身,就可擊敗老二,重正我龍族之風!」
眾人聞言皆吃了一驚,龍紫紋一臉驚愕,道:「爺爺,您說什麼?」
龍行雲道:「老二能化身為龍神,只因他解開了『龍門』之秘,如果我們也能解開『龍門』的秘密,就可令紫紋成為更強的龍神!紫紋,你是龍家千年來唯一一個擁有最純正溟氣的傳人,若能躍過龍門,定可遠遠超過老二!」
幾人齊望向龍紫紋,君自傲道:「若真如此,龍吟便不足懼了。紫紋,爺爺說的不錯,你要有信心!」
龍紫紋茫然道:「我?成為龍神?可……難道我們要重回隱龍山嗎?」
龍行雲笑道:「爺爺雖不知龍門之秘何解,但卻知道除隱龍山外,還有一個地方也藏有『龍門』!」
龍紫紋一震,訝道:「這怎麼可能?」
龍行雲道:「這本是我龍家另一個大秘密,就連你爹和老二都不知道。那處龍門,便在西南臥虎山中。」
君自傲喜道:「那太好了!咱們便立刻趕赴臥虎山吧!」他本是沉著冷靜之人,但此時驟聞龍紫紋可變為強大無比的龍神,不由為其高興起來,變得有些激動了。
龍紫紋低著頭,自語道:「變成龍神?我……我真的行麼?」
君自傲見其毫無自信,幾步上前,抓著龍紫紋雙肩,凝視龍紫紋雙眼,沉道:「紫紋,過去你說不知學武何用,不知未來如何,過得了無趣味,而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我們才會走到一起,成為兄弟。但是……連番的變故已讓我想通了,在這亂世上,若無力量,便無法保護至親至愛之人,只能眼睜睜看惡人橫行。我不願再因自己的軟弱而失去朋友了,所以我要拚命變強,而你,紫紋,你的肩上還有更重的擔子!試想,天下百姓若沒有一個強者來保護,又要承受多少生離死別之苦?你要保護全天下的善良百姓,所以,你要變得更強,你必須變得更強!紫紋,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幫你蕩盡一切陰霾,但是,你要先有變強的自信,有比我還渴望變強的決心,絕不可輸給我才行!懂嗎!」
龍紫紋看著君自傲的眼睛,那裡閃著一種令他難以看透的光芒,那光中似乎有悲傷、有堅定、有不甘、有堅強……這光芒在剎那間令他忘記了一切,君自傲的聲音如洪鐘般響在耳邊,字字都能振動他的心弦,剎那間,他被喚醒了,潛伏在心底的豪氣陡然而起,他一把抓住君自傲雙肩,道:「我懂了!我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龍行雲含笑看著二人,目光中充滿了期許。天涯的目光則集中在君自傲身上,君自傲的一番話,不僅震動了龍紫紋,也深深震動了他。他不由重新審視起君自傲,對君自傲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葉清幽淡然道:「龍公子天資過人,定能超過龍吟而成一代龍神。」轉向龍行雲,飄然一禮,道:「小女的師付尚與狼王在一起,令小女放心不下。既然龍老前輩已有對付龍吟之法,小女打算明日便告辭,去尋鄙師侄。」
龍行雲點點頭,方要答應,龍紫紋已失聲道:「葉姑娘要走?」葉清幽點頭道:「禪素偷跑出宮,師父和師姐定已心急如焚,小女須盡快將帶回宮才是。」
龍紫紋大感失落,想要出言挽留,卻又沒什麼好理由。想到這一去臥虎山,為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葉清幽,心中不由大為難過。
便在此時,遠處忽有火光燃起,不斷向此處移來。眾人齊凝目觀瞧,不多時便見十多個手持火把的白衣女子緩緩走來。
葉清幽先是一怔,隨即起身迎上前去,飄然一禮,道:「師姐,你怎麼來了?」
一人從眾女子中走出,正是聖宮宮主閔禹蓮。她眉頭微蹙,道:「還不是為尋那不聽話的鬼丫頭?她現在是否與李狼在一起?」見葉清幽微微點頭,不由輕歎一聲。
龍紫紋亦迎了上來,抱拳一禮道:「原來是聖宮主駕到,紫紋未曾遠迎,失禮之極。」閔禹蓮笑道:「龍公子多禮了。說來也是緣分,我等亦在這山中野宿,見此處有火光閃動,一時好奇,便來瞧瞧,不想卻遇上了龍公子。不知這幾位是?」
龍紫紋忙為其引見,閔禹蓮與眾人一一見禮。君自傲對她有種莫明的反感,故冷著臉向她拱了拱手,卻未答話,閔禹蓮面色微微一變,還了一禮,也是不發一言。
最後介紹到龍行雲,閔禹蓮一驚,道:「原來竟是龍老前輩,請受晚輩一拜!」言罷飄然下拜,隨行的十餘白衣女亦隨之拜下。龍行雲急忙攔住,道:「折煞老朽了!不知聖宮主為何會在此處?」
閔禹蓮輕歎一聲,道:「晚輩有個頑皮的弟子,偷偷溜了出來,晚輩擔心她少不更事,再出什麼意外,這才追了出來。一時心急,只顧趕路,卻錯過了市鎮,這才只得留宿野外,不想竟能遇上龍老前輩,真是幸至!卻不知龍老前輩又為何在此?」
龍行雲輕歎一聲,道:「聖宮與龍家同為正道之首,這些話不可向外人道,說給聖宮主卻是無妨。」遂將龍家發生之事一一說與閔禹蓮,最後道:「如今老朽打算帶紫紋前往臥虎山修行,好令紫紋成為龍神之身,制服龍吟這不孝子孫。」
閔禹蓮凝神傾聽至此,道:「原來如此。如今天下動亂,若龍家內亂不除,恐怕要波及整個人間。龍老,您若不嫌棄,晚輩願隨行而去,以助一臂之力。」
龍行雲忙道:「怎敢勞動聖宮主?況且……聖宮主愛徒下落不明,原也是受我龍家之累,老朽不能助聖宮主尋回徒兒,已然萬分愧疚,怎好再讓聖宮主……」不等他說完,閔禹蓮已道:「龍老莫要推辭了。小徒雖下落不明,但既與狼王在一起,那妖狼自持身份,想來倒也不會難為於她。現下當務之急,乃是龍家之事,聖宮與龍家既同為正道之首,便自當同病相憐,同憂相救,龍老若再推辭,可就讓晚輩疑心是瞧不上咱們了。」
龍行雲捋鬚一笑,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老朽就多謝聖宮主了。」龍吟功力高絕,龍紫紋能否成為龍神又還是未知之數,此時幫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龍紫紋亦是滿面紅光,笑意滿盈,為的卻是不必與葉清幽分別。而葉清幽眼中卻透出一股黯然之色,雖是一閃即沒,卻被閔禹蓮看了個清楚。
不知怎地,君自傲對閔禹蓮有種莫明反感,此時見閔禹蓮要隨行左右,不由大感厭惡。天涯觀色知意,湊近他耳邊小聲問道:「你不高興?」君自傲搖搖頭,道:「沒什麼,天兄多心了。」
天涯見他不肯如實相告,不由有些生氣,方要冷言譏諷幾句,忽覺胸口大痛,不由彎下腰來。霎時間一股暗紫色的龍爪形真氣衝破天涯後背而出,揮舞幾下後漸漸消散,天涯悶哼一聲,搖了幾搖,眼看就要倒下。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均怔在原地。君自傲急忙扶住天涯,失聲道:「天兄,你怎麼了?」
天涯只覺體內奇痛難當,忍不住呻吟出聲來。他本是好強之人,此時竟痛得哼出聲來,可見確是極為痛苦。他強自咬牙道:「沒什……」只說了兩字,卻已痛得昏了過去。
君自傲大驚失色,正不知所措,龍行雲已衝至近前,兩手拇指分按在天涯左右太陽穴上,不斷將溟氣打入其中。半晌後,天涯呻吟一聲,慢慢醒來。
龍行雲撤回雙手,皺眉道:「好厲害的毒龍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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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6:12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五章 分道
君自傲扶住天涯,向龍行雲問道:「爺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龍行雲道:「小傲,天公子是否曾被龍吟以全力一擊擊昏,而醒來後卻未受半點內傷?」君自傲搖了搖頭,道:「應該沒有,倒是我曾……」說到此處猛然一震,失聲道:「難道這便是那招的後果?」
龍行雲點頭道:「那招名喚『搶珠毒龍』,乃是龍拳中至毒的一招。此招先以毒龍珠真氣將人封住,再以溟氣造出的毒龍,打入其體內。毒龍在其體內以真氣為食,不斷長大,最後撕裂其人肉身,飛騰而出。這本是用來控制邪魔惡獸的功夫,不想卻被龍吟如此濫用……」
君自傲絕頂聰明,已經想通,定是自己反運鬼噬之時,將那「毒龍」注入了天涯體內,結果反在此時害了天涯。他不由頓足道:「都怪我不小心……爺爺,現在該怎麼辦?可有解救之法?」
龍行雲皺眉道:「龍吟已成龍神,他造出的毒龍,只有具有龍神之身者方能化去,爺爺卻只能暫時將毒龍封住一段時日而已。」君自傲聞言顫聲道:「難道就無法可想了麼?」
天涯輕笑一聲,眾人不由愕然。自識天涯以來,誰也未曾見他露過半絲笑容,便是偶有笑聲,也不過是嘲諷人的冷笑,此時聽見他發自真心的笑聲,眾人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君自傲不由道:「天兄,你……」
天涯看著君自傲,道:「我天涯縱橫江湖,就從來沒有半個朋友。今日,能遇上一個為我的生死而心急的你,我死也知足了……」君自傲心頭一顫,想起天涯當日厲聲開導自己時的情形,不由淚濕雙眼,一咬牙,狠聲道:「不許胡說!你不是說過,我這條命是你的麼?未將它收回之前,你絕不可先死!」
眾人見此情景,不由為之黯然。龍行雲搖頭道:「天公子過慮了,老朽雖化不去這毒龍,卻知世間有另有神物可降服它,若能找到『冰玉魂』,天公子的性命或許便可無礙。」
眾人聞言皆為之動容,君自傲更是喜道:「這……這可太好了!我這就去找!」
沈緋雲忍不住問道:「這『冰玉魂』又是何物?」閔禹蓮道:「傳說上古時曾有天地易位,地上的寒氣和天上的雲霧凝在一處,便化成了奇寒無比又虛無飄渺『冰玉魂』,不過只是傳說,卻沒人真見過。龍老難道見過這寶物麼?」
龍行雲道:「那也是機緣巧合。老朽少年時初習『搶珠毒龍』這招,為能比過大哥,一時貪功求快,結果弄得走火入魔,竟在自己身上種下了毒龍。當時心中害怕,又不敢告訴爹爹,一糊塗就跑了出去。後來倒也歷經了不少奇遇,終讓我誤打誤撞地見到了『冰玉魂』這寶物,還化去毒龍之氣。不想過了幾十年,這少年時犯的錯,卻能救下一位英雄少年,真是僥倖之至!」
龍紫紋見君自傲急得滿頭大汗,便打斷龍行雲,道:「那這『冰玉魂』現在何處呢?」龍行雲道:「爺爺所知的那處,遠在北方七陰山的隱月峰上一處山洞中。」龍紫紋點頭道:「如此咱們明日一早便向北走,盡快趕赴七陰山。」
君自傲搖頭道:「如此一來豈不誤了你解龍門之秘的修行?到時龍吟勢力擴大,就更難以應付了。尋『冰玉魂』有我一個就夠了。」龍紫紋方要堅持,閔禹蓮已道:「君公子所言極是,咱們應以大局為重。」
沈緋雲聞言急道:「在下留下也幫不了什麼忙,不如讓在下隨君公子去吧,這樣多少也有個照應。」龍行雲點頭道:「這樣也好。那『冰玉魂』質本虛無,不可以人力移動,所以必須將天公子帶到那洞中。小傲一人確是不便行事,加上沈公子,就方便多了。」
閔禹蓮向龍行雲飄然一禮,道:「龍前輩,晚輩暫時告辭,待明日再來與前輩匯合。」轉向葉清幽,道:「師妹,你也隨我來吧。」
龍行雲早覺葉清幽與自己這些男子共宿一處多有不便,此時其隨閔禹蓮而去,自是再好不過,忙起身相送。龍紫紋則頗感失落,自覺少了一次能徹夜傾談的機會。
君自傲憂心於天涯的傷勢,扶了天涯到車中休息,沈緋雲緊隨其後而去。眾人心情各異,一頓晚餐終未吃好。
葉清幽隨聖宮眾人走了頓飯功夫,來到一處大帳篷前。十餘個白衣女子守在帳篷左右,見眾人回來,急上前迎接。閔禹蓮牽著葉清幽來到帳內,揮退眾人,坐下來道:「禪素這孩子也不知怎樣了,真叫人擔憂。」葉清幽道:「她與狼王在一起,應當……」
閔禹蓮凝神葉清幽雙眸,歎道:「你想說『應當無事』,對嗎?」葉清幽黯然無語。
閔禹蓮伸手輕撫葉清幽那如水秀髮,憐愛地說道:「師妹,這一年多來,你四處奔波,聖宮興亡的重擔全壓在你一人肩上,真是苦了你了。」葉清幽心中一暖,道:「師姐切莫這樣說,這些都是清幽應當做的。」
閔禹蓮輕歎一聲,道:「想當年,聖宮也曾傲視天下,雄居於武林之首。可如今……如若不能誅除妖狼,兩年之期一到,這世上,怕就再也沒有『聖宮』這名字了……」說著,兩行淚水潸然而下。
葉清幽心頭一酸,道:「師姐,清幽明白。你放心吧……」閔禹蓮道:「放心?師姐怎放得下心?禪素這孩子天資聰慧,只一年便能學通冰泠劍氣,本指望再假以時日,便可成為你對付妖狼的左膀右臂,可現在,竟然甘願跟隨那妖狼到處跑……」
葉清幽輕輕握住閔禹蓮的手,柔聲道:「禪素年紀尚小,有些事……還想不大明白。不過,她絕不會因私忘公,師姐不要太過擔心。」閔禹蓮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忽道:「清幽,為了聖宮存亡大事,師姐有一事相求,請你一定要答應!」說著,竟面向葉清幽跪了下來。
葉清幽一驚,急伸手相扶,道:「師姐,你這是做什麼?折煞清幽了!」閔禹蓮執意不起,道:「師妹若不答應,聖宮便再無出頭之日,師姐乾脆就跪死在你面前,免得到時心碎!」葉清幽心頭酸楚,亦跪了下來,垂淚道:「師姐只管吩咐,清幽絕無二話。」
閔禹蓮緊抓住葉清幽的雙手,道:「師妹,如今單以聖宮之力,已絕無誅除妖狼的可能,除非咱們聯合龍家,以萬世無敵的龍神之力來對付妖狼,才能解聖宮滅門亡派之災。師妹,龍公子對你一片癡心,你若能與他結為百年之好,聖宮便與龍家成了姻親,到時便是咱們不開口,龍家也不會坐視不理。有了龍家相助,何愁妖狼不除,何愁聖宮無復興之日?」
葉清幽一顫,只覺一顆心直往下沉去,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無比,顫聲道:「師姐,這……」
閔禹蓮哭道:「清幽,難道你忍心看聖宮從此絕跡於江湖麼?難道你忍心讓萬千同門就此含恨於九泉之下麼?就算你忍得下心不理這些,但是……你忍心看師父死麼?若大一個聖宮,竟在她手上凋零敗落,若再於她徒兒們手中消亡,你想,她還活得下去嗎?到那時,師父和我怎有臉面對歷代師祖,怎有臉再苟活於世?清幽,你可以不顧我,可以不理聖宮,可以漠視死難的同門,但是,你是師父親手養大的啊!你難道忍看師父以死謝罪嗎?你忍嗎?」
葉清幽的心,被閔禹蓮的哭聲燙疼了、絞碎了,直墜向無底的黑暗中,再看不到一絲希望的光亮了。恩仇、恩仇,一面是無法報還的恩和義,一面是毫無餘地的血洗深仇,她能選擇什麼?她怎可以忘卻恩仇,追尋自己一人的幸福?在閔禹蓮那充滿期盼又不容她有變的眼神下,她終於點頭。
閔禹蓮的目的終於達成了。她欣賞地抱緊了葉清幽,不住地說著感激的話,但這些,葉清幽卻不到了。淚水順臉頰滑落,她無聲地哭泣,眼睛無神地望向帳頂,彷彿透過帳篷,看到了蒼茫的天空,看到了那一輪照耀九州的明月,和月下仰天長嘯的他。她知道自己和他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但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還是無法抑制地生出了濃濃的,充滿了絕望的悲傷。
李狼此時,也在抬頭望月。
馬車靜靜停在旁邊,車伕烏易從車中退出,歎了口氣,道:「主上,她還沒醒。」
李狼背負雙手,眼望明月,彷彿從中看到了他最想念的那個人。他緩緩道:「讓她睡吧,好好的睡上一覺。在夢中,她或許會回到冰谷,回到忘憂靈地……」
車伕烏易歎了一聲,忿忿地道:「想不到閔禹蓮這賤人如此歹毒,竟想讓咱們自相殘殺。雪姑娘怕是和葉姑娘一樣,中了那『失心訣』吧?」
李狼黯然垂首,自語般道:「不錯,和清幽一樣,被挖空了心,變換了記憶……」烏易雙拳緊握,狠聲道:「聖宮的這群無恥賤人,我早晚有天殺光她們!主上,你又何苦對她們守什麼約?不如殺上聖宮,逼玄清那老賤婦解了葉姑娘的失心訣就是了。」
李狼輕輕搖了搖頭,白髮在月色閃出陣陣銀光,道:「清幽的命,畢竟是她們救下的……況且,兩年之期就要到了,到那時……」猛一抬頭,道:「紫嘯他們回來了。」
烏易凝神細聽,半晌後方點了點頭。不多時,八條影子飛掠而至,來到近前,齊拜倒在李狼面前,齊聲道:「屬下參見狼王!」
李狼搖了搖頭,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不必每次都如此。」八人中為首的冷峻男子道:「這是屬下當盡之禮。」隨即起身垂首而立,其餘七人亦隨之而起。
李狼道:「紫嘯,你們此行可有收穫?」
為首那男子點點頭,道:「我們抓到了聖宮的一個門徒,逼她說出了真相。原來自與狼王立約後,閔禹蓮便不斷派人下山聯絡各大派高手,但聖宮大勢已去,各派表面上答應幫忙,實際上卻唯恐避之不及。無奈下,閔禹蓮只得親身出宮。據那門徒講,閔禹蓮似乎是遠赴北方極寒之地,去請她的親生兄長出山對付狼王。然而閔禹蓮回宮時,卻並沒有帶回她的兄長,只是帶回了一個昏睡不醒的小姑娘,她就是雪禪素。」
李狼微微點點頭,道:「她們用秘法將她化為凡人之相,又以空心訣挖空了她的記憶,再授她以聖宮武技,好用來對付我……她們知道,我絕不會傷害她,再加上清幽……這確是一條妙計。」
那名喚紫嘯的冷峻男子一怔,訝道:「狼王都知道了?」李狼點頭道:「今日我與龍吟交手,無意中卻發現這小姑娘竟是我族中人。」看了看車伕烏易,轉向紫嘯,微微一笑,道:「現在咱們狼族又添一人了。」
紫嘯眉頭微皺,道:「狼王與龍吟交過手了?他不是已經化為龍神了麼,狼王勝過他了?」李狼搖頭道:「龍神之身確實厲害,我將月夜不死身運到極致,卻還是受了重傷。」見八人齊為之動容,一笑道:「不必緊張,我已與他定下盟約,聯手對付鬼界之王魄獄芒。」
八人中,一個背負雙刀的黑袍少年一怔,喃喃道:「咱們管這些閒事幹什麼啊?」紫嘯回頭斥道:「浪天,休要多嘴!狼王此舉自有深意。」那黑衣少年浪天立時低下頭去,道:「是,屬下知錯。」
李狼微微一笑,道:「龍家掌握著自上古以來天地間無數玄秘,如果能接近龍家、能在隱龍山與龍城中隨意走動,就有希望找到破界之法。你們明白了嗎?」
八人齊聲稱是。紫嘯問道:「那麼,下一步我們怎樣做?」
李狼抬起頭,凝視著九天之上那一輪明月,緩緩道:「我先要將傷養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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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7:05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六章 行程
東方漸明,紅色的太陽緩緩從山後爬起,逐漸上升。
君自傲早已備好車馬,只待出發。龍行雲將路途和以冰玉魂化解毒龍之氣的方法細細說了兩遍,最後叮囑道:「爺爺的溟氣只可將毒龍封住六十天左右,此去七陰山路途遙遠,小傲要快馬加鞭才成,路上切莫耽擱。」君自傲點頭道:「爺爺放心,待天兄體內毒龍一除,小傲便趕去臥虎山。」
龍紫紋用力抱緊君自傲,道:「路上小心,留神鬼界那些傢伙,我在臥虎山中等你!」君自傲亦用力抱緊龍紫紋,道:「放心吧。你也要努力才是!」龍紫紋用力點點頭,鬆開雙臂。君自傲退後幾步,猛一轉身,飛身上車打馬而去。
一路飛馳,君自傲恨不能立時飛到七陰山,卻不顧馬兒能否受得了。飛奔了三、四個時辰,拉車的兩匹健馬已然累得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君自傲卻仍揚鞭不止。沈緋雲從車箱中探出頭來,道:「君公子,這般跑法,馬怕要不行了。」
君自傲只顧向前,卻未留意馬兒如何,聞言慢慢將車停下,只見兩馬四腳發軟,隨時都可能倒斃地上。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馬若累死,就只好請君自傲自己來拉車了。
天涯掀開車簾,向君自傲道:「君自傲,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不必這樣急。」君自傲頭也不回,道:「早到一刻總比晚到一刻要好,或許,那不起眼的一刻,就能決定生死……我君自傲絕不會再讓朋友因我而死!」言罷仰天一揮手,一股霧般陰氣隨之沖天而起,將正從上空飛過的一群大雁裹在其中,倏然收回君自傲體內。
這正是那招「鬼噬」。
君自傲與龍紫紋無話不談,除說一些兩人間的貼心話外,也從不避開旁人。龍行雲年歲太高自恃身份,葉清幽如仙子般不輕易近人,天涯又孤傲不合群,平時見他二人談話,就遠遠避開,只有沈緋雲總是在旁傾聽,有時還插上一言半語,所以從君自傲的身份到經歷過的事情,倒也都知道個大概。這招「鬼噬」他雖聽過,卻從未真正見過,此次見君自傲鬼噬之威力,不由大為驚駭,不等他發出感歎,君自傲又一揮手,陰氣瀰漫而出,將兩匹馬裹住,只見君自傲伸出的手不斷化作細屑,飛入陰氣之中,駭得沈緋雲說不出一句話來。
天涯呆住了,他愣愣地看著君自傲,後者臉上寫滿了剛毅與堅定,似已忘卻了自己的生死,只不住反運鬼噬,將生氣灌入馬兒體內。天涯只覺他和身影越來越模糊,卻是淚水已朦朧了自己的雙眼。
長嘯一聲,君自傲猛一撤掌,陰氣重回體內,人卻在瞬間衰弱了許多。相反,那兩匹馬卻已精神奕奕,渾身肌肉不住抖動,以宣洩體內過剩了的精力。君自傲一抖韁繩,揚鞭打馬,雙馬齊嘶一聲,飛般向前奔去。
沈緋雲看著君自傲的背影,漸漸呆了。忽然間,他從那背影中看出了很多東西。他突然覺得自己和眼前這人相比,竟如沙石般渺小。同時,一股豪氣也被激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裡,他突然覺得自己變了。
而天涯已然退到車箱最深處,將頭包在黑袍中,不讓人看見他那淚水狂湧的雙眼。
就這樣,君自傲不斷以鬼噬食取禽鳥走獸,再反運鬼噬,將生氣傳給兩匹馬兒,幾乎不眠不休地向七陰山趕去。
初時,君自傲日漸衰弱,人也漸漸消瘦,但十餘日後,竟漸漸復元如初,且愈發精神起來。他自己並不知道,他這樣不斷正運、反運鬼噬,已在不覺間將這招練得更為精湛純熟,更加凌厲有效,從前他噬食生氣,卻不能盡為己用,總會白白損耗掉大部分,而如今卻可將生氣半絲不落地全部吸收,只要三兩隻雁雀之類的鳥兒,便足夠他與雙馬一天之需。
沈緋雲一直奇怪,自己和天涯隨著君自傲如此折騰,竟然並不覺得如何辛苦難耐。而天涯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偶然發現,每當夜深人靜,自己與沈緋雲均已睡熟之時,一股陰氣就會將他們輕輕包圍起來,向他們送來溫暖的氣息。
天涯由此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那麼多的淚水。
轉眼已有月餘,馬車漸近北方,天氣也變得更加寒冷。這天行至一座大鎮,君自傲破天荒地將馬車停在一處客棧前,回頭笑道:「離七陰山不遠了,咱們休息一日,買幾件厚衣服,好好洗個澡再走也不遲。」
沈緋雲躍出車箱,道:「君公子總算肯歇一歇了。不過說來也怪,這一路奔波,我倒並不覺得累。」天涯在車內冷哼一聲,道:「糊塗蛋一個!」沈緋雲未聽清楚,問道:「天公子說什麼?」天涯又哼了一聲,道:「沒什麼!」
君自傲笑笑,將天涯扶下車,來到店內。沈緋雲急忙衝到前邊,著店夥計安排客房,到櫃檯上交了壓金。
待安頓妥當,君自傲請沈緋雲照顧天涯,自己獨自出門置辦衣物。
其實置辦衣物這等事,只消吩咐下客棧小二,他自會替客人安排妥當,但如此一來,錢便要從沈緋雲交的壓金中扣除。君自傲不好意思總用別人的錢,可自己又囊中羞澀,這才獨自上街,打算看看可有便宜衣服賣。
走不多遠,一個小丐突然撲到他面前,伸手道:「大官人,可憐可憐小的吧!」君自傲見他只有十一、二歲年紀,身上衣不敝體,手臉上青一塊紅一塊,頭髮亂蓬蓬的樣子,不由想起了劉星來,心中一酸,便探手入懷,想掏些錢給他。
不想伸手一摸,才發現懷中不過只有五、六塊散碎銀子。仔細一想,自當日加入言家班至今,自己一直都在花別人的錢,自己家底如何,卻早忘了去想,不由臉上發紅。
那小丐眼中充滿了期待,雙手伸得筆直,只等君自傲拿錢出來。君自傲一咬牙,摸出一兩銀子塞在他手中,赧然道:「小兄弟,在下也不寬裕,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那小丐平時討錢,十討九空,偶有大發善心者,也不過賞幾個銅子了事,今日竟有銀子入手,哪還嫌少,倒是歡喜得不行,接過銀子重重地磕了個頭,歡天喜地地去了。
君自傲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方要走,忽有七、八個小丐圍了上來,齊齊伸手討錢,口中「大老爺」、「大官人」、「大善人」地叫個不停。君自傲大感手足無措,看著這些小丐的可憐模樣,不由得善心大動,將銀子全數掏了出來分給他們,苦笑道:「我這裡只有這麼多了,都給你們,自己去分吧。」
眾小丐接過銀子,謝也不謝,歡叫著,一窩蜂似地跑開了。
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君自傲又是一陣苦笑,自嘲道:「君自傲啊君自傲,你這窮光蛋還有錢佈施別人嗎?你把錢都給了別人,自己可就一貧如洗啦!」
話音方落,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大王缺錢用麼?」君自傲一怔,隨即想起這正是那個隨行左右的青鬼,暗想這些日子倒把他給忘了。他功運雙目,見青鬼垂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笑道:「你怎麼這麼多禮?唉,我現在身無分文,錢實在是缺得不能再缺了。」
街上行人及路邊攤販見君自傲面對空街自言自語,不由議論紛紛。幾個婦人低聲道:「這人莫不是傻子?」「我看差不多,方纔他還拿出那麼多銀子給小叫花子呢!」「年紀輕輕的,真是可憐。」
君自傲聽得一清二楚,不免窘意大生,忙展開瞑界,將青鬼帶入其中。青鬼先是大驚,既而喜道:「這可是大王的『瞑界』?」君自傲道:「不錯,你也知道?」青鬼道:「是啊,只是小的職位低微,卻從未蒙大王召入過。」
君自傲道:「在街上與你說話多有不便,這才想到這『瞑界』。你問我是否缺錢用,當是有解我貧困窘境之法吧?」
青鬼道:「遊方大人可將冥錢變化成人間的銀錢,大王若缺錢,不妨……」君自傲道:「不可。以此種法術騙人,與強搶何異?」青鬼惶然應道:「是、是!那……那且讓小的再想想……」
君自傲靈機一動,道:「你且四處打探一番,看此地可有恃財橫行、為富不仁者。」隨即解開瞑界。青鬼應了一聲,匆匆而去。
君自傲信步遊街,閒逛了片刻後,青鬼回來報道:「稟大王,小的已探查明白,此地最大的財主叫王財進,平日裡勾結官府,欺壓百姓,搶男霸女無惡不作。他開了一座酒樓,名叫『大賢居』,就在北面街口,此時他正在其中,大王有何打算?」
君自傲點點頭,道:「咱們的銀子就著落在他身上吧。走!」
在青鬼的帶領下,不片刻君自傲便來到那大賢居前,抬頭看了看高懸門上的金字招牌,君自傲冷笑一聲,道:「魚肉鄉里,還敢叫什麼大賢!今日便叫你這王財進真個『財盡』!」方要入內,然心中一動,轉身走入一條小巷內,看看左右無人,探手入懷,取出一物,竟是當日遊方無常送他的那張「千面」。
青鬼在旁訝道:「大王取出『千面』來作何用?」君自傲道:「咱們還要在此休息一日,還是喬裝行事為妙,免得之後麻煩。」將千面朝面上一罩,立時化作一個一身紅衣,長裙及地的絕色妖艷女子,淺淺一笑,走出巷子,來到大賢居酒樓之內。
一進門,酒樓內立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全直勾勾地盯在君自傲身上,倒把他嚇了一跳,以為變化出了什麼紕漏。正不知所措,店小二已急忙忙地迎上前來,還未到近前,早被一個掌櫃模樣的老頭兒搶在前面,他三步並兩步地跑到君自傲面前,兩眼一邊上下打量,一邊陪笑道:「這位姑娘想用些什麼?」
君自傲見他一副色迷迷的模樣,不由大感厭惡,但也放下心來,知道自己的變化並無紕漏,同時又十分好奇,不知自己到底變成了怎樣俊美的一副模樣,竟能將這老頭兒迷成這樣。微微一笑,道:「請問王老爺可在麼?」
那掌櫃見君自傲衝自己一笑,骨頭都酥了,急道:「在、在!姑娘且隨我來。」
君自傲隨他穿過後堂,來到一座大屋前,那掌櫃向屋內道:「老爺,有客到!」
只聽一陣腳步聲響,屋門向外打開,一個肥頭肥腦、一身錦衣的胖子衝了出來,喜道:「是陸師父來了嗎?」待看到君自傲,兩眼一直,竟,呆住了。
那老頭道:「不是陸師父,是這位小姐。」君自傲微微一笑,飄然一禮,道:「小女見過王大老爺。」
那胖子王財進揉揉了眼睛,直盯著君自傲,好半天才說出話來:「這位……這位小姐,您……您是?」
君自傲瞥了那掌櫃一眼,向王財進道:「王老爺,可否讓小女入內一敘?」王財進目泛淫光,急讓到一旁,道:「小姐請!」君自傲「蓮步珊珊」走進屋內,王財進揮手遣走那掌櫃,轉身入屋,反手將門關緊,偷偷叉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7:29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七章 笑鬧
屋內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酒菜,君自傲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看得王財進目瞪口呆。他微微一笑,沖王財進道:「不怕王老爺笑話,小女路經貴地,盤纏用盡,聽聞王老爺為人仗義,這才冒昧前來,指望王老爺能幫幫忙。不知王老爺能否賞小女這個臉呢?」
王財進聞言淫笑道:「原來如此,這有何難?不過……嘿嘿,長夜寂寞,小姐不如在此留宿一夜,明天一早,本老爺一定把小姐的盤纏準備得妥妥當當。」說著走到近前,伸手想握君自傲的「小手」。
君自傲飄然起身,讓王財進抓了個空,「蓮步」輕移,向屋中內間走了幾步,道:「只是小女要去之處甚遠,所需盤纏頗多,卻不知王老爺一夜間能否備齊。」王財進搓了搓手,問道:「小姐想要多少?」君自傲伸出一根手指,微笑不語。
王財進笑道:「一百兩?」君自傲搖搖頭。王財進道:「一千兩?」君自傲又搖搖頭。王財進面色漸變,試探著問道:「小姐總不是想要一萬兩吧?」君自傲笑道:「不錯,正是一萬兩。」
王財進把臉一沉,不悅道:「小姐在戲耍我不成?一萬兩,已足夠把小姐買下來了。」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冷然道:「買下我?只怕你沒這個本事!」話方說完,忽變成一個青面獠牙的厲鬼,張開「血盆大口」直向王財進撲去。
王財進驚叫一聲,兩眼一翻,嚇得昏死過去。君自傲哈哈一笑,眨眼間變作王財進的模樣,將真的王財進一腳挑飛到內間床上,一揮手,發氣打斷床頭上繫住帷幔的細繩,帷幔立時落下,將床遮住。
他打開屋門,沖外大聲喊道:「來人啊!」連喊幾聲後,幾個夥計打扮了漢子跑了出來,問道:「老爺有何吩咐?」君自傲裝腔作勢道:「趕快給本老爺備齊五萬兩銀子,老爺要送給美人!」
幾個夥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老爺這是抽哪們的風?」君自傲一瞪眼,喝道:「還不快去!」一個夥計為難地說道:「老爺,這管帳的事兒您該找鄭掌櫃啊。」君自傲瞪眼道:「難道要本老爺自己去找他嗎?你們幾個是幹什麼吃的,快去把他給本老爺找來!」那幾人急應聲而去。
不多時,方纔那掌櫃跑了來,滿面疑惑地問道:「老爺,您真的要……」君自傲不耐煩地一揮手,問道:「我問你,本老爺家底如何?」那掌櫃一怔,隨即道:「老爺富甲一方,自然有的是銀子了。」
君自傲又一瞪眼,怒道:「我問你到底有多少?」那掌櫃惶恐地答道:「這……三、三五十萬總是有的吧?」顯是也不十分清楚。
君自傲一拍手,道:「不錯!本老爺有這麼多銀子,區區五萬兩又算什麼?快去準備!等等……五萬太少,給我準備二十萬兩!」那掌櫃聞言嚇得幾乎蹦起來,道:「哪有這麼多現銀啊!」君自傲怒道:「不會拿銀票麼?事事都要本老爺教,還要你何用?」那掌櫃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應聲而去。
青鬼不由哈哈大笑,君自傲也大感開懷。這一路上他一直心急如焚,唯恐耽誤了時日,如今距七陰山只有數日路程,心情一放鬆,不免想胡鬧一番以排遣煩悶的心情,是故才會突然想到扮作女子來戲鬧一番。不過鬧罷靜下心來,卻又頗覺無聊,不由自嘲地一笑,連連搖頭。
不多時,那掌櫃急匆匆地跑了來,君自傲問道:「準備好了?」那掌櫃陪笑道:「還……還沒呢。是陸師父來了。」
君自傲暗道:「這王財進方才好像便是在等這個什麼陸師父,二人定然早已約好,卻不能避而不見。」忙道:「那還不快請?還有,快些把銀票準備好!」
那掌櫃應了一聲,偷偷向屋裡瞟了一眼,見床上帷幔垂下,方纔那個美人又不見人影,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猥褻的笑容,轉身退去。
不多時,掌櫃引了一個顴骨高聳,門牙外翹,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瘦高個來。未到門前,那人便拱手笑道:「王老爺,近來可好啊?」
君自傲乾笑幾聲,拱手道:「托您的福,倒還不錯。」隨即將其請入屋內,打個手勢遣走了那掌櫃。
這陸師父在桌前坐下,看著一桌酒菜,笑道:「王老爺次次都這麼客氣,鄙人可有些不好意思啦!」嘴上這麼說著,手底下卻一點也不客氣,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拿起筷子夾了一隻雞腿。
君自傲的目的已達成,不願與這不相干的傢伙多費功夫,左掌微微運力,打算將這陸師父擊昏脫身。
正要出手,陸師父忽道:「王老爺,現下可又有個發財的機會啦!今早有人來報,說琦水縣那邊出了一隻虎妖,殺了不少官兵和百姓,知縣柳老爺已經派人去請『煙霞雙劍』沈大俠夫婦來除妖了。嘿嘿,咱們這次何不借這虎妖的名目,好好收些捐,就說是為保百姓平安,出錢請沈大俠除妖。嘿,這大廟鎮的捐麼,就由你老兄來叫吧!」
君自傲一怔,暗道:「虎妖?難道是妖界來的麼?那『煙霞雙劍』的名號聽來到是耳熟,不知……哎呀,沈公子的名號不是就叫『煙霞劍』麼?那個沈大俠不會就是……」
想到此處,更不願再多加耽擱,翻掌切在陸師父脖頸之上,陸師父哼也未及哼一聲,便一頭紮在菜盤中。
君自傲快步來到屋外,將門閉緊,高聲叫道:「來人啊!」不多時,那掌櫃便跑了過來。君自傲問道:「銀子可備好了?」那掌櫃急點頭道:「好、好了,庫裡原有三、四萬現銀,我又湊了十五萬兩的銀票……」
君自傲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備齊了就好,我托陸師父辦一件大事,這些銀子是給陸師父上下打點用的。我還有事,你替我送陸師父出去吧。」那掌櫃忙連聲稱是。
君自傲閃身進入屋內,故意高聲道:「陸師父,此事全靠您成全了。」隨即又化成陸師父的嗓音,道:「王老爺放心好了,一切包在鄙人身上!」語畢壓低聲音,向青鬼道:「你可會附身之法?」
青鬼點點頭,道:「這個鬼卒人人皆會。」君自傲喜道:「如此最好,你快附身到這陸師父身上,將我帶出去。」青鬼應了一聲,隱入陸師父體內。君自傲則又化成了紅衣女子模樣。
君自傲以王財進的嗓音高聲道:「賢伉儷走好,我不遠送了。」隨即向青鬼遞了個眼色,青鬼立時會意,推門而出,君自傲隨後跟了出來。這青鬼也真機靈,故意回身假意拱手道別,擋住了那掌櫃的視線,君自傲則藉機將門關嚴。
那掌櫃將二人引到前堂一間屋內,只見屋裡擺著好幾箱元寶,舊相放著厚厚的一疊票。君自傲從未見過這麼多錢,不免有些發怔。
這次青鬼倒是從容不迫,將銀票拿起,塞給君自傲,道:「夫人收好。」走到箱子前,拿了十多個五十兩的元寶,又拿了二、三十兩的碎銀,包成一包背在背上,向那掌櫃道:「這些就夠了,剩下的收起來吧。」言罷轉身便走,那掌櫃急忙相送,直到將二人送出酒樓,方自語道:「原來是陸師父的老婆,唉,一機鮮花插在牛糞上啦!」
「陸師父」帶著他的「娘子」穿傳街過巷,來到一家成衣莊,買了三套冬衣,再轉了七、八條巷子,竟就此不見了。據說後來有人見到陸師父一身屎尿向大賢居狂奔,再後來王財進又和陸師父打起了官司,兩方鬧得不可開交,滿鎮人都大感奇怪。
君自傲恢復原貌,趕回客棧,吩咐小二將車備好,硬將天涯和沈緋雲拉了出來。天涯皺眉道:「剛安頓下來便要走,你抽什麼風?」君自傲強忍笑意,道:「快走快走,莫要多問。」言罷將二人推到車上,飛身上車,打馬而去。
直奔出十數里,君自傲才向沈緋雲問道:「沈公子可否認得『煙霞雙劍』沈大俠夫婦?」沈緋雲道:「怎不認得,那正是家父家母。君公子為何突然問起?」
不等君自傲答話,天涯已哼了一聲,道:「虎父犬子。」沈緋雲面上一紅,尷尬道:「在下功力淺薄,確實有辱家門……」君自傲見狀忙岔開話題,道:「前邊不遠便是琦水縣,到了那裡,沈公子怕就可見到令尊與令堂了。」
沈緋雲一怔,隨即喜道:「君公子,你說的是真的麼?你怎麼知道……」君自傲道:「方纔我上街置辦寒衣,聽人說琦水縣境內出現虎妖,縣令派人請來了沈大俠夫婦除妖,當時便疑心這沈大俠與你有淵源,不想竟真是伯父伯母。天兄,你也認得沈大俠夫婦麼?」
天涯道:「『煙霞雙劍』沈石、祁月憐夫婦有誰人不知?他二人縱橫江湖未嘗一敗,實是第一流的高手。哼,卻不想生出這麼個不中用的兒子。」後一句話小聲說出,頗似自言自語,但君自傲與沈緋雲都聽得清清楚楚。沈緋雲聞言面色大紅,垂頭不語,君自傲也大感尷尬,又不知再說些什麼好,只得快馬加鞭,駕車向前飛馳。
一路疾奔,終在天黑前趕到了琦水縣。君自傲腰包大鼓,自然要好好破費一番,沈緋雲卻堅決不依,搶著要掏錢吃飯住店。最後天涯冷著臉道:「沈公子,這一路你已破費了不少,欠我們的情也還得差不多了,還是省省吧。」他與君自傲感情日厚,對連累君自傲痛失好友的沈緋雲也日漸反感,是故處處要和他作對,時時要明貶暗損他幾句。
沈緋雲泥人也有土脾氣,聞言立時滿臉通紅,忿忿道:「天公子,在下知自己本事低微,難入天公子法眼,可在下一直小心謹慎,自問未曾得罪過天公子,天公子卻為何這樣處處擠兌在下?」
天涯未料到他竟會發脾氣,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怒道:「既然知道自己本事低微,就別到處出風頭,弄得自己險些喪命不說,還要累別人受牽連。你以為花銀子就能彌補君自傲為你所受的痛苦了嗎?告訴你,銀子本尊有的是,用不著你的!」
沈緋雲聞言立時呆住,君自傲見狀急道:「天兄,你這是何必。沈公子,天兄的意思是朋友間貴在情義,錢財身外物,何必計較太多?用你的和用我的不都一樣麼。」沈緋雲目泛淚光,忽向天涯深深一揖,道:「天公子,在下不該向你發脾氣,是在下不對……君公子的大恩,在下結草啣環也無以為報,在下實在是想為他多分擔一些,可是……」話未說完,已然泣不成聲。他此刻才知天涯為何總對自己看不順眼,想起君自傲因自己而起的遭遇,不由悲從中來。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沈公子想得太多了。那件事並不完全是因你而起,即使當日我不救你,那些惡鬼與我之間,也一定會發生那樣的衝突,這就是我的宿命。沈公子,如果當君某是朋友的話,今後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轉頭看著天涯,誠懇地說道:「天兄,今後就不要再難為沈公子了,好嗎?」天涯心也有些軟了,看了看沈緋雲,再不吭聲。
沈緋雲漲紅了臉,老半天才突然迸出一句:「君大哥,你我相識多日,既然已是朋友,今後能不能不再以『公子』相稱?」
君自傲一知,道:「當然可以。」沈緋雲激動地一笑,道:「那我就叫你君大哥,大哥就叫我緋雲好了!」君自傲點點頭。
天涯在旁忽道:「君自傲,今後你也再不許叫我『天兄』!誰告訴你我比你年長了?」君自傲知他脾氣,忙道:「是、是,那我當如何稱乎?」天涯道:「怎麼那麼笨?叫我天涯便成了!」君自傲忙點頭應命。
到得客棧,君自傲安排下酒飯,三人酒足飯飽後各處進房休息。
因「鬼噬」神技之故,君自傲並不感到疲倦,睡意更是半點皆無,正不知如何打發長夜,叩門聲忽然響起,開門一看,卻是沈緋雲,忙將其請入房內。
沈緋雲坐下後,道:「君大哥,你從未聽過我爹娘的名號麼?」君自傲笑道:「我武功雖高過你,江湖資歷卻淺得很,算來算去,知道的人也只限於身邊的幾個而已。」沈緋雲道:「這次若能遇上我爹我娘就好了,他們定能幫上忙,不會似我般毫無助力。」
君自傲拍拍他的肩膀,道:「緋雲,我也曾為本事遜於他人而難過過,但一味自卑只能令自己更加不濟。人要有超越他人的信心和勇氣才是。」沈緋雲用力點了點頭。
叩門聲又起,君自傲開門一看,這次卻是天涯。天涯瞥了沈緋雲一眼,走到桌邊坐下,道:「君自傲,我心情不好,你彈首曲子給我聽好不好?」
君自傲一笑,道:「這有何難。只是這些日子來大事不斷,倒把琴藝荒廢了,也不知會彈成什麼樣。若有失手,天……天涯可莫要笑我。」他本來順口要喊出「天兄」兩字,總算及時收聲改口,否則天涯怕又要有一陣雷霆了。
取出師父贈的短琴,君自傲不由感慨大生。幼時學藝的時光、言家班中溫馨的日子,和最後一夜那滿眼的鮮血,此時統統浮現在眼前,令君自傲發出一聲長歎。
指動弦顫,久違的琴音響於耳際,君自傲只覺置身於一片虛空之中,恩怨情仇俱忘,唯留心湖不波如井。雲淡風清,燕子掠影,靜得不起一絲微瀾。
忘卻,將所有一切全數忘卻,人便如萬年冰山,無喜無憂,靜看世間風浪湧動,雖千尺萬仞,亦不能擾我亂我半分。
生如一季之花,盛衰之間,燦爛也罷,黯然也罷,不過是土始土終,始終為天地間一粒泥土,苦樂常記於心又有何意義?不如永不亂心,靜觀風雨來去,獨守我心悠悠。
一曲彈罷,天涯與沈緋雲均面露安詳,默然如青空浮雲,心中諸般喜憂愁苦,一時皆沉寂無蹤。
君自傲正襟危坐,淡然道:「門外的朋友,請進來坐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7:52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八章 虎妖
門應聲而開,一對風姿不俗的中年夫婦緩步而入,抱拳道:「討擾。」
那男的一襲紅衣,鼻下微有青須,雙目細長,一派書生風範;女的一身素白,姿容秀麗,目中隱有傲然之色。二人並肩而立,面貌與氣質相得益彰,天生的夫妻相。
沈緋雲一見二人,立時跳了起來,驚喜地喊道:「爹、娘,怎麼是你們?」那二人亦訝道:「緋雲?你怎會在此?」
君自傲緩緩起身,拱手道:「原來是伯父伯母,失敬。」
這二人正是沈緋雲的雙親,沈石與祁月憐。他們夫婦二人亦投宿於此,被君自傲的琴聲吸引而來,不想卻遇上了分別多日的兒子。沈石轉向君自傲,拱手還禮道:「公子琴音出神入化,實乃仙音也!愚夫婦為公子琴音所動,這才貿然而來。不想公子與小犬卻是相識,真是有緣人啊。」
祁月憐則上前幾步,一把將沈緋雲攬到懷中,哽咽道:「雲兒,這些日子你跑到哪兒去了?真把娘想死了!」沈緋雲尷尬地看了看君自傲與天涯,前者含笑不語,後者卻偏過頭去假作不見,顯是頗為不屑。沈緋雲不由面色轉紅,大感窘迫,輕輕掙開,道:「娘,我都這麼大了,有什麼可擔心的……對了,這位是君自傲君公子,若不是君大哥,今日爹娘就見不到孩兒了。」
祁月憐面色大變,急道:「你說什麼?」沈石也目露關切之情,問道:「雲兒,你離家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沈緋雲道:「此事說來話長。娘,你們先坐下,孩兒慢慢說給你們聽吧!」君自傲起身相讓,沈石連忙稱謝,祁月憐則急催沈緋雲細說前後經過,於是沈緋雲便將離家後的一應遭遇全數說了出來。待講到君自傲因救自己而痛失親友,沈石與祁月憐不由皆為之動容。沈石起身抱拳道:「君少俠,犬子害少俠受累,沈某萬分慚愧!今後不論水裡火裡,只要少俠一句話,沈某萬死不辭!」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伯父言重了。」祁月憐輕歎一聲,道:「君公子,我們夫妻倆只有這一個孩子,若是他有什麼不測……總之大恩不言謝,公子日後若有差遣,咱們莫不從命。」
君自傲淡然道:「人生之事,際遇無數,有緣無緣而已,不必太過執著。伯父,這裡的縣令怎會認得您?」
沈石一怔,旋即恍然,道:「少俠是說他請在下來除滅虎妖的事吧?在下與那縣令並不相識,只是其手下捕頭聽過在下名號,這才遠赴江南將在下請了來。不知少俠是否也是為那虎妖而來?」
君自傲搖頭道:「不然。小侄這位朋友受了內傷,小侄正要帶他到七陰山療傷,只是途經此地而已。」沈石凝視天涯,道:「這位少俠不知如何稱呼?」天涯拱了拱手,道:「在下天涯。」他對沈緋雲雖是冷面相對,但沈石乃江湖上極有份量的人物,他卻不敢失禮。
沈石聞言動容道:「原來竟是聞名江湖的邪印尊者,失敬!不知是何人竟能傷得了天公子?」天涯看了看沈緋雲,道:「沈大俠已多日不見愛子,沈公子想來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向二位傾訴,此事不如也由沈公子說明吧。君自傲趕了一天的車,該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了,咱們走吧。」
沈石夫婦點頭稱是,幾人向君自傲拱手告別後一道離開。君自傲絲毫不覺疲乏,索性在房內練起功來,不覺間時光流逝,日昇月落。
一陣叩門聲響起,開門一看,卻是沈緋雲。見君自傲穿戴齊整,沈緋雲道:「原來君大哥早醒了。衙門裡的捕頭發現了虎妖的行蹤,已經來請我爹了,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吧?」
一提到「妖」,君自傲不由想起李狼來,暗忖:「不知這虎妖是否如李狼般厲害?左右時間來得及,不如去助沈大俠夫婦一臂之力。」點了點頭,喚上天涯,與沈緋雲一同來到樓下大堂。
到得堂內,只見一個捕快打扮的人正向沈石夫婦抱拳施禮,言道:「本縣百姓的安危,就全仗沈大俠賢伉儷了,小人先代柳老爺多謝二位!」
此時此人正低頭施禮,君自傲三人皆看不清他面容,但那聲音卻是三人無法忘記的。沈緋雲最沉不住氣,箭步衝向那人,怒喝道:「司刑君,你以為穿上這身衣服,沈某就認不出你了麼?」
那人身子一震,猛然抬頭望向這邊,君自傲等人看得真切,不是司刑君是誰!
天涯冷哼一聲,電般飛射而出,直擊向司刑君,司刑君見狀一咬牙,倏然向後疾退而去,左手一揚,一片紫煙立時湧起,沈石夫婦離他最近,聽沈緋雲叫出「司刑君」這三字後,便已準備出手,此時見紫煙驟起,恐其有毒,急向後退開。天涯身受毒龍所害,奔出沒多遠,便已後繼無力,直向地上摔去,君自傲急衝上前將他扶住。
卻是沈緋雲一往無前,衝破那片紫煙,風般追了出去。祁月憐擔心愛子,抽出長劍向那紫煙旋刺而出,一道劍氣激盪而起,將紫煙吹散,她身形一動,人已躍出門外,沈石亦緊隨而去。
天涯一把推開君自傲,自己晃了幾晃,眼看又要跌倒,還是被君自傲一把扶住。天涯怒道:「君自傲,你的仇人就在眼前,還不快去追。」
君自傲見天涯臉上滿冷汗,氣息紊亂,輕歎一聲,搖頭道:「仇什麼時候都可以報,不急在此時。」說著,將硬將天涯背起,向樓上客房走去,道:「你不要再動真氣了,這會讓你傷勢加重的,我先幫你把真氣理順再說。」
天涯掙扎幾下,怒道:「你不是發過誓,一定要殺了司刑君麼?如今有沈大俠夫婦相助,殺他易如反掌,可若錯過機會,你再到哪兒去尋他?」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只要他還在人間,我總有機會。」
天涯雙眉緊鎖,咬了半晌牙,終垂首歎息,緩緩道:「對不起,我明白你是怕我……我實在太拖累你了。」
君自傲搖頭道:「你為我付出的豈不是更多?君自傲只要活著一天,就絕不會忘記的……」天涯默然垂首,許久後方低語道:「那又能如何……」但聲音太小,君自傲卻是隻字未聞。
沈緋雲盯住司刑君一路猛追,不覺已奔出十數里,到得一處林深葉茂的山中。司刑君一頭鑽入密林之中,不一會兒便沒有蹤影,沈緋雲急得直跺腳,方要胡亂尋個方向貿然追下去,已被趕來的沈石一把抓住。
沈石沉聲道:「雲兒不可莽撞,這山中氣息大不對頭,千萬小心!」沈緋雲急道:「難道就這樣讓他跑了不成?」祁月憐環顧四周,皺眉道:「聽你爹的,這山中確有古怪!」
話音方落,一聲虎吼傳來,震得沈緋雲耳膜生疼,不由以手捂耳。沈石目光一寒,高聲喝道:「邪魔妖物,不宵顯形?」只見他右手微動,紅光一閃,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已然在手。祁月憐也拔出偑劍,卻是一柄通體銀白的寶刃。
又是一聲虎吼,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沒完沒了,真讓人討厭!」聲音漸近,一條黃影倏然自林中飛射而出,直奔站在最前的沈緋雲而來。
祁月憐上前步,將沈沈緋雲擋在身後,與此同時,沈石手腕一抖,劍芒幻成一片紅雲,向黃影罩去。
黃影一閃,躍到一旁站定。三人凝目打量,這才看清是一個身著樣式怪異的黃皮袍,黃發及肩,尖牙利爪的少年虎妖。祁月憐眉頭一皺,道:「果然是虎妖,只沒想到卻是只小崽。」沈石道:「憐妹莫要大意,此妖功力似乎不弱,小心為妙。」
那虎妖狠狠瞪視三人,身子微躬,似在保持著隨時都快速出擊的狀態。沈緋雲見他眼中凶光四射,只覺有些懼怕,不敢直視其目,虎妖喉嚨中發出一陣低吼,沈緋雲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虎妖縱身向前,閃電般撲向沈石。
虎妖身形方動,祁月憐便已喊道:「左步『升霞』!」沈石聞言想也不想,向左前方斜踏出一步,手腕一抖,赤劍自下而上斜撩而起,帶出一片晚霞般絢麗飄渺的赤色劍光。
那虎妖正落在沈石左前方,此時方探爪抓向沈石面部,劍光便已然升起,直向自己利爪襲來,只得撤爪躍開,又竄向沈石右側。
他方一撤爪,祁月憐已道:「右轉『流霞』!」沈石看也不看虎妖方位,身子向左一沉,矮身轉腰,手腕一抖,長劍帶著一片紅霞,自上而下向右腿外低掃而出。
此時虎妖正好躍至沈石右腿外側,腳尚未站穩,沈石那帶著淡淡紅霞的長劍便已然掃至,不得已,只得再向後疾閃,但還是慢了一步,被長劍帶起的煙霧掠到小腿。一陣麻木傳來,虎妖身形不由一頓。
而那邊祁月憐已喊道:「右突『霞刈』,再變『幻霞』!」沈石左足蹬地,人向右前方疾衝而出,長劍橫掃向虎妖脖頸。虎妖腿上麻木未消,無法縱躍閃避,只得向後仰身閃過來劍。不想長劍卻忽停在半空,一邊向沈石懷中收回,一邊下沉,眼看便要將虎妖空門大開的胸腹處劃個大口子。
危急之中,虎妖咆哮一聲,上身繼續後仰,鐵板橋般橫了過來,雙手支地,雙腳順勢先後掠起,一足踢向沈石手腕,一足在下踢向沈石小腹處。
祁月憐急道:「疾退『霞影』!」沈石雙足點地,一邊將劍向懷中拽回,一邊流雲般向後方飛速退去。拽回的長劍拖出一片紅霧,迅速地向四周瀰散,虎妖雙足一前一後分別踢入這霧中,一陣麻木立刻傳遍雙足,雙腿如灌鉛般沉重,軟軟地垂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整個人自然也摔倒在地。
虎妖面露猙獰之色,雙爪用力拍地,借力挺身而起,怎奈雙腿麻木,如同被切去一般毫無知覺,一觸地便又癱軟下去,虎妖重又摔倒。
祁月憐道:「石哥,這虎妖雙臂有力,不可大意,用『地霧』對付他吧!」沈石點點頭,赤劍倏然刺入地下,一股真氣立時潛入地下,直竄至虎妖下方,化作一片紅霧,自地下瀰漫而出,將虎妖裹在其中。
虎妖只覺能體麻木,身體完全不再聽從自己使喚,不由心中大駭,掙扎發出一聲狂吼,震得樹木枝搖中蕩,一陣捲著黃沙的狂風隨之而起,將那片紅霧吹散無蹤。
沈石與祁月憐皆是一怔,沈石皺眉道:「這妖孽竟能破我的煙霞真氣!」祁月憐道:「看來這並非一般的虎妖,咱們一起上吧!」沈石點頭道:「好!」二人對望一眼,挺劍直衝向那虎妖。
虎妖目中紅光迸現,怒吼一聲,竟一躍而起,雙爪在胸前一錯,十指指甲驟然長出三、五倍,放出淡淡藍芒。虎妖暴叫一聲,雙爪齊向前揮出,十指指甲上的藍芒脫開利爪,化作兩個飛輪,飛速旋轉起來,轉一圈便變大一倍,眨眼間便已化成兩個丈多高的巨輪。
沈石夫婦見此招霸氣十足,自知厲害,不敢攖其鋒,急向左右閃開。虎妖又吼一聲,雙掌一錯,兩隻巨輪分別向沈石夫婦飛去,不論二人左閃右躲,飛輪始終緊追二人不放。
祁月憐一邊躲閃,一邊道:「石哥,咱們向虎妖衝!」說著挺劍飛身直刺向虎妖,沈石聞聲亦飛身向虎妖攻去。
虎妖怒吼一聲,屈膝蹲下,身子一躬,雙手化拳,雙臂交錯於頭前護住頭臉,竟就此不動。沈石與祁月憐雙劍同時刺來,一中其耳門,一中其軟肋,卻如刺在精鋼上一般,連虎妖的皮也未能刺破半分,二人不由大感驚異。
這一停頓之際,兩隻巨輪已又追了上來,二人急分向兩旁躍出。虎妖卻雙臂一分,兩手各接住一隻巨輪,咆哮一聲,復又將巨輪向二擲了出去。
二人均大感頭痛,一時想不到破解之法,只得再縱躍閃躲。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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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08:15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九章 隱士
便在此時,一聲怒喝響起,一道紅光風馳電掣撞向虎妖,其勢道兇猛,虎妖不敢小覷,忙屈膝蹲下,雙臂交錯護住頭臉,卻是故技重施,硬生生擋下了這道紅光。
紅光勢道一緩,瞬間便消散,卻是沈緋雲情急下飛身劍刺虎妖。他這一劍氣勢十足,部位認得也准,刺入虎妖雙臂之間,正中其面,卻不能傷及虎妖分毫,反被虎妖夾住。
沈石夫婦見狀大急,齊挺劍衝來。而那兩隻巨輪這次卻未跟上,似是突然瞎了雙眼的奔馬,直直地向方才認準的方向飛去,一個打在一排樹上,立時將這片大樹絞得粉碎;另一個撞向一邊山崖,沙石橫飛中,竟將山崖剜出個兩丈多寬的大洞。
虎妖一長身,順勢一腳將沈緋雲踢了出去,擰腰揮爪分抓向沈石夫婦。沈石夫婦二人一抖腕,劍向下沉,一左一右分刺向虎妖軟肋,虎妖急翻腕屈臂,雙手向左右分別抓出。沈石夫婦腕子一抖,兩劍同時收回,順勢在虎妖兩臂上各劃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大口子。
虎妖狂吼一聲,向後疾躍而出,雙臂軟軟垂下,竟再抬不起來。沈石與祁月憐對視一眼,挺劍一上一下向虎妖刺去。
驀地,兩團黑影電般分向沈石與祁月憐射來,二人一驚,急揮劍自護,將襲來的物件打落在地,卻是兩顆石子。與此同時,一條灰影自林中躍起,正是司刑君。他雙手連揮,無數石子向沈石夫婦撲面打去,二人見這些石子勢道剛猛,不感輕視,一邊揮劍格擋,一邊向後退去。
司刑君手上石子射完,人也已經落到虎妖身旁,獰笑一聲,雙手化爪一揚,兩道真氣貼地而起,化成一道旋風,將滿地沙石捲起,直向沈石夫婦捲去。
祁月憐瞇起雙目,長劍連揮,帶起數道飄渺的白霧,飄然迎向那旋風。沈石則將劍伸向後方,斜指地面,待祁月憐發出的劍霧撞上旋風,將風勢制住的剎那,猛地揚手揮劍,一道霧般的赤紅劍氣貼地而起,直撞向旋風,與那白霧劍氣合力將旋風驅散,並繼續向前衝去。
旋風散盡,司刑君和虎妖卻已無影無蹤。沈石的赤煙劍氣直衝入林中,卻對草木秋毫無犯,漸漸散去。
沈石凝視前方,側耳靜聽片刻,道:「被他們跑了。」祁月憐則疾奔向沈緋雲,見其並無大礙,才放下心,道:「這虎妖著實了得,單是那一招刀槍不入的功夫,就讓人束手無策了。」
沈石點點頭,道:「他那招光輪也十分厲害,只不知後來為何卻失了準頭。」祁月憐愛憐地摸了摸沈緋雲的頭,道:「想來那光輪能追著咱們不放,定是那虎妖在以法操縱。多虧雲兒那一劍分了虎妖的神,咱們才得以擺脫。唉,卻害雲兒吃了一腳……」
沈緋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娘,別說了……孩兒一開始就被那虎妖嚇住了,趕到那時才敢出手,實在夠丟人了。」
沈石正色道:「和自己爹娘講這麼多做什麼?只是若與朋友並肩作戰之時,卻絕不可畏縮不前,懂嗎?」沈緋雲急忙點頭。
三人無功而返。沈緋雲一見君自傲,便一臉愧疚地道:「君大哥,緋雲無能,沒能為大哥報仇。」君自傲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還是把他留給我吧,不然我永遠都會留有遺憾的。」
沈石道:「這司刑君行事詭異,他裝成官差將我夫婦引來除妖,卻又在虎妖身受重傷之際將他救走,卻不知有何圖謀。」祁月憐道:「這虎妖年紀雖小,卻有一身硬功夫,將來必然遺害無窮。」君自傲細問之下,沈緋雲將方纔之事一一說明。
君自傲沉思片刻,道:「若未猜錯,這定是司刑君的一石二鳥之計。」沈石不解,問道:「一石二鳥之計?還請君少俠指教。」君自傲道:「不敢。我想司刑君這麼做,一定是有心拉攏虎妖,或是想將其收為己用,他請二位來除妖,只是想製造一個機會罷了。若二位重創虎妖,他便可趁機現身相救,如那虎妖心存感激,他的目的自然便達成了,但若虎妖野性難馴,他又可趁其重傷之際,不費吹灰之力將其降服。另外,他這人心胸狹窄,之所以遠赴江南請二位來,我想定是想解當日殺不成緋雲之忿,若二位不敵虎妖,他便可藉機出手,既可洩憤,又可與虎妖拉近關係。」
沈石點點頭,道:「君不俠果然心思敏捷,想來當是如此。」
沈緋雲環顧周,不見天涯,便問道:「天公子呢?」君自傲道:「他方才妄動真氣,傷勢加重,現正在房中休息。看來咱們得立即啟程才行。」
沈緋雲道:「昨晚我把事情經過都對我爹娘說了,你爹說龍家事便是天下事,絕不能袖手旁觀,他們會先陪我們去七陰山,治好天公子的傷後,再一道赴臥虎山助龍公子一臂之力。」
君自傲道:「怎敢勞動伯父、伯母?」沈石搖頭笑道:「君少俠見外了。七陰山一帶近幾年頗不太平,在下雖不才,但還能讓君少俠少費幾分力,少俠莫要推辭才是。」
君自傲見沈石同行之意甚堅,便不多說什麼。幾人稍加休息,便將天涯扶上馬車,繼續向七陰山進發。
君自傲顧及沈石夫婦,是故並未向之前般日夜兼程。停停走走,幾日後終人終來到七陰山腳下。
沈石縱目四望,自語道:「怎麼不見一個人影?」沈緋雲道:「這種地方自然沒什麼人來啊。」祁月憐搖頭道:「七陰山雖然又高又冷,但因為山上有不少珍奇藥材,所以一年四季山上山下都可見到採藥客。這次竟連個人影也不見,著實有些怪異。」
君自傲微閉雙目,感覺周圍的氣息,半晌後睜開雙眼,道:「這山中陰氣太重,除此之外,我倒覺不出有何怪異氣息。我們尋路上山吧。」
七陰山既高且寒,而據龍行雲所言,那存有冰玉魂的山洞,便在七陰山最高的隱月峰上。山路陡峭崢嶸,別說車馬,便是步行也十分難走。君自傲怕天涯累得傷勢加重,不顧天涯拚命掙扎,硬是將他背在背上,向峰頂而去。
一路上不斷有寒風撲面,腳下道路又陡又滑,君自傲幾次險些摔倒。天涯掙扎著要下來,君自傲道:「放心,路雖難走,卻還摔不倒我。」想起當日借身給遊方無常時,其曾以足發出鬼鎖,便試著導氣下移,使氣從足底發出,刺入地下,樹根般盤結在冰雪之下的土地中,身形立時便站穩了。他微感欣喜,收回陰氣抬足邁步向前,每當腳一觸地之際,便發出陰氣刺入土中,陡峭光滑的山路立刻便成了平坦的大道,他健步如飛,眨眼便將沈緋雲一家落在了身後。
沈石望著君自傲的背影,讚歎道:「不愧為鬼卒之首轉世,如此好的輕功,確讓凡夫望塵莫及啊。」祁月憐搖頭道:「不然。你看他踩過的地方冰雪上均有細小孔洞,露出下面的土地來,我想他定是以足發出真氣刺入地下,這才能不懼山路陡滑,行於冰上卻如履平地。」沈緋雲彎腰細看,道:「果然如此!」
沈石一笑,道:「還是憐妹看得仔細。咱們也快些吧,莫被君少俠落遠了才是。」語畢足尖點地,施展上乘輕功直向君自傲追去。
祁月憐看了看沈緋雲,道:「快追上你爹,娘在後面跟著。」沈緋雲點點頭,向沈石追去。但沈石一將輕功施展一開,他又怎追得上,卻是越落越遠。
上到半山腰時,沈石終趕上了君自傲,回頭望望,妻兒皆無蹤影,不由搖頭一笑。二人速度相當,均視山路如平地,不久後便到得峰頂。
二人環顧四周,只見峰頂不過百丈方圓,並不見有什麼山洞,不由大感奇怪。君自傲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是按爺爺說的路線走的,怎麼……」沈石四處看了看,道:「不對頭!七陰山共有三峰,隱月峰雖是最高峰,卻也並不比其它兩峰高出多少,可現下四處望去,卻連另兩峰的影子也見不到,這其中定有古怪!」
天涯忽道:「放我下來。」君自傲將他輕輕放下,道:「你莫著急,我一定能找到冰玉魂的。」
天涯搖頭道:「你怎麼找?這峰上的氣息大不對頭,你們都沒感覺到麼?」君自傲與沈石對望一眼,皆搖了搖頭,沈石道:「還請天公子賜教。」
天涯環視四周,皺了皺眉,道:「有人在這裡施了邪印。」君自傲訝道:「邪印?」天涯點頭道:「『八拳』威力太大,又太耗真氣,我雖從第八拳中悟出了『殺氣流竄』和氣刃之術,卻也因太過凌厲,而不能常用。所以,我才另學了一套『邪印拳』。此拳名為拳,實為咒印之法,其用法萬千,不同的印便有不同的功用。而這裡,便被了施了『幻印』,我們看到的,只是幻印所生出的幻象而已。」語畢暗自運氣,雙手在黑袍中連結數印,最後向外一彈,諸印合為一道黑影射出,直擊在地面上。
君自傲與沈石只覺眼前一花,隨即便見四周景象漸漸浮現出來。原來此處並非峰頂,而是一處懸崖,西南角上才有上峰之路。
天涯身子突然一顫,裂帛聲中,一隻龍爪自其背後衝出,揮舞幾下後消散不見。天涯身子晃了晃,向前便倒,君自傲急忙上前扶住。天涯強打精神,道:「我不打緊……」話未說完,人卻已昏了過去。
沈石皺眉道:「難道是毒龍之氣發作?」君自傲一臉焦慮,點頭道:「定是他方才動用真氣,惹得毒龍復甦了。我們得趕快上峰!」邊說邊將天涯背了起來,直奔上峰的山路跑去。
未到坡前,君自傲便覺一股陰氣自前方地下瀰漫而出,停下腳步,冷冷道:「什麼人躲在下面?再不現身,莫怪君某不客氣了!」
話音方落,前方地面微微一動,隨後隆起了一個大土包,君自傲冷然而視,一動不動。只見那土包越鼓越大,最後破散開來,其中緩緩站起一個丈多高的灰色巨人,他眉骨高聳,上面卻並無並根眉毛,眼窩深陷,看不清其雙目是張是閉;巨鼻下一張大嘴,兩隻尖利的下齒翹出唇外;上身精赤,一身肌肉如鐵打一般結實,前臂又粗又長,顯示出其過人的抓握之力;下身穿著一件由黑色鋼片編成的戰裙,露出兩隻小腿,一雙赤足長得與雙手相差無幾,顯然定是異常靈活。
沈石躍到君自傲身旁,右手微微一動,赤色長劍已然在手。君自傲做個手勢,示意其不要妄動,自己向那巨人問道:「你可是魄獄芒的手下?」
那灰色巨人搖了搖頭,單膝向下跪倒,垂首道:「屬下參見大王!」
沈石與君自傲皆是一怔,沈石手腕一動,長劍便如雲煙遇風般驟然消散。君自傲凝視灰色巨人,問道:「你是……鬼卒?」那灰色巨人點點頭,道:「在下極道靈使。」未及君自傲發問,青鬼的聲音已然響起:「你……你便是極道靈使大人?」君自傲凝目一望,才見青鬼正站在自己左邊,這才知他依舊如從前一般,始終承德在自己左右。
那灰色巨人道:「大人二字實不敢當。」君自傲心道:「青鬼稱他為大人,看來其職位不低。不知為何會躲在此處?」於是問道:「極道靈使,你為隱藏在此?」極道靈使道:「在下自從被貶之後,便一直躲在這山中。
君自傲一怔,道:「被貶?」極道靈使道:「是,在下因擅自干預人間之事而被打掉了鬼卒之體,貶在人間。」君自傲又問道:「難道是神界將你貶在這苦寒之地受苦麼?」極道靈使道:「這倒不是。被打掉了鬼卒之體後,我等便再不能隱蹤,就和由鬼界潛入人間的鬼類一般無二,故常遭衛道之士誅戮,苦不堪言。所以在下便將一眾被貶同伴聚在一起,躲到這山中。此山陰氣極重,再有本事的人,也難以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君自傲點頭道:「原來如此。嗯,這確是你等藏身的好地方,連我也要走到近前才能發覺你身上的陰氣,其他人就更難發現了。這山上的『幻印』便是你等施下的麼?」
極道靈使道:「不,此印是『骷髏人』所施,我等並不會這種人間的法術。」君自傲訝道:「骷髏人?那又是何方神聖?」極道靈使道:「屬下並不知曉。十多年前他來到此處,將我等趕下隱月峰,並在我等身上和此處施下邪印,若我等企圖上峰,或是有任何不利於他的舉動,身上的邪印便會發作,令我等變成又聾、又啞、又瞎的廢物,所以我等雖知大王上山,卻並不敢現身指點路途。」
君自傲道:「那你又為何藏在此處?」極道靈使道:「屬下見大王的朋友破了此處的邪印,怕大王發現在下,於是就……」君自傲笑道:「我與你等並無什麼不同,怕我作什麼?」極道靈使道:「屬下身中邪印,上不得峰,怕大王惱我不能相助,就乾脆躲了起來,請大王恕罪。」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在你們的心中,我永遠都是鬼天君。其實現在的我是一介凡夫罷了,憑什麼役使你們?你既有苦衷,講明就是了。」
極道靈使道:「多謝大王體諒。」君自傲道:「我的朋友受了重傷,我必須立刻上峰,你自便吧。」極道靈使應命讓開道路,君自傲背著天涯,順山路向上奔去。沈石展開輕功,緊隨其後。
青鬼飄在空中跟了上來,緊張地說道:「大王……您……您還是小心為妙,不如等沈公子與祁女俠趕上來,再一道上峰吧。」
君自傲腳下不停,道:「現在情勢緊急,哪有時間等他們?」沈石只能聽見青鬼的聲音響於四方,卻見不到他,不由問道:「君少俠在與哪路神仙說話?」君自傲笑道:「哪是什麼神仙。他是神界的鬼卒,專司引領遊魂奔赴黃泉之職,名喚青鬼。除我之外,任何人也看不見他。」沈石疑惑得解,點點頭不再插話。
青鬼又道:「大王莫惱,還是小心些的好……」沈石道:「這青鬼定有道理,君少俠,咱們還是等等他們吧。」君自傲搖頭道:「天涯的情況大為不妙,實在是耽擱不得了。青鬼,你為何如此畏縮?」
青鬼道:「這山中還有哪些被貶的鬼卒,小的雖然不知,但卻知凡被貶者,必是法力高強者。像小的這樣無用的人,便是想犯天條,也那個能耐。而且極道靈使大人的本事、地位,在鬼卒中僅次於遊方無常大人,當年他便是因打傷仙人而被貶人間,本事之強,可見一斑。這麼多厲害的大人聚在一起,竟不敵一個『骷髏人』,這『骷髏人』本事之強,實在令人難以想像。大王現在並未恢復前世的功力,只怕……」後面的話雖未出口,君自傲也已明白了,點頭道:「我明白你是為我著想,但不論如何,我都要盡快趕到峰頂。管他是什麼骷髏人還是大羅金仙,誰敢擋我,我便與他拚命!」一提真氣,腳下加力,以更快的速度向上奔去。
隱月峰頂之上奇寒無比,陣陣寒風挾帶著冰雪撲面而來,打得人睜不開眼睛。君自傲怕天涯凍壞,便運起陰氣,以氣將天涯裹了起來。沈石見狀上前幾步,伸手搭在君自傲肩頭,將一股霧般真氣傳了過來,將君自傲與天涯齊裹在其中,道:「君少俠,一會兒還要為天公子解毒龍之氣,還是不要多耗真氣為妙。」君自傲感激地點點頭,收回陰氣。他只覺沈石發出的這股霧般真氣給人以陽光照耀般的溫暖,將寒風全數擋在外面,不由大為讚歎。
透過風雪,不遠處一個山洞的洞口隱約可見。二人冒雪來到洞口,方要進入,一個沉鬱的聲音響起:「什麼人敢闖我冰玉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08:44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章 激戰
君自傲料想這定是那個「骷髏人」,便高聲道:「晚輩君自傲,因好友受了重傷,急需以冰玉魂醫治,故此冒犯,還請前輩給予方便。」
一陣異樣的寒風自洞中吹出,君自傲與沈石不由連退數步。一條人影自洞中飛出,立在洞中,攔住去路。
只見這人一身緊身黑衣,連頭臉也包得嚴嚴實實,黑色的衣服上畫著白色的骨架,臉上則是白色的骷髏頭,若在黑夜驟見,確實便是個活脫脫的「骷髏人」。
不等君自傲開口,骷髏人已冷冷說道:「能破我『幻印』,爾等當非等閒之輩,殺了你們未免可惜。但既然你們膽敢覬覦冰玉魂,那就得死!」語未畢,左腿已橫掃而出,帶起一股挾風帶雪的無形真氣,直掃向君自傲與沈石。
二人均覺這一腿勢道凶狠,抵擋不得,雙雙向後躍開。沈石站穩身形,抱拳道:「這位朋友,我們只想借冰玉魂一用,並無搶奪之意,還請看在沈某面上,給予方便,在下必感恩不盡。」
骷髏人冷然道:「想用『煙霞雙劍』的名頭來壓我嗎?只怕你們還沒這個資格!」雙手在胸前一圈一揚,一道旋風般的真氣直擊向沈石。沈石手腕一動,赤劍已在手中,一抖劍,刺出一片煙霞般的真氣,迎上骷髏人的旋風真氣。
氣勁碰撞中,兩股真氣皆消散無形,但在旋風真氣消散的瞬間,卻有四道黑影自其中射出,分別擊向沈石雙手雙足。沈石急用劍去挑,誰知方挑中第一道黑影,劍便立刻凝住不動,沈石一驚之際,另三道黑影已分別擊在他雙腿與左臂之上。沈石只覺雙腿左臂如被鐵鎖鎖住一般,再動不得分毫,不由大駭,急鬆開長劍,以右手運氣拍打,卻毫無用處。
君自傲見狀急氣運右足,向下一踏,十數道「鬼鎖」陰氣自地下竄出,向骷髏人纏去。
骷髏人並不躲閃,任鬼鎖將自己下半身纏住,左手手指快速地動了幾下,發出五道黑影,倏然射向君自傲。
君自傲此時已知這些黑影便是邪印,若被打中,不知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想用「鬼影」避開,但身後還背著天涯,無奈下忽想起那招「鬼甲」,於是氣向外運,一個陰氣球立時將自己和天涯罩住,黑影擊在其上,立時消散。
一陣頭暈體乏,君自傲忙收回鬼甲之氣,但就在此時,一股無形真氣洶湧而至,將他擊出數丈,摔落地上。
落地之際,他唯恐摔傷天涯,強忍體內氣血翻騰之苦,在空中擰過身來,自己做了天涯的肉墊子,摔了個頭暈眼花,一口鮮血再忍不住,噴灑一地。
骷髏人看了看身上越纏越緊的鬼鎖陰氣,冷哼一聲,伸手幾抓便將陰氣抓散,冷冷道:「這麼點本事也敢打冰玉魂的主意麼?」手指微動幾下,彈出兩道黑影,分別向沈石和君自傲擊去。
危急關頭,白光一閃,一柄長劍自遠處飛射而來,將射向沈石的黑影擊散,又向前飛出丈許,墜下後斜插在地上,自劍身爆發出一道霧般氣勁,直飛向君自傲,在那道黑影擊中君自傲之前將其攔住,兩相抵消。
遠處一白一紅兩條人影飛速奔至,正是沈緋雲與祁月憐。祁月憐衝至劍前,將劍拔起斜指骷髏人,向沈石問道:「石哥,你怎麼樣?」沈石道:「這骷髏人的邪印拳著實了得,憐妹千萬小心莫要被那些黑影打中。我方才不小心中了邪印,現下手足被封,只是動不了而已,你不用擔心。」沈緋雲則奔向君自傲,見他吐了一地的血,不由在為焦急。
君自傲運氣調息,自覺並無大礙,起身將天涯交給沈緋雲,道:「你替我照看天涯,我要盡合力與他一搏!」
骷髏人看了看君自傲,轉向祁月憐,道:「如今『煙霞雙劍』只剩單劍,還敢向我出手麼?」祁月憐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長劍一揮,劃出一道環形煙霞真氣,緩緩向骷髏人飄去。與此同時,君自傲「鬼影」已然上身,悄無聲息而又迅捷無比地向骷髏人衝了過去。
骷髏人不理君自傲,右手化掌,向祁月憐拍出一道無形真氣。祁月憐不閃不避,長劍直指骷髏人,左手戟指長劍,不住向劍上注入真氣。
骷髏人的氣勁與那環形煙霞真氣相遇,本應自其空隙中穿過,不想卻似被看不見的氣勁擋住一般,停在圈中,再衝不出去,反被環形真氣頂著,向骷髏人飄去。
此時君自傲已衝至近前,骷髏人哼了一聲,提腿踢向君自傲小腹,不想卻如中霧氣一般毫無用處。一怔之際,君自傲伸指連點,數道鬼棘之氣已然刺入骷髏人體內。
君自傲身體實化之際,骷髏人手指一動,一道黑影悄然射在君自傲小腹之上。君自傲一招得手,向旁躍開,欲催動鬼棘之氣發作,卻發現已無法運用內氣,不由怔住了。
骷髏人猛喝一聲,體內鬼棘之氣便被全數震散。他回過頭再看那環形劍氣,才發覺自己方才發出的真氣已然被劍氣同化為煙霞之氣,直向自己撞來,而那真氣環後的祁月憐又蓄勢待發,自己若貿然閃避,其必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自己,而若強行接下這煙霞氣環,其又必會趁自己全力防守之際出手,兩下力道加在一起,自己勢難抵擋得住。
祁月憐暗道:「我這招『朝霞』攻防一體,看你如何破解!」長劍蓄滿真氣,只等時機一到,便立即刺出。
眼見劍氣襲至,骷髏人雙手在胸前一錯,十指連動不停,幾道黑影如靈蛇般在其指間遊走,只見他雙手向下一分,十指連彈,數道黑影直射在地面上,地面微微一顫,一塊巨冰自地面快速凝結成形,直衝而起,擋在骷髏人面前。那煙霞氣環撞在其上,發出一聲巨響,將巨冰擊碎,自己也消散無蹤。
祁月憐在冰碎的一剎那,挺劍直刺而出。蓄滿真氣的長劍帶出一道光芒,宛如刺破鉛雲的陽光一般,直衝向冰塊後的骷髏人。
碎開的冰塊哪抵得住這雷霆一擊,長劍盪開碎冰,向前衝去。透過碎冰,祁月憐已見到劍尖只差半寸便可刺入骷髏人心口。
不想奇變陡生,一道黑影忽自碎冰中悄無聲息地飛出,擊在祁月憐丹田處,一股讓人無法忍受的灼熱瞬間傳遍祁月憐全身,痛得她撒開長劍,整個人蜷成一團,摔倒地上。
長劍失去推力,仍筆直地向前飛去,但卻已無方纔的雷霆之勢。骷髏人抬足一挑,長劍順勢一轉,改向君自傲射去。
君自傲真氣被封,眼見長劍襲來,情急下不自學地依自小所習的運氣之法,運起體內陽氣,合掌夾住射來的長劍。長劍雖被制住,但其內氣勁仍在,轟地一聲爆發開來,將君自傲崩開數丈。
這一下只震得他氣血翻騰,五臟六腑似都破裂開來,體內無處不是奇痛無比。他只覺體內陽氣被震得七零八落,一絲不留,全數散出體外。一陣眩暈,君自傲頓時昏了過去。
骷髏人冷冷一笑,抬腳便向蜷縮地上的祁月憐踢去。
一旁的沈緋雲此時方緩過神來,見母親危在旦夕,顧不了許多,放開天涯,拔劍直向骷髏人衝去。但以他的速度,卻絕趕不及救下祁月憐了。
驀地紅光一閃,沈石飛身而至,伸腳一攔,硬將骷髏人這一腳擋了下來,反手一掌,竟將骷髏人震飛數丈。待骷髏人站穩腳步,沈石已將一股真氣注入祁月憐體內,解了她體內熾熱氣勁。巨痛驟解,祁月憐身子一軟,昏了過去。沈石躍至沈緋雲身旁,將祁月憐交給沈緋雲,道:「照看好你娘!」轉身緩步走向骷髏人,右手斜伸,煙霞之氣瀰漫而出,遠處地上的赤劍顫動幾下,竟自行凌空而起,飛入沈石手中。
骷髏人亦緩緩走向沈石,問道:「為何要隱藏自己的實力?」沈石淡淡道:「沒什麼,只因我太愛我的妻子了……」
骷髏人一怔,腳步亦停了下來,問道:「什麼意思?」沈石一笑,道:「她本是我的師妹,自小便心高氣傲,絕不願落後於人,而我又是眾師兄弟中武功最好的,她便將我當成了競爭的對手。我愛她甚過我的生命,又怎能為了面子而傷她?所以就一直故意輸給她……」淡淡一笑,道:「說這些幹什麼……接招吧。」
紅光驟起,赤劍帶著煙霞之氣刺向地面,骷髏人只覺無數氣勁潛行地下,向自己竄來,忙向旁閃開。
他方一閃開,數道煙霞真氣便自其方才立足處衝出,在空中一折,直追向骷髏人。
骷髏人覺出地下仍有無數氣勁不住遊走,知真正的威脅還在地下,若集中精神應付地上這幾道顯了形的真氣,必被地下真氣乘隙擊傷,只得不住遊走,以求遠離地下氣勁後,再應付地上的氣勁。
沈石清嘯一聲,雙臂向左右一分,煙霞真氣自體內發出,頃刻瀰漫於全身。足尖一點地,沈石揮劍向骷髏人衝去。
一邊是窮追不捨的赤紅氣勁,一邊是來勢洶洶的沈石,地下還有無數流動不休、伺機待動的真氣,骷髏人此時已陷入完全不利的境況中,躲也不是,防也不是。
像是放棄了抵抗一般,骷髏人突然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就在三方攻擊近在咫尺之際,骷髏人右拳高舉,大喝一聲,一拳擊在地面。轟然巨響中,無形真氣洶湧而出,凝成一個巨大的圓球,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將地上地下的煙霞氣勁全數打散。
此時沈石人在空中,正挺劍刺向骷髏人,驟見此招,即知厲害,在空中一擰身,卸去前衝之力,飄然落在一旁,趁骷髏人的氣勁回收之際,一劍刺向其脖頸。
骷髏人冷哼一聲,猛一抖肩,本已縮回的球形氣勁立時擴大開來,比方纔還要大上數圈,沈石躲避不及,只得運起全身真氣護身,與球形真氣撞在一起。
一聲轟鳴,球形氣勁炸裂開來,沈石被強大的衝勁擊飛。他在空中連續擰身卸力,落地時卻是安然無恙。一抖長劍,飛身又向骷髏人攻去。
骷髏人右足後移,側身面對沈石,待沈石衝近,猛喝一聲,右腿疾風般橫掃而出,帶著無形氣勁和冰雪泥沙擊向沈石。沈石長劍倒豎,發出一片煙霞真氣,擋住骷髏人的無形氣勁,隨後揮劍斬向骷髏人左腿。骷髏人右腿尚未落地,不便閃躲,便一擰身,借掃腿之力將身體甩了起來,左足離地,閃過長劍的同時,向沈石太陽穴橫掃而去。
沈石撤劍仰身,避過來腿,順勢旋身,長劍劃出一片光霧,隨身捲向骷髏人。骷髏人此時已然落地站穩,足一點地,人向上躍起,閃過劍氣,一腳踢向沈石面門。
沈石隨著旋轉之勢身向下沉,閃過骷髏人來腿的同時,身子繼續旋轉,長劍復又捲向骷髏人。
這一轉速度奇快,骷髏人避無可避,眼見便要捲入劍霧中,被斬為兩段。危急關頭,他竟伸掌按向襲來的劍身,借力向後飛出。
待站穩腳跟,只覺胸前冰涼,他低頭一看,緊身黑衣已被劃開,胸口處一條傷口,鮮血已緩緩滲出。
沈石凝劍而立,緩緩道:「沈某並無傷人之心,只求閣下給個方便,讓我們入洞借冰玉魂一用。」
骷髏人對沈石的話充耳不聞,只看著胸前的傷口出神。他伸手觸摸傷口,又將手伸開,盯著手上沾染的鮮血,喃喃自語道:「血……我流血了?依依,你看到了嗎?我流血了!現在如果我殺了他,你就不會生氣了吧?」
沈石聽得莫名其妙,但卻很快明白了一件事——骷髏人一直未用全力,也一直未曾下過殺手。因為就在骷髏人自語之際,一股濃烈的殺氣自其身上散出,他身上的真氣亦在不住湧動,瀰散開來,將自身和沈石籠罩在其中。沈石只覺一陣陰寒襲來,全身皆為之一僵,急運起煙霞真氣護身。
「我答應過我娘子,除非對方真正威脅到我的性命,否則,我絕不殺人。」骷髏人緩緩走向沈石,冷冷說道:「謝謝你,讓我能重溫殺人的感覺!」他的全身不住散發出的殺氣,令遠在十數丈外的沈緋雲也不寒而慄。
沈石皺了皺眉,冷然道:「沈某的命就在此,有本事便來拿吧!」赤劍舞動,斜刺向骷髏人左腿,一道赤霧順劍噴湧而出,直撞向數丈外的骷髏人。
骷髏人手指微動,射出幾道黑影,分別擊在地上和自己身上,又彈出一道,迎向赤霧劍氣。但似是低估了劍氣的威力,那道黑影並未能將劍氣阻住半分,反被劍氣擊破。
前無阻礙,劍氣以摧枯拉朽之勢撞向骷髏人左腿,穿腿而過,直擊入地下,消失無蹤。
骷髏人左大腿被劍氣穿出一個大洞,只有幾條皮肉相連,再支撐不住身體,他哼也不哼一聲,直挺挺地向左側倒下,摔落在地,竟碎成無數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10:19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一章 守護
沈石大感驚詫,尚未緩過神來,便覺背後一麻,整個身體再動不了分毫。
骷髏人的聲音自沈石身後緩緩響起:「世上無知之人,往往把邪印拳說成是旁門左道,卻不知邪印拳的奧妙和無比的威力。」語畢一笑,笑中充滿了陰森與邪異。
一聲輕響,方才擊入地下的赤霧劍氣破土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團。骷髏人從沈石背後緩緩走到他面前,搖頭道:「可惜,這道劍氣凌厲無匹,若真被擊中,此刻我定已是缺腿廢人了。」轉身走開數步,一揮手,空中的劍氣便直向沈石衝來。
眼見劍氣襲來,沈石卻仍動不得分毫,遠處的沈緋雲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就在此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凌空飛至,擊在沈石身上,沈石立覺全身一輕,身體重新恢復自由,急向旁閃開,躲過了飛射而來的劍氣。
骷髏人一怔,隨即猛轉頭向黑影的出處望去。沈緋雲和沈石齊鬆了一口氣,亦轉頭望向黑影飛出之處。
只見天涯看了看不遠處地上的君自傲,轉頭狠狠望向骷髏人,狠聲道:「你把他怎樣了?」
骷髏人沉默片刻,問道:「你也會邪印拳?」天涯雙目寒光暴現,怒喝道:「你把他怎樣了?」骷髏人冷哼一聲,道:「我把他殺了又如何?」
此話一出,天涯雙目寒光更盛,兩眼直瞪骷髏人,狂吼道:「那我就將你殺了為他報仇!」一股殺意沖天而起,天涯沉腰坐馬,全身散發出一股強勁無匹的氣勁,這氣勁瞬間將整個隱月峰峰頂籠罩其中,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若是他以此氣勁發出招來,只怕整個峰頂都將不復存在,骷髏人、沈石與沈緋雲三人,不由齊為之變色。
突然,一隻龍爪形狀的真氣自天涯肩頭衝出,天涯全身一震,氣勁立時消散。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又一隻龍爪自天涯背後衝出,天涯慘叫一聲,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也許是聽到了天涯的叫聲,君自傲雙目忽然睜開,一團夜般漆黑的氣息在他眼中瀰漫開來,將他雙眼化成了光刺不破,深邃無比的無底黑洞,一股澎湃的陰氣自他身上洶湧而出,代替了天涯的氣勁,將整個峰頂籠罩其中。
一股陰氣將君自傲推起,穩穩站定。他看著天涯,沉聲道:「不能耽擱了……」身形一動,人已在骷髏人面前,冷冷看了骷髏人一眼,反手一拳擊在骷髏人胸口。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推力傳來,骷髏人呼地一聲被推得飛了出去,摔倒在十數丈外。
沈石與沈緋雲同時呆住了,他們無法想像一個人的力量可在瞬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這變化卻就在他們眼前發生了。就在他們所熟識的君自傲身上發生了。
骷髏人翻身而起,摸了摸胸口,那時並沒有疼痛的感覺,若不是此刻他人已在十數丈外,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曾中了別人一拳。那一拳疾如閃電驚雷,他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如同狼眼寒光籠罩下的羊,無力躲開狼的任何攻擊。剎那間,骷髏人心中竟生出一絲寒意。
君自傲身形一動,人已在天涯身旁,俯身將天涯抱起,向洞口奔去。此時天涯前胸與背後的龍爪已然消失,人也已疼得昏了過去。
骷髏人見君自傲奔向洞口,怒吼一聲,飛身趕上。抱著天涯的君自傲,不知為何沒了方纔的速度,眨眼便被骷髏人追上。骷髏人借疾奔之勢躍起,一腳踢向君自傲,同時雙手連彈,發出數十道黑影。這些黑影有的從四周擊向君自傲,有的直擊君自傲周圍的地面,還有十數道圍著骷髏人踢出之腿旋轉不息,不知有何用處。
君自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注視骷髏人,一道陰氣自體內發出,倏然外擴成一個黑色陰氣球,那些擊向君自傲的黑影撞上陰氣球,紛紛消散。這正是那招鬼甲。
便在此時,骷髏人的飛腿也已踢至,重重擊在陰氣球上,再難前進分毫。骷髏人怒吼一聲,圍繞在腿上的黑影齊擊在自己腿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如炸雷一般,散放出無比強大的衝擊之力。與此同時,方才被黑影擊中的地面同時突起數丈高的巨石,將君自傲左、右、後方完全封死。衝力在巨石圍成的封閉空間內爆發,骷髏人借勁向後飛出,安然落地,而那些巨石卻被炸成齏粉,一時塵霧漫天。
沈石與沈緋雲齊為之色變,二人均以為如此強大的氣勁爆發下,君自傲只怕凶多吉少。
煙塵散盡,黑球仍在,君自傲在其中冷冷說道:「你的本事只限於此麼?」
骷髏人怔怔地望著君自傲,自語道:「這怎麼可能?」
君自傲看著懷中的天涯,道:「我沒時間和你耗下去了,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言罷將鬼甲陰氣收回體內,轉身又向洞口奔去。
骷髏人又是一聲狂吼,再次飛撲向君自傲,同時彈出無數邪印,次第擊在自己身上,每挨一下,他身上的氣勁便增長一分,待邪印全部中的,骷髏人身上已裹上一道厚重的強大氣勁,直向君自傲撞去。君自傲一皺眉,腳一點地,飛身而起,直躍到十數丈的空中。
眼見君自傲這手飛鳥般衝霄而起的輕功,沈石父子不由同為之咋舌。骷髏人卻未有閒心讚歎君自傲的輕功,雙足蹬地,沖天而起,直追君自傲。
但君自傲躍得實在太高了,這種高度已到了凡人難以企及的境界,以骷髏人之力,也實難達到。當他衝起四、五丈後,衝勢漸減,身上那道強大的氣勁也開始衰弱。便他卻不管不顧,瘋了般繼續衝向上方的君自傲。
君自傲躍勢漸消,緩緩落下,終在空中與骷髏人相遇。此時骷髏人的氣勁已損失大半,但仍極具威力,若真擊中君自傲,實在危險得很。
君自傲凝望骷髏人,自語道:「為何這般執著,難道只為守護冰玉魂嗎?」隨即大喝道:「青鬼,入洞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
地上的青鬼應了一聲,疾速飛入洞中。骷髏人聞聲一怔,急向地上望去,又怎看得見這形同虛無的鬼卒?
此時二人相距已不足一尺,眼見便要撞在一起,沈石父子在地上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奇跡又一次出現。就在這危急關頭,君自傲背後忽湧出兩團陰氣,一左一右化作兩隻黑色氣翼,微一煽動,人便凌空升起數丈,再輕動幾下,君自傲便如巨鷹般盤旋而下,輕飄飄落在地上。
骷髏人驚訝無比,衝勢驟減,那一身強橫的氣勁也消耗殆盡,他頓時從空中摔落下來,若是直接摔到地上,必死無疑。
君自傲抬頭上望,兩隻氣翼驟然散開,化成無數鬼鎖之氣,沖天而起,將骷髏人捲住,緩緩放在地上。
骷髏人卻不領情,拚命掙扎著,吼道:「放開我!」但他氣力已然耗盡,又怎掙得開君自傲堅逾鋼鐵的鬼鎖之氣?
君自傲等不及青鬼出洞,運起瞑界,將青鬼帶入其中,問道:「洞中到底有什麼?」青鬼報道:「大王,洞中確有冰玉魂,只是那冰玉魂中,還有……還有一個昏睡不醒的絕色女子。」
君自傲輕輕點了點頭,解開瞑界,向骷髏人問道:「洞中那女子是閣下什麼人?她為何會在冰玉魂中昏睡?」骷髏人本掙扎不休,聞言立時怔住,半晌後方愕然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君自傲道:「你拚命阻我入洞,就是為了守護她麼?」骷髏人狠聲道:「你敢動她分毫,我化作厲鬼也要將你碎屍萬斷!」君自傲看了看天涯,皺眉道:「時間不多了。我問你,現在我若殺你是否易如反掌?」不等骷髏人作答,又道:「我尋冰玉魂,只為救我的朋友。你也曾見到了,他現下確是命在垂危。我不想傷你,只請你相信我,莫再擋路,如何?」
骷髏人凝視君自傲半晌,終長歎一聲,道:「我信你了……」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多謝。不知洞中那女子為何會昏睡不醒?」一邊說,一邊收回了鬼鎖陰氣。
骷髏人站起身,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娘子,當年我遭遇強敵,她為我擋下了敵人的殺招,自己卻……所以我只有借冰玉魂之力,讓她這樣睡下去,只盼有一天有人能救得了她……」
君自傲心中一動,問道:「不知你遇到的強敵用的何等招數?在下頗通氣療之法,或許幫得上忙。」
骷髏人聞言大喜,顫聲問道:「你……你救得了她?」君自傲道:「在下並無把握,權且一試吧。」骷髏人點頭道:「閣下若真能救她,在下情願以死相報。」君自傲搖頭道:「言重了。咱們進洞再說吧。」
幾人來到洞中,只見洞內石桌、石椅、石床等傢俱一應俱全,便似普通民宅一般。細看下,見這些石器表面光滑,邊緣處稜角也不十分明顯,可見已被使用了多年。
再向內走,來到一座石門前,骷髏人推開石門,一片柔和的光芒便從門內射出,眾人依次進入,只見此處是一間封閉的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塊丈多高的巨冰,冰旁瀰漫著飄渺的水氣,散發出輕柔的光芒。冰中,一個紫衣女子雙目輕合,靜靜躺在其中,便似在安睡一般。細觀之下,只見那女子姿色不俗,頗有傾城之姿。沈石不由驚呼道:「這……這不是江南第一美女柳依依麼?」轉頭看著骷髏人,道:「如此說來,閣下便是『邪舞神』風巽?」
骷髏人點點頭,沈石道:「難怪、難怪!」他連著兩聲難怪,自是「難怪有如此高武功之意」,但沈緋雲卻不甚明瞭,小聲問道:「爹,他很有名麼?」沈石點點頭,道:「我和你娘尚未成名之前,風大俠就已經名滿江南了。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忽然銷聲匿跡,卻原來是因為柳姑娘……風大俠,到底是何人傷了柳姑娘?」
骷髏人風巽輕歎一聲,道:「說來話長。風某祖籍北方,那年我與依依一道回鄉祭祖,並打算順道在家鄉成親。未料行至平江雪原時,發現了一個被凍僵的男子,便將其救下……哼,只怪風某眼拙,誤將兀鷹當作鴉雀,卻原來,那人不過是在練一種極怪異的功夫,風某誤施援手,正好助他得成全功。那人功成之後,非但不加感謝,反逼風某為奴為僕,風某一怒之下,便與其動上了手。怎料此人功力高深莫測,風某遠非其敵,終被打傷。依依為救我,擋下了那人一招殺招,就……」說到此處,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沈石道:「那到底是怎樣的招數,為何要用冰玉魂才可保住柳姑娘的性命?」風巽道:「那人稱此招作『附體之靈』,說凡中此招者,體內便會漸漸生出陰氣之靈,若無他施氣壓制,不出一月,這陰氣之靈便會在人體內長成陰氣之鬼,將人的身體據為己有,成為施術者忠心不二的僕人。」沈緋雲訝道:「世上竟有如此邪異的功法?」風巽點頭道:「不錯,確實邪異。初時我也不信,但幾日後,依依就……我對她體內的陰靈毫無辦法,無奈下終決定出賣自己,好換得依依性命。怎料那人卻忽然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我一路查尋,也未得到他的半點消息,倒是聽到不少關於冰玉魂的傳聞。有人說冰玉魂可治百病,我雖不信,但當時依依狀況每況愈下,也只好試上一試。但冰玉魂只可將依依體內的陰靈暫時抑制住,卻不能將之除去,所以……」
君自傲看著懷中的天涯,插口道:「所以你就一直在此守著她,對吧?」不等風巽回答,又道:「我朋友身中龍家的毒龍之氣,與尊夫人傷情相差無幾,我想應該可以用同一種方法解救,我這就動手,請你們退出去吧。」
風巽先是一怔,隨即跪倒在地,道:「少俠若能救她,風巽願……」君自傲打斷他,道:「不要再說什麼以死相報,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請快退出去吧。」
風巽站起身,與抱著祁月憐的沈石父子一道退了出去,將門關緊。君自傲來到中央那塊巨冰前,探手一摸,手如伸入水中一般直入冰中,他暗歎一聲奇妙,抬腿步入冰中,來到柳依依身旁,將天涯緩緩放下,自己坐在二人中間,兩手分別放在二人丹田之上,緩緩運氣,引導二人真氣在各處體內流動。
他這療傷的法子必須要從人丹田注氣,而丹田最近下體,柳依依乃是女子,君自傲雖心無邪念,但被人看見終是不好,是故他才非要眾人離開。
便是未習武功之人,體內也有真氣存在,只是運行極為緩慢而已。柳依依是一個普通女子,體內卻有三股真氣,最弱的是她自己的元氣,最強的那道令君自傲想到了風巽,料定這必是風巽為救柳依依而輸入的真氣,而另一道真氣即不強,又不弱,陰冷詭異,飄忽不定,卻是一股邪異的陰氣。
君自傲心中一動,暗道:「竟是鬼界高手所為?風巽武功高絕,尋常高手絕非其敵手,難道……是魄獄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10:43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二章 助力
正想著,突然感到天涯體內真氣亂竄,急收攝心神,引導天涯與柳依依二人真氣流動。
在君自傲的引導下,二人真氣運行得越來越快,以數倍於平常的速度疾速運轉,二人體內的毒龍之氣和陰靈之氣亦隨之快速增長,並向二人全身擴散。與此同時,君自傲將一股真氣注入二人體內,並催動這股真氣自二人體內向外散去。
真氣外衝下,二人全身毛孔全數張開,任由真氣向外湧出。在真氣衝出後的剎那,冰玉魂散發出的水氣順打開著的毛孔滲入二人體內,融入二人真氣之中。
水氣方一入體,二人各自體內的毒龍之氣和陰靈之氣便驟然凝滯不動,顯是水氣有抑制二氣之效。但體內再無真氣散出,二人的毛孔便倏然閉合,後繼無力的水氣漸制不住毒龍與陰靈二氣,二氣重又運行起來。君自傲急依前法,將真氣打入二人體內,再向外散出,以衝開毛孔,讓水氣再次湧入二人體內。
如此循環往復,二人體內的毒龍之氣與陰靈之氣漸被完全制住,再不隨二人的真氣而運動。君自傲仍不斷使水氣注入二人體內,並引導水氣隨二人真氣流動不息,漸與二人真氣合為一體。
水氣與二人真氣一結合,毒龍、陰靈二氣便再無法寄居其中,漸被二人運行不息的真氣擠出體外,順二人毛孔瀰散而出。而二人體外便是狀如巨冰的冰玉魂,其威力比水氣強過何止百倍,二氣一散出,便立刻被冰玉魂瓦解,消散無蹤。
不多時,二人體內的毒龍、陰靈之氣便冰消瓦解,消散殆盡。君自傲緩緩收掌,深吸一口氣,自語道:「大功告成!」
片刻後,天涯緩緩睜開雙眼,見君自傲正看著自己微笑,急翻身而起,道:「那惡人呢?」君自傲笑道:「什麼惡人?那人名叫風巽,原是江南有名的俠客,只因他娘子受了和你相似的傷,只能靠冰玉魂維持性命,所以他才會死守此山,不讓人進入。現下我已助他治好了娘子,你也已經沒事了。」
天涯看了看躺在一旁的柳依依,不由歎道:「她……她可真美。」君自傲點頭道:「自然,據沈大俠講,她可是江南第一美女。」天涯奇道:「為何她仍昏睡不醒呢?」
君自傲探手把脈,只覺柳依依體內真氣凝滯不動,不由皺眉道:「確是不大對頭,還是請風巽來看看吧。」
得知妻子陰靈之氣得解,風巽不由欣喜若狂,跪倒在地,向君自傲叩首道:「多謝少俠大恩大德,風巽這條命,從此就是少俠的了!」君自傲不等他將頭磕下,便將其扶起,道:「風大俠又言重了。只是貴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卻不知是何原因。」
風巽道:「少俠不必擔心,是我對她施了『極靜』之印,所以才會如此。」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卻又不好發問。天涯卻訝道:「『極靜』之印?難道便是傳說中能將受印之物變成不死、不壞,永遠保持受印那一刻的樣子,完全靜止住的那一招嗎?可你又為何要將她封住呢?」
風巽道:「無論是誰,整日都要呆在一塊小小的冰玉魂中,時日一久,怕都要瘋掉吧。所以……」天涯道:「所以你就將她封了起來?可你呢?一個人守在這雪山孤洞中,你就不寂寞麼?」
風巽微笑道:「怎會寂寞呢?每日都能見到她安睡在我身邊,我又怎會寂寞呢?現在好了,她……她終於……」
天涯默然無語,君自傲道:「風大俠還是快去和尊夫人團聚吧。」
眾人隨風巽來到洞中,風巽雙手結印,彈出一道邪印,擊在柳依依胸口,隨後將頭罩摘下,將柳依依抱在懷中,輕喚道:「依依,醒醒吧。」
此時眾人才見到他的模樣,只見他面目俊朗,眉宇間略帶煞氣,只是滄桑滿面,頭髮也已然花白。沈石歎道:「風大俠不過長我三兩歲而已,卻……這山中歲月,著實太折磨人了……」祁月憐早已醒來,已知事情原委,看到此景,早忘了風巽差點就曾要了自己的命,歎道:「折磨著他的並非歲月,而是柳姑娘的安危啊!」
在風巽的輕聲呼喚中,柳依依緩緩睜開了眼睛。乍見風巽,她竟然一驚,掙扎著喊道:「你是誰?」
風巽的身體因過度的激動而震顫著,連聲音也有些發抖,哽咽道:「依依,是我,是巽哥啊!」柳依依怔怔地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半晌後才顫聲道:「巽……巽哥,你……你怎會變這樣啊?」
風巽微笑道:「你一睡十數年,巽哥自然變老了……」柳依依驚呼一聲,坐起身來,凝視著風巽那佈滿滄桑的臉,道:「我……我睡了十多年?這怎麼可能?我……我才睡了一小會兒啊?」
天涯在旁道:「柳……姑娘,風大俠的邪印拳中有一招『極靜之印』,你可知道?」
柳依依全身一震,顫聲道:「巽哥,你……你為何……這十多年的時光,你……你竟忍心不要我陪,你……你這是何苦啊!」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著風巽的臉,淚水潸然而下。
風巽將柳依依緊緊摟在懷中,道:「現在好了,你的傷醫好了,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了!」柳依依亦抱緊了風巽,哽咽道:「巽哥,苦了你了!」
二人相擁而泣,哭作一團。眾人知趣地退出山洞,來到洞外雪地上。
沈石搖頭歎道:「想當年,『邪舞神』風巽叱吒江南,令人聞之而色變,又有誰能想到,他竟是個有愛有淚的漢子?又有誰能想到,他會為了一個女子放棄盛名,在這苦寒之地獨居十數載?這份深情,沈某實是自歎不如。」
祁月憐輕輕抱住丈夫的胳膊,悄聲道:「你又何必太謙?為妻又不是木頭人,怎會不知你對我的好?」
天涯怔怔望著山洞出神,半晌後輕歎一聲,轉過頭看著君自傲,道:「君自傲,我真的,我真的……感謝你!」君自傲一笑道:「自己兄弟,謝什麼?」天涯垂下頭,忽又抬起,似是想說什麼,但卻又慢慢地垂了下去。
眾人各有心事,一時無語,全望著山洞,等待風巽和柳依依出來。
許久之後,風巽揩柳依依從洞中走出,眾人忙上前去。風巽一指君自傲,道:「依依,這位便是恩公。」柳依依向前一步,飄然下拜,道:「多謝公子大恩!」君自傲忙上前扶住道:「夫人多禮了。」
柳依依臉上一紅,道:「小……小女子尚未與巽哥成婚,公子如此稱呼,怕有不妥……」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在下失禮,姑娘見諒。柳姑娘,你雖只睡了一小會兒,風大俠卻守了你十數年,在下斗膽提議,既然姑娘與風大俠回鄉本就是打算成親的,不如今日便在此成親,以慶祝柳姑娘傷勢得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柳依依臉上紅潮更盛,道:「若不是受了這傷,我二人早已結成夫婦了……恩公既有此美意,小女子自當從命……」
眾人乍聽君自傲之言,均覺其太過唐突。但細一想,卻又覺理當如此。沈石道:「柳姑娘,風大俠與你在此共度了十數年的時光,此時在此成親,也算是個紀念。」眾人皆點頭贊同。
君自傲忽道:「風大俠,峰下有一干被貶人間的鬼卒,被風大俠施了印,不知風大俠能否替他們將印解了,好讓它們幫忙出些力?風大俠請放心,它們外猊雖有些駭人,但絕非鬼界惡類。」風巽道:「恩公放心,在下這就為他們解印。」言罷身形一動,向峰下飛奔而去。
柳依依將眾人請入洞中等候,半住香的時間後,風巽便帶著一大群鬼卒回到峰頂。眾人出洞相迎,只見黑壓壓一片,足有數千鬼卒站在洞外,一見君自傲,齊跪倒在地,高呼道:「屬下參見大王!」
風巽與柳依依不明就裡,早有沈緋雲在旁告之。風巽聞後動容道:「難怪恩公武功如此高強,原來竟是鬼卒之首轉世。」
在眾鬼卒幫忙下,山洞很快便被裝飾一新。極道靈使卻還不滿意,道:「若是有魍魎粉在,我便可將這山洞變成皇宮,可惜現在只能這樣湊合了。」一旁一個白無常鬼邊將一張破角的石凳搬開,邊道:「早知如此,當年不將魍魎粉全交給銅魅羅便好了。唉,當年便不該讓他去照顧大王,若是我去……」極道靈使道:「也許這全是天意吧,沒有我們照顧,大王如今不也是生龍活虎嗎?」
君自傲離得雖遠,聽得卻真,不由大為疑惑。
在沈石主持下,風巽與柳依依拜堂成親,送入洞房。群鬼卒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幾十罈美酒,在洞外高歌狂飲起來,沈緋雲驟見這許多奇形怪狀的鬼怪,不由大感有趣,與眾鬼卒鬧在一處。
君自傲見極道靈使滴酒不飲,只靜靜立在一旁,便走過去問道:「怎不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極道靈使垂首道:「在下從不飲此人間之物。」君自傲點點頭,微微一笑,問道:「方纔你與那白無常所說的話,我不太懂。能否解釋一二?」
極道靈使一怔,道:「大王都聽到了?」君自傲點點頭,手指耳朵道:「這裡不知怎麼,變得更靈了。」
極道靈使道:「職位較高的鬼卒,會被發給許多有奇妙功效的寶物,魍魎粉便是其中之一。不論將此粉撒在何種物什或活物上,均可將此物按自己的意願加以變化。可惜我們已經沒有這種寶物了,不然,我便可將這山洞變得如皇宮一般。」
君自傲道:「你們剛才說將魍魎粉交給了銅魅羅,這銅魅羅又是誰?照顧我又是什麼意思?」
極道靈使略一猶豫,道:「便與大王說了吧。當年大王轉生人間,即將臨盆之際,大王人間的父母卻突遭慘禍,我等趕到時,大王之父已遭不測,而大王之母眼看也要被人活埋,我便殺了惡人,救下大王之母。那銅魅羅與屬下一樣,同為被貶人間之鬼卒。為使大王順利降生,他與一干小卒便留了下來,以魍魎粉將自己和一所荒屋化作富商豪宅,照料著大王之母。誰料後來節外生枝,無極山的老道跑來殺了銅魅羅,燒了那荒宅,我等趕到時,大王和大王之母已然不知所蹤,直到今日,我等才得以見到大王。」
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緊閉雙目,將這口氣緩緩呼出。童年的一幕一幕浮上心頭,娘親那慈祥的笑容不斷在腦海閃現,惹得他一陣心酸。再想起師父,他又不由暗忖:「那殺銅魅羅,燒荒屋的一定不是師父,師父是為了補救錯誤,才會收我為徒的吧?自從離開羽林城,我就再沒見過他,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一時興味索然,再無意加入這歡鬧的隊伍,獨自一人走到遠處的懸崖邊,望著深不見底的崖下出神。
天涯見他獨自走開,立刻跟了上去,靜靜站在他背後。君自傲似乎並未發現,只自顧自地出神。
許久之後,君自傲突然輕歎一聲,道:「天涯,我突然覺得很孤獨。」
天涯怔了怔,隨即道:「你變了,和從前完全不同了。」
君自傲依舊望著崖下,道:「所以我才會孤獨嗎?」
天涯想了想,道:「或許吧。前世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君自傲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天涯道:「或許,前世的你便如現在的你一樣,總會覺得很孤獨吧。」君自傲輕輕點了點頭,道:「也許吧。」
二人沉默了半晌,天涯忽上前幾步,走到君自傲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眼望同一處,道:「不論何時,只要你不嫌棄,我都會陪在你的身旁。你……還會覺得孤獨嗎?」
君自傲轉頭看著天涯,搖了搖頭,微笑道:「謝謝!」
月升日落,日昇月落,眨眼又是一天。群鬼卒鬧得筋疲力盡,倒臥各處呼呼大睡,只有極道靈使等幾個鬼卒仍保持著清醒,為君自傲等人送行。極道靈使道:「只恨屬下們這副模樣實在招眼,不然真想隨大王一道下山,好助大王一臂之力。」
風巽亦道:「確實可惜。極道靈使功力高深,當年若非因輕敵而中了風某的邪印,也絕不會敗給風某,若他能陪伴恩公左右,無異於添了一隻臂膀啊。」
君自傲也覺可惜。如今既要對付龍吟,又要隨時小心隱藏在暗處的魄獄芒,自然是兵馬越壯越強才好。可憑著極道靈使等被貶鬼卒這等模樣,行走江湖絕無半點可能,若率他們與龍吟、魄獄芒交戰,只怕全天下人都要以為君自傲才是邪魔歪道,群起而攻之了。
這時青鬼飛了過來,道:「大王,您不是有一張『千面』麼?用它將極道靈使大人化作常人模樣不就成了?」君自傲聞言大喜,道:「不錯,我怎未想到還有這一招?」忙從懷中取出千面,遞給極道靈使,道:「想來你定會用這東西吧?」
極道靈使喜出望外,接過千面朝臉上一罩,立時化作一個高大健壯的漢子,道:「如此屬下便可常伴大王左右了!」
眾人均未見過這神奇的千面,不由大感驚異,君自傲解釋一番,眾人立時恍然。
來時只有君自傲、天涯和沈緋雲三人,走時卻多了沈石、風巽夫婦及極道靈使五人,原來的馬車絕裝不下。君自傲腰包大鼓,當下置辦了三套車馬,眾人便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直走了三個多月,才來到臥虎山下。這臥虎山雖是一座孤山,但卻不比七陰山小多少,山上林深葉茂,想要找到龍紫紋等人絕不容易。好在閔禹蓮早派了門人在山下接應,將眾人引到山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11:06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三章 遺言
眾人隨引路人來到山中一座大宅前,閔禹蓮與葉清幽率眾迎了出來。一見沈石夫婦,閔禹蓮眼睛便一亮,急忙上前施禮道:「這不是煙霞雙劍沈大俠、祁女俠麼?您二位怎會來此?」沈石還禮道:「在下於北疆巧遇君少俠,聽聞龍家有事,有心助上一臂之力,這便跟來了。」
閔禹蓮笑道:「有二位相助,自然事半功倍,本宮先替紫紋謝過二位了。」言罷飄然一禮。
君自傲聽她叫得如此親熱,不由大感厭惡,冷冷問道:「紫紋現在何處?」閔禹蓮道:「一到此處,龍前輩便和紫紋獨自到山頂湖中去修煉了,我等不敢打擾,就在龍前輩在此建的宅子裡等候。這幾位是?」她眼望風巽夫婦和極道靈使,問君自傲。
君自傲不願多理她,簡單介紹了一下,便不再說話。閔禹蓮道:「如今咱們的力量又壯大不少,只等紫紋下山,便可直搗龍城了。」
天涯冷然問道:「龍吟那邊有什麼動靜?」閔禹蓮道:「聖宮人手不足,這幾個月來我們只顧為龍前輩和紫紋守山護法,防止有人上山搗亂,卻不曾下山打探過消息。」
君自傲道:「不知紫紋何日才能功成下山,看來咱們只能在此等候了。」
眾人住進宅內,又過了半個多月,仍不見龍行雲與龍紫紋下山,君自傲想以瞑界與二人聯絡,卻又怕打擾到龍紫紋的修行,只好忍住,耐著性子等了下去。
又過了八、九日,君自傲忽覺身體凝滯,四周景物漸漸朦朧,知是即將進入霧龍心境之中,忙放鬆精神,任自己被帶入其中,問道:「是紫紋麼?」
龍紫紋的身影緩緩浮現在君自傲面前,聲音哽咽地說道:「自傲,你終於回來了……你……你快到山上來吧,千萬不要叫別人上來……」不等君自傲發問,龍紫紋的身影便已消失,霧龍心境也告終結。
君自傲心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心中,他衝出屋外,對正在院中看著天空出神的天涯說了句:「不要讓任何人上山!」便向著山頂狂奔而去。
他心急如焚,只覺跑得太慢,足尖點地而起,背後湧出陰氣之翼,直向山頂飛去。
不多時,頂峰便已在腳下。君自傲俯瞰山頂,只見一座不算太大的湖居於中央,四周林深葉茂,堪稱奇景。細一看,只見龍紫紋正立足湖畔,怔怔地望著湖水出神。
君自傲飄然落在龍紫紋身旁,收起氣翼,急切地問道:「紫紋,你怎麼了?」
龍紫紋轉過頭來,君自傲立刻便看到了他眼中那濃重的悲傷和泉湧而出的淚水,只聽他哽咽著說道:「自傲,爺爺他……爺爺他死了!」君自傲失聲道:「什麼?這……這是怎麼回事?」
龍紫紋手指湖面,道:「爺爺就在這下面,你去見他最後一面吧!」君自傲二話不說,縱身躍入湖內。他功運雙目,湖內景象纖毫畢現,只見湖中央一條數十丈長的白色巨龍倒臥在地,一動不動。
他心中一震,急游到近前,只見巨龍雙目緊閉,鱗片黯淡無光,不少鱗片已經碎裂,露出其下干皺的皮膚,顯然已死去多日。
毫無疑問,這便是那個慈祥的老人龍行雲。龍家人身為龍神之後,本身便是龍的化身,如今身死,便恢復了本來面目。
君自傲心頭一陣酸痛,熱淚滾滾而下,瀰散在湖水之中。他伸手輕輕撫摸龍行雲的面龐,心中道:「爺爺,這是為什麼?你怎會如此突然地走了?」
湖水輕蕩,一個聲音響起:「屬下已在此等候多日,終於等到大王了。」君自傲尋聲側望,只見一個身披藍甲的長髮男子自湖底浮出,跪倒在地,向自己施禮,便使氣與音合,化成一線,飄入其耳中:「你是鬼卒?」
那男子道:「屬下瀾物游,專司水中引魂之職。一月前龍行雲真元耗盡而身死,屬下便來此為其引魂。」君自傲問道:「那你為何至今仍不離去?」那瀾物游道:「龍家人仍人間之神,死後魂魄仍有法力,所以其魂魄能長留不滅。屬下知大王近期便可趕來,便施法留住龍行雲魂魄,好讓大王能見其最後一面……」
君自傲點頭道:「如此真要多謝你了。快請將他老人家的魂魄請出來吧!」瀾物游應了一聲,雙掌輕拍湖底,緩緩抬掌時,一團光芒隨之而出,瀾物游輕輕一推,那光芒便直向龍行雲的屍身飄去,最後隱入其中。
湖水一蕩,巨龍雙目睜開,一陣朦朧睡意襲來,君自傲被帶入霧龍心境之中。
龍行雲的身影浮現眼前,微笑道:「小傲,你的本事又長進不少啊!」君自傲心中一酸,問道:「爺爺,分別時您還是好好的,怎會……怎會……」
龍行雲笑了笑,道:「有花開便自有花謝,腐爛成泥,才能滋養大地,讓下一代盛開得更加鮮艷。人誰不死?爺爺也一樣的。」君自傲道:「可是……可是這太突然了,究竟是因為什麼?」
龍行雲輕歎一聲,道:「隱龍山不只隱龍,更隱藏了天大的秘密,這些秘密別說外人,便是龍家人自己也不盡知曉。而龍門之秘,便是這些秘密之一。傳說龍家人中誰若能解開龍門之秘,誰便可化身為龍神,獲得龍族最強的力量。小傲,時至今日,解開龍門之秘的只有龍吟一人啊。」
君自傲腦子閃電般一轉,便明白龍行雲所言之意,怔怔地說道:「您的意思是,您根本連龍門是什麼都不知曉麼?」
龍行雲點點頭,道:「是啊,爺爺根本就不知道何為『龍門』,又怎會知這臥虎山中有無龍門?不過因這山是爺爺早年秘密練功之地,附近又荒無人煙,龍吟絕查不到此處來,所以爺爺才將紫紋騙來,為的只是讓他能靜下心來苦修武功,最後,再將爺爺這點無用的功力傳給他罷了。」
君自傲雖已經想到,但聽龍行雲親口說出,還是忍不住全身一顫,道:「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您才會……」
龍行雲轉過身去,自語般說道:「只怪爺爺老了,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唉,當年紫紋出生之時,風雨大作,閃電交加,爺爺就已經感覺到,這孩子必非凡胎。而他出生後,身上竟帶著一條紫色的龍紋,更證實了這點。天生異相者,必有異天常人之質,紫紋便是生來就有龍神之質的不世出之才,我與兄長皆曾斷言,日後他必能成為龍家最強的龍神!唉,只可惜這孩子不愛習武,視練武為負擔,白白浪費了天生的才華啊……可能,這也是上天注定的命,他是天定的龍神,即使他不想,也無法扭轉天意啊!龍家出了龍吟這麼個不孝子孫,卻正是為激勵起他的鬥志,讓他能成為最強的龍神!」
頓了頓,龍行雲又道:「可他已經浪費了那麼多年,想在朝夕之間補回來是絕無可能的。呵呵,現在想想,這確實就是天定的宿命,龍家自古一脈單傳,我與龍吟,本是不應出現的多餘子孫,而現在想來,我們並不多餘,我們的出現,就是為了成全紫紋,讓他能成為一代龍神。我們一個是逼迫他不得不變得更強,而另一個則要為他獻上一生苦修得來的力量,我們這兩個多餘的人,就是為了造出最強的龍神而誕生的啊!」
說到此處,龍行雲猛轉過身,激動地看著君自傲,道:「小傲,爺爺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答應爺爺,你一定要幫紫紋重振龍家正氣,守衛人間安寧!」
君自傲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爺爺,您放心吧!」龍行雲點了點頭,向君自傲招了招手,道:「小傲,你過來。」君自傲點頭應命,向前幾步,來到龍行雲近前。
龍行雲笑道:「小傲,你沒發現麼?你不但能在霧龍心境中見到我,還能在心境中自由行動,你的精神之力,已到了另一個境界了!」
君自傲聞言一愣,至此方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等他說些什麼,龍行雲已抓住他的肩膀,肅然道:「記住,你雖有鬼天君的力量,但你還是人,一個深愛著人間萬物的人!爺爺時間不多了,最後還要求你為爺爺辦一件事——青鱗這逆子比龍吟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紫紋又心慈手軟,必不忍心將其除去,若放任這小子不管,他一定會掀起更大波瀾。所以,你一定要替我殺了他!」
君自傲身子輕輕一顫,龍行雲立時便道:「切莫因為他是爺爺和紫紋的親人便不忍下手,記住,這是為了龍家、為了天下無數世人!切記,切記!」
不等君自傲說話,龍行雲身子一顫,眨眼消散無蹤,霧龍心境也隨之消失。
巨龍雙目閉合,全身猛地一顫,碎裂成無數細屑,緩緩沉落湖底,一團光芒自其中飛出,緩緩飛到瀾物游身旁。
瀾物游道:「龍行雲魂魄法力用盡,不能在人間多作停留,大王,屬下要將它帶走了。」
君自傲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去吧,好好為我爺爺引路……」瀾物游一垂首,帶著龍行雲的魂魄沉入湖底而去。
君自傲躍出湖面,來到龍紫紋身旁,道:「我見到爺爺了……」龍紫紋道:「爺爺說臥虎山中有龍門,其實……其實都是假的……」君自傲喟然道:「為爺爺引魂的鬼卒知我要來,便將爺爺的魂魄留住,方才爺爺的魂魄都已告訴我了……」龍紫紋一顫,問道:「爺爺的魂魄還在麼?」君自傲搖搖頭道:「爺爺的魂魄法力已盡,被鬼卒帶去了。可能是運力過度,爺爺的屍體也……也碎成無數細屑了……」
龍紫紋雙目緊閉,熱淚卻未被阻住,滾滾而出,道:「爺爺為了龍家安定,甘願犧牲自己,孤獨一生。從小,他就把我當成親生孫兒一般寵著、愛著,把我教導成人。而今我長大了,還未來得及孝敬他老人家,他便……我真是個不孝子孫!」
君自傲眼角也已濕潤,他怕自己一旦落下淚來,龍紫紋受了感染,會更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便強忍住不讓淚流下來,道:「紫紋,人都有一死,任誰也無法逃開的。況且,爺爺並沒有死啊,他數十年修得的真元不正在你的身體中嗎?你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爺爺這一生一世都會永遠陪在你身旁的!」
龍紫紋緩緩睜開雙眼,道:「自傲,謝謝你……這一切都因龍吟而起,我發誓一定要為龍家除掉這個禍害!」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爺爺之所以甘願付出畢生修為和自己的生命,就是想要你重振龍族正氣,保衛天下安寧啊。紫紋,咱們動身吧!」他怕龍紫紋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便忙趁他鬥志燃起時催他離開此地。
龍紫紋點頭道:「也好……龍家人死後會化成龍身,這是龍家不外傳的秘密,自傲,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君自傲這才知龍紫紋為何不許別人上來,輕輕點頭應允。
二人下得山來,眾人早已等候多時。閔禹蓮上前問道:「恭喜紫紋得成全功。龍前輩呢?」
龍紫紋目泛淚光,道:「爺爺將畢生修得的龍族真元給了我,而他……已去逝了……」
眾人聞言無不大感震驚,沈緋雲失聲道:「怎會這樣?不是說只要破了這山中的龍門之秘便可麼,爺爺又為何要將真元獻出?」君自傲道:「這山中其實並無龍門,爺爺也並不知何為龍門,他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將畢生修為傳給紫紋,好讓紫紋能成為可與龍吟抗衡的龍神。」
龍紫紋自責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若爺爺通曉龍門之秘,他豈不也已成為龍神之身?他只是要騙得我能安心修煉罷了……」
眾人一時無語,皆大為傷感。
閔禹蓮道:「事已至此,紫紋不要太過傷心,應當振奮精神,與那龍吟對抗到底才是,如此才不枉龍前輩一番苦心啊。」沈石亦道:「不錯。龍公子若是悲傷過度而萎靡不振,只會令奸徒欣喜而已。」
龍紫紋點點頭,拱手道:「多謝。」環視眾人,只見多了許多新面孔,便向君自傲問道:「自傲,這幾位是?」君自傲當下為龍紫紋一一介紹,眾人一面施禮,一面說些安慰的話,令龍紫紋心裡的悲傷略得緩解。
是夜,君自傲陪龍紫紋漫步山間。此時明月初升,月色皎潔,山中微風輕蕩,葉舞沙沙之聲不絕於耳,別有一番清逸之美。
龍紫紋喟然道:「都怪我從小不肯下苦功,才弄成今天這樣子……若我從小便勤於習武練功,說不定……」君自傲道:「人生便是如此,總有數不完的悔恨,但人若總是沉迷其中,不但對不起自己,更不起那些為你付出的人。」
龍紫紋點頭道:「我懂,所以我才會在爺爺死後,先努力將爺爺的真元與自己真元相融。但是……」君自傲知他一時無法從悲傷頹喪中解脫,便引開話題,道:「這次七陰山之行令我進步不少,不如我們比試一下,看看誰的進展更大如何?」
龍紫紋道:「也好,其實我很早便想與你切磋一番了。不過,我足足用了月餘時間才將爺爺的真元完全納為己用,今日方與自身真氣相融,也不知能否發揮出威力來。」
君自傲道:「如此正好由我助你將它的威力引發出來,來吧!」語畢氣運全身,雙目立時化為夜一般的黑色。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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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1:26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四章 討逆
龍紫紋訝道:「自傲,你竟已達到這般境界,太令我驚訝了!」一提真氣,全身立時被溟氣包圍。君自傲只覺龍紫紋全身無一絲破綻,散發出一種威嚴氣息,暗叫一聲好,提右掌向龍紫紋胸口推去。
龍紫紋左掌一提,旋腕將來掌撥開,右手化爪襲向君自傲咽喉。君自傲此時心如明鏡,早看穿此為虛招,並不急於閃避,反而翻掌擒住龍紫紋左腕,猛向懷中一帶。
果然,龍紫紋招發一半,便一轉臂,右手劃了個弧,自下而上向君自傲腹部撩去,但君自傲右手這一帶,令龍紫紋身子右轉,這一撩自然擊空,君自傲乘隙舉掌向龍紫紋後頸砍去。
龍紫紋並不驚慌,借君自傲拉帶之力向前翻身,左足隨翻轉之勢向上踢起,直擊君自傲面門。君自傲鬆開左手,向後退出一大步,閃過來腿。
龍紫紋收足站定,道:「光是這些小招式,怕打到明日此時也無用處,不如放開手腳大戰一番如何?」君自傲笑道:「正合我意!」語畢深吸一口氣,將真氣全數運行開來。
霎時間,君自傲的陰氣瀰漫山中,森中飛禽走獸感受到這令人窒息的氣息,紛紛驚恐地四散奔逃,一時間鳥鳴獸吼不絕於耳。
龍紫紋眼睛一亮,溟氣自體內滾滾而出,額頭上一條紫色龍紋隱隱浮現。溟氣所到之處,鳥靜獸息,一派安靜祥和,與君自傲陰氣造成的紛亂截然相反。二人氣息互不相融,在二人中間相互牴觸,各自向二人身後擴散開去。
龍紫紋清嘯一聲,倏然前衝,右掌輕按向君自傲胸口。君自傲只覺他這一按雖然未加絲毫內力,卻暗藏無限殺機,身形一轉向旁閃開,後足旋踢龍紫紋上盤,另一足暗運內力,發出十數道鬼鎖之氣。
龍紫紋身向下潛,閃過旋踢的同時,一掌拍在地上,一抖肩,一股沉渾的溟氣破土而出,沖天而起。這股溟氣來勢迅猛,君自傲躲閃不及,被衝向空中。他只覺身在氣勁衝擊之中,五臟六腑彷彿全移了位,說不出的難受,不由狂喝一聲,展開陰氣之翼飛速沖天而起,脫出了溟氣的衝擊。
龍紫紋亦隨這土龍飛昇之氣衝至空中,打算在君自傲下落之時帶動溟氣再攻下去,不想君自傲竟有此奇招,不由一怔。
君自傲在空中略一調息,一舉掌,一道陰氣順掌而出,化作長矛之形,他合掌將其握緊,對準龍紫紋猛地擲了出去,喝道:「紫紋,未料到我有這招『鬼羽』吧?再接我這招『鬼矛』試試!」
這長矛真氣看似平常,卻給龍紫紋一種無堅不摧的感覺,暗道:「自傲這招『鬼矛』集全力於一點,絕不可硬接,還是閃開為妙。」他清嘯一聲,身子凌空疾轉,一道赤紅真氣散出體外,化作一條赤龍,不住繞著龍紫紋的身體盤旋,將其身護得嚴嚴實實。
龍紫紋這一轉,已避開鬼矛之鋒,赤龍真氣撞在鬼矛側面,以旋轉之力將其彈偏,斜刺向地面,而赤龍真氣卻也因此被撕破,眨眼消散。
鬼矛刺入地下後,便轟地一聲炸裂開來,一時沙石土塊沖天而起。龍紫紋不由暗暗讚歎。
君自傲雙翼一振,猛衝向龍紫紋,同時伸指連點,發出無數鬼棘之氣,刺向龍紫紋,龍紫紋此時轉勢已盡,人在空中,再不能隨意移動,形勢大為不妙。
而龍紫紋卻並不驚慌,暗運真氣於雙足,自足底湧出一道灰色溟氣,在空中凝成一團,龍紫紋足掌在其上輕輕一踏,人便向旁躍開,再伸足發氣,照例一踏,躍得更遠了。他接連幾踏,人已移出數丈,飄然落地。
君自傲出招不中,心中卻十分欣喜。他之所以如此全力施為,為得是激起龍紫紋全部的力量,使他與龍行雲的真元完全相融。此時見龍紫紋在完全不利的情況下,面對自己的猛攻仍能全身而退,自是已經得到了龍行雲真元的力量,他心中自然高興,輕喝一聲,從空中俯衝而下,雙掌齊出,直擊向龍紫紋。
自習武下山至今,龍紫紋還從未和實力相當的對手交過手,今日與君自傲一戰,令他大感興奮,身上的鬥志亦被激起,見君自傲以萬鈞之勢直衝而下,竟不閃避,長嘯一聲,雙足點地沖天而起,右足順勢上撩,帶起一道龍尾形狀的青色氣勁,向君自傲迎擊而去,道:「自傲,接我這招『青龍擺尾』試試!」
君自傲微微一笑,猛散去全身陰氣,進入鬼影的虛無狀態之中,瞬間穿過龍紫紋,直衝入地底。
龍紫紋驟失君自傲蹤影,不由怔了怔,隨即收招落地,凝神屏息,感知君自傲行蹤。
驀然腦後風動,龍紫紋急向前疾衝,卻仍躲不過,後頸一麻,君自傲的聲音響起:「紫紋,你大意了,我先勝你一招。」
龍紫紋轉過身來,笑道:「果然厲害,你這手神出鬼沒的功夫,確實難以應付。」君自傲亦笑道:「僥倖勝你一招而已,咱們再來!」言罷飛起一腳,踢向龍紫紋胸口。
龍紫紋左足向旁一滑,身子隨之移開,閃過來腿的同時,右足向君自傲橫掃而去。君自傲不閃不避,伸指一點,發出一道鬼棘之氣,迎向龍紫紋右腿。
龍紫紋輕輕一坐腰,掃出的右腿立時矮了一截,避開了鬼棘之氣,自君自傲身下掃過。他借掃腿之力擰轉身,右足落地的同時左足提起,展髖向君自傲踢去。
腳未到,一股寒氣便已先至,君自傲只覺四肢驟然僵硬,再無法行動,不由暗叫不妙,急將內氣外放,施展出鬼甲護身。但鬼甲只能擋住真氣,卻擋不住拳腳,龍紫紋這一腳還是踢在了君自傲胸口。
好在龍紫紋並未用力,君自傲只是覺得胸口一麻而已。若龍紫紋真發力猛踢,以他這等身手,便是不用內力,也足可將君自傲踢得大口吐血,不過方才君自傲得手時亦不曾用力,二人不過是打了個平手。
君自傲搖頭歎道:「和你交手可真大意不得,這麼快便被你贏了回去。」龍紫紋笑道:「僥倖而已,咱們再來!」
君自傲道:「看來只有和你這等高手交戰,才能激起我的鬥志,在不覺間想起前世的武功,再打下去,只怕我就要將前世的功夫盡數記起,到時你可就不是對手了。」龍紫紋笑道:「如此不是更好?來吧!」
君自傲叫了聲好,忽化掌為爪,一股陰氣自其掌中發出,裹纏於指掌之上,化作鋒利無比的陰氣之爪,帶起一陣凜冽的陰風,當頭向龍紫紋抓去。龍紫紋微微一笑,雙掌亦化為爪型,溟氣噴湧而出,瞬間覆蓋雙掌,化作金光燦燦的龍爪,一手格開君自傲來爪,另一手向君自傲抓去。
兩人揮舞雙爪戰在一處,一時陰風呼號,金光四射,在山中幻出無數炫目的光影。二人不論招式技巧、內功氣力、臨敵應變智慧,皆旗鼓相當,打得不分上下。
二人酣戰不休,越打越覺盡興,不約而同地向後躍出,雙掌猛向前一揮,氣勁之爪脫手而出,一個的氣勁化作一雙巨大的龍爪,一個的氣勁化作一雙碩大的鬼爪,電般衝出,在空中互相抓在一起,爆發出轟然巨響,一同消散無蹤。
喝彩之聲響起,二人這才發覺眾人早已站在一旁,不由相視一笑,齊收起氣勁。閔禹蓮道:「沒想到紫紋的功夫竟已達到這種境界,看來咱們確已勝利在望了。」沈緋雲感歎道:「天啊,光是站在你們散出的氣息中,我就得拚命運功抵禦了,若是交手……你們到底達到怎樣的境界了啊!」沈石道:「二位的功夫已達凡人難及之境,沈某今日真是眼界大開。」風巽看了看沈石,似想說些什麼,又看了看祁月憐,終未開口。
葉清幽靜立在閔禹蓮身旁,不發一語,眼中卻有憂色閃動。閔禹蓮偷偷看了看她,嘴角掛起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詭異的微笑。
第二天,眾人不約而同地來到宅中大堂內,大家均知如今萬事俱備,只待出發。
閔禹蓮身旁除葉清幽外,又多了兩人,一個高高瘦瘦,其貌不揚,一雙瞇瞇眼好似永遠也睜不開一般。嘴不大,卻一直保持微笑,佝僂著身子,似不敢見人般垂著頭。另一個是位黃衫少年,其相貌不俗,眉宇殺氣頗重,雙目寒光閃動,使其散發出一種與相貌截然相反的強勁勇猛之氣勢。
閔禹蓮一指那瞇瞇眼,向眾人道:「這位是『無風居士』夏長休。」又一指那黃衫少年,道:「這位是『黃龍公子』王虎。他們都是本宮的朋友,此番前來助陣,定可令咱們實力大增。」
眾人皆向二人拱手施禮,那瞇瞇眼的夏長休急忙起身還禮,態度極是謙卑,而那王虎卻只是拱拱手,連正眼也未給一個,神色甚是倨傲。天涯皺眉冷哼一聲,自是大為不滿,而君自傲卻並不以為意,反是越看那夏長休越覺得彆扭,不由頗感奇怪。
夏長休還了一圈禮後道:「各位,現……現下的形勢,說實在的,可……可不怎麼太……太妙。」他聲音細小,說話又結結巴巴,眾人均覺聽得費力,閔禹蓮見狀道:「還是我來說吧。今晨在下的這兩位朋友帶來消息,原來咱們在山中陪紫紋修煉的這段日子裡,龍吟以對付鬼王魄獄芒為名,已聯合起天下各大門派,成立了天下武林聯盟,如今我們等於要和整個武林對抗,形勢十分不利,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眾人面面相覷,均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風巽沉吟片刻,道:「龍吟靠的是龍家的地位,天下各派之所以肯聯合一處,聽一人號令,為的也只是保衛人世之安寧,若我們以清除龍族叛逆為名,矛頭直指龍吟,再打出龍公子這面龍族正統的大旗,各派就算不棄龍吟而去,至少也會作壁上觀。」沈石聞言點頭道:「不錯,風大俠所言極是!」
祁月憐亦點頭同意,道:「只是我們行事必須小心謹慎,切不可與任何一派發生衝突,矛頭只能對準龍吟一人,如此才可能不出意外。」
龍紫紋道:「如此我們當可大張旗鼓地出山,重入江湖,到龍城與龍吟對質,這樣一來,他便無法指使他人動手對付我們。」君自傲點頭道:「此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天下皆知。」
閔禹蓮笑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此話果然不錯。我這就親書『討逆檄文』送往各大派。」龍紫紋道:「如此有勞師姐了。」閔禹蓮道:「自家人還客氣什麼?」語畢起身攜葉清幽及夏、黃二人離去。
君自傲看看龍紫紋,問道:「紫紋為何叫她『師姐』?」龍紫紋面色微微一紅,道:「到了這裡後,爺爺和聖宮主就為我與清幽定下了親事,所以……」君自傲眼睛一亮,輕輕給了龍紫紋一拳,道:「好小子,果然得償所原啦!」龍紫紋面色更紅,微笑不語,君自傲也知此刻不是說這些兒女情長事的時候,也不再多言。眾人便一起討論起如何安排行程等事宜來。
雲淡風清,天光明媚,隱龍山的滿山綠樹被陽光照得發出陣陣綠光。
今日的隱龍山與從前大不相同,山上隨處可見身著各樣服飾的江湖客,或三五成群,或十幾人一組四處梭巡。自李狼一番話引燃了龍吟的野心後,龍吟便立即行動,如今已成功地組織起了以龍家為核心的、江湖上最大最強的聯盟,這些巡山的江湖中人,便是分屬不同門派的聯盟成員。
龍城內最大的殿堂游龍殿內,十餘人分兩邊落座,龍吟端坐大殿上首,神色凝重,正在仔細觀看一封信箋。半晌後,他將信隨手扔在一旁桌上,笑道:「滿紙胡言,難道眾位僅憑這麼一封不著邊際的信,便要置人間安危於不故,退出聯盟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12:19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十五章 獻計
左側一人道:「盟主言重了。不過聖宮亦是正道大派,想來不會無中生有吧?」此人四十多歲年紀,一身綢緞,方臉堂,面目和善,全不似武林高手,倒像極了富商。但人不可猊相,此人姓楊名蟬沙,乃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其親手創建的六聖門,更是江湖上不可輕視的大派,在江湖上提起六聖門,無人不敢不給幾分面子。
龍吟方才看的正是閔禹蓮親書的「討逆書」,也正是楊蟬沙交到龍吟手上的。此時見他發問,龍吟一笑道:「楊門主,難道你認為我龍某人真如這信上所言,是龍族叛逆,居心不良麼?」
不等楊蟬沙答話,其身旁的一位青衣公子已冷冷道:「我師兄便是有這樣的猜想,恐怕也不為過吧?」此人姓修名邪武,乃是楊蟬沙的師弟,武功超群,無門無派,為江湖中有名的遊俠。
龍吟道:「修公子多慮了。那龍紫紋只是我龍家旁枝血脈,覬覦族長之位已久,我念他是龍族骨血,這才一直不與其計較,不想此子竟做出這等攪亂天下的事來,這都怪龍某一時之仁。不過當前當務之急,乃是如何對付魄獄芒這鬼王,咱們理當團結一致才是,莫被這小兒搞亂了方寸。」
右邊一個書生打扮,腰配長劍的中年男子點頭道:「不錯,現在頭等大事是怎樣對付魄獄芒,咱們切不可因小失大。」
修邪武冷哼一聲,道:「張掌門,我聽說寒揚劍氣練到最高境界,可點水成冰,凍裂頑石,不知是否如此?」那配劍的中年男子一怔,問道:「修公子問這作什麼?」修邪武一笑,道:「我只是怕張掌門將本門武功練得太到家,連自己的腦子都凍住了而已。」
那配劍男子姓張名百桐,乃是天下第一大劍派寒揚劍派的掌門,那寒揚劍氣仍是其門中最高深的武功,練成後確有瞬間將敵人凍斃的威力,本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奇功,為寒揚劍派賴以揚名天下的鎮派神技,不想此刻卻被修邪武拿來嘲笑,不由令張百桐怒火上撞,一拍桌子,怒喝道:「修邪武,你不要太狂妄了!」
旁邊一位老者微微一笑,淡然道:「張掌門息怒,修公子也莫要再說這種傷和氣的話。此事錯綜複雜,真相令人難明,依在下看來,那龍紫紋既敢到隱龍山來,咱們不妨就讓他來,兩頭對質,說個明白便是。若他真的只是龍族旁枝,存心不正,天下高手盡集於此,還能便宜了他不成?」
張百桐不耐煩地長哼一聲,冷冷道:「魏老,怎麼你也疑神疑鬼起來了?別忘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將鬼域惡賊除掉,這些個家庭之爭過後再說也不遲嘛!真是老糊塗了!」最後這一句雖是小聲說出,但殿內眾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邊修邪武冷笑一聲,道:「難怪,難怪!」張百桐道:「難怪什麼?」修邪武冷笑道:「難怪張掌門武功不及司馬先生。」張百桐面色一紅,立時坐不住了,怒道:「你什麼意思?」
那司馬先生名叫司馬渡陵,乃是張百桐的師兄,其武功高深莫測,年輕時便已參透了本派的寒揚劍氣,仗劍江湖,未逢一敵。而張百桐至今已四十有三,卻只是將寒揚劍氣練到了第六層,與其師兄的功夫相差甚遠。司馬渡陵為人生性淡薄,對名利之事看得很淡,也不願當統領萬眾的掌門人,這才讓張百桐坐上了掌門的位子,而寒揚劍派之所以名動江湖,位列四大派之中,卻皆是司馬渡陵之功,張百桐這個掌門當的是有實而無名,其它三派之長均不將他放在眼裡,他對其它三派掌門也毫不恭敬。方才說話的那老者名叫魏憐幽,乃是當今天下第一大派靜流門的門主,為人隨和,德高望重,江湖中人見他均恭敬有加,而張百桐竟敢罵他「老糊塗」,自然令眾人大生厭惡,修邪武本已不欲再多說什麼,此時也再忍不住,這才拿司馬渡陵嘲諷起張百桐來,道:「寒揚劍氣乃是至寒至靜之功,司馬先生為人沉著冷靜,胸懷坦蕩,心思縝密,自然輕易便可修成。而張掌門麼,正好完全相反,想要練成自是難如登天,嘿,修某今日方才悟透這道理。」
張百桐這掌門當得本就窩火,此刻被修邪武如此奚落,哪裡再忍得住,立時便要發作。便在此時,修邪武左首的紅髮男子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張百桐不由更加惱火,但卻將火氣硬壓了下去,只冷冷問道:「葉樓主覺得有何可笑之處?」
發笑之人姓葉名梓,乃是四大派之一的星河樓樓主,其人雖只有卅多歲年紀,一身武功卻已登峰造極,乃是四大派掌門中功夫最好的一個,而且其人性格怪異,發起狂來不計後果,是故一般人均不敢惹他,連張百桐也不例外。
葉梓收起笑聲,道:「我覺得修公子說得痛快,就笑了幾聲,不行麼?」張百桐強壓怒火,哼了一聲,不發一言。葉梓道:「你我均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派掌門,平時只慣號令旁人,哪曾受人號令?咱們之所以聚在一起結成聯盟,可不是為一己的私慾,而是為了整個人間的安危。咱們甘願聽任他人差遣,那是因為其人是守護人間的龍神後人,為正道之首。可若這領頭人並非正義之士,而是暗藏野心的龍族叛逆,以保衛人間為名而行為禍人間之實,後果還用我來講麼?我看張掌門還是快將脾氣改一改,遇事多動腦子想一想,否則武功怕再難有什麼進展!」
張百桐忍無可忍,卻又不敢向葉梓發作,只得怒哼一聲,一拍桌子拂袖而去。葉梓望著其遠去的背影,又是一陣大笑,沖左邊的一位錦衣公子道:「韓兄弟,你說這麼個傢伙竟能當上寒揚劍派的掌門,是不是祖上積德太多的緣故?」那錦衣公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殿內其餘諸人皆坐在下首,顯是江湖地位遠不及說話的這幾人,也不敢隨便插言。龍吟望著這一殿人眾,不由大感頭痛。
葉梓旁邊的那位韓姓錦衣公子站起身來,一拱手,道:「列位,韓縷不才,也想說上幾句。此事真相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楚,這幾十年間龍家與江湖各派全無往來,龍家的情況咱們是一概不知。雖說龍家乃正道之首,人間之神,一聲號令,天下人盡當應命,但現下看來,不論龍紫紋與龍盟主誰是叛逆,都能證明龍家已不像從前傳說中一般是人間正義的化身了。既然龍家自身出了問題,便不能再統領天下豪傑。依在下看來,魏門主所言極是,咱們應當讓龍紫紋與龍盟主當面對質,等分清正邪後,再決定到底要聽誰的指揮。」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修邪武道:「韓公子說得好,修某完全贊成!」
一干人自說自的,全不理龍吟在上首大皺眉頭,龍吟心中怒火狂燒,卻又發作不得,只將拳頭用力攥得咯咯直響,眾人卻也聽不到。
正在此時,一名龍城護衛進殿報道:「稟盟主,狼王到!」龍吟心中一喜,暗道:「此人足智多謀,雖還不明是敵是友,但至少在表面上還在助我,有他在,或許能解此困境也未可知。」忙道:「快請狼王入城!」
殿內眾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望向龍吟。魏憐幽眉頭微皺,問道:「狼王?莫非是那個將聖宮搞得幾乎滅派的妖狼?龍盟主難道與這等妖物有什麼交情麼?」
龍吟一笑,道:「不錯,正是那妖狼。」見眾人面露驚異之色,又道:「諸位不要誤會,龍某與他並無任何交情,只是此妖功力高深,大敵當前之際,龍某便暫時利用此妖來對付鬼王,讓他們鬼妖相鬥,兩敗俱傷,最後再一併除去。」
葉梓哼了一聲,道:「此種說法,怕有些牽強吧?我等不願與此種妖物共商大事,先告退了。」言罷起身而去,其餘眾人亦紛紛告退,一時間大殿內只剩下龍吟與龍城的護衛。
龍吟冷哼一聲,自語道:「無知凡人,一個小小的龍紫紋能奈我何?待我除去這小兒,再來收拾你們不遲!」
不多時,李狼攜雪禪素帶著四黑四白八名隨從緩步而入,龍吟忙起身相迎,看了看雪禪素,問道:「狼王的事辦完了?」李狼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點頭,道:「龍盟主近來可好?」龍吟輕歎一聲,道:「什麼盟主,徒有虛名罷了,狼王請坐。」
雙主落座,李狼問道:「盟主為何有此感慨?難道竟有人敢不聽龍神號令麼?」龍吟歎道:「還不是龍紫紋那小子,我四處尋他不到,此時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壞我的大事。」
李狼道:「原來如此。不知盟主如何打算?」龍吟道:「方纔那群凡夫已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觀,只等我與龍紫紋分出勝負,再聽勝者號令。事到如今,我只能等他到此一戰了。」
其實眾人的意思是聽從龍家正統傳人、真正正義化身者的號令,但龍吟卻會錯了意,以為只要戰勝龍紫紋便可,李狼也不點破,只笑了笑,問道:「盟主認為龍紫紋會無備而來麼?」
龍吟道:「狼王的意思是?」李狼笑而不答,反問道:「若盟主戰勝龍紫紋又如何?到時各大派是否就會俯首聽命呢?龍家本是人間正義的化身,如今卻出了這樣的家醜,將來是否還能以超然的身份號令天下呢?」
龍吟眉頭緊皺,沉吟道:「狼王所言,龍某也曾想過,但為今之計,卻也只有除掉龍紫紋一途可行了。」
李狼搖頭道:「盟主的眼光應當看得更遠才是。」龍吟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知其必已有了對策,便拱手道:「龍某才智不及狼王,還望狼王賜教,以解龍某之困。」
李狼還禮道:「盟主既然問到在下,在下自當知無不言。」頓了頓,道:「盟主的目標並非一個小小的龍紫紋,而是天下大業,天下大業與龍紫紋之間並無關聯,又為何要將二者混為一談?難道說除去一個小小的龍紫紋便可得到全天下麼?要想掌握天下,首先要能控制住江湖各大幫派,而控制各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各派掌門無暇管理本派,趁機拉攏其幫中有實力的人物,再安插自己的親信進入各派加以控制,逐漸將各派掌門架空,使其有名而無實,到那時,就算出現十個龍紫紋,又能影響到什麼?」
龍吟聽得雙目放光,擊掌道:「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狼王果然足智多謀,只是……各大派掌門均非易與之輩,用何法方能令其無心幫中之事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13:10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一章 御風
李狼笑道:「隱龍山上所藏的龍族之秘,難道不足以讓任何一個高手流連忘返、無心它事麼?不說別的,單講龍拳一項,只要盟主肯透露一招半式,便足以讓這些人置本派事務於不顧,一心鑽研其中了。」
龍吟略一遲疑,猶豫道:「狼王所言非常有道理,只是……龍拳倒無所謂,沒有龍家正宗的溟氣,只學些招式皮毛,於龍家卻也無妨,但其它的……」
李狼微微一笑,淡然道:「盟主自幼居於龍城,對其中所藏之秘又瞭解多少呢?」龍吟恍然道:「不錯!任那些凡夫費盡心機,只怕也是一無所獲而已,龍某真是過慮了。」
李狼道:「而且,盟主大可從旁監視,假若真有人能探查出什麼秘密,豈不是幫了盟主的大忙?」龍吟笑道:「確實如此。多虧狼王及時趕來,否則龍某可真要一籌莫展了。我這就宣佈將龍城徹底開放,再將龍拳拳譜公開一部分,讓那些凡夫瞎子摸象去吧,哈哈哈……」
李狼起身一拱手,道:「在下不願與這些正道之士來往,先行告退。」龍吟道:「也好,省得這些假正經囉嗦。來人,帶狼王到城東九龍館舍,好生伺候。」旁邊一名護衛應了一聲,引李狼眾人離去。
九龍館舍是龍城中專用來接待賓客的客舍,比之其它客舍要好上數倍,是專門接待貴賓之所,引路的護衛自不會忘記說明這一點。李狼只淡淡一笑,道:「如此還請代在下多謝盟主才是。」
護衛退去,雪禪素看著李狼欲言又止。李狼笑問道:「雪姑娘有話要說?」雪禪素咬了咬嘴唇,問道:「狼王為何要幫龍吟這惡人?龍公子是好人,難道咱們真要與他為敵麼?」
李狼笑而不答,八名隨從中為首的冷峻男子道:「雪姑娘,狼王此舉只為能接近龍家,好在龍城中探查破界之秘法。至於龍公子,狼王對其卻並未存加害之心。」
李狼淡淡道:「紫嘯,恐怕龍吟會派人在暗中截殺龍紫紋一行人,雖然說龍紫紋此次必是有備而來,而且又有聖宮相助,但暗箭難防,我不想她有什麼意外,你們八個速速起程,暗中助他們一臂之力吧。」
被喚作紫嘯的冷峻男子一點頭,率其餘七人離去。眾人退去後,李狼凝視雪禪素,輕聲道:「你還是不願相信麼?」
雪禪素垂首不語,半晌後方道:「我……我實在無法接受……」李狼輕歎一聲,道:「一直寵愛著自己的師父,忽然變成了利用自己的仇敵;一直痛恨的妖怪,竟然會是自己的同族……任誰都無法接受這樣的變化吧……但這確實就是事實。」
雪禪素苦笑一聲,思緒飛到了上一次在龍城與龍吟的大戰中,自己一次次倒下,卻又一次次站起來,那些致命的打擊,在自己身上竟未能留下半點傷痕。那之後,李狼告訴她一個驚人的秘密——原來她也是一隻狼妖,一隻誤入人間,被聖宮施了空心訣,洗去了記憶、改變了模樣的狼妖,是李狼在人間最為親近的「同族」。
一時之間,她又怎能接受這一切?雖然她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她只有苦笑一聲,道:「我……我知道……只要我一天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狼王就還會把我當作外人,對嗎?」李狼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慈愛,卻不說話。
雪禪素輕輕低下頭,假裝拂弄頭髮,偷偷地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淚水,抬頭道:「狼王可不可以告訴禪素你和清幽姐姐的故事?」李狼苦澀地一笑,目光移向窗外,道:「為什麼要問這個?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故事嗎?」雪禪素強裝笑容,問道:「狼王不願說嗎?」
李狼站起身,來到窗前,將背影留給雪禪素。不知為什麼,雪禪素覺得,他的這一舉動和自己方才垂首弄發的目的是相同的。
「兩年之期……兩年之期一到,你就會知道所有的故事了……」
當第一絲帶著濕氣的風吹過時,風巽便斷言暴雨將至,眾人抬眼望著碧藍的天空,均露出懷疑之色。好在君自傲十分相信風巽的判斷,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否則,大家只怕就都要變成落湯雞了。
暴雨如瓢潑般降下,將長街洗得一乾二淨。君自傲佇立門前,忽然想起當初與言雨瀾初見時,也下著這般大雨,不由大生感慨。
天涯悄悄走到他身旁,靜靜注視著他,許久後,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年也是這般大雨,也是這樣的客棧,我與言家班便這樣相識了……」
天涯半晌無語後,忽問道:「你還在想她?」
君自傲點點頭,輕歎道:「她是那樣溫柔善良的一個女孩,卻……都是我不好……我本應去喜歡她的,只是……那決定下得太遲了……」天涯疑惑地問道:「難道喜歡一個人不要先下什麼決定麼?」君自傲苦笑一聲,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請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好嗎?這讓我更覺得對不起她……」
天涯輕歎道:「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愛過她,所以才會覺得愧疚。其實人還是乾脆一點的好,如果當初你能乾脆地拒絕,也許……」君自傲接道:「是啊,如果當初紫紋向我挑明一切後,我能乾脆地拒絕,果斷地離開言家班,而不是猶豫不定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慘禍發生了……」
「不,這都怪我!」沈緋雲走了過來,一臉愧疚地道:「若不是為了我,就……」不等他說完,天涯已氣哼哼地道:「別人說話,你橫插進來,覺得有趣麼?」一揮袖,逕自走了,弄得沈緋雲無比尷尬。君自傲一笑,拍了拍沈緋雲的肩膀,道:「別在意,他就是這麼個脾氣,其實他沒有惡意的。」沈緋雲點了點頭,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君自傲不經意地向外望了一眼,恰見小河一般的長街上走來一人,一手持劍,一手擎傘,緩步來到客棧之內。長街上雖積水盈寸,但此人的布鞋卻半點未濕,身上也不見一絲雨打濕痕,更令人訝異的是其所持傘上也無半點水跡,君自傲不由細細打量起此人來。
此人卅多歲年紀,一身淡黃色道袍,劍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面白無鬚,仙風道骨,氣質頗為不俗。見君自傲注視自己,這道人微微一笑,將傘收起,施禮道:「施主,店中可有空房?」
君自傲料定此人必是武林高手,便依江湖禮數抱拳道:「在下亦是投讓之人,對此倒也不十分清楚。」道人道:「如此是在下唐突了。貧道觀公子雙目帶電,週身真氣鼓蕩,一派高手風範,未知是哪派高人?」
君自傲道:「道長謬讚了。在下倒覺得道長過雨街而滴水不沾,功力深奇莫測,才是當世少見的高手。」道人一笑,道:「貧道道號御風,雲遊天下一散仙而已。未知公子高姓大名?」君自傲道:「在下姓君名自傲,亦無門無派,四下飄泊而已。」
御風道人一笑,道:「如此你我倒也有緣,如蒙不棄,貧道與公子對酌傾談一番如何?」君自傲道:「如此甚好,只是卻不用道長破費。今日天寒氣陰,在下便為道長驅風解寒!小二,上酒。」
店小二早在一旁恭候,只是見二人交談,不敢上前打擾,此時聞聲急忙上前擦出一張桌子,張羅酒菜去了。
君自傲請沈緋雲喚來眾人,大家圍桌坐定,御風道人笑道:「沒想到君兄弟認識這麼多武林高手,著實令在下歎服。」向眾一拱手,道:「聖宮主、沈大俠、祁女俠、風大俠、柳姑娘,在下早聞幾們大名,只是無緣一見,不想今日一併得見,實是三生有幸。」幾人急忙還禮。
御風道人又望向其餘眾人,道:「這幾位功力深湛,想來亦非凡俗之輩,不知如何稱呼?」
閔禹蓮見這道人仙風道骨,鋒芒內斂,必是一頂一的高手,立時便生出招納之心,忙道:「這幾位均是後起之秀,無怪道長不識。」隨即一一向御風道人介紹,御風道人一一拱手施禮。
介紹到天涯時,御風道人先是一怔,隨即道:「原來名動江湖的『邪印尊者』竟是位俊美少年,這可出乎貧道意料之外了。」天涯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
介紹到極道靈使時,閔禹蓮目視君自傲,不知如何介紹。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不瞞道長,在下前世仍是鬼卒之首,而這位便是在下屬下鬼卒極道靈使,因犯天條而被貶凡間。」他與這道人的相遇頗似當初與言雨瀾的相遇,不由讓他大感有緣,而且這道人一身脫俗絕塵的氣質,頗似師父岳岸崖,更令他心中好感大增,是故毫不隱瞞地將實情說出。眾人卻均覺君自傲對一個初次見面、不知底細的道人如此坦言,未免太過隨便。
御風道人一笑,道:「其實貧道觀君兄弟陰氣纏身,已猜出了七、八分,只未料到君兄弟竟是鬼王轉世,失敬,失敬!」隨即又向極道靈使拱手道:「閣下真氣躁動不安,想來是受制於狹小軀體之故。當前所見,恐非閣下真身吧?」
極道靈使回禮道:「道長果非凡人,在下面目可憎,不便在人間走動,故此才化作這般模樣。」
此言一出,閔禹蓮等不知極道靈使現今模樣並非其真面目者不由一怔,繼而深感此道人不僅武功深湛,亦必有驚世駭俗之神術在身,不由大為歎服。
最後只剩龍紫紋一人,閔禹蓮卻不介紹,反問道:「近來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長可曾聽說?」御風道人道:「聖宮主口中的大事,可是鬼王魄獄芒現身人間之事?」閔禹蓮點頭道:「正是。不過與此相比,有人想藉機控制武林各派,繼而危及人界,卻是更可怕的大事了。」
御風道人奇道:「聖宮主指的是龍家?這……龍家乃龍神之後,肩負著守衛人間的宿命,是人間正道的象徵,又怎會……」閔禹蓮道:「不錯,龍家正統傳人當然不可能有不軌野心,但若是旁枝叛逆,就又當別論了。」御風道人皺眉道:「難道如今龍家之主,並非正統傳人麼?」
閔禹蓮道:「不錯。龍家族長之位本由龍烈繼承,但數月之前,其弟龍吟陰謀篡位,奪得了龍族大權。此次召集天下英雄組成聯盟的人,實際就是龍族叛逆龍吟。」
御風道人眉頭不展,道:「家師與龍家曾有來往,在下也知現今龍家之長應是龍烈,沒想到……唉,看來天下真要大亂了!」
閔禹蓮道:「原來道長師門與龍家是舊識,這可太好了。未知道長師承何處?」御風道人道:「家師道號出塵子。」閔禹蓮略一怔,愕然道:「道長是天道觀門下?」御風道人微笑點頭。
君自傲心中一震,激動得雙手發顫,道:「你……你當真是天道觀門下?我師父他現今可好?」御風道人一怔,道:「君兄弟也是本派傳人?未知尊師是哪一位?」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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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3:50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二章 暗算
天涯在旁接道:「他的師父便是岳岸崖。」御風道人一怔,隨即喜道:「原來君兄弟是師伯的弟子,這……這真是……難怪我第一眼見你便大感親切。如此說來,咱們便是同門師兄弟了。」
君自傲亦倍感欣喜,起身深施一禮,道:「師兄在上,請受師弟一拜!唉,其實師父並未傳我天道派武功,傳的均是他老人家自創的武功,所以我其實並非天道派弟子。不怕師兄笑話,就連師父的名字和門派,我也是從紫紋嘴裡聽來的呢。」
御風道人起身還禮,道:「雖不是同門,但你既是師伯的弟子,咱們也一樣是師兄弟。師弟有很久未見師伯了麼?」君自傲點頭道:「說來我與師父分別一年有餘,不知他現在可好?」御風道人苦笑道:「這話本當由我問你才對。自十多年前他老人家出山,我便一直未再見到他。想來這些年師弟一直陪在師伯身邊,定已學得不少本事了吧?實在令愚兄羨慕啊。」
君自傲聞言大為失望,歎道:「分別這麼久,他老人家到哪裡去了呢?」
閔禹蓮見二人一時無語,忙趁機插口道:「原來道長與君公子竟有如此關係,今日相逢著實可喜可賀。」手指龍紫紋,道:「方纔小女未曾介紹的這位公子,便是君公子的結義兄弟、如今龍家唯一的正統傳人、龍烈之子——龍紫紋。」
龍紫紋方才見閔禹蓮一直未向御風道人介紹自己,自己也不便先行開口,是故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忙拱手道:「晚輩龍紫紋……」不等說完,御風道人已拱手道:「龍兄弟怎可自稱晚輩?貧道癡長你幾歲,兄弟叫我一聲大哥便是了。」
閔禹蓮笑道:「不錯,不然我這當師姐的可就要吃虧了。」御風道人聞言一怔,卻是不明其意。閔禹蓮道:「敝師妹已與紫紋定下了親事,說起來,紫紋是聖宮的女婿,君公子是紫紋的結義兄弟,道長又是君公子的師兄,大家都是一家人呢!」御風道人笑道:「不錯,正是一家人。」
閔禹蓮趁熱打鐵,道:「此次咱們聚在一起,為的就是助紫紋平定家門之亂,粉碎龍吟的野心,不知道長是否願助一臂之力?」御風道人道:「別說咱們是一家人,便是毫無瓜葛,單為武林正義、天下安定,貧道也絕無袖手旁觀之理。」閔禹蓮喜道:「如此小女代天下蒼生謝過道長,請!」舉起酒杯向御風道人一禮,御風道人忙舉杯還禮,眾人亦齊舉杯,一飲而盡。
次日清晨雨收雲散,天光明媚,眾人重又踏上征途。一場大雨過後,陽光竟變得更加猛烈,天氣也愈加悶熱,雖坐在車中,卻也汗流浹背,口乾舌燥。直走到日將近午,才見到一間茶舍,眾人忙下車入捨。
店中此時已有五、六個客人,分坐在四下裡飲茶。店小二一見來了這麼多客人,急忙將中間幾張桌子抹乾淨,道:「眾位客官請坐,小的這就上茶。」櫃上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婦道:「一看幾位便不是尋常之人,可得上好茶才成。」眾人相視一笑,沈緋雲道:「鄉野村舍能有什麼好茶?只要解渴就成了。」
正說著,又有兩人步入茶舍,二人皆廿多歲年紀,一個一身錦衣,文質彬彬;另一個一身青色,眉宇間略帶傲氣,宛如一把將出鞘的劍一般。那小二、胖婦及店中原有的客人一見二人,竟同時一愣,旋即恢復常態。而奇怪的是,天涯看了二人一眼,竟全身一震,立刻低下頭去,似是怕被二人發現一般。眾人此時皆望向那二人,卻未發現這一異狀。
那二人找了張桌子坐下,小二忙過去招呼道:「二位爺,想來點什麼?」那青衣公子冷笑一聲,道:「若有下過毒的好茶,就給咱們來上一杯吧。」小二面色一變,道:「客官可真會說笑,小店怎會有那種東西?」
那錦衣公子微微一笑,道:「小二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是開店做生意,理當童叟無欺、一視同仁才是,怎麼那幾桌的客人有好茶可喝,我兄弟二人就喝不得?」他故意將「好」字拉長音,任誰都聽得出其中奧妙。
眾人聞言戒心立起,御風道人凝目四顧,向君自傲道:「這老闆娘、店小二和那幾位客人均非等閒之輩,怕是刺客。」
櫃上的胖婦一拍桌子,怒道:「二位敢情是來找碴的啊,老娘可不是吃素的!」那青衣公子也一拍桌子,怒道:「本大爺就是來找碴的,怎樣?以為有龍吟當靠山別人就碰你們影子門不得麼?」
一語即出,眾人立時會意,紛紛離座而起。閔禹蓮沖那二人一笑,道:「多謝二位公子提醒,否則咱們只怕要著了他們的道。」轉頭向那胖婦冷然道:「影子門助紂為虐,死有餘辜!」言罷伸指一點,一道白色劍氣自指中飛射而出,直射向胖婦眉心。
那胖婦低頭閃過劍氣,劍氣破牆而出,牆上立時裂痕滿佈。那胖婦叫了聲:「動手!」店內那幾位客人便立刻轉向眾人,雙手連揚,射出無數銀光。那小二則身形右移,轉到錦衣公子身後,一掌向其後頸斬去。
眼見暗器襲來,眾人皆不慌不忙,各自施展本領應對,大家都怕暗器上餵過毒,是以並不用手去接,而是以氣或兵器將其擊落。沈緋雲功夫較差,但有雙親守護左右,自然無驚無險,只是眼見別人各解各圍,自己卻要依靠爹娘,不大感丟臉。
風巽護住柳依依,手指微動中射出無數黑影,紛紛擊在襲來的暗器上,這些暗器立時凌空疾轉,竟回頭射向自己主人。幾人尚未緩過神來,便已被自己發出的暗器射中,幾乎同時悶哼一聲,倒地身亡。
那邊一聲慘叫傳來,只見那錦衣公子安坐椅上絲毫未動,而那小二的一隻胳膊卻已擰成麻花一般,骨骼寸斷破肉而出,鮮血濺了一地,人倒地地上翻滾幾下後,終氣絕而亡。
眼見己方幾人瞬息間便被解決乾淨,那胖婦心中大驚,隨即狠聲道:「好硬的點子,老娘不玩了!」邊說邊扭頭向櫃後木板牆上撞去,木碎聲中,人已撞破木牆逃了出去。
眾人未及追趕,便聞一聲慘叫傳來,追出去一看,只見那胖婦俯臥地上不斷呻吟,其雙手雙足分別被四根樹籐貫穿,牢牢釘在地上,眾人見此情景不由駭然。
一聲嬌笑傳來,眾人尋聲抬頭上望,見不遠處樹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女,沖眾人笑道:「狼老大要我提醒你們小心暗算,看來是余啦。既然有人幫忙,我們就不多管閒事了。不過若讓這肥婆逃回去報告影子可就不大妙了。嘻,我且將她捉住,交給你們處置吧!」
閔禹蓮冷笑一聲,道:「以為咱們會領你的情麼?告訴那妖狼,不論他使出什麼詭計,聖宮都一概不懼!」那少女衝她一瞪眼,道:「凶什麼凶?兩年之期已近,到時看你如何收場,哼!」冷哼一聲,騰空而起,一揚手,甩出一根籐條,纏在十數丈外的一棵大樹上,輕輕一拉,人便向那樹飛射而去,不等碰上樹幹,另一隻手再甩出籐條,纏住十數丈外另一株大樹,人便又向那處飛去,幾下之後蹤影不見。
龍紫紋目視少女離去,道:「好怪異的功夫。師姐,難道她是狼王屬下不成?」閔禹蓮道:「不錯。妖狼為與聖宮對抗,招攬了九個為禍人間的妖物為爪牙,這小妮子就是其中之一,名喚綠曉,是個樹妖。」眾人均知聖宮與狼王之間的恩怨,本來奇怪閔禹蓮為何對那少女如此無禮,此刻聞言旋即恍然。
沈石皺眉道:「人間妖物橫行,邪鬼現身,龍家又生內亂,看來真要有一場大浩劫了。」御風道人笑道:「也不盡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人間正道群俠仍在,人間就絕不會刮起腥風血雨。」
閔禹蓮幾步來到那胖婦跟前,冷冷道:「龍吟還派了什麼人來,說!」那胖婦咬了咬牙,狠聲道:「要殺就殺,休要囉嗦,老娘可不會壞了影子門的規矩!」閔禹蓮冷笑道:「龍吟也太小瞧咱們了,就算影子親自來此,也只有死路一條,何況是你們這幾個嘍囉?」那胖婦邪笑道:「姓閔的,少說大話了,你若不怕咱們門主,為何怕老娘回去報信?」
閔禹蓮瞇起眼睛一笑,道:「影子確實厲害,只可惜卻也救不了你了。」語畢伸指一點,一道白色劍氣順指而出,直擊在那胖婦背上,那胖婦尚未來得及哼一聲,便已被凍成冰塊,瞬間碎裂開來,化作一地冰屑。
龍紫紋心頭一顫,只覺閔禹蓮太過殘忍,忍不住道:「師姐,你這是……」閔禹蓮道:「若讓她跑回去喚來影子就不好辦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只是殺這麼個惡徒?」
沉默了一路的王虎冷哼一聲,道:「什麼影子,有這般可怕麼?」旁邊的夏長休面色一變,急道:「王兄弟初涉江湖,自不知影子的可怕,可不要亂說。」說話流暢連貫,全不似之前的結結巴巴。閔禹蓮忙接道:「不錯,王公子,這影子原來叫什麼,天下已無人記得,但影子這名號,卻如影隨形般盤踞在每個江湖人心中,揮之不散,只因影子實在太過可怕了。」
沈緋雲奇道:「聖宮主,影子門的名頭在江湖上並不響亮啊?為何那影子卻這般有名?」沈石道:「小孩子知道什麼。影子乃是天下最可怕的殺手,他每次殺人前總會提前三日告之對方,而不論被他盯上的人做出怎樣的防範,請出多少高人,終也難逃一死。沒人知道他是怎樣殺人的,人們只知被他盯上的人,必死無疑。」
幾句話出口,眾人心頭均是一沉,士氣立時大跌。御風道人環視眾人,道:「這影子確實可怕,以貧道師伯之能,也只是將其重創,卻也殺他不死。」君自傲聞言問道:「師父他曾與那影子交過手麼?」御風道人點頭道:「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影子不知受什麼人之托,要殺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師伯知道此事後便趕去援手,並與那影子交手,將其重創。影子受傷後便銷聲匿跡,直到四年前江湖上出現了影子門這一刺客組織,人們才又想起了影子,知道他尚在人間。」
沈緋雲打了個寒戰,道:「連岳仙君也殺不了他……咱們、咱們可如何是好?」祁月憐道:「影子門雖打著影子的旗號,卻未必真與影子有什麼關係,因為其出現江湖至今,也未做出過什麼大事。就算影子門真是影子所創,料想二十年前與岳仙君那一戰,也已讓影子受了難以復元的傷,所以其才會藏頭露尾,不敢輕易親自出手。咱們也不必太過擔憂。」
祁月憐為人心思縝密,行事素來謹慎,此一番話卻與其平時處事風格大相逕庭。閔禹蓮亦是心思縝密之人,聞言立知她是怕損了士氣,故意如此說來,便隨之道:「不錯。再說就算影子功力仍一如往昔,又怎敵得過咱們這許多高手?」眾人互望一眼,均覺論實力還是己方遠勝對方,不由紛紛點頭稱是。
回到茶舍之中,那二位公子仍穩坐堂中,閔禹蓮上前施禮道:「多謝二位公子。若未看錯的話,這位是修邪武修公子吧?」那二位公子忙起身還禮,其中那衣著青衣的公子笑道:「在下不過江湖小輩,聖宮主竟也識得,佩服、佩服!」閔禹蓮笑道:「修公子名滿天下,又怎會是什麼江湖小輩?真是說笑了。」目視那錦衣公子,問道:「請恕我眼拙,這位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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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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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4:15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三章 師兄
錦衣公子抱拳一笑道:「在下韓縷,初出茅廬,仍實實在在的江湖小輩,聖宮主自然不識。」閔禹蓮笑道:「韓公子說笑了。韓公子真氣內斂,功力高深莫測,來日必將名滿天下。」
客套幾句後,修邪武道:「咱們雖加入了龍吟的龍神盟,卻不會唯龍吟之命是從。收到『討逆書』後,咱們大伙商量了一番,均覺此事雖為龍家家事,但卻關係到天下安危,我等不可作壁上觀。但事情又非我等外人可以弄清,所以大家認為應請龍紫紋與龍吟當面對質,辯清真偽正邪。我與韓兄此來,本打算在暗中探查,看看這龍紫紋到底是何等樣人,不想卻遇上這群不怕死的東西,這才現身相見。哼,龍吟搞這麼一手,足見其心中有鬼!」
韓縷道:「如今看來,『討逆書』所言當一字不差,我二人自當保護龍家正統傳人返回龍城。現下龍吟並不知龍公子的實力,不然也不會找上影子門這種角色。不過暗箭難防,堂堂正正交手,龍吟雖佔不到半點便宜,但若他勾結江湖敗類偷施暗算,卻是難於防備,眾位還是處處小心些為妙。」
龍紫紋抱拳道:「多謝二位提醒,紫紋自會銘記在心。」修、韓二人急忙還禮。閔禹蓮笑道:「咱們是因禍得福,憑空又添兩員大將,實在是天下之福啊。」隨即將眾人一一介紹給二人,二人並非初出江湖之輩,對幾個早已名聞天下的人物自然熟悉,忙拱手施禮,對沈緋雲等名不見經傳者,也不失禮數。
介紹完畢,沈緋雲忽道:「咦,天公子怎麼不見了?」眾人環視四周,果不見天涯,沈緋雲又道:「莫不是追那樹妖去了?」
韓縷問道:「沈公子說的那個天公子,便是方才君公子身邊的那位黑袍客吧?匆匆一眼,在下雖未能看清其面貌如何,卻已為其深厚的功力所折服,倒真願結識一番。」
話音方落,沈緋雲已道:「天公子回來了,咦?」眾人齊轉過頭來,只見天涯自牆上大洞外緩步走來,臉上又罩上了那冰冷的面具,不由均大感訝異。君自傲道:「天涯,你這是……」韓縷聞言問道:「閣下可是近年來名動江湖的『邪印尊者』天涯?」
天涯一言不發,走到門邊站定,將後背留給了眾人。君自傲大感尷尬,忙道:「韓公子勿怪,我這朋友就是這副怪脾氣。」韓縷一笑,道:「能人異士,往往有怪脾氣。天兄,在下韓縷,久聞大名卻無緣一見,深以為憾,今日竟能得見,真是幸至。」
天涯仍一言不發,對韓縷所言充耳不聞。君自傲尷尬地一笑,疾步走到他身邊,小聲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天涯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道:「我不慣見生人,行不行?」
他聲音雖小,但韓縷還是聽得真切,他聞言全身一震,凝視天涯,沉聲道:「你真的是『邪印尊者』天涯麼?」
眾人聞言均是一怔,天涯則冷哼一聲,道:「是又怎樣?」韓縷緩緩道:「我想問問你,你到底想用那面具隱藏些什麼?是要隱藏丁伶這個名字嗎?」
一語即出,眾人立覺不對,誰都感覺得到,這韓縷與天涯之間似是有些恩怨糾葛。
天涯冷冷道:「我何須隱藏什麼?我又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隨即一把將面具扯下。韓縷冷笑一聲,道:「叛門弒師,難道還不夠傷天害理麼?」
語出眾人皆驚,齊望向天涯,看他有何反應。天涯冷哼一聲,道:「到底是誰傷天害理,老天最清楚!」
韓縷面色愈見陰沉,道:「多說無益,今日我便要為師父報仇!」語畢氣運全身,隨時準備出手。
天涯冷冷道:「鐵流玄亦不是我的對手,你能殺得了我?」邊說邊沉腰坐馬,右拳凝於腰側,亦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鐵流玄」一三字出口,除對江湖人物不甚了了的君自傲外,眾人無不震驚。這鐵流玄乃江湖上有名的大俠,生前濟世救人,俠名遠播、德高望重,黑白兩道均對其敬仰有加,數年前突然為人所害,而兇手卻不知所蹤,成了武林一樁懸案。今日天涯一句「鐵流玄亦不是我的對手」,立刻讓人聯想到鐵流玄之死必與其有關,甚至本就是他下的手。
沈石眉頭緊皺,問道:「天公子,難道『逸仙山人』鐵流玄是你殺的麼?」天涯冷冷道:「是又如何?」話音方落,沈石赤紅長劍已然在手,遙指天涯,沉聲道:「那沈某今日便要為鐵兄討個公道!」
沈緋雲臉色大變,顫聲道:「爹!天公子是君大哥的恩人啊!」祁月憐亦道:「石哥,這其中或許有誤會,切勿莽撞才是!」
韓縷聞言向沈石抱拳道:「沈大俠與我師父是舊識麼?」沈石道:「你是鐵兄的弟子?」韓縷點頭道:「師父在世時就只收了兩個徒弟,便是在下與這逆徒。」沈石道:「我與鐵兄自幼相識,後來各自闖蕩江湖,便再未有機會謀面,不想鐵兄竟遭人毒手……我問你,鐵兄真是天涯殺的麼?」韓縷悲憤瞪視天涯,道:「不錯!這妖女本名丁伶,自小被我師父收養長大,不想她不念師恩,為圖謀師父的『八拳』秘譜,竟殺害師父,盜走拳譜。這些年我一直在苦尋其下落,卻不想那『邪印尊者』竟就是她!哼,以為女扮男裝、改名換姓就可騙得過天下人麼?」
君自傲聞言心頭一緊,上前幾步,攔在幾人中間,道:「沈伯父、韓公子,這其中怕有誤會吧?天涯怎會是……」韓縷冷笑一聲,道:「誤會?你問問她,是誰為竊習八拳而拜於我師門下?是誰為竊得拳譜而下手殺害師父?又是誰女扮男裝、改名換姓,終日戴著個面具,蠅營狗苟、藏頭覆面不敢以真面目見人?丁伶,你以為扮成這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麼?別忘了我們自小一塊長大,你的聲音可絕瞞不過我!」
眾人聞言不由齊凝視天涯,細細打量起來。細看之下不由覺得天涯那張白皙俊美的臉,分明就是一張美麗女子的面龐,再想想天涯說話的聲音,更覺得那確是女子的嗓音,故此才顯得細嫩、年輕。
最為震驚的還是君自傲,他與天涯相處日久,卻從未想到過天涯竟是女子。此刻他茫然凝視天涯,只見天涯的臉由青變紅,緊咬雙唇的樣子越瞧越像女子,不由怔住了。
天涯見狀怒道:「韓縷,要打便快動手,囉嗦什麼?」言罷雙手在袍中結印,倏然射出數道黑影,直擊向韓縷。韓縷不敢大意,身形連續幾晃,閃過黑影,而天涯卻已藉機躍出茶舍。
沈石怒喝一聲,挺劍追擊,韓縷亦不落後,飛身而出,竟後發先至,攔在沈石面前,道:「將她交給小侄便可!」
天涯凝立捨外道上,冷冷道:「這裡寬闊,動手吧!」韓縷冷哼一聲,道:「正合我意!」
眾人緊隨其後衝出殺捨,未及站穩,便見韓縷電般射向天涯,而天涯則伸出左掌,猛然握緊,霎時間,五道弧形氣刃自地面衝出,直斬向韓縷。
韓縷身形不停,全不將那五道氣刃放在眼裡,任由其斬在身上。說也奇怪,那五道氣刃尚未觸及韓縷衣衫,便像被什麼東西撞開一般,偏離原本方向,各自飛向別處,有兩道直奔眾人而去,風巽與沈石一個揮掌,一個挺劍,分別將兩道氣刃擊破。
天涯面色一寒,猛向後一縱身,將二人間的距離再次拉遠,同時右掌伸出。一股凜冽的殺氣立時瀰散而出,化成無數氣刃,天涯猛一握拳,那些氣刃立時四處飛射,將方圓數丈內化作氣刃縱橫的「氣刃之域」。
被籠罩在氣刃之域中的韓縷,終停下腳步,一邊閃開不斷襲來的氣刃,一邊道:「這便是『邪印尊者』那招名動天下的『殺氣流竄』吧?我道是何等奇技,卻原來是從第八拳中衍生出的彫蟲小技!」言罷沉腰坐馬,一掌上翻向天拍出,一掌下翻拍向地面。
隨著這兩掌拍出,一股重如山嶽的強大氣勁自天上砸下,而大地也猛地一顫,生出一股地震般強大的震盪之力,直衝天宇。天地間傳來一聲巨響,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隨著這一聲巨響,所有的氣刃均消散無蹤,天涯面色再變,道:「原來你也會『八拳』。」韓縷冷笑一聲,道:「想不到吧?師父改進八拳出拳運氣的方法,寫了一本新拳譜,老天有眼,讓我能見到師父最後一面,他老人家才有機會將新譜傳給我,好讓我有本事為他老人家報仇!」語畢雙拳在胸前一錯,隨即便向外揮出,雙臂磨擦中,兩道電光隨之而起,挾帶著撕裂人耳膜的刺耳聲音,直纏向天涯。
天涯再向後疾退數丈,同時雙手結印,向地面射出一道黑影,地面輕輕一顫,立刻拱起一塊巨石,擋在天涯身前。兩道電光纏上巨石,發出一連串刺耳的鳴響,巨石劇烈地顫動幾下後,竟然碎成無數的砂塵,飄散空中,慢慢散落一地。
幾乎在石碎的同時,韓縷雙拳同時屈臂收回,人竟倏然消失不見,眾人眼見此等奇變,不由一驚,而那邊天涯冷哼一聲,忽閉緊雙目,雙手連續結印,射出十數道黑影,擊在周圍數丈內的地面上,隨後立刻沉腰坐馬,一拳擊出,竟也瞬間消失不見。
御風道人輕咦一聲,自語道:「方纔他們口中的八拳,竟真是那八拳麼?」君自傲聞言問道:「師兄也知這八拳麼?」御風道人點頭道:「知道『八拳』的人,全江湖怕也找不出幾個來了。聞名天下的聖宮宮主,怕也不盡知曉吧?」
閔禹蓮一笑,道:「小女只知八拳乃上古魔神所創,威力巨大無匹,但卻從未見人用過。」御風道人道:「我也只是聽師父說過。八拳威力巨大,可這巨大的威力並不僅僅會施加到對手身上,還會反噬自身,所以習得八拳者,往往還要另修其它武技,以備平時之用。據說習得者一次往往只能使出一拳,否則便難以承受那種反噬之力,會身受重傷,甚至死亡,功力高強者,一次也只能打出兩、三拳而已,而八拳中最厲害的第八拳,除了在傳說中存在外,在現世更從未見有人使出過。方才韓公子竟一連用出六拳……其功力可見一斑。看來天公子……天姑娘要危險了。」
君自傲聞言心中大急,他擔心天涯有失,更怕天涯不計後果地用出那第八拳來。沈緋雲在旁邊聽得納悶,不禁問道:「道長,你怎知他已用出六拳?他何時用出的這六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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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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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4:37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四章 分裂
御風道人道:「八拳無名,但凡人多事,偏要為它們編上名字,但也正因如此,八拳的拳法才讓人更易記住,雖未曾見過,卻可根據八拳之名猜個八九不離十。我師父曾說過,傳說中八拳分別為——霧隱、冰封、火纏、蛇旋、天塌、地動、雷鳴,然後是最為可怕的最後一拳——天滅。聞名知意,我也是見到他們使出這可以隱去身形的拳法,才確定方纔他們所說的『八拳』和現在所用的,就是傳說的魔神八拳。之前那小二出手襲擊韓縷,自己卻反被扭碎手臂而亡,應當是中了第四拳蛇旋。方才天姑娘發出的氣刃,也是被蛇旋彈開的,而韓縷化解殺氣流竄的那一招,當是天塌和地動這兩拳一道使出的結果;那兩道挾帶刺耳聲響的電光,想來應是雷鳴;現在他二人消失不見,應該是用了第一拳——霧隱。」
眾人中大多數人對八拳毫不瞭解,故均仔細聆聽御風道人的解釋。聽完,修邪武道笑道:「我就說韓兄真氣內斂,深藏不露,絕非尋常角色,今日一看果然不錯!嘿嘿,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呢!」轉頭向眾人道:「此戰乃是韓兄門內之事,咱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眼睛直盯著一臉憂色的君自傲,語氣分外強硬,其用意不言而喻。
一陣短暫的寧靜過後,方才天涯立身之處忽傳來一聲輕響,隨後大地猛地一顫,天涯身形顯現,人卻已在丈外。隨後韓縷的身形在天涯右側數丈外顯現,冷笑道:「你以為我同你一樣,尚未悟出第一拳的真諦麼?告訴你,第一拳發揮到極至之時,不但可將身形隱去,連殺氣亦可隱去。你太過急躁,我不過稍微露出一絲殺氣,你便急匆匆出手。哼,以你的功力,還打得出八拳麼?」言罷身形一動,電射向天涯,一掌拍出,直取天涯面門。
天涯冷哼一聲,沉腰坐馬,一拳擊出,一股冰寒陰冷的氣息立時狂湧而出,直向韓縷撲去。韓縷似早有防備,猛一轉身卸去前衝之力,足尖點地凌空而起,大喝一聲,全身竟燃起熊熊大火,直向天涯撞去。
天涯毫不慌張,沉腰坐馬,又是一拳擊出。霎時間,一股震盪之力自大地之下傳來,道上黃塵四起,被這股由地而生、直衝天宇的震盪之力帶動著沖天而起,迎向凌空撞來的韓縷。
御風道人一怔,自語道:「原來天姑娘的功力也如此高深,看來這一戰勝負難定了……」風巽卻輕咦一聲,道:「不對,方纔那兩招並非八拳,而是邪印造出假象!」眾人聞言立時知意,明白天涯功力實際不及韓縷,只是她機智過人,以邪印模仿出八拳中的地動和冰封,使韓縷貿然輕進,再以真正的八拳重創之。
這一拳真在韓縷意料之外,猝不及防下,韓縷與這股震盪之力撞個正著。強大的力道衝擊下,籠罩韓縷週身的火焰立時熄滅,巨力撼動著韓縷身上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肌肉、每一寸皮膚,他如風浪中的小舟一般,在其中無助地顛簸著。
大地漸漸恢復平靜,這股震盪之力也慢慢消失,韓縷如斷線風箏般摔落地上。修邪武怔怔地望著,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
天涯緩緩收拳,目視前掙扎而起的韓縷,道:「我功力雖不及你,但還能勉強打出兩拳。我並未喬裝男子,只是江湖人自己如此以為罷了,不要以為我是怕你才改頭換面、更換姓名,我本就不叫丁伶,天涯才是我的名字!」
韓縷勉強站穩身形,道:「天涯、丁伶,丁伶、天涯,不論如何,都是你這妖女殺了師父!哼,你就是用邪印拳的詭計殺害師父的麼?」天涯面色一寒,道:「他是你師父,可不是我的!」韓縷怒道:「妖女,師父從小將你帶大,對你的恩情比天還高、比海還深啊!縱使今日我殺不了你,天下正道英雄也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未落,沈石已持劍飛躍而至,一把扶住韓縷,道:「賢侄放心,沈某這就手刃妖女,為你師父報仇!」修邪武也緩步走來,道:「韓兄,小弟本事雖然低微,卻也要強出這個頭!」
天涯冷冷一笑,道:「怕你們不成?只管過來好了!」
君自傲心急如焚,急衝過去攔在天涯身前,道:「且慢動手!」隨即轉過頭來,向天涯問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好麼?」天涯看了看他,眼中隱約透出一絲哀傷,隨即便被一片冰冷取代,冷冷道:「姓韓的已說得很清楚了,我是個叛門弒師的妖女,你還要我告訴你什麼?」
君自傲怔了怔,隨即竟啪地抽了天涯一記耳光。天涯怔住了,手捂面頰,呆呆地看著君自傲,眼中一片茫然。
君自傲的眼中充滿了憤怒的光芒,聲音略帶顫抖,抓住天涯雙肩,道:「天涯,你我一道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這麼多日子的相處,難道我還換不來你的真誠麼?為什麼總要裝出一副冰冷的樣子?為什麼總不願對人敞開你的心?為什麼非要把自己變成一座不化的冰山?難道我不是你的朋友麼?」
眼淚終於自眼角溢出,順臉頰滑落,天涯凝視著君自傲的雙眼,咬了咬嘴唇,哽咽道:「對不起,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不相信我,更害怕你為了我而誤了自己……」
一語即出,君自傲便已明白。他雖不知鐵流玄為何人,但單看其與沈石是故友這一點,便可知此人定是正道上大有名望的高人,他若真是為天涯所殺,天下正道之士必不容天涯,君自傲若一心回護天涯,自身處境可想而知,只怕到時眼前的朋友,就都要變成對頭了。
但君自傲豈會在乎?他淡然一笑,道:「若你的過去是個錯誤,那就讓我幫你一起背好了。」一轉身,沖韓縷與沈石道:「沈大俠、韓公子,君某甘願代天涯一死,請動手吧。」
一語即出,眾人皆驚,除龍紫紋這個熟悉君自傲心性的人外,誰也料不到君自傲會為天涯做出如此犧牲。龍紫紋已料到會是如此,輕歎一聲,來到近前,對韓縷問道:「韓兄,令師果真為天涯所殺麼?這其中會否有誤會?鐵前輩武功高絕,怎會輕易……」未及說完,韓縷已道:「龍公子,若憑真本事,便是十個天涯也傷不了我師父,可是……大家有目共睹,她功力遠不及我,不也將我打成重傷了麼?還不是借助於邪印拳這種旁門左道之術!」
話音方落,風巽便已沉聲道:「天姑娘施印模仿出八拳中的地動與冰封兩拳,便騙得你輕敵貿進,足見其智慧過人,能將武功靈活運用,又豈是什麼左道之術!倒是你韓縷,未免太過愚鈍!」
韓縷面色一寒,道:「閣下難道想回護這妖女麼?」風巽冷哼一聲,攜柳依依來到君自傲身旁,道:「風某向來不在乎什麼正邪,只要誰敢動君公子一根指頭,風某必捨命與其相拼!」極道靈使亦站到君自傲身旁,一語不發,虎視眈眈地望向眾人。
沈緋雲咬咬牙,幾步來到君自傲身旁,向沈石道:「爹,你若要殺君大哥,便先殺孩兒好了!」沈石氣得戟指沈緋雲,怒道:「混帳!還不給我滾開!」
眼見事態惡化,閔禹蓮急上前道:「沈大俠息怒,且容小女說幾句。」轉向天涯,問道:「天……天姑娘,鐵大俠確是為你所殺?」天涯冷哼一聲,道:「不錯,他是罪有應得!」閔禹蓮一皺眉,向君自傲道:「君公子,本宮知天涯於你有救命之恩,但面對大是大非,又豈能妄動私情?何況你為救天涯遠赴七陰山,已還了她的情。鐵大俠一生俠義為懷,當年黃河水災,鐵大俠竟變賣家產,解救災民無數,天下無人不敬仰有加,黑白兩道提起鐵大俠來,無人不豎大指稱讚。天涯竟下手殺害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俠士,不論原因如何,都為天下所不容。君公子,你為她與天下人為敵,值得麼?」
君自傲淡然一笑,道:「若無天涯,便無今日之君自傲,我這條命是天涯給的,今日便代她還與眾位好了。沈大俠、韓公子,動手吧,君某絕不還手。」話音未落,極道靈使已咆哮一聲,恢復本來面目,陰氣立時狂湧而出,吹得眾人站立不穩,他瞪視眾人,吼道:「哪個敢傷我王?」
修邪武與韓縷不知君自傲底細,立時變色。修邪武道:「你……你竟是鬼界孽障?」氣運全身,立即便要出手。龍紫紋急攔在其身前,道:「修公子誤會了!」
此時天涯忽然大笑起來,引得眾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她目視閔禹蓮,道:「你說鐵流玄一生俠義為懷?呸!」目光轉向君自傲,道:「君自傲,你不必代我領死,因為鐵流玄是罪有應得,他該死!」
此語一出,韓縷與沈石皆怒不可遏,怒道:「你說什麼!」天涯冷冷道:「鐵流玄表面俠義,背地裡又幹了什麼?他為搶奪我天家八拳拳譜,暗算我大伯,血洗天家村,殺我天家一百九十三口,連懷胎的婦人和兩、三歲的孩子也不放過!這種人稱什麼大俠!他不該死麼?」
韓縷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怒吼道:「胡說!師父他老人家俠名遠播,天下盡知,豈容你如此污蔑!」沈石亦怒道:「鐵兄為人正直,豈會做出這等事來?扯這等謊,誰會信你?」閔禹蓮則道:「天姑娘,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天涯冷冷道:「證據?我就是證據!」
修邪武一陣冷笑,道:「難怪方才風大俠說你智慧過人,修某佩服之至!只可惜天下英雄也不是傻子!」天涯橫了他一眼,道:「我原也不需你們相信!鐵流玄是我殺的,你們要打要殺,只管找我一個就好,我定會奉陪到底!」
修邪武向前一步,森然道:「好,修某就來領教領教你的功夫!」君自傲面向修邪武,亦向前一步,道:「修公子,事情尚未弄清前,還是冷靜些為妙。」修邪武冷然道:「君公子,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天涯殺師叛門,天下人皆得而誅之,難道事到如此,你還想回護她麼?」
君自傲道:「我只想請修公子冷靜些。」轉頭向韓縷與沈石一抱拳,道:「沈大俠、韓公子,天涯是在下的朋友,在下這條命是她給的,於情於理,在下對此事都不能置之不理。在下只求二位能給我兩個月的時間,讓在下查明真相,若事實真如韓公子所言,是天涯在說謊的話,君某自會前來領罪,還大家一個公道。」
韓縷怒道:「咱們憑什麼相信你?」看了看君自傲身旁的極道靈使,道:「你君自傲到底是什麼人物,咱們可還得琢磨琢磨!」
龍紫紋心潮起伏激盪,還未與龍吟正面衝突,自己一方便已分裂成兩派,怎不讓他憂心忡忡?眼見事態愈演愈烈,他終於發出一聲長歎,道:「自傲,你真的相信天……天姑娘麼?」君自傲點頭道:「一如我永遠相信你一般。」龍紫紋點點頭,道:「好,我們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沈大俠、韓公子、修公子、眾位,龍紫紋願為天涯擔保,若最後事情真相與天姑娘所言相悖,龍紫紋也願代其領罪!」
閔禹蓮聞言急得直跺腳,自語道:「這個時候怎能意氣用事呢!」
沈石聞言沉吟片刻,終收起長劍,道:「既然龍公子這樣說了,沈某便再多等兩月好了。」他雖報仇心切,但畢竟是一方大俠,認得大體,知道一旦與龍紫紋鬧翻,勢必影響天下安危之大事,是故只得強壓怒火。韓縷則不然,天涯直斥其師為偽君子、屠村兇手,而龍紫紋竟願為其擔保,在他看來,這便是對師父的侮辱,他又怎受得了?但孤掌難鳴,他一咬牙,道:「好,你是正道之首,咱們自然得聽你號令。韓某有傷在身,恕不能多陪,告辭!」言罷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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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5:07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五章 往事
修邪武一跺腳,道:「龍公子,你……唉!」疾步追上韓縷,勸道:「韓兄,咱們還是先以大局為重……」不等說完,韓縷已道:「修兄,我知道你是好兄弟……但韓某自問無太大心胸,偏愛在小事上固執,修兄不用管我,以大局為重去吧!」轉向天涯,狠聲道:「我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今日開始我便苦修武功,來日必找你討個公道!」
天涯冷冷道:「公道?你以為老天是瞎的麼?」韓縷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君自傲與龍紫紋,冷哼一聲,蹣跚而去。修邪武一把將他扶住,道:「修某亦無大心胸,咱們哥倆正好是一對。韓兄,咱們一同走吧!」韓縷目視修邪武,心頭一熱,道:「好!」
閔禹蓮見狀急趕上前去,勸道:「二位莫要意氣用事,一切應以大局為重啊!」修邪武道:「聖宮主,修某不能置朋友於不顧,但也不會不顧大局。放心吧,我會修書與我師兄,讓他接應你們。」言罷攙著韓縷逕自去了。
閔禹蓮長歎一聲,看了看面帶慍色的沈石,又望了望面色冷冷的天涯,最後皺眉望向君自傲,道:「君公子,如今如何是好?」
君自傲道:「我方才說過,我將查明真相,然後給大家一個說法。」看著龍紫紋,道:「紫紋,抱歉,我不能助你討伐龍吟了,你自己保重吧!」龍紫紋苦笑一聲,道:「倒是我要抱歉不能助你幫助天姑娘才是。你也要保重!」君自傲點點頭,道:「那咱們就此分手,來日再見!」
風巽向天涯問道:「天姑娘,天家村所在何處,離此多遠?」天涯極尊重這位邪印拳的高手,對他十分恭敬,聞言立即答道:「天家村在西北勝古山的碧草谷中,只是現在已蕩然無存了……」風巽點點頭,向君自傲道:「君公子,風某認為咱們還是先到勝古山走一趟的好。」君自傲點點頭,道:「還是風大俠心思縝密。好,咱們這就出發!」
沈緋雲在旁邊道:「君大哥,我也隨你去!」沈石怒道:「你說什麼?」沈緋雲嚇得一低頭,沉默片刻後,終鼓起勇氣,道:「君大哥於孩兒有救命之恩,孩兒亦相信天……天姑娘是清白的!」沈石怒視愛子半晌,終輕歎一聲,道:「我兒終於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了……好,你去吧!」言罷轉過身去,再不看沈緋雲一眼。
祁月憐來到愛子近前,拉住沈緋雲的手,道:「也好,男兒不能總依靠在父母身邊,終要按自己的主張去活。娘不在身邊,自己要好好保重。」沈緋雲眼圈一紅,點了點頭。
御風道人道:「祁女俠放心,貧道亦要隨敝師弟同去,會在路上照顧沈公子的。」閔禹蓮聞言又連歎了好幾聲氣。
葉清幽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時靜靜地走到天涯身邊,道:「天姑娘,我相信你不是壞人。」隨後湊近天涯,耳語道:「相處日子雖短,但我已看出你對君公子的感情……幸福若在眼前,就要好好抓住,不要像我一樣……」隨即轉身退下。天涯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說些什麼好。
簡短的告別後,一眾人終分成兩隊,御風道人、極道靈使、沈緋雲、風巽、柳依依、天涯六人隨君自傲直奔西北勝古山而去。龍紫紋眼望著他們駕車離去,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其實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想陪君自傲一道去證實天涯的清白,但重任在肩,卻容不得他多留一分私情。
閔禹蓮看看己方隊伍,除龍紫紋及葉清幽等聖宮門人外,只剩下夏長休、王虎和沈石夫婦,實力大打折扣,不由暗自歎息。龍紫紋見狀道:「師姐不必太過擔心,畢竟我們要對付的只是龍吟一人。」閔禹蓮歎了一聲,道:「擔心又有何用?咱們走吧……」
馬車飛馳,道上塵土飛揚,極道靈使又化為常人模樣,穩坐車外打馬飛奔,車內君自傲等人則在商討此次行程安排。風巽道:「天姑娘請勿動怒,你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我等還無從分辨,所以唯今必須先到天家村走一趟,以證實天姑娘所言非虛,這世上真曾有過這麼個天家村。」天涯點頭道:「我明白。天家村雖毀,但損毀破屋仍在,村外還有當年我建的墳塚。」
君自傲問道:「不知由此到勝古山,大約要用多長時間?」天涯道:「差不多半月左右。」君自傲沉思道:「只證實天家村確實存在,並不等於證明鐵流玄曾血洗過天家村,天涯,你能否將事情的始末詳細地說給我們聽?」
天涯點點頭,剛要開口,御風道人道:「車上顛簸,還是等入夜休息時再細說吧。」眾人聞言均點頭稱是。
是夜眾人未遇市鎮,便在山中歇息。沈緋雲架起篝火,君自傲捕來一隻山豬,為大家烤制了一餐美味。飯後眾人圍著火堆坐定,聽天涯講起身事來。荒山篝火熊熊,好友圍坐一圈,本應是談笑風生,而此時卻是由天涯講述一個悲慘的故事,眾人心情均十分沉重。
天涯緩緩道:「自我記事起,就知我天家仍上古魔神之拳——『八拳』的傳人。傳說在兩百多年前,天家曾出過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將八拳練至頂峰,橫掃武林,從無敵手。後來他因拳入魔,走入邪道,殺了無數無辜之人,天下英雄群起攻之,終將他誅殺在勝古山中。天家人自覺愧對天下,自此便隱居於勝古山中,世代為農,再不問江湖之事,更定下規矩,天家子孫絕不可習練八拳。
「可到了我父親這一代,天家又出了個天才,那就是我大伯。他天資聰慧,竟能無師自通武學之道,最終終禁不住八拳的誘惑,偷偷習練起八拳來。山中除他以外,再無習武之人,他便只能自練,卻找不到一個對手,不免大感寂寞無趣,於是終有一天,他偷偷溜出勝古山,步入江湖。
「雖然他破壞了天家的規矩,但時隔百年,人們已不太將規矩放在心上,是故誰也沒有怪責他。卻不想,大伯這一入江湖,卻引來了一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將我天家村變成了一片血海……」
沉默了半晌後,天涯才又緩緩說道:「我七歲那年,大伯又偷偷跑出山,這一去就是兩三個月,回來時,卻帶來了一位客人。大伯將他帶到自己家中,住了好些日子。這一下可大大破壞了天家百年間來的規矩,大家既擔憂又有些氣惱,於是便由我爹出面,請大伯將客人送走。爹到大伯家坐了一天,回來後對娘說:『大哥說他在外面遇上了極厲害的對手,多虧鐵兄弟相助才保住性命,鐵兄弟為救他得罪了一個大幫派,這才到村裡來躲幾日。唉,人家對大哥有救命之恩啊,咱們怎麼能趕人家走呢?』
「娘聞言後道:『是啊,人家也是為了大哥才惹上的麻煩,咱們可不能不講人情。鄉親們那邊由我去說,你快殺兩隻雞,洗剝好,明天咱們請鐵兄弟吃頓飯——怎樣也得表表心意啊。』
「那晚我陪娘在村裡轉了一大圈,終將大伙說服,同意那姓鐵的客人住下來。當夜我回到家裡,見爹已經殺好兩隻雞正要洗剝,家裡那麼多雞他不殺,卻偏偏殺了我養的那隻大花……」
說到這兒,天涯苦笑一聲,哽咽道:「那是我從小養大的大公雞——一隻凶得不得了的大公雞,可它從不啄我,因為我是它的主人……大花啊大花,如果不是你,還會有今日的天涯在麼?」
眾人聽到此處十分不解,但見天涯那悲傷落寞的表情,誰也不忍打擾,只靜靜等她說下去。天涯輕輕拭了下眼角的淚水,接著說道:「我見爹殺了大花,立時便哭鬧起來,初時爹還內疚地哄我,可後來我鬧得太凶,爹和娘都生氣了,爹打了我一頓,便再不理我……
「第二天,娘又來哄我,可我從小就固執得很,娘沒辦法,氣得又罵了我一頓,我又委屈又難過,一個人躲到在裡屋,說什麼也不出來。後來大伯帶著那姓鐵的客人來了,爹和娘那麼熱情地招呼著他,我心裡雖恨他,卻忍不住好奇,偷偷從門縫中看他們。他們吃喝了一陣,那姓鐵的說:『小弟一直醉心於武學,尤其是對傳說中的魔神八拳非常著迷,只恨無緣一見。不想那日結識天兄,得見八拳神技,真是三生在幸!小弟生平別無所好,只對這八拳魂牽夢縈,不知天兄能否收小弟這個徒弟?』
「大伯和我爹對望一眼,面色均不大好看。大伯道:『鐵兄,不是小弟藏私,只是天家祖上有訓,絕不能將八拳傳於他人。而近百年來,別說外人,便是天家人也禁止習練八拳,小弟偷練幾招,大家已十分不滿,若說傳於鐵兄……』
「那姓鐵的一笑,道:『原來如此,是小弟冒昧了。』他們又喝了好一陣,後來那姓鐵的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百多年來無人習練八拳,天兄又是向誰學得的呢?』我大伯一邊喝酒,一邊道:『八拳自古便有拳譜傳下,不過現在那東西也已無人問津,只是貢在祠堂裡當個擺設罷了……』那姓鐵的隨之一笑,便不再提此事。
「又過了七、八日,那天村裡突然喧鬧起來,爹和娘將我關在屋中跑了出去。我好奇心大起,便跳窗偷跑出來看,卻原來是那姓鐵的在祠堂偷竊八拳拳譜被村人發現,將他團團圍住。大伯和我爹趕到後,那姓鐵的立刻便向大伯跪倒,道:『天兄,小弟一時迷了心竅,才做出這等事來,請天兄殺了我吧!』大伯心中雖氣,但見他認錯誠懇,氣先消了一半,道:『鐵兄,你雖對我有恩,但此事涉及族中規矩,小弟也無法回護你。你還是走吧!』族人哪裡肯依,我大伯便代他向族人們求情。
「誰知就在此時,那姓鐵的突然掏出一把短刀,一刀刺在大伯後心上,大伯吐了一大口血,轉身怒視著他,道:『鐵兄,你……你竟對我下手?』那姓鐵的冷笑道:『天通仁,你以為我跟你跑到這荒山之中為了什麼?我為的就是這八拳。哼,當日你若肯教我八拳,此時我們還是好朋友,可惜你頑固不化,就怪不得我了!』大伯狂叫一聲,沉腰坐馬,欲出拳斃了這惡賊,不想那惡賊竟在刀上塗毒,大伯一運內力,立時毒氣攻心,當時就死了……
「族人們見狀都紅了眼,抄起鐵鏟鋤頭就打,可除了大伯,村裡誰是那惡賊的對手?那惡賊出手好毒,那些平日對我疼愛有加的族人們一個接一個倒在他面前。惡賊最後殺紅了眼,竟逐屋搜尋我族人,一個個殺死……天家村就這樣毀了……」
講到此處,天涯雙目緊閉,仰天不語,兩行熱淚悄然滑落。
眾人盡皆無語,雖心中仍有疑問,但誰也無法在此時問出。半晌後天涯緩緩睜開雙眼,道:「大家一定想問,為什麼我能逃出毒手對吧?當時我怕被爹娘發現,是從後門偷偷繞進祠堂爬到供桌下面偷看的,也正因如此,才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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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5:45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六章 廢村
沈緋雲想了想,忽道:「我明白了!難怪你說沒有大花就沒有今日之天涯……那日若不是你賭氣在裡屋不出,那惡賊定然可見到你,屠村之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你躲得再好,他也一定會將你找出殺死的……」
天涯歎了口氣,道:「確是如此。」沈緋雲問道:「那後來你又為何會拜在他門下呢?」天涯道:「知道嗎?人是會在一瞬間長大的……當我看著滿村的屍體時,我忽然就長大了,那時我的眼中沒有淚,只有一個聲音在我心中迴盪——報仇!於是我獨自離開天家村,步入江湖,尋找那個姓鐵的惡賊,蒼天不負有心人,幾年後我終找到了他。哼,他『俠義心腸』,自然不會將我這個孤苦伶仃的乞兒拒之門外了!」
眾人聞言心中皆大為感歎。天涯雖幾句話輕輕帶過,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從死屍遍地的村落中、從再無人煙的大山中獨自走出,更用幾年時間遊歷江湖,尋找仇人,其中苦澀艱辛,又怎是言語可以道盡的?眾人捫心自問,自覺若是換了自己,怕連活都活不下來,更不論報仇雪恨了。
天涯接道:「他這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韓縷,另一個就是我。韓縷原也是流落街頭的乞兒,被鐵流玄收養後就成了為他跑腿的工具,可這傢伙卻當鐵流玄是好人,只一心報恩。哼,他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又花過什麼心思教他?倒是我,一開始就抱定了報仇的決心,處處討好於他,哄得他對我疼愛有加,將真功夫盡數傳給了我……十二歲那年,終被我找到他藏匿八拳拳譜的秘室,那秘室中除八拳拳譜,還有不少江湖失傳的拳術秘譜,更有數不清的古玩珍寶、黃金白銀。當年黃河水災,他又何曾真正便變賣家產?不過是拿出些小錢買了個好名聲!
「就在那些秘譜當中,我發現了邪印拳譜。那惡賊只將其當作旁門左道之術,並未加深研,我卻發現其中蘊藏的奇妙功用,仔細研練,終有所成。同時,我也開始偷偷習練八拳……幾年前,我終將八拳拳法融會貫通,趁韓縷外出之機,下手殺了鐵流玄!」
風巽聽到此處,問道:「鐵流玄的功夫,風某是聽過的,若是今日之天涯,或可與其打成平手,但幾年前的你,即使借邪印拳之力,應也無法殺死鐵流玄。況且鐵流玄對邪印拳也小有研究,怎會……」
天涯苦笑一聲,道:「風大俠,我出道以來一直何終日戴著個冰冷的面具,害怕讓人看見臉孔,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風巽搖了搖頭,隨即愕然道:「難不成你用邪印拳的換相之術……」天涯點點頭,道:「鐵流玄的功夫一日強似一日,我知道即使我再練十年,也休想憑實力殺他。好在邪印拳奧秘無窮,竟被我發現其中的換相之術……那夜正是族人們的祭日,我對自己的臉施以邪印,讓臉不斷變換成大伯、爹、娘和族人們的模樣,假裝成鬼魂衝進鐵流玄的臥室。那惡賊做賊心虛,當即嚇得不知所措,數招內便被我擊殺。哼,不想這惡賊命也真硬,竟撐到韓縷歸來,韓縷那傻子,鐵流玄活著時他為其賣命,到他死後,竟還要為他奔波……
「大仇得報,而我的臉也因邪印而變得面目全非……那之後,我就只能戴著面具,獨自流浪於江湖之中……」
眾人聽罷無不唏噓,沈緋雲奇道:「那你的臉如今怎麼又……」天涯目視君自傲,眼中淚光閃動,道:「你問他吧。」君自傲訝道:「為何要問我?」天涯微微一笑,道:「我本以為今生今世只能當一個嚇人的怪物,沒想到那日使出第八拳後你反運鬼噬救我,竟將我的臉復原如初了……」
君自傲想起當日情景,恍然道:「難怪那日你在客棧中對著臉盆驚叫,原來是……」天涯道:「若非遇上你,我可能會在某一天因使用第八拳而死去,那時人們揭下面具,一定會說『原來邪印尊者是這樣一個怪物啊!』……知道麼,我一想到有天我會這樣死去,就會不寒而慄……」
御風道人道:「鬼噬這陰邪無比的招術,竟可救人性命,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數,好人又怎會一生受苦?你二人機緣巧合下相識,就注定了要改變今後的命運啊……只是鐵流玄一生從無惡名,縱使我們相信你的話,天下眾英雄卻未必會信。而天家村血案時隔數年,天家人除你之外又全數遇害,想證實鐵流玄是元兇,著實難辦……」
風巽深思片刻後,道:「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查不清楚的,就算是風過水面,也會留下持續半晌的漣漪。既然天姑娘的大伯天通仁當年曾在江湖中用過八拳,還曾遇上過強敵,就一定會有人記得。而鐵流玄隨天通仁進入無人知曉的天家村,在江湖中消失了一段日子,自也有人起疑。咱們大可由此入手,將整個真相揭出。」
在眾人面前一直緘默不語的柳依依,此刻忽道:「天姑娘,你大伯那次離開天家村有多久?」天涯道:「大約有一個月左右。」柳依依又問道:「那他是騎馬,還是乘車?」天涯道:「我們原都是普通的農人,哪來車馬,再說勝古山道路崎嶇,也行不得車馬啊。」柳依依點點頭,向風巽道:「那咱們只消算算從天家村開始,一個月的時間能走到哪些地方,就可知該到何處查找線索了。」
天涯眼睛一亮,道:「不錯,如此很快便可查知大伯是在何地遇見強敵,巧遇鐵流玄的了。」御風道人亦道:「不錯。時候不早,大家還是早些休息吧。柳姑娘、天姑娘,你們就睡在車內吧,我們這些男兒漢為你們守夜就是了。」
當下眾人圍著火堆就地安睡,君自傲並不覺困,便獨自看守篝火。夜涼風冷,君自傲怕大家著涼,不斷添柴加火,烘得周圍一片溫暖,不知不覺月向西沉,紅日東昇,眾人紛紛醒轉,君自傲將火堆交給沈緋雲照看,又捉了幾隻山雞為大家烤來吃。柳依依見狀不由笑道:「君公子可真會照顧人,咱們雖是露宿荒山,可卻和住在酒樓客棧中並無二樣呢。」天涯竟也笑道:「你可真像是個老媽子,哪裡是什麼鬼天君轉世?」
自從女兒身暴露後,天涯人也變得比從前更開朗了些,這種奇妙的心境變化,眾人均已察覺,是故見這一慣與人冷面相對的人忽然笑逐顏開,也不覺怎樣突兀。
君自傲尷尬地一笑,道:「我只是做了些應做之事,看你們說的……」沈緋雲道:「下次誰要出遠門,可得記得帶上君大哥,包你吃、行、住宿都舒服妥帖。」眾人又笑鬧了一陣,將昨夜的悲傷氣氛一掃而光。
自此眾人曉行夜宿,一路快馬加鞭趕赴勝古山,十餘日後終來到山下。這勝古山東西綿延約有百里,實非小山,山脈南坡平緩,北坡陡峭,幾乎全是懸崖峭壁,滿山只見樹木,不見路途,若真有人在山中幽谷內居住,外人即使知道,怕也找不到村落所在。眾人一見此山,便已相信天涯所言必然非虛。
天涯帶領眾人在山林中穿梭前行,走了有大半日,來到一處雜草掩映的山壁前,天涯撥開草叢,赫然顯現出一個可容三四人並排通過的山洞來,她向眾人道:「此處便是進入碧草谷的唯一通路,洞內雖然黑暗,但洞內地面已被夯實,雖過了十餘年,仍然平坦如昔,倒不用擔心絆倒磕到。大家隨我來吧。」言罷先行進入洞中。
君自傲道:「大家先走,我天生夜目,跟在後面指揮,大家聽我號令,定不會碰到洞壁。」柳依依笑道:「天姑娘說你像個老媽子,還真是不錯。」風巽皺了皺眉,道:「怎可對公子無禮?」柳依依一吐舌頭,道:「下次不敢啦!」她年紀雖大,但卻有十多年是一直昏睡著,身心均還停留在十多年前少時模樣,完全是小女兒情態。
風巽雙手一翻,發出數道黑影,分別擊在眾人身上,道:「我已為大家施了明目之印,大家快趁印力未消前進洞吧!」眾人聞言急魚貫進入洞中,果然在黑暗中視物如常,不由咋咋稱奇。
這洞深有百丈,但眾人目力大增,加之洞地面平坦,在洞內行走卻比在外走得還快,不一會兒就來到洞口。光線一變亮,眾人立覺雙眼刺疼,急閉上雙目。風巽見狀忙解開印力,眾人這才敢睜開雙眼。
洞外竟是一座碧草滿坡的山谷,花香鳥語,彷彿世外桃源一般。眾人順洞外斜坡來到谷中,聞著陣陣花香,只覺心曠神怡。天涯環顧四周,心中一陣酸楚,道:「碧草谷極大,此處離村還有段路程,大家跟我來吧。」
又行了一陣,穿過一片林子,眾人來到一片殘垣斷壁的村落廢墟前。廢墟右側是一片開闊地,地上豎立著百多個墳頭,墳前卻無墓碑,墳地中央有一片丈許寬的空地。天涯目視墳地,道:「這便是我天家村一百九十三口人的墓地。中間那處空地,相傳葬著百多年前那位入魔的先人,他罪孽深重,只被深埋地下,卻未立墳豎碑。而鐵流玄血洗天家村時我還小,並不清楚族人名姓,所以也未能為他們立碑。」
風巽先凝目仔細看了看村落的廢墟,又來到墓地前,仔細觀察半晌,道:「這些墳立起的時間,似乎不會超過五年。」天涯道:「不錯。如果鐵流玄重回天家村探查,卻發現有人將所有村人安葬,他必知天家仍有後人在世,到時生出戒心來,我就沒有機會下手了。所以直到殺死鐵流玄之後,我才重回天家村,將大伙安葬。谷中並無野獸,但不少族人的屍體還是被飛鳥啄食,已屍骨無存,我就為他們立起空墳,總算讓他們在黃泉之下,魂有歸處……」
眾人一時黯然,君自傲卻忽然眼睛一亮,道:「黃泉之下,我怎忘了這個!青鬼可在?」這青鬼尋常人根本看不到,而君自傲也要功運雙目時才瞧得見他,故此經常忘記身邊還有這樣一個隨從,此時聽天涯提及黃泉,才忽想起自己這個鬼天君轉世還有指使鬼卒的本事,忙召喚青鬼。
話音方落,青鬼的聲音便已響起:「大王,屬下在此!」聲音充滿喜悅,他寂寞了多日,今日重被想起,自然歡欣不已。
君自傲問道:「你可否找到當年引領天家村眾人魂魄入黃泉的鬼卒?只要他肯出來作證,不就……」不及說完,極道靈使已道:「大王,請恕在下無禮。因鬼卒身份與能力特殊,神界對鬼卒約束極嚴,尤其是不得干預各界之事這一條,更是不可逾越的。如果大王要那鬼卒出面作證,一來凡人未必會信,二來……」
君自傲聞言神色一黯,道:「我明白了。若只要他向我等說明當時情況,當不會違反天規吧?」極道靈使道:「大王此時雖已是凡人之身,但在神界的官職仍然未變,向大王稟報引魂詳情,原就是鬼卒應盡之職。」君自傲點點頭,道:「這就好。你能否尋到當年那名鬼卒?」極道靈使道:「大王的瞑界不正有此功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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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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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7:07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七章 偽善
君自傲一怔,青鬼飛近他身邊,在耳邊輕聲道:「大王忘了麼?大王的瞑界之技可尋到神、仙、妖、鬼、人五界中任何一人。屬下雖不知具體方法,但大王運起瞑界,或許便會想起。」君自傲苦笑一聲,心道:「想起?若那麼容易就能想起前世的種種本事,也不會發生之前的那麼多事了。」想歸想,試還是要試,他心中想著喚來當年在天家村引魂的鬼卒,運起了瞑界神技。
四周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君自傲的思維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一種毫不帶一絲感情的冷靜狀態降臨在君自傲身上,剎那間,他不再是君自傲、不再是鬼天君,只是一種純淨的精神存在,無喜、無憂、無疑、無懼。
一個聲音響起:「屬下虎禾,參見大王!」君自傲道:「不論你現在身在何處,都盡快趕到勝古山的碧草谷來。」那聲音應了一聲後,君自傲解開瞑界,向眾人道:「我已召喚當年在此引魂之鬼卒,大家且稍等片刻。」
不多時,廢墟內緩緩走出一個黃衣綠膚,身材高大的長髮鬼卒,其面貌頗似虎狼,一雙眼散發著黃光。他來到君自傲近前,俯身下拜,道:「屬下虎禾,參見大王!」眾人只在極道靈使顯露原形時見過其鬼卒樣猊,此刻又見一完全不同的鬼卒,均感好奇。
君自傲道:「十多年前,這裡曾發生過一樁屠村血案,當時引領死者魂魄奔赴黃泉的便是你吧?」那虎禾點了點頭,道:「當時共死了一百九十三人,屬下被任命為鬼卒後,除天災之外,這是引領魂數最多的一次,所以到現在屬下仍記得。」君自傲看了看眾人,問道:「他們都是為同一人所殺麼?」虎禾點頭道:「確是為同一人所殺,數年前那人也被天家村倖存的唯一村人殺死。」眾人聞言齊暗暗點頭,至此對天涯所所言深信不疑。
君自傲又問道:「那屠村兇手叫什麼?」虎禾道:「那人名叫鐵流玄,是由屬下好友紅雨引去黃泉的。大王是否要見紅雨?」君自傲道:「不必了,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去吧。」虎禾道聲「不敢」,緩緩退下,隱入廢墟中不見。
御風道人道:「現在已經完全證實天姑娘所言,只可惜鬼卒卻不能為天姑娘作證,咱們還是要自己來查找證據。天姑娘,自此向外,徒步行走,一月內可往返一趟的地方都有哪些?」天涯道:「距此最近的市鎮是高塘鎮,步行的話,差不多要走七、八日,再遠一點的,我只知道有座昆盤城,大約要走十來天才到,其它到底還有何市鎮村落,我就不得而知了。」
沈緋雲皺了皺眉頭,道:「這可難辦了,光是查找附近還有哪些市鎮,恐怕這兩個月的時間都不夠用。」風巽道:「那也沒有法子,咱們兵分幾路,分別尋找吧,這樣還可快些。」御風道人道:「若在此節上耗費時間,就算找到當年天通仁與鐵流玄相遇之所在,只怕咱們也沒時間尋找證據線索了。」
柳依依忽道:「君公子,你手下那些鬼卒各個神通廣大,可在七界中任意遊走,他們能否助咱們查一查呢?還有,當年天通仁行走江湖,會否曾用八拳殺過人呢?如果有的話,豈不是可從鬼卒處得知天通仁曾與人交手的地方嗎?如此一來,就容易推算出那次天通仁曾到過何處了。」
眾人聞言均覺有理,君自傲道:「柳姑姑說得不錯,我卻沒有想到。」柳依依長得雖年輕,但實際年齡卻比祁月憐還大,君自傲自然不能稱其為「姑娘」,又無別種合適的稱呼,就只得叫聲姑姑了。柳依依聽來卻大覺彆扭,在她還是年輕時的心境,只覺被人叫得老了。
君自傲再運起瞑界,召喚十多年前曾為被八拳擊殺者引魂之鬼卒,不多時,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便響起:「屬下紅雨參見大王。」君自傲未想到竟會喚來方才虎禾提及的那個紅雨,不由微微一怔,隨即問道:「你便是虎禾的好友紅雨?」
紅雨道:「正是屬下。大王方才召見虎禾了?」君自傲道:「不錯。我問你,十多年前,你可曾為死於魔神八拳之下者引領過魂魄?」紅雨道:「屬下對魔神八拳的傳說頗有興趣,所以在十多年前八拳重現人間時,便暗中跟蹤那使用八拳者,順道替死於其拳下者引魂。其實這一帶的引魂之事,是由虎禾負責的,屬下擅自越界,實是有罪……」
君自傲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我問你,那人最後一次用八拳殺人,是在何地?所殺為何人?」紅雨道:「那人武功雖強,卻不亂用八拳。他只殺過一次人,不過一出手就殺死了三個。後來似乎是內力不濟,打不出八拳來才陷入苦戰,多虧一個叫鐵流玄的人出手相助,才打跑了敵人。那三個人一個叫孫石林,一個叫朱飛,另一個叫宋元仲,屬下為其引魂時才知,原來這三人和被打跑的四個,同為那鐵流玄所創秘密組織『絞羽門』的頭領。」
君自傲聽到此處,自語道:「原來如此,他派手下襲擊天通仁,再假裝出手相救,套得天通仁的信任,再混入天家村……」紅雨道:「正是如此。鐵流玄事成後就聯絡正道諸派,徹底剷除了絞羽門,從此變成了一個誅魔除奸的大俠。」
君自傲道:「當年參與襲擊天通仁的那四人也全死了麼?」紅雨道:「死了三個,還有一個事先有所警覺,就先躲了起來,逃過了一劫。後來鐵流玄被天家村倖存者天涯所殺,那人得到消息,就重出江湖。不過奇怪的是,鐵流玄已死去多年,他卻直到一年前才現身江湖,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便已在人間武林內混得有聲有色了。」
君自傲心中微微一喜,問道:「那人叫什麼名字?現在何處?」紅雨道:「那人名叫解九琅,現居於羽林城內。」
聽聞「羽林城」三字,君自傲腦中嗡地一響,娘親、劉星、雲紫煙一連串地出現在腦海之中,心湖再不能保持平靜,立時便從瞑界中退了出來。
眾人只見他身子一晃,正不明所以,便聽他輕歎一聲,道:「怎會在那裡?」沈緋雲不解地問道:「君大哥,你在說什麼?」君自傲搖搖頭,苦笑一聲,道:「沒什麼。師兄、風大俠,你們可知『絞羽門』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二人均眉頭一皺,御風道人道:「為何問起絞羽門?那可是個人人切齒的組織。」風巽亦道:「不錯,絞羽門雖只存在一年多便被群豪剿滅,但期間所做惡事卻是磬竹難書,他們全不講武林規矩倒也罷了,便是對平民百姓也從不放過,大到暗算武林名宿、打家劫舍,小到拐騙孩童、姦淫婦女,幾乎無惡不作。風某雖從不在乎什麼正邪,但對這絞羽門卻也深為痛恨,只可惜後來遭遇強敵,被迫久居七陰山,否則我必設法將其除之。」
君自傲點頭道:「我明白了。當年鐵流玄就是憑著剷除絞羽門,而一躍成為人人敬仰的大俠吧?」御風道人點頭道:「不錯,江湖人雖人人欲除絞羽門而後快,怎奈絞羽門行事謹慎,誰也摸不到他們的影子。鐵流玄獨自查到絞羽門老巢,率眾將其剷除,自然為天下人所敬仰。」
君自傲冷笑一聲,道:「方纔鬼卒告訴我,那絞羽門本就是鐵流玄所創,天涯說他那秘室中滿是金銀珠寶,想來就是絞羽門做惡所得。當年襲擊天通仁,使其陷入險境的,也正是絞羽門,他們不過是演出一場好戲,騙得天通仁對鐵流玄的感激與信任,好能騙得八拳拳技罷了。後來騙而不得,他乾脆就偷,偷而被捉,就凶相畢露了。」
天涯道:「鐵流玄這惡賊,原來一開始就存心不良。」御風道人道:「可見人或可在一時騙過天下人,卻不可一世不被人發現。初時我還道鐵流玄當年只是一念之差,後來悔悟才大興俠義善行,如今方知其人何其歹毒。」風巽道:「所以風某一向不屑於什麼正邪之分,正人君子中有多少個鐵流玄,又有誰人知道!」
君自傲道:「如今可謂真相大白,只差找到當年參與襲擊天通仁的唯一倖存者,也是當年鐵流玄手下絞羽門的頭領之一的解九琅。」
沈緋雲訝道:「解九琅?那是我爹的朋友啊!」君自傲一怔,道:「他是沈大俠的朋友?」沈緋雲道:「是啊,解伯伯一直隱居於羽林城,直到數年前,羽林城中鬧起飛賊,殺人越貨無惡不作,解伯伯才顯露身手,手刃賊人,一時名動江湖。我爹那時亦在羽林尋這飛賊,就和解伯伯結識了……」
天涯冷笑一聲,道:「又一個偽君子!」君自傲亦道:「此舉與鐵流玄當年行事,卻是同出一轍。他知鐵流玄已死,再無擔憂,自然要出頭露臉才是。哼,咱們這就趕赴羽林城,讓這偽君子顯形!」
目標既定,大家再不擔擱,直向羽林城而去。
與君自傲一行相反,龍紫紋一行人卻是各懷心事,人人心裡均不大痛快,尤其是閔禹蓮,眼見己方實力大跌,不免憂心忡忡,終日裡眉頭深鎖,弄得著大家的心情也跟著越來越差。
這日眾人乘車正自前行,趕車的聖宮門人忽將車停下,驚聲道:「宮主,您快來看!」眾人聞聲一驚,急下得車來,向前觀望。只見前方一處立陡的山崖上刻著幾個大字「今夜子時,來取爾命。」落款兩個字——「影子」。
眾人同時色變,閔禹蓮道:「這影子……竟真的親自來了……」祁月憐道:「看來今夜太平不得了。咱們作何計較?」王虎道:「來便來好了,怕他不成?不過是個藏頭藏尾,背地裡暗算他人的東西罷了。」夏長休搖頭歎氣,卻不發一語。
龍紫紋淡淡道:「不錯,來便來好了。如果連一個影子都應付不了,又怎麼面對已得龍神之身的龍吟?咱們就在此休息,養好精神,等他來好了。」他自從得到龍行雲真元後,漸漸將之吸收,納入己身,精神氣質不斷提升,此時已頗有王者之風,眾人不自覺間已慣聽他號令,此時聞言,便卸下車馬,幫聖宮門人搭起帳篷。
玉兔東昇,距子時已越來越近,帳篷內火光閃動,將帳內眾人的影子映在帳上,從外面看去,一眼便知每人所坐位置。
但那些人影卻都是假的,眾人此時並不在帳內,而是埋伏在帳外草木叢中,全神貫注地凝視大帳。
時近子時,幾聲草木輕響忽然傳來,眾人齊凝神側耳仔細傾聽,只聞草響越來越近,十數條黑影倏然自帳篷周圍樹叢中竄出,方一現身,便發出無數暗器,雨點般射向帳內,隨後挺劍衝入帳內,分刺向諸假人,方位辨認極為準確。
閔禹蓮冷笑一聲,道:「這就是影子?不過是一群不入流的刺客罷了!」言罷一揮手,令聖宮門人衝了出去,將帳篷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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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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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7:31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八章 影子
眾人方要隨之而出,龍紫紋忽道:「小心腳下!」隨即凌空躍起,眾人見狀急紛紛相隨躍起。幾個閔禹蓮的貼身護衛反應慢了些,慘叫一聲,竟倒地而亡。
眾人見狀大駭,急各施奇術,在空中凌空擰身,分落向別處。那些圍住帳篷的聖宮門人聞聲回望,一時分心,帳內眾刺客挺劍飛射而出,竟在瞬間刺死三個聖宮門人,其他人見狀忙收回心神,挺劍與刺客戰在一處,她們人數雖多,卻不及那些刺客功夫好,只能勉強與之周旋。
閔禹蓮飄然落地,卻無心理會那些苦戰的門人,集中全部精神,凝視立才藏身之處。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唉,畢竟是老了,手腳大不如從前啦!」一條消瘦的身影隨之而起,立於月光照耀不到之處,眾人只能見他的身形,卻看不清其面貌穿著。
沈石赤劍在手,遙指那人,問道:「你就是影子?」那人道:「呵呵,看來世人並未忘記老夫,老夫很欣慰……」隨即一陣咳嗽,道:「唉,老了,只能用這些沒用的東西幫忙,不想你們倒也警覺。唉,若不是這身該死的傷,你們現在就已經是死人了。」
龍紫紋淡淡一笑,道:「前輩,何苦替龍吟賣命?」那人道:「賣命?說得好,老夫現在可不是在賣命麼?二十多年前老夫雖從岳岸崖手下逃得一命,卻也受了難以醫治的重傷,若非龍吟收留,老夫早已是一個死人。呵呵,不要誤會,老夫並非顧念恩情之人,只是如今龍吟答應老夫,只要殺了你們,他就用龍神真元徹底治好老夫的傷,唉,這對老夫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沈石道:「影子,你以為咱們這一干人,就這麼容易對付麼?今夜只怕你就要命喪於此!」影子嘿嘿一笑,道:「若是在大白天,恐怕老夫還真不是你等對手,不過……呵呵,現在可是夜裡……」話音方落,人竟倏然消失不見。眾人不由大驚,王虎一怔,道:「這是什麼功夫?能不成又是什麼八拳霧隱?」祁月憐道:「大家各自小心,莫著了他的道!」
話音未落,祁月憐便覺腿上一陣酸麻,低頭一看,只見一隻黑手從自己影中伸出,抓住了自己小腿,駭然中,她急揮劍斬向那黑手,黑手隨劍而斷,落入影中不見。
一個聲音自影中響起:「呵呵,小姑娘的腿還真滑,只可惜劍法差了點。」祁月憐倒退幾步,腿上酸麻之感越來越強,漸站立不穩,沈石忙將她扶住,祁月憐驚呼道:「大家小心,這廝可藏身在影中!」
眾人聞言驚駭不已,這才知「影子」這一名號的由來。只聽那影子的聲音道:「呵呵,老夫起這麼個名號,就是要將自家本事告訴世人,可惜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個個兒都是直到要死時才弄明白,真也叫笨,死也是活該。」
龍紫紋臨危不亂,道:「大家離開樹林,到空地上去,背對月光而立!」眾人忙依言而行,飛奔到林間月光照耀的空地之上,凝神注視著自己的影子,時刻提防另一個影子會從中鑽出。影子笑道:「好主意,真聰明!好,且讓你們看看這可否管用。」隨即再不出聲。
龍紫紋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同時散出一股溟氣,將自己籠罩其中,他預感到這影子必先向自己下手,故此先布下氣陣護體,若影子闖入其中,龍紫紋立刻便可發覺。
果然,腳下溟氣微微一蕩,影子確由影中潛了過來,龍紫紋輕嘯一聲,一掌拍在地面,再一抖肩,「土龍飛昇」已然出手,大地微微一顫,一道黃氣沖天而起。
冷笑聲傳來,影子道:「好功夫!可惜你本事再高,又殺得了影子麼?」龍紫紋聞言一怔,隨即見地上忽多了一條人影,手執利刃,向自己的影子刺去。龍紫紋心中警覺,立時向前躍去,利刃之影輕劃過龍紫紋的足影,龍紫紋只覺腳踝一痛,低頭一看,踝部竟有一道血痕。
影子又嘿嘿一笑,道:「如何?老夫的本事並不高,只是能化身為影罷了,可偏偏世上無人殺得了影子,呵呵,誰又能奈何得了老夫?」
眾人無不變色,試問誰又可殺得了地上的影子?閔禹蓮冷哼一聲,道:「化身為影?本宮不信你真能變成影子!」雙手一分,十指分別發出十道白色的冰泠劍氣,直向地上的影子射去。
一陣笑聲傳來,地上的人影倏然拉長,如同蛇一般在地上扭動遊走,十道劍氣均與其擦身而過,卻未能觸到其分毫。
劍氣刺入地面,驟然綻開,十道劍氣連成一片,瞬間將大地化為凍土,那影子再無躲避之處,被困在凍土之上。
閔禹蓮笑道:「如何,挨凍的滋味不好受吧?」影子的聲音響起:「好……好厲害的丫頭……」聲音顫抖得厲害,似是被凍得不輕。閔禹蓮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言罷飛身向前,直奔被困在凍土中的影子而去。
龍紫紋卻隱隱感覺不對頭,見狀急道:「師姐小心!」閔禹蓮一心破敵,卻是充耳不聞。
月色皎潔,月光自天空撒下,將閔禹蓮的影子拉長,直通向凍土,閔禹蓮人還未到,影已先至,瞬間已覆在被困在其中的影子上。
剎那間,一聲冷笑傳來,閔禹蓮只覺頸上一冷,急凌空擰身,向右側閃開,一道血箭隨著她的旋轉拋撒而出,濺了一地。眾人見狀心向下沉,知道閔禹蓮已中了影子的計。
葉清幽驚呼一聲,飛奔向前,凌空抱住閔禹蓮,鮮血立時濺了她一身。她不敢擔擱,落地後急向後退,只求離那影子越遠越好。待退出數丈後再看閔禹蓮,只見她左肩上血肉模糊,似是被利刃割破,鮮血雖不住湧出,卻未傷到要害,不由鬆了一口氣。
閔禹蓮掙扎著站穩身形,狠聲道:「好個狡猾的老鬼!」影子邪笑道:「小姑娘真也急躁,自己巴巴的來送死。唉,只可惜老夫這傷太礙事,不然焉能讓你逃過此劫?沒關係,老夫就慢慢來,一會兒再收拾你。」
龍紫紋心思電轉,忖道:「看來此人確實是化身為影,以尋常武技,絕難傷他。不過既然當初岳仙君曾將其擊傷,可見確有傷其之法,但那又是什麼呢?」
驀然間,他想起方才影子的那句話:「若是在大白天,恐怕老夫還真不是你等對手,不過……呵呵,現在可是夜裡……」忖道:「這影子行事古怪,不但殺人前先告之對方,還故意將自己的本事暗示給對方,可見這一句話也應大有深意。日夜之分,不就在於光嗎?夜晚光弱,暗處多,他就可利用此點化身為影,隱於黑暗陰影處伺機而動,而白日裡光強,到處一片明亮,縱有陰暗角落,也比夜晚要強上百倍,常人目力便可看清,他的藏身之地就少而明顯了。如若此時天光大亮,地上再無陰影……」
想到此處,他忽然發出一陣長笑,引得大家都向他望來。影子奇道:「你笑什麼?」龍紫紋道:「閣下的功夫著實難以對付,只可惜閣下的癖好卻……」影子不解,問道:「什麼意思?」
龍紫紋緩緩道:「方纔在下想通了一個道理——閣下為什麼每次殺人之前,都要先行告之對方?那並非因為閣下對自己的本事有極大的自信,也不是因為閣下想借此揚名,而是因為閣下有一個癖好。方纔我等均不知閣下本事,閣下卻故意顯露出來,讓我等提防,就更證明了這一點。」
影子笑問道:「是麼?有趣,你憑什麼說是老夫故意顯露本事,好讓你們提防呢?還有,老夫的那個什麼癖好,又是什麼呢?」
龍紫紋道:「方纔前輩偷襲祁女俠,卻不下殺手,不是故意顯露本事又是什麼?後來閣下向在下出手,又故意顯露出自己第二個、也是最厲害的本事——化身為影。試問,如果閣下一開始便不言不語,只憑著這身無人奈何的本事暗算我等,我等功夫再高,此刻怕也已是死人一個了吧?」眾人聞言均覺有理,同時奇怪這影子為何要如此為之。
影子笑道:「越來越有趣了,接著說下去!」
龍紫紋一笑,道:「閣下喜歡聽,在下自當繼續,以滿足閣下這一癖好——閣下殺人不只為錢,而是為了得到一種超然於眾人之上的滿足感。在下說得沒錯吧?」
影子一陣狂笑,隨即笑聲又被一陣咳嗽打斷,眾人聽他喘了半天氣,才道:「說得不錯!超然於眾人之上,呵呵,這就是老夫想要的感覺。你見過貓捉鼠吧?那貓將鼠捉到手後,並不急著吃,而是要放那老鼠跑,待那老鼠以為逃過一劫時,再將它捉住,如此反覆戲玩,直到老鼠無力再逃時,才將它吃掉。貓兒也喜歡這種感覺啊!」
又咳嗽了一陣後,影子接道:「你們知不知道?當我要殺的人將周圍佈置得如同鐵桶一般,我卻仍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身邊出現時,他們臉上那種驚駭……呵呵,真是享受啊!哼,將他們一口氣殺了有什麼意思?就是要讓他們知道老夫的本事,然後想方設法與老夫對抗,費勁所有力氣卻徒勞無功,老夫再將他們一個個的宰殺了,那才有趣!小朋友,看在你這麼瞭解老夫的份上,老夫就先送你一程吧!」
話音方落,地上的影子便緩緩向龍紫紋移來。眾人見狀大急,偏偏又無可奈何。
龍紫紋笑了笑,道:「你還是在享受這種感覺……可惜,你以為在下真拿你沒辦法嗎?」影子一邊緩緩向前,一邊笑道:「哦?難道你有什麼辦法對付老夫嗎?」
龍紫紋笑道:「這招能不能對付閣下,先看在下用過再說吧。」此時影子離龍紫紋已不到一丈,龍紫紋忽向前踏出一步,左手緊緊握住右手腕,右手則化為龍爪之形,一道赤色溟氣纏繞手上,瞬間化為一隻火龍頭,火氣向後盤繞而出,形成一隻盤踞在龍紫紋身上的火龍。
龍紫紋一張手,那包圍住右手的火龍也隨之張口,一顆光芒四射的溟氣之珠立時噴射而出,飛向空中。龍紫紋右手倏張倏合,火龍便不斷吐出溟氣之珠,剎那間,便有十多顆珠子被射上天空,耀眼的光芒籠罩密林,晃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光芒籠罩下,任何物體都不再擁有影子,龍紫紋凝目向前望去,只見一個消瘦的老者身著黑衣,怔怔地站在對面,不由笑道:「此時雖是夜晚,但在下的這些火龍珠卻可將夜晚變得比白天還亮。當光強到如此地步時,世上就再無影子了。閣下還想做無謂的掙扎麼?」
影子怔怔地看著龍紫紋,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除了岳岸崖,這世上還有人破得了老夫的化影術……難道是我命該絕麼?罷了,龍公子,你動手吧。」
龍紫紋愕然道:「你要我動手?」影子點頭道:「過了這麼多年無聊的日子,老夫也活夠了,能死在你這樣的人手中,老夫也知足了……」龍紫紋歎道:「前輩,你若能離開龍吟,退隱江湖,在下便放你一條生路。」
這次是影子愕然道:「你不殺我?」見龍紫紋點了點頭,影子長歎一聲,道:「也許老夫真的錯了,可惜老夫知錯知得太晚了……」
龍紫紋道:「殺戮無益,你若能悔悟,就去吧。」
眾人眼雖難以見物,耳朵卻無礙,他二人對話大家聽得清清楚楚。閔禹蓮聞言急道:「紫紋,不可放他走!他這人一生殘忍好殺,絕不會翻然悔悟,你不要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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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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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7:52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九章 回歸
影子苦笑一聲,道:「不錯,老夫一生殺人無數,原已該死了。龍公子,你動手吧。」
龍紫紋搖頭道:「前輩既已有所悟,便已不再是過去那個殺人的影子了。」言罷鬆開左手,那條火龍立刻順右掌收回體內,天空中那十多顆火龍珠亦收斂光芒,化為溟氣收回龍紫紋體內。
影子愕然而視,道:「龍拳傳人,果然非比尋常……」歎了口氣,轉身向林中走去,閔禹蓮想上前阻攔,但苦於身受重傷,便向葉清幽道:「清幽,龍公子想得太天真了,這老鬼絕不會如此易與,你快上前殺了他!」葉清幽搖頭道:「他既已悔悟,何必多造殺孽?」閔禹蓮氣得一陣頭暈,自語道:「你們這些小孩子,真……」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暈眩。
那邊那些與聖宮門人激戰的刺客,早已被火龍珠造出的奇象驚呆,此時見主人敗北而退,紛紛扔下手中兵器,轉身逃走。聖宮門人知龍紫紋有心放他們,便不追殺,任由他們去了。
影子緩步走向林中暗處,回頭向龍紫一笑,道:「龍公子,我件事我要告訴你。」龍紫紋一怔,以為他會說出些龍吟之事,便道:「請講。」
影子環視眾人一圈,最後看著龍紫紋,嘴角忽然掛起一絲邪笑,道:「想當年,我就是這樣從岳岸崖手中逃過一命的!」邊說著,邊一消失在黑暗之中,邪笑道:「老夫惹不起你,但你也再奈何不了老夫,想追的話就來吧!」聲音越來越遠,影子就這樣逃了。
沈石怒道:「這廝好不要臉!」祁月憐道:「聖宮主說得不錯,這老鬼果然不曾悔悟。」閔禹蓮搖了搖頭,道:「罷了,隨他去吧,今後他也再不敢向咱們出手了。只是……」目視龍紫紋,道:「你這脾氣若不能改,將來必吃大虧!」
龍紫紋苦笑一聲,道:「未料到他戲演得這樣好……都怪我大意,師姐不要生氣。」言罷忙來到近前察看閔禹蓮傷勢,眾人也忙拿出傷藥,為閔禹蓮上藥包紮。
一直站在遠處未發一言的王虎,皺著眉頭自語道:「人間果多奇人,還真難以應付……」站在他身旁的夏長休聞言急拉了拉王虎的衣袖,看了看周圍,發現大家並未注意他們後,悄聲道:「兄弟,說話要小心,莫被人看破了才是!」王虎點點頭,再不說話。
數里之外,一株巨樹之上有三人悄然而立。左邊是一個白衣少女,手中輕輕擺弄著一根樹枝,正是李狼屬下那樹妖綠曉;右邊是一個健碩的漢子,身穿白衣,側頭看著中間那人;而中間那人亦是一襲黑衣,面容冷峻,正是八人中為首的紫嘯,此刻他正雙目輕合,似是在側耳聆聽什麼。
半晌後,紫嘯睜開雙眼,綠曉立即問道:「狼老大,情況如何?」右邊那健碩漢子也露出關切的神色,目光中滿是詢問之意。
紫嘯深吸一口氣,道:「也不讓我喘口氣,以為我是狼王嗎?要知道運用這千里聽音之功,很費力氣的。」綠曉一撇嘴,道:「自己功夫不濟,卻來怪人家。」那漢子責道:「綠曉,怎麼這樣和大哥說話?」
紫嘯笑了笑,道:「你學學人家騰雷,別總是無理取鬧好不好?」綠曉哼了一聲,轉頭不理他。那漢子卻又問道:「狼老大,情況到底如何了?」還未等紫嘯回答,綠曉已學著紫嘯的語氣說道:「你學學人家騰雷……怎麼樣?騰雷不也在追問你嗎?」
紫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就你這丫頭天天氣我。」頓了頓,正色道:「雖然影子親自出手,但龍紫紋顯然技高一籌,輕易就破解了影子的功夫,所以……葉姑娘也未遇到任何危險。不過龍紫紋太過天真,輕易就相信了影子的話,把影子放跑了。影子這人陰險狡詐,萬一再次偷襲,龍紫紋倒沒什麼,只怕別人就要吃大虧,所以咱們還是繼續在暗中保護為妙,不然葉姑娘若真有什麼意外……你我就算死也不足以向狼王謝罪了。」
騰雷輕歎一聲,道:「狼王和葉姑娘還要多久才可以在一起啊,這樣的日子,也該到頭了……」綠曉狠狠道:「閔禹蓮那賤人,等約期一到,我非要她好看不可!」紫嘯緩緩道:「不用你動手,烏老哥早就準備好了……」綠曉嘻嘻一笑,道:「讓烏老爹盯上的人,可有得看了!」
一陣風吹過,樹枝輕輕搖蕩,三人的身影亦隨之消失。
清風明月,河柳舞枝,沿河的青石官道上,一輛大車飛馳而來。駕車者長髮飛揚,雙目黑得如同夜色一般。那兩匹拉車的健馬四蹄翻飛,精力充沛,任誰看了,也想不到它們已如此飛奔了十幾個日夜。
駕車者正是君自傲。
羽林城離勝古山並不近,就算騎馬也要月餘時間方可到達,而查明真相的期限只有兩個月,哪有功夫在路上耽擱?君自傲不顧天涯反對,又依前法,每日正、反運用鬼噬,噬食鳥獸,再轉給雙馬,日夜不停地疾速飛奔,如此只不過十餘日,便已到羽林城外。
城外十里長堤又怎經得住飛速一跑?不多時,城門便已在眼前。羽林城規模不大,又地處中原地帶,周圍儘是繁華城池,是故並無軍隊駐守,門禁也不嚴,雖然此時已然入夜,但城門依舊開著,來來往往的人和車馬雖不多,卻也未曾斷絕。
君自傲放慢速度,回頭向車內道:「咱們到了。」沈緋雲聞言立刻掀開車簾鑽了出來,道:「這一路顛簸,可累死我了,咱們快找個客棧歇歇吧!」天涯在車裡冷哼一聲,道:「還是那副德行!」沈緋雲聽得真切,面色一紅,沖君自傲道:「君大哥,辛苦你了……」天涯在車內道:「這才是句人話。」
君自傲一笑,道:「羽林城中只有一座客棧,比起大市鎮裡的要簡陋得多,大家湊合著住吧。」沈緋雲奇道:「君大哥來過羽林城嗎?」君自傲深吸一口氣,道:「我就是在這裡長大的……」言罷打馬入城。
眾人見君自傲神情,均知他此時心情定然沉重複雜,只有沈緋雲不明所以,道:「原來這竟是君大哥的家鄉,太好了,君大哥,帶我到你家裡去看看吧!」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家?哪裡又有我的家?」沈緋雲又待再問,天涯已掀開車簾,一把將他拉進車內,道:「你給我進來!」自己則鑽出車箱,坐到君自傲身旁。
君自傲隱約聽到柳依依小聲說道:「沈公子,君公子神色憂鬱,定是在此有不好的回憶,你還追問什麼?」沈緋雲亦小聲道:「我……我光顧高興了……」
天涯亦聽到車內聲音,咳嗽了一聲,將聲音蓋過,道:「你從未向我提過這裡。」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你也從未向我提過天家村。」天涯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這裡還有你想見的人嗎?」
君自傲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相見又有何意義?還是不見的好。那些過去,我一點也不想再記起了……」言罷一勒韁繩,道:「到了,這就是我說的那家客棧。」
客棧掌櫃見有大車到來,急同小二一齊迎了出來,將眾人請入大堂。
君自傲見那掌櫃不時偷眼打量自己,便問道:「王掌櫃,您還認得在下吧?」那掌櫃猶豫了片刻,試探著問道:「您可是……可是雲府的傲哥兒?」君自傲神色一黯,點了點頭。那王掌櫃喜道:「果真是你,沒想到一年多不見,竟已這麼出息了……你娘泉下有知,也該知足了。」
君自傲心中一酸,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只輕歎一聲,默然無語。王掌櫃見狀忙道:「看我,說這些做什麼?幾位客官一路奔波,不知用過晚飯沒有?小店有各色菜餚,眾位來點兒?」
天涯目視君自傲,口中卻對王掌櫃道:「你看著來吧。」王掌櫃應了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風巽攔住他,問道:「掌櫃,請問你可知解九琅這個人?」王掌櫃道:「羽林人哪有不知他的?去年若不是他手刃飛賊,不知還要有多少人遭殃呢!這解老爺可是個大好人,人家不圖名不圖利,只想在小城裡過個清靜,卻不想被這麼個飛賊擾了清靜。」風巽問道:「那解老爺家在何處?」王掌櫃道:「不遠,順著門前東邊那條路走,過了雲府不遠就能見到一條岔路,走右邊那條,沒多遠就到了。對了,傲哥兒,你應該知道那裡,就是原來錢莊曹老闆的宅子。」
君自傲一怔,道:「曹老闆的宅子怎會變成解九琅的府邸?」王掌櫃道:「嗐,曹老闆原來那家底,傲哥兒你也知道,就是雲家也還和人家差著一大塊呢。可去年那飛賊鬧得歡,曹老闆家就遭了大殃,大半家底被偷了個乾淨不說,人還被飛賊給殺了。唉,本來大家都覺得他家怪可憐的,可沒想到這家人家太黑心,見事不好,竟捲了錢莊裡大伙的錢,跑了!這下可害苦了大伙,不少人家眼見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到處都能見到哭著要尋死上吊的。」
沈緋雲奇道:「那後來這事又是如何解決的呢?」王掌櫃道:「要不說解老爺是好人呢!人家有菩薩的濟世心腸,為幫大家,竟然將祖傳的寶貝拿出來賣了,替曹家把大伙的錢都還上了不說,後來還手刃了那飛賊,大家都拿他當活菩薩一樣敬著呢!後來知縣老爺就將曹家的宅子和地產都斷給瞭解老爺,就算是給人家的補償,解老爺一直推辭不要,還是咱們大伙強將他家給搬進去的呢!」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王掌櫃,我這些朋友奔波一路,都餓了,麻請您快些將酒菜端上來吧。」王掌櫃應了一聲,奔後堂去安排酒飯了,一邊走,一邊笑,還一邊喃喃著:「衣錦還鄉、衣錦還鄉嘍!」
眾人圍桌坐下,天涯冷冷道:「他比鐵流玄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我猜得不錯的話,那飛賊也是他安排下的,不,甚至本就是他自己!」君自傲道:「解九琅這人一直隱藏著自己,連我這個生長於羽林的人都不識其人,這樣的人想一舉成名,必要有大手筆才行。若說這飛賊是他安排的鬧劇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我始終想不通,為何他要在鐵流玄已死數年之後才重出江湖呢?」
天涯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一來是他膽小,怕事情有變,二來準備也需要時間啊!」
御風道人道:「無論是故意安排,還是純屬巧合,這人都大不簡單,如何對付,還要從長計議。」風巽卻搖頭道:「對付這種人,越是從長計議,就越不容易得手。對付這種工於心計,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速戰速決,打他個出其不意才有勝算。不然以他在羽林的聲望,大有可能鼓動百姓與咱們為敵。」
御風道人笑道:「風兄所言有理,貧道一時見淺,讓大家見笑了。」正說著,酒菜上桌,眾人確也餓了,便忙著祭起五臟廟來。
酒足飯飽,倦意陣陣襲來,大伙都有些困了。王掌櫃早安排好了客房,將眾人請入其中。君自傲幫著王掌櫃將眾人安頓好後,自己卻不進房休息,獨自出了客棧,一路向城外而去。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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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9:04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章 故人
一出城,他便施展開身法,奔向城外山上。
那裡有娘的墳。
縱使他身為鬼卒之首,深知人死燈滅,魂歸黃泉,此地留下的不過是一具枯骨,但亦難逃出凡人情感。娘雖死了,但墳還在,只在還有墳在,這世上就是一處最可親近的地方。娘的屍骨還在,兒子的心靈就有一塊可依靠傾訴的地方。
一別年餘,娘的墳上可曾添過土?是否已經長滿了荒草?那墳前的石碑,可曾因風雨吹打而裂了、斷了、傾了、倒了?君自傲心中滿是忐忑。
終於到了墳前,君自傲卻是一怔。娘的墳不但未長上半根草,還被重新用青石修過,墳前那石碑也已換成了雕刻細緻、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碑,若不是碑上「君門戚氏」這幾個字,君自傲幾乎疑心走錯了地方。
怔了怔,君自傲終輕歎一聲,心道:「一定是劉星……他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離開一年多,不知他過得怎樣了?」
跪倒墳前,君自傲心中有無數話想說出,但卻不知如果開口。他只默默注視著娘的墳墓,回憶著曾經在娘膝下承歡的日子。
想著想著,那一幕和那幾個人不自覺地出現在腦海中,君自傲猛搖了搖頭,拚命甩掉那些記憶。雲家,那是君自傲最痛苦的回憶,縱使他身為鬼卒之首,縱使他如今有倒海翻江的本事,他也無法解脫這段痛苦。
他不禁想起當年母親死後,自己一度失控,那時若沒有師父出現,結果又會如何?可能雲家的人會在那日死光,自己則變成一個魔王……
但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真那樣做了,是否就是對的?雲紫羽和他娘或許罪有應得,但雲紫煙呢?雲府上上下下那些善良而軟弱的僕人們呢?
自小至大,對自己和娘親照顧有加的不正是雲紫煙嗎?她的那一份恩又怎麼還?
可怨呢?恩怨真可以相抵嗎?人說大丈夫恩怨分明,可一旦恩怨交織糾纏在一起,又真的可以分明嗎?
君自傲長歎一聲,只覺若再想下去,自己可能會瘋掉或是入魔。
從背後解下包裹,取出短琴,君自傲深吸一口氣,平定了紛亂的心湖,道:「娘,孩兒為您彈上一曲吧。」
江湖多事,他已有許久未曾拂琴,此次面對琴弦,竟不知從何下手。淡淡一笑,心道:「音由心生、音由心生,隨心去吧。娘,這一曲不只為您而彈,也為孩兒心中的紛亂而彈……」
自此再不多想,任由手指隨心而動。
一時間山上鳥飛獸走,風動樹搖,彷彿天地間萬物皆隨著君自傲紛亂的琴聲而亂了方寸。琴聲如江河倒流、天地易位,紛亂無章,恰似君自傲此時的心情。
漸漸的,琴聲由強轉弱,由疾變緩,似乎君自傲的心情已平復,鳥獸不再騷動,重回各自巢穴。
一曲彈罷,君自傲緩緩道:「娘,孩兒走了。」長身而起,道:「天涯,咱們一起回去吧。」言罷向山下走去。
林木暗影中,天涯緩步而出,默默跟在君自傲身後,許久後才道:「你不要太傷心了,好歹……好歹伯母還能得以安葬,我卻讓娘曝屍十數年,最後連屍骨也尋不到了……」
君自傲心頭一震,放慢腳步與天涯並肩而行,道:「是啊,比起你,我這點悲傷又算得了什麼?卻反要你來安慰我……」天涯道:「知道嗎,有時你像個天神,我只覺得躲在你身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有時你又像個孩子,讓我忍不住想要保護你……」
君自傲微微一笑,不知再說些什麼好。二人就這樣默然無語一路走回。
回到城中,此時街上還有不少行人,幾個喝醉了酒的人互相摟抱著一路跌撞而來,君自傲見狀不由莞爾而笑。一年多,離開這裡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之中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悲歡離合的人生滋味,君自傲已經嘗了個遍,如今重回羽林城,心中真是說不出的感慨。當年他曾說過永遠不回這裡,可現在不是又回來了嗎?想到此處,不由搖頭苦笑。
人生之事,真的是預料不得的。自己方纔還說過不想再見故人,可現在不是正朝著福安酒店走嗎?劉星過得可好?他可和柔兒成親了?想到這些,君自傲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溫暖。
不一會兒,兩人就來到福安酒店門前。天涯問道:「你方才沒吃飽麼?」君自傲搖頭道:「不……這裡有我的好朋友,我……突然想見見他。你不會笑話我吧?」天涯知他指的是曾說過不見故人這事,輕輕搖了搖頭,竟笑了笑,道:「我也想見見你當年的朋友。」
正說著,一位少女自店中奔出,瞪大雙眼盯著君自傲,訝道:「自傲?你……你回來了?」
這少女正是柳柔,一年多不見,出落得更標緻漂亮了。天涯驟然見她,先是一怔,隨即神色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君自傲一見故人,感慨頓生,道:「嗯,柳姑娘,我回來了。」柳柔喜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吧?快請進來吧!」
天涯冷冷看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君自傲忙道:「柳姑娘,你誤會了,這位是……天姑娘。」柳柔一怔,隨即笑道:「哎呀,看我這眼神,天姑娘莫怪才是。」回過頭向裡面使勁喊道:「柱子、柱子!快叫老闆出來,告訴他——他的兄弟自傲回來啦!」裡面一個夥計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跑向後堂去了。
君自傲訝道:「兄弟?你口中的這個老闆,該不會是劉星吧?怎麼,你爹將酒店交給他了?」柳柔臉稍微紅了一下,道:「半年前我倆成親後,爹就將酒店交給他打理了……哎呀,盡說這些作什麼,快進來!」
聽到此處,天涯面色立緩,微微一笑道:「恭喜柳姑娘。」柳柔急忙還禮。
剛一進店,就見劉星從後堂飛也似地跑了出來,邊跑邊喊著:「自傲,真是你回來了嗎?」一見君自傲,劉星雙眼泛出淚光,一下將君自傲緊緊抱住,哽咽道:「你這狠心的東西,不是說再不回來了麼?」
君自傲亦緊緊抱住他,玩笑道:「你若不歡迎我,我這就走。」劉星一把將他推開,當胸一拳,道:「你走一個我看看!」君自傲一笑,道:「死性不改,還是一見面就動拳動腳的。」劉星拭了拭眼淚,道:「你這小子,這一年多都幹什麼去了?」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一言難盡……我娘的墳是你修的麼?」劉星點點頭,道:「戚媽媽對我就如親娘一般,我卻從未盡過什麼孝道,這也算是一點補救吧……」隨後哼了一聲,道:「還有雲紫羽那小子,這一年多我可從沒便宜過他,打得他連家門也不敢出了,你哪天要是在街上看到他,只消喊一聲我的名字,包管他嚇得尿著褲子跑回家去!對了,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吧?」他只怕君自傲想起娘親,不免要傷心,便急忙轉開話題,眼望天涯,問了起來。
不等君自傲說話,柳柔便在旁邊狠狠地踢了劉星一腳,嗔道:「你長著雙眼睛是喘氣用的啊?人家可是位姑娘來著!」隨即向天涯笑道:「天姑娘,你別介意啊。」天涯又破天荒地笑了笑,道:「我這身打扮原也容易讓人誤會。」
劉星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柳柔道:「咱們羽林城地方小,沒見過什麼江湖俠士,不過想來女孩兒家行走江湖,若不穿成這樣,定然是不大方便的。」
天涯撲哧一聲笑出聲,讓君自傲驚訝得不得了,不要說這樣情不自禁地笑,就是普普通通的微笑,平日也難見天涯露出幾回來,君自傲不由暗道:「也許因為她的身上曾壓著那麼多沉重的負擔——深仇、醜臉、無望的人生,所以她才變得冷漠而古怪,那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吧……現在她已完成了復仇,恢復了原猊,又痛快地說出了一切,卸下這些包袱,她開始顯露出真性情了。是啊,她不過是個女兒家,女兒家原就應是這樣的……」
柳柔臉一紅,問道:「我……我說得不對麼?」天涯道:「其實江湖上的女俠們和尋常的女子打扮並無不同,只是我脾氣怪,打扮得就也怪。」柳柔道:「原來如此……天姑娘,你可別怪我多嘴,女兒家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我看你和氣得很,也沒有什麼怪脾氣啊。你相貌好,要是穿上女兒家的衣服,再把頭髮好好弄弄,可比我要漂亮多了呢!」看了看君自傲,又看看天涯,大有深意地一笑,道:「你要是願意,我就幫你弄弄吧!」
天涯的臉微微見紅,道:「我穿不慣女子那些囉哩囉嗦衣服,不過這頭髮……」她自面容全毀後,再不能像尋常女子一般穿著打扮,所以才會穿上這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戴上包住頭臉的面具。但她畢竟是個女兒家,眼見別人打扮得如花一般,心裡何嘗不酸?而自君自傲的鬼噬救了她的命,又奇妙地恢復了她的容貌之後,那種女兒家追求美麗的衝動更漸漸佔據她的心田。只是別人都當她是男子,她也不敢輕易改變自己,除了摘掉面具外,其它還是一如往昔。時至今日,她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已向別人道出,再無一絲掛礙,幸福彷彿就在眼前,只等著她去追求,她又怎能不動心?
所以這冰冷如風的假男兒,就在不經意間恢復了女兒心。
柳柔一笑,拉起天涯向內堂走去,沖劉星和君自傲道:「你們哥倆好好談心吧,我們就不打擾啦!」
劉星看了看君自傲,嘿嘿一笑,將他拽進樓上雅閣之內,道:「別看這天姑娘打扮怪異,瞧模樣可真是個美人,你小子的艷福可真是不淺。這次回來是為成親?」君自傲道:「不要胡說,讓天涯聽到不殺了你才怪。」劉星一吐舌頭,道:「這麼厲害?」君自傲笑道:「她現在恢復了女兒身,心情也變好了,若是從前,你便是多看她兩眼,怕她都會好好收拾你一頓呢!」隨即坐了下來,將這一年多來的際遇一一講給劉星聽,劉星聽得一會兒喜,一會兒悲,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又潸然淚下,為君自傲這一年多的江湖生涯唏噓不已。
講到最後,君自傲道:「我們這次回羽林,就是要找到當年絞羽門唯一餘孽解九琅。逼他也好,求他也罷,總之一定要讓他說出當年鐵流玄的惡行才成。」
劉星聞言訝道:「你說解九琅?他……他竟是那個絞羽門的餘孽?」君自傲點頭道:「不錯。你應該知道這個人吧?」劉星眉頭深鎖,道:「事情恐怕不大好辦……」君自傲道:「這我知道,畢竟解九琅已經是公認的好人,而且……」不等他說完,劉星便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
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君自傲道:「有什麼你就直說吧,何時學得這樣吞吞吐吐的?」劉星歎了一口氣,道:「我說出來你別難過——雲姑娘上個月成親了,她嫁的那人,就是解九琅的兒子解意輝……」
君自傲全身一震,半晌後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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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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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19:33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一章 情定
劉星道:「解九琅出名後,城裡的達官貴人都忙著巴結他,雲家也不例外。唉,也是解意輝那小子太出彩了,人長得俊不說,功夫、文采又都好,偏偏又看上了雲姑娘。軟磨硬泡了半年多,終於把雲姑娘娶到手了。不要怪雲姑娘,你一狠心拋下她就走了,她難道還能為你守一輩子嗎?」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我憑什麼怪她?我和她又曾有過什麼嗎?解九琅這樣的人會生出什麼好兒子來?我只是怕解意輝誤了她。」
劉星點頭道:「是啊,這下你們可要難辦了,若是動上了手,那……」
柳柔的聲音自樓下傳來:「你們說完沒有?快下來看看咱們天姑娘!」劉星見君自傲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正不知說什麼好,聞聲急拉著君自傲直奔樓下,道:「不想那麼多了,事情已然如此,想也無用。來,下樓看看你的天姑娘去!」
君自傲嗔道:「胡說什麼,什麼叫『你的天姑娘』?」劉星笑道:「你這小子,是不是當鬼王太久,已經不知人間七情六慾這回事了?這種事非要別人點出你才清楚麼?想想你們為對方做的那些事,誰看不出你們的關係?我看啊,這天姑娘早晚得當我的弟妹。」
不得君自傲說話,劉星便已將他拉到樓下,他也不好再開口。
柳柔站在大堂中央,旁邊的天涯摘下了黑袍上罩住大半個頭的頭罩,露出一頭如水般的秀髮。柳柔心思細緻,並未將天涯的頭髮弄成尋常女子的髮式,而是配合著天涯這一身穿戴,巧用心思,獨創了一種簡潔而又能顯出女子柔美的髮式。
雖只是改動了一下頭髮,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大不相同,君自傲和劉星眼見不由呆住了,天涯見狀面上一紅,就要將垂在背後的頭罩翻過來,柳柔忙攔住她,道:「天姑娘害羞啦?」天涯道:「哪個害羞!」柳柔道:「那就不要再戴這黑乎乎的頭罩了,你現在的樣子才叫美呢,女兒家就當如此。」
君自傲道:「你苦忍了這麼多年,也該過過正常女子的生活了。今日就先從這頭髮開始,慢慢習慣吧。」天涯猶豫了片刻,終赧然點了點頭。
此時店中已無客人,四人就在大堂中坐下,談起天來。天涯身世特殊,加之這些年形成的冷傲脾氣,平時根本不曾與誰多說過話,更別說是談天,如今突然出現了柳柔這樣一個活潑開朗,又十分健談的女子和她說些貼心話,她反而倍感不適,十句到有八句搭不上,不過女兒間互訴心事的這種感覺,卻又令她倍感舒心。
劉星則和君自傲談起這一年多他的際遇,提到和柳柔成婚時眉飛色舞,提到雲紫煙嫁給解意輝時又唉聲歎氣。
君自傲傾聽著劉星的傾訴,心中卻並不起多大的波瀾。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暗道:「也許是經歷得太多了,面對這樣的人生起伏,就不再有什麼感慨了吧?」當聽到雲紫煙如何嫁給解意輝時,他也只是心中感慨,微微有些酸楚與為難,而當年那種心碎的牽掛和難捨的情懷,卻已不復存在了。
也許,是因為他已越來越接近前世的鬼天君,也許,這正如他所想,是因為經歷過太多的悲喜無常。
更或者,是時光蕩滌了一切,改變了當日的情感,變化了人的心境,讓曾經的熱烈變得平淡,讓曾有的愛戀變成漠然……
其實細細想來,他和雲紫煙之間又何曾有過什麼真正的愛戀?雲紫煙為人善良,對他和娘親視如親人、關愛有加,或許無形中,君自傲把對她的感恩當作了情、對她的關愛當作了愛。而時過境遷,一年分別的時光自然可以讓這種本非刻骨銘心的感情,變得平淡。
但再平淡,雲紫煙也是同他一同長大的童年夥伴,再平淡,也仍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之情,所以一想到明日就要面對她的公公和夫君,君自傲就不免憂心忡忡。
談了大半夜,天涯和柳柔都有些倦了,而劉星興致未減,仍在說個不停。柳柔便拉著天涯到後堂休息,留下君自傲和劉星在大堂中談天。
不知不覺天色已亮,二人說得也有些累了。這時天涯自後堂緩步而出,道:「咱們也該回去了,不然大家找不到咱們,一定……」她未說完,後面的話似是不好出口。
劉星嘿嘿一笑,道:「不錯不錯,畢竟還未成親,一起夜不歸捨,怕別人要說長道短。你們快走吧,辦完事別忘了再來這裡。」天涯聞言滿面皆紅,轉身向外就走,道:「君自傲,我在外面等你。」
君自傲狠狠瞪了劉星一眼,道:「胡說什麼!」劉星一吐舌頭,道:「早晚的事嘛……快走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告別劉星,二人並肩向客棧走去。君自傲只覺有些尷尬,便道:「我這兄弟就是這個脾氣,你……你別見怪。」天涯輕輕點了點頭,道:「你這兄弟……人挺不錯的,挺……挺有趣的。」君自傲啞然而笑,心道:「這劉星人緣倒好,連天涯也如此說他。」卻不知天涯心中所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走著走著,天涯忽問道:「雲紫煙是什麼人?」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在我未出世之時,家道中落,爹死於意外,娘懷著我到羽林投親不遇,蒙雲府收留,這才有了個安穩的棲身之所。雲紫煙是雲府的大小組,她生性善良,對我和娘很是關照……」
天涯又問道:「只是這麼簡單麼?」
君自傲心中略有些酸楚,道:「我只知她是個好人,便盡我所能回報她。只是小時候的我太倔強了,總覺得自己居於他人屋簷下,若太過慇勤就不免顯得奴顏媚骨。所以對她,我從來都是一副冷面孔。但她卻從不計較,這只讓我覺得欠她更多……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到後來,我竟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她了,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是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啊……
「她哥哥雲紫羽和她完全不同,那傢伙更像她娘——尖酸刻薄、盛氣凌人,他從小就慣於欺負我,而每次,總是雲紫煙護著我和我娘,但那次,她卻終究沒能保住我娘……
「劉星看不慣雲紫羽總欺負我,就設計將他痛打了一頓,沒想到這傢伙就把氣撒到我娘身上,將我娘從廚房調去馬房,結果我娘被馬踢傷,就此去了……
「那時我差點入魔,殺光雲家所有人,多虧師父及時出現,才未發生那樣的悲劇。一面是對我和娘像親人一樣的雲紫煙,一面是害死我娘的雲紫羽,我能做何選擇?雲家人再壞,也是她的親人啊……我只能選擇離開——遠遠地離開這裡,因為一見到雲家人,我就無法克制殺人的衝動……」
天涯默然無語,半晌後才道:「我能理解你……你很喜歡她吧?她已經嫁給解九琅的兒子了,你又打算怎麼辦?」
君自傲搖了搖頭,道:「我真不知現在如何面對她,更不知怎樣做才能不傷害她。為什麼她一定要嫁給解意輝呢?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又是半晌的沉默,天涯忽斬釘截鐵地道:「不要查了。我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反正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只要我不纏著你,有龍紫紋在,他們也不會為難你的。」
君自傲一震,停下腳步,目視天涯,道:「你說什麼?」
天涯道:「我不想再查下去了,因為我說的全部都是謊話!」冷笑一聲,又道:「你們太天真了,告訴你,那個地方根本不叫天家村,那只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莊罷了。殺了鐵流玄之後,我碰巧找到了這麼個小村莊,於是我就殺光了村裡所有的人,目的只是為了將來騙過天下人而已,可笑,你們竟然相信我!」隨即便是一陣大笑。
君自傲怔住了,片刻後,他憤怒地吼了一聲:「天涯!」硬生地打斷天涯的笑聲。目視天涯,他激動地說道:「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大家為了你甘心與武林正道反目,事到如今,你卻這樣對待大家,你這是為什麼?」
天涯仰天一笑,道:「君自傲,你以為我很領你的情麼?我邪印尊者向來習慣獨來獨往,從不需要別人幫忙,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一樣如此!」
君自傲氣得渾身打戰,方要再言,天涯已沉腰坐馬,道:「你我今日就此分別,永不再見!」言罷一拳擊出,人在瞬息間消失不見。
這正是八拳中可以消隱身形和氣息,讓人完全隱跡的第一拳。這一拳打出,君自傲便再看不到天涯的身形,感覺不到天涯的氣息,天涯就此在他眼前消失了。
一怔之後,君自傲立刻飛身而起,不顧街上早起行人驚愕的目光,展開一雙陰氣之翼翱翔天宇,四處尋找天涯的身影。從城裡到城外,他瘋了般四處疾飛,找遍方圓數十里,卻仍看不到天涯的蹤影。他運起瞑界,試圖將天涯喚入其中,但天涯的意識中充滿了反抗,任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硬將其帶進瞑界。無奈中,他只得落回地面,頹然向客棧走去。
回到客本,見眾人早已在大堂等候多時,沈緋雲見只有君自傲一人回來,便問道:「君大哥,你到哪兒去了?可曾見到天姑娘?」
君自傲歎了口氣,道:「天涯走了。」眾人聞言一怔,沈緋雲問道:「走了?她到哪裡去了?」柳依依也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君自傲頹然道:「她是為了我才……都怪我,說那麼多做什麼?」御風道人道:「師弟,你坐下來,把事情慢慢講清楚。」
君自傲便將自己的身事和昨夜至今發生的事一一向眾人道出,眾人聽畢便已明白,只有沈緋雲不解其意,還在問著:「那天姑娘又為什麼要走呢?」
柳依依歎了一聲,道:「天姑娘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子,她只怕君公子為了她和解家動手,到時萬一傷瞭解意輝,那雲姑娘豈不要痛苦終生?而君公子,亦因此而痛苦。天姑娘是寧願自己背負著惡人之名,讓天下人唾棄,也不願讓君公子受這樣的痛苦啊!」
君自傲喟然道:「天涯啊天涯,你太傻了,和你的清白相比,我就算有什麼痛苦,也是微不足道的啊。」柳依依搖頭道:「君公子,難道你還不能明白嗎?天姑娘對你的情誼早已超出了朋友之情,如果你因她而忍受痛苦,那比什麼都讓她難過啊!」
風巽亦道:「愛一個人,付出多少也覺值得,有時只為了搏其一笑,也許就要忍受無數辛勞。然而只要見到所愛之人開心,就會覺得怎樣都值得。君公子,天姑娘對你情深至此,你又當如何呢?」
君自傲只覺一陣眩暈,心中充滿了驚愕。是啊,想想從前的一切,那桀驁不馴的邪印尊者向來冷面傲對天下人,何曾在乎過誰?這天下一切彷彿都與她無關,世人的生死都不入她的眼,唯有對他君自傲,卻是一直形影相隨,患難與共。她為了什麼?護送龍行雲、與龍吟交手,這一切是為了誰?
仔細想來,天涯對自己態度的變化歷歷在目,初時的冷言相對,後來的溫婉而言,都無一不在透露著對他的關懷。除了對他,天涯何曾對別人多說過一句話?何曾理過別人的什麼喜怒哀樂?除了對他,天涯何曾關心過誰——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幾句話?
風巽道:「君公子,人生難得能遇見肯為自己做如此犧牲者,天姑娘確是你最值得珍稀的人。雲姑娘雖對你有恩,但畢竟已經嫁做他人婦,難道你要為了她而辜負天姑娘的一片深情麼?」
柳依依歎道:「巽哥哥,不要逼君公子了,他為天姑娘甘願與天下人為敵,這不已經說明了一切麼?只是……現在面對的是青梅竹馬的昔日戀人啊!」
風巽聞言輕歎一聲,道:「情之為物,卻是天下最難說清的……」
紛亂的思緒如秋日的落葉一般,無止無休地飄蕩在君自傲腦中。如何以對?如何以對?猛然間,君自傲想起了言雨瀾。
全身一震,帶血的那一幕又出現在眼前,他不由暗道:「君自傲,你再不可猶豫不決了,難道你非要等到天涯出事的那一天,才又翻然而悔麼?天涯對你有救命之恩,又有這麼長時間相處的情誼,你有什麼理由拒絕她、辜負她?」
目光中的迷茫一掃而空,君自傲道:「大家放心,我君自傲若負天涯,天誅地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20:42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二章 鬼印
風巽眼中立刻傳出一片讚許,御風道人則道:「這就對了,不然大伙豈不是白為你跑了這一趟?不過天姑娘這麼一走,事情就難辦了,時限只有兩個月,而單是尋找天姑娘恐怕就不知要用多長時間。」
柳依依問道:「君自傲公子,你覺得天姑娘會到哪裡去呢?她會不會回天家村?」
君自傲搖搖頭,道:「我想,她既然要走,就不會讓我們再找到她。而唯一讓人找不到的方法不是藏起來,而是四處流浪——連自己都不知自己的下一站在何處,別人就更無從尋找了。」
沈緋雲眼見君自傲情有所定,只歡喜了一下,便又陷入了焦急之中,問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那韓縷胡亂將事情公告天下,那天姑娘豈不是相當危險?」之前天涯常對他冷言惡語,他對天涯是又敬、又畏、又惱,但當得知天涯實為女子後,他的敬、畏、惱全部一掃而光,只覺一個有性格的江湖女子自當如此,自己心思愚笨而屢屢惹她發火,反是自己不對。加之天涯與君自傲之間的關係,才使他對天涯更多了一份關心。
君自傲亦頭痛此事,卻又無法可想,正在這時,那個永遠常伴身邊,卻又總讓君自傲忘記其存在的青鬼忽開了口:「大王,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鬼卒出沒,大王何不問問鬼卒們,看有誰知道天姑娘的行蹤?」
一語點醒夢中人,君自傲恍然道:「不錯,我雖無法將天涯帶入瞑界,卻可召喚鬼卒,青鬼,當為你計一大功!」青鬼聞言樂不可支,眾人卻是誰也見不到他得意的臉孔。
運起瞑界,君自傲將羽林城內所有鬼卒均喚入其中,一片「屬下參見大王的聲音」立時響起,直是異口同聲。君自傲問道:「你們當中有誰知天涯行蹤?」幾個聲音一起道:「屬下知曉。」君自傲又問道:「她現在何處?」
一個聲音答道:「稟大王,邪印尊者天涯出城後,便一路向東而去,我等乃駐城鬼卒,不敢隨意離開羽林地界,所以天涯究竟向何處去了,屬下也不知曉。不過東邊只有一座城,名喚興雲府,想來她定要經過那裡,大王可再詢問興雲府鬼卒。」
君自傲解開瞑界,道:「鬼卒亦不知天涯到底要去哪裡,但卻知道天涯是向東而去,咱們只要一路向東,沿途再向鬼卒問詢便可追上天涯。」
御風道人皺眉道:「咱們的時間不多,就算追上了天涯,也沒有時間再來找解九琅了。既然已經知道天涯去向,我看不如先解決解九琅這環,然後再追不遲。」
君自傲點頭道:「這確是兩全之策,不過我還是擔心天涯……」風巽道:「八拳之技天下無雙,再輔以邪印拳和天姑娘的智慧,江湖上能傷到她的怕也沒有幾人了。還是按御風道長所說,先去會會解九琅吧。」
君自傲皺眉道:「話雖如此,但我總是放心不下……青鬼,你快沿路追趕,跟在天涯身邊,一旦有事,立刻告知於我!」
青鬼應了一聲,又為難道:「追上天姑娘倒也不算難,我一路詢問其他鬼卒就是了,可是立刻告知大王就……屬下可沒有瞑界這樣的法術啊,而且屬下職位低微,也指使不動別的鬼卒……」
君自傲歎了口氣,道:「我倒忘了這點,算了,我再找別個。」言罷運起瞑界,將遊方無常喚入其中。
遊方無常的聲音響起,卻沒有往日的從容,虛弱得就似久病床上的病人一般:「大王,不知何事召喚屬下?
君自傲一怔,問道:「你怎麼了?」遊方無常苦笑一聲,道:「屬下犯了天條,此時正在天牢中受罰。」君自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遊方無常道:「大王不必擔心,不過是關上個一年半載,屬下還受得了。那日在龍城,屬下曾借用大王的身體來對付龍青鱗,沒想到這也被算作是『擅干人間之事』,多虧近日神界動盪不休,各處都需要人手,屬下才免了貶落人間之刑,而只是被關在天牢之中。」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倒是我害了你。神界到底發生了何事?」遊方無常猶豫片刻,苦笑道:「大王莫怪,我若說了,只怕……」未等他說完,君自傲便已恍然,道:「我明白了,這便算是『洩露天機』吧?不說也罷,畢竟那與我全無關係。」遊方無常道:「多謝大王體諒。」
君自傲道:「我本想請你幫我照看天涯,現在看來是不成了。」遊方無常問道:「天姑娘怎麼了?」君自傲聞言訝道:「你怎知天涯是女子?」遊方無常道:「鬼卒行走各界,各界之事多難逃過我等法眼,天涯之事屬下早就知曉,只是天規不可犯,所以屬下也不能向大王說明,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道:「不必請罪。天涯因我之故而離去,而我又有事纏身不能立刻追趕,所以想請你一路相隨照看,若遇危險便立刻告之於我。現在你身在天牢,卻不能幫我這個忙了。不過現今我能依靠的,還有個青鬼——便是從前那個廁鬼,我已為他改名為青鬼。可他的職位太低,又無你那種穿行各界於瞬息間的法力,跟去了卻也無用。遊方無常,你可有辦法讓其他法力高強的鬼卒能聽命於他?」
遊方無常道:「大王的意思屬下明白了,可除大王外,任何鬼卒也無提升下屬職位的權力,當然也包括在下在內。而且就算其他鬼卒聽命於青鬼,這青鬼也不一定就能時刻伴在天涯左右。因為每個鬼卒都有所司地域,域內一旦有人亡故,鬼卒就會立刻被吸到該處,設若讓青鬼跟隨天涯,而忽有人百年難得一遇地落入廁中溺死,青鬼就會立刻被吸到該處。」
君自傲歎道:「那又如何是好?難道就無法可想了麼?」遊方無常道:「除非大王以鬼卒的王者之印——『鬼印』來解除青鬼與茅廁的牽連,再封他以『遊走四方』之身份,他才可不理任何引魂之職而四處遊走,瞬息移行千里。」
君自傲心情大壞,道:「我哪有什麼『鬼印』,這都是前世之事,看來現在我只能徒呼奈何了。」
遊方無常沉吟道:「大王,『鬼印』雖是實物,卻也是神物,從前大王習慣將它放在體內,想來現在它應當仍存在於您體內。大王力量今非昔比,不如試試看是否能將它調出,有了它,大王不但可以隨意安排鬼卒職守,更可……」話未說完,便痛哼一聲,再無聲息。
君自傲一驚,隨即聽到一個雄渾的聲音冷冷道:「鬼天君,他若再說下去,我就只好以嚴刑處置他了。我不管你在人界如何而為,但你若是不想好好遵守天條,就算受到責罰,我也要下界好好教訓你!」隨即便是一聲冷哼傳來,君自傲竟被震出瞑界。
定了定神,只見周圍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君自傲苦笑道:「說出來你們或許不信——方才天神和我說話了。」眾人聞言大訝,急詢問詳情,君自傲便將自己的瞑界之技和方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大家,眾人聽聞無不瞠目結舌。
此時天色尚早,客棧內的夥計掌櫃正在後堂忙活著早餐,堂內也只有君自傲這一干人。御風道人看看四周,道:「此事說來驚世駭俗,還是回房中再說吧。」
君自傲道:「也好。遊方無常說『鬼印』可用來調整鬼卒職司,而且它就在我體內,我還是先試試能否將它調出吧。」
回到房中,君自傲便靜坐榻上,合上雙眼,細心體察體內狀況。眾人知此時不宜打攪,便到離此間較遠的御風道人房中等候。
君自傲如此靜坐了半晌,卻一無所獲。體內直氣流動不休,哪裡尋得到那什麼「鬼印」?何況這「鬼印」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自己也半點不曉。
正要放棄之時,忽然想到:「我只以為這『鬼印』既能藏於體內,必是化為『氣』狀,但『鬼印』既是神物,是否可化為其它什麼呢?或是臟腑?或是骨骼?或是血脈?若是與這些融為一體,那倒是難以查找。」心中想的雖是「難以查找」,人卻已經開始試著感知體內氣血的變化了。
然而氣之運行,卻並非在血脈之中,任他一身超群本領,也無法感知這血液的流動、臟腑的狀況,試了半晌,一無所獲。
又要放棄之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忙調整氣息,運起鬼噬之氣來。
赴七陰山、來羽林城,君自傲都是正、反運用鬼噬吸、放生氣,才使馬兒有力日夜不停地奔馳,如此不停地運用此技,已讓他這招變得異常精湛純熟,鬼噬之氣的運行之法,他也再不像從前一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鬼噬之氣雖由氣脈發出,卻實是生於血脈之中,將活物融食為氣後,更是直接回歸血脈。此事之前他雖已知曉,但卻未加多想,此時突然想起,卻恍然發覺這正是用來探查體內血脈、臟腑的唯一方法。
他只是微微調動起鬼噬之氣,卻並不令它衝出體外,鬼噬之氣方一生出,他便又將其收回,如此反覆運行,不多時便可隨意令氣息隨血液流動,探查週身血脈臟腑。
細細感覺下,他發覺血液經過的各處均無異況,唯有流入心臟時,卻是入多出少,雖然只是少了微乎其微的一點點,但卻是確確實實地少了。他大感怪異,不知那些血液消失到何處去了,同時也隱隱覺出,這怪異的變化必與鬼印有關。
「難道是被鬼印吃了?」
想到此處,他便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心臟處的血脈之上,漸漸感覺到鬼噬之氣經過一處粗大血脈時,會莫名其妙地滲到血脈之外,流動一段距離後,才又重新回到血脈之中,便似那一段有什麼血液可以流過、氣息卻不能穿過的東西阻著一般,而且血液流過此處後,便會有所減少,似是被這東西吸食了一般……他心中一動,催動鬼噬之氣猛衝那段血脈,只覺有什麼東西被氣息推動著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
他不由一陣狂喜,暗思這必是鬼印無疑,當下運足鬼噬之氣,不停地衝擊著血脈,推動著那東西不斷順血脈流動。
不多時,君自傲已是滿頭大汗,他只覺未食生氣而空自運轉的鬼噬之氣,不停噬食著自己的血液,再將其化為生氣返回到血液之中,卻是入多出少。而那可能是鬼印的東西,離心臟越遠,吸食的血液就越多,再過一會兒,自己只怕就要血干而亡。
好不容易將那物逼到左掌血脈之中,君自傲卻已再無力運行鬼噬之氣,他只覺那物立刻逆著血脈的流動,重向心臟移去,不由焦急萬分,情急下右手發出一道陰氣,將食指包圍,化為陰氣利爪,朝左掌上猛然一刺。
鮮血噴射而出,一團黑霧也隨之噴出,在掌上緩緩凝成一團。君自傲大口喘著粗氣,只覺全身乏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21:09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三章 解府
那團黑霧漸漸化作一塊比君自傲手掌略小上一圈的黑色方印,房內光線映照之下,黑印泛出陣陣柔和的光芒。君自傲不顧身體的不適,輕輕將它握住,仔細看了起來。
這塊黑印除了可發出柔和的光芒外,可說毫不起眼,印上沒有任何裝飾性的雕刻和鑲嵌,看上去就像塊黑色的大理石,但大理石也好、世間其它什麼東西也好,卻絕發不出它那種柔和卻又讓人覺得膽寒的光芒。君自傲將它翻轉過來,只見其正面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卻並非文字。
「也許這是神界的字吧。」這樣想著,他輕喚道:「青鬼,你在嗎?」半晌後,青鬼的聲音隨之響起:「屬下在……」聲音是顫抖的,其中充滿了敬意與懼意,顯是因看到鬼印而生。
君自傲虛弱地笑了笑,道:「怕什麼?這便是鬼印吧?」青鬼顫聲道:「屬下雖未見過,但一見到它,屬下心中就充滿了敬畏,它……它應當就是可號令全天下鬼卒的鬼王之印——鬼印!」
君自傲笑道:「這就好,也不知我這鬼王是否能本事用得了它。」話音方落,那鬼印便散發出一團光芒,青鬼的身影隨著光芒而顯現在君自傲眼前,細看下,只見一條細細的亮線繫在青鬼足踝之上,另一端則透出門外,不知連在何處。
君自傲手持鬼印,緩緩道:「青鬼,你從此再不必受職司羈絆,可遊走四方,號令其餘鬼卒。」
鬼印的光芒一閃,隨即便化作一團黑霧,順君自傲左掌傷口鑽入血脈之中,又移回心臟,而那傷口在鬼印入掌後便立即癒合。同時,青鬼足踝上那條亮線立時消失不見,一道幽藍的光芒將青鬼籠罩其中,青鬼頓時欣喜若狂,倒頭便拜,叩首道:「屬下多謝大王!」
君自傲一笑,道:「你快追天涯去吧。」青鬼應了一聲,方要走,君自傲又道:「走時幫我叫大家一聲,就說我餓了……唉,現在我連喝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多時眾人便趕了過來,小二也端上了好酒好菜。君自傲也不客氣,坐在床上風捲殘雲般地吃將起來,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將客棧早上剛煮好的兩大鍋飯吃了個精光,卻還覺得腹中空虛。
客棧王掌櫃瞪大了眼,道:「傲哥兒……你這是什麼肚子啊?」君自傲笑道:「您這麼一說,我可不好意思再吃了。」王掌櫃和小二收拾杯盤離去,一邊走還一邊感歎著。
風巽問道:「你找到鬼印了?」君自傲道:「不錯,這東西就在我心中血脈之內,我好不容易才將它弄了出來,不想方一用完它又自行跑了回去。這鬼印真是輕易用不得,只這一次,就讓我渾身無力。」沈緋雲則奇道:「君大哥,那麼多東西你都吃到肚子裡,怎不見你肚子鼓起呢?」
君自傲道:「那些東西一入腹,便被我的鬼噬之氣化為生氣,吸入血脈之中了。唉,這些東西用來填肚子還成,可要說讓我恢復元氣,看來還得吃些活物。」
眾人雖知君自傲並非邪道惡鬼,聞言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御風道人忙道:「師弟若是無事,咱們還是快些去會那解九琅吧,此事越早解決越好。」君自傲點頭稱是,和眾人離開客棧,向解九琅府而去。
一路走來,君自傲只覺暈頭轉向,知是血液損耗之故,沈緋雲見狀大急,恰見一人拎著兩隻活雞走來,想起君自傲所言,便欲將雞買下。那人剛自集市買得這兩隻雞,自不願讓與他人。沈緋雲一大錠銀子出手,那人立刻丟下雞,飛也似地跑了,想來是怕沈緋雲突然反悔不買。
見左右再無旁人,君自傲鬼噬便告出手,兩隻雞瞬間化作生氣,被君自傲融入血脈之中。君自傲只覺精神一振,再無不適之感。眾人見狀暗自感歎不已。
不多時來到解九琅府前,只見大紅門柱下以黃銅包裹,陽光一照泛起陣陣金光;滴水簷下四個大紅燈籠上貼著金色的「解府」二字;朱漆大門上銅頭獅子門環珵亮,銅釘沿門釘滿一圈,顯出一派武人風範,門上方一塊大匾,上書兩個金色大字:解府。
君自傲暗歎道:「這座府邸比曹老闆居住時可豪闊多了。」上前叩打門環,不多時,一名家僕將門打開,一見君自傲,不由訝道:「小傲?你……你怎麼來了?」
君自傲也是一怔,道:「鍾叔,你怎麼會在此處?」這「鍾叔」名叫鍾四,原是雲家的家僕,為人忠厚,對君自傲向來時分關照,不想現在竟在解府為僕。
鍾四道:「我是陪小姐過來的……這一年多你到哪兒去了?」邊說邊向外打量著君自傲身後的眾人,尤其是滿身繪著白骨的風巽,更是讓他好奇不已。
君自傲道:「說來話長。鍾叔,煩請您通稟一聲,就說江南風大俠、沈公子和無極山御風道長求見。」他知自己在江湖上尚無名氣,便直接搬出風巽、御風道人和沈緋雲的名頭來,料想那解九琅自然不能不見。
鍾四疑惑地看看了眾人,三步一回頭地去了。
御風道人笑道:「搬我出來做什麼?我在江湖上可沒什麼名氣。」風巽亦道:「我隱居十數年,恐怕已沒有幾個記得我的了。」沈緋雲聞言臉色發紅,道:「我怎能與二位相提並論呢……」柳依依則道:「光是『無極山』三字,就足以讓解九琅倒履相迎了。」
果然,過不多時,便有一人飛奔前來,開門便道:「哎呀,沒想到我這寒舍還能引來金鳳凰,我解九琅真是三生有幸啊!」眼望沈緋雲,道:「賢侄,你爹你娘怎麼沒來?」
這人五十左右歲的年紀,中等個頭,身形偏胖,頭髮已然花白,留著短鬚,一雙眼微微瞇著,一副小員外的模樣,單從外表看來,給人一種慈祥仁厚之感。
沈緋雲猶豫片刻,道:「我爹和我娘有事要辦,所以沒來……」解九琅點點頭,目視風巽,道:「未看錯的話,您就是『邪舞神』風大俠吧?」
風巽看著他,嘴角掛起一絲冷笑,道:「正是在下。」解九琅忙道:「早聞風大俠之名,卻無緣得見,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柳依依撲哧一笑,道:「這套話在江湖上隨處都能聽到,只是今日自解先生口中說出,卻分外有趣。」
解九琅頗覺尷尬,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風巽道:「這位是賤內。」解九琅一怔,隨即訝道:「是柳依依柳姑娘?」見風巽點了點頭,歎道:「天啊,柳姑娘莫不是神仙轉世?時至今日竟仍有這般容貌,真令在下驚為天人啊!」
這種專拍給女子的馬屁不論是出自什麼人之口,都能讓聽者大感受用,尤其是柳依依這樣一個昔日的江南第一美女,更是受不得這個,聞言不由心中暗喜,本想多損幾句,也不忍說出口了。
解九琅轉向御風道人,拱手道:「道長是無極山天道觀門人?」御風道人一笑,道:「在下御風,家師正是天道觀觀主。」解九琅忙道:「敢情是出塵子前輩的高徒,失敬、失敬!」
不等他問,御風道人一指君自傲,道:「這位是君自傲君公子。他是貧道師伯的徒弟。」
解九琅訝道:「是岳仙君的弟子?哎呀,解某是積了什麼德了,竟在一日間得見這許多高人?眾位別在外面站著,快請進!」
他並未與極道靈使搭話,只因不論誰見到這個總筆直地站在君自傲身後的高大漢子,都看得出其必是君自傲的隨從。他堂堂大老爺、江湖上名聲正旺的解九琅,與一個隨從搭什麼話?君自傲看出此點,不由輕蔑地哼了一聲。
眾人隨解九琅來到一座客廳之內,落座後,解九琅問道:「不知各位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君自傲巴不得他能這樣開門見山,微微一笑,問道:「不知閣下可知鐵流玄其人?」
解九琅笑道:「鐵大俠名滿天下,有幾人不知?只可惜數年前為人所害,在下深感惋惜啊!」柳依依笑道:「只怕這惋惜裡面,還有些許的歡喜吧?」
解九琅訝道:「柳姑娘這是何意呀?」柳依依學著他的模樣道:「哎呀,怪小女說錯了,應該是歡喜中略有些惋惜才是呀。」
解九琅方要再言,君自傲已道:「鐵流玄死不足惜,他當年創建絞羽門,為禍江湖,做惡非淺,原是罪有應得。首惡既除,從者不究,只要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在下還當您是武林前輩。」
解九琅面色微黯,道:「君公子這是何意?」君自傲道:「當年的天家村尚有後人在世,而且還是在下的朋友。鐵流玄便是為她所殺。鐵流玄的偽善面具一日不揭下,她就要背負一日弒師叛門的罪名,在下不能眼見朋友背負惡名而無動於衷,所以懇請前輩站出來揭露鐵流玄的罪行。如前輩能以大義為重,在下自感激不盡,前輩但若有所差遣,在下定盡力而為。」
解九琅道:「君公子,你說的在下聽不大懂,不過卻也明白幾分。在下武功源自家傳,家門幾代均不願涉足江湖,這才隱於市井,江湖上的事,在下雖也聽過不少,但卻不曾參與其中。這鐵流玄我雖未見過,但想來天下人皆言其善,其人必不會是惡人,就算真是惡人,呵呵,在下向來居於此地,從未和其打過什麼交道,哪來本事揭露什麼罪行?」
君自傲冷然道:「閣下非要我點明麼?閣下還記得孫石林、朱飛和宋元仲麼?」
解九琅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隨即搖頭道:「在下並不認識這幾人。」君自傲冷笑道:「當年鐵流玄安排你們襲擊天通仁,這三人便是被天通仁所殺,而其餘幾人是怎麼死的,閣下不會忘記吧?閣下真以為鐵流玄一死,就沒人知道你的過去了麼?」
解九琅的身子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眼睛再不敢望向君自傲,道:「君公子,你說的這些,在下可更聽不懂了……」極道靈使聞言暴喝一聲,嚇得解九琅一哆嗦。極道靈使怒喝道:「解九琅,當年幹下的好事,如今不敢認了麼?」
「誰敢對我爹無禮?」一聲怒喝傳來,一人自客廳後堂衝出,眾人凝目觀瞧,只見這人二十多歲年紀,一襲淡黃色長衫,面目英俊,頗有些文人才子之相,想來必是那解意輝。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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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21:53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四章 兩難
來者確是解意輝,他本在內院與妻子賞花弄草,聽家僕來報,說是來了幾個有名的武林人士,這才急急趕來會客,不想方到後堂,便聽到有人對父親咄咄相逼,而極道靈使的一聲大吼,更讓他再忍不住,衝了出來,怒道:「敢在解家撒野,你們可打錯了算盤!」
君自傲注視著解意輝,心中百感交集,他強定穩住心神,緩緩道:「你雖是解九琅之子,此事卻與你無關。」解意輝冷笑一聲,道:「說得可真有趣,你是何方神聖,竟敢如此污蔑我爹?我爹俠義為懷,天下人皆知,爾等到底有何居心?」
風巽冷然道:「我們不過是來求一個真相。解公子先不必惱火,且先問問你爹。」
解九琅的身子又抖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看著解意輝,方要說些什麼,解意輝已斬釘截鐵地說道:「爹,不必怕他們!咱們行得正走得端,不怕別人說長道短!我不管你們是誰,都馬上給我滾!不然,休怪解某不客氣!」
極道靈使咆哮一聲,道:「哪個怕你不成?」縱身上前,右掌倏然向解意輝抓去,出手如電,解意輝根本躲閃不開,被極道靈使當胸揪住,提在半空中。
解意輝心中大駭,他自幼隨父習武,如今自問並不比父親差多少,不想竟被對方的一個隨從輕易捉住,對方其餘幾人功力如何可想而知。他想出腿踢開極道靈使,無奈一股霸氣十足的氣勁不斷順著揪住自己衣服的大手傳來,讓自己全身僵硬,動不得分毫。
解九琅見狀大駭,一躍而起,怒道:「休傷我兒!」隨即氣運全身,立時就要出手。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道:「你想動手麼?」
一股陰冷的氣息立刻佈滿大廳之中,解九琅只覺心頭一寒,全身僵硬,只覺自己只要稍微動一下,這股氣息便會如洪水般暴發,將自己完全吞沒。被極道靈使提在空中的解意輝亦有同樣感覺,只是比其父更加不好受。
不止他二人,連功力較淺的沈緋雲,也已有些受不了了。一旁的風巽已運氣護住柳依依,此時卻也無力援手,御風道人見狀忙運氣保護沈緋雲,同時暗自感歎君自傲氣勁之強。
君自傲緩緩道:「解前輩——事到如今,我還是叫你一聲前輩,佛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往日既曾犯下大錯,便當承擔後果,你若能說出真相,就算天下人均要殺你,君某也敢保你無事。」
解九琅顫了一下,抬眼望向君自傲,便要開口,那邊解意輝掙扎道:「爹,不可屈服於淫威!」極道靈使雙目一瞪,手上勁道加強,痛得解意輝悶哼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解九琅見狀顫聲道:「休傷我兒,我……我說就是了!」君自傲聞言一喜,收斂氣息,道:「這就對了……」未及說完,解意輝又掙扎著喊道:「爹!兒一死有何足惜,爹的英名重要啊!爹若屈服於淫威,隨便承認罪名,兒情願一死!」說著,竟舉起右掌,猛然向自己頭頂拍去。
「不要!」正在這裡,一聲慘叫響起,一位少婦自後堂奔出,哭道:「相公,不要啊!」
君自傲聞聲便已是一顫,待見到其人,身子不由得一晃,不知如何是好。
來人正是與君自傲青梅竹馬的雲紫煙——如今的解府少奶奶。
解意輝離開後,昔日雲府的家僕鍾四才偷偷告訴她,今日的訪客竟是她曾日思夜想、為之心碎的君自傲,一年多不見,他似乎已成了頗有身份的人物。她一時百感交集,心中一陣喜、一陣悲,最後克制不住,跟著跑到前廳,卻正巧遇上解意輝意圖自斃這一幕。
這一聲「不要」,止住瞭解意輝的這一掌,更震亂了君自傲的心。她疾步來到廳內,眼望君自傲道:「傲哥哥,是你麼,真的是你麼?」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多日不見……你……你過得可好?」雲紫煙含著淚水看了看極道靈使,向君自傲懇求道:「傲哥哥,求你將我相公放下好麼?」
君自傲輕歎一聲,向極道靈使點點頭,極道靈使立時知意,慢慢將解意輝放下。雲紫煙立時奔上前去,扶住解意輝,關切地問道:「相公,你沒事吧?」解意輝點點頭,狠狠望著君自傲,向雲紫煙問道:「他……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傲哥哥君自傲?」雲紫煙輕輕點了點頭,問道:「你們,你們為何要動手啊?」解意輝目光不離君自傲,狠聲道:「你問他!」
君自傲心中一酸,眼見雲紫煙緊緊摟住解意輝的樣子,心中對雲紫煙僅存的那一點愛戀,也不知不覺地消散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感慨和對舊日情誼的回憶。他輕聲道:「小姐,你若信我,就不要管此事。這是我和你公爹之間的事。」
雲紫煙哽咽道:「公爹的事,難道就不是我的事麼?傲哥哥,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當我好不容易忘記了你,你卻又要回來?」不等君自傲說話,便又道:「我知道了,你回來是要報仇的……傲哥哥,我知道雲家對不起你,我只求你不要傷害我的丈夫和公爹,如果要報仇,就找我來報好了……」
君自傲一時無言以對,柳依依見狀道:「雲小姐,你誤會了。咱們並非為你而來,君公子對你更是只有思念之情,絕無報復之意。你公爹表面仁義,當年卻是無惡不作的絞羽門頭領,咱們此行只為求他說出真相,讓偽君子鐵流玄的面目大白於天下。而且這還關係到另一位姑娘的終生幸福,雲姑娘,你還是勸勸你公爹吧。」
雲紫煙尚未反應過來,解意輝已狠狠道:「住口!我爹是名滿天下的大善人,不准你們污蔑他!」極道靈使雙目一瞪,便要出手,解意輝雖知非其敵手,卻毫無懼意,亦要挺身上前,卻被雲紫煙一把拉住。她目視君自傲,悲聲道:「傲哥哥,我公爹是好人,你一定是誤會他了……」
此時解九琅忽長歎一聲,自語道:「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解九琅一步走錯,便再無回頭路了!」手朝胸口一揮,只見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然插在其胸口之上。
解意輝狂叫一聲,撲到近前,一把抱住解九琅,悲聲道:「爹,你這是何必啊!」轉向君自傲,狂吼道:「我爹當年是做錯了,但他這麼多年隱居思過,處處行善積德,難道還不能彌補過去的錯誤麼?他好不容易才忘了過去的事,要重新做人,可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給他個機會?為什麼非要逼他承認當年的事?」解九琅拉住兒子,道:「不要怪人家,這一切,都是報應……」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誰也想不到解九琅竟會自殺,一時都沒了主意。
君自傲心頭一震,隨即疾步上前,解意輝狂怒下一掌向他打來,叫道:「你還想幹什麼?」君自傲運氣於喉,猛喝一聲:「退開!」震得解意輝全身發麻,這一掌硬是再打不出去,人也僵在那裡再動不得。
此時解九琅雖是氣若游絲,卻還有氣在,人尚有意識,君自傲蹲下身來,搖頭道:「你這是何必?」解九琅苦笑道:「我若認了倒沒什麼,只是這孩子,豈不要一世背著惡名?」君自傲輕歎一聲,道:「你太糊塗了……」隨即拔下匕首,將手掌按在那傷口上。
一股霧般陰氣自君自傲掌中發出,直衝入那傷口之內,只見君自傲的手掌上不斷有細屑湧出,順著陰氣注入解九琅傷口之中,片刻間,那傷口竟復原如初,連傷痕也未留下。
解九琅只覺週身溫暖舒適,忍不住呻吟一聲,解意輝掙扎著將他抱緊,急問道:「爹,你怎麼了?」
解九琅只感精力充沛,不由對君自傲訝然而視,道:「你……你做了什麼?」
君自傲淡淡道:「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你死。」
解九琅和解意輝同時打了個寒戰。照理聽到這句話的人,只會覺得安心、快慰,而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想到,只要他們一日不公開真相,君自傲就會如影隨形般纏住他們,即便他們用死來逃避,也是枉然。
這時解意輝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改方纔的倔強,鬆開其父,跪倒在君自傲面前,顫聲道:「君公子,我求你放過我父吧!他確實是好人啊!」雲紫煙幾步來到近前,亦跪倒在地,含淚道:「傲哥哥,求你放過我公爹吧……」
風巽亦道:「空口白話,說好就好,說壞就壞。鐵流玄一死,你解九琅便現身江湖,一現身,便誅殺飛賊、仗義疏財,這手段也太過明顯了吧?此時事情敗露,還有何話說?」
不等解九琅說話,解意輝已道:「難道你們以為那飛賊是我爹安排的麼?真可笑,鐵流玄已死了這麼多年,我爹為何直到現在才演這麼一齣戲?這一切只是巧合罷了,那飛賊為禍羽林,無人能制,我爹為救羽林百姓,這才出手將其擊殺,為何你們卻非要把這當作我爹的房間安排?當年鐵流玄率眾剿滅絞羽門之前,我爹便已悔悟自己犯下的罪行,毅然離開了絞羽門,這才逃過一劫。我爹深信這是因他心存悔意,上天才給他機會,於是從此一心向善……實話與你們說吧,我本是流浪街頭的一個乞兒,是我爹收留了我,將我當親兒一樣養大,爹對當年犯下的錯,更是毫不隱瞞,在我小的時候便已對我說明。可那又怎樣?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殺人的魔頭了!我是一邊看著爹處處行善,一邊長大的,沒人比我更瞭解我爹啊!」目視君自傲,道:「君公子,難道一步走錯,就要一生承受痛苦嗎?難道犯了錯的人就不能重新來過嗎?你們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這麼將我爹毀了嗎?君公子,我求你放過我爹吧,解意輝情願代我爹受罰!」
君自傲只覺一陣暈眩,長歎一聲,道:「我放過他,誰又來放過天涯?當年鐵流玄血洗天家村時,可曾想過放過誰?解公子,你言重了,我們並不是罰誰,只是要一個真相。你爹若真已有所悔悟,便當澄清事實,還無辜者一個清白才是。」
解意輝還待再言,解九琅已長身而起,道:「不錯!若真悔悟,就當坦誠一切才是,只是隱瞞不說,那才見心中有鬼。意輝,你我雖有父子之名,但你並非解某親生,從此以後,不准你再姓解!你立刻帶著你的紫煙離開我解家,養你這麼多年,我已經夠了!」
解意輝悲呼一聲,撲倒在解九琅面前,哽咽道:「爹,你這是何必啊!」雲紫煙也跪到解九琅面前,哭成了個淚人。
君自傲渾身劇震,解九琅的這番話讓他忽然想起了離他而去的天涯。解九琅狠心將視如己出的解意輝趕出家門,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身敗名裂後,不連累到這愛子麼?面對這一幕催人淚下的一幕,君自傲真不知如何是好,要麼是逼得別人家破人亡,要麼是讓天涯永遠背負罪名,二者不論哪個,他都不願選擇。
對解九琅,他沒有同情,也沒有憎惡,他只是覺得,既然他當年曾犯下了錯,就要承擔這錯的結果。讓他感動的是解意輝對解九琅的感恩,這讓他想起了劉星,也想起了自己。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是值得別人尊敬與同情的,尤其是方才解意輝面對力量強過自己數倍的極道靈使,為維護養父尊嚴無毫無畏懼,更非尋常人可以辦到,這怎不讓君自傲感動、敬佩?
然而天涯呢?她雖表面冰冷,但內心呢?那是一顆佈滿傷痕的心啊,難道要讓天涯代鐵流玄、代解九琅承受這一切嗎?
紛亂、紛亂,君自傲再看看雲紫煙,心情更加紛亂不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5 21:22:11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五章 重生
看著哭作一團的解家三口,眾人均搖頭歎氣,心中所想,與君自傲大同小異。沈緋雲幾次想張口說上一句:「解伯伯,我一定求我爹,讓他為您多說好話,讓人不為難於你。」但思量再三,還是覺得不論自己還是爹,都沒有這個把握和份量。
良久,君自傲終長歎一聲,緩緩道:「就當我從不知解九琅這個人……我們走吧!」言罷轉身便走。
連同解家三口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解九琅難以置信地道:「君公子,你不要老夫出面澄清真相了?」解意輝則先是一愣,隨即衝著君自傲重重磕了一個頭,顫聲道:「多謝君公子!」雲紫煙淚眼朦朧,卻不知說什麼好。
風巽幾步追上,皺眉道:「那天涯呢?天涯怎麼辦?」君自傲淡然道:「換作她,也會做出如此選擇。只要我們心底坦然,世人愛怎樣說便怎樣說好了。可若為了自己而逼得別人家破人亡,縱使天下人不說什麼,難道我們的心中就可無愧麼?昔日的解九琅已經死了,今天的解九琅,與鐵流玄全無關係。」
口中說著,腳下不停,一番話說完,人已經走到客廳之外。其餘幾人見狀,只得跟了出來,留下兀自發呆的解九琅、感激涕零的解意輝和淚流滿面的雲紫煙,追著君自傲離開瞭解府。
柳依依追上君自傲,道:「君公子,小女不知你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君自傲坦然一笑,道:「事實真相我們已經知道,這就夠了。只要我相信天涯,哪管世人怎麼說?誰若再敢說天涯是弒師惡徒,想要向天涯動手,君自傲一人奉陪就是了!」
一番話說得豪氣萬千,沈緋雲在旁大受感染,激動地說道:「君大哥,別忘了還有緋雲!」風巽亦道:「不論你是對是錯,但誰想動你,就讓他先來問問風某吧。」御風道人搖頭笑道:「師弟呀,你說我這當師兄的,能不幫自己的師弟嗎?」
極道靈使一言不發,只默默地跟在君自傲身後,誰都知道,此君對君自傲只會一心服從,絕無二志。
君自傲會心地一笑,道:「好,管他那麼多,咱們追天涯去!」
夜色籠罩下,天寧府萬家燈火燃起,夜市上人流不息,一派歌舞昇平。
天涯獨自一人徘徊在長街之上,身外的繁華喧囂不能感染她分毫,在她的心裡,只不斷閃現著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和天寧府內所有天涯熟悉的景物交織糾纏,讓天涯時而微笑,時而歎息。
離開君自傲後,天涯突然覺得生命已經沒有了意義。可從前的她不也是如此麼?報了家仇之後的她,不也是茫無目的、四處流浪著麼?為何直到如今才生出這種感覺?只是因為,這中間她曾「擁有」過一個君自傲麼?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昔日居住的那間客棧前。與別處的喧鬧不同,此處一派冷清,畢竟這裡曾發生過駭人聽聞的血案,百姓們連走路都要避開這裡,更無人敢再在此開店,一到夜裡,這條街上更是空無一人。
看著破敗的客棧,和門上那已經殘破的封條,天涯不禁想起與君自傲的初遇,那時他的身邊還有個美麗的女孩,一個叫言雨瀾的、深愛著君自傲的女孩。
從前她並不能體會這種感情,但此刻她卻是感同身受。現在的她,不是和當日的言雨瀾一樣麼?不是一樣偷偷愛著君自傲,卻不敢說出口麼?
不同的是,她最後離開了君自傲。從此以後,她又是獨孤一人,而且背負著叛門弒師的罪名。但她卻從未想過這樣做值不值得,她只是不忍讓君自傲為難,不忍讓君自傲因她而痛苦。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在一個人的心中,初戀情人佔有怎樣的地位,那是抹不去的永恆記憶,那是永遠刻骨銘心的美麗回憶。
她知道自己這一生也不會忘記君自傲,所以她也知道:君自傲這一生,都不會真正忘記雲紫煙。
如果要她去傷害君自傲,她寧可死。所以她也知道:如果要君自傲去傷害雲紫煙,君自傲會是什麼感覺。
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離開並不是因為無情,離開恰恰是因為情深。
腳步移動中,不知不覺來到了昔日舉行真龍比武大會的廣場,如今這裡已成了菜市場,此時買者、賣者均已不見,只剩下一地的菜葉爛果、腐魚臭肉,味道堪是刺鼻。但天涯卻渾然不覺,只望著廣場中央那曾是擂台的地方發呆。
君自傲的身影再次浮現眼前,天涯不禁輕歎一聲,自語道:「天涯,你何時變得這樣多愁善感了?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他了,還到這裡來作什麼?」隨即用冰冷的聲音,像是在告誡自己一般說道:「記住——你是人人懼怕的邪印尊者,你是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感情的人!」
然而她為何仍留著柳柔為她梳成的女子髮式?口中說得再強硬,這髮式還是出賣了她,讓所有知道她與君自傲這一段故事的人都能看出,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冰冷的邪印尊者了。她永遠也變不回去了。
收起紛亂的思恕,天涯終決定離開此地。
就在此時,一股奇異的氣息卻讓她駐足。那股氣息自地下而來,漸漸湧出地面,在青石廣場中央慢慢凝聚,一股陰冷邪異的感覺襲來,天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是什麼?是敵是友?天涯凝視著氣息凝聚處,只見氣息漸漸凝聚成一個黑色的人形,天涯訝然而視,沉聲問道:「什麼人?」
「什麼人?」那黑色人形自語道:「是啊,我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片刻後,忽道:「你這身黑袍……我想起來了,是邪印尊者的黑袍……難道你是邪印尊者天涯?」
此時天涯已完全看清,那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團化為人形的黑色液體,隨著那人形的晃動,液體不住流動,並散發出陣陣腥氣。天涯忽然覺得,那些黑色的液體是血。
「你怎麼知道我?」天涯沉聲問道,同時暗自氣運全身。
那黑色人形晃動著,一副隨時都會突然破碎成一地黑血的樣子,自語般道:「我……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這裡有我的朋友,所以一醒來,我就拚命向這裡跑……難道你是我的朋友?不,不對,邪印尊者怎會是我的朋友?我……我的朋友是……是……是誰呢?」
天涯冷哼一聲,道:「鬼才知道!」
那黑色人形一顫,隨即喜道:「不錯,是鬼、是鬼!我的朋友是……」不等說完,便劇烈地顫動起來,黑色的血液上漸漸生出肌肉、皮膚、衣衫,最後,這黑色的人形終化成一個一身黑色短裝的黑衣人。
黑衣人緩緩睜開雙眼,天涯只覺全身一寒,立時感覺到這人必是自己難以應付的高手,卻不知是敵是友。她不由暗自催動真氣,隨時準備防禦對方攻擊。
那人冷冷望向天涯,緩緩道:「我餓了……」
天涯只覺寒意大盛。「我餓了」是什麼意思?難道想要天涯請他吃些什麼?還是……想吃了天涯?
想到此處,一股懼意狂湧心頭,天涯再忍不住,立時沉腰坐馬,一拳擊出。一道電光自天涯臂上纏繞而出,直擊向那人。
那人一彎腰,右手插入地面,猛向上一拉,竟從地下拽出一把長刀,手腕一轉,長刀自上而下電般劈出,一道刀氣呼嘯而出,迎上電光,只聞一陣刺耳的撞擊嘶鳴之聲傳來,刀氣蕩然無存,而電光只是弱了一些,仍向那人飛去。
那人微感驚愕,隨即弓步側身,長刀後撤遙指天涯,身形一動,竟忽然消失不見。電光繼續向前飛去,直擊在廣場邊一個粗大的石柱上,傳出一陣刺耳的聲音,石柱瞬間化為齏粉。
不等天涯緩過神來,那人已突然出現在天涯面前,長刀高舉過頭,一刀劈向天涯。
這一刀力道十足,隱有風雷之勢,天涯為其所懾,急忙向旁縱去。
不想那人速度更快,一招力劈忽化作抽刀橫掃,速度之快,便似一開始便是橫斬天涯一般,而天涯此時的躲閃,卻成了主動撞向刀鋒。
避無可避,眼見便要被斬為兩段之際,天涯急以左右手分別結印,向刀上和自己身上射出兩道黑影。
出血光四濺,天涯被這一刀斬飛數丈摔落地上,掙扎而起,只見黑袍已從腹部斷開,裡面的短裝也已被劃開,鮮血自其中滲出,顯是受傷不輕。
那人輕咦一聲,看了看手中長刀,顯是不解自己這一刀為何不能斬殺天涯。
天涯臉色煞白,她自出道已來,雖遇過不少高手,對即使面對擁有龍神之身的龍吟,也未像今日這般狼狽過,若不是她用邪印將自己的黑袍變得堅逾鋼鐵,又將對方的長刀變得柔軟如紗,此時她的身體已然一分為二了。
那兩道邪印的功效只有一瞬,所以那人也未能察覺其中奧妙,他也不多想,弓步側身,長刀後撤,又要向天涯衝來。
天涯此時已毫無接下這人一刀的自信,面對即將衝來的強敵,她猛一咬牙,沉腰坐馬,準備擊出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拳。
一股濃烈的殺氣立時自她體內瀰散而出,瞬間籠罩四方,那人感受這前所未有的強大壓力,不由對眼前這打扮怪異的女子生出一絲懼意,手也將刀握得更緊。
心中一酸,天涯又想起了君自傲,想起了一生中第一次打出第八拳的那天,君自傲是如何救活自己,同時又給了她幸福的希望。
而今,君自傲已經不在身邊了,誰再來救自己?沒有了君自傲,第八拳將是自殺之拳。想到自己立刻就要永別這個世界、永別心中仍牽掛著的人,天涯怎能不心酸?
但她沒有讓眼淚流出來,面前是神秘而可怕的強敵,她——邪印尊者天涯,絕不會在敵人面前流淚!
「至少在我死後,沒人會說邪印尊者是個怪物了……」想到這兒,天涯不禁笑了笑。
而這笑,卻也刺激了眼前的那人,那人雙目忽爆發出駭人的光芒,人猛向前衝來。
在第八拳氣勁的籠罩保護之下,天涯的功力也暫時得以提升,這次她清楚地看到那人正以飛一般的速度向自己奔來,不由暗道:「難怪方纔我竟覺得他憑空消失了,原來他的身法竟可快到這種地步。只可惜,在第八拳面前,什麼都是無用的……」自嘲地一笑,又想道:「連我的生命也是無用的……」
一聲怒喝出口,天涯的右拳緩緩向前打出。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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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5 21:22:37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六章 連心
就在天涯的拳出到一半,籠罩四周的氣勁和天涯體內的真氣即將如洪水般澎湃而出之時,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停手!」
那聲音如魔咒一般,順天涯耳朵直入心中,聽聞此聲,天涯竟不自覺地停下拳勢,將體內即將爆發的真氣壓了回去,第八拳就這樣硬生生的終止了,籠罩四周的氣息,也就此消散無蹤。
受到這聲音影響的不止天涯,那人此刻也停在半途,怔怔地站在那裡。
一人從天而降,飄然落在天涯面前,一雙黑色的陰氣之翼在他背後收起,他目視對面那人,沉聲道:「是誰竟敢傷我的天涯?」說到「我的」兩字,故意加重語氣。
天涯愣住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君自傲竟會在這時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更想不到君自傲竟然會說出這句「我的天涯」!
望著君自傲的背影,天涯只是想哭,而最後,她也終忍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那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和激動。
青鬼到底起到了作用。
憑著君自傲賜與他的身份,他一路詢問鬼卒,終追上天涯,伴著天涯一直來到羽林城。同時他又囑咐路上遇見的每個鬼卒,務必向大王報告天涯行程,君自傲這才一路銜尾追來。不過比起天涯還是慢了一步,若不是青鬼見事不妙,及時令有瞬行千里本事的鬼卒向君自傲報告,君自傲又將「鬼羽」與「鬼影」合在一起,以最高功力運用而飛速趕來,只怕君自傲到時,天涯已然魂歸黃泉了。
「鬼羽」的陰氣之翼和「鬼影」的虛無之體結合在一起,其速足以追風趕電,是故君自傲人雖已到,其餘眾人卻還在數十里之外。
然而如今的君自傲,何用他人援手!
那人見一君自傲,先是一怔,隨即難以置信地說道:「鬼天君?」
君自傲凝目望向那人,只覺眼熟,驀然間想起,冷冷道:「你便是與伍慷一道舉辦真龍比武大會的鬼界惡賊吧?魄獄芒何在?」
不等那人回答,青鬼的聲音便已響起:「大王總算來了,可嚇壞屬下了,要是天姑娘有失,屬下怎對得起大王啊!大王,這傢伙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聽說是在比武大會之時被李狼擊傷,一直化身為黑血隱於地下,看樣子應該是剛剛恢復人形,卻已和魄獄芒他們失散了。這人叫宇文血愁,在鬼界的名字便是『黑血』,本事高超,尤其是他的『黑血之術』,連李狼也曾吃過大虧。大王要小心他的黑血才是!」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青鬼不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聲音卻是充滿了喜悅。
君自傲笑笑,道:「你知道得還挺多。」青鬼嘻嘻一笑,道:「方纔有兩個知道得多的鬼卒告訴我的,他們見大王重用於我,都趕來拍我的馬屁呢!哼,我的馬屁是那麼好拍的麼?想當年,又有哪個理過我?不沒事兒踢我一腳的就已經是好鬼了。」此言一出,天涯竟也禁不住笑出聲來。
君自傲回過頭,沖天涯微微一笑,道:「傻瓜,以為你這一走,我就找不到你了麼?別忘了天下鬼卒均要聽我號令,就算你真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能找到你。你這一世,是休想再甩掉我了。」
才笑出聲的天涯,忍不住又熱淚滾滾了。
那人確就是宇文血愁,當日他明知不敵李狼,又無法躲脫,便運起他賴以成名的「黑血之術」,將自身化成劇毒無比的鬼域黑血,將李狼毒傷。而他自己則滲入地下,慢慢凝聚恢復,直到今日方才完全復原,雖損耗了大量精神之力,弄得自己記憶模糊,卻還是憑著朦朧的感覺找到了當日比武大會所在之地,更巧遇天涯,恢復了記憶。
這黑血之術雖只能用在逃命之上,而且恢復時間又十分漫長,但卻可在恢復中培養力量,是故宇文血愁的力量比之當日,已大有進境。
但面對昔日的鬼天君、今日力量正慢慢覺醒了的君自傲,他的這點功力又算什麼?這點他十分清楚,想要活命,只能再用「黑血之術」。
悶哼一聲,宇文血愁長刀反握,直刺入自己體內,君自傲與天涯見狀均是一怔,青鬼則嚷道:「大王小心了,這傢伙要用『黑血之術』!大王千萬不能碰他的黑血,哪怕只沾上一點點,也會立時中毒的!」
「連李狼也曾吃過大虧」,沒有任何人比見過李狼身手的君自傲更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他又怎會輕敵?陰氣四溢中,君自傲的雙眼已完全化為濃重的黑色。
長刀拔出,一股黑血立時隨之噴射而出,直向君自傲飛來,君自傲不敢大意,運起陰氣,揮掌拍向那道黑血。一股陰氣澎湃而出,將那黑血擋在丈外,撒落一地。
其實君自傲本可運起鬼影躲避,然而天涯正在身後,他卻只能這般運氣抵擋。天涯絕頂聰明,見狀立刻便知其意,忙向後縱身,疾退出數丈,讓君自傲能全心對付宇文血愁。
黑血繼續自宇文血愁傷口流出,卻不滴落地上,而是沿著他的身體蔓延,片刻間,宇文血愁便已化作一個黑色的血人。
君自傲一皺眉,知此時的宇文血愁已更難對付了,若讓其近得身來,雖可瞬間將其擊斃,卻也難保不被濺上一兩滴黑血。於是右掌輕舉,一道陰氣瞬間湧出手掌,化作長矛之形,正是他與龍紫紋比鬥之時自然而然悟出的那招「鬼矛」。
合掌握住,再向前輕輕一擲,鬼矛便電般疾射向宇文血愁,速度之快,即便是擁有讓人肉眼難以捕捉之速度的宇文血愁,也絕躲不開這電光石火的一擊。
眨眼間,鬼矛便刺破黑血,直衝入宇文血愁體內,不料卻並未在其體內爆發,而是透體而過,直向後方衝去,最後撞在廣場邊的石柱上,將石柱炸了個粉碎。
就在鬼矛透體而過的同時,宇文血愁倏然前衝,在天涯看來,宇文血愁又憑空消失了,而在君自傲的眼中,宇文血愁卻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自己衝來。
天涯雖已退遠,但還是君自傲身後,此時君自傲本可運用鬼影閃開,拉大與宇文血愁間的距離,然後再慢慢思索對付他的法子。但他卻怕宇文血愁就勢直接衝向天涯。這滿身黑血的傢伙自己尚且不知如何應付,何況是天涯?所以他絕不能躲。可一旦讓其近身,那劇毒的黑血並非氣勁,連鬼甲也擋它不住,而且宇文血愁此時化身為血人,自己所有的招術幾乎都奈何他不得,實在讓人毫無辦法,君自傲不由大皺眉頭。
眼見宇文血愁衝至近前,君自傲卻仍不知如何是好,只見宇文血愁一刀當頭劈下,危急之際,君自傲竟想也不想,猛喝一聲,一股霧般陰氣隨著這一聲大喝自君自傲身上瀰漫而出,瞬間將宇文血愁籠罩其中。
一聲慘叫傳來,宇文血愁在黑霧中痛苦地扭動了幾下,便被黑霧融食為氣,倏然收回君自傲體內。
正是那招——鬼噬!
鬼噬之氣回歸血脈的剎那,君自傲只覺體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變化——陰氣澎湃激盪不休,充盈全身各處,週身上下說不出的溫暖舒適,那種感覺就如同寒冬時候飲上一杯熱茶、盛夏時節喝上一杯冰水一般,讓君自傲打從心裡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快意。
與此同時,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真元在悄悄發生變化,功力又得到了些許提升。
這種感覺和噬食飛禽走獸時完全不同,收到的效果更是天差地別。
「這就是鬼界高手的味道麼?」這樣想著,君自傲不禁滿足地伸了個懶腰,他只覺今後再也不願吃那些個沒有什麼功力的鳥獸了。
忽然,君自傲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知不覺間,自己不但用鬼噬吃了宇文血愁,更開始享受起這種食人的感覺來,君自傲不由怔住了,一個聲音不斷響起:「你就快變成吃人的惡鬼了!」
自少時起,師父便反覆教導君自傲與人為善,傳他陰無拳生陽抑陰,而他也一直恪守著師父的訓導,直到步入江湖,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在他身上,讓他已經忘記了陰無拳的存在,一心陶醉在力量的不斷提升上,終發展到這一步。
他終於吃人了——雖然那是鬼族轉生而成的人,但不論是鬼還是妖,那都是絕不同於飛禽走獸、與人一般無二的生命。
他就這樣怔怔地站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天涯的聲音響起,他才緩過神來。
「你在自責?還是在害怕?」不知不覺中,天涯已走到他身旁。他茫然看著天涯,道:「我竟吃了他……我不是有心的……」
天涯緩緩道:「殺人,原無什麼殘不殘忍,不論是用你的鬼噬,還是用那些大俠的劍,都一樣是在殺人。而你殺人,為的不是奪取而是保護,只這一點,你就無須自責。而害怕,君自傲,自我認識你到現在,我還未見過你害怕。
「如果你真認為這是錯的,如果你這樣做真的是個錯誤,那就讓我和你一起承擔這錯吧。」君自傲聞言一震,天涯眼中淚光閃動,臉上卻掛著笑容。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再回送給你。知道麼,當我聽到你這一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都醉了,那時我只想像現在這樣,讓眼淚盡情地流出來,可我忍住了,你能明白嗎?」天涯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道:「君自傲,我不在乎你是正道的俠士還是吃人的鬼王,只憑你這一句話,天涯就情願為你而死!」
君自傲的身子再次一震,他的心也被天涯的話語震撼,剎那間,自己將變成什麼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對得起天涯這一句「情願為你而死!」他再不多想,凝視著天涯的雙目,輕聲道:「我是個愚鈍的人,很多東西直到別人點破,自己才會明白。但至少我知道一點,那就是要對得起真心對你的人。天涯,君自傲若是負你,天誅地滅!」
天涯再也忍不住,終撲入君自傲懷中,君自傲慚愧地一笑,道:「本應是我來抱你……我這人,實在太過拖沓了……」伸開雙臂,將天涯緊緊攬在懷中。
有多少年沒有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了?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關愛的感覺了?天涯的心裡說不清是甜還是苦,此刻的她泣不成聲,卻又不知自己因何而哭。
而君自傲的心中,第一次真正生出對一個人的愛戀——那不是年少時容易來也容易去的衝動,也不是一見面便好感頓生卻不易持久的心動,而是一種從無到有、從陌生到熟悉,直到彼此瞭解、信任、相互依靠,更帶著一種責任感的永恆情感。
至此,兩顆曾經同樣茫然無助、曾經同歷過生死患難的心,終於連在一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07:20
第五集 海角天涯 第十七章 歸山
眾人趕到時,君自傲和天涯卻已離去。只留下青鬼,將眾人引到一家客棧之內。一時店,便見君自傲和天涯正坐在大堂內等候,柳依依眼尖,當下便看出二人間的關係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由捂著嘴偷笑,天涯見了,不免感到有些尷尬,君自傲則道:「柳姑姑笑什麼?我已向天涯發過誓了,今生絕不負她。」天涯的臉騰地一下子紅到了極點,眾人初次見到天涯害羞的樣子,不由均感新鮮有趣,紛紛笑了起來。
柳依依此時卻正色道:「笑什麼?君公子和天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咱們理當祝賀才是,笑什麼啊?」沈緋雲道:「柳姑姑,你這可就不講理了,可是你先笑的啊!」柳依依一笑,道:「也是。」隨後又嗔道:「君公子,都是你亂叫,把人家都叫老了。看吧,現在連沈公子也這麼叫了,不成,從今天開始,誰再敢叫我一聲『姑姑』,我就和他翻臉!」
君自傲笑道:「好,那今後我便叫你柳姐姐好了。」天涯向來冰冷對人慣了,此時心境大變,人也沉浸在幸福之中,反而更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眾人鬧了一陣,便要擺酒慶賀,君自傲窘然道:「又不是辦喜事,有擺什麼酒啊?」御風道人道:「師弟有所不知,所謂『秀色可餐』,你是抱得美人歸,腹內不饑,可咱們趕了半天的路,肚子裡早就唱空城計了,你又沒有請客的意思,大伙就只好找個借口讓你破費了。」眾人又一是陣哄笑。
君自傲笑道:「好說好說,都怪我糊塗,咱們今夜便大醉一場,明日咱們便趕赴隱龍山助紫紋一臂之力,至於其他人怎麼說,君某已不在乎,只要我知道天涯是清白的,那就夠了。」
聞言天涯又是一陣感動,淚光也閃了起來。
歡鬧一夜,次日眾人便準備向隱龍山進發。昨夜來時城門早已關閉,而當時事態緊急,是故眾人便將車馬扔在城外,越牆入城。今日再到城外尋找,車馬卻早已不知所蹤,也不知是被人偷去了,還是馬兒自己拉著車跑了。沈緋雲便又買了兩架馬車,說是城中再大車,只剩下這兩架,大伙只能分乘。這兩架馬車一大一小,小的只可容兩人乘坐,大伙誰也不願坐,都說坐在大車裡大夥一起才熱鬧,於是一致同意將君自傲和天涯「趕」到小車上去「受罪」,二人無奈,也只得自駕小車跟在後面。
至於天寧府這麼大座城池中為何買不到大車這個問題,卻是誰也不去多問,各人心知肚明。
沈緋雲這一路之上,卻是大受同車眾人的讚揚,紛紛誇他會辦事,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
正午的陽光充足,照得人懶洋洋的。
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草木皆兵,這就是現在的閔禹蓮。失去了眾多強大助力,又遭遇了影子這種高手的襲擊,閔禹蓮的神經每日均繃得緊緊的,唯恐此行發生意外。好在繼影子之後,再無人來偷襲暗算,這日龍紫紋一行終來到隱龍山下。
離隱龍山還有三、四十里路時,六聖門門主楊蟬沙便率眾前來迎接,一見眾人,便抱拳道:「愚師弟已經修書於在下,在下特在此恭候。」眾人忙向其還禮,沈石夫婦和閔禹蓮成名多年,與這些正道人士早已熟識,見面互問長短,各自見禮。其餘眾人在閔禹蓮的介紹之下,也一一和楊蟬沙見禮。
楊蟬沙向龍紫紋抱拳道:「龍公子,初時在下對您的身份還心有疑惑,但看了愚師弟的信後,則深信龍吟必是龍家叛逆。哼,龍吟竟和影子門勾結在一起,足見其非善類。」
閔禹蓮道:「何止是勾結,這影子門本就是龍吟一手創建起來的。當年岳仙君重創影子後,龍吟便將影子收留在隱龍山,還為影子療傷,為的就是今日建起這影子門,好為他殺戮正道豪傑。只可惜那影子的本事已盡被紫紋所破,龍吟想用影子來對付咱們,卻是再無可能了。」
楊蟬沙聞言一怔,他只是從修邪武的信上得知龍吟派影子門向龍紫紋一行下手,其後影子親自動手的事,他卻並不知曉,如今聽聞不由大為驚訝,道:「龍公子竟將影子殺了?」
龍紫紋一笑,道:「在下不過僥倖破了影子的化身之術,卻並未殺他。」閔禹蓮歎道:「紫紋他宅心仁厚,卻把那影子放了。」楊蟬沙皺眉道:「這廝惡果纍纍,實不該饒他啊……」隨即又道:「不過龍公子此舉卻顯出了龍家傳人的胸襟,若是換了龍吟,哼……由此可見,龍公子才真是龍家正統傳人。咱們走吧,大伙在山上已等候多日了。」
一行人向隱龍山進發。龍紫紋故意放慢腳步,等候走在最後的葉清幽,閔禹蓮見了,便拉著眾人越走越快,好讓他們二人能單獨相處一會兒。
自與葉清幽定親以來,龍紫紋先是入山修煉,既而君自傲為天涯之事離去、影子來襲,然後就是為閔禹蓮療傷、趕路,一直也未能與葉清幽靜下來好好談談心。此時眼看便要上山與龍吟對質,結果如何還是未知之數,若再不找機會和葉清幽說幾句話,也可能就再無機會了,所以龍紫紋這才不顧眾人眼光,故意落後。
葉清幽身上永遠帶著一種凡人不敢靠近的仙子風姿,加上她本身那種憂鬱的氣質,即便是已經成了她未婚夫婿的龍紫紋,也不敢輕易冒犯——哪怕只是在言語之上,是故直到現在,龍紫紋還是不敢當面叫她一聲「清幽」,只是叫「葉姑娘」。
此時二人並肩而行,葉清幽卻不發一語,弄得龍紫紋也不敢先開口說話。
眼見離隱龍山越來越近,龍紫紋終忍不住,輕歎一聲,道:「葉姑娘,你對我有信心麼?」
葉清幽淡淡道:「龍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是龍族正統,自古邪不勝正,公子不必太過擔心。」
龍紫紋本指望葉清幽能說出些鼓勵的話,他好順著聊上幾句,可葉清幽的回答不溫不火,卻讓他一時不知再說什麼好。而葉清幽說完這番話,便又進入了令龍紫紋大感尷尬的沉默之中,這更讓龍紫紋不敢輕易開口。
此時龍紫紋的心中充滿了緊張,那不是因為即將面對龍吟——面對龍吟,他絕對理直氣壯,縱使本事不敵龍吟,他也絕不會生出懼怕之意。可面對葉清幽,他卻總有一絲敬畏,就好像是被仙子召見的凡夫,不敢正視仙子的目光一般。
又走了半晌,他終於鼓足勇氣,道:「如果……如果這次我真能制服龍吟,平定家門叛亂,我們……我們就在龍城成親好不好?」說這番話之時,他只感覺全身緊張得發冷,耳朵裡隱隱有嗡嗡的響聲傳出,一番話說完,那嗡嗡之聲更響,他只覺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音,腦子裡一片空白。
葉清幽面色一黯,但龍紫紋此時緊張得睜眼如盲,卻已經能視不能見了。
此時葉清幽的心中,卻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那個時而白髮如雪、時而黑髮飛揚的狼王,那追逐著他的日日夜夜,此時都已成了美好的回憶,只能存在於記憶中,再不能回到她身邊了。
為了聖宮,她答應了師姐閔禹蓮的請求,答應嫁給龍紫紋,但她的心呢?她的心中,真有龍紫紋嗎?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她有權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嗎?那個塵世中唯一令她心動的男人,卻正是聖宮毀宮滅派的仇人,她能為了心中所愛而背棄養育自己的師父、從小長大的聖宮嗎?
不能!她甚至還要違心地嫁給龍紫紋,以求得龍家的助力,好能「幫她」剷除她心愛的那人。但唯有這樣做,她才對得起聖宮、對得起師父。
她只能對不起自己。
腳步一緩,葉清幽悄悄將淚水拭去,淡然道:「一切聽公子的就是了。」
龍紫紋的心一陣狂跳,耳中的嗡嗡之聲消失了,那股讓他的身體不住打戰的寒意也不見了,他又變回了那個儒雅而風度翩翩的龍家公子。
兩人還是並肩而行,不發一言,但龍紫紋的心境卻已和方才截然相反了。此時他心中洋溢著的,只有幸福。
然而幸福的路總是特別短,他還未嘗夠與葉清幽並肩而行的滋味,隱龍山便已在眼前。閔禹蓮笑意盈盈地站在前邊,道:「待平定了龍吟之亂,你們小倆口有得是時間親熱。」說得龍紫紋面色一紅。
葉清幽的臉色卻又是一黯。
沒有人比龍紫紋更熟悉上山的路了,但此次上山,他卻覺得山上環境已大為不同,原來可困住江湖一流高手的隱龍大陣已被撤去,現在任何有些本事的人,都可循著山中隱秘的小路,一路登上山頂。
龍吟成立聯盟,每日隱龍山上均是人來人往,這隱龍大陣自然成了多餘之物,龍紫紋想到此節不由暗自感歎——龍家千百年來在人間的超然姿態,已完全被龍吟破壞了。
自半山腰開始,便有成群的江湖豪客、幫派弟子站在山路兩旁相迎,到了龍城之前,更是人山人海。此時城門大開,龍紫紋一行人徑直來到城中游龍殿前。
游龍殿前的廣場上站滿了各派門人,殿前的台基下站的則是龍城的披甲武士和青衣護衛,台基上層,龍吟負手而立,見楊蟬沙帶著龍紫紋一眾人走到近前,沉聲道:「楊門主,你主意與龍某為敵了麼?」
楊蟬沙哼了一聲,道:「龍吟,你雖為龍家人,卻並非是正統傳人,你窩藏影子這等江湖敗類,還勾結影子門企圖暗算龍公子,不止是我,魏掌門、葉樓主也已不再信任你。今日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怕天下英雄都要與你翻臉!」
此時除楊蟬沙的六聖門門眾跟在龍紫紋等人身後外,其它三大派的掌門及門人皆在大殿左右兩旁站立,靜流門門主魏憐幽和星河樓樓主葉梓大步來到楊蟬沙身邊,向龍紫紋眾人抱拳一禮後,轉向龍吟道:「龍盟主,今日你若解釋不清,我等可不會善罷甘休。」
龍吟微微一笑,道:「什麼影子、影子門,真是不知所云!二位,龍某對你們不薄吧?魏門主,後山絕壁上那株龍眼樹上結出的果子,吃一顆便可增加一年的功力,你將僅有的十八顆全數吃了,龍某可有一句怨言?葉樓主,山腰那塊臥龍石中有一柄絕世利刃龍牙刀,你將它拔了出來收為己用,龍某可說了一個不字?還有楊門主,你在我龍家煉堂中一呆就是個多月,龍某不但未說一句話,還派人日日給你送水送飯,難道龍某換來的,就是你們的這幾句話麼?」
眾人一時無語。自李狼為龍吟獻計之後,龍吟便開放龍城,撤去隱龍大陣,任由各派掌門在隱龍山中隨意走動、探查,各派掌門在剛開始時出於好奇,便四處閒逛,一逛之下竟發現無數奇珍異寶,不由心中大動,眼見龍吟無意制止,大家就都動起手來,該拿的拿,該用的用。隨後龍吟更公佈了部分龍拳的招術,四大派掌門這類高手雖知習之無用,未去研究,其餘各派掌門卻趨之若騖,整日沉浸在龍拳之中。此時龍吟突然翻起帳來,眾人臉上不由均有赤色。
精明者至此方知龍吟如此大方的用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07:39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一章 群戰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此時在場的諸位掌門可更進一步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再說什麼好。就連一向狂放的葉梓,也不禁有些臉紅。
龍紫紋見狀道:「各位,龍家原就是為天下人而生,龍家的一切,自然也應與天下同享。各位不必覺得是受了誰的恩惠。」
龍吟冷冷一笑,道:「紫紋,這些日子不見,你倒是功力大進。那日我覺出龍行雲忽然死去,便已猜到其中奧妙了,哼,以為多了他那幾十年的功力,就可戰勝我麼?」
龍紫紋向前幾步,目視龍吟道:「二叔,我最後叫你一聲二叔,你這樣做對得起歷代祖先嗎?對得起我龍家的始祖龍神嗎?對得起天下人的信任嗎?」
龍吟冷笑道:「天下人?天下人對得起我龍家嗎?龍家自古便肩負護世之責,代代的宿命均是保護這些無能之輩,可這些無能之輩又給龍家什麼了?你看,我對他們可謂仁至義盡,可他們呢?到頭來竟然反對我,哼,你們以為憑自己這點不足道的本事,能鬥得過我龍某人麼?」
葉梓性格雖狂放,為人卻精明,立刻從龍吟的話中聽出破綻,沉聲道:「龍吟,這麼說,你成立聯盟,只是為滿足你統馭天下的野心了?」
龍吟長笑一聲,道:「不用你來抓龍某的破綻,告訴你們,如果說初見那封『討逆檄文』時,龍某還懼你們幾分,那麼今日,龍某已不懼任何人了!什麼叫野心?我龍吟乃人間之神,你們哪個敢不從我?」
話音方落,四大派之一,寒揚劍派的掌門張百桐站了出來,應聲道:「不錯!龍家本就是武林之首,咱們原就該聽從龍神號令才是,魏憐幽、楊蟬沙、葉梓,你們膽敢反對龍神,便是反叛了人間正道,咱們與爾等勢不兩立!」
葉梓聞言立時發作,怒道:「你算什麼狗東西!給我滾到一邊去,不然老子廢了你!」張百桐被葉梓嚇得哆嗦了一下,竟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在場眾人不由一陣哄笑,笑這人口氣大,膽子卻小。其實張百桐為人雖活得窩囊,卻也不至於窩囊到這個份兒上,只是龍吟許給他太大的好處,他這個窩火掌門又當得有些夠了,這才站在龍吟一邊,不過心中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點兒的愧疚。腳正不怕鞋歪,此君腳即不正,自然就底氣不足了。
沈石朗聲道:「諸位,大家均已聽到了,龍吟已承認自己並非為天下,而只是為了一己私心,難道咱們天下英雄要聽這樣一個傢伙的號令麼?龍族正統傳人龍紫紋在此,咱們理當聽從他的號令才是!」話音方落,立刻有無數人跟著喊道:「不錯!」
閔禹蓮見大勢已成,不由微微一笑。
龍吟則冷笑一聲,道:「哦,看來想除掉龍某的人還真不少,那你們就一起來吧!」
葉梓亦冷笑道:「既然龍盟主想要以寡敵眾,葉某就成全你!星河樓門下,給我將龍吟拿下!」一聲令下,星河樓門眾中立時躍出數十人,直奔龍吟衝去。台基下的龍城護衛立時迎了上去,將眾人攔住。
葉梓見狀面色一變,喝道:「退回來!」那數十人聞聲急退到葉梓身旁。葉梓轉向己方門眾,怒喝道:「難道只有這幾十人才是我星河樓門下麼?你們的耳朵聾了不成?」
人群中站出一人,卻是占星河樓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黃柏奇,向葉梓一抱拳,道:「樓主,龍盟主才是天下之主,咱們理當順應天命,聽從盟主號令才是。樓主若一意孤行,屬下就只有替天行道了!」
龍吟在台上長笑一聲,道:「說得好,願意跟隨龍某者,便做給龍某看吧!」
話音方落,各派人群中便同時傳出慘叫之聲,除少數門派未有變故外,其餘各派中均有人被身旁的同門刺殺,剎那間便有數百人倒地身亡。
各派掌門均目瞪口呆,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龍吟一陣長笑,道:「你們以為龍某會白白將龍城中的種種珍寶、秘藏送給你們麼?在你們沉迷於龍拳和龍城秘寶之時,你們的部下早已投誠於龍某了,現今你們已再不是號令萬人的一派之主了!」
眾人聞言心頭大震,均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證明龍吟所言非虛。張百桐這時又有了底氣,道:「葉梓,你們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我或可幫你美言幾句,說不定盟主就饒你不死了。」
葉梓狂怒道:「我先殺了你這狗東西再說!」紅髮無風而舞,宛如火神下凡,嚇得張百桐又倒退了數步。
龍吟又是一陣大笑,道:「紫紋,我之所以等到今天,就是怕一旦天下盡在我手,你就隱身不出,到時要找你,未免太過費力。如今你既來了,我也不必再受這些凡夫的氣了!龍神盟旗下各派,給我將這一干人殺了!」
一聲令下,龍城內外各派門人像瘋了般衝向自家掌門和龍紫紋一行人,眾人立時混戰在一起。
被龍吟拉攏而投靠龍吟的,大多是各派的第二號人物。這些人本領不比掌門低出多少,卻要屈居人下,多數都存有不臣之心,只是苦無機會,此次得龍吟拉攏提拔,自然膽子大壯,利益當前,少有不動心者。這些人實力不俗,是故眾人立時便陷入苦戰之中。
眼望台下,龍吟忍不住又是一陣長笑。
龍紫紋一干人雖然功力強大,但無奈對方人數太多,而且不乏好手在內,眾人一時雖無性命之憂,但長此以往地混戰下去,卻難免不會有失。何況還有個擁有龍神之身的龍吟,在台上虎視眈眈,不知何時便會出手。
楊蟬沙的六聖門是因楊蟬沙所創的六套武功而得名,所以六聖門由虎、鶴、雷、雲、猿、狼六堂組成,每堂均設一堂主,分別練一門武功。而此時這六人中有四人造反,帶領各堂旗下的頭領和門人齊圍攻楊蟬沙,不由使楊蟬沙成了眾人中打得最吃力的一個,但他功力濃厚,遠非這些堂主可比,六套武功在他手中不斷變幻、互為輔佐,故而是有驚無險,但畢竟同受四位高手及一眾門人圍攻,雖有兩位堂主與自己並肩作戰,卻依然戰得十分辛苦,自保雖然不難,卻也傷不了那六人。
魏憐幽人雖老,但功力卻比其他三大派掌門更為精純,尤其是其武功招式,幾乎無懈可擊,他的武功不以內力為重,專憑招式取勝,即使久戰也耗費不了多少內力,加上其門下對其忠心者甚多,圍在左右護法,戰得倒不十分吃力,但也是有暇自顧,無暇助人。
葉梓這邊亦是無甚危險,他武功雖偏重於內力,招招均要消耗不少真氣,但他的武功招式與尋常武者不同,特別偏重於群戰,故此揮手抬足,均是一打一大片,再加上他性格怪異,發起狂來誰也制不住他,是故三大派中雖然就數星河樓背叛者眾多,但這成堆成群的叛徒們卻也奈何他不得。
而其它各派則不盡相同,少數掌門人武功高強,尚可支持,但多數掌門人卻是寡不敵眾,漸漸在打鬥中落於下風,不多時,便有十餘個掌門死於門內叛徒之手。
而龍紫紋一行人的壓力,卻主要來自張百桐的寒揚劍派。張百桐這人畢竟是一派之主,功力雖不及四大派中其餘三派掌門,但也不可輕視,他一人一劍與沈石夫婦斗在一處,竟是絲毫不落下風。而其門下兩大護法長老和五大劍師,功力亦不在張百桐之下,尤其是那五大劍師,其功力劍法竟遠在張百桐之上,再加上十數個分壇壇主和無數門人,讓眾人應付起來頗覺吃力。
龍紫紋是眾人中武功、內力最為高深者,雖同受五大劍師中的四位和數名分壇壇主圍攻,卻還略佔上風。其實以他之力,若是全力而為,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擊敗敵眾,但龍吟在台上待而不發,龍紫紋也不敢全力而為,只怕在這些人身上耗損了真氣,再無力對付龍吟。
而龍吟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完全明白,想靠這些人將龍紫紋等人剷除並不容易,所以他故意待而不發,讓眾人心中都存有忌憚,不敢全力而為,如此持久打下去,慢慢磨損他們的內力,時間一長,己方人眾再全力出手,對方只怕便要傷亡大半。到那時,自己再伺機全力出手,必然可收一擊必殺之效。他面帶微笑,滿意地看著自己親手造出的這個戰場,只等時機一到,便出手殺人。
此時閔禹蓮一人獨鬥兩大護法與數位壇主,大感吃力,酣戰之中偷空看看眾人,卻見那夏長休專往那些沒什麼本事的尋常幫眾堆裡鑽,而那王虎亦是緊隨其後,而且只是仗著身法靈活,躲來躲去,卻不真和誰動手,不由恨得牙根直癢,卻又無可奈何。
那邊葉清幽與五大劍師中的另一位交戰正激,手中寒露劍光芒閃動,劃出無數優美的光弧,恰似流星一般。但那位劍師也非易與之輩,劍光閃動中,葉清幽絲毫不佔上風。
寒揚劍派的五大劍師,並非尋常意義上所指的「劍師」、「拳師」之流,這五人劍法、內功均達一流,尤其是劍法造詣,盡得寒揚劍法之真髓,故專門負責指導門中各級頭領本派劍法,是故稱為「劍師」,意為「劍術之師」,其本事可想而知。
但龍紫紋一方人數與龍吟一方相比,本就少得可憐,再加上支持龍紫紋的三大派及其餘各派掌門均已陷入與本門叛徒的苦戰之中,根本無暇顧及他人,而寒揚劍派又是早有準備,門內精英盡出,初時雙方還可打個平手,但時間一長,龍紫紋這方便明顯吃緊。那溜邊亂跑的夏長休和王虎倒是輕鬆得很,但其他人力戰強敵,此時已是大感吃力。
尤其是葉清幽這邊,她獨自力敵寒揚劍派五大劍師之一,初時還可勉強應付,但鬥到現在,不論是武功招式還是內力,均已再無法對對方構成威脅,那劍師已完全摸清了葉清幽的武功路數,心中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立時開始加強攻勢,意圖在數招間將葉清幽解決掉,葉清幽處境變得十分危險。
便在這時,一道黑影忽自空中俯衝而來,直向那劍師襲去,卻是一隻黑色的巨鷹,張開利爪向劍師的雙目抓去,那劍師一驚,忙向旁閃開,巨鷹倏然落地,長身而起,卻化作一個身披鷹翼般斗篷的黑衣男子,雙掌化爪,又向那劍師抓去。
所以見到此異象者均是一聲驚呼:「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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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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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07:57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二章 護主
那劍師一旋腕,長劍由側面自下而上斬向那黑衣男子的手腕,那男子一撤掌,身子向下一沉,出爪向劍師小腹處撩去。
劍師冷哼一聲,道:「妖物好毒的手法!」長劍倏然下移,又向黑衣男子手腕掃去,黑衣男子只得再次撤掌。兩招一過,劍師已摸清黑衣男子功夫深淺,再不保守,乘勢揮劍攻了過去,那黑衣男子左躲右閃,形勢相當危險。
而葉清幽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眼看著前來援手的黑衣男子險象環生,卻並不出手援助。
因為那是李狼的手下。
雖然他在幫助自己,但在這種場合下、在自己師姐和聖宮同門的面前,她卻不能流露出一點對他的感謝,她更不能出手幫他,因為如果那樣做了,她將無法面對聖宮中的同門。
她對李狼的感情,在聖宮中只有閔禹蓮一人知道,所以聖宮中每個人才都只對她充滿了敬意,才將她視為聖宮唯一的救星。她肩負著每一個聖宮弟子對聖宮未來前途的期望,如果這時她出手幫助聖宮的敵人,同門們看在眼裡,還會有未來有什麼希望?
聖宮現在可以沒有一切,但絕不可沒有希望,只有還有希望在,每個人都會無懼犧牲,為了聖宮的明天而奮鬥。可一旦失去了希望,聖宮就會真的滅亡。
但她又能眼看著幫助自己的人被殺麼?
兩難之時,數名寒揚劍派的壇主和幾十名幫眾衝了上來,將葉清幽團團圍住,她便是想援手,已無可能了。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三黑四白七人殺開重圍,衝到近前,將那劍師圍住。方纔那巨鷹化成的黑衣男子長出一口氣,道:「狼老大,你們再晚片刻,我翼空可就要完蛋了。」
殺來的七人和這自稱翼空的男子,正是李狼派出暗中保護葉清幽的那八名隨從。為首的紫嘯道:「咱們沒有狼王那種力量,面對強敵,必須行動一致,你記住了?」那自稱翼空的黑衣男子一點頭,道:「記住了。方才因為葉姑娘情況危險,所以……」
不等說完,那樹妖綠曉已道:「狼老大說你,你好好聽就是了,解釋那麼多幹嘛?」翼空白了她一眼,也不發作。
那劍師一皺眉,道:「何方妖物,竟敢來此撒野?留下命來吧!」一挺長劍,向八人殺去。
紫嘯冷冷道:「留下我們的命?只怕你還沒這個本事!」手向背後一伸,長刀已然出鞘,擋住對方一劍後,道:「此人交給我,你們小心保護葉姑娘!」那七人應了一聲,向圍住葉清幽的那群人衝了過去。
閔禹蓮眼見這八人與葉清幽攪在一起,竟然微微一笑,但隨即她便見到一直溜邊的王虎,竟不顧一切地衝向李狼的那八名隨從,不由面色大變,分心之下,立時落了下風,急集中精神與兩大護法戰在一處。
王虎如猛虎般撲入葉清幽這邊的戰團之中,揮掌打飛了兩個壇主後,竟沖紫嘯手下那七人吼道:「你們是狼王屬下?」
七人一愣,綠曉問道:「你是何人?」王虎咆哮一聲,道:「叫狼王出來!」話音未落,一股強橫的妖氣自體內瀰漫而出,七人同時驚呼:「虎族!」
王虎雙目寒光迸射,化為野獸之瞳,低吼道:「再不叫狼王出來,我就先殺了你們幾個!」雙爪帶起一股勁風,向七人衝去,七人各揮兵刃拳腳,與王虎戰在一處。
龍吟目睹這一幕,不由大感錯愕。但就在此時,他突然發現龍紫紋已經顯出疲態,面對四大劍師的圍攻,已經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他不禁微微一笑,再無暇理會李狼屬下與王虎的大戰,運足全力,猛向龍紫紋衝去。
如今天下各派均已落入他手,他最大的心病就是龍紫紋。龍紫紋天生異相,又被兩位祖父公認為最有龍神之質的傳人,如果說擁有龍神之身的龍吟還有忌憚之人,就是這個極有可能超過自己的龍紫紋了,只要龍紫紋一除,便再無人可以其對抗。
所以一見龍紫紋力有不濟,他便立刻乘機而動。猛衝之中,一股白色溟氣自體內洶湧而出,包圍在龍吟身上,將他化作一條白色巨龍,所向披靡地衝向龍紫紋,交戰中的眾人不論敵我,均慌忙閃向一旁,唯恐被這氣勁駭人的白龍撞到。那四大劍師更是虛揮一劍,疾退到十數丈外。
眼見白龍襲至,龍紫紋不由大為驚慌,忙向後退卻,龍吟一見更加確定龍紫紋已後繼無力,催動全身真氣,以更快的速度向其撞去。
龍紫紋顯然無力抵擋這由龍吟強大真氣凝成的白龍,只得不住四處躲閃,龍吟則絕不願放過這眼中釘,也不想為何總也追不上這氣力不濟的龍紫紋,只一味猛追下去。
而龍紫紋似乎以為龍吟的白龍,會因撞擊他人而減少力量,不斷朝著人多處移動,害得龍吟一方不少人因閃躲不及而被這白龍撞倒,待龍吟猛然發覺不對頭時,己方已有十多個幫主、掌門及上百尋常幫眾被自己撞死、撞傷。
他至此方知上了龍紫紋的當,怒喝一聲,收回氣勁,白龍立刻化為溟氣回到龍吟體內。
就在這一刻,本來內力不濟的龍紫紋,卻突然輕嘯一聲,縱身向龍吟攻來。
溟氣瀰漫而出,龍紫紋額頭隱隱顯出一條紫色的龍紋,龍吟不由心頭一沉,只覺龍紫紋定是故意引自己衝來,好能與自己正面一戰,而自己竟看走了眼,真以為龍紫紋已是強弩之末,枉費了一番心血,白白折損了許多部下,不由大為惱火,怒喝一聲,運起全身溟氣,亦向龍紫紋衝去。
很快,龍吟就有了後悔的感覺。
原來龍紫紋先前一直未顯露真正的功力。交手後龍吟才發覺,原來龍紫紋如今的功力已不輸於自己多少,雖與四大劍師力戰半晌,卻並未消耗掉多少內氣,單以自己的力量想將其擊殺幾乎全無可能,就算只是想將其打傷,短時間內也難以辦到。本來是安排好用來消耗對方力量的戰場,如今卻連自己也被捲了進去,不由令龍吟大感窩火,動手之際,也就多了幾分焦躁,其結果只能是更加失去優勢,與龍紫紋打了個旗鼓相當。
龍紫紋與龍吟一交手,原來圍攻龍紫紋的四大劍師便分頭去攻擊別人,其中一人加入張百桐與沈石夫婦的戰團,一人助那兩大護法攻擊閔禹蓮,另兩人則同去攻擊葉清幽。
那王虎平時未顯示出分毫的過人之處,但此時卻大顯神威,一人獨戰綠曉等七人,竟還略佔上風,眼見葉清幽被兩名劍師圍攻,卻是誰也無力援手。
紫嘯與那劍師交手,已完全佔據上風,但一時之間卻也分不出勝負,此時見葉清幽有危險,心中焦急,再顧不得許多,猛然暴喝一聲,雙臂一分,直向那劍師撲去。
那劍師見紫嘯如此送死般撲來,不由一愣,但機不可失,也不管紫嘯意欲何為,運足真氣,一劍刺向紫嘯。
血光一閃,長劍準確地刺破紫嘯胸膛,自其後心透出,而紫嘯則猛一揮刀,將那劍師的頭顱斬下。那劍師瞪大了雙眼,死也不明白本來佔著上風的紫嘯為何會突然使出這等同歸於盡的招術。
將對手的長劍拔出,紫嘯胸前卻連傷痕也未留下。他與那車伕烏易同為狼妖,而且本身功力遠超出其餘七人,所以才為七人之首。眼見葉清幽身處險境,而自己一時又脫身不得,他只有行險運起狼族的「月夜不死身」,斬殺了那劍師,自己卻半點未傷。然而此時並非滿月之夜,他的月夜不死身只可維持剎那,而且還要大耗真元,此時用出,實是迫不得已。
殺了那劍師,紫嘯立刻飛身援手葉清幽,他此時功力大損,卻拚命攔在葉清幽與那兩位劍師中間,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那兩個劍師方見他以同歸於盡的法子殺了己方一人,卻又毫髮無損,對他均十分忌憚,逢他用起拚命的招式,都不敢輕易與之硬碰。
但紫嘯功力損耗過大,卻終支持不了多久,不多時便已是氣喘吁吁,眼見便要傷在兩位劍師手中,葉清幽再不顧許多,盡力擋在他前面與兩位劍師周旋,無奈二人均是力有不濟,與兩劍師左右周旋,卻是險象環生。
便在這時,一聲狼吼傳來,一隻丈多高的黑色狼頭人身妖怪不知自何處電般衝了過來,張口咬向兩劍師其中一人,那人躲閃不及,被這狼妖攔腰咬住,慘叫一身,忍痛揮劍反刺狼妖。狼妖頸上用力,將頭一甩,那劍師竟被其攔腰咬成兩段,凌空飛了出去,一時血雨漫天,眾人一時被這景象驚呆,均停止打鬥,連龍紫紋與龍吟亦停下手來,愕然而視。龍吟是不解李狼手下未何突然向己方出手,而龍紫紋卻因一心與龍吟交戰,未留心李狼手下這些人對葉清幽的保護,卻擔心其對葉清幽不利。
王虎一見狼妖出現,雙目光芒更盛,衝出七人包圍,來到狼妖近前,咆哮道:「你便是狼王?」
那邊綠曉喊道:「烏老爹,這傢伙是虎族的混蛋,下手別客氣!」
這狼妖正是李狼那車伕烏易,他與紫嘯一樣同為狼族,雖然按妖界功力強弱可由妖相看出的定式來看,其相近似於獸,理應是功力較弱之輩,但他卻是功力非凡,遠高於紫嘯,實是狼族異類。
烏易目視王虎,低吼道:「你是虎族?」王虎沉聲道:「你不是狼王?叫狼王出來!」烏易道:「何用狼王,我烏易便可收拾了你!」
王虎道:「我乃虎王之子——朧星!憑你這狼族走卒,也配與我交手麼?快叫狼王出來見我!」猛然咆哮一聲,震得眾人氣血翻騰,離他較近的尋常幫眾立時被生生震死。
烏易的身體也震動了一下,隨即還以一吼,眾人只覺腦中嗡地一響,急運功抵禦,而離他們較近的尋常幫眾就又一次倒了大楣,又倒下了一大片。
自稱是虎王之子朧星的王虎怔了怔,隨即狠聲道:「果然厲害!」語畢忽狂吼一聲,一股強橫的氣勁破體而出。眨眼間,王虎的身體起了奇妙的變化,尤其是面部,竟然化成另一張臉孔,野眼尖牙,分明便是一個妖怪。
沈石夫婦奇驚聲道:「是那虎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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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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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08:15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三章 狼怒
這王虎正是那日被司刑君救走的少年虎妖。他本是虎王之子,只因好勝心太強,這才隻身進入神隱山尋找失蹤的夜隱,意圖一決勝負,不想卻也被吸入人間。自司刑君口中得知七界之秘,又知狼王亦在人間後,便決意尋到狼王與之一較高低,今日驟見妖族同類,立刻再忍不住,顯出了本相。
妖相一露,其氣勁立時更為強盛。龍吟面對龍紫紋冷笑一聲,道:「你是龍族正統?單憑結交妖物這項,你便不配稱什麼正統了!」龍紫紋怒道:「若說結交妖物,你又怎麼解釋這狼妖?」而心裡卻在詫異閔禹蓮的這個朋友怎會是虎妖。
眼見這兩個龍族傳人隊伍中都出現了妖怪,三大派及其他支持龍紫紋的掌門人不由大感驚疑,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龍吟一方因早知龍吟與李狼這狼王結交,倒並無多大反應。
恢復本相的朧星雙爪一分,向烏易吼道:「快叫狼王出來!」烏易亦吼道:「無知小輩,豈配狼王動手!」這一虎一狼相視而吼,嚇得周圍其他人紛紛退出十數丈遠,生怕再被波及其中。
龍吟看著呆看二妖的眾人,忽大聲道:「看他們做什麼,還不快動手?」其手下聞言急忙收回心神,重又向龍紫紋一派人攻去,龍吟也催動真氣,重與龍紫紋戰在一處。
烏易獨戰朧星,二人打了個平手,原被朧星纏住的另七人立時趕去援手紫嘯,紫嘯與葉清幽這邊情勢立然好轉。
就在這時,一直溜邊亂跑的夏長休忽然轉頭衝向龍吟,龍吟一方的高手因見其並無戀戰之心,也無驚人表現,是故早不將其放在眼裡,誰也未去理他,這下他忽然間轉性,卻是誰也來不及阻攔,任他衝入龍吟與龍紫紋的戰圈,雙掌齊出,推出一股澎湃的氣勁,直擊龍吟。
面對強敵而忽然出現這等偷襲,龍吟不由大駭,雖只是夏長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角色,他也不敢大意,急忙推出一掌,想擋住夏長休,不想這夏長休雖一直溜邊耍滑,其功力卻絕非尋常,這一擊初時雖不起眼,但一迎上龍吟掌力,一股強大的氣勁便倏然爆發出來,震得龍吟身子一搖,一時氣血翻騰,行動不得。
龍紫紋哪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當下飛身上前,身子凌空旋轉,一道赤紅色的溟氣纏繞身上,化作一條火龍,直撞在龍吟身上。
這正是龍拳中的一招「炎龍纏身」,隨著火龍的不住繞身旋轉,火焰氣勁不住擊在龍吟身上,龍吟雖運起真氣抵禦,怎奈身子一時不受控制,擋得住最初幾下,卻擋不住火龍氣勁的不斷攻擊,護體真氣終被攻破,一口鮮血噴出,人被旋轉不休的火龍帶起,凌空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砸死了數名尋常幫眾。
掙扎著起身,卻見夏長休又飛身攻來,他強運起真氣雙手合成龍頭之形,倏然張開,一團白色真氣飛射而出,直射向夏長休,夏長休不敢輕視,急向旁閃開,卻還是被真氣掃中左肩,他只覺左肩一陣麻木,不由駭然,疾退出老遠,再不敢輕易攻擊龍吟。
這正是令君自傲與天涯遠赴七陰山的那招搶珠毒龍,只是如今龍吟身受重傷,雖發得出毒龍珠,卻發不出隨之擊敵的毒龍來了。
龍紫紋氣運丹田,振臂高呼道:「龍吟已敗,你等還不停手!」
眾人聞言大驚,一時間除烏易與朧星外,其餘人均停手不戰,望向龍紫紋這邊,一見龍吟真的已身負重傷,龍吟一黨不由均怔在當地,不知所措。
閔禹蓮此時已略見氣喘,見龍吟受傷,欣喜之餘也鬆了一口氣,朗聲道:「眾位為龍吟妖言所騙,一時不辨敵我,如今首惡既除,從屬不究,只要及時回頭,咱們便還是武林同道!」
此言一出,龍吟一黨面面相覷,此時龍吟明顯已經失敗,若再一心追隨,只能換個一無所有,而閔禹蓮已聲明只要投降就不再追究,不少人均大為心動。只是那些領頭投靠龍吟的各派二號人物,心知日後必不會被輕饒,不免猶豫。
龍吟怒吼一聲,道:「誰說龍某敗了?」龍紫紋沉聲道:「龍吟,不要再強撐了,如今大勢已去,你還不認輸?我問你——我爹現在何處?」龍吟一陣長笑,道:「你問龍烈?我告訴你,我不知道!」龍紫紋怒視龍吟,道:「龍吟,難道以為我不會殺你麼?」
「你以為我會讓你殺龍吟麼?」
一個聲音響起,天地間寒氣忽盛,眾人不由齊望向聲音起處,連朧星和烏易也不例外。
游龍殿頂,李狼負手而立,長衫無風而動。雪禪素靜靜地站在他身旁,臉上寫滿了茫然。
龍紫紋訝道:「李狼?難道你要幫龍吟?」龍吟則喜道:「狼王快來助我!」
朧星一見李狼,不由一怔,訝道:「他是狼王?可他的身上怎麼有股人的味道?」
閔禹蓮目視高高在上的李狼,嘴角又掛起了微笑,葉清幽的臉色卻變得比紙還白。
雪禪素站在李狼身旁,輕聲道:「狼王真要幫他?」李狼緩緩道:「你應該明白,破界之秘就在這龍城之中,如果龍紫紋和聖宮佔據龍城,我就不能在此探查破界之法了。為了回到妖界,我只能如此。」語畢身形一動,飄然飛落龍吟身旁,向龍紫紋淡淡道:「想傷龍盟主,先過我這一關。」
閔禹蓮怒喝道:「妖狼,如今紫紋已是天下歸心,你以為憑一己之力便救得了龍吟麼?紫紋,不要輕饒他!」
見李狼出現,龍紫紋早已做好準備,淡然道:「師姐放心,紫紋這就替聖宮討回公道!」李狼淡淡一笑,道:「替聖宮討回公道?龍公子,你可知什麼叫做『公道』?」龍紫紋一怔,不明李狼是何意。
閔禹蓮冷笑一聲,道:「妖狼,雖然聖宮與你的兩年約將滿,但我看你已等不到那天了,今日除去你與龍吟,正好可當作向紫紋和清幽賀喜禮物!」
李狼全身一震,沉聲道:「你說什麼?」閔禹蓮輕笑道:「我早與龍行雲前輩為紫紋和清幽定下了親事,清幽此時已是紫紋的妻子了!」
李狼全身劇震,凝神遠處的葉清幽,顫聲道:「清幽,她說得可是真的?」
葉清幽面如白紙,輕輕搖了搖頭,又重重地點了點頭,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烏易忽狂吼一聲,怒道:「閔禹蓮,你這賤人!」如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直撲向閔禹蓮,雙目紅光暴閃,狀如瘋魔。閔禹蓮閃向一旁,幾縱後來到葉清幽身旁,道:「師妹,我真氣損耗太多,你幫我對付這妖物!」葉清幽略一猶豫,終將寒露劍一挺,迎向烏易。
烏易目露哀傷之色,竟硬生生挨了葉清幽一劍,寒露劍透胸而出,葉清幽面色大變,急抽回寒露劍,顫聲道:「你為何不躲?」
烏易的眼中淚光閃動,道:「葉姑娘,快想起來吧,你和狼王……」不等說完,閔禹蓮飛身而至,伸指一點,一道冰泠劍氣刺入烏易胸口,烏易狂吼一聲,揮爪擊向閔禹蓮,閔禹蓮向後疾退,面露得意之色。
葉清幽身子一顫,怔怔地看著烏易。兩行熱淚湧出,烏易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紫嘯等八人瘋了般衝上前來,將烏易扶住,八人中一個瘦高的黑衣男子伸掌按在烏易傷口上,一道細絲自其掌中發出,將傷口封住,使血不再湧出。
綠曉狠狠瞪著閔禹蓮,怒道:「閔禹蓮,你這賤婦,為何不遵守約定?」閔禹蓮冷笑一聲,道:「對你等妖物,何必守什麼約?聖宮門下,給我上!」一聲令下,聖宮門徒立時攻向八人,紫嘯與那掌發細絲的瘦高男子護住烏易,其餘六人擋在前面,與聖宮門人戰在一處。
站在屋頂的雪禪素身子一顫,喃喃道:「師父……不,閔禹蓮,你太狠了!」雙眼漸漸生出駭人的變化,已不似人眼,倒似是野獸之目,人縱身飛躍而下,直撲向閔禹蓮。
閔禹蓮面色一變,冷笑自語道:「妖便是妖,你對她再好,她也會反咬你一口。不過本宮要的就是這一口!」手中冰泠劍氣湧出,迎向雪禪素。
李狼的身子不住顫抖,那滿頭銀絲般的白髮漸漸化為黑色,狂吼一聲,白衣被氣勁震烈,露出一身黑色勁裝,吼道:「閔禹蓮,你這無恥賤人,我今日便殺了你!」
龍紫紋氣運全身,沉聲道:「先問問龍某答不答應吧!」右掌向前一推,帶出一股可封凍大江的寒氣,那寒氣纏繞其臂上,瞬間化作一條藍色的冰龍,隨著龍紫紋的推動直撞向李狼。
李狼怒喝一聲,雙掌齊出,一道環形氣勁自其腕上爆發而出,飛速向外擴散,最後化作連成一圈的數百道銳利氣勁,猛然向龍紫紋收攏,便如巨狼張口猛咬一般。
龍紫紋揮動右掌,冰龍隨掌而舞,眨眼將這漫天的狼牙氣勁擊散,但冰龍之氣也耗盡而消散。
李狼左右手化爪齊揮,幾道勁風破空而來,直襲龍紫紋。龍紫紋見過他這手功夫,不敢硬接,凌空而起,又施出那招炎龍纏身,將全身護住。
另一邊閔禹蓮和雪禪素的戰局卻是一邊倒的形勢,雪禪素不論從功力上還是從招式上均不是閔禹蓮的對手,而葉清幽的全部心神此刻全在李狼身上,對眼前的打鬥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閔禹蓮邊打邊道:「當初若不是我在北方雪原發現了你,你早已被凍死了。我將你納入聖宮,傳你武功,你就這樣報答我麼?」雪禪素狠聲道:「你不過是想利用我來對付狼王,說得那麼偉大做什麼?你太狠毒了,我要為烏老爹報仇!」多日來她一直跟隨李狼,已習慣像綠曉等人一樣稱呼烏易為「烏老爹」。
閔禹蓮冷笑一聲,道:「憑你,還早得很!」十指連發冰泠劍氣,雪禪素擋過兩道,其餘全數透體而入。
然而雪禪素卻沒有半點事,仍不住攻向閔禹蓮,閔禹蓮冷笑道:「是月夜不死身麼?看來你不僅僅是個普通的狼妖而已。不過你想沒想過,為什麼你在白日裡也能使出這月夜不死身?」
雪禪素怒道:「少說廢話,吃我一劍!」指上冰泠劍氣一動,又刺向閔禹蓮。閔禹蓮輕笑著躲開,道:「你原來的記憶已被我用空心訣除去,現在的本事又是我教的,你憑什麼能打贏我?而且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高等狼妖,如果想在白日裡使出月夜不死身,就必須從狼王身上『借』氣,你若不來殺我,我反而著急不能借此消耗妖狼的真氣呢!」
雪禪素一怔,仔細感覺體內,確是多了一股氣勁,當下疾退數步。閔禹蓮笑道:「想不打了?沒那麼容易,忘了月夜不死身的秘密了麼?我幫你想起來吧!」伸指一點,一股無形之氣立時順指注入雪禪素額頭之內,雪禪素眼前一陣迷濛,一些被遺忘的記憶片斷重回腦中。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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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08:35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四章 星逝
記憶中,自己茫然行走於雪原之中,又忽然與閔禹蓮戰在一處,而恍然間,自己又受控於閔禹蓮,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
她拚命回憶,那些話語漸漸清晰起來:「我是狼王屬下近衛之一,為尋失蹤的狼王來此……
「除非是滿月之夜,否則我們便用不出月夜不死身……
「即便是狼王,若在白日裡使用月夜不死身,也將大耗真氣……
「我等近衛,身上均有狼王注入之氣,在白日裡可向狼王借氣用出月夜不死身,只是卻要消耗狼王的真氣……
「如此消耗掉的狼王之氣,是狼王自己使用月夜不死身時的數倍……
「一旦借氣成功,除非狼王主動將氣息聯繫解除,或是我等耗盡自身真氣,否則月夜不死身絕無法解除……」
記憶中,她又聽到閔禹蓮的陣陣笑聲,和令她毛骨悚然的話語:「……妖狼定不會放棄同族,只要用她將妖狼的氣消耗殆盡,還怕降不住那妖狼麼?」
意識驟然清晰,閔禹蓮笑道:「你可想起來了?」
雪禪素怒吼一聲,道:「好卑鄙的手段,我絕不讓你得逞!」言罷催動全身真氣,決意要快速將自身真氣耗盡,好解除與李狼的氣息牽連。
閔禹蓮長笑一聲,道:「以為這樣便成麼?沒那麼容易,當年我對你施空心訣時便已準備好對付你這一手了!」雙目精光一閃,雪禪素便覺身體再不聽自己使喚,雙手一垂,老老實實地站在閔禹蓮面前。
閔禹蓮笑道:「如何?你現在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認命吧!」言罷伸指發出一道冰泠劍氣,刺入雪禪素左腿。
雪禪素感覺到左腿一痛,隨即體內那股外來氣勁便驟然大盛,湧向左腿,左腿之痛立消。閔禹蓮笑道:「只要我不斷如此而為,妖狼的真氣用不了多久就要耗盡了,你卻毫無辦法,真是可惜!」十指連動,十道冰泠劍氣刺入雪禪素腿內。雪禪素氣得氣血上湧,立時昏了過去。
如此一來,支持她抵禦外來攻擊的就只剩下由李狼身上傳來的真氣,而她本身的真氣卻再無半分損耗。閔禹蓮會心地一笑,道:「果真將你氣昏了,真是個無用的小孩。」十指連動中,又是十道冰泠劍氣發出,轉頭向夏長休與朧星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忘了咱們的約定麼?快幫我收服妖狼!」
朧星愣了愣,眼望向夏長休。夏長休嘿嘿一笑,道:「我可沒有虎族王子這樣的本事,可憑自身真氣破了聖宮的易相之術,聖宮主還是先替我恢復原身吧。」
閔禹蓮哼了一聲,雙手在胸前一圈,數道奇異的氣勁在胸前凝結成人臉之形,一揮手,那人臉扭動幾下便即消散。
與此同時,夏長休的身形面貌均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寸許的怪異短髮、獰厲的惡鬼表情,再配上那強健的身軀,卻正是君自傲的仇人——司刑君。他向朧星一點頭,縱身向李狼衝去,朧星見狀緊隨其後。
龍吟一方見龍吟受傷,而代其出頭的李狼顯然已經不再是為龍吟而戰,事態究竟會發展到何種程度尚未可知,便向後退去,坐觀形勢變化。而支持龍紫紋的各派人物,眼見龍紫紋一方竟然出現虎妖助陣,一時難以接受,也退到廣場邊上袖手旁觀。
司刑君武功風格與從前大不相同,一改往日似緩實疾的路子,數十道鋼絲般的陰氣纏繞全身,使他全身皆是傷人利器,而且他招招又快又狠,時常發出奇招怪式,頗難應付。而那虎王之子朧星,功力不在司刑君之下,招術雖然尚不算精湛,但卻憑著凌厲的內氣和那與月夜不死身極為相似的防禦之術,在戰團中周旋不休。加上力量已與李狼旗鼓相當的龍紫紋,和躲在一邊不斷以雪禪素來消耗李狼的內力閔禹蓮,更讓李狼的境況越發不妙。
然而李狼卻憑著一股怒氣和強橫的月夜不死身力戰三人,絲毫不落下風。
但這又能支持到幾時?
閔禹蓮忽然停手,緩步來到葉清幽背後,輕聲道:「清幽,現在已是絕好的機會,下手吧,聖宮的未來全靠你這一擊了!」
葉清幽身子猛然一震,這才從迷茫中清醒過來,閔禹蓮雙目隱含熱淚,道:「師姐知道你喜歡他,但他是妖物啊!想想聖宮同門因他死了多少,再想想師父她老人家,你是聖宮養大的,難道你要為他背叛聖宮麼?」
熱淚湧出眼底,葉清幽顫聲道:「師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你、對不起師父、對不起聖宮的事的!」閔禹蓮含笑道:「那就好,一切都靠你了!」言罷飄然退去。
葉清幽雙目光芒一黯,自語道:「狼王,原諒我,我只能這樣做了……」
寒露劍閃現出點點藍芒,在空中幻化出一片星光,一道丈多寬的光屏漸漸出現在葉清幽面前,彷彿是一道生死之門,門的這頭是生,而門的那頭,就是化作一顆剎那消散的流星,在宇宙中劃出一道淒美的光線後,就此死去。
她能選擇麼?
劍破光屏,葉清幽終究飛入那扇無法回頭的門中,光屏消散,葉清幽卻已化作一顆耀眼的流星,劃破天宇,直向李狼擊去。
這一刻,李狼正忙於應付三位高手的圍攻,根本無法閃避。
星光已近,龍紫紋三人齊向後退,同時各自傾盡全力發出一道真氣,擊向李狼。
李狼的眼中看不到那三道真氣,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一顆淒美無比的流星。
淚自眼中湧出,在這生死一刻裡,李狼竟解開了月夜不死身,喃喃自語道:「清幽,既然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我就成全你吧,只願你永遠也不要再記起我們的過去……」隨即朗聲道:「清幽,來吧!」
流星的光芒微微顫動了一下,突然改變了方向,圍著李狼疾轉一周,將龍紫紋三人發出的三道真氣全數擊破。光芒消散,葉清幽靜立李狼面前,淚流滿面。
李狼顫聲道:「你……你記起了?」葉清幽卻道:「你為何不下手殺我?雖然別人以為你已無力反擊,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你為何不下手殺我?」
李狼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苦笑一聲,自語般道:「你並沒有想起……你只是不忍……」
葉清幽淚流滿面,道:「我對不起師姐、對不起師父、對不起聖宮,可我……可我真的下不去手。狼王,你為何不能成全我?如果方纔你出手反擊,我就不必像現在這樣痛苦了……」
除了李狼和葉清幽,還有一個人的心被痛苦吞噬,那就是龍紫紋。
眼見葉清幽在最後關頭竟出手救下李狼,耳聽他們兩人的對話,傻子也已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龍紫紋只覺心被什麼東西絞得快要碎了,腦海中一片空白,已無力思考。
李狼忽道:「清幽,隨我走吧,我不在乎你已與龍紫紋成親,既然閔禹蓮毀約在先,我就將我們的事全告訴你!」葉清幽身子一震,茫然道:「我們的事?」
不等說完,一道照耀天地的光芒亮起,眾人均緊閉雙目,唯恐被這光芒刺瞎了眼睛。光芒過後,眾人再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們呆住了。
此時的葉清幽怔怔地看著李狼的腹部,那裡有一道鮮血不斷湧出,李狼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緩緩轉過頭向後看去,看到的是氣喘不休的閔禹蓮。
閔禹蓮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笑道:「妖狼,你父子兩代力若鬼神又如何,最後還不都是死在我閔禹蓮手下?」
葉清幽顫聲道:「師姐,你為何……」不等說完,閔禹蓮已笑道:「你以為我真將聖宮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麼?你以為你真值得我去相信麼?我苦練這招損耗真元的『聖光閃』,就是怕你在最後關頭回護妖狼!」
李狼只覺全身力量順著傷口飛速流走,不由頹然跪倒在地,怒視閔禹蓮,卻無力說出半個字來。
閔禹蓮仰天笑道:「妖狼,你可料想過會有今日?你功高蓋世又如何?人是要靠腦子的!安心的死吧,從此以後,聖宮將重新光耀天下!」話音方落,一道光芒已將閔禹蓮包圍,閔禹蓮戟指李狼,道:「方纔未能擊中要害,這次你卻再躲不開了!就讓這招『聖光閃』,將你送入黃泉吧!」
李狼屬下眾人眼見李狼危在旦夕,不由全紅了眼,瞬間爆發出數倍力量,逼退聖宮門眾,齊向閔禹蓮衝來。
光芒再起,照耀天地,但眾人卻並不再像方纔那般緊閉雙目,因為那光芒已大不如方纔的刺眼。
所以眾人清楚地看到,葉清幽化作一顆藍色流星,迎上了那光芒四射的「聖光閃」。
光芒散盡,血霧飄散,葉清幽的胸前鮮血噴湧,閔禹蓮腳步踉蹌,終力量不支,坐倒在地,笑道:「以為這樣便可救他麼?方纔那一擊已傷了他的真元,你捨命為他擋下這一擊,也不過為他多延了數日之命罷了,你們這一對妖男女,就一道去死吧!」
葉清幽的雙眼漸漸失去了光彩,但嘴角卻掛著微笑。她並不悲傷,因為她終於完成了最大的心願——為狼王而死。
自第一眼見到這聖宮的大敵,她就莫名其妙地愛上了他。她完全無法解釋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更恨自己為何會愛上自己的敵人。她追逐著李狼的足跡,依據聖宮與李狼立下的誓約不斷向李狼出手,心裡卻越來越不願李狼因自己而死去。每次動手,她都希望李狼能殺了她,好讓她再不受這種矛盾的折磨,但李狼對她卻總是那樣溫柔。
如今,她終於再不用受那痛苦的折磨了,她怎能不笑?
李狼無法笑得出來,他怔怔地看著葉清幽慢慢倒下,怔怔地看著葉清幽的雙眼完全黯淡下去,怔怔地看著葉清幽就此死去——為自己死去。
直到死,葉清幽也未能記起那些已經遺忘了的記憶。
便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凡間的愚者,向我臣服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08:56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五章 無敵
那聲音充滿了陰寒的氣息,眾人心頭寒意湧起,齊向城門上聲音起處望去。
數十人靜立城牆之上,為首一人面目和善,一身樣式怪異的灰衣,週身瀰漫著一股陰寒的邪氣,輕笑一聲,道:「我一直等待著,果然等到了。你們這些愚者啊!」
李狼、葉清幽和龍紫紋都見過此人,只有他們知道眼前這個和善的年輕人有多麼可怕。
但此時的他們,卻都已看不見這人了。
葉清幽靜靜地躺在地上,面上帶著滿足的微笑,而李狼與龍紫紋,都彷彿忘了時間的流逝,化作了石刻的雕像,只知怔怔地看著葉清幽,連思考都已忘卻。
閔禹蓮坐在地上,側過頭望向那人,卻已無力多說一句話。
葉梓向前一步,怒道:「你是什麼東西?」
年輕人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怒道:「大膽,竟敢對我王無理!」年輕人微微一笑,道:「何必與他計較。在下魄獄芒,葉樓主可曾聽過?」
此言一出,無人不驚。誰都知道龍吟成立聯盟,便是藉著剷除這鬼王之名,此時鬼王驟然出現,而人間正道的眾位高手們卻已經傷得七七八八,哪還有力量與其相抗?
葉梓倒退數步,咬了咬牙,道:「大家聽著,從此刻起咱們必須盡充前嫌,拚命對付鬼王要緊,否則人間怕就要化為血海了!」眾人驚駭之餘,均知大敵當前,生死一線,再不是爭長斗短的時候,立驟在一處,重新凝成一個集體。
魄獄芒和善地一笑,道:「這便是護衛人間的正道人士麼?如今本王已恢復前世之力,爾等中的高手又死得死、傷得傷,拿什麼來與本王斗呢?」
話音方落,人已在廣場中站定,眾人見狀不由駭然。其手下諸鬼亦飛身而下,在其身後站定。
魄獄芒環顧四周,看了看遠處的李狼,又看看龍吟與龍紫紋,搖了搖頭,和善地一笑,道:「真可惜,原以為你們是本王最大的敵人,可惜啊……更可惜的是,鬼天君竟然未在這裡……」
笑容頓斂,雙目寒光迸射,眾人只覺週身發寒,所有的尋常幫眾及功力較弱的各派高手只是受其目光感染,便已癱倒在地。
魄獄芒冷冷道:「誰還要動手?」
無人應聲,就連三大派掌門這等高手,也已被其駭人的氣勢嚇得呆了。閔禹蓮咬牙遙望魄獄芒,自語道:「我費盡心機除了妖狼,難道只是為他人做嫁衣麼?」
魄獄芒仰天長笑,一股森寒無比的氣息立時籠罩整座隱龍山,在場眾人除了龍吟、四大派掌門、李狼屬下及少數功力高深的高手外,無不受這氣息影響,雙腿一軟,癱倒地上。
魄獄芒眼望尚未倒下的幾人,微微一笑,輕輕推出一掌。一道陰氣順掌而出,分為數道,直擊向幾人,以四大派掌門為首的人界高手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擊倒。
葉梓驚懼地喃喃道:「人間……完了……」
而這時,卻有一人飛身而起,正是司刑君。他電般竄向龍吟,一把將其提起。
龍吟本已身受重傷,再受魄獄芒一擊,已然昏了過去。司刑君提著他,又竄向李狼,方欲伸手,卻見李狼雙眼光芒不住變化,一驚下飛速躍離,拉起朧星衝出城門而去。
鬼界眾人方欲阻攔,魄獄芒已揮手道:「不必攔他,任他去吧。」
眾人中一個錦衣男子來到魄獄芒近前,卻正是那南域主裴朔,他垂首道:「大王,為何放他走?」話音未落,一個身穿綠身的美艷少婦亦走上前來,道:「大王,原來我們可不理司刑君的叛逃,但現在大勢已定,為何還要放走他?」
魄獄芒緩緩道:「緋靈,你真以為他是什麼邪天無極麼?你真以為雷破淵、單易平和季靈是因得罪了李狼而為其所殺麼?」那被稱作緋靈的美婦一怔,道:「大王的意思是……」
魄獄芒道:「北域那一群傢伙至今還未露面,你們知道是何原故?」緋靈和裴朔均是一怔,裴朔道:「屬下不知……大王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魄獄芒微微一笑,道:「他並非什麼邪天無極,而是咱們的北域主——血霧塵。」鬼界高手均是一怔,裴朔訝道:「他是血霧塵?可他……可他為何不表明身份,卻混入西域主旗下?」
魄獄芒邪異地一笑,道:「他可不是願意居於人下之輩,此次轉生人間,正好是他取本王而代之的機會,他怎會放過?」裴朔驚道:「他竟有不臣之心?」魄獄芒點頭道:「不錯,不過本王並非黃口小兒,他的一舉一動,無不在本王掌握之中,所以在害死了三位西域高手後,他便匆匆逃走。哼,想推翻本王,哈哈……」一陣狂笑,顯是對司刑君大為不屑。
就在此時,一股強悍無比的氣勁忽然湧出,霎時充斥天地,魄獄芒那籠罩隱龍山的氣息立時被吹散。一個聲音響起:「閉嘴!」
鬼界眾人駭然而望,齊聲驚呼,魄獄芒更是愕然道:「這……這怎可能?」
邪氣流動中,李狼巍然佇立,如同一座支撐天地的高山,他的懷中抱著臨死還面帶微笑的葉清幽。
「誰敢笑?」李狼一字一頓,聲音充滿了王者的威嚴。此時他的模樣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一雙眼綠光閃動,那隨氣息飄揚的長髮,已然變得了一縷縷黑白相間。
變化最大的,是他的氣息——絕頂強大的、令鬼神破膽的氣息。連魄獄芒這樣的鬼界之王,竟也開始因之而顫抖。
閔禹蓮訝然而視,聲音抖得只有她自己才能聽清:「他恢復了……他……狼……狼王!」
此時李狼的面上,無喜無悲,他只是默默注視著葉清幽,緩緩道:「你太無情了,竟忍心拋下我獨自離去。從今以後,我還有什麼可期盼的?」望了望四周,淡淡一笑,道:「這裡太亂了,我們走,離開這裡,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去,從此以後,我什麼也不再管,只陪著你,直到死!」
腳步移動,李狼抱著葉清幽的屍體,旁若無人的向城門而去。
閔禹蓮突然狂笑起來,聲嘶力竭地喊著:「他回來了!他又回來了!天啊,我做的這一切為的是什麼?只是為讓他回來嗎?聖宮、聖宮,再沒有聖宮了!」接著便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誰都看得出來,她瘋了。
龍紫紋忽然清醒過來,衝到李狼面前,顫聲道:「把清幽……留下來!」
李狼微微一笑,道:「你說什麼?」龍紫紋道:「她……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李狼仰天一笑,自語道:「未婚……清幽,你為何不對我說明,你們根本還未成親呢?未婚……」雙目綠光暴閃,一聲怒喝:「滾!」
龍紫紋只覺一股巨力傳來,人被沖得倒飛出幾十丈,撞到城牆方停了下來。一口鮮血噴出,龍紫紋頹然倒地,口中卻還道:「還給我……」
李狼長笑一聲,道:「還?又有誰能將清幽還給我?李狼發誓,聖宮今日起將從武林消失!」話音未落,慘叫之聲立起,廣場內除閔禹蓮外,其餘聖宮門下皆同時吐血而亡。
他不殺閔禹蓮,只因閔禹蓮已經瘋了,他心中對閔禹蓮的恨,已不能用簡單地「殺」來宣洩。
他要讓她永遠以瘋子的身份活下去,親眼見到聖宮的徹底毀滅。
魄獄芒強忍住懼意,緩步向前,道:「狼王,在下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狼注視著魄獄芒,那眼神讓魄獄芒只想速速閃到一旁。他緩緩道:「助我?你能助我什麼?」看了看懷中的葉清幽,緩緩道:「清幽,你一向以人間為重,不論是從前,還是失去記憶之後,你都不忘這一信條。今日我便為了你,為人間做件好事吧!」
狼眼綠光一閃,手爪揮動中勁風驟起,魄獄芒只覺胸口一痛,五道血箭自前胸噴出,悶哼一聲,向後倒去。
鬼界眾人大驚失色,急上前扶住。
李狼看也不看,抱著葉清幽,大步離去。紫嘯幾人大聲呼喊著他,他卻充耳不聞。
此時的他,不想讓任何人跟在身邊,他只想和葉清幽一起,享受一刻期盼了許久的寧靜。
李狼的身影終於消失,紫嘯幾人面色默然。看著還在一旁狂笑的閔禹蓮,八人中那個背著雙刀的黑衣少年浪天倏然而起,雙刀出鞘,狠聲道:「看我殺了她!」
紫嘯怒喝一聲:「住手!要殺她狼王早就動手了,可那樣豈不便宜了她?讓她這樣活下去,才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八人中另一個白衣少女哭道:「怎麼辦啊,葉姑娘她死了,怎麼辦啊!」綠曉安慰她道:「小霞別哭了,我知道葉姑娘從前對你很好……」話未說完,自己也已泣不成聲。
魄獄芒那邊更是亂成一團,一個長相頗為英俊的男子扶住魄獄芒,向裴朔道:「裴兄,快讓你手下的顏舞紅用她那魅兒幫大王止血治傷!」又轉頭向那美婦緋靈道:「何妹,快給大王服下你煉成的神藥,好護住大王心臟血脈!」
裴朔及緋靈忙應聲而動,緋靈自腰畔取下一個小葫蘆,從中倒出數粒紅色藥丸,扳開魄獄芒之口,將藥丸盡數倒了進去,而裴朔則急忙叫過顏舞紅,顏舞紅一揮手,一道黑氣自其袖中飛射至魄獄芒傷口上,化作一個松鼠般的黑色怪物,不住伸出舌頭舔舐魄獄芒的傷口,那傷口一經其舔舐,慢慢便再不流血,過半晌,傷口竟漸漸癒合。
那英俊男子長出一口氣,道:「總算沒有性命之危。」裴朔擦了擦額頭上湧出的汗水,道:「好險!那狼王怎如此厲害?咱們如何是好?」緋靈道:「他因愛人之死大為傷心,只怕從此不會再有什麼作為了,倒不足為慮。」
那英俊男子點點頭道:「便是他再次復出江湖,怕也是許久以後的事了。當前咱們卻不能讓大王的一番心血白廢,東域屬下聽令——將在場所有的人界高手,全給我殺了!」
「慢著!」紫嘯聞言長身而起,向己方眾人道:「狼王走時說過什麼?他說要為葉姑娘替人間做件好事對不對?」騰雷點頭道:「不錯,狼老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轉向鬼界眾人,高聲道:「有我們在此,你們就別想得逞!」
那英俊男子一皺眉,道:「你們乃是妖族,管人間之事做什麼?難道還被他們害得還不夠麼?不如我們聯手剷除人間這些所謂的正道之士,讓狼王與我鬼王共掌天下,豈不更好?」
裴朔聞言心中大為不悅,魄獄芒剛被李狼重創,這英俊男子卻要與李狼屬下聯手,豈不是大大的不忠?他冷冷道:「聞青修,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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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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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09:15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六章 赴死
那英俊男子一皺眉,道:「羽魆,你要我說多少次?我可以照顧你們在人間形成的習慣,叫你們人間的名字,但是……」他斜視裴朔,一字一頓地說道:「請不要將這凡人之名加在我身上,我不是什麼聞青修,我是鬼界東域主——滄怨!」
裴朔目光與他的目光相碰,只覺全身一震,背後竟冒出冷汗。那美婦緋靈忙湊近裴朔,小聲說道:「大王身受重傷,咱們可莫要自亂陣腳。裴大哥,大王如今有傷在身,東域主是不願再招惹那狼王,所以才有意拉攏其手下。」裴朔道:「若是如此,我沒什麼意見。」
紫嘯在那邊冷笑一聲,道:「我有意見!」
滄怨目視紫嘯,道:「你想怎樣?」紫嘯長刀一揮,道:「我等因狼王而生,為狼王而死,今日狼王殺你鬼王,我等便當殺盡你等走卒!」
其實他們與這些鬼界高手本不必起什麼衝突,但他們的心裡實在是太壓抑了,他們必須找到一個宣洩的地方。閔禹蓮瘋了,李狼也無殺她之意,而其他人又與此事無關,於是紫嘯因李狼最後那一句話,找上了鬼族。
只要能讓他們放手一搏,將心頭那沉重的哀傷發洩出去,他們甚至可以忘記實力之差、性命安危。
滄怨冷笑一聲,道:「你以為狼王功力強橫,我等便不敢動你們麼?憑你們幾個的本事,根本不配要我等動手!東域屬下,給我殺了他們!」
這時南域主裴朔卻又猶豫道:「那狼王如此可怕,咱們貿然殺了他的手下,恐怕……」滄怨斜了他一眼,道:「可怕?難道因其可怕,咱們便要逃回鬼界去麼?既然已經轉生到人間,就要拋開畏懼,全力助大王完成大業!雖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果避無可避,就不必去避!給我上!」
一聲令下,鬼族眾人中立刻有十餘人緩步走向紫嘯等人,顯然均是滄怨屬下。這些人身為鬼界一方域主屬下,本身功力亦屬非凡,多數人功力與已死在李狼手下的百溪先生——伍慷不相伯仲,十餘人同時出手,其威力可想而知。
而這十餘人方一動,緋靈便已道:「西域屬下不可落後,一定不能留一個活口!」剩下的三十多人中立刻又有二十餘人跟了上去。裴朔見狀忙道:「南域屬下也給我上!」剩下的七、八個人這才敢行動。
幾十個功力與伍慷相當的鬼界高手同時壓來,以紫嘯等人的力量絕難抵擋。這些人身為鬼界高手,心思縝密者大有其人,是故受命後卻不急於出手,反是緩步而來,不住發出陣陣強大的氣息,以使對方感覺到己方的強大,不戰而先懼。若能使對方因此而放棄戰鬥,那便更好——畢竟誰也不願讓李狼這樣可怕的人成為自己的敵人。
紫嘯等人毫無懼色,紫嘯緩緩道:「葉姑娘生前唯一的願望就是人間平安,所以狼王雖急於弄清破界之法,卻並不擾亂人間安寧。如今葉姑娘已死,狼王再不理世事,咱們些人活著已無意義,不如就此與鬼族一拼,也算是為葉姑娘盡了一份力!綠曉、小霞,你們保護烏老哥先走,其他人和我一起上!」
綠曉眼望越來越近的鬼界眾高手,道:「狼老大,既然要死,咱們就一起死!」另一個白衣少女小霞亦道:「不錯,要死咱們就一起死!」
方纔掌發細絲救治烏易的黑衣瘦高男子緩緩道:「今日咱們在此為人界而死,正好可陪葉姑娘共赴黃泉,如此葉姑娘在黃泉路上,也好有人照應。咱們也可謂是死得其所。」旁邊一個身著白衣,長相妖媚秀麗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幽絲兄,你平時雖不愛說話,可一開口卻總是能說出別人講不出的道理來,屠火我實在佩服!」
紫嘯仰天一笑,道:「大家即願陪葉姑娘共赴黃泉,便一齊上吧!」那七人同時高呼一聲,衝向鬼界眾人。
滄怨自語道:「以身殉主,悍不畏死,這就是狼王的手下麼?可敬啊……」隨即高聲道:「給他們一個痛快就是了!」
強弱截然分明的兩隊人終於在廣場中央相遇,氣勁澎湃中,紫嘯等人拼盡全身真氣,以搏命的方式與鬼界眾高手戰在一處。但與對方相比,他們的力量太弱了。
方一近敵,翼空便立時騰空而起,眨眼間化作一隻巨大的黑鷹,自空中俯衝而下,直擊向鬼界中最為壯碩瞋目,瞋目雙拳揮起一道勁風,迎向電般射來的翼空,翼空卻借助對方拳風滑向一旁,靈巧地避過對方來拳,雙爪向其背後抓去。
爪未及身,一道黑氣便驟然而至,纏住翼空左翼,翼空只覺左翼劇痛傳來,方欲振翅飛離險地,旁邊已有一老者化掌為刀,狠狠斬在翼空背上,翼空悲鳴一聲,摔落在地,化回人形,瞋目此時已轉過身來,一拳將翼空挑飛數丈。
紫嘯刀未及人,背後便被人踢中一腳,一口鮮血噴出,紫嘯咬緊牙關,長刀拖著寒光又向敵人劈去,卻被前方那人輕易躲開,一腳將紫嘯掃倒在地。
綠曉雙臂揮動,數道籐條自其袖中飛射而出,同時襲向數人,但卻無一條得手,反被那幾人繞過籐條,欺入內圍,同時攻向綠曉,方才自稱屠火的嬌媚男子見狀雙掌一揮,一片帶著香味的五彩霧氣立時順掌而出,襲向那幾人。
霧氣一出,旁邊便有一個矮胖子飛身而至,張口將霧氣全數吸入體內,嘿嘿一笑,一頭撞入屠火懷中,屠火反應不及,被撞得倒飛出去。
而那邊綠曉也同時被數人擊中,悶哼一聲,緩緩癱倒在地。
騰雷口中長嘶,雙足幻影般踢向敵人,前方三敵不閃不避,齊揮拳掌迎向騰雷,雙方氣勁一觸,騰雷狂吼一聲,竟被震倒在地。那三人齊提足向騰雷踏去,卻被數道細絲纏住雙足。
細絲那邊正是幽絲,他一將三人纏住,立刻又發出無數鋼針般的細絲,直刺向那三人。那三人用力一掙,困住雙足的細絲便被掙散,向旁閃身,躲過了幽絲的攻擊。而另有兩人鬼魅般自幽絲背後襲至,一人一掌,擊在幽絲背後,幽絲悶哼一聲,緩緩倒下。
名喚小霞的白衣小女長袖揮舞,點點帶著香甜氣息的粉沫隨袖飄飛空中,她如一隻蝴蝶般在人群中飄然起舞,靈巧地飛躍在眾人上方。數個鬼界高手齊揮動掌風,將那粉沫吹飛向別處,一個消瘦的身影飛身而起,直襲向小霞。小霞人雖在空中,但卻毫不慌張,背後隱隱現出一對彩色的翅膀,微微一扇,靈巧地閃過了對方的攻擊。
卻再躲不過另一人射出的銳利陰氣,劇痛中,小霞肩膀被那道陰氣刺穿,人再不能靈巧地飛翔,從空中摔落下來。未等她落下,便有一雙手掌狠狠地拍在她身上。
手持雙刀的浪天將刀舞成一團光球,所向披靡地衝向鬼界眾人,數人迎了上來,正前方一人化掌為刀,硬生生衝入光球之中,鉗住浪天左手長刀。光球立時被不見,浪天右手刀向旁虛斬,嚇退右側來犯之敵,回手疾斬面前那人,但手方一動,左肋便傳來一陣劇痛,右一軟,長刀落地,前方那人提腳一蹬,將浪天踢倒在地。
只在片刻之間,八人全被敵人擊倒。
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八人本已氣力大損,此刻又面對著數十鬼界精英,便是單打獨鬥八人也難以取勝,何況對方數十人一齊動手?
便在此時,一聲震懾人心的大吼傳來,本已重傷昏厥的烏易飛身而來,以雷霆萬鈞之勢自空中砸向地面,鬼界一方人數雖眾,卻也不敢貿然與其交鋒,均向後疾速退開。
轟然巨響中,烏易那丈多高的龐大身軀將地面撞出一個大坑,沙石飛散中,烏易如山嶽般屹立在鬼界眾人與紫嘯等人之間。
滄怨見狀一怔,自語道:「好厲害的傢伙!」緋靈則道:「他有氣力站起便是奇跡了,此刻竟然還能出手,真是匪夷所思。」
紫嘯等人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雖然個個口角帶血、滿身塵土,但目光中卻充滿了堅毅。紫嘯喘了口氣,道:「烏老哥,我還以為你再站不起來了呢……」
站在烏易身後的他,並未看到烏易胸前那一大片血跡,更看不到烏易的雙眼中已再沒有了光彩。
烏易擦了擦嘴角的血,緩緩道:「你們以為狼王真會就此一蹶不振麼?看來你們還是不瞭解他……狼王日後還需要你們,你們怎可在此戰死?紫嘯,我命你帶著他們馬上離開!」
裴朔在那頭哼了一聲,道:「走?哪有那麼容易!」滄怨亦輕歎一聲,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將你們全數殺了,否則讓你們見到狼王……」緋靈看了看他,忽抬頭高聲道:「給我殺!」
數十鬼界高手聞言立刻潮水般衝向烏易,烏易雙眼綠芒驟盛,躬起身子,猛然暴喝一聲:「快走!」雙爪自左右齊揮而出,鬼界眾人只覺一陣勁風襲來,功力高深者立時覺出危險,運氣護身而退,而幾個功力較弱者反應稍慢,身上立時被撕開數條口子,慘叫聲中,鮮血噴湧。
兩個距烏易最近的竟然被這勁風撕成了數塊,連叫亦未來得及叫出聲,便已魂歸黃泉。
鬼界眾人不禁駭然,裴朔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曾險被狼王用這招殺死的他,最瞭解這招的恐怖了,此時眼見烏易竟然用出李狼這招,而且威力不弱於當日的李狼,他不由顫聲道:「這……這怎麼可能?」
緋靈亦駭然道:「他怎會有這般力量?這些狼妖……太可怕了!」
滄怨先是一驚,隨即沉聲道:「雖然可怕,但這一招已耗盡了他的內力和生命,他已不能再戰了。」隨即高聲道:「此妖已是強弩之末,大家不必怕他!」
果然,一招出手後,烏易雙目光芒便很快黯淡下去,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紫嘯幾人掙扎著走到他身邊,他費力地轉過頭看看他們,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紫嘯淡淡一笑,道:「烏老哥,我們怎能棄你不顧?何況我們早已決定隨葉姑娘而去了,狼王如今不但恢復如初,而且力量比之從前更是大為提升,我們這些笨手笨腳的傢伙,只會拖累他而已,今日能為葉姑娘而死,在黃泉路上一路照看她,也算為狼王盡最後一份力吧!」
烏易的身子一晃,道:「好,那咱們就拼盡這最後一份……」話未說完,人已再站立不住,仰天倒下。
紫嘯幾人急拼盡全身力量,將這高出自己近一倍的巨狼扶住。紫嘯笑道:「烏老哥,你可不是那種挺不到最後一刻的人啊。」嘴裡說著,身子卻因支撐著這巨大的身軀而顫抖著。
不止是它,這群李狼忠實的部下,也都在因不堪重負而顫抖著,此時的他們,不要說戰鬥,就是連站穩都已十分困難。
烏易艱難地笑了笑:「這已經是咱們的最後一刻了……」
「未必!」便在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一人鼓動著黑色的雙翼凌空飛來,落在烏易幾人面前,緩緩道:「我絕不會讓你們這樣的英雄死於惡鬼之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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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09:34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七章 君威
人一落地,那雙黑色的陰氣之翼便收回體內,面向烏易眾人,道:「沒想到狼王屬下竟有這麼多血性英雄,在下如今倒真想好好結識李狼。」
紫嘯怔怔地看著那人,訝道:「君自傲?」
正是君自傲。在天寧府找到天涯後,君自傲一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向隱龍山進發,以求能趕上先行一步的龍紫紋。有了君自傲的鬼噬之技支撐,馬車晝夜奔行下,終來到隱龍山下。
方到山腳,君自傲便感覺到一種不祥的氣息,隨即,一股強悍無比的邪異氣息充斥天地之間,一行人不由駭然。
一股強大的殺意倏起倏滅後,那氣息漸漸消散無形,君自傲運起瞑界想聯繫龍紫紋,龍紫紋卻全無回應,不由令君自傲大為擔心,故此他便施展鬼羽之技,自山下飛到龍城之外。
隨後他便見到了紫嘯等人意圖以身殉主,不惜一死也要為葉清幽保衛人間的這一幕。他不由心潮激盪,再忍不住,自城牆飛下,救援這群令人敬佩的妖族。
裴朔一愣,訝道:「鬼天君?他怎會來了?」滄怨和緋靈聞言皆是一震,駭然問道:「他便是鬼天君?」裴朔狠狠道:「不錯!不過咱們不必怕他,他如今並無多少本事。」
不等三大域主發號施令,鬼界眾人中一個不知深淺的傢伙便已向前一步,冷冷道:「你想保護這他們?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氣運全身,飛身撲向君自傲。緋靈在後方剛要開口喝止,滄怨已打了個手勢制止了她,道:「正好看看鬼天君如今的功力到底如何。」
幾個性子急躁的鬼界高手見有人帶著,便急匆匆地跟著出手,齊向君自傲攻來。君自傲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幾乎快要支撐不住的烏易等人,自語道:「殺當殺之人,救當救之人,殺人便是救人,原不必為自己加那麼多限制!」烏易等人聞言均不解其意。
這番話的意思,也只有君自傲自己一人懂得,說開了,他是在安慰自己,因為他已經決定使用最為可怖的那招——鬼噬。
霎時黑霧狂湧而出,衝來的幾人尚未緩過神來,便已被黑霧包圍其中,慘叫之聲響起,卻又在中途消失,黑霧將這幾人迅速融食為氣,收回君自傲體內。
君自傲一揮手,又一股將烏易等人包圍。眼見這噬食了數名敵人黑霧向自己湧來,烏易等人不由大驚失色,不及反應,便已被黑霧包圍。那黑霧傳來一陣陣暖意,幾人只覺週身舒暢,體力漸漸回復,不由大為驚奇。
那邊鬼界眾人均已駭得一身冷汗,滄怨可以聽到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音,他強壓住懼意,顫聲道:「不可力戰,我們……我們快逃!」話音未落,便已抱著重傷昏迷的魄獄芒,飛速向城外逃去。
最後一句「我們快逃」,滄怨是用最大聲音喊出的,在場眾人均聽得清清楚楚,急忙緊隨其後,以自己最大的功力拚命逃走,剎那間,龍城裡已再不見一個鬼影。
君自傲有心追趕,但反運鬼噬時收功最難,一點也急不得,也只好眼看著他們去了。
待他收回鬼噬之氣時,烏易等人的體力已完全恢復如初,連方才力戰群鬼所受的傷,也已完全痊癒,不由大為驚異。還是烏易與紫嘯反應快,齊向君自傲抱拳道:「多謝君公子!」其餘眾人這才緩過神來,亦向君自傲施禮致謝。
君自傲匆忙還禮後,環顧四周,只見龍城內癱倒了一地人,而龍紫紋頹然坐在城牆邊,眼神一片茫然。他心頭一震,飛身來到近前,抱住龍紫紋,焦急地問道:「紫紋,你怎麼了?」
龍紫紋看也不看君自傲一眼,只喃喃自語著:「還給我……把清幽還給我……」
一陣狂笑響起,引得君自傲回頭觀瞧,只見閔禹蓮瘋瘋癲癲地轉著圈子,一邊大笑著,一邊喊道:「回來了,妖狼又回來了!哈哈哈……為人作嫁衣啊……李狼,你給我站住,我要殺了你,重振聖宮!」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龍城,衝向山下。
天涯等人此時方趕到城門前,見閔禹蓮變成如此模樣,均感愕然,誰也未敢攔她,任其一路狂笑著衝下山去。
一入城門,見到城中景象,眾人又是一驚。沈緋雲見到雙親倒在一邊,嚇得面無人色,飛奔過去,將二人扶住,悲呼道:「爹、娘,你們怎麼了?」
沈石與祁月憐均被魄獄芒發出的氣勁擊傷,此時昏厥過去,任沈緋雲如此呼喊,也不醒來。
天涯來到君自傲身旁,問道:「龍紫紋他怎麼了?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君自傲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到時,只見到大家躺倒一地,而李狼的屬下卻為了保護大家和魄獄芒的手下打了起來。不過聽李狼屬下的對話,葉姑娘似乎死了,詳情到底如何,卻不得而知。」看了看龍紫紋,又歎道:「葉姑娘是紫紋的未婚妻子啊,發生這樣的變故,紫紋他怎受得了?」
天涯聞言一顫,蹲下身來,道:「龍紫紋,你……你不要太悲傷了……」她本想安慰龍紫紋幾句,但素來不愛關心別人的她,卻不知說什麼才能安慰這樣一個失去了愛人的傷心人。
龍紫紋緩緩抬起頭,看著君自傲與天涯,竟然笑了笑,君自傲和天涯見到他的笑容,非但沒有放心,反而心向下沉。
此時烏易已恢復成人身,與紫嘯八人圍到雪禪素身邊,見她並無大礙,均放下心來,屠火扶起雪禪素,伸掌運力,指尖慢慢滲出幾滴水珠,他將水珠滴在雪禪素額上,雪禪素的身子便是一顫。
這邊龍紫紋緩緩道:「自傲,我失去她了……徹底地失去她了……」不等君自傲說話,他已茫然道:「我早該看出她與李狼之間的關係……我怎能和他相比?在她危難的時候,是李狼的屬下去救她、幫她,而我呢?我可曾注意到她是否身處險境?我只注意著龍吟,我只注意著對手,我何曾想過清幽她是否有危險?我不配做他的丈夫,我不配!」
聽到龍紫紋的話,綠曉氣呼呼地衝了過來,指著龍紫紋道:「你當然不配!都是你和閔禹蓮這賤人,害葉姑娘受了那麼多折磨,最後……最後也沒能再回到狼王身邊!」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紫嘯趕上前來,斥道:「綠曉,不要意氣用事!」綠曉一跺腳,道:「我說錯了麼?」紫嘯道:「其中詳情龍公子怎會知曉?怪都怪閔禹蓮那賤婦,龍公子是君公子的朋友,咱們不要罵錯了人。」君自傲不由問道:「這位仁兄,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雪禪素慢慢醒來,一睜眼便掙扎著站起,道:「狼王呢,狼王呢?」烏易長歎一聲,道:「雪姑娘,狼王他帶著葉姑娘走了……」雪禪素喜道:「狼王沒事?太好了……他和清幽姐到哪裡去了?」轉頭看看四周,訝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御風道人、極道靈使和風巽夫婦一入城便急忙探查人間眾高手的情況,見眾人均無性命之憂,只是昏迷不醒,便放下心來。見沈緋雲抱著雙親哭個不休,御風道人便先上前試著救治沈石夫婦。他與君自傲師承一脈,對於以氣療傷之法甚為精通,細察下立時發現在二人膻中處有一團陰氣凝聚,使二人真氣不通,便立刻以內力引導二人真氣運轉,終衝破那團陰氣。
二人緩緩睜眼,一醒來,卻先噴出一口鮮血,沈石道:「好厲害的鬼王!」一看抱著自己的是沈緋雲,不由訝道:「雲兒?你來了?」沈緋雲見雙親無事,抽泣道:「爹,你們可嚇壞孩兒了!」
祁月憐憐惜地撫摸愛子的頭髮,道:「雲兒莫哭,你爹和娘都沒事。」歎了口氣,道:「那鬼王可真厲害,我想他定是存心手留情,不然我等此刻只怕已是死人了。」
沈石環顧四周,訝道:「鬼界惡賤呢?難道是君公子他……」御風道人搖頭道:「師弟先我等一步入城,詳情我們也不知曉。」看了看其它昏倒的人,問道:「他們也是被魄獄芒打傷的麼?」沈石點頭道:「正是。」
御風道人轉頭向君自傲道:「師弟,咱們先行救人,然後再請大家說明事情經過吧。」
君自傲看著仍喃喃自語不休的龍紫紋,歎了口氣,向天涯道:「天涯,你幫我好好照看他,我先去救別人。」天涯點點頭,道:「龍紫紋他……太可憐了。」
面對雪禪素的追問,烏易道:「說來話長。方才咱們差點被鬼界惡賤幹掉,多虧君公子出手相救。咱們還是先幫君公子醫治這些人間的正道之士吧。」幾人點了點頭,分頭去救治眾人。
君自傲簡單將被鬼界之人打傷後的症狀和救治之法告訴眾人,眾人各依其法救人。大家並不會君自傲與御風道人那種氣療之術,是故只能單憑濃厚的內力來衝擊那陰氣,故此只治得一兩人,便已大感吃不消,只有極道靈使,本來便是鬼卒身份,通曉陰氣之理,雖不會什麼氣療術,卻一樣可不費力地施術救人,所以這救人的主力還是君自傲、御風道人與極道靈使。而似沈緋雲這等功力不高者,就只能站在一旁看了。
如此耗了大半日的時間,一眾被魄獄芒打傷者終全被救醒,紛紛向君自傲等人道謝,待君自傲要救治張百桐時,葉梓道:「不要管他,這廝投靠龍吟,戕害武林同道,實是該死!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魏憐幽道:「他畢竟是一派之長,咱們還將是交給司馬先生處置吧。」
其他人等只因功力不濟,被魄獄芒的氣勁壓制,這才癱倒,不用救治,便自行慢慢好轉,一眾投靠龍吟者見大勢已去,不由垂頭喪氣。
魏憐幽不愧為當今天下第一大派之主,朗聲道:「大家不要擔心,還是龍公子那句話——首惡既除,從者不究,只要大家能一心抵禦鬼族,咱們今後還是好兄弟,誰也不許再提今日之事!」眾人見事有轉機,均鬆了一口氣,齊聲稱是。各幫領頭投靠龍吟的人物均忙著向掌門人磕頭賠罪,而已將掌門殺了的,卻又不知所措。魏憐幽見狀道:「殺死掌門,其罪難逃,但大敵當前,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你們幾派另選掌門,動手殺害掌門者暫時降至最低級,若能在今後帶罪立功,日後便既往不咎。」
說到龍紫紋,眾人見他如今的樣子不由唏噓不已。君自傲問起其間詳情,魏憐幽便將經過一一說出,說到葉清幽為李狼而死,魄獄芒現身將眾人擊倒後,便再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
這時大家便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烏易等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09:49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八章 惡業
雪禪素聽到葉清幽為李狼而死時,身子一震,幾乎就要暈倒,旁邊的小霞急將她扶住,還未及說出安慰的話,雪禪素便已淚流滿面,向烏易道:「烏老爹,清幽姐她……她真的死了麼?」烏易默然點頭,道:「葉姑娘替狼王擋住了閔禹蓮的聖光閃,連句話也未留下就去了……閔禹蓮那賤人,以為詭計成功,卻未料到狼王竟因葉姑娘之死而恢復了原來的力量,她受不了這種打擊,竟瘋了。但狼王也因此心灰意冷,抱著葉姑娘的屍體走了……葉姑娘一生心繫人間安危,狼王便幫她為人間做了件好事——殺了魄獄芒。只可惜依方才情形來看,那魄獄芒只是受了重傷,卻無性命之憂。而龍公子,則是因為欲奪葉姑娘的屍體被狼王打傷的。」
君自傲接著他的話,向眾人道:「其後鬼界惡賊欲向大家施毒手加害,多虧他們仗義出手,才保住大家性命。」烏易笑了笑,道:「可最後救了咱們和大家的,卻是君公子你,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打跑了群鬼,不但在場各派高手難逃厄運,便是我們也都要魂歸黃泉了。」
葉梓聞言歎道:「什麼妖魔鬼怪,不是也和人一樣有善惡之分麼?只一味說成是惡類,實在是人界的不是。今日若非你們,人間便已落入惡鬼之手,我葉梓從此以後對你們只有敬佩,再不將所有妖族均視為惡類了!」又轉向君自傲,道:「君公子今日救天下於水火,葉某深為感激,今後但有差遣,莫不應命!」魏憐幽和楊蟬沙也均點頭稱是,各自感激了一番。
雪禪素淚眼朦朧,不理眾人,向烏易問道:「烏老爹,你知道狼王帶著清幽姐姐到哪裡去了嗎?他們……他們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故事?狼王那次說只要兩年之期一到,我就會知道,可現在……烏老爹,你告訴我好麼?」
眾人也對此事大為好奇,不由齊將目光移向烏易,連本來呆坐一旁,由天涯照看著的龍紫紋,也突然全身一顫,抬起頭向烏易望去。
烏易長歎一聲,道:「沒有人比我更知道這個故事了,因為這個故事,就是從我開始的……」頓了頓,又道:「今日我便將狼王的故事全數說與大家知曉,好讓大家知道狼王與聖宮之間恩怨的真相……」
他看了看雪禪素,道:「要說狼王的故事,便應從夜隱開始。雪姑娘,這一段還是由你來講吧!」
雪禪素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輕點了點頭,道:「這原該由我來說……因為方纔我才從閔禹蓮口中知曉,原來我本是妖界狼王座下近衛之一,夜隱……想來就是我所侍奉的狼王,只是我已被閔禹蓮挖空了記憶,再記不起從前的事了,我只能將我變成『雪禪素』之後所知道的,全數告訴你們……」
夜隱的故事自她口中娓娓道來,竟讓眾人聽得如癡如罪,她那充滿深情而幽遠的聲音,讓人們不自覺地步入了那段久遠的過去、那個偉大妖界英雄的故事之中,品嚐了無數的感慨與唏噓。
與其說她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不如說她是在回憶自己的故事,能如此忘情而投入的講述,只因她的思緒已飄回到那個湖畔之夜,飄回到李狼的身邊。
待講到李狼繼承其父遺志重出江湖,找聖宮報仇後,雪禪素便停口不講,因為那之後的事,她並不清楚。
眾人聽罷均搖頭歎息,魏憐幽道:「如今看來,聖宮以如此手段對付夜隱,也難怪李狼要如此報復,唉……只是李狼的手段,也未免過激。」葉梓則道:「過激?我看不見得!我倒覺得這李狼是個真正的血性漢子,葉某佩服之至!」
楊蟬沙則歎道:「冤冤相報,何時是了啊……」君自傲點點頭,道:「我倒是同意魏門主的看法,狼王只為父仇便要殺光聖宮門人,行為確實過激。不過閔禹蓮的手段,卻也太過卑鄙無恥。」
烏易苦笑一聲,道:「可憐天下至今無人知狼王啊!」君自傲心中一動,追問道:「烏先生,其中難道另有隱情麼?」
雪禪素目視烏易,道:「烏老爹,剩下的該由你講了,我也想知道狼王與清幽姐姐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
烏易道:「我自然要講,不然天下人也不知閔禹蓮是個怎樣無恥的賤人!」
在場的正派高手均大感尷尬,雖然他們也覺得閔禹蓮行事未免過於卑劣,但聽烏易如此辱罵這原天下第一大派之主,心中終不免有些不順。
烏易又歎了口氣,緩緩道:「狼族是妖界中的上等種族,狼族人一生下來,或者是純粹的狼形,或者是純粹的人形,而我卻是狼族中一個異類,一生下來,便是方纔那副狼頭人身的模樣,而且體質也與其他族人大不相同。其他族人不是怕我,就是常拿我來玩笑,還有些人則是經常欺負我,終於有一天我不堪受辱,將他們中的一個打傷,他們畏懼我的力量,便再不敢惹我。
「沒想到一到月圓之夜,那群傢伙便又找上門來。我的體質與其他族人完全不同,根本不能使用狼族的神技——月夜不死身,所以我的力量雖比他們強,卻奈何他們不得,最終被他們打成重傷。
「我拚命逃走,冒著危險跑出了冰谷,從此再也不敢回到那裡。我四處流浪了近百年,直到有一天,被莫名其妙地吸到了人界。
「爾後我就如其他被吸入人界的妖族一樣,惶恐、驚懼,到處躲避著人族的追殺,又殺了不少追殺我的人……直到那天,我遇上了一個新的追殺者——葉清幽。
「她就像一個仙子——我雖沒見過仙子,但想來仙界的仙子也不過如此,只可惜那時的我並沒有閒情去欣賞那種美,我只知道她是要殺我的人,除了殺死她,我別無選擇。
「她的武功很好,我竟然也不是她的對手,那像流星一樣美麗的劍光,讓我在剎那間,竟生出那樣的想法——如果能死在這樣美麗的劍法下,也是一種幸運……
「隨後,狼王出現了,於是我就撿回了一條命,而狼王和葉姑娘,也就此相識。
「那以後,狼王多了我這麼個屬下,也多了葉姑娘這麼個追殺者,從南到北、從冬到夏,葉姑娘鍥而不捨地追隨著狼王的足跡,只為能殺死他,而狼王明明有著解決掉她的能力,卻也並不下重手,他們兩個的感情,就這樣慢慢的積累,直到那天,他們終於不再是敵人,而是並肩作戰的朋友……
「葉姑娘追著狼王來到北方,卻見到聖宮北方分宮殘害流落人間的妖族,其手段之殘忍,令葉姑娘再不能忍受,終於和狼王聯手將北方分宮滅了……」
說到這裡,那屠火忽道:「烏老爹,由我把詳情說出來吧,不然他們不會理解狼王為何對聖宮下那麼重的手……」說著,眼中已是淚光閃動。烏易與紫嘯等人看了看他,均是一聲長歎。
屠火拭了拭眼中的淚水,道:「我本是妖界的花妖,那年因入神隱山尋找失蹤的妹妹,被吸入人間,所幸我們這些花妖和人長得非常相像,在人間不費什麼力就找到了妹妹,倒也未像烏老爹那樣吃了那麼多辛苦。可是好景不長,我們才相聚沒多久,便在北方遇上了聖宮北方分宮的宮主荊浩天。
「那荊浩天身為你們人界正派之首聖宮的分宮主,表面雖仁義道德,骨子裡卻是個好色之徒,見我妹妹長相美貌,便起了歹心,偷偷將我妹妹擄走。我發現妹妹被人擄去,便一路銜尾猛追,終於在他們回分宮前截住了他們,那荊浩天見事情敗落,便欲將我除去,我只好動手,可一動手,就被他發現了我花妖的身份。
「於是他們就名正言順地向我下手了……他們人既多,功夫又高,我完全不是對手,不片刻就被他們制住,荊浩天那惡賊,竟當著我的面,將我妹妹……」
說到此處,再說不下去,眾人卻已心知他說不出口的那句話是什麼。葉梓更是咬牙切齒道:「若你所言非虛,那荊浩天實該受千刀萬剮!」
屠火向葉梓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接道:「我妹妹不堪受辱,自殺而亡,我紅了眼,掙脫束縛和他們拚命相搏,卻又被荊浩天制住。那惡賊做下如此殘忍之事,卻還大言不慚道『你們這些妖怪若盡像這小姑娘一般,我們哪還捨得殺你們?瞧你這模樣長得似女子一般,只可惜我不好那個調調兒,不然定捨不得殺你。』話剛說完,他手下便有數人淫笑道『宮主不愛這個,便讓給咱們幾個吧』荊浩天竟說道『如此你們便好好疼愛這位小哥兒,讓咱們大伙也開開眼』……」
眾人聞言皆大感憤怒,葉梓更是雙拳緊握,狠聲道:「無恥、無恥!真是敗類!若是被我遇上這群惡徒,一定把他們全殺光!一個也不留!」
屠火慘然一笑,道:「多虧狼王與葉姑娘及時出現,我才未曾受辱,可憐我妹妹她……那荊浩天眼見不敵,拋下手下獨自逃回分宮,狼王和葉姑娘一路追趕,終將那分宮滅了。葉樓主,你說狼王做得過分麼?」
葉梓拍手道:「做得好!若是當時葉某在,定要與他一起動手!」
魏憐幽搖頭長歎道:「誰能想到堂堂聖宮分宮主,竟然……唉,之後聖宮與狼王的衝突便愈演愈烈,對不對?」
烏易點了點頭,長歎一聲,道:「聖宮自稱人間正道之首,可卻幹了些什麼?狼王畢竟有一半人族血統,雖知父親為聖宮所害,但他卻只打算找閔禹蓮一人報仇,從未想過要針對整個聖宮,可那天所見,卻令他再忍無可忍,終於與聖宮開戰。而葉姑娘也終於承認了對狼王的感悟,至此和狼王並肩而戰。閔禹蓮那賤人,眼見無法力敵狼王,便又故計重施,設計引開狼王,卻對葉姑娘下手……」
紫嘯黯然道:「只怪我等本事低微,雖殺了聖宮十數名好手,卻還是未能保護好葉姑娘,讓閔禹蓮那惡婦將葉姑娘擄走……」
烏易道:「當時除我以外,他們幾個均受了重傷,狼王為救葉姑娘,便按閔禹蓮走時留言所示,獨自趕赴黑龍林。我雖知以狼王之力,天下無人可敵,卻還是放心不下,便也跟了去。
「那天的黑龍林中,站滿了聖宮屬下,閔禹蓮挾持著葉姑娘,言道狼王若能不用內力,單以肉身受她七劍,她便放葉姑娘走。哼,當年他便是以此法害死了夜隱,如今故計重施,卻連臉也不紅!
「狼王本可用氣屏奇術護住葉姑娘,令閔禹蓮傷她不得,可惜閔禹蓮對此術早有防備,她竟先用聖宮的空心訣挖空了葉姑娘的記憶,讓她變成了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即便狼王能將葉姑娘救走,卻不能解開那空心訣,只得依閔禹蓮所言,身受七劍……」
聽到此處,雪禪素的雙眼早已模糊,顫聲道:「七劍……他怎能挺得住啊!」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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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0:07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九章 盟主
烏易道:「狼王雖身中六劍,卻仍面不改色,閔禹蓮那賤人又施故計,最後一劍直刺狼王心口——當初她便是這樣對付夜隱,如今又用在了狼王身上。」
葉梓忍不住哼了一聲,道:「好毒的心,好狡詐的人!她知若是第一劍便刺向致命處,對方必不會坐以待斃,是故前六劍均不下殺手,只這第七劍才忽施殺手,對方即便發覺,也必因前六劍之傷而無力還擊,真是卑鄙!」
烏易傲然道:「可她還是低估了狼王,狼王天下無敵,受那六劍又算得了什麼?見閔禹蓮忽施殺手,狼王終於大怒,黑龍林立時變為血海。眼見聖宮門人成群倒下,那賤人終於慌了,又以葉姑娘要挾狼王,狼王傲然道『我知今日難逃一死,能和清幽死在一起,我已知足,只是你們也別想有一人能走出這黑龍林!』」
說到此處,眾人均感覺到了李狼那震懾天地的英雄豪氣,不由心神激盪,葉梓更是擊掌道:「好!痛快,這才是好漢子!」
烏易卻搖了搖頭,黯然道:「只可惜閔禹蓮那賤人太過狠毒,她見以命要挾不成,竟又生毒計,用空心訣改變了葉姑娘的記憶,使其以為自己乃是聖宮門下,竟挺劍殺向狼王……
「狼王又怎能向葉姑娘下手?可葉姑娘對狼王所言充耳不聞,只不住施展殺招攻向狼王,狼王既無奈,又氣惱,一邊躲著葉姑娘,一邊殺向閔禹蓮。
「那賤人知自己絕非狼王之敵,便不與狼王交手,只是一味閃躲,雙方僵持不下,誰也不能將對方如何。
「最後,幾人的氣力盡數耗盡,誰也無力再出手,而聖宮門下也已死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百多個女門人,也都是因狼王不忍對女流下手才留得命在。
「便在這時,閔禹蓮的師父,原聖宮宮主玄清娘娘突然出現,那賤人立刻大喜,要玄清娘娘殺了狼王。當時我以為狼王真的要命喪於此,卻不想玄清娘娘是個真正的好人,她已知曉北方分宮之事,認為是聖宮理虧,竟然要放過狼王。
「但玄清娘娘為人太過懦弱了,閔禹蓮幾句話便說得她啞口無言,當時那架勢,便好似閔禹蓮是玄清娘娘的師父一般,她從當年誅殺夜隱說到現在,從聖宮的興亡大事說到江湖顏面,玄清娘娘人被她說得不住歎氣,最後道『一切罪都在我,蓮兒,師父確實對不住聖宮歷代先祖,所以才會將宮主之位讓給你。只是今日,師父實在不忍再向狼王之子下手……』
「無奈之下,閔禹蓮卻又生出一計,與狼王立下約定——狼王可就此離去,但葉姑娘則要暫時收入聖宮門下,以聖宮門人的身份追殺狼王,如果葉姑娘在這兩年之期內能傷到狼王,狼王便要自行了斷。反之,如果兩年之內傷不了狼王分毫,聖宮就解除施在葉姑娘身上的空心訣,並從此在江湖上消失。
「狼王無法破除聖宮的空心訣,而且以狼王的身手,葉姑娘根本傷不了他分毫,所以狼王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約定。於是,葉姑娘就成了聖宮門下,從此又像從前一樣,四處追逐著狼王的足跡,只為有朝一日能殺了狼王,而狼王也依照約定,只能在心中默默思念著本屬於自己的葉姑娘,卻不能開口說出真相……那之後,狼王竟然分裂出兩種性格,功力也因此大減,不知是因為思念葉姑娘,還是因為受了太重的傷……」
餘下的事,眾人均已知曉。這一對苦命的情侶,從敵對開始,又從敵對終結,卻是全不由自己的意志。開始時是因人對妖的誤解,結束時卻是因人的卑鄙詭計,而最後的最後,他們終陰陽相隔。
聽到這裡,君自傲忽望向天涯,天涯也正向他看來,兩人的目光一觸,心底均生出一絲溫暖。
與李狼和葉清幽相比,他們曾經歷過的種種,又算得了什麼?而李狼與葉清幽的故事,更讓他們感覺到了能日日相守在一起是種多大的幸福,又是多麼的值得珍惜。
目光一轉,他又看到了龍紫紋,不由一顫——龍紫紋的眼中全是淚水,身子也在不住地顫抖,君自傲急奔了過去,一把抓住他的雙肩,道:「紫紋,這一切都是閔禹蓮弄出來的鬧劇,與你全無關係,你不要這樣……」
龍紫紋緩緩道:「原來……原來我一直扮演著這樣一個可惡的角色,如果不是我,清幽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君自傲道:「你不要自責了,你只是被閔禹蓮欺騙了而已……」
龍紫紋痛苦地搖了搖頭,道:「不,這都怪我……從一開始,我就應該能看出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可我一直不去想、不去猜,只憑著自己對清幽的喜歡,只憑著別人對我的支持,就接受了這樣的一樁婚事,卻從未親口問問清幽,她到底喜不喜歡我。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可能已經和狼王遠走高飛,逍遙於天地之間了……是我,都是我!」
君自傲猛喝一聲:「紫紋!你清醒些吧,葉姑娘已經死了,這是誰也挽回不了的事,一切的種種,要怪只能怪閔禹蓮,葉姑娘她一定不會怪你的!不信我證明給你看!鬼卒何在!」
一句「鬼卒何在」出口,一身藍光的青鬼便現身於眾人面前,君自傲用鬼印賜他號令其餘鬼卒之力後,他便自鬼印處得到了些許法力,如今也可像其他鬼卒一樣現身人前,他這一現身,卻把眾人嚇了一跳,那邊御風道人等熟悉內情者忙向眾人解釋,眾人聽聞君竟是鬼天君轉世,均大為驚訝。
隨著青鬼現身,又有十餘個鬼卒自地底緩緩浮出,跪倒在地,齊呼:「屬下參見大王!」
君自傲轉頭向他們問道:「哪個是引領葉姑娘魂魄的?我命你將葉姑娘的魂魄引來此處!」
一個矮個鬼卒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道:「啟稟大王,那狼王功法太過駭人,屬下等均近身不得,誰也未能引到葉姑娘的魂魄……」
龍紫紋聞言忽然淒慘地一笑,道:「她隨李狼去了,她隨自己心愛之人去了……」
君自傲黯然無語,正不知再如何安慰龍紫紋,天涯已道:「龍紫紋,如今龍城和天下已亂成一團,你身為龍族傳人,正當帶領大家對抗鬼族,保衛人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她本不是關心什麼天下大事的人,此刻說出這番話,純粹是為振作龍紫紋的精神。
龍紫紋長身而起,道:「保衛人間?我這樣的人,也配談什麼保衛人間麼?自傲,你在關鍵時刻解救眾人,比我更適合當帶領大家,這個擔子,就交給你了……」
君自傲一怔,尚未及說話,龍紫紋已茫然地向城門走去,君自傲急上前拉住他,道:「紫紋,你要到哪兒去?」
龍紫紋用力一掙,喊道:「不要管我,誰也不要管我!」回身便是一掌,一股氣勁澎湃而出,大有劈山裂岳之勢,君自傲不敢輕視,急運起鬼甲,向後退開。龍紫紋身形一動,剎那間消失在城門之外。
眼見龍紫紋離去,君自傲心急如焚,當下便要使出鬼羽騰空追趕。天涯一把將他拉住,道:「你現在便是追上他也無用,還是讓他自己去吧,讓他一個人靜上一段時間,也許……也許就會好了。」君自傲長歎一聲,終放棄了追趕的念頭。
此時眾人中歎氣之聲響成一片,魏憐幽似是也被傳染,長歎一聲,道:「狼王雖傷了魄獄芒,但他既未死,終有一天還會現身江湖,可人間正道之首的龍家和聖宮卻……唉!」
一提起魄獄芒,在場眾人無不變色,連葉梓這等狂傲之人亦臉色發青,背後冷汗直冒。
楊蟬沙沖君自傲一抱拳,道:「君公子,方纔若非有你,天下只怕已落入惡鬼之手,如今龍家發生這等變故,聖宮只怕也將不復存在,咱們這些人的力量又無法和那魄獄芒相抗衡,只能依靠君公子你了。」魏憐幽知他心意,立刻隨聲道:「不錯,咱們這些人成立龍神盟,本意便是要對付這魄獄芒,如今聯盟仍在,盟主卻無人選,君公子,魏某懇求你擔任本盟盟主,以解人間之危!」
六聖門和靜流門門眾見掌門已然發話,立刻隨聲道:「請君公子擔任盟主!」
君自傲忙道:「這怎麼成?」葉梓一揮手,道:「君公子……不,盟主,你就不要推辭了——現在也不是推辭的時候,大家好不容易又團結在一起,你若不答應,只怕人間各派又將成一盤散沙,為天下計,盟主還是答應了吧!」
天涯從來不理什麼天下事,但此刻見眾人如眾星捧月般擁戴君自傲,心裡竟然生出一絲絲的欣喜,推了推君自傲,道:「龍紫紋走時不也是這麼說的嗎?大家既然都支持你,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君自傲略一沉吟,道:「好,我便暫時代紫紋當這盟主吧。」眾人聞言一陣歡呼。他們方才雖未能見到君自傲的本事,但單憑其是鬼天君轉世,更曾嚇退鬼族眾人一事,便已知其功力非凡,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帶領自己與鬼族對抗,眾人心中不免踏實多了。
君自傲看了看那幾個仍跪在地上的鬼卒,道:「你們去吧,我方才心內焦急,言語上多有冒犯,你們不要介意。」眾鬼卒如蒙大赦,紛紛叩首,連道「不敢」,最後沉入土中離去。
看了看青鬼,君自傲心中一動,道:「青鬼,你速速趕赴七陰山,將所有被貶人間的鬼卒喚來,如今要對付魄獄芒,人手越多越好,卻不用再理會這是否駭人聽聞。」青鬼應了一聲,剛要離去,極道靈使道:「還是讓屬下去吧,那些傢伙這些年散漫慣了,有我看著,來此的路上就不至於再生別的事端了。」
君自傲點點頭,轉向各派掌門,道:「在七陰山,有一群因犯了天條而被貶人間的鬼卒,我想將他們喚來助咱們對付魄獄芒。只是他們樣猊古怪,只怕在江湖行走多有不便,還請各位掌門告之各派門下,莫要將他們當成了鬼族而自相殘殺起來。」眾人忙點頭應命,各自分派手下到各處的分壇通知。
君自傲又囑咐極道靈使道:「盡量帶領他們在夜裡趕路,避開人多處,免得尋常百姓見了驚慌。」極道靈使點頭應命,轉身去了。
烏易走上前來,向君自傲一抱拳道:「君公子,多謝搭救之恩,我等就此別過,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君自傲問道:「你們要到何處去?不如留下來吧。」紫嘯搖頭道:「我們擔心狼王……」
君自傲略一沉吟,問道:「那你們可知狼王去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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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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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0:26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章 聯合
幾人聞言互相望了望,紫嘯道:「狼王走時,說要剷平聖宮,我想我們應該先到聖宮走一趟。」烏易搖頭道:「依我對狼王的瞭解,他當時只是一時激憤,卻不一定真會將聖宮如何,畢竟如今聖宮剩下的只是玄清娘娘和一眾女弟子,狼王怎會對他們下手?」
君自傲道:「恕在下多說一句——不要說如今狼王已恢復從前之力,便是未恢復前的他,馳騁天下,不也是全無對手麼?各位實不必太過擔心。狼王功高蓋世,若能助人間除去魄獄芒這大敵,天下人必感激不盡。何況狼王尋找破界之法,也只為回到妖界解救眾生,到時天下人必然會盡力相助。烏先生,你們不如先留下來,等我將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便如你們一同尋找狼王如何?」
烏易一怔,看了看己方幾人,又沉思片刻,道:「也好,既然盟主有此美意,我等便先留下。」
魏憐幽等人聞君自傲之言卻面露難色,君自傲見狀道:「以狼王的本事,若真要將人間如何,只怕你我都無力抗拒,而狼王卻從未做過什麼危及人間之事,他既然只是想重回妖界,咱們幫他一點忙也不算過分。況且魄獄芒功力高深莫測,單靠我們人間之力,恐怕難以將其剷除。」眾人聞言均覺有理,紛紛點頭,魏憐幽雖然仍心存憂慮,卻也沒有什麼理由來反駁。
君自傲縱目四望,看了看這巍峨聳立的龍城,不由發出一聲歎息。此時龍城的守衛早已跑光,魏憐幽道:「盟主,如今龍城中已無半個龍家人,若是大家就這麼走了,將偌大一座龍城扔下不管,卻也是大為妥。不如盟主就先入住龍城,替代龍公子在此指揮天下英雄,也免得這龍神後人居處被荒廢了。」
提起龍家人,君自傲忽想起了龍吟之子龍青鱗,忙道:「龍吟之子龍青鱗應該還在龍城之內,煩請大家仔細找找,城西那處有隻巨獸黑麒麟,兇猛無比,還是由我親去為妙。」眾掌門應聲而動,各率手下到四處搜尋,君自傲則直奔城西,三大派掌門等人從未見過這等神獸,不由大感好奇,也紛紛跟了去。
到了城西,卻不見那巨獸,只見一座空蕩蕩的、小城般的大殿宇,君自傲暗忖必是龍青鱗乘這巨獸神逃去。果然,各派門人尋遍整個龍城也未找到龍青鱗半點影子。
君自傲的瞑界之技用在尋人之上,確實遠勝於霧龍心境,但有一點卻和霧龍心境一樣,那就是——若對方存心抗拒,便不能將其帶入其中。所以他雖想聯絡龍紫紋與李狼,卻無法做到。無奈下只好召喚鬼卒詢問,但鬼卒言道二者法力太強,誰也不敢靠近,更追趕不上,只知其大致去向,卻無法再提供更確切的消息。好在這二人功力均已達到超凡脫俗的境界,倒也不必為其安危擔心。
眾人均經歷了一天的惡戰,當夜均陷入熟睡。君自傲長途奔波,再加上運氣解救眾人,體力大減。但他擔心鬼族趁虛而入,堅持要為大伙守夜,眾人拗不過他,也只好依他。
天涯不放心讓他一人守夜,便陪在他身邊。二人靜坐於城牆之上,心中充滿了感慨,天涯道:「你說……李狼和龍紫紋今後還能振作起來嗎?」君自傲搖頭道:「我不知道……雖然李狼與葉姑娘的感情深厚,但李狼的意志向來那麼堅定,也許慢慢便會從痛苦中掙脫出來吧,而紫紋……我真的不知道……」
天涯道:「龍紫紋真是可憐,一直陷在這樣一個陰謀之中,最後自己心愛之人卻又為他人而死。李狼雖然失去了葉姑娘,但至少葉姑娘是為他而死,可龍紫紋呢?」
君自傲歎道:「是啊,到最後,紫紋卻是一無所有……不過,我覺得最痛苦的人卻應是李狼,心愛之人就在眼前,不但不能相認,還要被其追殺,而如今,眼見兩年之期便要到了,卻發生這樣的事……唉,功高蓋世又能如何?」
天涯想了想,道:「最可憐的還是葉姑娘,這麼長的時間,竟一直在幫著敵人對付愛人,直到最後,她也未能記起從前之事……哼,都是那閔禹蓮,真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才解恨!」
君自傲道:「她機關算盡,最後壞了葉姑娘和李狼,也害了自己……堂堂聖宮主卻變成了個瘋子,這也算是上天對她最好的懲罰吧。」
說到這裡,二人一時無語。一陣微風吹過,君自傲忽道:「你還記得我們初見時的情形嗎?」天涯一怔,問道:「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君自傲道:「人生真是很奇妙,那次我在同一天裡、同一個地方認識了紫紋和你,而後來,紫紋成了我的兄弟,你則成了我的妻子,我這一生,也因認識你們而改變了……」
天涯臉色發紅,嗔道:「哪個是你的妻子了?你……你欺負我!」一臉的小女兒羞惱情態,看得君自傲不禁呆了,天涯更是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嗎?」臉色更紅了。
君自傲輕輕握住天涯的手,緩緩道:「天涯,我們成親吧。」天涯先是一怔,隨即滿面通紅,訝然道:「你說什麼?」君自傲緩緩道:「目睹了李狼和葉姑娘的遭遇,讓我更清楚了眼前擁有的幸福是多麼可貴,人生變化無常,幸福更常是稍縱即逝,所以一定要努力把握住眼前的幸福,我們便在這裡成親好不好?」
天涯這回連脖子耳朵也都紅了,她將頭使勁地向下垂,生怕被君自傲看到自己通紅的臉,道:「哪個願意嫁你!」停了片刻,又道:「起碼……起碼等過一陣子,人間安定了些時……再說吧……」口中如此說著,心中卻是無盡的喜悅,只盼君自傲再多堅持一刻,自己便答應了他立即成親。不想君自傲卻不解這種女兒心情,笑了笑,道:「是啊,我也太過心急了……」恨得天涯牙根癢癢的。
二人又是一時無語,不多時一陣倦意襲來,君自傲不由自主地睡了過去,身子剛一歪,人立刻驚醒,天涯見了道:「你還是回去睡吧,這一天又是趕路又是救人的,一定已經把你累壞了。我的精神足得很,我一個人守著就夠了。」君自傲強打精神,道:「沒關係,大家比我更累……再說,我也不能將你一個人拋在這裡吃風啊。」最後一句是笑著說出的,明顯是在與天涯逗趣。
天涯微微一笑,心頭卻是一暖。
可沒過多久,君自傲就又打起了嗑睡,這次許是太倦了,身子一斜,差點掉下城去,虧天涯手快,一把將他摟了過來。
他二人雖一路同車,卻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此時天涯將他摟在懷中,不由大感羞澀,一顆心跳個不停。見君自傲沉沉睡去,兀自不醒,才敢任他倒在自己懷中。
看著君自傲熟睡後那張孩子般的臉,天涯不禁輕輕將他抱住,柔聲細語道:「你真是鬼天君麼?我看你倒像個孩子……」笑了笑,天涯將臉輕輕貼在君自傲臉上,輕聲道:「知道麼,若不是你,我這一生都將在痛苦中度過。是你改變了我的命運,給了我擁有幸福的希望……」歎了口氣,又滿懷無限深情地道:「知道麼,你是那樣令人著迷——你的眼神、你的氣質、你的樣子……我……我除了愛你,還有什麼選擇呢?」
可惜君自傲已沉沉睡去,卻聽不到這意想不到的溫柔情話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濛的夢中,君自傲忽聽到一聲響徹天宇的歎息,便迷迷糊糊地問道:「你歎什麼?」
一個冰冷而又令君自傲倍感親切的聲音道:「我躲了一世,不惜忘卻一切而躲到這裡,卻又被你帶進了紛亂之中,我的命未免太苦了。」
君自傲一怔,頭腦漸漸變得清醒,方要發問,夢卻忽然變得模糊,一道刺眼的亮光射來,君自傲忍不住伸手擋住眼睛。
「你醒了?」天涯的聲音傳來,君自傲緩緩睜眼,只見天光大亮,陽光直射臉上,有些許刺眼,方知自己是被這陽光照醒的,隨即發現自己竟躺在天涯腿上,忙坐起身來,道:「我就這樣睡了一夜麼?」
天涯赧然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一直替你守著龍城呢,什麼情況也沒有。」君自傲感激地一笑,道:「著實辛苦你了。」天涯一笑,道:「和我還客氣什麼?」
看了看初升的紅日,君自傲伸了個懶腰,道:「大家應該也醒了,咱們走吧,我正好想到了些事要和大家說。」說完長身而起,卻見天涯仍坐著不動,怔了怔,忽一拍額頭,道:「看我!一定是把你的腿枕麻了吧?」
天涯臉一紅,低頭道:「你還知道啊……」君自傲一笑,道:「真是罪過,如此我便這樣補償吧!」說著一把將天涯抱起。
天涯滿面通紅,朝著君自傲的胸膛打了兩下,嗔道:「你這是幹什麼,快放下,讓別人見了……」這句話說得絕不夠堅定,打得那兩下其輕無比。君自傲笑道:「讓別人見了又如何?正好讓他們知道你是我未來的娘子。」大步走下城牆。
眾人此時已用過早飯,齊來到游龍殿前廣場之上,見君自傲抱著天涯自城牆上走下來,知情者不由低頭輕笑,不知情者則在一怔中明白了二人的關係。
天涯見眾人均望向自己,只覺臉上身上均燒了起來,這回只怕不僅是面紅耳赤,只怕全身都籠罩在「紅光」之中了。她用力一掙,君自傲也覺在眾人面前如此而為終是不妥,便隨著她的力將她輕輕放下,天涯瞪了他一眼,將頭使勁揚了起來,故意裝出一副冰冷的樣子望向眾人。
眾人不由在心中暗笑。沈緋雲則忽道:「君大哥,你和天姑娘什麼時候辦婚事?我看不如就在此成親吧!」弄得天涯面色更紅了。
君自傲笑道:「現在人間紛亂未定,還是先不要談這個,待局勢穩定再說吧。」楊蟬沙上前道:「盟主,關於天姑娘和鐵流玄的事,御風道長已經和我等說了,有天道觀傳人和風大俠、沈公子作證,我等再無不信之理。」魏憐幽亦道:「雖無直接證據,但單憑盟主與天姑娘能趕來這裡解救天下各派,便可知天姑娘絕非惡類,韓公子著實錯怪天姑娘了。」
葉梓哼了一聲,道:「天下偽君子何其多也,鐵流玄一生清名,誰料竟是如此得來!」沈石則歎道:「想不到解大哥竟是絞羽門門人,可惜啊……好在如今他已洗心革面,沈某就還當他是朋友吧。」說完不住搖頭。
君自傲如釋重負,抱拳一禮,道:「多謝各位,只是韓公子和修公子還不明真相,到時還望眾位能幫忙勸解。」眾人忙連聲稱是。
看了看各派掌門,君自傲忽靈機一動,問道:「不知各位在龍城這段日子,都有什麼發現?」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君自傲用意何在,一時無人回話。君自傲見狀道:「魄獄芒功力高深莫測,雖被李狼重創,但只要不死,就必會捲土重來,以目前各位的力量,實難與之抗衡。我從前來過龍城,知道有一間名喚『煉堂』的地下大堂,其四壁皆由龍神鱗粉覆蓋,可反彈內氣,在其中練功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若大家也能發現類似的地方或是東西,不妨說出來,好讓每個人都能提升實力。」
眾人立時恍然,楊蟬沙道:「說來有愧,都怪我等沉迷於龍城中的奇珍異寶,才無心管理幫中之事,讓龍吟鑽了空子,搞得各派分崩離析。那煉堂我曾去過,確實是練功的好地方,這段日子我一直在那裡練功,卻不知別處還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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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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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0:43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一章 預言
魏憐幽道:「我在後山絕壁上發現了一株龍眼樹,樹上結的果子能快速提升內力,只是……唉,盟主莫怪,老夫當是太過貪心,將樹上結的果子全數吃了。不過奇怪的是,龍吟說那果子吃一顆便能增一年功力,老夫連吃了十八顆,雖功力大增,卻也未能達到連長十八年功力的效果。」
楊蟬沙也道:「我在煉堂中也是如此,雖然長功很快,卻也不覺快到哪去。按說這既然是龍家秘密練功之所,理當能收奇效才是,可現在……」
君自傲沉吟道:「其中奧妙,我也不知,等下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至於魏門主說的那株龍眼樹,或許在別處仍有也說不定,有空時魏門主多派人到後山找找吧。」
葉梓猶豫了片刻,終從袖中拿出一把短刀,道:「這是我在山腰一石群中發現的,此刀雖小,卻可發出極強的刀氣,即使不是善於用刀者,也可使用其發出的刀氣傷人,據龍吟說,此刀名為龍牙,就送給盟主吧。」
君自傲一笑,道:「既是葉樓主發現的,便當歸葉樓主所有,快收好吧。」風巽笑道:「君公子的功力高絕,已遠超我等之境界,這種東西怎能入他法眼?葉樓主留著自己用就是了。」葉梓聞言心中不免大喜,便將龍牙刀又收回袖中。
其他人本事遠遜於這三大派掌門,雖也在龍城內的武具庫中找到不少兵器和護具,卻也只是較比尋常兵器護具更為鋒利耐用,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其它均未能有什麼發現,卻學了不少龍拳中的招術,只是不結合龍家獨有的溟氣用出,雖也有不小威力,但比真正的龍拳卻還是差出了十萬八千里。
君自傲道:「當前之計,唯有苦練武功,盡量提高我方實力,同時加緊追查魄獄芒下落,若能在其傷癒前找到,或許可一舉將其除去。」眾人連連點頭稱是。
君自傲本想著鬼卒尋找魄獄芒下落,但細一想,這些鬼卒連龍紫紋和李狼都不敢跟蹤,何況是同為「鬼」類的鬼族,況且弄不好又涉及到什麼天規天條,單憑自己吩咐,只怕他們也不敢照做,與眾人一商量,終決定還是由人界各派來尋找。
安排完畢,君自傲與眾人來到煉堂,只見煉堂中一切如昨,只是那曾被君自傲破壞了的石門卻未曾修上,君自傲暗忖煉堂之效之所以減弱,定與缺少了這一塊石門有關,便決定重修煉堂。
大家試著用普通的石頭造了面石門,將煉堂封閉起來一試,卻感覺與無門時一般無二,根本未有什麼變化。
沈緋雲腦中靈光忽見,道:「煉堂之所以能反彈內氣,皆因四壁覆有龍神鱗粉,咱們雖安上了新的石門,但那不過是普通石塊,根本反彈不了氣勁,和沒有根本沒什麼兩樣,不如……不如咱們將石牆向內縮,這樣天棚和地板就會余出一大截,用余出的一大截造成石門,不就可以恢復煉堂原來的功效了嗎?」
眾人眼前一亮,皆點頭稱是,綠曉更是笑道:「想不到你傻乎乎的,關鍵時候卻能想出這樣的點子,真是不可猊相啊。」沈緋雲赧然道:「這……這也沒什麼……」
君自傲笑道:「好,這修復煉堂的任務就交給緋雲你吧,要多少人手儘管說,但一定要盡快將它修好。」不等沈緋雲說話,綠曉已道:「就讓我來幫他吧,這些個搬石頭松土的活兒我最擅長了,用不著那麼多人來幹,我一個就夠了。」眾人想到她本是樹妖,而那樹木之根生長起來,確有破土裂石之力,想來她應比別人更有辦法。
數日後,煉堂修整完畢,綠曉在沈緋雲的指揮下,將原來的石牆向內縮進,將余出的天棚和地板之石改為石門,煉堂重又成了由龍神鱗粉完全封閉的空間,眾人在其中試著運氣練功,果然效果大增,人人均十分欣喜。其後數日,人界眾高手日日在此練功不輟,功力日益增高,君自傲更是常陪眾人對練,在他的幫助之下,眾人功力、武技增長更快。
這日君自傲正陪沈緋雲在龍城中的演武大殿對練,眾人忽鐵青著臉來到殿中,葉梓將一封短箋交到君自傲手中,沉道:「盟主,你看——影子出現了!」
君自傲接過短箋,只見上面寫著「今夜子時,來取爾命。」落款寫著「影子」二字。他一皺眉,道:「影子?他的法術不是已被紫紋破了麼,怎麼還敢來此?」沈石道:「當日龍公子是用火龍珠的光破了影子的化影術,放眼天下,能用出這般神技的,也就只有龍家人。如今龍公子不知所蹤,哪還有人再用得出這種神技?那影子想必正是知道這點,才敢來此搗亂。」
君自傲略一思索,問道:「是誰接到了這信?」葉梓哼了一聲,道:「是我。想要我葉某人的命,只怕沒那麼容易。」君自傲道:「小心些總是好的,今夜咱們便聚在此處,再將殿內點滿燈火,看可否克制他的化影術。」
是夜,演武大殿內燈火能明,眾人圍坐四周,只等影子前來。眼看時間越來越近,君自傲心中卻連一點把握也沒有,自沈石等人口中得知龍紫紋與影子一戰的過程後,他已知影子的武功其實並不算多麼高深,只是會這一門奇異的化影術,然而就是這奇異的化影術,讓他想不出任何應付的方法。
眼看就要到子時,君自傲心中略有些焦躁,便運起瞑界,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瞑界一起,他的內心一片靜寂,置身於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忽然心有所動,微微一笑,解開瞑界。
子時已到。
一聲輕笑傳來,沈石等熟悉這笑聲的人身子具是一震,影子那蒼老的聲音響起:「人還真多啊,咦,龍紫紋怎麼不在?」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你便是影子?」影子咦了一聲,問道:「你又是何人?」君自傲道:「在下君自傲,已恭候閣下多時了。」影子笑道:「有趣,小兄弟氣定神閒,似乎很有對付老夫的把握啊。不過……你以為這些個燈啊火啊的,就能破了老夫的化影之術嗎?」
君自傲微微一笑,雙目黑氣湧動,雙臂一展,陰氣破體而出,霎時將殿內所有燈火吹熄。
大殿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月光透過門窗撒進殿內,眾人與影子皆是一怔,影子訝道:「你這是何意?難道不知這種環境對老夫極為有利麼?」
君自傲仍保持著微笑,但語氣中卻充滿了令人戰慄的寒冷,他緩緩道:「不錯,黑暗對影子有利,但莫要忘了物極必反。」話音方落,陰氣自體內瀰漫而出,化作黑色霧氣倏然間擴散出去,將整個大殿籠罩在其中。
影子訝道:「你……你這是?」君自傲笑道:「如果說極亮的光可破你的化影術,那麼極暗的霧,一樣可以讓你的化影術無從施展。」
半晌的沉默之後,影子忽又笑道:「不錯!果然厲害,只可惜你太小看老夫的化影術了,以為到處都是黑暗的影子,不分你我,老夫就奈何你們不得麼?告訴你,老夫的化影術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不然當年老夫又怎能馳騁天下,全無敵手?就算你們藏身於黑暗之處,老夫一樣可分辨出你們的影子!」
君自傲道:「那你就動手吧。」影子哼了一聲,道:「好,這是你自找的,老夫便先殺了你!」眾人聞言皆大為緊張,均擔心君自傲有失。
過了片刻,君自傲一笑,道:「閣下怎麼不動手呢?」停了停,見影子不發一語,又道:「有光才有影,無光則無影,既然無影,你又化成什麼?你又去攻擊什麼?在君某這鬼霧中,不存在一絲光芒,你又借什麼來化影?」
沉默了片刻,影子終又開口,道:「好,老夫算服了你了。只是老夫雖傷不了你,你卻也奈何不了老夫!老夫雖不能化影傷人,卻也可隱於這絕頂黑暗之中,與黑暗化為一體,哼,小子,以為化影術就只是變成影子這麼簡單麼?」
眾人聞言也大感頭痛,任你多高的能耐,又能將虛無飄渺的「影」、「暗」殺死麼?
君自傲卻又是一笑,道:「本來我也無對付你的法子,只是方才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兩個招術,一同用出,卻正好可以殺你!」
影子雖聽不懂什麼「前世」、「兩招」的意思,卻能感到君自傲言語間透出的那股寒意,不由心內驚異,卻故作鎮定道:「哦?有趣,老夫倒要看看你怎樣下手!」
君自傲雙目微合,隱隱感覺到了眾人所在的位置,當下收斂鬼霧之氣,己方眾人便已在這鬼霧之外。君自傲緩緩道:「不論你化成什麼,都逃不出我這鬼霧,如今鬼霧中只剩下你我,再用那招,就不必擔心傷及他人了……」話音方落,呼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尖嘯。
他以氣抑音,使聲音只在鬼霧中迴盪不休,霧外眾人卻聽不到分毫。影子只覺這嘯聲如千鬼齊哭般刺耳,立時感到頭痛欲裂。那聲音卻不停止,彷彿千萬根針一樣刺破耳膜,直入腦中,又向全身散去,只痛得他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君自傲發出尖嘯後,便將鬼霧完全散去,眾人均見到一個瘦長的身影,在月光下劇烈地顫動、扭曲,最後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之聲,摔倒地上。大家被這駭人的景象驚呆,身上的汗毛不約而同地豎了起來,小霞更是嚇得一下撲到旁邊的烏易懷中。而綠曉旁邊坐的正是沈緋雲,她便就勢撲到了沈緋雲懷裡。
沈緋雲本也嚇得一身冷汗,但突然有美人投懷,不由令他心裡一蕩,懼意也立時減弱。
因為方才君自傲以氣抑音,所以鬼霧之外的眾人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均是一臉茫然。君自傲在黑暗中視物如常,見狀淡淡道:「方纔那黑氣名為鬼霧,凡被罩在其中者,均無法逃出,我用鬼霧困住影子,便是要用這招鬼哭對付來他。他即化身為影,任何氣勁或兵刃拳腳皆傷他不得,我便用聲音來對付他,只是怕傷及大家,才特意以氣抑音。」
烏易恍然道:「原來如此!」小霞從他懷中離開,道:「烏老爹,君公子說的這『鬼哭』,和你那『狼嘯』差不多吧?」烏易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哈哈,人都說『鬼哭狼號』,卻應在咱們身上了!」
眾人聞言均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雖未能聽到這「鬼哭」,但卻在當日混戰時領教過烏易那「狼嘯」,其威力人人心裡均已有數,想來以君自傲的功力用出相似的招術,威力當更加驚人。
便在此時,另一個嘶啞而瘋狂的笑聲忽然響起,眾人一怔,只見中間的影子掙扎著挺起上身,用嘶啞的聲音拚命喊道:「笑吧,你們的好日子也已到頭了……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人間就會變成天下最大的殺戮場!」隨即一陣狂笑後,摔倒地上,再發不出聲音,顯是已經死了。
眾人心頭均是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大家的心頭漫延開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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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1:03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二章 軍隊
自影子來襲之後,眾人功練得便更勤了。影子臨死前聲嘶力竭喊出的那些話時時迴盪在大家心中,雖然誰也不知他那是臨死前不甘心的詛咒,還是知道些什麼而做出的預言,但人間已經陷入動盪之中,卻是不爭的事實,除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再沒有什麼方法可以保衛人間和自己。
唯有雪禪素,總是一個人發呆,卻無心練功。
或許是共同修整煉堂時生出了好感,也或許是影子來襲那夜綠曉曾投入自己懷中,更或許是想瞭解一下妖族的武技,沈緋雲經常會找綠曉對練,有時難得君自傲這樣的高手有意與他「切磋切磋」,他也心不在焉,後來大家似乎看出了些什麼,誰也不來煩他了。
只是沈石似乎對此大不滿意,只要沈緋雲一和綠曉這樹妖「開打」,便可在不遠處見到沈石的身影。葉梓則常拍著沈石的肩膀,笑道:「沈大俠,你還執著於昔日的妖、鬼之說麼?看開些吧!」氣得沈石不知說什麼好,想私下訓斥兒子幾句,可卻又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只能天天自己在一邊生悶氣。結果這精力全用在了生氣上,武功進展卻越來越慢,祁月憐也愁得整天唉聲歎氣。
柳依依卻樂得清閒,龍城中就她一人不用練什麼功,整天坐在旁邊看她的「巽哥」苦修武技內功,一坐一天也不覺得累。
因為綠曉天天和沈緋雲混在一起,小霞就只好和烏易對練。烏易功力高出她太多,二人對練根本起不到什麼好作用,小霞練得累,烏易則練得無趣。正所謂「和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烏易看出再這樣下去自己不但不能武功大進,反而要退後十來步,就盡量少陪小霞。如此一來小霞整日閒得發慌,就跑來和柳依依聊天,二人山南海北,一會兒人間,一會兒妖界的,彼此均長了不少見識。
交談後柳依依才知,原來他們八個都是自妖界被吸入人間的小妖,力量並不高,在人間吃了不少苦頭,後來李狼將他們收留,並盜得聖宮的易相之法,將八人化成人形。他們八人六男二女,均以紫嘯這狼妖為首,二女中的綠曉是樹妖,小霞是蝴蝶,其餘五人中,屠火是花妖,騰雷是馬,幽絲是蜘蛛,翼空是鷹,浪天是螳螂。柳依依聽得一吐舌頭,道:「別人就算了,我可最怕蜘蛛了——幽絲不會突然伸出毛茸茸的長腳來吧?」逗得小霞笑個不停。
她們兩個天天在旁笑鬧,弄得風巽也無法集中精神練功,最後多虧魏憐幽找了數名女門人,天天陪著二人在隱龍山中遊山玩水,才讓風巽有心思好好練功。
這天天不亮,負責守夜的青江幫幫主便慌裡慌張地將君自傲叫醒,道:「盟主,您快去看看,那些……那些……那些是不是您的屬下?」君自傲一見他這副模樣,「那些」了半晌也未能說出是「那些」個什麼來,便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忙起身來到城門之上,向上一看,只見黑暗中數千模樣古怪、高矮胖瘦不一的鬼卒靜靜地站在城外,領頭的正是極道靈使,不由一喜,忙吩咐青江幫幫眾打開城門。
極道靈使率先來到君自傲面前,垂首道:「大王,七陰山鬼卒全數到齊。未免驚動尋常百姓,我等夜行晝宿,專挑荒蕪之地而行,故回來晚了,請大王恕罪。」君自傲笑道:「回來就好,大家先休息,明日再去見人界的各派掌門。」
極道靈使道:「大王,我們見到李狼了,他為保存葉姑娘的遺體,上七陰山找那冰玉魂去了。」君自傲歎道:「我本該想到,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保住葉姑娘的遺體……明日見了李狼屬下,你便親自告訴他們吧。」
七陰山被貶鬼卒有三千多人,因為體格、個頭大小不一,安排起居住房間來著實讓人頭疼,有的一個要占三四個人的地方,而有的幾十個住在一個屋裡還顯得屋子有些發空,青江幫幫主費了好大勁兒才將這些怪模怪樣的傢伙安排明白,剛擦了一把汗,太陽就從東方升了起來。
見了這些怪模怪樣的傢伙,眾人無不驚奇,膽子小的一見那些長相兇惡的鬼卒,便嚇得躲在一旁,那些鬼卒心眼也壞,見別人怕他,就更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故意去嚇人。極道靈使見了,不由對其一頓訓斥,他們便立刻老實了許多。
君自傲朗聲道:「他們長相雖然兇惡怪異,但卻並非鬼界惡類,乃是犯了天條,被貶落人間的鬼卒,亦是我前世的屬下,如今我們要對付的是魄獄芒這等大敵,人手越多越好,希望大家對他們一視同仁,而鬼卒們也不可對別人無禮。」眾人齊聲稱是,眾鬼卒則齊垂首應命。
極道靈使按君自傲吩咐,將李狼去向轉告烏易等人,幾人聞聽立刻便要去尋狼王,尤其是雪禪素,一聽狼王的行蹤已現,激動得身子發顫,眼淚也在眼圈中打轉。君自傲見狀道:「也好,狼王雖是意志堅定之人,但情之為物,便是鐵打的漢子,也難挺得過去……雪姑娘,你要好好勸解狼王才是。」雪禪素輕輕點點頭。
雪禪素及烏易等人立刻便去收拾行裝。他們離開不久,沈緋雲忽道:「我也隨他們去!」沈石怒道:「不好好在這兒修煉武功,想跟去做什麼?難道你也是妖族不成?人家不是花妖就是樹妖,你又是什麼妖?猴妖還是人妖?」一句話說出,不但眾人被逗得笑疼了肚皮,就是挨了罵的沈緋雲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沈石罵完也覺言語不妥,自己也不由莞爾一笑。
魏憐幽道:「沈大俠,如今再不能用老眼光去看一切了,沈公子想去就叫他去吧,不然強將他留住,只怕留得住人,卻留不住心,一樣不會好好練功。但他若能得狼王點撥,說不定武功更會精進呢。」
祁月憐笑了笑,道:「放他走吧,他如今已經長大了,有些事,就由他自己做主吧!」沈石歎了一聲,道:「真是兒大不由爺,去吧去吧,你愛怎樣便怎樣好了。」沈緋雲聞言高興得向沈石一揖到地,喊道:「多謝爹爹!」
烏易等人聽說沈緋雲要隨他們一道去尋李狼,卻一點也不驚訝,翼空一臉壞笑看著沈緋雲,弄得沈緋雲臉色見紅。綠曉道:「好啊,他這個人蠻有意思的,比你們幾個總欺負我的傢伙強多了,有他陪著也挺不錯的。」
紫嘯靠近烏易,輕聲耳語道:「樹族的壽命可達三百年,而綠曉還有二百多年可活,咱們就這麼看著沈公子和她……未免不妥吧?」烏易亦輕聲道:「狼王有千年之壽,還不是一樣愛上葉姑娘?情之為物……唉,不要管那麼多了。」紫嘯輕歎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一行人就此離去,沈石目送兒子漸行漸遠,長歎一聲道:「他的人生,就讓他自己鬧吧!」
幾人一路同行,不乘車馬,全憑腳力。初時沈緋雲也不覺如何,還能緊跟在綠曉左右,有說有笑,但連走了幾天後,不免大感吃不消,走路的速度就越來越慢,綠曉見狀奇道:「你這個大男人,怎會總要我等你?磨磨蹭蹭的,簡直像個小豬。」沈緋雲生怕被綠曉看輕,強撐著大步趕上,道:「我不過是怕走快了你跟不上而已,真要比腳程,你可不是我的對手。」綠曉聞言一撇嘴,道:「我們樹族走得雖不快,可耐力卻比哪個都強,不服你就追著看吧!」
正說著,烏易忽然一揮手,道:「不要說話!」幾人立時屏氣斂息,不發一語,沈緋雲不明所以,方要發問,綠曉已一把摀住他的嘴。嘴貼在這柔軟的小手上,沈緋雲不由一陣意亂神迷,身子發軟,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烏易的臉色越來越沉,紫嘯見狀大感緊張,方要功運雙耳,聆聽遠處的聲音,烏易已皺眉道:「沒錯,這是大軍移動的聲音,而且是朝這邊來的。」
翼空訝道:「朝我們來的?難道是來捉我們的?有意思!」小霞道:「我看應該不是吧?咱們和軍隊又沒什麼過節。」浪天道:「別瞎猜了,烏老爹,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紫嘯沉聲道:「這還用問麼,咱們身後無城無鎮,只有一個隱龍山……」翼空訝道:「狼老大,你是說他們的目標是隱龍山?」紫嘯輕輕點點頭,道:「不錯!」
烏易沉聲道:「人界真是亂七八糟,聽聲音這軍隊的人數足有十萬之眾,如果真是欲對君公子等人不利,恐怕……」沈緋雲聞言大急,再顧不得享受嘴邊那溫香軟玉的感覺,推開綠曉的手,道:「那該怎麼辦?咱們快回去通知他們吧!」
烏易點頭道:「於情於義,咱們都不能袖手不管,翼空,雪姑娘就交給你照顧了!」翼空應了一聲,來到雪禪素面前,道:「雪姑娘,一會兒你一定要抓住我,知道麼?」隨即便將雪禪素背起,足尖點地,騰空而起,化成一隻黑色的巨鷹,背著雪禪素振翅飛走。
烏易又道:「騰雷,綠曉和沈公子就交給你了!」言罷長嘯一聲,瞬間化作妖形,將幽絲和浪天抱上肩頭,向來路飛馳而去。
騰雷身子向下一俯,竟化作一隻巨大的白馬,綠曉拉起看呆了的沈緋雲,翻身騎上馬背,騰雷長嘶一聲,四蹄翻飛,絕塵而去。
而小霞的後背生出一對半透明的彩色翅膀,輕盈地飛舞於空中,追著眾人而去,卻是一點也未落後。
幾人一回到龍城,便立刻告之君自傲,君自傲不感大意,忙召集眾掌門來到游龍殿中商討此事。
魏憐幽沉思片刻後,道:「咱們這玉清皇帝昏庸無能,天下治理得也是亂七八糟,此次調集軍隊前來,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楊蟬沙皺眉道:「恐怕這只是巧合吧?隱龍山如此隱密,若不是龍吟將咱們召集來此,我根本就不知龍城和隱龍山到底在何處,那皇帝又怎麼會知曉?況且他也沒理由要對龍家用兵啊?」
葉梓也點頭道:「我看八成是巧合,不必在意。」
烏易搖頭道:「不,我看這絕不是巧合,這附近再無市鎮,方圓千里只有隱龍山中的龍城有人居住,而那些軍隊殺氣騰騰,絕不只是經過這裡這麼簡單。」
君自傲沉吟片刻,道:「我且先著鬼卒打探一下,若這軍隊真是針對咱對們而來,咱們就得立刻準備應戰了。」隨即運起瞑界,召喚知情鬼卒,立時便有十數個「參見大王」的聲音響起。
君自傲問道:「你們可知這軍隊為何而來?」一個鬼卒道:「據屬下所知,這支軍隊人數有十萬之眾,專為剿滅齊聚隱龍山的天下各派而來,領軍的四名大將均十分厲害,大王還是小心些為妙。」
解開瞑界,君自傲道:「這軍隊果然是針對咱們而來,看來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了,大家分頭準備,將各派巡山的門人召回城中,咱們便在這龍城中與其一戰!」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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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1:20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三章 圍城
龍吟撤去了隱龍大陣,隱龍山便再無法「隱龍」。雖然隱龍山山路隱蔽難尋,山中林木成片,便是沒有隱龍大陣保護,常人也易在其中迷路,但這對已經慣於在任何環境中作戰的軍隊來說,卻不算什麼。
十萬大軍,氣勢果然不同凡響,黑壓壓地一片,站滿了隱龍山山上山下,將龍城緊緊圍住,各派掌門站在城頭向下望去,心一個勁兒地猛跳個不停。大家雖是江湖一派之長,也不過統領千把人,便是四大派,算上全天下會壇人數,也不過萬人,何曾見過這等陣勢?不由均有些心慌。
軍隊中一位將軍打扮的男子大步來到城前,高聲道:「城內反賊聽著,本將軍林正,奉我皇聖旨,前來討伐爾等,識趣的便快快開城投降,我皇或許會饒爾一命!」
君自傲目視自稱林正的那人,冷冷道:「此處乃是世代守護人間安危的龍神之居所,玉清皇帝難道想逆天而為,向龍神一族下手麼?」
林正冷笑道:「什麼龍神不龍神,胡言亂語!再不投降,等大軍殺入城中,你們後悔也晚了!」
君自傲雙目寒光迸射,直望向林正,林正只覺通體發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駭然後退數步。
不等君自傲說話,天涯已道:「囉嗦什麼,你們要打便打,待收拾了你們,我再去收拾那狗皇帝!」隨即雙手結印,向城下射出數道黑影。
邪印擊在地上,大地立時一顫,林正正不明所以,軍隊中已有一人持槍飛身而出,一把將他抓起,向旁急速退躍而去,便在此時,地下刺出十數支尖石,站在最前排的數十名士兵立時被尖石挑飛,首當其衝者更是被直接穿在尖石上。
軍隊一陣騷動,最前方的士兵慌張地向後退了數步,不敢再向前逼進。
林正看得目瞪口呆,一咬牙,高聲喊道:「攻城!」
一聲令下,軍隊中又衝出三人,與方才救走林正那人一樣,三人皆身著銀灰色輕甲,手持銀灰色長槍。救林正那人見這三人衝出,立刻飛躍而來,與那三人並排站在城門前,四人一抖長槍,持槍前揮,槍頭但向城頭飛出,叮地一聲刺入城牆之中,槍頭後一條長長的鎖鏈與槍身相連,四桿長槍立時變成了四條連到城頭的鋼索。
君自傲一怔,他知龍城外城牆仍由百煉精鋼鑄成,即便是四大派掌門這樣的人界高手,手持普通兵器也難損其分毫,而這四人只輕輕一揮,竟能讓長槍深深刺入其中,其本身功力和武器的威力可想而知,不由略有些擔心,怕自己低估了這些軍隊的實力。
魏憐幽一皺眉,道:「想攀牆而入?也太小看咱們了!」向牆外俯身抓住鋼鏈,使力想將槍頭拔出,不想那槍頭卻紋絲不動,他又雙手用力拉那鋼鏈,想將其拉斷,卻也毫無用處,魏憐幽未想到這細細的鋼鏈竟如此結實,不由一怔。葉梓從袖中抽出龍牙刀,上前道:「讓我來!」揮刀斬向那鋼鏈,卻如以木刀削鐵一般。
與此同時,軍隊中有七人大步上前,這七人一樣身著與眾不同的銀灰色輕甲,手持銀灰色長弓,背後背著一個巨大的箭箱,其中插滿銀灰色鋼箭,數量足有五六百支。七人齊挽弓搭箭,同時對準魏憐幽和葉梓射去。
弓弦方一震,鋼箭便已到面前,二人本未將這些弓箭手放在眼裡,不想這七箭快如閃電,根本來不及閃躲,眼看要喪身箭下之際,君自傲倏然衝至近前,左右手齊出,數道鬼鎖之氣自臂上發出,將七支箭全數纏住。
二人均嚇出一身冷汗,連聲道:「多謝盟主。」君自傲皺眉道:「這些身著銀灰輕甲的士兵十分了得,千萬要小心!」餘者聞言一震,均擔心這銀灰輕甲兵再多出幾個來,到時加上十萬大軍,眾人是萬萬抵擋不住的。
而城下一方見君自傲毫不費力地就將七支箭全數截住,也大為驚訝,七人立刻抽箭再射,君自傲冷笑一聲,雙臂向前一揮,以鬼鎖之氣將截住的七支箭擲了出去,彈飛射來的七箭後,筆直地向那七人射去。
七人急忙閃躲,疾步後退,重又站成一排。隊伍中走出十個手持銀灰色巨盾的高大銀灰輕甲兵,在七名弓箭手之前站成一排,將盾並排豎起,將自己和向後的箭手擋在其後,那七名箭手立刻抽出鋼箭,又向城上射去,這次卻不是單射君自傲,而是射向其餘眾人,一人一次竟可同時射出四、五支箭,且射擊速度極快,每人均連珠般不停將鋼箭射出。與此同時,軍隊西南角一陣騷動,上千名普通弓箭手衝將出來,齊挽弓搭箭,射向城上,一時飛箭如雨般射向城頭。
眾人這次有了防備,急向後退去,有一名小幫掌門自恃在龍城找到了一件精鋼戰甲,自不量力地想學君自傲將那鋼箭攔下,卻被銀灰輕甲箭手射來的鋼箭連人帶甲射了個對穿,眾人這才知鋼箭的威力,無不大駭。
眾人後退之際,那四個持長槍的銀灰輕甲兵將長槍那頭猛扎入地下,使槍身與鋼鏈形成了一道斜索,縱身踏索直向城頭奔來,而那七名弓箭手和那些普通弓箭手也改變了原來的射擊方式,由直射向城頭變為斜射向空中,那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好繞過那四名銀灰輕甲兵,自空中落向城頭。
眾人想上前阻攔那四人,卻懾於箭矢之威而不敢上前。君自傲見狀倏然前衝,揮掌撥開數支鋼箭,凌空躍下,直向那四人襲去。
四人見君自傲凌空而至,先是一怔,隨即便齊出掌向君自傲擊來,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四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只覺身子僵硬,動作也慢了許多。君自傲雙臂一分,左右掌各發出兩道鬼鎖之氣,將四人纏住,雙臂向敵陣中一揮,將那四人凌空擲向敵陣。
見四人被君自傲擲飛,那些箭手怕傷了自己人,立刻停手,城頭上壓力立時消散。
四人自空中以萬鈞之勢砸在人群中,立時砸倒了一大片普通兵士,被砸中者當即斃命,被波及者也是骨斷筋折,而這四人卻掙扎著站了起來,看樣似無大礙,君自傲一皺眉,落地後施展鬼影疾衝向持盾士兵身後的箭手。
那些盾兵見君自傲衝來,紛紛提盾阻擋,卻哪裡擋得住鬼影的虛無之身?箭手見君自傲竟透過盾兵出現在自己眼前,不由驚愕萬分,竟怔在當場,君自傲手下不敢留情,雙手化爪,陰氣纏繞其上,凝成黑色利爪,電般向七人抓去,這七人未及反應,君自傲的鬼爪便已抓到,那銀灰色的輕甲雖然堅固,又怎耐得住君自傲這陰氣之爪,鬼爪到處,輕甲撕裂,七人瞬間便魂歸黃泉。
盾兵眼見君自傲竟如幻影般透過自己和鋼盾來到身後,均感駭然,不等他們轉過身來,君自傲已解決了七名箭手,鬼爪自左右向身後反掃,十指陰氣暴長,竟將十名盾兵一下解決。
餘下的那四人本要衝上來力戰君自傲,一見此情景,不由呆在當地,林正見事不好,急喊道:「上,都給我上!」那些普通兵士聞言壯起膽子,潮水般湧向君自傲。
君自傲足尖點地,陰氣自背後湧出,化作陰氣之翼的鬼羽,倒飛至那四支長槍之前,雙手一抓,將兩桿槍拔起,猛然一揮,長槍被拔出城牆,向衝上前來的士兵們掃去。
那槍頭與槍身間的鋼鏈有十數丈長,便如一支超長的鞭子,呼嘯著掃去,威力籠罩君自傲面前十數丈的空間,那些猛衝而來的士兵立時遭殃,被掃中者竟如被利刃斬中一般,立時斷為兩段。
只這一掃,便有數百人變成兩截,一時血霧滿天,鮮血流滿一地,兵士們嚇得面無人色,紛紛向後退去。
君自傲雖曾見這些長槍輕易刺入精鋼城牆,但他以為這長槍槍頭雖利,但槍身應和尋常鋼棍差不多,卻未料這槍身和鋼鏈竟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結果弄得自己出手過重,眼見前方成了一片血海,心中不由有些不忍。
這時天涯和御風道人踏著另兩根鋼鏈自城頭躍下,二人來到近前,天涯道:「君自傲,我幫你!」御風道人卻搖頭道:「這些軍隊未何向我們動手,現下還不清楚,如今鬼族大舉入侵,咱們人界自己人之間還是不要鬥得太凶為妙,最好能直接擒住大軍的總帥,殺戮越少越好。」
君自傲點頭道:「師兄說得不錯,看樣子總帥並不在山上督戰,我到山下看看,這裡就交給你們大家了,只要穩守城中,他們便無法可想——龍城城牆是用百煉鋼鑄成的,任它幾萬大軍,也衝不進去。」言罷鬼羽一振,沖天而起,雙手在空中虛握,兩支鬼矛已然在手,猛力一擲,鬼矛破空而出,瞬間分裂成四支,將那最後四個銀灰輕甲兵刺死。鬼矛刺穿四人身體後刺入地下,轟然炸開,又將普通士兵崩倒了不少。
敵人數量實在太多,但既有龍城堅固到極點的城牆保護,他卻並不擔心己方這些武林精英,不過這幾個銀灰輕甲兵實力不凡,若留著他們,到時再與弓箭手們配合,就有可能被他們衝進城去,是故他才下手將其除去。
眾兵士眼見君自傲生翼騰空,均被驚呆,一時不知所措,林正一跺腳,怒吼道:「你們都傻了麼?咱們有十萬之眾,還怕他這妖怪麼?給我上!」
君自傲冷笑一聲,回首向林正擲出一支鬼矛,林正根本無力躲閃,鬼矛立時刺入林正體內,在其中爆發,林正霎時化成一地碎塊,軍隊立時亂成了一鍋粥。君自傲仰天笑道:「這便是皇帝的軍隊麼?簡直是烏合之眾!」至此再不擔心眾人有失,直向山下飛去。
然而紛亂只持續了一會兒便即停息,軍隊又開始有組織地向龍城發起了攻擊,弓箭手們無視地上的御風道人和天涯,只一味將箭射向城頭,不過少了那七個銀灰輕甲弓箭手的鋼箭,這些尋常羽箭也不被各派高手放在心上了。不過西北角那邊卻又衝出數千弓箭手,亦拾箭向城頭射來,城上眾人立時大感吃不消。
圍住龍城的軍隊少說也有兩三萬人,因山頭地方不夠而站在山坡上的又有三五萬,方才被君自傲的威力嚇破了膽,一時手足無措,如今見君自傲凌空飛去,懼意也跟著大減。主將雖然被殺,但副將立刻接過主將的擔子,指揮各隊展開攻勢,軍中每隊均有負責的長官,依副將指揮調動人手分別行動。
御風道人皺眉道:「師弟太小看這些軍隊了!龍城雖固,只怕我們這些不懂攻城奪寨的江湖人也難以守得住啊。」話音未落,他和天涯便已被一隊千多人的長槍兵包圍。
在這些槍兵之後,是二十幾個百人一組的攻城隊,其中一組士兵均是壯碩無比的巨漢,同抱著一根巨木直向城門衝去,看樣子是想破門而入。眾人倒不擔心這組硬衝型的壯漢,因為龍城城門厚達三尺,亦是由百煉精鋼鑄成,一旦上鎖,任他們如何撞擊也不會移動分毫。只是另外那些組卻均抬著十數丈高的雲梯,看梯子是想攀牆而入,眾人受箭雨牽制,誰也上前不得,若讓他們衝到城下,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搭梯而上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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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1:45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四章 混戰
眼見攻城的雲梯隊越來越近,葉梓氣得咬牙道:「這狗皇帝的兵,怎麼這麼難纏?老子下去和他們拼了,總好過在此受這些破箭的氣!」他這等高手本不懼這滿天箭雨,但如果既要抵擋箭雨,又要阻止敵人爬上城牆,便難以做到了。何況即便他能做到,但和他身手相當的,算上烏易等人也不過有十數人,根本守不過來,眼見敵人就快衝到城下,葉梓乾脆就頂著箭雨順鋼鏈衝下城去,到城外阻擋。
這確是好主意,因為一到城外,敵我勢力再不分明,全混在一起,弓箭手怕傷及己方,也不能放箭攻擊,其餘高手見狀紛紛相隨衝到城下,與敵人打作一團。
但能衝過箭雨的也只有十多人,其他人仍只能在城牆上或城內各找掩護之物避箭。
見葉梓等人衝下城來,立時有人指揮弓箭手向後撤去,撤退中仍不忘不斷放箭攻擊城上眾人,上萬的彎刀兵、長槍兵、朴刀兵潮水般湧了上來,將眾人圍住。
那邊御風道人與天涯早已和長槍兵動上了手,天涯邪印連射,忽而施以冰寒之印;忽而施以灼熱之印;忽而施以眩暈之印;忽而施以定身之印,又不時發出氣刃傷人,將眾槍兵搞得暈頭轉向,死傷無數。
御風道人頭一次展現實力,長劍出鞘帶起道道銀光,刺人雙目,他招術雖然凌厲,卻盡量不傷人,只向槍兵們的武器上招呼,槍兵們的長槍遇上長劍的銀光,便立時斷為兩截。
葉梓初時與一群彎刀兵戰在一處,他武功招式大開大合,一掃一大片,立時便將彎刀兵打得落花流水,遠處的副將見事不妙,立時指揮著長槍兵和朴刀兵將彎刀兵換下。這兩個兵種用的全是長武器,不用與人近身作戰,交戰時與葉梓的距離便拉開了。如此一來,葉梓雖仍佔上風,卻不如方才對付彎刀兵那樣容易了。
魏憐幽以武功招式精妙見長,遊走於敵群之中,卻是輕鬆自在,一會兒奪了這個的刀,一會兒搶了那個的槍,再反手一刀或是一槍,就有人要倒大楣。只是如此游來走去,難能保證方向全隨自己的意,打著打著,不免和大家越離越遠。
楊蟬沙的六聖拳中既有力量巨大的虎聖拳,又有迅若雷電的雷聖拳;既有飄逸輕盈的鶴聖拳,又有靈動敏捷的猿聖拳,加上變化無常的雲聖拳和狠辣狂猛的狼聖拳,可以說面對任何武技不同的對手,他都可以在自己的六聖拳中找到克制的方法,面對這些普通兵卒,更是手到擒來,遇上長兵有打長兵的方法,遇上短兵又有打短兵的方法,比葉梓那種一掃一大片的功夫更勝任於與軍隊作戰。
風巽的邪印拳遠勝於天涯,使用起來更是花樣百出,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加上他的無形真氣,直打得兵卒們欲哭無淚,明明是刺中了風巽,一眨眼他卻又出現在兵卒們身後,而刺中的那個不是變成了石頭就是變成了土,讓兵卒們忙得頭大如斗。有時風巽直接發出邪印擊在自己腿上,那些兵卒正自奇怪,他便一腳踢去,兵卒用兵器來擋,卻是連人帶刀槍,一齊被踢成兩段;有時他又無緣無故地將邪印射在地上,打著打著不知哪個倒楣,一腳踩上那塊地皮,立刻就如掉進流沙中一樣沉了下去,嚇得眾兵卒直冒冷汗。
沈石夫婦那煙霞真氣更是了得,只要一沾上,便立刻全身麻木,再動不得,二人長劍一舞,竟無兵卒敢向前殺進其劍氣赤霧中。你不來我來,這夫婦二人見兵卒不敢上前,便雙雙向外衝殺,當真是所向披靡。沈緋雲功力雖遠不及雙親,但也已遠勝昨日,他不與敵兵力鬥,如魏憐幽般不住遊走攻敵,這些普通兵卒卻也奈何他不得。
烏易幾人那邊更是熱鬧,光是烏易搖身一變化作黑色狼人,就已經將不少膽小的兵卒嚇破了膽,幾聲「狼嘯」過後,更又震倒了一大片,他雙爪飛舞,尋常兵器根本抵擋不住,只殺得敵人哭爹叫娘。
紫嘯雙目發出綠芒,也化為妖相,長刀翻飛劈砍,所到處血濺如雨,同樣用刀的浪天亦不甘落後,兩把長刀舞成一個光球,當者無不立刻血濺當場;綠曉雙臂揮舞中,細細的籐條四處穿射,有時竟從地下鑽出,擊人個猝不及防;騰雷一雙腳幻影般踢出,砰砰作響,腳到人飛;翼空雙手化爪,所到處骨碎肉裂;幽絲雙掌不斷放出細細的蛛絲,或是勒住敵人的脖子,或是縛住其手腳,還不時快速織出大網,專向人多處撒,一但被其罩住,實是難以逃脫。
小霞凌空飛舞,長袖揮舞中,點點閃光的粉沫四處飄散,屠火則在地上配合著小霞,不斷自掌中發出彩色霧氣,不少兵卒眼睛被粉沫或霧氣所迷,立時感到鑽心的疼,倒在地上翻滾不休,而將粉沫或霧氣吸入體內者,則覺喉嚨中如火燒一般,亦是疼得滿地打滾。
但眾人雖佔上風,無奈軍隊人數數萬,便是站著不動任由大家擊殺,一時半刻間也殺不了多少。
在那副將的指揮下,大軍漸將眾人分隔開來,那百人的壯漢組抱緊巨木,老遠就呼喊著直衝向城門,咚地一聲撞在門上,大門卻是紋絲不動,壯漢們卻受不了撞擊之力,立時被震飛出去。
而那些攻城的雲梯組尋隙衝到城前,迅速將雲梯搭上城頭後,留十餘人在下方扶住雲梯,其餘人則抽出腰間佩帶的彎刀,順雲梯直向城上爬去。
御風道人尋隙回頭一看,暗叫聲不好,便欲回頭殺向攻城兵卒,無奈四周不斷有長槍兵湧來,殺不勝殺,除非有君自傲那樣可凌空飛翔的本事,否則輕功再好,也難突出這層層包圍。
烏易在那邊看到此情形,喊道:「小霞、翼空,去收拾攻城的敵人!」二人聞言應了一聲,一個振動彩翼凌空飛去,另一個一躍而起,化身為巨鷹,直衝向順雲梯向上攀爬的士兵。
不等二人到得近前,那邊那副將一聲令下,西南角上那上千弓箭手立刻瞄準二人,箭如雨發。翼空盤旋而起,雙爪撥開數支羽箭,卻也險些被另幾支射中,而小霞也被這箭雨阻住,二人無奈下只得落向地面。
如此弓箭的威脅雖解,可一落地,兵卒們又潮水般湧來,重將二人困住。
烏易見狀大吼一聲,又震倒無數衝上來的兵卒,直向西南角的弓箭手隊衝去,同時喊道:「你們去收拾那邊的弓箭手,這邊交給我!」
一句話提醒眾人,大家均朝弓箭手數量最多的西北角殺去,但面對潮水般的敵人,移動的速度卻是緩慢無比,一時之間卻也到不了。
而攻城雲梯組的彎刀兵卻已經快攀到城上了。
不過眼見己方的攻城兵接近城頭,弓箭手們便再不將箭射向城頭,而是調整射擊的方位,將箭射入城內,顯是怕誤傷了己方士兵。這一來城頭壓力頓減,本來在城頭拚命躲避、抵抗箭矢的眾人立刻衝到前方,功力較強的便以氣勁向下攻擊,功力較弱的或以暗器向下招呼,或以兵器劈砍,更有幾個聰明人開始向那雲梯下手,只是雲梯均為黑鐵所造,前方帶有鋼鉤,一搭上城牆便緊緊鉤住,加上雲梯上士兵們的重量,想將其提起推開絕無可能,而一般的兵器卻又傷不了它,大家也就放棄打它的主意了。
龍城並非小城,眾人雖是江湖人士,根本不明白攻城戰的打法,也不知戰爭中守城之術,但龍城背靠深淵,東邊是斷崖,從這兩邊完全無法進攻,而城西邊又是密林,雲梯根本抬不過去,大軍也只能專攻城門,眾人只憑一蠻力,卻也能守得住。只是這箭雨實在讓人頭疼,眾人全不知對付的法子。
其實箭矢在戰爭中的作用非常之大,守城一方如有數量足夠的箭矢,單憑城牆做掩護向下射擊,敵人便極難靠近,再配合滾木、堅石、熱油、沸水等近守之物,便是攻城軍隊超過守城者數倍,也絕難能攻下,可惜大伙全是江湖中人,這聚眾廝殺雖經歷過無數次,但這守城之戰卻是誰也沒見到,更別說打過,雖早知軍隊來襲,所做的準備卻完全不對頭。
便在此時,忽傳來一陣刺耳的鬼叫之聲,極道靈使率領數千鬼卒忽然殺至,此時他已恢復原猊,乍見到這丈許高的灰色巨鬼,攀牆而入的士兵有幾人當即嚇得手一軟,自己掉了下去,卻將向後的同伴砸落了不少。
他們這些鬼卒,本來按君自傲吩咐守在城西,此時見城門處殺得熱鬧,而城西密林中雖有敵人的身影,卻始終不見其攻來,不免大感無趣,這才衝到城頭來。他們一到,城頭戰局立見扭轉,極道靈使巨臂一提,便將一架雲梯提離牆頭,揮手一擲,雲梯和其上的彎刀兵全被拋飛出去。那些鬼卒也各施妙法,一個大嘴厲鬼仗著嘴大肚大,使勁吸氣,再用力噴出,將攀牆士兵吹得紛紛跌落城下;一群高不及膝的小個餓鬼則順著雲梯向下爬,幾個一組,將士兵們掀落,他們行動敏捷,個頭又小,士兵們根本防他們不住,一時間跌落中的驚呼聲不絕於耳。
方防住了雲梯的進攻,那邊箭雨又至,而且比方才更猛、更疾,眾人無奈只得不斷後退,多數人頂不住箭雨,不是被射死射傷,便是只得逃回城中躲避,只有幾十個功力較強的鬼卒和十多個手身不錯的掌門頂住箭雨,仍留在城頭。
見城上力量大減,那些雲梯組便又攻了過來。眾人不由大感頭痛。
君自傲獨自飛向山下,一路上只見滿山都是兵卒,不由一笑,暗道:「十萬大軍,又有什麼用?」卻不知若只是擠在一起廝殺,自己這方的江湖人自是大佔便宜,但若是打起攻城戰來,己方就全不是人家對手了。
眨眼已到山下,卻只見幾騎奔行於山腳與山下小路之間,並不見大隊人馬,他在空中隨著地上飛馳的騎兵又向前飛了一段,轉過一個山包一看,心頭不由一震。
只見前方開闊的平原之上,足有兩三萬人之眾的軍隊整齊地站成一個方陣,最外層是一圈巨盾兵,其後是手持兩丈多長長槍的長槍兵,每個長槍兵身旁均站立一個手持彎刀的彎刀兵,再向後是舉著巨大朴刀的朴刀兵,最內圍則是弓箭手。
人數、整齊的隊形,這並不是讓君自傲心頭一震的原因,真正讓他感到情況不妙的,是所有的這些士兵,均穿著銀灰色的輕甲,他們手持的各種兵器,也都泛著銀灰色的光。
如果他們的本事與方才山上那幾人相當,今日龍城中的眾人便絕無勝算。
正自驚異,一個聲音忽自隊伍中心傳來:「君自傲,貧道終於又見到你了!」
君自傲凝目向中心望去,只見一個中年道人端坐馬上,背後一把七尺長劍,長鬚與銀灰色的道袍隨風飄舞,一派神仙中人模樣,旁邊十數個身著銀灰色重甲、手持各樣銀灰色兵器的將軍將他圍在當中,顯是以他為首。
一怔之後,君自傲沉聲問道:「你是何人?」那道人微微一笑,道:「貧道乃我王親封之國師,道號出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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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2:03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五章 獨戰
君自傲愕然望向那道人,訝道:「你……你是師叔?」
出塵子微微一笑,道:「就算是吧——師兄雖未正式收你為徒,但畢竟教了你不少東西。」
君自傲一時不知所措,問道:「師……師叔,難道是你帶軍來攻打龍城的麼?」出塵子微微點頭,道:「不錯!」君自傲一顫,失聲道:「龍城是龍神居所,是守衛人間安寧的龍族之城啊,您怎麼能……」
出塵子仰天一笑,道:「龍族?龍族算得了什麼?千百年來,他們龍族又給人間帶來過什麼?守衛人間安寧——哼,如今他們不是自己先自相殘殺起來了麼?害得人間動盪不休,這等無用的龍神後人留之無益!」
君自傲急道:「師叔,龍族叛徒龍吟如今已然被正統傳人龍紫紋擊敗,現在守在龍城中的,全是武林正派高手啊……」不等他說完,出塵子已冷笑道:「武林正派?那不過是他們自以為的,人間多少紛亂都是由他們惹出來的?自以為通曉一切,卻只是固執於祖輩傳下的愚見,只憑想當然就掀起一次次的殺戮,這種東西還敢叫武林正派?內外江湖均是一丘之貉,全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
他前一番話君自傲聽得明明白白,可這一番話卻讓君自傲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他所指的是什麼,未及想通,出塵子又道:「君自傲,你可知無極山一派為何向來不理江湖事?那不是因為一心修道,而是因為不屑與這些凡夫愚人為伍!今日貧道前來,就是要將這些愛搗亂的傢伙清出人界!將龍城收復到我王駕下!」
君自傲面色一沉,道:「師叔,我看你今日所做之事,卻才是真正的『攪亂』天下,我雖不知你為何會投身帝王家,也不知你所做的這一切目的何在,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任由你屠戮天下英雄!」
出塵子一笑,道:「當年貧道相信岳岸崖之言,才對你手下留情,今日你卻來阻我大事,看來這好人真是沒有好報。」君自傲一怔,方要發問,出塵子雙手在胸前一圈,背後七尺長劍自行飛出劍鞘,凌空向君自傲刺來。
君自傲此時懸停在空中,卻不似腳踏實地時可驟然快速移動,眼見長劍刺來,只好施展鬼影躲避,不想鬼影方使到一半,散出體外的陰氣又突然回流,此招竟然再使不出來,大駭下生出急智,急收回鬼羽,人便快速向地面落下。
但卻還是慢了那麼一點點,左肩立時被長劍劃開一道口子,鮮血噴湧而出。君自傲一咬牙,伸右掌按在左肩上,發出鬼噬之氣,將噴出的鮮血融食為氣,直接打入傷口處的血脈之中。
如此一來傷口立時停止流血,瞬間復原如初,只是真氣卻略有損耗。
他這一招鬼噬的用法,雖是倉促間忽然悟出,卻與他時常正反運用鬼噬大有關係,習武人均知招術越練越精的道理,他已將這鬼噬用過無數次,自然對其功效大為熟悉,情急之下才能自然而然地創出奇招。
他這一落,正好落在巨盾兵前方,那些巨盾兵將盾斜立,把自己和身後的長槍兵完全護在盾後,而那些長槍兵則挺起長槍,順著巨盾之間的空隙朝君自傲直刺過去。
這些長槍兵配合密切,只有正對君自傲的幾個對準君自傲刺去,其餘的卻分刺向君自傲頭上和身體左右,將這幾路全數封死,君自傲擔心鬼影再次失手,只得向後躍出,躲過長槍。
不想出塵子的長劍此時已然自空中斬下,正向君自傲後方而來,君自傲向後一躍,倒似主動迎上長劍一般。
危急之際,君自傲雙目黑芒暴見,數道陰氣自兩肩湧出,化為鬼鎖,將長劍纏了個結實,他一加力,欲以鬼鎖將這長劍勒斷,不想這長劍倒有韌性,雖被勒得七扭八歪,卻未曾斷裂。
拋開變成了麻花的長劍,君自傲復又向前衝去,長槍兵故計重施,又一齊向君自傲刺來,君自傲算好距離,先使出鬼影,這次卻是毫無阻滯,倏然透過長槍和巨盾兵,來到長槍兵近前。
那些長槍兵一驚,他們的長槍遠戰威力十足,近戰卻毫無用處,眼見君自傲衝到近前,卻無計可施。這時便顯出了他們身邊的彎刀兵的作用,他們齊跨前一步,擋在長槍兵身前,向君自傲攻來。
君自傲不願與他們作無謂的爭鬥,再運起鬼影,欲向前衝到出塵子面前,不想這次鬼影卻又施展不出,正納悶間,腦後風響,急忙向旁一閃,卻是那被扭彎了的長劍又恢復原狀,重又向他襲來。
君自傲一皺眉,暗道:「兩次使不出鬼影,均是在這長劍來襲之際,莫非是這劍有什麼古怪不成?」一腳將幾個衝到近前的彎刀兵挑飛,又回身以鬼爪抓倒了幾個欲以巨盾攻向自己的巨盾兵,隨後沖天而起,運起鬼影迎向長劍。
果然,一近長劍,陰氣便流回體內,鬼影再施展不開,君自傲立時明白,他運起鬼爪,伸手抓住長劍用力一折,長劍立時順力彎曲,卻不折斷。
此時內圍的弓箭手挽弓搭箭,齊射向君自傲,這些弓箭手均有數千人,每人一發便可射出五支鋼箭,一時箭雨漫天,如一張大網般直奔君自傲而去。
君自傲冷笑一聲,展開鬼羽直向上飛去,鋼箭立時全數擊空。他一邊向上飛,一邊運鬼爪扭曲長劍,扭來纏去,纏來扭去,片刻間竟將這七尺長劍綁成了一個繩結般的疙瘩。
那長劍雖變成了大疙瘩,卻仍不住顫動,似是想掙脫逃逸而走一般,君自傲暴喝一聲,運起全身功力,猛將這大疙瘩擲向地面,只聽呼地一響,長劍變成的疙瘩將地面撞破,直衝入地下。
出塵子一怔,隨即一陣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貧道可從未料到有人會這麼對付我這件法器,有趣、有趣!看來你果真是本領超群,好貧道也不再對你客氣了,弓箭手,把他給我射下來!」
數千的弓箭手再次挽弓對準君自傲,君自傲冷笑一聲,道:「有本事便來吧。」
破空聲響,數百支鋼箭先行射出,其勁力強勁無比,如閃電般直擊向君自傲,他便是再飛高數十丈,鋼箭也一樣射得到他,最可怕的是這些鋼箭並非集中射往君自傲身上,而是縱橫排列,連成一片箭網。此時人在空中,箭發自地上,真正是避無可避。
但這如何能難得倒君自傲?他立時運起鬼影,任由箭網穿過自己的身體,雙掌虛空一握,立時有兩道陰氣在掌中凝聚成形,化作陰氣形成的鬼矛,輕輕一擲,鬼矛便飛射而出,瞬間分裂成數十支,直向下方的軍隊刺去。
外圍那些巨盾兵立刻舉盾後撤,各自以鋼盾抵擋鬼矛,卻如何擋得住,鬼矛一刺上鋼盾立即炸開,鋼盾立時便被炸裂,持盾的士兵也被這巨大的震盪之力震死。
但他們卻成功地擋住君自傲這數十支鬼矛,己方只死了數十個巨盾兵,主力卻絲毫未受損失。
此時出塵子雙手不住顫動,似在拚命運力。果然,隨著他雙手的顫動,被君自傲深深砸入地底的那「疙瘩」竟自己衝了出來,雖然不能自行解開死結,再變回長劍,卻也如鐵球般直擊向君自傲。這東西可破君自傲的鬼影,著實讓君自傲頭痛,見它又凌空飛來,不由大感惱火。
而此時,方才搭箭未射的弓箭手們忽鬆開弓弦,一片比方才更大的箭網便自地上飛速向君自傲罩來,而此時那「疙瘩」也已飛近君自傲,令君自傲不能再施展鬼影,一時間情況危急萬分。
危急時刻,君自傲卻忽然變得冷靜無比,他知道此時越慌越亂,反而越容易失手。只見他雙手一分,陰氣綿綿不休地纏在手上,化成一雙巨大的鬼爪,再向前猛然一推,一雙巨大的鬼爪立時破空而出,直迎上射來的鋼箭。
正面迎上鬼爪的鋼箭,立時便被擊斷,墜落地下,而其它鋼箭因為並未對準君自傲,雖未遇上鬼爪而折斷,卻是自君自傲身旁飛過,未傷其分毫。
鬼爪威力略減,但仍繼續向地面拍去,軍隊兩翼的巨盾兵早做好衛準備,見狀忙向鬼爪籠罩之下的弓箭手方向移動,舉起巨盾,又將鬼爪擋了下來,霎時間,巨盾兵又有上百人被鬼爪擊斃,但卻也讓弓箭手隊一人未損。
弓箭手卻不理會這些為自己而犧牲的同伴,連眼也不眨一下,便立刻又抽出鋼箭,向空中的君自傲射去,君自傲不由與龍城中的眾人一樣,對這些弓箭手大感頭痛。
而那長劍結成的疙瘩,也不攻擊君自傲,只是繞著他飛來飛去,讓君自傲的鬼影無法施展,而箭網又至,君自傲卻也無暇去收拾這「疙瘩」。
面對險境,他體內陰氣鼓動不休,暴喝一聲,雙臂猛然向左右打開,無數鬼棘陰氣立時自他身體各處飛射而出,雨點般迎向箭網,將箭網硬生生地撕開一個可容自己通過的大洞,君自傲鬼羽一振,自空中俯衝而下,透過大洞直衝向地面。
只有落到地面與軍隊近戰,才可不怕這箭網的牽制,乘隙再收拾那可惡的「疙瘩」,君自傲想明此點,當即殺入軍隊之中,雖然那「疙瘩」仍在頭上飛來飛去,但比起那又快又密的箭雨,地面上這些高大的士兵卻不算什麼威脅,即便不能使用鬼影,一樣是無驚無險。
他揮舞鬼爪向內圍殺去,那些兵卒卻不怕死地不斷湧向他,擋住他的去路,君自傲瞭解他們手中兵器的威力,也心存忌憚,而且這些人功力比尋常幫派掌門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人數眾多,即使是君自傲這樣的高手,與其交鋒也絕不敢大意。這不禁讓君自傲感覺到了一件好兵器的用處有多大。
眨眼間君自傲又赤手殺了數百人,但對兩三萬之眾的大軍來說,這幾百人又算得了什麼?出塵子在軍隊中央道:「君自傲,你的身手著實了得,殺了你太過可惜,不如就此降了吧,貧道會帶你開創出一片新天地!」
君自傲並不答話,雙目黑霧湧動,猛然原地旋轉,同時施展開鬼羽之技,兩道陰氣自背後湧出,隨著君自傲旋轉開來,立時將周圍三丈內的兵卒同時掃為兩段。
出塵子冷冷道:「好,既然你如此固執,我就成全你吧。」一揮手,軍隊後陣的兵卒便向前衝去,加入到戰團之中。
君自傲越戰越勇,驀然十指箕張,鬼爪陰氣順指暴長丈許,雙爪前後一揮,周圍又有數十人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但立刻又有兵卒衝過來補上他們的位置。
與他相比,敵人力量雖弱,但數量卻太多,聽怕是殺到天黑,也靠近不了出塵子。而且就算真殺到出塵子面前,只怕他也已不剩多少力氣可以將其擊殺或擒獲了。
君自傲眉頭一皺,驀然發出一聲尖嘯,聲若千鬼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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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2:28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六章 奸細
隨著君自傲的一聲尖嘯,離他最近的數百名兵卒立刻摔倒在地,連哼也哼及哼上一聲,便魂歸黃泉,而外圍有上千兵卒扔掉兵器,手捂雙耳慘叫不止,身體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樣子,最後也倒地斃命,再遠些則有近千兵卒大感頭痛,精神恍惚,一時失去了戰鬥能力。
他這一聲「鬼哭」,竟在瞬間解決數千兵卒。
出塵子不由一怔,旁邊一名將軍靠到近前,低聲道:「國師,這人著實厲害,如此下去,護法軍傷亡過大,只怕皇上他……」出塵子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我王駕前二十萬護法軍,少個三萬又算什麼?龍城這千古寶城,就算用全部護法軍來換,我王也會覺得值得!他現在不過只是殺一、兩千人罷了,我不信他可憑此技將我三萬大軍全部解決!哼,鬼王又如何?要知越厲害的招術就越耗力,他若真能殺我三萬護法軍,我便率你們幾個親自對付他,到那時,看他還有幾分力氣!」
鬼哭確實極耗氣力,這一點君自傲現在已經深有體會,此時他不由更恨總在頭上飛來飛去的那大「疙瘩」,卻又對它無可奈何。捉住它倒容易,可卻無法將其破壞,拿在手裡反而礙事。想想也多虧自己將它纏成這麼個疙瘩,不然的話,此時它就不只是破壞鬼影這麼簡單,還會不斷向自己攻擊,那樣就更難應付了。
如若敵人只有萬餘,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再使出鬼哭,到時雖然會弄得自己力有不濟,卻也可將敵人全數解決,但此時敵人有三萬之眾,若是連用鬼哭,無異於自殺,是故他只運用最省氣力的鬼爪之術,揮舞雙爪接連將靠近自己的兵卒擊殺。但即使是如此,體內真氣還是漸漸損耗而去,尤其是對付那些總衝過來擋在長槍兵之前的巨盾兵時,若不加重力道,根本無法擊破那些煩人的鋼盾。
眼見那七尺長劍結成的疙瘩又追著自己飛了過來,君自傲忽記起那招鬼霧,長嘯一聲,陰氣自體內瀰漫而出,化作黑霧,以君自傲為中心倏然擴散開來,瞬間將數千兵卒籠罩其中。
出塵子一怔,再尋不到君自傲蹤影,也就無法操控那「疙瘩」追尋君自傲,只聞黑霧中慘叫不絕於耳,其外的兵卒不敢衝進其中,均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
在這鬼霧之中,眾兵卒睜眼如盲,再不知應攻向何處,守在何方,而君自傲卻是視物如常。況且這鬼霧本是他真氣外延所生,便如自己的皮膚一樣可感知接觸到的物什,鬼霧中每個人、每件東西所在的具體位置,即便是閉上眼也能輕易找到。他想起方才御風道人的話,深覺不可多造殺孽,否則將來只怕白白便宜了魄獄芒,故此他氣運全身,像方才對付箭網一般,自全身各處不斷放出鬼棘之氣,射向霧中敵人。
鬼棘之氣雖然纖細,但卻尖利無比,輕易便可刺穿鋼盾和輕甲,在他操控下,射入眾兵卒體內的鬼棘之氣立時爆發,向四周散射,即可使中招者產生難以忍受的劇痛,又不會傷其性命。霧外眾兵卒聽到的慘叫聲便是由此而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鬼霧浮動,被這慘叫聲攪得頭皮發麻。
鬼霧中雖有兩三千敵兵,但君自傲如此以全身發射鬼棘,用不多時便將敵眾全數解決,這些兵卒因劇痛倒在地上不住翻滾,雖無性命之憂卻也再無戰鬥之力。
鬼霧漸漸消散,君自傲傲然而立,周圍是一地翻滾哀叫不休的兵卒,君自傲冷冷道:「不想死的,便給我退開!」眾兵卒竟不自覺向後退了數步。
出塵子冷笑一聲,道:「好厲害的功夫!真不愧為鬼王轉世,竟可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解決我數千護法軍,我這裡還有兩萬多人,你若有本事,就將他們全殺了吧!」一揮手,那些兵卒立時又衝了上來。
他們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腦中只知服從命令,縱然心中已然感到懼怕,卻會因主將的一聲令下而將懼意拋到九霄雲外,只要聽到衝殺的號令,他們隨時都會化為虎狼般的猛士。
這就是正規的軍隊。
君自傲亦感到了震撼,深深感到了江湖中人與軍隊的差別,一個軍隊雖有千萬人組成,戰鬥起來卻如同一人般協調齊整,配合緊密,雖然軍隊中並非人人都有精妙的武功、高深的內力,但卻有著遠超一般江湖高手的鎮定與無畏,與他們交手,殺一完全不能儆百,他們的心中已經忘記了自己這一個體的存在,也就無從談起什麼畏懼。
歎了口氣,正要衝殺向前,一個聲音忽自背後響起:「住手!」
這聲音他非常熟悉,聞聲一喜,只道援兵已至,回頭一看卻又不由一怔。
只見天涯騎在一匹棗紅色的軍馬上,全身被細細的金絲纏繞,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橫在她頸前,長劍的主人安坐於天涯身後,赫然便是御風道人。
君自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愕然道:「師兄,你這是……」
出塵子一陣長笑,道:「好徒兒!關鍵時候還是要靠你。為師這步棋果然走對了!」
君自傲渾身一震,怔怔地望向御風道人。御風道人微微一笑,道:「師弟,你若不想天姑娘有失,便立即停手吧。你也算無極山傳人,不如歸順我師,定可得封高官。」天涯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天道觀整日參悟的就是這種天道麼?真比市井小人還有所不如!」
御風道人笑,故意大聲道:「天道?你知什麼是天道?物競天擇,強者生存,這便是天道;弱肉強食,追名逐利,這也是天道。」隨即向君自傲道:「師弟,可否請貧道到瞑界中一敘?」
君自傲本已怒火上升,此次聞言一怔,暗忖:「莫非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在出塵子面前講出麼?」隨即運起瞑界,將御風道人帶入其中。
御風道人笑道:「這便是瞑界?果然神乎其技,佩服、佩服。」君自傲冷冷道:「你若敢傷天涯,我必不饒你!」
御風道人緩緩道:「知道嗎,鬼族的入侵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將來的某一天裡,妖族也一定會來到人間,到那時,你以為只靠拚命對抗就可保人間無事嗎?」
君自傲心頭一震,問道:「師兄怎知道這些?」他聽出御風道人話中有話,暗思也許此時他挾持天涯以及出塵子攻打龍城,都有難言的隱衷,語氣不由和緩了些。
御風道人笑道:「你以為天道觀因何得名?無極山一派向來以探究天道奧秘為使命,從未曾停止過對宇宙玄奧的探求,也得出了一個可悲的結論,那就是——面對鬼界或妖界的入侵,人界將無任何力量可與之相抗。」
君自傲道:「可如今魄獄芒不是已經身負重傷而逃?人間正道之士不是已結成聯盟,誓要盡一己之力保衛人間?又是誰在從中破壞,是誰在自相殘殺?那不正是你的師父,還有你麼?」
御風道人忽然一陣大笑,道:「君自傲,難道魄獄芒是被人間高手所傷麼?難道龍吟組成這聯盟,真是為剷除鬼族保衛人間麼?以你等之力,面對區區數萬軍隊就已陷入苦戰,將來又憑什麼與鬼族、妖族的大軍對抗?」
君自傲不悅道:「你提龍吟是什麼意思?」御風道人道:「以你的智慧,還用我說明麼?人間到處是為了名利而生出的內亂紛爭,何時曾真正統一強大過?反觀鬼、妖二界,卻均已天下歸一,再無內亂,所以才會一致對外,有力向人界下手。」
此時君自傲已隱隱想通他們的目的,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人間也能『天下歸一』,便可『一致對外』,再不怕鬼、妖二族侵襲麼?」
御風道人一笑,道:「不錯,人間大小國家無數,均是各自為政,為了蠅頭小利紛爭不斷,面對外來侵略,只會趁機為自己撈取好處,卻不知犧牲小我、團結對外,我師要做的,就是將人間各國統一起來,形成一個強大的人界,到那時,不論何方神聖來襲,人界都可傾天下之力與之相抗!而龍城,這個埋藏著上古龍神絕世力量和天地間無數奧秘的地方,便將是這一切的開始!師弟,你也是無極山傳人,不如加入我們,終有一天能成為人界至尊主宰!」
君自傲冷笑一聲,道:「說得這麼好聽幹什麼?目的還不是和龍吟一樣,我還以為你要在瞑界中與我對話,會說出什麼道理來,卻還不是和方纔那句『追名逐利』如出一轍?你只是怕這句『至尊主宰』被兵卒聽到,傳到玉清皇帝耳內,撤了你師父那國師的頭銜罷了!」冷哼一聲,立時解開瞑界。
瞑界中的這半晌,在現實中只有一剎那的時間,天涯與眾兵卒一樣,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御風道人輕歎一聲,目視君自傲,道:「真是頑固不化,世上就是因為多了你這種只顧小義而忘卻大義之人,才會一直紛亂不休。」長劍向天涯頸部移近,道:「君自傲,我本以為你會通曉大義,卻未料你已與無知凡人一般無二,如今就只好得罪了。快束手就擒吧,不然貧道無法保證天涯性命無礙。」
君自傲怒視御風道人,心中怒火狂燃,冷冷道:「你敢動她一下試試!」嘴上說得雖硬,可手心上卻不由滲出冷汗。李狼與葉清幽的故事此時忽然浮現心頭,他的心不由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瀰漫開來,讓他感到一陣陣的不安。
那邊出塵子笑道:「早在龍族大亂之際,貧道便已著手準備今日之戰了,貧道早料到你必如岳岸崖般頑固不化,所以才將御風安插在你身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攻你個出其不意。今日貧道之所以在山下按兵不動,為的就是引你下山,如此御風便可助攻城大軍攻那些凡夫個措手不及,卻不想御風他還有此招。君自傲,貧道費盡心機,單為對付你一人,你也該知足了。不過現在看來,將這數萬大軍全留在此地實是浪費,還是分出一半支援攻城軍吧。」他身旁一名將軍聞言立即指揮著萬餘兵卒向隱龍山衝去。
君自傲雙目寒光一射,掃視眾人,冷冷道:「想上山,便先衝過我這關!」眾兵卒見狀不由腳步立緩。
御風道人冷冷道:「你不想要天涯的命了?」長劍緊貼在天涯頸上,鋒利的劍刃立時在天涯頸上觸出一道血痕。君自傲心頭一顫,咬牙道:「你敢傷她!」御風道人冷然道:「你若再一意與我師對抗,貧道保證讓天姑娘血濺當場!」君自傲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卻又無可奈何。
以天涯的功力,本不會被任何人輕易擒住,只是她對君自傲的這位師兄太過信任,全無防備間便被御風道人以金絲縛住。這金絲不知是何物製成,不但堅韌無比,更可封住被縛者的全部功力,一縷金絲纏在她頸上,她便連話也不能說了。此時眼見君自傲被逼得手足無措,天涯不由心中大急,身子不住用力,想將這金絲掙脫。
御風道人一笑,道:「天姑娘,不要費力了,這金絲相傳是以仙界神石煉製而成的法器,仍是天道觀鎮觀之寶,便是仙人也無法將它掙開,更何況是你?」左手一抖,又一根金絲出現手中,目視君自傲,道:「君自傲,乖乖任我將你綁了,否則天姑娘的人頭恐怕就要離體而去。」言罷一揮手,將金絲向君自傲擲去。與此同時,君自傲身後的兵卒忽閃向兩旁,幾名弓箭手悄悄挽弓搭箭,齊對準君自傲。
君自傲目視天涯,猛一咬牙,站在原地再不躲閃。
天涯眼看君自傲便要被金絲纏上,而背後又有人欲施偷襲,不由心急如焚,她掙扎著拼盡全身力氣,終發出一聲呼喊:「快閃開!」隨即用力將頭一扭,咽喉處立時被利劍劃開,鮮血箭般噴射而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12:44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七章 鬼槍
隨著鮮血的噴濺,御風道人呆住了,他不敢相信天涯竟然真會拼了自己的性命來保君自傲,雖然之前他曾親見天涯為了君自傲不受痛苦折磨,甘心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但他還是不敢相信,她連自己的性命也可以為君自傲犧牲。
生命隨著那噴濺的鮮血漸漸抽離天涯的身體,她感覺到一陣寒冷襲來,身子一歪,向馬下倒去。她感到自己正在漸漸失去知覺,但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她忽然明白了葉清幽死前為什麼會笑,因為此時,她也已笑了起來。
君自傲怔住了,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那麼緩慢,緩慢得如同靜止了一樣,那鮮血在空中慢慢地飛舞著,將他帶回了那間已經塵封了的客棧,讓他想起了那個曾深愛著他,卻因他而死的女孩。
這次換成了天涯——他已經深深愛上了的人。
身子一緊,他才突然發現已被金絲纏身,身子又一震,數支鋼箭自背後透胸而過。
一切還是運行得那麼緩慢,君自傲只覺自己緩緩向前方倒去,腦中一片空白。
天涯拚命睜大了本要閉合的眼睛,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呼:「不!」
這一聲悲呼猛地響起,刺破了君自傲眼前那緩慢而又寂靜的空間,將君自傲帶回了這殘酷的現實中,目視天涯,君自傲只覺週身氣血澎湃,湧動不休,心口處一陣絞痛,忍不住發出一聲巨吼。
陰氣澎湃鼓動中,鋼箭被逼出體外,飛射向後,立時刺倒數名兵卒。一物自君自傲心臟處順血脈疾走,直衝向其右掌,一團黑霧破掌而出,凝成一方黑印。
正是鬼印。
鬼印上不住發出柔和的光芒,猛然伸展開來,竟在瞬息之間化成一柄短刃,繞著君自傲的身體旋轉一周,將纏在君自傲身上的金絲割成數斷,散落一地。
君自傲雙目黑霧湧動不休,狂吼一聲,撲向天涯,御風道人及其坐騎為其氣勢所懾,竟連向後退出數丈,若非御風道人盡力勒緊韁繩,那馬只怕早掉頭逃去。
君自傲一把抱緊天涯,天涯努力睜大雙眼,顫聲道:「你……你怎麼如此不小心……枉費我……枉費我……」她的咽喉已被割斷,此時拼盡生命中最後一點力量說話,聲音卻是微不可聞。君自傲雙目中淚光閃動,亦顫聲道:「你為什麼這麼傻?如果你死了,我還能獨自苟活麼?」
天涯拚命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卻已經沒有那份力量了。
出塵子一皺眉,高聲道:「殺了他們!」
一聲令下,眾兵卒潮水般衝向二人。
一聲長嘯出口,君自傲全身陰氣湧動,一股霧般黑氣瀰漫而出,瞬間將衝在最前的百多兵卒籠罩其中,慘叫聲中,數百兵卒均被這鬼噬之氣融食為氣,倏然收回君自傲體內,胸膛上那些致命的箭傷瞬間痊癒。君自傲再反運鬼噬,數百人的強大生氣又源源不斷地傳入天涯體內,將眼看便要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天涯從死亡的暗影中生生拉了回來。
不但如此,方才激戰中所消耗掉的真氣和所受的傷,竟也在瞬間恢復如常。
此時那正飄浮在君自傲身邊、由鬼印所化成的短刃,將剩餘的生氣全數吸入其中,光芒閃動中,化作一團黑霧伸展開來,隨即竟化作一桿丈許長的黑色戰槍,那槍頭與尋常短劍相似,不但槍尖鋒利無比,兩邊也均是利刃,既可像槍般刺擊,亦可如刀般劈砍。
君自傲只微微一愕,隨即再不多想,抓過戰槍,將纏住天涯的金絲割斷,天涯滿含深情地看著君自傲,道:「我還以為咱們兩個要到黃泉相會了呢……」君自傲微微一笑,道:「記住——下次你若再敢如此,我必隨你而去,絕不一人獨活!」天涯一震,兩行熱淚禁不住湧出。
眼見二人還有閒情說這些情話,出塵子不由大為惱怒,一聲令下,兵卒又向二人衝來。
御風道人勒住戰馬,一咬牙,催馬前衝,舉劍便向君自傲斬去。
君自傲冷笑一聲,左手將懷中的天涯摟緊,倏然站起,右手一抖鬼印戰槍,直向御風道人刺去。御風道人不敢輕視,急長劍斜揮,試圖將戰槍格開。
哪料長劍方一觸及槍身,劍力便立即被這戰槍吸走,御風道人大駭,急運起內力相抗,不想如此一來,自身的內力也源源不斷地被那戰槍吸出體外。
還未等他從驚駭中緩過神來,鬼印戰槍已刺入他胸膛之中,君自傲一抖戰槍,將御風道人挑飛向衝來的兵卒,幾個巨盾兵立即舉盾抵擋,卻被御風道人撞倒在地,立時斃命。
而御風道人也因這一撞而骨斷筋折,魂歸天外。
出塵子驚呆了,他未想到御風道人竟會連君自傲的一槍都擋不住,不由喃喃自語道:「法器……他竟有如此可怕的法器!」
面對潮湧而來的兵卒,君自傲沖天涯一笑,道:「娘子,且讓為夫帶你到天上一遊。」語畢運起鬼羽之技,一雙陰氣之翼立時自背後生出,人摟著天涯沖天而起。
天涯驚呼一聲,隨即嗔道:「我又不是柳依依那樣的弱女子,為何不讓我幫你對付這些兵卒,卻將我弄到天上來了?」君自傲笑道:「你我二人比翼齊飛,豈不遠勝於並肩苦戰?」天涯臉色一紅,微笑不語。
出塵子一咬牙,雙手一圈,他那已成鐵疙瘩的長劍復又飛向君自傲,左右將領見狀立即號令弓箭手放箭攻擊君自傲,一時間箭雨漫天,箭網又至。
君自傲冷哼一聲,戰槍橫掃而出,立時將飛來的鐵疙瘩斬成兩斷。那東西本是長劍纏結而成,此時從中斷開,立時散成數截掉落地上,出塵子手中氣勁猛然暴發,將自己震得一晃,急穩住身子,怒道:「好個君自傲,竟能毀我法器!」
面對箭網,君自傲只微微一笑。他雖只用戰槍出手兩次,但對它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兩次出擊,已讓他感覺到了這戰槍的力量,此時他手腕輕輕一轉,對著襲來的箭網一槍刺出。
一道無形的氣勁順槍而出,鋼箭一遇這股氣勁,立時便失去了強勁的衝勢,無力地跌落向地面,這以數千鋼箭組成的箭網,竟如被風折斷的老樹枯枝一般,自天上無力地墜落地上。
君自傲長嘯一聲,猛然俯衝而下,直向出塵子襲去,出塵子不由大驚,急躍離戰馬,向後飛縱而去。與此同時,他身旁的十幾員大將,均各持兵器,迎向君自傲。
君自傲不願與他們多做糾纏,振翅而起,直追出塵子,出塵子方一落地,便見君自傲從空中追來,立時從身旁兵卒手中搶過一桿長槍,挺槍向君自傲刺去。
君自傲冷笑一聲,身子一斜,立時自長槍右側滑過,一槍刺向出塵子,出塵子身子一縮,就地向旁滾去,再起身時忽覺左肩吃痛,卻是已被君自傲刺中。
數名巨盾兵見狀立即衝上前來,擋在出塵子面前,君自傲凌空而至,戰槍橫掃,立時將那些兵卒連同其手上巨盾斬為兩段。
這戰槍本身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不但無堅不摧,使用起來還不耗費主人一絲一毫真氣,就算君自傲真要與這數萬大軍血戰到底,也不會因此而耗費多少內力,實非人間尋常利器可比。君自傲驟得這鬼印戰槍,心中不由豪氣大長,暴喝一聲,一槍向出塵子刺去。
出塵子向旁一閃,身子被鬼印戰槍帶起的勁風掃到,身形立時一緩,君自傲並不將槍收回,而是順勢橫斬,逼得出塵子矮身貼地一滾,狼狽地逃了出去。
身後勁風吹動,君自傲頭也不回,反轉手臂,抖腕將戰槍向背後輕輕一撩。數支襲來的長槍、朴刀被戰槍撞上,不但自己的劈、刺之力立時全數被戰槍吸走,連自己主人的內力也不能倖免地被戰槍吸去,在背後襲擊君自傲的數名兵卒全身一軟,無力地摔倒在地。
君自傲戰槍不停,順勢擰身轉腕,戰槍自下而上向剛剛站穩的出塵子撩去,出塵子此時的姿勢極不利於閃躲,只得怒喝一聲,拼盡全身力量,提起右掌劈向長槍。
掌方觸及槍身,掌力和自身內力便源源不斷地被戰槍吸去,出塵子不由大駭,驚出一身冷汗,未及他撤開手掌,戰槍已勢如破竹地穿入他右肩之中,自其背後透出。君自傲戰槍後撤,抽離出塵子肩頭,出塵子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眾兵卒見國師命懸君自傲槍下,均不敢再行險前衝,只怕君自傲就此一槍結果了國師性命。君自傲槍指出塵子,冷冷道:「你畢竟是我師叔,今日我若殺你,實屬大逆不道。帶上這些兵卒,快給我滾!」出塵子長歎一聲,道:「不愧為岳巖崖看好的人,貧道輸得心服口服。罷了,我撤兵就是。」
君自傲冷哼一聲,攜天涯轉身而去,那些兵卒見國師已說出撤兵二字,但不再攔他,任由其離去。
正當二人走到隊伍中間之時,出塵子的聲音忽又響起:「眾將士,給我殺!」眾兵卒先是一愣,隨即跟隨著那十幾員大將高聲喊著「殺!」,紛紛向二人衝來。
君自傲怒火上升,雙目寒光閃動,拉起天涯便要向出塵子殺去。天涯扭身掙開,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去快殺了這賊道!」君自傲點點頭,一挺長槍,如虎入羊群般殺入敵陣之中。
眼見敵人圍攏過來,天涯猛然沉腰坐馬,一拳擊出,然後人便平空消失,眾兵卒看得目瞪口呆,正不知所以,便有數人莫名其妙地慘叫一聲,倒地而亡。
君自傲回頭看看,放心地一笑,他知天涯用起了那可隱去身形的第一拳,此拳用之於群戰之中,確是極具威力,便是面對這數萬敵軍,也絕無危險。
他放開手腳,以最快速度向前疾衝,鬼印戰槍劃出道道黑影,將敵軍殺得人仰馬翻,片刻間便殺出敵陣,直衝向出塵子。出塵子未料他一槍在手,竟能在萬人軍中如入無人之境,頃刻便殺到自己面前,驚慌中急向旁閃去,想繞過君自傲,衝入兵陣之中。君自傲哪來還會給他機會,長槍如靈蛇般疾刺而出,正中出塵子左胸,立時穿胸而過。
出塵子身子一震,終軟軟地倒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13:02
第六集 鬼槍神威 第十八章 入京
君自傲以氣運音,高喝一聲:「你們的國師已死,還不投降麼?」聲如洪鐘,震得眾兵卒氣血翻騰,那十幾員大將見國師已葬身君自傲槍下,不由全怔在原地,一眾兵卒不知所措地望向將領,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天涯顯出身形,高聲道:「放下兵器,便可饒爾等一命,不然——你們那國師就是你們的下場!」
士兵們猶豫了片刻,終有幾人將手中兵器扔下。一有人開頭,其他人的意志更動搖得厲害,紛紛拋下兵器,束手待斃。那些將領知己方絕非君自傲對手,長歎一聲,也紛紛將兵器扔掉。
這便是軍隊,當有一人發號施令時,他們便能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最強大的戰士,而只要死了那一個發令者,數萬戰士卻又會變成一個軟弱無力的懦夫。
因為軍隊本就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為指揮者服務的殺戮工具,一旦失去了服務的對象,工具也就沒有了效力。作為一個軍人,最堅守的原則就是服從,缺少了可供服從的對象,他們就變成了一群茫然的工具。當他們不知再為何而戰時,就只能選擇不戰。
君自傲朗聲道:「你們同為凡人,如今人間動盪之際,自當團結一心,共同抵擋外界來犯之敵,又怎可自相殘殺?」目視那十餘將領,道:「我命你們立刻從隱龍山撤軍,否則殺無赦!」
十餘大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歎息一聲,終帶著軍隊狼狽而去。
君自傲忽道:「等等,將你們的兵器全都帶走。」那些將領不由一怔,均大惑不解,但君自傲既已如此說了,不拿也白不拿,眾人拾起兵器,垂頭喪氣地離去了。
天涯道:「你放他們走就是了,為何還讓他們帶走兵器?不怕他們再來襲擊麼?」
君自傲道:「他們也是人間的力量之一,將來對抗魄獄芒,還用得著他們。」天涯一怔,訝然道:「你的意思是……」君自傲道:「待收拾好這亂局後,我要到皇城走一趟,去見見那玉清皇帝。」
傳令兵將投降撤軍的消息帶到山上後,龍城內立時傳出一片歡呼之聲,此時武林群豪雖將攻城兵卒殺了不少,但龍城也眼看快要失守,聞聽君自傲已將帶軍統領殺死,自然欣喜異常。而出塵子一方的士兵們則個個垂頭喪氣,在軍官指揮下收拾起兵器,救起傷兵而去。
看著城外一地的屍體和鮮血,君自傲不由長歎一聲,道:「至少有一點,御風說得一點不差,人界確實只擅長於自相殘殺啊……」眾人力戰大軍,根本無心去注意別人,是故均未見到御風道人將天涯擄走的一幕,此時只見君自傲與天涯回來,卻不見御風道人,不由大為奇怪,風巽皺眉問道:「君公子,御風道長難道遇上不測了麼?」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我將他殺了。」眾人聞言大驚,天涯便將事情經過告之眾人。
大家聽了無不驚愕,沈石長歎道:「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御風道長仙風道骨,怎麼竟然……唉,這人間是怎麼了?保衛人間的龍族大起內亂,正派之首的聖宮又盡使卑鄙手段,如今連一直隱於世外的無極山一派,也起了爭權奪勢之心……唉!」
君自傲亦歎道:「不知師父他現在何處,若是知道天道觀生出這般變化,他老人家不知會有多心痛……」頓了頓,道:「聽御風師兄所言,似乎人間將有更大的動盪,只憑我們武林一脈的力量,絕難保全人間,這點從今日之戰中已經可以看出端倪——雖然大家武功高強,卻不擅打這種大仗,面對數萬訓練有素的兵卒,卻也是莫可奈何。我想到皇城走一趟,說服皇帝與我們聯合,那時我們人界眾力合一,自不懼鬼族入侵。」
葉梓皺眉道:「玉清那昏君,能聽得進去麼?你想讓他與咱們聯合,難!」祁月憐卻點頭道:「君公子想得不錯,若真能說到皇帝,我們便可以舉國之力與魄獄芒抗衡。皇家軍隊的力量,今日咱們大家也見識過了,其若能用在對抗鬼族上,豈不是一大助力?」
天涯道:「山上的這些軍隊還不算什麼,山下那三萬護法軍才是真正的主力,方才咱們見到的那幾個身穿銀灰色輕甲的士兵,便是護法軍了。」眾人想起方纔那幾人的力量,再想想這樣強大的兵士,在山下竟還有三萬,均不由冷汗直冒,暗道聲僥倖。
風巽道:「若能爭取來軍隊,自然是好事,咱們先將此處收拾妥當,然後一起去找那皇帝。」君自傲搖頭道:「龍城是千古寶城,不論是魄獄芒還是出塵子,均想佔之而後快,所以咱們一定要守好此地,守城的力量越強越好。皇城之事,由我和天涯去便成了。」
眾人均覺有理,紛紛點頭贊成。
君自傲按父兄之禮葬了出塵子和御風道人,又帶眾人將死難的武林中人和一眾兵卒抬到後山安葬,再將龍城內外打掃乾淨後,便開始研究守城戰的打法和一旦發生戰事時,各派人手應如何調度指揮,更進行了數次演練,直到各派稍能緊密配合,使龍神盟真正成為一個整體後,才收拾行裝,動身出發,烏易等人以大局為重,便暫先不去尋找李狼,而是留在此地守護龍城。這時距當日那場大戰,卻已是兩月有餘了。
君自傲與天涯二人各乘一匹健馬,輕裝而行,自隱龍山向皇城京都而去,一路上無數好山好水,君自傲卻無心欣賞,時常緊鎖眉頭,一臉沉悶。天涯見了不由大為擔心,這日終忍不住勸道:「此行不論結果如何,你都已為人間盡力了,不要太過掛懷。」
君自傲笑道:「我並不擔心這個,玉清便再昏庸也不會不知自保,咱們只要略施手段,不怕他不乖乖合作。我擔心的,是紫紋啊……匆匆之間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他現在身在何方?心中又是否已經釋懷?」
天涯道:「等過了這陣子,咱們便去找找他吧,你猜他會到什麼地方去呢?」
君自傲想了想,忽看著天涯,道:「你應該最清楚吧?」天涯一怔,訝道:「我怎會知道?」君自傲笑道:「當初你從羽林逃走,最後跑到何處去了?」
天涯嗔道:「誰逃走了?我是被你纏得煩了,不得已只好出去避避。卻沒想到你這麼粘人,老遠的追了來,唉,真是讓我一刻也不得清靜啊!」說著說著,不由笑了起來,又問道:「難道龍紫紋也是到天寧去了?」
君自傲先是笑了笑,隨即喟然道:「我想應該是的。他是在天寧認識葉姑娘的,那裡有他太多的回憶,也許他會回到那裡吧……」
天涯忽問道:「你說他會不會去聖宮?」君自傲道:「我想不會吧,是聖宮害了他和葉姑娘,他去那裡做什麼?也許之後他會走遍他和葉姑娘一起到過的每個地方吧……」
天涯歎道:「龍紫紋的命運也太坎坷了,先是家族叛亂,後來又因此失去了爺爺,最後心愛之人又……」說著,又是一聲長歎。
君自傲靜靜凝視著她,忽道:「你變了很多。」
天涯一愕,問道:「什麼變了很多?我不還是我麼?」君自傲搖頭道:「從前的你,是不會去關心別人的。」天涯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道:「是啊,也許那是因為我並未從任何人那裡得到過關愛吧。一個不幸的人只會敵視幸福的人,而一個幸福的人,卻會同情不幸的人,我現在是個幸福的人,所以,在不知不覺中我就慢慢變了。」看了看君自傲,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君自傲心中一甜,忍不住伸手握住天涯持韁的手,道:「我也是一樣幸福的。」天涯臉一紅,忽一打馬,原本緩行的馬兒立時衝了出去,君自傲方一怔,天涯便回頭笑道:「再來追我啊,看這次你能不能追到我?」君自傲一笑,道:「我早說過,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能追得到你!」
馬兒揚蹄飛馳,直向天涯追去。
二人一路奔行,這日終來到京城之內。城中禁止騎馬,二人便牽馬信步而行。
京都的繁華,絕非君自傲曾到過的任何一處可與之相比。那些高聳的樓閣、興旺的商家、熱鬧的集市,都是君自傲從未見過的,而那巍峨的皇城,更是讓君自傲倍感震撼,不由暗歎不已。
天涯亦道:「這皇帝的居處,倒真是頗具氣勢,尋常百姓只怕看上一眼,就要自慚形穢,將住在其中的皇帝當成神仙一樣敬著、畏著了。」君自傲點了點頭,問道:「你說咱們怎麼進去呢?」天涯笑道:「怎麼進去?當然是偷偷進去了,你以為皇城是什麼地方,能讓尋常百姓說進就進,說出就出麼?就算你是什麼龍神盟盟主,在那皇帝眼中,也不過是治下小民罷了。」
君自傲卻搖頭道:「不,我堂堂鬼天君,乃神界大員,區區人間一國之君,怎敢小瞧於我?」說著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誇張地撇起了嘴,雙眼看天。
天涯被他逗得笑個不停,道:「君自傲呀君自傲,原來你也有這麼一面,我還道你只會嚇人呢,卻原來逗笑的本事也這麼高。」
君自傲又擺了個歎氣的架勢,皺眉道:「為博紅顏一笑,我鬼天君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逗得天涯笑得更厲害了。
頓了頓,君自傲一笑道:「不說笑了。我覺得既然這玉清並非什麼明君,曉之以理就不如動之以武,將他嚇得屁滾尿流可能要比盡陳利害更為有效。」天涯訝道:「難道你要殺進皇城之中不成?」君自傲笑道:「正有此意!」
天涯搖頭道:「胡來,太過胡來!有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闖皇城?」君自傲道:「不錯,正因為沒人敢做,所以一旦有人做了,就必收奇效——皇城的護衛哪會想到有人敢在白日裡到皇城撒野?所以守衛力量一定不強。你一向聰慧,怎麼沒想到這點?」天涯想了想,道:「那倒也是,唉,自從跟了你,我連腦子都變鈍了,這可如何是好?」二人又是一陣大笑。
從開始時的羞澀,到現在互相逗趣,二人的關係如今已又提升了一級。
君自傲道:「好,那咱們就一同飛入這皇城吧。」說完張開雙臂,做出個要抱天涯的姿勢,天涯笑著閃開,道:「你是糊塗蛋。」君自傲愕然道:「我怎麼又成糊塗蛋了?」天涯笑道:「你既然要在玉清面前立威,與其直飛到他面前,不如從正門闖進去——在皇城的大軍包圍之中,咱們仍能如閒亭信步般走到他面前,到時你不用開口說一個字,他就要嚇得屁滾尿流了。」
君自傲一拍掌,道:「妙啊!誰說你的腦子變鈍了?風大俠早就稱讚你智慧過人,自從跟了我,你的腦子可是越來越靈了。」天涯呸了一聲,道:「少臭美了。」
笑鬧夠了,二人將馬匹放在一旁,逕直向皇城走去,未到城門前,幾個守門兵卒便迎了上前來,將手中長槍一挺,喝道:「站住!皇城重地,百姓止步!再向前,格殺勿論!」
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冷冷道:「讓開!」那幾名兵卒哪受得住君自傲凌厲的氣勢,只覺週身冰冷,雙腿發顫,連話也再說不出來。君自傲攜著天涯,大步進入皇城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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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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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3:18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一章 殿變
皇城佔地極廣,光是從正門到內門,就要經過一片極大的廣場和一道護城河。君自傲與天涯穿過第一片廣場之時,便有數隊兵卒前來阻攔,天涯施展邪印,將他們凝在原地,行動不得,君自傲笑道:「你將他們化成了石像,日後這皇城中可又多了一道景觀。」天涯道:「放心吧,這印只可持續幾個時辰,要不了他們的命。」
君自傲忽想起與天涯初識時的那場比武大會,問道:「我記得那時你在那真龍比武大會上,曾對一人施了什麼印,讓他再不能開口說話,那印是否也是只會持續幾個時辰呢?」天涯道:「才不,那印足可持續月餘。至於一個月之後那小子還敢不敢開口說話,我就不管了。」君自傲笑道:「說不定他這一世都要當個假啞巴了,你的手段未免也太厲害。」天涯撇嘴,道:「誰叫他那麼狂妄。」
正說著,已來到皇城內門之前,這內門比之外門更加雄偉、堅固,外面還有一條二十餘丈寬的擴城河。此處城門緊閉,外面停滿了車馬。
內門之內便是絕對的禁地,除每日朝會外,連朝中重臣也不可隨便入內,更不可讓車馬隨意進出。此時正值朝會,這些車馬正是大臣們停放在城外的。
在此處駐守的均是功力高強的護法軍,未近城門,守門的護法軍兵卒便已抽出長刀,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城頭有人喝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皇城?」二人抬頭上望,只見城頭上站滿了身著銀灰色輕甲的護法軍,此時已挽弓搭箭,對準二人。
外門與內門相隔雖遠,但中間只有一片廣場,是故二人一入外門,內門的守門護法軍便已察覺,只是職司所限,令他們不能主動衝出,故此直到二人接近內門,才出言警告。
君自傲一笑,道:「玉清既敢出兵攻打龍城,我便敢闖他皇城,這是禮尚往來。」城頭帶隊兵長面色一變,急喝道:「全力放箭!」
城上士兵聞言立時將鋼箭射出,隨後快速自身後箭盒中一氣抽出五支鋼箭,齊搭在弓上射出,一時間百餘鋼箭自城頭射下,直罩向二人。
但城頭的弓箭手不過十餘人,比起當日那數千人射出的箭網來,簡直不值一提,不過有天涯在旁,君自傲卻也不敢托大,當下運行鬼噬之氣,將鬼印逼出體外,化作鬼印戰槍。他持槍向前一刺,戰槍的氣勁立時將這百餘鋼箭的力量吸走,鋼箭立時掉落一地,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守城軍不由怔住了。
君自傲不願在此多作耽擱,拉起天涯,挺槍向緊閉的內門直衝而去。守門的護法軍不過數人,哪裡擋得住他,轟隆聲響中,已被他刺破城門,衝入城內。
內城門裡面的廣場直連金鑾大殿,廣場兩旁各有一列配刀護法軍,見君自傲破門而入,領隊官長急指揮一隊擋在金鑾殿白石台基前,喝令另一隊護法軍衝向君自傲。
君自傲目不斜視,攜天涯大步向內走去,眼見護法軍攻來,君自傲戰槍一揮,便吸走其兵刃之力,眾兵卒不論揮刀如何劈砍,最終總是半途失力,手臂癱軟垂下,雖將君自傲圍住,卻對他無可奈何,反被君自傲推著不住向前移動。
那兵長大急下號令眾護法軍全數衝向君自傲,但人數即便再多,無法向君自傲出手又有何用處?君自傲鬼印戰槍舞動中,人已穿過廣場,踏著圍以雕龍欄杆的台基來到金鑾殿內。
這金鑾殿高有十餘丈,六根蟠龍金漆柱豎立其中,殿頂盤龍金鳳井上倒垂著軒轅寶鏡,殿首處數層台階之上,是一架楠木金漆雕龍寶座,已過中年、身形略有些消瘦的玉清皇帝坐在其中,懷中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女子,在台階前方地上,兩個護法軍兵卒將一個身著鳳裳的中年女子按跪地上,而殿內大臣們跪滿一地,正不斷高呼著:「皇上開恩!」其聲壓過殿外兵卒們的喧囂之聲,是故誰也未發現君自傲這不速之客已闖了進來。
玉清皇帝卻看得真切,他只道是護法軍未經召喚便擅自入殿,卻未注意被護法軍圍在中央的君自傲與天涯,一拍龍椅,怒道:「誰叫你們上殿來的!」
這大殿設計得甚是精妙,皇帝御座上不用高聲大喊,聲音便可借助龍座處大殿的結構迴盪加重,此時高聲一喝,立時蓋過群臣的「開恩」之聲,眾臣聞言一驚,齊回頭向殿門處望去。
護法軍兵長緊張萬分,一邊後退,一邊道:「萬歲快走,有反賊闖入!」
群臣聞言大駭,急起身向殿上首奔去,攔在御座之前,高呼:「萬歲快走!」
玉清皇帝此時才看表那被圍在其中的君自傲與天涯,先是一驚,隨即道:「哪來的反賊,不要命了麼?你們還不將他速速拿下!」他只道護法軍人多勢眾又本領高強,怎會怕區區兩人,卻不知這些兵卒們此時力量已被鬼印戰槍吸乾,只是職責所在讓他們不敢退卻,只得拖著疲憊的身子圍住君自傲,誰也無力向其下手。
君自傲冷笑一聲,一振鬼印戰槍,立時將眾兵卒最後一絲力量吸走,眾兵卒們終脫力倒下。
玉清皇帝這才大驚失色,他懷中那女子也驚叫起來,高呼道:「侍衛、侍衛!還不快來護駕!」
御座左右各有四名重甲護法軍,此時抽出長刀,大步向君自傲走來,君自傲攜天涯迎上前去,鬼印戰槍倏然前刺,四人立覺力量被源源不斷地吸走,大駭下急向四周散開,打算圍攻君自傲。
君自傲察覺出此四人功力遠高於普通護法軍兵卒,其功力足可與風巽等人匹敵,但對他這種力量達到人界絕頂的高手來講,他們和普通護法軍兵卒相比並無多大不同。待那四人進入鬼印戰槍的威力範圍後,君自傲輕嘯一聲,將戰槍虛空一轉,四人力量便被戰槍全數吸走,同時脫力倒下。
原本按住那鳳裳女子的兩名兵卒見狀大驚,急抽刀衝來,君自傲一振鬼印戰槍,那兩人立時脫力倒下。
玉清皇帝與那女子見狀驚慌失措,起身便想向後殿逃去,君自傲雙目寒光一閃,喝道:「給我坐下!」
群臣中有數人挺身上前,怒喝道:「大膽!」其中一個黃袍老者戟指君自傲,怒道:「你怎敢對萬歲無禮?」
與這幾名無畏的大臣相比,玉清皇帝卻膽小得多,他嚇得一哆嗦,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顫聲道:「你……你是什麼人?怎敢……怎敢擅闖皇城?」明顯是底氣不足。
天涯冷哼了一聲,道:「你又是什麼人?怎敢發兵攻打護世龍神的龍城?」群臣聞言嘩然,玉清皇帝身子一震,訝道:「你們是……你們是龍神?不可能,國師說過,龍神一族已經……已經都死了啊!」
君自傲雙目一瞪,嚇得玉清皇帝身子向後一倒,重重撞在椅背上,失聲道:「你想怎樣?」君自傲冷然道:「值此亂世,鬼族大舉入侵,你不思對抗之計,卻舉兵攻打護世龍神居處,你還配當一國之君麼?」
一陣悲笑傳來,方才被兵卒按跪在御座前的鳳裳女子長身而起,目視玉清皇帝,道:「陛下,臣妾勸你你不但不聽,還要殺臣妾,如今怎樣?」玉清皇帝顫聲道:「皇后,是朕不對,你……你快救朕!」而他懷中那絕色女子,卻只知不住顫抖,嚇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君自傲未料到這被兵卒制住的女子竟是一國之後,此時凝目細觀,只見她姿勢端莊威儀,確有母儀天下的氣勢。那皇后分開群臣,緩步來到君自傲與天涯面前,飄然下拜,道:「妾身華襄,拜見龍神。只怪國師出塵子妖言蠱惑萬歲,萬歲才做出如此不義之舉,如今想必國師的大軍已被龍神剿滅,還請龍神手下留情,勿傷我皇。」
君自傲一怔,隨即忙道:「皇后弄錯了,在下並非龍神後人。出塵子雖已被在下所殺,但在下並未將其所率軍隊剿滅,難道他們還未回來麼?」華襄皇后一愣,緩緩起身,問道:「那閣下是?」君自傲道:「龍神一族正統傳人名喚龍紫紋,在下是他結拜兄弟,姓君名自傲。」
華襄皇后微微點了點頭,道:「主帥國師被殺,想來他們是怕承擔責罰,不敢回朝吧。君先生是來問罪的麼?」
君自傲方要回答,忽覺力量漸被鬼印戰槍吸去,不由一怔,卻無暇去細思此事,只得先運起鬼噬之氣,將戰槍變回鬼印,重收入血脈之中,殿內眾人見狀無不驚駭。
天涯察覺到君自傲的異狀,卻也不便詢問,代他向華襄皇后道:「如今人間動盪不安,鬼族之王魄獄芒率眾以法術轉生人間,又有虎妖現身,人間可謂已是鬼妖齊集,而我們卻不知齊心對抗,只一味自相殘殺,豈不是愚人所為?我們此來只是勸玉清以大局為重,聯合各方豪傑,全力對抗鬼王。」
玉清皇帝聞言懼意大減,他懷中那女子也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是來求陛下幫忙的……」天涯聞言目閃寒光,嚇得那女子一哆嗦,再不敢多言。
君自傲此時已想通鬼印戰槍吸走自己力量的道理,這鬼印戰槍便如其原形鬼印一樣,需要不斷吸收外來的氣勁,只是比鬼印更為強大,連各種力道也可吸去,此時已再無外力可吸,自然便要吸取自己的內力了。
此時方纔那黃袍老者走上前來,一禮道:「閣下原來是為人間安危而來,老夫失禮了!」還禮道:「閣下面對強敵臨危不懼,與某些人相比更令人敬佩。」他所指自然是至今還心有餘悸的玉清皇帝。
那老者尷尬地一笑,道:「老夫范元蒿,身為一朝丞相,竟不能替主上分憂,早日揭露出塵子這奸黨的真面目,導致今日之果,實是有罪。」他身為人臣,一心忠於其主,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倒好像任用出塵子攻打龍城的是他一樣。
君自傲正色道:「老丞相忠心可嘉,但如今天下動盪,卻不是講這種愚忠的時候了。方纔你們跪到一地,讓玉清開什麼恩?」
范元蒿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玉清皇帝,後者眼神中透露出懇求之意,范元蒿輕歎一聲,道:「並沒什麼,君先生不必再問……」
話音未落,群臣中走出一個健壯的中年大臣,來到近前道:「並沒什麼?」他手指身後御座上那絕色女子,道:「皇上聽信出塵子之言,深信龍城中有什麼世外珍寶、飛天真龍,為搏這妖妃歡心,竟派大軍攻打龍城,要擒來飛龍為其拉車!如今大軍數月未歸,皇上見這妖妃心急,竟又要抽調大軍奔赴龍城,皇后力勸皇上,那妖妃竟挑撥皇上殺皇后,這樣大事,也可說是『沒什麼』嗎?丞相,你只知忠心輔佐皇上,可這昏君幾時聽過你的話?事到如今,你又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你以為如此一來,這昏君便能改過麼?」
范元蒿怒斥道:「大膽!呂松林,可知你此番話出口,已是死罪麼!」那呂松林道:「若在平日,呂某絕不敢說出心中所想之事,但今日有龍神兄弟在此,呂某就敢說!」轉向御座,戟指玉清皇帝,怒道:「玉清,你這昏君!自你登基以來害死多少賢臣良將?皇后賢良淑德,你卻不聽良言,只為妖妃一句話,竟要殺一國之母,你也配當這皇帝麼?」
范元蒿氣得渾身打戰,連聲道:「你……你要造反不成?」玉清皇帝此時也來了本事,拍著龍椅罵道:「反了、反了,呂松林,你怎敢如此罵朕!」
呂松林怒道:「你這昏君,朝中大臣早已與你離心離德,你還懵然不知麼?試問哪個不想痛罵你一頓?」轉向眾大臣,道:「各位,如今有龍神的兄弟在此,咱們還怕什麼?連出塵子和十萬大軍都敗於龍神之手,又有誰可與之對抗?不用再怕玉清這昏君了,想想吧,這些年來若非有皇后在,你我不早被這昏君和妖妃害死了?如今你們還想為這昏君賣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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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3:34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二章 廢帝
眾大臣見這呂松林竟敢大罵皇帝,先是大驚,隨後不少人則陷入深思之中,均覺呂松林言之有理。方纔那挺身護駕的幾員大臣,卻直指呂松林,怒道:「為人臣者,當衷君愛國,你怎可如此辱罵聖上!」
此時群臣中搶出一人,這人五十多歲年紀,身形肥胖,上前向君自傲深施一禮,道:「君先生剛才怒斥昏君的幾句話,立時點醒下官這夢中之人,值此亂世,咱們正當全心全力對抗鬼族才是呀!下官此時才覺出玉清這昏君實不配為人君,君先生儀表堂堂,威風八面,胸中自有雄才大略,我等均願除了玉清這昏君,奉君先生為帝!嘻嘻,陛下這姓氏,天生就當為人君呀!」說到最後,竟直接將君自傲稱為「陛下」,弄得君自傲哭笑不得。
玉清氣得渾身發抖,道:「你們……你們都反了!徐寬,朕一向待你不薄,一年之中連升你數級,你現在官位僅次於丞相,實是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怎能、你怎能……」到最後,連氣帶怕下,再說不下去。
范元蒿也氣得渾身打戰,怒道:「徐寬,你這小人!」呂松林大笑道:「昏君,看看吧,這便是你的寵臣!事到如今,你才知他真面目吧?只因聽他讒言,你枉殺了多少忠臣?你悔也不悔?」
那徐寬哼了一聲,道:「呂松林,你想借此機會造反,擁皇后為帝吧?別以為本官不知,你等官員與皇后結黨營私,圖謀不詭久已,如今想借我新皇降臨之機篡奪皇權?哼,做夢吧,我新皇威武爾等均已見到,誰敢逆天而行?」說著面朝眾臣一站,倒真有一副拚命護衛君自傲「新皇皇位」的氣勢。
君自傲眼見此人見風使舵的本事超凡脫俗,不要臉的程度天下無雙,只覺又好氣又好笑,實在忍不住,終於笑出了聲,那徐寬卻以為自己這一招馬屁拍到了位,心中欣喜異常。他這一生靠的就是苦讀「拍馬經」和「掌舵之術」,這才能平步青雲,官階一升再升,又碰巧遇上玉清這樣的皇帝,其「拍術」深得其常識,竟使他成為玉清第一號的寵臣。此次眼見君自傲旁若無人地殺入皇城之中,以他那小人之心度之,必是圖謀權位而來,料想這玉清的好日子應已到了頭,便急忙轉舵,順上君自傲這「風」。
他只道自己聰明過人,看透君自傲心中所想,並代其說出,君自傲必對自己另眼相看,將來自己仍可穩坐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寶座,不由喜極,朗聲道:「諸位,如今人間動盪,正是新舊交替的徵兆,我新皇乃是順應天命而為帝君,咱們也當順應天命,擁我新皇登基才是!」群臣中立時有不少人跟著點頭,紛紛稱是,其餘諸人則怒視這群勢利小人,卻不敢多發一言。
君自傲冷笑一聲,道:「我說過想當什麼皇帝麼?」徐寬轉過身來,笑道:「陛下寬厚仁德,武力過人,實乃天神在世,自不屑當這什麼人間的皇帝,只是我等卻不能沒有您這樣英明的君主,所以臣懇請陛下立即登基!」
君自傲仰天大笑,徐寬以為自己說中君自傲心事,不由也跟著大笑起來,不想君自傲忽森然道:「人間正是多了你等小人,才永無寧日!」
話音方落,右手一掌劈出,正斬在徐寬頸上,一陣骨斷聲傳來,徐寬瞪大了眼睛,軟軟地倒了下去,其餘那些跟風的大臣嚇得急忙閉嘴。那呂松林卻拍掌道:「殺得好!」
君自傲目視御座上抖成一團的玉清皇帝,朗聲道:「你平日裡就是靠這種東西管理天下麼?你這樣的皇帝,倒真是不要也罷!」此言一出,玉清皇帝抖得更加厲害,使勁向椅背上靠去,顫聲道:「不要殺朕,朕……朕將江山全交給你了!」
君自傲目泛寒光,冷冷道:「你說什麼?你也算是一國之君麼!」玉清嚇得驚叫一聲,反鑽入旁邊那絕色妃子懷中,那妃子也嚇得抖成一團。
華襄皇后急道:「君先生,我知你此來並非為爭什麼權勢,就請不要再嚇聖上了,你放心,我一定督促聖上及早準備,再派使節出使各國,請他們將力量聯合在一起,以對付人界之敵。」
天涯道:「只怕我們前腳一走,這昏君後腳便要殺你,你又憑什麼督促他?」玉清皇帝聞言忙道:「不……不會的!朕這就將玉璽和軍印交與皇后,只要你們別殺朕,要什麼都行!」
君自傲略一思索,覺得與其讓這樣一個昏庸無能之輩佔據皇位,遠不如讓這華襄皇后來掌管天下,如此人間才有聯合一心的希望,當即道:「如此就快將大印交給皇后!」玉清嚇得連聲稱是,命旁邊太監將玉璽和軍印一同捧起,送到皇后面前。
華襄皇后猶豫道:「這……這怎麼使得?」玉清皇帝聞言忙道:「使得、使得,皇后千萬莫要推辭,就……就請你救朕一命吧!」
君自傲一笑道:「皇后,你遠比這無能之君更像帝王,值此人界危機之際,你就不要只顧世俗小禮,為大局著想,還是接管皇位吧。」轉向范元蒿和呂松林以及眾臣道:「大家看見了,這是玉清親自傳位與華襄皇后,你們可有異議?」
范元蒿輕歎一聲,呂松林立即不悅道:「丞相,你歎什麼氣?這正是大勢所趨,天命所歸。」隨即向君自傲道:「說明白了,我可不像徐寬所言和皇后是什麼一黨,只是我等均受過皇后救命之恩,自然心向皇后。」
君自傲笑道:「不必解釋,在下自然明白。」又向華襄皇后道:「我現在便回隱龍山去,聯合人間力量共抗強敵的事,就交給您了。如若有事,請派人到隱龍山告之於我。」華襄皇后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那抖得篩糠似的玉清,不由輕歎一聲。
方要離去,君自傲忽又想起一事,道:「攻打龍城的那數萬大軍,你不要忘記將其召回。」天涯用拳輕輕打了他一下,笑道:「還用你操心麼?人家難道捨得讓這些精銳軍隊流浪在外不成?」君自傲一笑,攜天涯大步離去。
二人離開京都,一路快馬加鞭,這日又回到龍城。
一入城,眾人便迎了上來,魏憐幽將一位中年書生拉到君自傲面前,道:「盟主,這位是寒揚劍派第一高手,如今的寒揚劍派掌門——司馬渡陵。司馬先生昨日剛到,盟主今日便回來了,真是有緣啊。」君自傲忙拱手施禮。
司馬渡陵全無武人的煞氣,不論是氣質還是外貌,均似極了尋常的書生,拱手還禮道:「只怪在下太過疏懶,才將這掌門之職交給師弟張百桐,沒想到他如此不成氣,竟置天下安危於不顧,與龍吟同流合污,平白污了我寒揚劍派的名聲,我已在昨日將他殺了,未經盟主准許,還請盟主勿怪。」
君自傲未料到這書生氣十足的人,下手竟如此痛快利落,剛一到龍城,便手刃了張百桐這敗類,深感「人不可猊相」這句話確是不錯,道:「司馬先生不過是處理門內之事,君某怎會見怪?」轉向眾人道:「眾位,大家今後要盡棄前嫌,再不可提當日之事,更不可對寒揚劍派門人心存芥蒂才是。」眾人齊聲稱是。
葉梓看了看天涯,向君自傲道:「盟主,城中還來了位不速之客……」君自傲一怔,訝道:「不速之客?是誰?」
「是我!」一個聲音響起,君自傲抬眼觀瞧,只見兩人正從游龍殿後緩步來到近前,卻正是修邪武與韓縷二人,忙道:「原來是修兄與韓兄,你們自己回來真是太好了,不然在下還真不知到哪裡去尋二位。」
修邪武尷尬地一笑,抱道:「修某參見盟主。」君自傲忙擺手道:「修兄禮過了,在下不過是暫時替紫紋當幾日盟主而已。」隨即向韓縷抱拳道:「大家已將鐵流玄之事對韓兄說了吧?」
韓縷冷哼一聲,道:「你此時身為龍神盟盟主,自然說什麼便是什麼,你說是,又有哪個敢說不?」葉梓聞言不悅道:「韓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不成?」
韓縷抱拳道:「不敢,只是韓某絕不相信恩師會是你們所說的那種人!」天涯冷冷道:「韓縷,你被他騙了一世,到現在難道還不願清醒麼?」韓縷怒道:「住口!在韓某眼中,恩師永遠是正人君子,絕不容你侮辱!韓某當日技不如人,今日卻要為恩師討個公道!」
沈石長歎一聲,道:「賢侄,你還要沈某勸你多少次?」韓縷冷冷道:「不要叫我賢侄,我師父沒有你這樣的朋友!」沈緋雲怒道:「韓縷,事實當前,你卻如此頑固,難道你以為只要拒不承認,大家就會把鐵流玄當成好人了麼?身為他的徒弟,你並沒有錯,錯的是他,你何必苦苦堅持?」旁邊的綠曉立刻幫腔,道:「就是,大家又沒說你和他一樣,你非起什麼勁兒?」
韓縷,看了看綠曉,狠狠瞪了沈緋雲一眼,道:「結交妖孽之輩者,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師父?」沈緋雲聞言怒氣上撞,綠曉也大感氣憤,齊聲道:「你說什麼?」
眾人見這二人竟有如此之默契,不由莞爾,但眼前的氣氛卻叫大家笑不起來。韓縷傲然道:「你們都是君自傲和天涯的朋友,人多勢眾,但別以為韓某就怕了你們!」話音方落,一股強勁的氣息忽自其體內湧出,眾人忙各向後撤,修邪武急道:「韓兄,你這是幹什麼?」韓縷冷冷道:「我要為師父報仇!」言罷一掌向天涯打去。
葉梓此時離他最近,見狀握拳揮臂上撩,將他這一掌格開,道:「韓兄弟,你冷靜些,我們把話說很很明白了,你怎麼還執迷不悟?」韓縷冷笑道:「你也來幫她麼?好,我便連你一起打!」言罷起腳猛踢向葉梓。
葉梓向旁一閃,怒道:「好你個韓縷,以為葉某怕你不成?」揮掌上前,一掌拍向韓縷額頭,這一掌加進了五成真力,散發出一股火勁,可見其確已打算下殺手了。
魏憐幽知這葉梓發起狂來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亂子加大,急上前攔住其掌,道:「葉樓主,你也冷靜些!」
韓縷卻趁此時直衝向天涯,一拳向天涯面門打去,天涯向後一退,雙手射出一道邪印,卻也被韓縷輕易閃開。
韓縷欲待再出招攻過去,已被君自傲攔住。君自傲道:「韓公子,不要固執了。如今天下動盪不安,正是需要大家團結一心,共搞外敵之時,萬不可自相殘殺啊。」韓縷冷笑道:「你貴為盟主,想維護誰就維護誰,韓某管不著,但你如果非要維護天涯,就莫怪韓某手下無情了!」說著,一拳擊向君自傲胸口,一股螺旋氣勁隨之而起,直捲向君自傲。
君自傲一皺眉,知只憑言語難以將其勸服,現下唯有動手一途,再不猶豫,一邊向後疾退,一邊氣運全身一掌推出,數道鬼鎖之氣繞臂而出,直向韓縷纏去。
韓縷的螺旋氣勁遇上鬼鎖之氣,卻不能將之擊散,其不由一怔,隨即倒躍而去,冷冷道:「看來要對付你,只能用第九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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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3:52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三章 執念
眾人聞言一怔,天涯訝道:「你說什麼?」修邪武則急勸道:「韓兄,不可!」
韓縷的身體漸漸發出耀眼的光芒,整個人化作了一個「光人」,冷然道:「天涯,我本以為自己已經是最強之人,多虧你用邪術擊敗了我,我才能靜下心來努力修煉,如今我已超越了第八拳,悟出了第九拳,今日便用你等試拳!」語畢倏然前衝,一掌推向君自傲。
天涯疾呼道:「千萬不可與他硬拚!」君自傲聞言運起鬼羽,立時沖天而起,躲過韓縷一擊,同時右掌虛空一握,一支鬼矛立時凝於掌中,對準韓縷,猛然擲下。
韓縷不閃不避,反飛身而起,直衝向空中的君自傲,鬼矛迎面而至,他竟不閃不避,與鬼矛撞了個正著,將鬼矛撞破。
君自傲不敢大意,推掌發出數十道鬼鎖,直纏向韓縷,將韓縷纏了個結結實實。
君自傲道:「韓公子,你亦是正派豪傑,君某實不願傷你。鐵流玄確實並非什麼善人,風大俠、柳姑娘、沈緋雲和已死的御風道人都親自到過天家村,也聽當年絞羽門的倖存者親口講過鐵流玄犯下的惡行,我知你對他有著極深的感情,但卻不能因此而不分善惡啊!」
韓縷狂笑一聲,道:「任你說得煞有介事一般,韓某也絕不相信!」隨即猛力一掙,竟將滿身鬼鎖全數掙斷,在空中無從借力的情況下,他竟如生有雙翼一般,迂迴飛行,直攻向君自傲背後。
眾人見狀大訝,未想到韓縷這第九拳竟有如此功用。君自傲也吃驚不小,他對於空中戰經驗並不豐富,因此更加小心謹慎,一轉身,展開鬼爪向韓縷抓去。
韓縷左臂向外一格,被鬼爪抓了個正著,卻毫無損傷,猛一運勁,立時將君自傲鬼爪崩開,同時出右掌向君自傲攻去,君自傲略向下降,閃過來掌,韓縷順自己的衝勢在空中一轉,又向君自傲衝去。
君自傲雙掌齊出,又發出無數鬼鎖,韓縷這次知道厲害,再不敢輕易犯險,身子向上一挺,筆直地向上飛去,閃過了鬼鎖的攻擊,人倏然消失不見。
天涯見狀一驚,忙喊道:「小心!他使出第一拳了!」
君自傲聞聲收斂心神,全身陰氣緩緩湧動而出,化作一片黑霧,卻正是那招鬼霧,同時他又運起鬼甲,嚴防韓縷的偷襲。
忽然間只覺右邊鬼霧中有人飛速衝來,以眼觀看卻不見人影,他知是韓縷攻了過來,立刻功運右掌,倏然向其飛來方向推去,無數鬼棘順掌而出,如一張大網一般向那處罩去。
君自傲感覺那韓縷絲毫沒有躲閃防禦之意,逕直撞破鬼棘衝了過來,心中不由一愕,想起方才幾擊,立即明白使出第九拳時的韓縷,完全不懼任何氣勁攻擊,不由大感頭痛。
眨眼間韓縷已飛速衝至,未及近身,先撞在了君自傲的鬼甲之上,竟然被鬼甲彈了出去,人也顯出身形,輕咦一聲。
君自傲立時恍然,原來韓縷運起這第九拳時,全身均化為凝煉的真氣,故此尋常的氣勁攻擊根本奈何他不得,但遇上君自傲這專防氣勁的鬼甲之術,他卻也無可奈何。
韓縷雖身在暗無光芒的鬼霧之中,但他自身卻可發出光來,能將周圍景物看清。他被鬼甲彈開,一時間不明所以,瞧準君自傲雙拳齊出,發出兩道巨大的螺旋氣勁,但那氣勁一撞上鬼甲,便又被彈開,韓縷至此才知這包住君自傲的黑色圓球,竟有反彈氣勁之效,一時間也愣住了。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韓公子,你我再打下去有何意義?」韓縷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你這護身之氣可永遠不散!」說罷雙拳再揮,連續不斷地向鬼甲打去。
君自傲不由皺起眉頭,化身為光的韓縷不怕氣勁攻擊,而其本身便是強大的真氣,又不能以拳腳攻擊,倒真沒有對付的法子。
猛然間想起鬼印戰槍,不由暗暗點頭,心道這正可克制韓縷,當下再不猶豫,收起鬼霧,疾速向後倒飛躲開韓縷的攻擊,又收起鬼甲,運起鬼噬之氣,將鬼印逼出體外,化作戰槍。
這戰槍既要吸取力量氣勁,自己這鬼甲之氣距它最近,不免先要被其吸去,故此君自傲才先收回鬼甲之氣,再取出戰槍。
眾人均未見過鬼印戰槍,此時見自君自傲掌心生出一桿黑色戰槍,不由均大為驚異,天涯卻眉頭緊皺,她未想到韓縷竟能逼得君自傲用起這支戰槍來,不由大為擔心。
韓縷亦大為驚訝,但卻也未多想,又倏然衝向君自傲,君自傲凝立空中,一動不動,等韓縷衝入鬼印戰槍威力範圍之內,方大喊一聲,一槍刺出。
韓縷方欲向旁閃躲,卻忽覺力不從心,身上的光芒也驟然減弱,而君自傲手上的戰槍,卻越發變得烏黑珵亮,大駭下想抽身退去,卻如被吸住一般動不得分毫。
不片刻,韓縷身上光芒盡消,君自傲只覺戰槍微微顫動,似是因吸滿了第九拳的強大力量而興奮著,急將戰槍後撤,韓縷立時直向地面墜去。
君自傲叫聲不好,立刻發出一道鬼鎖,纏在韓縷腰間,將他緩緩放下。
腳一觸地,韓縷身子一晃,險些摔倒,他強支撐住,愕然仰望天上的君自傲,許久才道:「果然不愧為武林盟主!」
修邪武疾步上前,關切地問道:「韓兄,你沒事吧?」韓縷點點頭,道:「只是全身無力罷了。」轉頭望向天涯,狠聲道:「韓某技不如人,你願殺就殺吧!」
天涯冷冷道:「糊塗蛋,我何曾說過要殺你?你與我又沒有深仇大恨,我殺你做什麼?」葉梓亦道:「韓兄弟,大家都是武林正道一脈,你何苦固執於鐵流玄所謂的養育之恩,而置大義於不顧呢?」楊蟬沙亦道:「不錯,鐵流玄收養你只為沽名釣譽,又何曾真心對你?韓公子,還是不要固執了。」眾人亦紛紛出言勸解。
韓縷慘然一笑,道:「好,你們都是武林正道,我恩師卻是陰險小人……韓縷既為鐵流玄之徒,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哪配與你等為伍?天涯,今日你不殺我,來日我必殺你!」言罷轉身向城處大步而去。
眾人無不搖頭歎息,均道這韓縷太過固執,君自傲緩緩落下地面,道:「由他去吧,給他點時間,他或許會想明白的。」修邪武拱手道:「盟主,修某不能放心讓韓兄獨自離去,先隨他而去。」君自傲點頭道:「也好,還請修公子多勸勸他。」修邪武點點頭,追著韓縷而去。
他隨著韓縷一路同行,卻不知說些什麼好,韓縷也不與他說話,二人離開隱龍山,又走出十數里後,韓縷才突然道:「你是信我,還是信他們?」
修邪武一怔,苦笑道:「韓兄,不要難為我了……」韓縷哼了一聲,道:「你果然還是信他們!既然如此,你還跟著我做什麼?」修邪武道:「韓兄,你我相交一場……」不等說完,韓縷已冷笑道:「修兄是正道中人,怎會和我這惡人之徒是朋友?修兄還是趕快回龍城去吧!」
修邪武正不知說什麼好,便聞一陣掌聲響起,只見前方路旁高崗上站立兩人,一人身著樣式古怪的暗藍色長衫,長相英俊,看樣子年紀在廿卅之間,另一個中年人一身錦衣,頗具威嚴氣勢。
拍掌的正是那長相英俊的男子,見修、韓二人望向自己,那人笑道:「韓公子不忘師恩,敢與天下偽君子抗爭到底,真令在下佩服。只是以你一人之力,想報得大仇,卻是難如登天。」
韓縷問道:「以二位之見,韓某如何才可報得大仇?」那英俊的男子一笑,道:「你殺不了天涯,皆因天涯身後有人界武林撐腰,如果有可與人界武林力量相抗衡的勢力幫你,韓公子還愁報不了大仇麼?」
修邪武只覺這二人一身邪氣,絕非善類,冷冷道:「閣下說這番話又是何意?」那錦衣中年人道:「修公子絕頂聰明,難道還聽不出其中深意麼?人間武林中盡多愚夫,易受奸人所騙,如今就是聽信君自傲之言,冤枉了鐵大俠。我二人看不過眼,有意助韓公子揭露天涯真面目,好為鐵大俠報仇血恨。」
韓縷冷笑道:「韓某何用你們多管閒事,難道說你們便能與人間武林抗衡麼?你們以為自己是誰?」
修邪武卻心中一沉,隱隱生出一絲不安,暗自戒備。那英俊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鬼界東域域主——滄怨,這位是南域主——裴朔。」修邪武面色一沉,怒道:「果然是鬼界惡賊!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龍城附近現身!」右掌一豎,一道光輪在掌心中凝聚成形,他對準滄怨與裴朔二人一掌推出,那光輪立時飛轉而出,越轉越大,直達丈許。
二人飛躍而起,飄然落在路上,那光輪撞上高崗,仍自轉個不休,轟然巨響中,竟將高崗夷為平地。
滄怨微微一笑,道:「好一招『斬武烈封輪』,修公子果然身手不凡。」修邪武森然道:「今日你二人誰也別想逃得出修某輪下!韓兄,不用你動手,對付他們,我一人足矣!」他知此時韓縷內力一絲不剩,根本無力出手,若被滄怨、裴朔二人看出,必會趁機下殺手,這才故意這樣說。
裴朔一陣大笑,道:「修公子果然聰明,不過我二人早知韓公子此時已無動手之力,便是想出手,怕也難了。」滄怨笑道:「修公子如此身手,若能為我王效力,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
修邪武一咬牙,冷笑道:「不可限量?可惜修某向來不稀罕什麼功名利祿,只求逍遙天地,快意恩仇,斬盡人間妖魔鬼怪!」雙手一分,兩隻光輪分凝於左右掌中,一揮手,光輪橫轉而出,分斬向滄怨與裴朔。
裴朔左臂一屈,陰氣順臂湧出,眨眼間化作一隻半人高的堅盾,沉腰站穩,欲以此盾抵擋旋轉斬來的光輪,滄怨見狀喝道:「不可如此!快躲!」說著雙腿突然如空布袋一樣癟了下去,軟軟地再支不住身體,整個人立時癱了下去,正好躲過斬來的光輪。
裴朔知滄怨本事遠高於自己,聞言不敢大意,堅盾化為陰氣流回體內,人急縱身躍起,堪堪躲過光輪。
不想修邪武雙手向懷內一帶,那兩隻光輪在空中畫了個弧,又自背後向二人斬來,裴朔此時尚未落地,見狀急運起陰氣化作一對羽翼,振翅飛起,躲過光輪。而滄怨則上身一癟,整個人完全變成了布口袋般的空皮囊,軟軟倒下,緊貼在地面上。
兩隻光輪均未能碰到敵人分毫,又飛回修邪武雙掌中,修邪武雙掌分推向貼地的滄怨和凌空的裴朔,此次光輪卻像第一擊一樣,立起旋轉,以輪面直向二人撞去。
這光輪中間空空蕩蕩,恰似一個鋒利的圓環形輪刃,裴朔見此時其立起撞來,不由一笑,直衝向光輪,欲從中間圓孔中穿過,直擊修邪武,不想身形方一動,地上的滄怨又叫道:「不可,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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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4:08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四章 斷義
裴朔聞言急一振翅,身形立時停住,再一振翅,人向後倒飛而去,同時伸掌前推,一道陰氣順掌飛出,化作一桿長槍,直向光輪中心處刺去。
他雖按滄怨之言不貿然硬闖,但終認為那中空處是光輪的破綻所在,仍忍不住要試探一番。那長槍順光輪中間的巨大圓孔穿入,方到一半,當輪忽向內急收,將長槍纏住疾速一轉,長槍立時被割成無數段,便如刀功甚好的廚子切過的黃瓜一般。
裴朔不由一驚,這才知修邪武這「斬武烈封輪」光輪的厲害。
襲向裴朔的光輪絞斷長槍後便即消散,而擊向滄怨那個,則中途一轉,向下拍去。滄怨身體就地一滾,竟捲成長蛇般的一條,如蛇般飛速遊走,那光輪撞在地上,旋轉之力立時將附近地在掀起,將石子土塊絞得粉碎。
修邪武乍見滄怨這等奇術,不由大訝,而滄怨卻趁其驚愕之機,飛速游來,直向修邪武雙足纏去,修邪武定了定神,提腳一踏,正踏在滄怨身上。
不想一踏之下,滄怨竟忽然擴大開來,便像是鼓滿了風的皮口袋一樣脹大起來,修邪武這一腳像是踏在氣囊上一樣,力道立時被彈回,不但未能傷到滄怨,自己反因彈力而摔倒。
與此同時,裴朔已疾飛而至,雙手合掌上舉,一道陰氣湧出掌外,化作一柄寬大的長刀,迎面向修邪武斬去。
修邪武方要閃避,地下忽伸出數只黑手,將他手足四肢緊緊抓住,他急力掙扎,那滄怨卻突然變回原狀,一掌向他推來,他只覺一陣狂風吹過,將自己死死壓在地上。
裴朔刀落至一半,卻不再斬下,滄怨冷冷道:「修公子,如果一對一打,孰勝孰負完全是未知之數,但此時我二人聯手,你絕無勝算。我再問你一句——你可願為我王效力?」修邪武怒道:「呸!修某怎會與這等惡鬼同流合污!」裴朔怒道:「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此你便到黃泉去逞強吧!」長刀再次舉起,堪堪便要劈下。
「住手!」韓縷終於出聲,裴朔聞言與滄怨齊向他。他緩步來到近前,凝視滄怨,問道:「你真是鬼界域主?」滄怨點點頭,道:「不錯,韓公子有何話說?」
韓縷緊緊盯住滄怨雙眼,道:「你們真能助我報殺師之仇?」滄怨笑道:「你若加入我族,便是我族兄弟。兄弟若要報仇,我等怎能不傾全力相助?」韓縷點頭道:「好!韓某便認你們作兄弟了!」
修邪武全身一震,道:「韓兄,你瘋了麼?怎麼不顧大局……」韓縷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是瘋了,為了給恩師報仇,我不得不瘋,這都是你們逼的!回去告訴君自傲和天涯,就說韓某來日必取其項上人頭!」修邪武愕然半晌,終怒道:「韓縷,修某當你是朋友,卻未料你竟是這種人!為一己之私,你竟要置人間安危於不顧麼?」
韓縷冷冷道:「朋友?你真當我是朋友,方才在龍城中為何不助我對付君自傲?休再多言,給我滾!」
滄怨向裴朔使了個眼色,裴朔立時將化作黑手的陰氣收回,修邪武掙扎而起,狠狠瞪韓縷一眼,沉聲道:「他日再見,修某手下必不會留情!」韓縷昂道道:「韓某也一樣!」
修邪武又看了看滄怨和裴朔,滄怨笑道:「韓兄弟既然讓你回去,我等自不會攔你。」修邪武冷哼了一聲,大步離去。
待修邪武走得遠了,滄怨才轉向韓縷,笑道:「韓兄弟,我知這此舉只為救下修邪武,如今修邪武已然走遠,你是否要反悔?」
韓縷看了看他,冷笑一聲,道:「我救他做什麼?韓某向來言出必行,只要你們能助我報得大仇,韓某甘願效命!」裴朔聞言笑道:「好,這才是痛快的好漢子!」
修邪武一脫離滄怨等人視線,便立刻全力疾奔回龍城,此時眾人正在游龍殿中商討如何加強龍城防衛之事,見他獨自跑了回來,不由大訝,待聽他說完一應經過,眾人無不氣惱,修邪武則慚愧地向君自傲一拱手,道:「盟主,只怪修某有眼無珠,誤結交這等敗類,自今日起修某與韓縷恩斷義絕,再若相見,定要他性命!」
君自傲歎道:「修公子不必如此,韓公子可能一時糊塗,相信日後必會醒悟。鬼族果然厲害,在龍城十數里之內出現,我等竟未能發覺,看來咱們既要加緊提高功力,又要佈置好崗哨暗探,務要保護好龍城。」眾人均點頭稱是。
魏憐幽與楊蟬沙均認為應當立即追趕,說不定可在半路截住滄怨與裴朔二人,君自傲雖認為二人既敢在龍城附近現身,必有能不被人察覺的法子,只怕追趕過去也將一無所獲,但也並未阻攔魏、楊二人。果然,二人率眾直追出數十里,卻連鬼族的腳印也未發現一個,只得無功而返。
此前因為要助君自傲守衛龍城,本已出發去尋找李狼的烏易等人卻是半途而返,現在龍神盟中暫時沒有什麼要緊的大事,烏易等人便收拾行裝,再次出發,君自傲叮囑眾人一路上務必小心,又親自將眾人送下隱龍山。
沈緋雲這些日子一直不斷鍛煉體力,便是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他再不願在腳力上輸給妖族眾人。鍛煉的效果果然不錯,眾人走了一整天,沈緋雲也未被落後,綠曉嘻笑道:「小子,能耐長進不少啊,只是不知能不能耐久?」沈緋雲道:「放心吧,丫頭,本公子體力過人,拖不垮、打不爛……」綠曉性格開朗,平時口無遮攔,想說就說,也愛與人逗趣,沈緋雲與她相處久了,也學得一身鬥嘴功夫,卻也只能對她施展,見到別人則不好意思動口。
二人日日鬥嘴打趣,別人豎耳聽著,好事的時不時跟著插上一句半句,倒也有趣,旅途漫長,卻也不覺辛苦,這日終來到北方平江雪原之上。
平江雪原地域極廣,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偶爾有幾片疏林,也均是枯樹連衰草,一片荒涼景象,便如雪制的大漠一般。不過在此倒是不愁缺水,眾人進入雪原前先備足了乾糧,這才出發。
越往裡走,景色卻越發秀美起來,行了百里之後,一片片連綿不絕的松林映入眼簾,讓眾人眼前一亮,烏易更是豎耳傾聽,道:「沒想到此處竟有活水,似乎是處溫泉。」綠曉和小霞一聽立刻來了勁,非讓烏易找到溫泉,好去泡個澡。紫嘯不悅道:「眼下尋找狼王要緊,你們又出什麼花樣?」
綠曉道:「叫什麼叫,不讓就不讓唄!我們是怕雪姑娘走得累了,想讓她到溫泉中放鬆放鬆,你又知道什麼?」
烏易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雪禪素,不由暗歎一聲。自李狼離去,她便一直悶悶不樂,這一路上也並不怎麼說話,自己卻不知如何安慰勸解,此時見綠曉如此說,便道:「也好,大家走得都累了,就到溫泉那裡休息一下吧。」
穿過松林,便見到一座三四丈高的小丘,烏易道:「翻過這小丘,後面便是溫泉,你們三個去吧,我們在此休息。」綠曉與小霞歡呼一聲,強拉著雪禪素翻丘而去。不一會兒,眾人便在這邊聽到了丘後的嘻鬧和戲水聲,翼空忽然露出一絲壞笑,來到沈緋雲身邊坐下,悄聲道:「想不想偷看一下?」
沈緋雲嚇了一跳,臉色一紅,悄聲道:「翼兄,你……你胡說什麼!」翼空笑道:「怕什麼,你若不去,我自己去。」沈緋雲忙道:「不可!」翼空卻不聽,順著小丘便爬了上去,其他人也不阻止,只在旁偷笑,沈緋雲不禁愕然。
翼空爬到丘頂,緩緩將頭探了出去,未等看清,一棵小松樹便向他撞了過來,躲閃不及下,被撞了個正著,那小松的針葉尖利無比,立時刺得翼空鬼哭狼嗥,順著小丘滾將下來,摔了個七昏八素。小丘那邊傳來綠曉的聲音:「臭鷹,又是你對不對?」眾人再忍不住,齊大笑起來。
翼空哼哼嘰嘰地爬了起來,搖頭歎道:「這鷹和樹本是天生的一對,可你這棵死木頭也太厲害了。」目視沈緋雲,正色道:「沈公子,這木頭就讓給你了!從今天起,我開始盯住小霞,爭取和她比翼齊飛。」沈緋雲面色大紅,屠火卻道:「自古蝶戀鮮花,你這臭鷹湊什麼熱鬧?」翼空苦笑道:「完了,兩大美女更有其主,我翼空的命怎麼這麼慘啊!」
那邊小霞呸了一聲,道:「誰又在那兒臭美呢?我還以為只有臭鷹臉皮最厚呢。」屠火一吐舌頭,道:「大家沒發現嗎?這小霞最近可是越來越像綠曉般潑辣了……」未及說完,綠曉在那邊已道:「別以為我們耳朵不靈,想欺負小霞?也不怕她將你這朵狗尾馬花給采嘍?」小霞嬌呼一聲,道:「你怎麼幫著他欺負起我來了?」綠曉馬上喊冤不已,眾人立時又笑作一團。
連一直悶悶不樂的雪禪素,不由也被感染,輕輕笑了起來。
紫嘯淡淡笑了笑,道:「你們幾個還真是心有靈犀,配合得天衣無縫,便似早就商量好了一般。」翼空笑道:「狼老大什麼意思?」紫嘯笑道:「沒什麼,大伙心知就是了。」
待眾人笑夠,烏易卻輕歎一聲,低聲自語道:「這丫頭本來像只快樂的鳥兒一樣,現在卻……」翼空收起笑容,亦低聲道:「烏老爹放心,有我翼空在,什麼人也皺不起眉頭來。」
沈緋雲這才明白,原來翼空這樣做,只為找機會逗雪禪素一笑,好緩解她一直陰鬱的心情,不由對翼空大為欽佩。
烏易道:「好在有你這活寶,只是這一路之上你早幹什麼去了?」翼空低聲高呼冤枉,道:「烏老爹,我本事再高也得有人配合啊。」隨即故意放大聲音,道:「一路上這綠曉就像和沈公子連在了一塊似,哪曾理過我?還好今天遇上這溫泉,我才有機可乘,不想卻受了這麼重的傷……哎呀,好像腳指頭摔斷了!死木頭,你得負責給我當枴杖!」
沈緋雲臉色大紅,但知他還是在努力逗雪禪素開心,卻也不好說什麼。
綠曉呸了一聲,道:「沒聽說過摔斷腳指頭的,你不是會飛麼?你就飛唄!」翼空道:「那你讓小霞陪我一塊飛,要不我孤單。」小霞笑罵道:「誰和你這臭鷹一塊飛,怕孤單,你就找找看哪處有老鴉,讓它陪你飛吧——你們顏色相配,正好是一對。」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其中自然也有雪禪素的笑聲。
忽然間,溫泉那邊三女的笑聲忽止,綠曉厲聲喝道:「什麼人敢來偷看!」
眾人聞言大驚,齊收住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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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4:29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五章 遇襲
只聽那邊一聲嬌笑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三位姑娘,才數月不見,便忘了妾身麼?妾身乃鬼界西域之主——何殷袖,哦不,這只是妾身在人間之身的名字,總這樣自稱,滄怨可會不高興的。」
眾人聞言一震,方要奔向丘後,松林中已走出十數人,為首者正是滄怨和裴朔。滄怨微微笑道:「緋靈——還是如此叫你才舒服,恭喜你完全恢復前世之身。裴兄,你又要到何時才能完全變回羽魆呢?」裴朔面色有些陰沉,道:「不用你管!」
烏易向前一步,沉聲道:「你們想怎樣?」滄怨一笑,道:「在人間所謂正義之士眼中,咱們本是一樣,為何卻要自相殘殺不休?如果我們鬼妖二族聯合,人間哪還有咱們的對手?」裴朔道:「和他們說這些有什麼用?他們早就鐵了心與咱們為敵,反正如今我們已知李狼行蹤,還是快殺了他們才是!」
此言一出,眾人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沈緋雲放心不下丘後的綠曉,長劍出鞘,急奔向丘後。
滄怨歎道:「在下對眾位真的很欽佩,實不願向眾位下手,可惜……」一揮手,他與裴朔的十數名手下立時衝向眾人。
此時雪禪素等三人正急匆匆地將衣服穿上,見沈緋雲自丘頂躍而下,不由均發出一聲驚呼,待見沈緋雲雙目緊閉,才鬆了一口氣。
緋靈捂嘴輕笑,道:「沈公子真是正人君子,韓公子,他和你還真像呢!」
沈緋雲聞言一震,訝道:「你說誰?」
「她在說我。」溫泉邊上一株巨松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沈緋雲咬牙道:「韓縷,你這武林敗類,竟然與鬼族為伍,你對得起武林正道麼?」
韓縷冷笑一聲,道:「是武林正道對不起我才對——你們三個的衣服穿好了吧?」語畢緩步自樹後走出,一掃剛將衣服匆匆穿好的三個女子,把目光停在沈緋雲身上,道:「我與鬼族為伍,為的是為恩師報仇,而你與妖族為伍,為的又是什麼?是這些美色對吧?」
沈緋雲怒道:「休得胡說!」飛身而起,長劍幻出十數道劍光,直向韓縷捲去。緋靈咯咯笑著退到一邊,道:「你們人界高手相爭,妾身就不參與了。」眼睛卻瞄著雪禪素三人,十指不住舞動,似是隨時都有可能出手。
韓縷哼了一聲,倏然一拳擊出,一股螺旋氣勁順臂而生,頃刻將沈緋雲的長劍絞成了麻花,沈緋雲驚呼一聲急忙放手,這才保住一條手臂。韓縷曾與君自傲打成平手,雖最後因鬼印戰槍這神兵而敗於君自傲,但其力量之強,卻是眾人公認的,沈緋雲知自己色打他不過,卻不願在綠曉眼前怯戰,一提真氣,竟揮掌攻向韓縷。
韓縷冷冷道:「江南沈家擅長的是劍法,八拳則純是拳掌功夫,你想以拳掌功夫來打我,有用麼?」話音方落,人已消失無蹤。沈緋雲知他用出了第一拳,當下也不多想,仍對著其消失處一掌拍下。
一股氣勁倏然自沈緋雲掌下爆發,籠罩方圓兩丈範圍,韓縷身形立刻在丈許外顯現出來,輕咦一聲,顯是不相信沈緋雲這一掌竟能擊破自己的第一拳。
沈緋雲道:「沈家雖以劍法聞名,但沈某最拿手的,卻是掌法,有膽子便來嘗嘗吧!」韓縷雙目泛起寒光,道:「好大的口氣,如此休怪韓某無情了!」
綠曉清喝一聲,飛身上前,道:「無情又怎樣,我就不信打不過你!」雙手齊揮,兩道籐條一左一右分襲向韓縷兩肋,小霞亦振翅而起,直飛到韓縷上方,伸足向下踏落。
雪禪素矮身前衝,右手冰泠劍氣順指湧出,直刺向韓縷小腹。沈緋雲則一旋身,借旋轉之力一掌橫掃而出,直擊韓縷脖頸。
眼見眾人圍攻韓縷,緋靈假意驚呼一聲,道:「韓公子,可要妾身幫忙?」
韓縷冷然道:「不必!」同時腰向下坐,一拳擊向地面,大地頓時轟然一顫,一股巨大的震盪之力自地面生出,雪禪素和沈緋雲被這震盪之力撞上,立時覺得五臟六腑翻騰不休,骨頭彷彿立刻便要碎裂,每一寸皮膚彷彿都要被撕裂。
而綠曉雙足用力向地上一踏,竟深深陷入地下,在這震盪之力中紋絲不動,兩根籐條繼續向韓縷襲去。小霞人在空中,更是分毫不受影響,這一腳勢道不減,直踏向韓縷頭頂。
韓縷冷哼一聲,擊向地面的那只拳頭向上揮起,迎向小霞來足,碰撞中小霞只覺對方力量巨大強猛,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忙借力振翅向上飛起,化解了韓縷這一拳。
而韓縷另一隻手卻已微微一擰,自左至右橫揮,一道大火立時燃起,將綠曉的籐條燒著,並順著籐條直向綠曉竄去。綠曉大駭下向後疾退,同時一揮手,兩根籐條齊從中折斷,大火這才未燒到自己身上。
韓縷看了緋靈一眼,道:「你不覺得自己很多餘麼?」一指小丘那邊,道:「那邊更需要你,而對付他們——有我一個就足夠了。」
緋靈詭異地一笑,道:「那可不成,萬一我一離開,你忽然力有不濟,放走了一個兩個,就不大妙了。」韓縷冷哼一聲,道:「隨你的便!」
震盪之力漸消,沈緋雲和雪禪素齊倒在地上,綠曉和小霞見狀立時攻來,韓縷毫不在意地將兩手一分,一股冰寒之氣順掌而出,化作一片冰霜擊向小霞,而另一掌則湧出熊熊大火,直向綠曉捲去。
小霞沖得太猛,一時收不住勢子,直撞入那片冰霜之中,人立時覺得通體生寒,一雙彩翼再舞不動,人自空中跌落下來,倒在地上不住哆嗦。
綠曉面對這大火,也覺力不從心,只得向旁閃開,卻未能逃出火焰的範圍,身子還是碰上了些許火焰,立時燒了起來。她痛呼一聲,急就地幾滾,將火焰熄滅,翻身而起後,又向韓縷攻來。
便在此時,小丘那邊傳來烏易的吼聲:「你們快跑,去找狼王!」隨即便是一聲悶哼,顯是已經受傷。
綠曉怔了怔,猛一咬牙,仍向韓縷衝去。
沈緋雲眼見只剩綠曉一人與韓縷對抗,不由大為擔心,咬牙強撐著爬了起來,拚命運起全身功力,轉頭撲向綠曉,韓縷與緋靈均是一怔。
綠曉也是一愣,未及反應,已被沈緋雲的馬抱起。沈緋雲咬緊牙關,拚命使出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抱著綠曉衝入松林之內。
緋靈皺眉道:「糟了,快追,千萬莫讓他們跑了!」說著便要發力追趕,便在此時,烏易那威力巨大的「狼嘯」之聲忽然傳來,緋靈和韓縷均覺腦中嗡地一想,急運功調息,待緩過神來,早已不見沈緋雲蹤影。
沈緋雲拚命奔跑,綠曉卻不住掙扎,怒道:「你幹什麼?快放開我!」沈緋雲不敢說話,憋足一口氣直奔出數十里,終累得摔倒在地。
綠曉自地上爬起,怒道:「他們還在危險之中,我們怎麼能獨自逃跑?」沈緋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開口說話,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綠曉見狀面色一緩,急將他扶著坐了起來,沈緋雲又喘了半天,才費力地說道:「你根本不是韓縷的對手,硬耗下去,一定要吃大虧的……」綠曉看著他這副樣子,既生氣又心疼,道:「那就扔下大家,獨自逃跑麼?」沈緋雲搖了搖頭,道:「鬼界三大域主齊來偷襲,對咱們一行人是志在必得。現在想想,他們必是一路跟蹤至此,之所以到這裡突然下手,只因過了平江雪原,便是七陰山,他們一定推算出狼王便在那裡,才出手要殺咱們。方纔那南域主裴朔便如此說過,我想他們既然一定要在知曉狼王所在後才出手,只怕是想將咱們殺死後,再嫁禍於龍神盟,好挑起狼王與龍神盟的大戰。不過只要我們中有一人能逃出來,他們忌憚狼王,就不敢對其餘眾人下殺手。烏老爹方才要我們跑,一定就是這個意思。」
綠曉想了想,終點頭道:「你說得不錯,看不出來,你還有些小聰明。」沈緋雲一笑,道:「唯今之計,只有快到七陰山通知狼王,才可救大家。」綠曉又點了點頭。
其實沈緋雲母親祁月憐向來以智慧過人、心思縝密著稱於武林,沈緋雲自小受其影響,心智亦不在其母之下,只是他一直和君自傲等人在一起,與別人相比,自己不論武功還是智謀均有不足,不自覺間心裡偷偷生出了些許的自卑,受這種心情牽制,自然發揮不出應有的本事。此時與綠曉單獨相處,不但男兒的豪情被激發出來,頭腦也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又喘了幾口氣,沈緋雲只覺力量漸漸恢復,便掙扎著站起身。不想方一站起,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他本已身受重傷,只是憑著一股猛勁兒才跑出這麼遠來,此時氣雖然已經喘勻,但身體卻已極度虛弱。
綠曉見狀急將他扶住,沈緋雲眼前金星亂蹦,他用力閉了閉眼,道:「我真是沒用……」綠曉一把摀住他的嘴,道:「不要胡說,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抱著我跑這麼遠,什麼人也會累倒的。」說著,抓住沈緋雲手臂一轉身,將沈緋雲背在身上,道:「這回該由我背你了。」沈緋雲想要掙扎下來,卻是全身無力,輕歎一聲,道:「如此也只有辛苦你了。」綠曉道:「放心吧,我別的本事雖不高,但體力和耐力卻是我們樹族的專長。」語畢一揮手,一道籐條自袖中飛出,纏在十數丈外一株松樹上,足尖點地用力一拉,人背著沈緋雲便飛縱而出。
樹林可說是綠曉的天下,她在其中縱躍自如,較之平地行動更為便利,幾個起落間,人已移出老遠。
走了四五天後,沈緋雲傷勢漸好,體力也慢慢恢復,但綠曉仍堅持背著他趕路。想想當下裡情況險急,而自己體力雖然恢復,移動起來卻絕不及綠曉快,便依著綠曉。
十餘天後,終走到平江雪原的盡頭,望著百里外被纏在雲霧中的七陰山,沈緋雲終長出了一口氣,道:「總算要到了。」
綠曉輕歎一聲,道:「也不知烏老爹他們怎樣了,但願他們都平安無事才好……如果他們遇害,我……我也不願獨活下去了……」
沈緋雲身子一顫,道:「綠曉,你若死了,我活著也就沒什麼意思了。」綠曉臉竟微微一紅,啐道:「你小子,本來不是挺老實的麼,怎麼學起翼空這臭鷹來了?」
沈緋雲道:「不,綠曉,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話未說完,一陣嬌笑傳來,緋靈的身影自前方一座山崗上出現,笑道:「好一番郎情妾意的景象啊,妾身真不好意思打擾呢!」
二人不由全身一震,沈緋雲向前一步攔在綠曉身前,低聲道:「一會兒我盡力纏住她,你快去找狼王!」綠曉卻繞到他身前,道:「不!一會兒由我纏住她,你卻找狼王!」
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自背後響起:「你們不用爭了,因為你們誰也跑不了!」
二人一回頭,立刻看見了韓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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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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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4:46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六章 狼蹤
面對緋靈與韓縷一前一後的夾擊,二人根本無處可逃,緋靈笑了笑,道:「不用妄想什麼,雖然只有咱們兩個追來,但妾身敢保證——你們絕逃不出咱們的手心。」
沈緋雲一咬牙,低聲道:「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快跑!」綠曉一怔間,已被沈緋雲拉著直向前衝去。緋靈一笑,道:「有妾身在此,你們衝得過去麼?」身形一動,人自高崗上飛射而下,攔在二人之前。
沈緋雲猛然暴喝一聲,運足力氣將綠曉拋向空中,緋靈和綠曉均是一怔,沈緋雲喝道:「從高崗上逃走!」同時張開雙臂,直撲同緋靈,一股赤紅真氣纏繞身上,將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團紅霧。
緋靈怒道:「好小子,膽子不小!」身子一轉,兩隻長袖順勢而起,帶著縷縷黑色煙霧,分掃向沈緋雲和空中的綠曉。
沈緋雲不閃不避,硬撞開緋靈的長袖,直衝入緋靈懷中,一把將她攔腰抱住,他身上的赤紅真氣立時向緋靈身上擴散,將兩個包在一起,緋靈只覺通體麻木,那只掃向綠曉的長袖只到半途便軟軟地垂了下來。
她本未將沈緋雲放在眼裡,是故這一掃並未使出多大力量,未料沈緋雲竟能撞開長袖,攻了她一個猝不及防,不由令她大感惱火,而被沈緋雲如此緊緊抱住,更令她怒火中燒,抬頭一瞥間,只見綠曉發出籐條直纏上高崗上的松樹,輕輕一拉,便已飛上高崗。
再看看那邊的韓縷,毫無出手之意,只用冰冷而輕蔑的目光看著自己受困於沈緋雲,她不由更加氣惱。自己身為鬼界西域之主,竟被這樣一個小小的凡人困住,她怎能掛得住面子?
她掙扎著取下腰間那裝著不知名藥物的小葫蘆,從中取出一顆丹藥放入口中,韓縷和站在高崗尚未離去的綠曉均是一怔,不明白她為何會在此時吃起了藥。
隨著丹藥入腹,緋靈的身子突然一顫,隨即便起了驚人的變化,只見她的軀體不斷變大,原本柔弱纖細的身子上迅速隆起粗大而結實的肌肉,眨眼之間,人從一個纖纖女子,變成了一個身高過丈,壯碩如牛的怪物,沈緋雲的赤紅真氣再包不住她。
暴喝一聲,她一把將沈緋雲提起,用力向地上摔去。
綠曉驚叫一聲,自崗上飛身撲下,人未落地,先揮袖甩出兩根籐條,籐條相互盤纏,待落地時已纏成一團,沈緋雲摔落其上,立即被彈了出去,他凌空擰身,穩穩落在地上,看著綠曉,急道:「你怎麼不逃!」
緋靈雙目圓睜,一掌拍向綠曉,她人變得異常健壯,但速度卻因此而減,綠曉急向旁躍出,不算費力地躲過這一擊。
緋靈這一擊力量駭人,竟直拍入地下,她就勢一抓,將掌下的泥土砂石盡數握在掌中,揮手向綠曉擲去。
這些不起眼的泥土砂石在她巨力一擲之下,立時成了最可怕的暗器,綠曉縱再有本事,也無法躲開這雨點般四射的砂土,她只覺週身劇痛,立時被打落在地。
沈緋雲見狀大喝一聲疾衝而至,飛身撲向緋靈,雙掌倏然推出,直擊緋靈丹田。
緋靈狂笑一聲,提腳一踢,正中沈緋雲胸口,沈緋雲只覺胸骨似乎全數斷裂,人被這一踢之力挑飛空中,鮮血自口中噴湧而出,恰似一道血雨飄灑而下。
緋靈身子微向下俯,同時向左轉腰,右拳緊握,笑道:「小子,且看我這一拳能將你打飛多遠!」語畢猛一轉身,右拳倏然橫掃向尚在空中的沈緋雲。
這一拳如果掃中,只怕沈緋雲並不會飛出多遠——因為他很可能會直接被擊成碎塊。
但這一拳並未能打在沈緋雲身上,緋靈拳出到一半,忽然感覺到右臂劇痛,悶哼一聲,拳頭無力地垂了下來。
沈緋雲本應墜落地上,此刻飄浮在空中,緩緩落向地面,他只覺有什麼東西在托住自己,不由一怔。
一股邪異的氣息充斥天地之間,一人負雙手而立,如天神般自無方空中飛來,那黑白相間的長髮迎風起舞,一雙閃動著綠芒的雙眼懾人心魄。
綠曉掙扎著爬起,喜極而泣,喊道:「狼王,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那正是李狼。
緋靈只覺自己的身子在不住地顫抖,想要逃走,卻覺雙腿發軟,驚出了一身冷汗。
韓縷亦覺心臟狂跳,額頭上浸出滴滴汗珠。他從前並未見過李狼,只是在傳聞中聽到過這個傳奇人物的可怕,但卻總以為傳聞未必可靠,多數言過其實,而今日一見李狼,才知任何傳言都不足以道盡李狼的可怕力量。
在狼王逼人的銳利目光下,任何人都會低下頭去,顫抖不止。
飄然落地後,李狼看了看綠曉,又看了看沈緋雲,點了點頭,道:「為所愛之人犧牲自己,你很偉大……」綠曉一怔,隨即臉色一紅,道:「狼王,您……您說些什麼啊……」李狼緩緩道:「人生在世,能遇到幾個肯為自己犧牲的人?那是多大幸福啊……綠曉,如果喜歡,就不要理會人與妖的差別,莫要等到驟然失去的那一天,才心痛不已。」
沈緋雲未想到李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大為感動。
李狼看了看緋靈和韓縷,向綠曉問道:「烏易和紫嘯他們在哪兒?」綠曉狠狠瞪視緋靈,狠聲道:「快說,你們將烏老爹他們怎樣了?」
李狼聞方望向緋靈,緋靈與李狼目光相觸,不由打了個冷戰,身子抖得更加厲害,顫聲道:「他們……他們並不危險,只……只不過被我們關……關起來而已……」
李狼淡淡道:「魄獄芒應該還未死吧?告訴他,本王無意與他為敵,也無意多管人間之事。爾等回去速速釋放將本王屬下,本王在七陰山等候,七日內不見他們蹤影,本王必剷除人間所有鬼族。」隨即飄然飛昇而起,轉身飛去。綠曉和沈緋雲被一股力量托起,跟著李狼凌空飛走。
直到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遠方天宇,緋靈才頹然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韓縷,咱們得快將他們放了才是……」
※※※
大雨接連下了三天,隱龍山下的山路幾乎快被雨水淹沒。這樣的天氣人最容易變得懶惰,連龍城內的一眾豪傑也是如此,三天來大家雖然也不斷勤練武功,但也是休息的時間長,練功的時間短。
天涯倒是樂得這樣的天氣,和君自傲兩個在滴水簷下一坐,看著雨水順簷滴下形成的瀑布,聽著雨聲綿綿如琴輕奏,就是一句話也不說,兩個人只這麼靜靜坐著,也是一種天大的享受。
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君自傲總愛不時地歎上一口氣,讓這溫馨浪漫的氣氛大打折扣。天涯不禁問道:「你怎麼總是歎氣?」
君自傲道:「這雨連綿不絕,只怕大江要洪水氾濫,人間外憂內患不休,若再加上天災……我真不敢想了。」
天涯看著他的側臉,忽道:「究竟你和龍紫紋誰是龍神的後人呢?」君自傲轉過頭看著她,笑笑道:「是啊,鬼天君是鬼卒之首,掌管的是人的死,自然是死人越多越好,看到人間動盪,本應高興才是吧?」天涯笑道:「就算不是如此,至少也不會像你現在這般關心。」
君自傲道:「難道你就不關心人間的安危麼?」天涯想了想,道:「若換了從前的我,天塌下來也與我無關,反正人間沒有我一個親人和朋友。可是現在……只要你認為是對的,我就認為是對的,你關心天下,那我也關心天下好了。」
君自傲會心地一笑,深情地望著天涯,道:「謝謝你。」天涯哼了一聲,得意地揚起臉,道:「謝我嗎?想怎麼謝?嘴上說說我可不幹。」此時她心中所想,是君自傲能再說出那句「咱們成親」來。
經過出塵子引起的那場大戰,天涯深深感受到了與君自傲生離死別的痛苦,當時她只後悔當初沒有答應君自傲成親之事,到死也未能成為君自傲的妻子。大難不死後,她更強烈地感受到了幸福的短暫和易逝,心中只盼能與君自傲長相廝守。只可惜君自傲卻不解風情,始終不再提起成親之事,天涯終究是女兒家,對於這種事,又怎好意思自己先開口?
這次見君自傲說出「謝謝」,她那聰明的腦袋立刻轉了個彎,想將君自傲那句話引出來。
不想君自傲只是笑了笑,卻說道:「但如果你只為我而關心人間安危,那就錯了。」
天涯心中著實氣惱,賭著氣道:「我怎麼錯了?」
君自傲緩緩道:「還記得李狼與葉清幽麼?還記得那天你不管性命,自己撞向御風的劍刃麼?」天涯一震,凝神君自傲,道:「你……為何要說這些?」
君自傲並不回答,反問道:「天涯,現在我倆能日日長相廝守,你覺得幸福麼?」天涯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道:「我只願這樣的日子,一生一世也不要結束。」
君自傲點了點頭,輕聲道:「世間有多少像李你我一樣深深相愛的情侶,又有多少像天家村一樣寧靜的小村莊,如果有天人間不再有一日安寧,如果人間百姓均要生活在戰亂兵燹之中,那麼天下又有多少個天家村被毀,又將有多少對愛侶要生離死別,那滋味,沒有人比你我更清楚了。你願意讓天下人嘗盡這種滋味麼?」
天涯一震,推己及人,立時感覺到那種情形的恐怖,越想越覺害怕,情不自盡地摟住了君自傲的胳膊。
君自傲微微一笑,道:「只是想想這些,難道你還認為你不關心人間安危麼?」
天涯搖了搖頭,道:「我只願天下有情人能日日相守,人人均能平靜地生活下去……」
君自傲道:「是啊,這也正是我的心願。可你看這大雨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洪水之苦,流離失所啊……」天涯此時才真正因悲天憫人而隨著君自傲黯然神傷,輕輕靠在君自傲肩頭,默然不語。
驀然間一道閃電亮起,君自傲只覺眼前一黑,一個令他倍感陌生,卻又無比親切的冰冷聲音響起:「你果然有趣,看來我並沒有選錯。」君自傲一怔,他知道自己已然在瞑界之中,但自己並未運行瞑界,它又怎會平空出現?而且——那冰冷的聲音又是出自誰的口中?
他不禁問道:「你是何人?」
那聲音笑了笑,道:「自你出生便有我,自你出生便無我。我就是你,但又不是你;你就是我,但又不是我。」
君自傲聽得不明所以,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那聲音道:「百多年前,我以逆世輪迴之陣化身為魂,遊歷人間,不斷找尋可容我魂使用之肉身,卻總是失望而去,直到找到你,我才能得享寧靜。你說我是誰?」
君自傲心頭一震,訝道:「你是……鬼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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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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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5:06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七章 天柱
黑暗中,冰冷的聲音響起:「不錯,我正是鬼天君。」
君自傲愕然半晌,越想越覺不對,道:「不可能,前世之你便是今世之我,又怎會……」不等他說完,那聲音已笑道:「神界的戲法變得太妙,可憐你們這些人、鬼、妖全然不解天地玄機,你以為人死後,那魂魄被帶到黃泉是為轉世麼?我問你,若人人死後魂魄皆可轉世而生,那麼這個世界的人數理當從始至終始終如一才是,可事實是如此麼?」
君自傲一怔,隨即覺得此言大有道理。假若天地初開時世上只有一男一女兩人,那麼這世上自然也就只有這一男一女的兩個魂,若他們結為夫婦,再生育一子,那孩子的魂又由何處來?其後代代繁衍不息,那許多新增的人,其魂又從何處而來?
他不由問道:「若魂魄不能轉世而生,還要鬼卒引魂作什麼?」那聲音道:「日後你自然知曉,此時我卻沒時間對你細說了。」君自傲訝道:「你這是何意?」
那聲音道:「逆世輪迴之陣是逆天之法陣,用此陣可將肉身化為魂魄,而那魂魄又有極強的法力,可進入尚未降生的嬰兒之軀,與那嬰兒尚且混沌的魂魄結為一體,最終完全相合。你知我為何要轉生人間?」
君自傲道:「如此說來,我便是那未與你完全相合的嬰兒魂魄了?可為何我卻能有你的力量,甚至是鬼印?」他不答反問,那聲音聽了不由笑道:「咄咄逼人,確有我的氣勢。小子,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至陰之身,所以我才能安居其中,卻沒想到你的陰氣比我這鬼王還重,加上岳岸崖自小傳你的那些功夫,弄得你體內亂七八糟,我不但不能將你的魂魄與我完全相合,反被你將我的力量給融了去,所以你才只有鬼天君之力,卻無鬼天君的記憶。」
君自傲聞言恍然,又問道:「那你為何此時突然出現?」
鬼天君輕歎一聲,道:「本來是我在問你,此時卻變也你在問我,你這小子,果有王者風範,數句話間,便讓我按著你的路子走了起來。」君自傲一笑,道:「既然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又何必如此小氣地執著於這等小事?好,我就順著你的意來問——你為何要轉生人間?」
鬼天君啞然而笑,道:「這哪裡是順著我的意……」頓了頓,緩緩道:「還是我先回答你吧,如今你已將我的力量吸去了大半,你的魂魄也早已與我連為一體,所以在性格和氣質上,我們可說相差無幾,再過不了多久,我就將完全被你融為一體,這世上也就只有一個不是鬼天君的鬼天君,也就是你了。」
君自傲愕然道:「也就是說,你將完全變成我?或是我將完全變成你?」鬼天君笑道:「不然。你便是你,只是繼承了我的力量與性格,便如……便如父子一般吧。你既不是真正的我,當然也不會擁有我的記憶,同樣,我也無法改變你什麼,因為你的一切,早已在成長中定型。今日我之所以與你說這些,只因我發現你非常像一個我所崇拜過的神。」
君自傲一怔,不禁問道:「那又是誰?」
鬼天君微微一笑,道:「上古龍神!」
君自傲人雖在瞑界之中,但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身子一顫。
鬼天君緩緩道:「當年我縱橫鬼界,全無敵手,曾因此而不可一世,深以為了得,得時日一長,卻覺沉悶無趣。所以我離開鬼界,寄身神界鬼之國當了鬼卒之首,也不過以為神界既高高在上,神明既地位超然,必是寧靜祥和之地。可後來一看,神界也不外如是,這天地運行、宇宙盈損,原不按他們安排,他們只不過是力量和智慧遠超其餘幾界,多懂一些天地玄奧罷了。
「神界七國各轄一界,時間一久,便也生出種種紛爭,甚至鬧到開戰的地步,我對於這些紛爭之事,只覺心煩意亂,又見那些神明往往自以為是,不禁讓我大感厭惡。
「後來我漸漸發現,人間是七界中最有意思的所在,它的範圍遠大於任何一界,芸芸眾生更是千姿百態。人間雖亦有紛爭,但各國間卻能相互制約,戰事也全是小打小鬧,全不似其餘各界般為統一界內而大戰不休,而且因為地域廣大,就算真是紛爭四起,也一樣可以找到寧靜的安身之地。
「所以我離開神界,決定用逆世輪迴之陣化為魂魄,到人間走上一遭,又怕在人間再不如意,這才帶了鬼印,以保住身份地位,以防將來想法有變,不想卻成全了你——後來,我便遇上了至陰之體的你,卻不料這一趟本為躲開紛亂,得些清靜,卻反將自己弄到了紛亂的中心。時至今日,竟被你將我融成一體……
「我本想就此算了,至少這也算是得到了徹底的寧靜,不過方才聽了你那番話,我終於想到了上古龍神。既然我已快要與你融為一體,那麼在我消失之前,就為你引出一條通向天柱的路吧!」
剎那間瞑界中湧起一陣波動,黑暗漸漸消散,一片奇景漸展現在君自傲眼前,看得君自傲目瞪口呆。
頭上並無天空,腳下亦無大地,縱目四望,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暗藍色的、茫無涯際的虛空,極遠處一根碩大無比的光柱豎在這虛空之間,向上看不到它的頂,向下看不到它的底,無數大小不一的石島懸浮於這虛空之中,互相之間或相隔丈許,或相隔數百丈,斷斷續續地直連向那光柱。
此時君自傲身在一座較大的石島之上,這石島方圓約有百多丈,其上既有綠樹青草,又有小溪流水景象頗為秀美。
鬼天君的聲音響起:「你既然有心保衛人間安寧,那麼就到天柱那裡去吧,只是一路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聲音越來越遠,彷彿其已向遠處飄走。
君自傲望望那相隔遙遠的天柱,心中充滿了疑惑,但鬼天君既然這樣說了,他自然要到那天柱處一看。
他想運起鬼羽飛翔,卻駭然發現體內全無一絲真氣,正在驚詫時,四周氣息波動,十數個身披金甲、臉罩面具的武士士緩緩出現在石島之上,一見君自傲,立時抽出腰間佩刀,慢慢向他圍了過來。
君自傲見他們均擺出了戰鬥的架勢,心中不由一震。此時他身無內力,又如何與其一鬥?再看看四周,離自己最近的石島也有十數丈之遙,身無內力的他,絕對無法躍到其上。
一咬牙,君自傲謹慎地擺好架勢,迅速向走在最前的金甲武士衝去,那武士見君自傲接近,立時揮刀劈落。
君自傲現下雖無內力,但反應、體力及尋常的武技還在,他向旁一閃,起腳踢在武士胸口,那武士週身一震,漸漸化作虛影,君自傲不由一怔。
只這一怔之際,那武士的身體卻又恢復成實物,揮刀向君自傲斬來。此時其餘武士尚在較遠處,而且眼見這武士與君自傲搏鬥,也不衝過來援手,只是緩緩向前移動。
君自傲奮力一躍,閃過橫斬而來的長刀,起腳踢在武士頭上,那武士身子又是一震,君自傲不等他恢復,人在空中擰身,另一腿旋轉掃出,正中武士脖頸,那武士後退一步,漸漸消失不見。
見這武士武功並不算強,君自傲這才鬆了一口氣,飛身衝上前去,倏然兩掌,又將一個武士打倒。
這兩個武士出現時便在前方面,且互相離得較遠,而其餘十幾個武士卻離得非常近,如果君自傲貿然衝去,必會被眾武士迅速圍住。故此君自傲並不急於前衝,而是向左邊上移動,將眾武士引向石島一邊。
眾武士越來越近,君自傲倏然向右衝去,隊伍最前方的三個武士立時隨之衝出,君自傲故意放慢速度,讓這三個武士能追上自己,奔出數丈後,他見其餘武士並未跟著衝來,便回頭一拳,擊在一個武士臉上,腳下橫掃,將另一個武士掃倒在地,不等第三個武士反應,便雙拳齊出,分別打在這兩個武士胸口。
先前曾吃了一拳的那個身子一晃,便即消失,與此同時,君自傲起腳前踢,正中另一個武士小腹,那武士晃了晃,也隨之消失。
此時被掃倒的那個武士方掙扎著爬起,君自傲不等他站穩,便是一掌打出,那武士也消散無形。
而其餘那些武士,則又緩緩向君自傲這邊移來。
此時君自傲已然明白,這些武士之間並不懂得配合,只是一味攻向自己,而且只有到了一定距離之內,才會如先前這三個一般,快速奔行跟緊自己。想通此節,只覺雖無真氣護身攻敵,但剩下這些武士也不算難對付。當下小心移動,又將數個武士引出隊伍,一一擊殺。
如此半晌過後,石島上的武士只剩四個,君自傲直接殺將過去,拳腿齊出、肘膝並用,不消片刻便將這四個打得蹤影全無。
當最後一個武士消失的剎那,君自傲只覺四周氣息一蕩,一股真氣竟然出現體內,不由一怔,調息一試,發覺這股真氣並不算強,頂多只夠施展出最不耗力的輕功。
心中一動,他後退幾步,向十餘丈外的另一座石島疾奔而去,待跑到島邊,運起這股真氣奮力一躍,人飛出十餘丈,便躍過兩島間的虛空,落在那邊島上。
而這股真氣竟然毫無損耗,不由令君自傲大感驚訝,不等他想明其中奧妙,氣息一蕩,又有十多個武士出現在這座石島上。
此島只有方纔那島一半大小,但卻也足夠君自傲施展本事,君自傲依足前法,不片刻便將眾武士解決。
隨後又是氣息一蕩,他體內那股真氣驟然增強,他不由恍然,暗思道:「原來每打倒一批武士,便可恢復一絲真氣,只是為何這真氣永和不盡,卻是奇怪。」當下也不多想,看了看周圍環境,選了一處較近的石島躍了上去。
他每新躍上一島,島上便立即出現數量不等的金甲武士,而每當他打倒一批武士,體內的真氣就又增加一點,連躍過十數石島後,武士的數量驟然增加至數十人,但此時他體內真氣足夠應付之用,動起手卻也不覺如何困難。
連番惡戰後,他又躍到一座方圓百多丈的大島之上,周圍氣息震盪,他立刻又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石島忽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接著,一個巨大的身影漸漸浮現在君自傲眼前,君自傲不由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個兩丈多高的金甲巨人,身上的金甲厚重無比,將全身護得嚴嚴實實,右手握著一把巨刀,緩緩向君自傲走來,每踏出一步,石島的地面就隨之震動一下。
若在平時,君自傲絕不會將他這一身金甲放在眼裡,但此時他體內的真氣微弱,絕無撼動這厚甲的可能,不由令君自傲大感頭痛,對這巨人一時無計可施。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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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2:15:26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八章 龍門
那巨人距君自傲尚有數丈時,忽將巨刀一舉,向前猛跨一步,巨刀當頭向君自傲劈下。他這一步猛跨再加上刀的長度,立時縮短了二人間的距離,將君自傲籠罩在刀風之中。
君自傲不敢大意,急貼地一滾,閃至巨人左側。巨刀劈中地面,將石島震得一晃,君自傲只覺巨力自地下傳來,當下站立不穩險些摔倒,急運力站穩身子。
而那巨人卻趁此機會收回長刀,又舉刀向君自傲劈來。
君自傲知若再貼地閃躲,只會陷入不斷的逃避之中,當下看準長刀下落路線,猛然向前一躍,衝到巨人懷內,奮力躍上巨人膝蓋,踏著膝蓋處突出的護甲再向上躍起,直躍到巨人肩上。
此時巨刀落地,大地一顫,而站在巨人肩頭的君自傲卻毫無感覺,他看準巨人頭盔與肩甲間的縫隙,將全部力量運於指端,一掌插了下去。
那巨人昂首嘶叫一聲,身子一震,漸漸消失。君自傲則飛躍回地面。
正以為解決了強敵,眼前卻忽然同時出現了五個金甲巨人,齊向他走來,君自傲只覺頭大如斗,不上長長歎了一口氣。
但歎氣豈能擊敗強敵,靈機一動,君自傲倏然前衝,竟主動衝入敵陣,直奔向為首的金甲巨人。那巨人見他徑直衝來,當即舉刀便劈,君自傲依前法飛躍而上,躍到巨人肩頭,卻並不依法將其擊倒。
因為身後離他最近的兩個金甲巨人已經舉起了長刀,他若只顧擊殺強敵,待他落地的瞬間,必被這兩人的巨刀劈中。
君自傲何等聰明,他只是盯緊那兩個持刀巨人,見其肩膀一動,巨刀斬來,立時猛然向前一縱,閃過一柄巨刀的同時,落在那刀的主人肩頭。
這兩刀毫不留情地斬在第一個巨人身上,那巨人身子一震,發出一聲長吼,便即消失。
而另兩柄巨刀,又向君自傲此時立足處斬來。他微微一笑,看準巨刀來路,又飛身而起。
如此幾縱之間,五個巨人互相斬殺,最後只剩下了一個,被君自傲一掌插中,亦在嘶吼中消失無蹤。
氣息震盪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降臨君自傲體內,他只覺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肉中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覺就算不用內力,只憑自己身體的力量,也能一拳將這石島打個粉碎。
面對這驚人的變化,他不由大為驚愕。先前他還以為自己每打完一仗就可恢復些許真氣,但此時他才明白,原來那並非「恢復」,而是「得到」,那真氣能完全適應自己的身體,所以自己才會將它認成自身之氣。而現下擊敗強敵後,力量竟得到如此提升,則證實了這些真氣和力量,均是在擊敗敵人後得到的「獎勵」。
看了看周圍,他已確定了下一個目標,縱身一躍,腿上產生的強大力量使他如施展輕功一般飛躍過近二十丈的虛空,落在另一座石島之上。
又是氣息震盪,君自傲凝神以待。
這次出現的卻不是金甲武士,而是十數個黑衣人,臉上也戴著與金甲武士一樣的面具,只是顏色卻是與衣服相同的黑色。
這些人不等君自傲接近,便倏然散開,自四方包圍住君自傲,三個離君自傲最近的忽然躍起,同時自背後抽出匕首,凌空撲向君自傲。
君自傲並不急於閃避,他屏息環視周圍的黑衣人,待空中三人接近自己,忽然向旁一閃,雙掌連出,將三人擊飛。
幾乎在同一時間裡,周圍那些黑衣人同時抽出匕首,齊向中心處的君自傲衝來,君自傲憑著剛剛獲得的強大力量一躍而起,跳出包圍,反向他們攻去。
這些黑衣人行動迅速,動作敏捷,雖然一擊便可斃之,但卻比之方纔的金甲武士更不好打。好在君自傲此時有了一身強橫的力量,面對黑衣人快速的攻擊,有時避之不及,便以強力猛攻過去,以力破巧,倒也有驚無險。
一戰結束,君自傲只覺內力又有提升,但卻喜悅不起來,一想到接下來的路上又要與這些黑衣人交手,不由頗覺頭痛。
果然,連過十餘卒石島,遇上的全是這等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君自傲一路以力破巧打將下去,雖然毫髮無傷,體力絲毫不減,心裡卻大感疲憊。
當又躍落到一個鋪滿巨石板的百丈大島上後,君自傲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他感覺此處定要出現實力遠超過方才黑衣人的傢伙。果然,在氣息強烈地動盪之後,一個面戴白色面具的白衣人出現眼前。
乍看之下,這人除了衣服顏色與先前那些黑衣人不同外,並無什麼過人之處,但甫一動手,才知與其相比,那些黑衣人根本不值一提。這白衣人行動迅速,如幻影般倏近倏遠,讓君自傲完全摸不清其行動規律,大駭下只得集中全部精神防備。
這他交手,除了全力防守之外,根本沒有其它辦法可行,他那幻影般的身法,君自傲只有在真氣充盈下使出鬼影方能追得上,而此時空有一身巨大的力量,卻完全無法跟上白衣人的步子,一身巨力無從施展。
幾晃過後,白衣人忽消失不見,君自傲一怔,急屏息凝神,同時環顧四周,以防其突然攻來。
驟然間頭上勁風吹動,君自傲一驚下急縱向一旁,那白衣人貼著君自傲落下,手中一對匕首閃閃發光。君自傲伸掌一抓,那白衣人身子一動,已在數丈之外,讓他抓了個空。腳尖一點地,白衣人在遠處晃了幾晃,忽又向君自傲衝來,一對匕首閃著寒光,直刺向君自傲胸口。
危機時刻,君自傲卻並不心慌,他的心出奇地鎮定,剎那間一個念頭劃過他的腦海:「我的身法遠不如他,但力量遠勝於他,若想勝他,只能憑這一身巨力!」
暴喝一聲,君自傲忽俯身向下,雙臂運足力氣猛地插入地下,全身用力,竟將一塊十數丈寬的方石板揭起,猛向衝來的白衣人拍去,白衣人立即靈巧地向後一躍,躲開了這一擊。
君自傲手下不停,左右手各揭起一塊碩大的石板,自兩旁向那白衣人拋去,也不理白衣人如何閃躲,將石板擲出後又立刻再揭下兩塊拋出。他這一身力量與真氣不論如何耗費,均會在瞬息間恢復,所以如此連擲之下,他卻一點也不感疲憊無力,動作反越來越快,一邊不停著身邊石板揭下擲出,一邊不斷向前推進,不片刻,便已將那白衣人逼到石島邊緣。
這下白衣人再無躲避之處,君自傲左手石板橫掃而出,白衣人只得縱身躍起,不想身形方一動,君自傲右手的石板已自上方拍下,轟然一響中,白衣人消散無形。
氣息震盪中,君自傲只覺身子忽然變得輕盈無比,腳尖輕輕一點地,人竟浮空而起七八尺。而且那石板拍地激起的灰塵,在空中飄舞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君自傲凝神細觀,那些灰塵的運動就越發緩慢,而當君自傲放鬆精神時,一切又恢復如常。
君自傲只覺自己的身法、速度以及反應都大有提升,配合上這一身巨力,實在已是強得不得了,前方不論再遇到什麼樣的敵人,只怕都再不是自己對手了。
然而當他又躍到前方一座石島上時,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十數個身穿銀色長衫,臉罩銀色面具的銀衫人驟然出現,卻是赤手空拳,不拿武器。君自傲只覺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強大氣息,隨著這十數人的現身而瀰漫石島之上,不由收起輕敵之心,全神戒備。
那十數個銀衫人並不向前衝,只在原地伸出雙掌,猛然向前一推,一股澎湃的氣浪洶湧而至,直擊君自傲。這氣浪籠罩整個石島,君自傲完全無處可避,只得運足全身力氣和真氣,奮力與之對抗。
氣勁撞在身體上,君自傲只覺一陣陣劇痛,他咬緊牙關,奮力向前移動,距這些銀衫人越來越近,那些銀衫人也不躲避,只站在原地不住放出真氣攻向君自傲。
眼見銀衫人就在眼前,君自傲狂吼一聲,縱身撲上一拳擊在最前面的銀衫人胸口,那銀衫從立時向後飛出,撞倒了四個銀衫人後,漸漸消失不見。
被他撞倒的那四個銀衫人,也隨即消失。
壓力驟減,君自傲大步跨向右側,抓起一個銀衫人向另幾個擲去,幾個銀衫人撞到一起,同時消散無形。君自傲再飛身幾拳,將剩下的幾個打得形神俱滅。
氣息震盪,四周又恢復了寧靜,一股強大的真氣流入君自傲體內,他長出一口氣,望望四周,又選了一處石島跳了過去。
如此十數番激戰過後,君自傲已再不懼銀衫人的真氣,因為此時他體內的真氣已足夠和對方相抗衡,況且他的體力與內力又永遠用之不盡,自然大佔便宜,不多時連勝十餘場,又來到一處巨大的石島之上。
搖頭苦笑一聲,君自傲自語道:「這此想必又要出現一位內力高強的強手了。」
果不出他所料,氣息震盪中,一個長鬚飄飄的銀衫人出現眼前,一掌向君自傲打來。
君自傲縱身躍起,躲過其掌中發出的氣勁,在空中一翻身,右足自上而下向這長鬚人頭頂砸去。長鬚人揮掌向上擊出,一股氣勁撞在君自傲腳上,君自傲借力向旁縱去,落地後順勢一腳掃向長鬚人足踝。
長鬚人並不閃避,只是伸掌擊向君自傲來腿,君自傲不等他氣勁襲至,便立即收腿旋身而起,另一足向長鬚人脖頸掃去,長鬚人另一掌倏然而出,發出一道真氣將君自傲撞了出去。
君自傲凌空擰身,落地站穩後,腦中忽靈光一閃,當下衝到一株樹前,有腳踢在樹幹上,竟將那樹攔腰踢斷,上半截直向長鬚人飛去,君自傲又起一腳,這次將剩下的半截大樹齊根踢斷,直向長鬚人下盤撞去,同時發力疾奔,繞個大圈,向長鬚人背後兜轉過去。
長鬚人便如先前那些銀衫人一樣,不論面對何等危險,均是雙足穩立,並不移動一步,見兩截大樹奔自己上、下盤撞來,他雙掌齊出,一上一下,發出兩道真氣將大樹擊碎。
在他擊碎大樹的同時,君自傲已繞到他背後,一肘撞在他後心之上,那長鬚人晃了晃,終漸漸消失。
與此同時,一道強橫的真氣流入君自傲體內,他只覺體內真氣鼓蕩,流轉不休,不由大喜。
看看自己與天柱的距離尚遠,君自傲不由擔心接下來的敵人會更難以對付,但此時的他不得不前行,當下也不多想,又尋路向前躍去。
這一次卻未遇見任何阻攔的敵人,他不由微有些愕然,又接連躍過數十個石島,還是碰不到一個敵人,至此他才相信,前途已然暢通無阻。
隨著他的不斷縱躍,一個小山般的巨島漸漸出現在他眼前,當他躍上這石島,向石島邊緣豎立的一座石門望去的剎那,他不由愣住了。
因為那石門上分明刻著兩個大字——「龍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15:42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九章 龍神
對著這「龍門」,君自傲著實發了一陣子呆。他未想到那神秘的、能為龍族傳人帶來巨大變化——直至化為龍神之身的龍門,竟然就在這裡、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被他達到。
想想自己經歷這一番戰鬥後的變化,他不禁暗忖:「難道說這就是躍過龍門便可獲得強大力量的原因?但我並非龍族傳人,又怎會在此得到什麼龍神之身呢?」
四下望望,只見其它地方石島雖多,但卻未再向天柱處伸展,他既然要到天柱那裡,就必須通過此處,向前探查。略一猶豫,他的步子還是向前邁出,緩緩走過龍門。
驀然間一聲龍吟破空,石島上氣勁震盪,原來空曠平坦的巨大石島上,一條巨大的金龍漸漸現出身形,它那巨大的身體佔據了整座石島,口中呼出的氣息吹得君自傲搖擺不定,急氣運丹田,勉強站穩。
金龍昂首向上,長嘯一聲,猛然縮小,化成一個身披金甲、手持長刀的武士,他的金色長髮和背後的金色披風無風而動,飄擺不定,顯是被自身的氣息吹動所致。他臉上並未像之前的敵人一樣戴上面具,一張聖潔的面孔上,兩隻眼閃著奪目的金光,讓人很難看清他的具體長相。
這金龍武士的強大氣息令君自傲倍感壓力,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戰勝對方,但卻又必須通過此處,一咬牙,君自傲倏然前衝。
此時他的體內雖然真氣充盈,而且那真氣與他的身體亦能完全相合,但卻終究不是他原本的陰氣,也不能以之發出他那些凌厲的招術來,與這金龍武士動起手來,未免吃虧不少。
不等他衝到近前,金龍武士長刀倏然前刺,一道刀風破開他自己發出的氣浪,直衝向君自傲。君自傲感覺此時的自己擁有足夠的力量,而這股刀風雖強,卻也奈何不了自己,當下衝勢不減,右手化拳向旁猛然一掃,竟將刀風擊破。
金龍武士見刀風傷不到君自傲,便拖刀前衝,迎向君自傲,一近身,長刀借力彈起,自下而上撩向君自傲小腹。君自傲左足低掃,踢向金龍武士手腕,想將其長刀踢落。
金龍武士卻中途變招,長刀下移,橫斬向君自傲右足足踝,君自傲借左足橫掃之勢,右足點地而起,身子在空中一轉,自長刀上方躍過,一拳擊向金龍武士太陽穴。
一股強橫的氣勁忽自金龍武士體內發出,直向君自傲撞來,君自傲借力向後一躍出,足尖方一沾地,便立時向前飛速衝出,一掌擊向金龍武士。
金龍武士長刀斜提,擋住君自傲一掌,同時起腿踢向君自傲面門,君自傲提膝向外一格,將金龍武士來腿擋開後,小腿倏然彈起,正中金龍武士上腹。他只覺似是踢在柔軟的棉花團中一般,完全發不出力來,更別談能傷到這金龍武士,不由一怔,而金龍武士卻揮刀向他橫斬而來。
一矮身,他閃過長刀,同時雙掌如電般在金龍武士身上連擊數下,只是手掌接觸金龍武士身體時的感覺如前一般,完全發不出力來。
便在此時,金龍武士長刀忽舞成一片銀光,君自傲根本看不清長刀運行軌跡,大駭下急向後躍去,卻還是慢了一步,胸前一涼,已被長刀劃開一道口子。
金龍武士得勢不讓,緊追上來,長刀上舉,猛然劈下,君自傲此時腳方落地,來不及快速移開,只得側身閃躲,不想這長刀劈下的瞬間,在金龍武士四周忽出現無數利刃,一道向君自傲斬來,君自傲躲得過長刀,卻躲不過這些驟然出現的利刃,血雨飛散中,君自傲全身皆被利刃割破,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金龍武士向前一步,長刀向前一遞,刀尖直抵在君自傲胸口,竟開口問道:「是降,還是戰?」
君自傲雖然受傷,心中卻沒有一絲慌恐,反而出奇地平靜,他默默調息探查各處傷勢,發現除左臂因外傷較重而失去知覺外,其餘各處均無大礙,道:「降又如何,戰又如何?」
金龍武士冷冷道:「降,便向本尊叩首百次,自本尊胯下爬走,如此可保全性命和苦戰得來的力量,本尊還會再賜與你更強之力;戰,便是對本尊的蔑視,本尊便先斷你四肢,再送你入黃泉——是降,還是戰!」
君自傲雙目寒光迸射,冷冷道:「戰!」
金龍武士長嘯一聲,長刀高舉,一刀劈下,君自傲貼地疾滾而出,堪堪躲過一刀,他就勢翻身而起,見金龍武士緊追而來,當即一掌劈出,直擊其面門。
金龍武士身子後仰,閃過來掌後,橫刀斬向君自傲,無數利刃又出現在他周圍,齊向君自傲斬去。君自傲腳下用力,疾退而出,勉強躲過致命的攻擊,右臂卻被狠狠地劃了兩刀,再無力舉起,軟軟地垂了下去。
金龍武士踏前一步,長刀遙指君自傲,道:「降,便可生;戰,便須死!是降,還是戰?」
君自傲心中的一股傲氣被激起,咬牙道:「君自傲寧可壯烈一死,也不願帶著恥辱而生——死,也要戰!」
金龍武士雙目金光大盛,猛然前衝,長刀拖起一片幻影,直捲向君自傲右腿,君自傲雙足用力蹬地躍起,閃過長刀的同時,自下而上勾踢金龍武士下頜。他這一招攻防一體,就算金龍武士本事再高,也絕難閃過,立時被君自傲踢中。
但隨著那種踢中棉花團的感覺自腳上傳來,君自傲知自己這一擊又是毫無功效。
金龍武士長刀疾速一轉,向上一揮,立中君自傲左腿,君自傲悶哼一聲,摔落地上。
金龍武士又向前一步,舉刀喝問:「降,我便醫好你全身傷痛;戰,我便將你千刀萬剮!是降,還是戰?」
君自傲長笑一聲,道:「我君自傲豈會降你!」唯一能動的右足倏然一收,運起全身內力直向金龍武士右脛踢去。
金龍武士並不閃躲,長刀向下一揮,立時斬中君自傲踢來的右腿,君自傲痛得一咬牙,右腿也無力地跌落地上。
金龍武士雙手高舉長刀,兩腳打開,道:「降,便從本尊胯下爬走;戰,本尊便一刀刀將你割成肉塊——是降,還是戰?」
君自傲心中一股傲然之氣立時被激起,他現在寧可失去一切、寧可就此死去,再見不到天涯、龍紫紋,再無法保護人間,也絕不願用如此恥辱和行動來換取生的希望與絕頂的力量。
這就是他作為一個男兒,所必須堅守的風骨。
所以他以堅定不移的聲音,大聲道:「戰!」
怒吼一聲,金龍武士的長刀終於劈下,直斬入君自傲胸膛之中。
但君自傲並未因此而死去,相反,這金龍武士卻立時消散無蹤。整個石島隨之一震,剎那間,君自傲只覺自己原來的力量忽然流回體內,與在這虛空之境中獲得的力量融合在一起,立時爆發開來,他忍不住一躍而起,振臂發出一聲長嘯。
全身的傷都已不見,絕強的力量在他體內輪轉不休,他只覺自己每一寸皮膚、每一條筋肉、甚至每一根髮絲中,都充滿了強大的力量,此時若要他與天神為敵,他都有必勝的自信。
內力的湧動漸漸平息,君自傲也恢復常態,他只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由愕然忖道:「難道我也成了龍神之身?可我並非龍族傳人,怎可能得到龍神之身?」
還未來得及細思,一陣陣令他全身發麻的震顫自石島中心傳來,君自傲此時已恢復原本的力量,立時施展鬼羽之技,振翅飛起。這震顫之力越來越大,最後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光影浮動中,一座輝煌的大殿出現在石島中心。
這大殿高有二十餘丈,長則達百丈,殿下九級白玉台基,每級上相隔三尺便有一根白玉雕龍欄杆,欄杆之上則立有白玉持刀武士像,那模樣與方纔那金龍武士一般無二。殿頂蓋滿金光燦燦的琉璃瓦,屋脊兩端各有一隻張牙舞爪的金龍,簷下則有千餘玉龍探首向外,蔚為大觀。
一陣沉悶的聲響傳來,大殿正中那扇巨大的殿門緩緩打開,一道金光自其中透出,將石島染成了金色。君自傲不由大感好奇,振翅向殿門飛去。
來到門前,抬眼向內張望,卻只見一片眩目的光芒,君自傲略一沉吟,便飛入殿內。
一入殿門,眼前的景象立時便發生變化,金光瞬間消失,回頭一望,門外卻又是一片金光閃動,卻原來這金光並非自殿內發出,而只是擋住殿門的一道「光簾」。
殿內的景象又讓君自傲大感愕然——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雲海,雲層湧動中,只有身後和遠方亮著方形的金色光芒,而金光之後,還是無邊無休的雲海,君自傲有種自殿門進入了另一個虛無之境的感覺。
如果說身後的這片金光是入此界之門,那麼遠方的那片金光,想來便是出界之扉,君自傲振動向前,半晌後方來到那片金光前,略一猶豫,終衝過金光。
眼前立時出現了那上下皆無盡頭的巨大光柱——天柱,而腳下則是一座巨大的石島,君自傲回頭一看,見大殿聳立身後,不禁疑心是這石島帶著他飛至天柱之前,心中好奇,他飛至大殿頂上,功運雙目,向遠處望去,只見遙遠的那邊一座巨大石島之上,亦聳立著一座大殿,想來那才是龍門石島上的大殿,他只不過是通過那處殿門,進入了這座殿中,又來到天柱之前罷了。
正感歎這虛空之境的神奇,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你是什麼人?」那聲音蒼涼而幽遠,有一種震撼人心的魄力,君自傲忙回過頭來,只見一條金色的巨龍自天柱下方盤繞而上,那巨大的頭顱竟比腳下的大殿還要大些。此時,這巨龍正凝目望向自己,其眼中散發的金光沒有一絲惡意。
君自傲收起氣翼,飄然落在殿頂,向那巨龍一拱手,道:「在下君自傲,您莫非就是龍家的先祖——上古龍神?」
那巨龍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道:「不錯,你既有高超的武技,又有冷靜沉著的性格,更有出眾的智慧,最主要的,你還有一顆不畏強敵、寧死不屈的英雄之心,你若能是我龍族子孫,我便是立刻化作真元來增強你的力量,也甘心啊……小伙子,能告訴我你是怎樣進入此處的麼?」
此時君自傲已經確定這巨龍便是龍紫紋的祖先——上古龍神,見他張口相問,不敢有絲毫隱瞞,從自己的身份、遭遇,到龍家的動盪、人世的紛爭,全數講給龍神。龍神靜靜聆聽,不發一言,直至君自傲將所有的一切全部講完後,龍神才長歎一口氣,道:「原來如此……我知道鬼天君的魂魄為何要引你來此處了,他是為了讓你知道天柱的玄奧,並且得到我真元之力,不過——君自傲,我並不能這樣做。」
君自傲訝道:「您說鬼天君的魂魄想讓我得到您真元的力量?這……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16:03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章 新憂
龍神道:「他這樣做,卻同時有公私兩面之心。為私者,將來他便是你,你便是他,在此亂世之中,你的力量自然越強越好;為公者,你既有守護人間安寧、救天下無辜者於危難之決心,力量自然也是越強越好。不過我卻並不能如他所願,這並非是我珍視自己的性命,自上古時起,我便守護著這連通七界的天柱,漫漫歲月,我早已倍感無聊,若能化身為真元供他人護世之用,我當然會非常高興,只可惜,除了傳承著我之血脈的龍族後人外,其他人卻根本無法吸收我的真元,那只會讓其因不堪重負而暴斃。」
君自傲不憂反喜,道:「那麼我將紫紋帶來此處吧,他一定能繼承您強大的真元力量,保護好人間!」
龍神輕歎一聲,並不回答,道:「此境乃是由上古時僅有的三位大神與我全力創造,旨在保住天柱,同時為有朝一日可能會發生的七界大亂,儲備平亂的力量。進入此境者,會被抽走全部內力,在通往天柱的途中接受無數考驗——第一批金甲武士,是為考驗其人的武功技巧,第二批黑衣武士,是為考驗其人的身法速度,第三批銀衫武士,是為考驗其人的內力,而各批中的守關武士,則是要看看其人在不利的情況下,如何運用自身擁有的力量與技巧來戰勝強敵,而每通過一次考驗,其人的內力及相關本領便會有些提升。你通過了這三大關的考驗,所以不論是力量、速度和內力,均已達到頂峰,再合以你從前便已經擁有的真力,此刻的你已遠超過從前的境界了。」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確是如此,現在的我,確覺自己已遠超從前。您能告訴我怎樣進入這裡麼?我尋到紫紋後,便立刻讓他來此處見您。」
龍神搖了搖頭道:「記得方纔那個長髮的金龍武士麼?他守的最後一關,便是用來考驗『心』的。如果你當真叩首百次,從他胯爬過,當然會如他所說,保留有一路得來的力量,但卻不可能見到金龍殿,更不可能到達此處,見到我。而且所得到的力量,也會大打折扣。此前那龍吟便曾進入到此境之中,只是他的力量……唉,雖然跌跌撞撞地終於衝到龍門前,可最後卻向金龍武士投降……我對這世的子孫已經完全失望了,只怕龍紫紋他也一樣軟弱,不能繼承我的力量。
君自傲急道:「紫紋絕不可與龍吟同日而語,如今的他力量已與成為龍神之身的龍吟相差無幾,您不能以管窺豹啊!」
龍神輕輕搖了搖頭,道:「龍神之身?那只是他自以為的罷了,真正的龍神,只有我一個。只有得到我的全部真元,才可成為替代我的新龍神,才可得到所謂的『龍神之身』,他這屈服於人的敗類,怎麼敢稱自己擁有了什麼龍神之身?況且,力量絕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一顆善良、剛強、堅定、充滿正氣的不屈的心,可惜這世龍族傳人中卻無人擁有,面對動盪,不能離開此境的我也只能徒呼奈何。唉,若我的力量能傳與你,便好了……」
君自傲聞言道:「龍神,您不可如此悲觀,龍族只不過是出了龍吟這麼一個叛徒而已,爺爺和紫紋他們,都有著您所說的那樣一顆心啊!」
龍神聞言忽然苦笑了一聲,歎道:「果真如此麼?龍行雲已是個久歷人間風塵的老人,有什麼事是他所看不出的?可他為拉攏聖宮助紫紋平定龍吟之亂、重登一族之長的寶座,卻昧著心為紫紋定下了親事,最後害得狼王痛失愛侶,為人間增添無盡隱憂,他的心,果真善良而充滿正氣麼?龍紫紋身為龍族傳人,肩負保衛人間之責,現今人間動盪之際家門又生內亂,可他只因痛失所愛,便拋開一切,逃之夭夭,他的心,果真剛強而堅定麼?你看看,這就是我的後世子孫!」
君自傲一時無語,半晌後才道:「龍神,我不知你是否明白人間的愛恨情仇,但紫紋絕不像您想像中一般,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從痛苦中振作起來,來此繼承您的力量,和我一起並肩保衛人間!」
龍神目視君自傲,後者眼中充滿了堅定的光芒,半晌後,龍神終長歎一聲,道:「你既然這樣說,我便信你吧。其實不信又如何,如果真的發生七界大亂,他早晚也會來此的……」
君自傲聞言大喜,忙問道:「那如何才可進入此境?」
龍神悠然道:「神、仙、佛均可隨意進入此境,而我龍神之後,如果受外力傷害而命懸一線時,亦可自動進入此境,不過一生也只有一次這樣的機會,能達到什麼程度,就能看他的本事了。你只要一掌將紫紋打得只剩一口氣,他便自會被召入此境之中。此太虛境內之事乃天地至秘,連地位稍低的神、仙亦不知曉,切不可對其他人提起,你去吧……」
君自傲聞言本想問龍吟是否也是因受了致命之傷才會進入此處,但不及開口,一片耀眼的白光亮起,刺得他雙目大痛,一個聲音傳入耳內:「你醒了?」
君自傲睜開雙眼,只見大雨停息,烏雲飄遠,陽光自晴空灑下,照得人雙目微痛,天涯在一旁笑道:「你睡了半個時辰,竟把雨給睡跑了。」
君自傲一怔,喃喃自語道:「難道這只是一個夢麼?」天涯訝道:「你說什麼?」君自傲長身而起,大步來到殿外廣場之上,深吸一口氣,猛然催動真氣快速運轉起來。
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自其體內生出,整座隱龍山瞬間被籠罩在君自傲強大的氣息之中,山中所有人均感受到了氣息壓迫,不由在不同的地方,同時駭然。
這絕不是夢,君自傲收起氣勁,運起瞑界,呼喚著鬼天君。
鬼天君的聲音響起,道:「你已見過龍神了?」君自傲道:「不錯,只是龍神的力量只能傳給有他血脈之人,若給別人,其人便會其之而死。」鬼天君歎了一口氣,道:「我本以為以你之質,龍神必會大為讚賞,將力量全數傳於你,不想其中還差這麼一節。不過你通過了太虛境中的四道考驗,已經得到了強大的力量,卻也是不虛此行。唉,其實你若能狠下心來,光憑一招鬼噬便可橫行天下,可你心太軟,也只能另想其它辦法來提升功力了。」
君自傲道:「我知鬼噬不但可殺死敵人,還可恢復我的內力與體力,若在亂軍之戰中用出,不論對方有幾萬之眾,我一人均可擊破,但那招實在太過狠毒陰邪了。」
鬼天君笑笑,道:「鬼噬本是我年少時創出的奇招,我憑此招縱橫鬼界,哪怕是本事遠高於我者也要怕我三分,你卻是盡量不用,未免是暴殄天物。不過如此也好,這招畢竟與你如今的身份不符,你現在對這招的領悟已遠超於我,好自為知吧。我的魂魄之力已經越來越弱了,只怕將再無法出現,你自己保重吧……」聲音越來越弱,說到最後,已是微不可聞。
君自傲輕歎一聲,解開瞑界,只見天涯對自己愕然而視,訝道:「你……你何時又變得這樣厲害了?」
君自傲一笑,道:「就在這一夢之間。」
感受到這駭人氣息的眾人,不多時便齊聚到游龍殿前,聽天涯說君自傲是在夢中修煉而得神力,眾人不由均大感訝異,葉梓笑道:「鬼天君就是與我等凡人不同,連做夢都可練成神功,看來今晚我也得好好練練『睡功』,看看能否如盟主般悟出什麼本事來。」眾人不由一陣大笑。
此時就在距隱龍山百里之遙的另一座小山山路之上,一架馬車緩緩駛來,駕車的是一個一身灰衣的中年男子,其面目清秀,眉宇間隱帶殺氣,一看就非尋常人物。
馬車兩旁,各有一騎,左邊馬上那人一身怪異衣裝,一頭寸許短髮,竟然便是司刑君,而右邊騎馬者,正是那虎王之子朧星。
車行至山腳處,司刑君忽向駕車者一拱手,道:「閔前輩,順山下小路一直向東,穿過一片樹林後,再沿草地向東而行,沒多遠就可到達隱龍山,我等不便多送,您自己去吧。」
駕車那人勒住馬,點了點頭,道:「你們能引路至此,閔某已經很感激了,何況你們還幫我找到蓮兒這丫頭……你們去吧,閔某一人便足夠了!」
司刑君輕歎一聲,道:「當日若非君自傲幫那妖狼擊傷聖宮主,她也不會因擊殺妖狼不成而……在下本事有限,而且人間武林中所謂的正道之士又一力維護君自傲,在下雖看不過眼,卻也是無可奈何啊……」
駕車之人沉聲道:「我明白,你能一路將護送蓮兒找到北孤絕嶺,閔某已經感激不盡,若再因幫助閔某而讓你得罪天下武林,閔某就更過意不去了。」
司刑君又歎道:「在下真為天下擔心啊,如今人間的武林人士,全是不分善惡的瞎子,如此下去,人間將成什麼樣子?」
駕車人冷笑一聲,道:「閔某之所以隱居北孤絕嶺,就是不願多管人間這些紛亂之爭,但既然他們敢傷害蓮兒,閔某就再不能坐視不理了!你放心,自今日起,武林將變成另一個樣子!」
司刑君笑道:「有閔前輩出手,哪還有君自傲一眾偽君子的活路?在下祝閔前輩旗開得勝!」
駕車人微一點頭,道:「我閔禹霄一生並無朋友,小兄弟,你就算一個吧!」言罷一打馬,駕車緩緩離去。
眼見馬車越來越遠,司刑君眼中邪光閃動,邪笑道:「自大輕狂,自以為超然,人間盡多此類無能之輩,還有什麼希望?」
一直閉口不言的朧星忽道:「你真以為憑他便可對付君自傲麼?其他幾域之主聯手亦不敢與君自傲對抗,只憑他……況且閔禹蓮的事,本就與君自傲無關,他只有稍作解釋,兩方便打不起來啊。」
司刑君笑道:「你懂什麼,他雖然與龍吟力量相當,但想對付鬼天君……哼哼,如果君自傲已經恢復前世的全部力量,魄獄芒也未必是其對手。閔禹霄此人心高氣傲,脾氣又差,向來不將武林各派放在眼裡,他此時完全信了我的話,一入龍城,定會立刻發作,將各派罵個狗血淋頭,而君自傲身為鬼天君轉世,又豈是輕易示弱之輩?若要解釋,也必是在擊敗閔禹霄之後,到那裡我的目的早已達成。」
朧星不解道:「你的目的是……」
司刑君邪笑道:「愚不可及!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麼?我要的是他的力量!君自傲這廝心慈手軟,全不似前世時那狂暴的鬼天君,我卻正好可借這點,讓他重創閔禹霄,然後……」說到此處,一陣邪笑。
朧星臉色微變,道:「你已吃掉全部手下,又吃下龍吟這龍族高手,難道你還不知足麼?」
司刑君面色一沉,斜視朧星,道:「你何時有訓斥我的資格了?」朧星聞言一顫,咬了咬牙,終垂首道:「朧星……知錯了!」
司刑君冷笑道:「知錯便好,否則我喚醒種在你體內的陰靈,你便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你最好記住!」說完目視遠方的那架馬車,雙目放光,道:「只一個龍吟怎能夠?我還要吃下閔禹霄兄妹,吃下人間所有高手,然後是滄怨、緋靈、裴朔、魄獄芒!」
朧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司刑君見狀笑道:「你怕什麼?放心,我不會吃你的,你是虎王之子,將來我還要靠你聯合虎王,直打到神界去呢!」語畢一陣狂笑。
朧星只覺自己的汗毛都因這笑聲而豎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2:16:24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一章 挑撥
馬車駛到距隱龍山五、六十里處,便有君自傲安排在山外的探子回報,眾人不由奇怪是什麼人會在此時到隱龍山來,一個較大幫派的幫主道:「那馬車會不是只是途經此地?」探子報道:「不像,因為他已不走小路,卻穿入林中,應該是向我龍城而來。」
魏憐幽沉思道:「如果是穿林而來,其目標必是龍城。這車上會是什麼人呢?」探子道猶豫了片刻,道:「我看似乎不是什麼高手,我離他不過數丈,他都未能發現,而且他身上一點也沒有那種駭人的氣息傳出。」
這些普通的幫派門人與君自傲等高手相處久了,也漸懂得感知他人氣息來判斷其武功高下,自其身上感覺不到壓迫自己的氣息,自然以為其武功並不高強。
楊蟬沙搖頭道:「高手豈可憑此判斷?人家或許只是不屑理你罷了。」祁月憐則面露憂色,道:「人間正道之士均已在此,還會有什麼人來投?只怕是……只怕是又要生出什麼亂子。」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多想無益,咱們打開城門,等他來吧。」
城門大開,馬車緩緩駛入城中。見廣場四周站滿了各派門人,一眾高手均站在游龍殿前等候,閔禹霄輕蔑地一笑,自語道:「想給閔某一個下馬威麼?可惜閔某不吃這套!」
馬車停在廣場中央,君自傲在殿前台基之上一拱手,朗聲道:「在下龍神盟盟主君自傲,在此已恭候多時,請閣下入殿一敘。」
閔禹霄冷笑一聲,道:「免了,還是此地適合動手,若是到了殿內,你手下這些嘍囉只怕抗不下吧?」
一語即出,來意立時明瞭,葉梓上前一步,怒道:「你是什麼人,敢來龍城鬧事?」閔禹霄冷然道:「你不就是星河樓主麼,別人怕你們四大派,閔某卻不將你們當成一回事!烏合之眾!」
一句話出口,全場立時嘩然,一時群情激憤,均因閔禹霄對四大派的輕蔑而怒火中燒。
「閔某」二字一出口,君自傲便不自覺地怔了一下,他隱約感覺到這人來此,當與閔禹蓮有關,當下抱拳道:「閣下究竟是何人,來龍城有何要事?」
閔禹霄狂笑一聲,道:「你還敢問?」自車上跳下,掀起車簾,一把將睡得迷迷糊糊的閔禹蓮拉起,道:「蓮兒,你快來看看,是不是這群惡賊害的你?」
眾人一見閔禹蓮,不由均感愕然。閔禹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喃喃道:「人家睡得好香,幹嘛叫人家起來……」睜眼一看,忽然驚叫一聲,拚命嚷道:「我不要!我不要!救命、救命啊!」便是在這廣場之中,她眼見李狼恢復原身,自己數載努力功虧一簣,最終失神而瘋,此時再到此處,不免激起她心底深藏的恐懼。而閔禹霄卻憑先前司刑君所言,以為她是因見了君自傲才會如此,當下怒視君自傲,道:「我妹妹乃堂堂聖宮之主,如今變成這副模樣,你有何話說?」
君自傲眉頭一皺,知其果然是為閔禹蓮而來,但閔禹蓮完全是因李狼而瘋,卻與自己及眾人全無關係。閔禹霄若是先禮後兵,君自傲自然要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講給他聽,可這閔禹霄一來便盛氣凌人,如此相問,君自傲若一力解釋,反似是自己怕了他一般,他面對金龍武士尚且不懼生死,對這閔禹霄又豈會示弱?況且他本就對閔禹蓮全無好感,當下冷冷道:「咎由自取,與我何干!」
閔禹霄仰天長笑一聲,鬆手讓閔禹蓮躲入車內,將車簾放下,道:「好個與我何干!今日我閔禹霄便要為蓮兒討個公道!」雙目精芒一閃,大步向殿前走去。
星河樓第二號人物黃柏奇,當日曾率眾叛向龍吟,此後一直為眾人所不屑,卻苦於沒有再抬頭的機會,如今見閔禹霄身上並無多強氣息發出,只以為其功力平平,暗思這正是一個表現的機會,向葉梓一抱拳,道:「樓主,屬下願為盟主解決此人,以恕當日之罪!」也不等葉梓同意,便飛身躍落台基之下,疾步向閔禹霄迎去,君自傲欲加阻攔,卻已晚了。
閔禹霄哼了一聲,道:「派出嘍囉先來試探麼?」右掌輕輕張開,一小塊水晶在掌心中緩緩凝結成形。
君自傲微一瞠目,急道:「黃先生快回來!」
黃柏奇立功心切,哪裡曾注意閔禹霄掌心中的奇妙變化,朗聲道:「盟主放心,黃某立刻便可解決此人!」腳下加速,頃刻飛奔至閔禹霄面前,飛身而起,一腳踢向閔禹霄胸口。
閔禹霄冷笑一聲,右手輕輕一轉,掌心那小小的水晶隨掌浮起,他伸出食指輕輕一彈,那水晶拖著一道晶瑩的光芒,擊在黃柏奇胸口。
一陣仿如足踏雪地一般的咯吱聲輕輕響起,黃柏奇瞬間化成一片霜霧飛雪,飄揚漫天。閔禹霄穿過這片雪霧繼續向前走來,冷冷道:「還有誰來送死?」
眾人心頭均是一沉,誰也未料到此人竟有如此本事,葉梓咬了咬牙,未等君自傲同意,便縱身而出,道:「葉某願意領教!」君自傲知他脾氣,明白勸亦無用,只凝神注視閔禹霄,若見他有下殺手之意,便立刻衝上去救下葉梓。
閔禹霄冷冷道:「原來是星河樓主葉梓,聽說你修煉的焚天炎是江湖上最為剛猛的火性功夫,不知是否名實相符?」葉梓氣運全身,週身立時發出灼人的氣息,道:「相不相符,試下便知!」雙掌在胸前劃了個圓,倏然一掌橫掃而出,一道赤紅氣勁如刀鋒般斬出。
閔禹霄微一動容,道:「不錯,果然不愧為四大派掌門中功夫最高者!」右掌輕輕橫揮,一片由細小水晶組成的水晶之霧瀰漫而出,輕易便將這道熱氣灼人的氣勁化解。再一探掌,數塊如指甲般大小的水晶立時散射向葉梓。
葉梓已見過這水晶的可怕威力,哪敢輕易硬碰,當下向旁疾閃,矮身躲避的同時,右足橫掃向閔禹霄小腿。
閔禹霄全不將他這一踢放在眼中,只見一片薄薄的水晶自其足面迅速擴散,將整個小腿完全包住,葉梓這一腳踢在其上,不但未能傷到其分毫,自己反覺脛骨一寒,隨即整條腿皆失去知覺。
駭然下,他急以另一足蹬地向後移去,閔禹霄哪給他逃開的時間,左掌微動中,一塊巴掌大的水晶凝於掌心,舉掌便要擊出。
君自傲方要出手,一人已自殿前台基上飛身而出,人尚未到,掌風先至,直擊向閔禹霄。
閔禹霄只覺這一掌中夾雜了異常冰涼的一股寒氣,連自己亦覺面門一冷,當時不敢小覷,左掌前推,那水晶拖著瑩光直迎過去,而葉梓則趁機貼地滑出十數丈。
一聲冰碎的脆響,那水晶碎裂成無數細屑,而那掌風也消散無形。閔禹霄輕咦一聲,道:「武林中竟有如此高手,敢問閣下是哪一位?」
那人落在葉梓向旁,將葉梓扶起,問道:「葉樓主無礙否?」葉梓點了點頭,道:「只是腿僵了。」那人低頭一看,道:「是被至寒之氣凍僵的,運氣調息一個時辰便可痊癒,你不是他的對手,還是讓我來吧。」葉梓這狂人竟未因此語而動怒,反而點頭道:「司馬先生還要多加小心。」
這人正是寒揚劍派的第一高手,現任掌門——司馬渡陵。君自傲並不知他武功底細,此時一見,不由暗歎不已,未料到己方這些人中,竟暗藏著如此高手。
司馬渡陵向閔禹霄一拱手,道:「在下寒揚劍派掌門——司馬渡陵。」閔禹霄一怔,隨即點頭道:「早聽說司馬先生已將寒揚劍氣練得出神入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可惜卻是為虎傅翼之輩!」雙掌微動,一片水晶自掌心漫延,頃刻間覆滿兩隻前臂,便似貼身的水晶之甲一般,沉聲道:「亮出你的劍吧!」
司馬渡陵淡淡一笑,道:「劍已在手中,閣下看不到麼?」閔禹霄冷哼一聲,道:「休要故弄玄虛!」司馬渡陵雙掌一合,慢慢分開,一塊冰凌在雙掌間越變越長,最終化為一柄冰劍,司馬渡陵伸掌將其握在手中,淡然道:「請吧。」
口中說著「請」,但手下卻絲毫沒有請閔禹霄先行出招的意思,冰劍輕輕一轉,拖著一片冰霜直刺向閔禹霄。
閔禹霄清嘯一聲,直迎上冰劍,右掌五指併攏,如劍般刺出,指尖正撞在冰劍的劍尖之上,覆在臂上那片晶瑩的水晶立時翻起,直向冰劍罩去。
司馬渡陵急向後撤步,將劍帶回懷中,但劍尖還是覆上了些許水晶,他只覺一點寒氣自劍中傳來,急催動內力湧向劍鋒,欲將那些水晶彈飛出去。
而閔禹霄此時卻猱身而上,伸手向冰劍抓去,司馬渡陵再無暇顧及劍鋒上那些細小水晶,忙將劍向下移,向閔禹霄小腹處劃去,冰劍移動中,一股至寒之氣隨之而出。
閔禹霄一把抓空,立即一躍而起,正好閃過冰劍,伸足向司馬渡陵踢去,司馬渡陵淡劍斜撩,直迎向來腿,閔禹霄輕笑一聲,一片水晶立時覆蓋腿上,撞上冰劍後立時翻轉覆向冰劍。
司馬渡陵只覺劍上寒氣加重,一皺眉,撤劍後退,雙手虛空一托,立時又有三柄冰劍出現掌上,他雙掌前揮,四支冰劍立時自不同角度向閔禹霄射去。
閔禹霄不敢硬接,雙掌齊出,臂上水晶聚作一團飛出,撞上其中兩支冰劍,與冰劍一同粉碎。他雙掌再一錯,兩顆水晶分別凝於左右掌心之中,倏然擊出,將另兩支冰劍撞碎。
而在他全力防住這四劍的之時,司馬渡陵雙掌虛握,兩支冰劍分別出現於左右掌上,他手持雙劍疾衝而來,雙臂運劍不停,冰劍疾風般暴雨般不住斬向閔禹霄週身各處。
閔禹霄全身瑩光閃動,無數細小水晶覆蓋週身,將他變成了個水晶人,他揮舞雙掌不住抵擋,身體一與冰劍撞上,便立時爆出冰凌互撞的清脆聲響,一時間響聲不絕於耳,便如二人和奏起一支動聽的曲子一般。
司馬渡陵雙劍越舞越快,將閔禹霄完全罩在冰劍光芒之中,閔禹霄身上水晶不住覆上冰劍,司馬渡陵只覺劍上傳來的寒氣越來越重,漸將手掌凍僵。
而閔禹霄也是眉頭緊皺,他的護身水晶越來越少,再過片刻,只怕就要被司馬渡陵這雨點般密集迅猛的攻擊所擊破,不由怒吼一聲,便要運起全身之力,全力逼退對方。
不想司馬渡陵卻先堅持不住,拋開兩支冰劍飛速疾退出十數丈外。閔禹霄預感到他不只是受不住寒氣而後退這麼簡單,當下運足真氣護身,卻不急於追擊。
果然,司馬渡陵雙掌上下一分,兩掌間寒氣湧動,越來越強,他輕喝一聲,雙掌倏然相合,閔禹霄只覺頭頂與腳下均有一股極度寒冷的氣息傳來,想要身形,卻覺四周亦被這股氣息籠罩,若貿然移動,只怕反而危險,當下運起全身真氣護身。
氣息在剎那間凝聚成形,卻是化作千百支冰劍,自空中及地下齊向閔禹霄刺來,便如巨獸合口一般,閔禹霄只覺單憑運氣護身根本無濟於事,當下暴喝一聲,雙臂握拳向左右一旋,一股更為陰寒的氣息自其體內生出,瞬間籠罩自己全身。
冰劍也在這剎那間自天上、地下齊刺中閔禹霄,由無數聲響合成的巨大冰碎之聲傳來,冰劍立時化作一片碎屑,瀰漫空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3:29:01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二章 縱敵
冰霧消散,一個晶瑩的人影站在原地,冷冷道:「果然厲害!竟能逼得閔某使出寒武甲,司馬渡陵果非浪得虛名!」
眾人凝目望去,只見閔禹霄週身被一件水晶之甲包圍,連臉上亦有水晶面具遮蓋,司馬渡陵方纔那驚天動地的一招,卻未能傷到其分毫。閔禹霄向前緩步而來,道:「你若再無厲害招術,便認命吧!」
司馬渡陵淡然一笑,道:「閣下功力高絕,在下絕非對手。」當下疾退回殿前,向君自傲一抱拳,道:「我方已無人是其敵手,請盟主出手吧。」司馬渡陵僅憑自己鬥不過閔禹霄,便斷言眾人無人是其敵手,在場一眾高手卻無一人因此而不悅,均望向君自傲,微微點頭。
君自傲亦感受到了司馬渡陵在眾人心中的地位與其遠超眾人的力量,點頭道:「好。」
天涯雖對此番話大有意見,暗想若是自己出手使出第八拳,定能擊敗這閔禹霄,但想想那已是以命換命的打法,現在的她身在福中,只願活到天長地久,卻也不能再用這要命的一招。她輕輕拉了拉君自傲的衣袖,低聲囑咐道:「小心些……」
君自傲微微一笑,隨即目視閔禹霄,雙目寒光一閃,緩步走下台基,來到其面前,道:「請賜教!」
閔禹霄狂笑一聲,道:「小子,膽子果然不小!看來手底下的本事應該也不弱,閔某就不用手下留情了!若是吃不消,只要跪下向閔某求饒,閔某便饒你不死!」右手當下一掌推出,而左掌則掌心向下,緊貼於右腋之下,君自傲一看便知他此招必能接出數種變化,自己若是躲閃,他撤右掌的同時,左掌便能自右臂下無聲無息地出擊,攻自己一個猝不及防;自己若是以臂相格,他右掌只消撤掌同時握住自己手腕向懷中一拉,左掌便可借勢擊出,到時這一拉一擊之力合在一處,威力絕不可小覷。而這兩種招法上的變化,又可分別演化出數種攻擊不同位置的打法,實是精妙之極。
但這對又得神力的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拳法中早有諺語言道:「一力降十會」,便是說若力量遠強於對手的話,任憑對手花樣百出,也奈何你不得。
君自傲左掌微抬,一道陰氣立時纏繞掌上,化作鬼爪。
鬼爪一現,君自傲自己卻是一怔。因為那鬼爪再非從前的陰氣之爪,而是凝化成一具實實在在的黑色手甲,五指上銳利的尖爪向外伸展,閃動的一種獨特的、震懾人心的光芒。
閔禹霄的右掌已然打到,君自傲卻再無暇多想,當下鬼爪外翻,反扣住閔禹霄右腕。不等他再有所動作,閔禹霄左掌便已順右臂下悄悄擊出,同時右臂向後猛拉。他這一招變化已在君自傲意料之中,君自傲力運左手,閔禹霄卻拉他不動,君自傲右手向左移動,同時發施展鬼爪,剎那間右手上也出現一具實體化的鬼爪,他一爪按在閔禹霄左肘之上,閔禹霄擊出的左掌立時偏向右方,雙臂被君自傲交叉握住。
閔禹霄不由大訝,他未料到君自傲竟有如此本事,當下急力運全身,想掙脫君自傲雙爪的控制,雙腕卻如被大山壓住一般,抽不回分毫。駭然中,他提腿前踢,直取君自傲下腹處。這一腳雖不精妙,卻狠毒之極,君自傲不敢大意,急忙鬆開其腕,飄然後退。
閔禹霄驚動甫定,再不敢與君自傲近身交戰拼比招術,而是氣運全身,雙掌倏然次第推出,兩道寒氣一前一後,同向君自傲擊去。
君自傲對自己這招鬼爪的變化不明所以,眼見其氣勁襲來,心思電轉下,立時使出鬼甲——他要看看是否自己的每一招,均已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陰氣破體而出,卻不像往日一般擴散成一個圓球,而是緊緊貼在君自傲身上,瞬間化作一副黑色戰甲,將君自傲全身上下包裹其中。那兩道寒氣方到鬼甲尺許之外,便次第撞在看不見的氣屏之上,發出一聲輕響,消散於空中。
眾人見狀盡皆訝然,誰也猜不到為何會有這麼一件戰甲忽然套在君自傲身上。
閔禹霄大愕下雙掌連揮,寒氣接連順掌而出,擊向君自傲,君自傲有意要震懾住他,因此並不躲閃,任憑寒氣擊來。所有寒氣到鬼甲外尺許處便撞上鬼甲所發出的氣勁,立時撞散。
君自傲冷冷道:「閣下還要打下去麼?」
閔禹霄一咬牙,狠聲道:「勝負未分,你狂什麼?」身子向後一轉,雙掌相合,緩緩打開,一塊水晶在他掌心處越變越大,最後變得足有常人半個身子般大小,閔禹霄道:「閔某不信你能接得下這招『霜華散』!」言罷雙掌前推,那水晶球立時向君自傲飛射而去。
君自傲微一皺眉,鬼甲只能用來防禦氣勁攻擊,而這水晶卻是實物,鬼甲是否能擋得住?但看看身上這絕不同於往常的實化鬼甲,君自傲不由生出一試之心,當下運起真氣護身,卻不閃避。
那水晶飛到半途,忽然碎裂成無數小粒,如一片霜雪之霧一般罩向君自傲。這片大霧將君自傲籠罩其中後,倏然向中心處的君自傲收攏而來,無數水晶撞上鬼甲,發出持續不斷的辟啪聲響。
想想方才只憑一小料水晶,閔禹霄便將黃柏奇擊碎成屑,眾人不由均為君自傲捏了一把汗,天涯更是緊張得不得了,狠不得飛身上前,代君自傲解決了這閔禹霄。
而在君自傲的感覺中,這霧卻無絲毫威力,水晶粒打在鬼甲上,他雖有感覺,但卻只覺是一把紙片扔在身上一般,雖有觸覺,卻毫不疼痛。鬼甲包圍全身,卻未將他的臉包住,但此處卻有看不見的氣勁保護,便似是透明的鬼甲一般,水晶亦無法擊到君自傲臉上。
響聲漸弱,水晶撞上鬼甲即碎,數量越來越少,最後終於全部耗盡,君自傲毫髮無損,屹立不倒。
眾人見狀齊發出一聲歡呼,震動天宇,大家均對閔禹霄狂妄的態度大感厭惡,此時見其受挫,不由為君自傲歡呼起來,而廣場四周的尋常幫眾,則極盡羞辱之所能,一時間「不過如此」、「你也沒什麼本事啊!」、「牛吹得不小,還不是奈何咱們盟主不得?」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
閔禹霄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被擋在水晶面具之後,卻是誰也看不到。此時他已對君自傲心生懼意,但此情此景,卻不容他退卻,回頭望望向後的馬車,他猛一咬牙,狂吼一聲,震得廣場眾人耳根生疼,一時間盡皆無聲。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閔先生,你我其實根本不必有此一戰,因為閔禹蓮之所以變成今日這般模樣,並非我等之過……」方才閔禹霄氣勢狂妄,他若開口解釋,未免讓人覺得是怕了對方,龍神盟眾人只怕會因此而氣勢大跌,而且他也被閔禹霄激起了一股絕不示弱的豪氣,只覺要打便打,怕你不成?但此時形勢變化,誰都看得出閔禹霄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他再向閔禹霄詳加解釋,便不會有示弱之嫌,這才想將事情經過詳說與閔禹霄聽。
不想閔禹霄卻又狂吼一聲,怒道:「以為閔某怕你不成?閔某今日就是一死,也要為蓮兒報此大仇!」言罷不等君自傲再言,雙臂一振,覆身的水晶之甲倏然擴大,化作一個巨大的水晶球,他人在其中將全身內力散出,充斥在水晶球中,推動水晶球直向君自傲衝去。
君自傲只覺這水晶球力量強大,卻不敢輕易以鬼甲抵擋,但若閃開,卻又怕閔禹霄收不住勢或是有心撞向游龍殿前的眾人,當下再無它法可行,唯有運起真氣,伸掌虛空一托,陰氣順掌凝成一支十丈多長的巨大黑色鬼矛,猛向那水晶球擲去。
他並無取閔禹霄性命之心,故此鬼矛矛頭,並未指向水晶球的中心,而是奔中心偏上處射去。
這水晶球雖強,卻也強不過集全身之力於一點鋒芒之上的鬼矛,二者乍一相觸,水晶球便發出一聲碎響,鬼矛突破其表面厚厚的水晶,直刺入其內,在水晶內部爆發開來,巨大的力量立時將閔禹霄集中在水晶球內的真氣炸散,水晶球劇烈地一震,便倏然瓦解、散落,閔禹霄狂吼一聲,摔倒地上。
閔禹霄面色慘白,掙扎著爬了起來,君自傲將鬼甲化為陰氣收回體內,問道:「閔先生沒事吧?」說著便要上前攙扶,閔禹霄掙扎著疾退數步,怒道:「少假仁假義,閔某技不如人,要殺要剮,全隨你便!
君自傲正色道:「在下與先生無冤無仇,為何要殺先生?不知先生受了何人挑撥,才認定是我等害了令妹?當日在這龍城之內,武林各派因龍吟挑撥而展開了一場混戰,最後引出了狼王李狼,令妹施展出聖宮奇術『聖光閃』刺殺李狼,本以為能將狼王除去,不想最後意外連生,李狼不但未死,還恢復了從前之力,令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這才……這才一時心智失常,實與他人全無關係。」
閔禹霄怔了半晌,忽仰天一陣狂笑,目視君自傲,道:「閔某豈是容易上當之人?我問你,你是否收容了李狼手下?是否派人與他們一道去尋找李狼?」
君自傲道:「確有此事,不過……」不等他說完,閔禹霄已冷笑道:「你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君自傲歎道:「先生誤會了。如今鬼族已經開始有所行動,而李狼又是唯一能與魄獄芒抗衡、甚至是制服魄獄芒的人,在下只是想借助其力,來保衛人間。先生武藝高強,不如留下來與我等一起為人間出一份力,在下定會想辦法醫治令妹的病。」
閔禹霄又是一陣冷笑,道:「說了這半天,才說到點子上。你以為閔某會像這些凡夫愚人一般唯你是從麼?做夢!你今日若不殺我,他日我必再來殺你!」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騷動,不少人大喊道:「盟主,對這等人講什麼道理,殺了他算了!」
君自傲也已被閔禹霄激怒,冷冷道:「閔先生,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你若不信君某所言,養好傷後便再來好了,君某隨時恭候!請吧!」言罷向城門處一攤手。
閔禹霄冷冷笑道:「假仁假義,閔某卻絕不會領情。來日閔某可不會放過你!」言罷大步走向馬車,駕車直駛出龍城。
眾人見君自傲竟將他放走,均覺有些失望,風巽道:「此人心胸狹窄,心性狂妄,遇事不分青紅皂白,只憑一己之見行事,將來只怕是大患,君公子即便不殺他,卻也不該如此輕易將他放走。」楊蟬沙亦道:「此人功力高深,日後只怕還會生出事來,若再如韓縷般叛投鬼族,那……」話雖未說完,但眾人卻均已明白其意。
君自傲淡然道:「他此時又未犯什麼大錯,只不過與我們之間有些誤會罷了,若是隨意將之處置,試問我等又與其有何異?」眾人一時啞然。
司馬渡陵卻點頭道:「盟主說得好,既然他尚未有惡行,自然不能以想當然之罪來處罰,如果將來他真不顧大義,咱們再行誅殺,才不失為英雄俠義之舉。」眾人見他亦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麼。
天涯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她拉住君自傲,急急問道:「你方才用出的是什麼功夫?怎麼這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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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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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29:22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三章 血噬
君自傲對自己的這些變化,也不明所以,只道是經歷過太虛境考驗之後力量增強而生出的變化,卻不便對眾人說明,只好笑笑道:「我怎知道,一覺醒來便已如此了。或許是前世之力又有所恢復了吧。」
司馬渡陵一直在沉思,魏憐幽見狀問道:「司馬先生在想什麼?」司馬渡陵道:「真氣實化乃是一種先天的特質,並不會因力量增強而突然形成,如果盟主前世之時便有此特質,在初修內力時便應顯現,絕直到現在才突然顯出之理啊……」君自傲尷尬一笑,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反正已經如此,也不必過分探究了。」
眾人就閔禹霄之事又聊了一陣,最後漸漸散去,各回各位。君自傲趁機運起瞑界,輕喚鬼天君,鬼天君的聲音便即響起:「何事找我?」君自傲問道:「方纔我真氣的變化是……」未及說完,鬼天君便道:「或許是在太虛境中得到的力量改變了你真氣的特質,也或許是龍神故意為你提升了真氣的功效吧。」
君自傲奇道:「方纔司馬先生說,真氣實化只是一種特質,與功效的提升有何關係?」鬼天君道:「這司馬渡陵似乎對武技之理有特別深刻的認識,所以武功才可練到這般地步,他若再少鑽研些道理,恐怕方才就不勞你出手了。真氣實化自然有其好處,一旦真氣可實化為物,則同時擁有真氣的特性和該物的特性,比方說若要你攻擊鬼甲,以普通陰氣凝成的鬼矛等攻擊,便會被擋在其外,而若以實化後的鬼矛攻擊,因其並非真氣,鬼甲便攔它不住,而到了敵人身上,它又能如真氣般爆發,自然更強。」
君自傲又問道:「你為何說司馬先生若少鑽研些武技之理,便會更強?若不鑽研武技真理,怎會有高深武功?」鬼天君道:「有些道理,簡單懂得便可;有些道理,略略知道便可;更有些道理,根本不理也可,若將所有道理,不論於己有用無用均細細琢磨,那還有多少時間可苦練武功?光想不練,成就自然有限。這便如一個畫師,只消認識琢磨繪畫上的道理便成了,若連毛筆是如何製出的、紙又怎樣做成都細加研究,就算他有一代畫聖的資質,最多也只會成一位博學之士,就算成了畫家,成就也不可能達到應達到的地步。」
君自傲這次完全明白,笑道:「龍神不許我將太虛境之事說與別人——多虧有你,不然這道理真不知向何人請教。」鬼天君歎了一聲,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你若再有什麼事,最好盡早問——我看你倒是應該好好鑽研一下武功中的學問了。」
解開瞑界,天涯在旁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君自傲訝道:「怎麼這樣說?我有何事會瞞你?」天涯哼了一聲,一撇嘴,道:「沒有就好,不然——有你好看。」君自傲尷尬地笑了笑,心中卻暗自叫苦不迭。
那日出塵子率大軍攻打隱龍山時,原本山路隱秘的隱龍山,便被軍隊硬開出一條可容車馬通行的山路來,所以閔禹霄才可一路駕車直入廳城,此時戰敗下山,身上帶傷,內力不濟,卻不免有些困難,但他強自支撐,盡力拉緊韁繩,終也將車趕了下來。
閔禹蓮在車內又唱又笑,閔禹霄聽在耳內,只覺心疼無比,低聲自語道:「放心吧,大哥一定替你報仇,再想辦法治好你……」
打馬向前,不知不覺間已行出數十里,距來時那座小山越來越近,他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不由開始細思君自傲之言,心中立時湧出許多疑問來,他雖向來看不起武林各派,但見此時眾口一詞,與司刑君一面之辭相比,確是更為可信。方才情勢所限,他絕不願示弱求生,故此才一力堅持,此時靜下心來一想,方覺司刑君所言中確有許多不合情理之處,而君自傲之言,卻是既合情又合理,當下緊握雙拳,狠聲自語道:「好個惡賊,若被閔某捉到,定不輕饒!」
忽然間一聲邪笑響起,閔禹霄抬頭一看,只見路旁高崗上兩騎並立,正是司刑君與朧星。司刑君目泛邪光,笑道:「閔先生,這人間武林是否變成另一個樣子了?看來似乎不是,倒是閔先生你,真是大變啊。」
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知其意,閔禹霄更是完全明白自己是上了他的當,當即怒道:「好惡賊!閔某正愁找不到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言罷飛身而起,直向司刑君撲去。
司刑君故作驚訝,道:「閔先生與鬼天君一戰之後,竟還有如此體力,真是可敬!」隨即自馬上躍起,一腳踢在閔禹霄胸口,閔禹霄噴出一口鮮血,跌落地下。
他掙扎著想爬起,胸口一陣劇痛,令他重又摔倒。他本來已受了重傷,真氣所剩無幾,此時再吃一腳,身子已再撐不住。司刑君卻毫無住手之意,落地後一掌拍在閔禹霄額上,閔禹霄眼前一黑,立時昏了過去。
司刑君目泛邪光,右手化爪抓在閔禹霄額頭之上,左手則按在閔禹霄丹田之上,兩掌同時運力,一股暗紅色的氣勁纏繞掌上,他右掌不斷向右掌處合攏,最後竟將閔禹霄壓成一團,那暗紅氣勁包圍其上,閔禹霄的兩條腿亦緩緩向內收縮,最後整個人化成了一團暗紅氣勁。
司刑君張口猛力一吸,那氣團便化作一線,慢慢被吸入司刑君口中,不多時,氣團便完全被司刑君吞噬。
深吸了一口氣,司刑君邪笑道:「不愧是高手,果然好味道!」抬頭向崗上的朧星道:「你知道麼——當年我將昔日部下一一找到吃掉後,才知世上有閔禹霄這樣一個絕世高手,於是就不顧一切地趕赴北疆,結果差點被凍死在平江雪原。可笑的是最後竟因他功力太高,我遠非其敵而不得不放棄,更想不到只因我急於尋他,未能將被我吃掉的部下之力完全吸收,結果平白喪失大半功力,不得不從頭再來。過了這麼多年,今日我卻終能如願以償了!」
朧星打了個寒戰,勉強笑了笑,道:「如此真該恭喜你了……」
司刑君邪笑一聲,大步走向馬車,道:「今日不止能吃到閔禹霄這等與龍吟不相上下的高手,更有閔禹蓮這樣的聖宮之主,這麼多年的等待,實在值得!」
他一把將車箱撕裂,裡面的閔禹蓮見狀竟拍手笑道:「好玩好玩!」司刑君一笑,道:「還有更好玩的,你要不要玩?」閔禹蓮聞言急忙點頭,司刑君狂笑一聲,一掌抓在閔禹蓮頭頂,一股暗紅色氣勁湧動而出,將閔禹蓮包住,他另一掌自下而上將閔禹蓮生生壓成一團,閔禹蓮雖被暗紅氣勁融成一團,卻還有知覺,不住發出慘叫,朧星聽聞,只覺身上寒意大盛。
司刑君卻狂笑不止,張口將那氣團吸入口中。
直到最後一絲氣息進入司刑君口中,閔禹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才再不可聞。
司刑君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錯,雖然比其兄差得多,但也還算不錯。都說你智慧過人,遠在我送上門要幫你對付李狼之時,你便應想到會有此一天,可惜啊、可惜。不過真要多謝你才是,不然我哪有機會吃掉龍吟和閔禹霄?」邪笑一聲,飛身躍回馬背之上,道:「如今我該找個地方將龍吟和閔氏兄妹好好消化才是,朧星,這期間我就全靠你照顧了。」
朧星急忙答應,司刑君又邪笑一聲,道:「不要耍什麼花樣,若無我親手施術,你這一輩子都要被陰靈附身,明白了麼?」
朧星冷汗流了一身,急點了點頭,司刑君狂笑一聲,調轉馬頭,奔馳而去。
風捲浮雲,雲卻無止無休,前仆後繼,風雖強,卻永吹不盡這滿天的烏雲。
霜花雪霧隨風而起,飛出長長的一段距離後,隨著風勢的減弱而跌落地上,等待下一次風起時,能再次凌空而舞。
沈緋雲悶坐在懸崖邊上,看著風起雲湧,不由大生感慨,輕輕歎了一聲。
綠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歎什麼氣?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不開心啦?」沈緋雲回過頭來,見她手中端著一隻茶壺,訝道:「你想在此飲茶麼?只怕還未到嘴就要凍成冰了。」
綠曉搖頭道:「這不是人間的茶,而是妖界的血羅碧水。」沈緋雲訝道:「血羅碧水?那是什麼?」綠曉道:「血羅碧是妖界的一種草,用它泡製的血羅碧水,我們妖族均十分喜歡飲用。我從妖界被吸到人間時,身上正好帶了一些。」
沈緋雲道:「原來是妖界的茶,那我可要好好品嚐一下。」說著站起身便欲伸手將茶壺接過。綠曉卻向後一躲,道:「少臭美了,我是給狼王準備的。血羅碧水放涼後味道會發生變化,喝了可令人心情舒暢,狼王這些天連一絲笑容也未露出過,不吃不喝,只盯著葉姑娘看,我實在是擔心啊……」
這些天來,沈緋雲已完全瞭解綠曉等人對李狼的感情,那是一種介乎於對父親的摯愛與對英雄的崇拜及對恩人的感恩之間的感情,他們會隨著李狼的喜而喜、悲而悲,為李狼甘心犧牲一切。如今他不自覺地被綠曉影響,竟也漸漸開始關心起李狼來,見綠曉如此說,便道:「還是你想得周到,唉,我就只會坐在這裡,感慨天地變化的無常,卻不知怎樣能讓狼王開心些……」
綠曉甜甜地一笑,道:「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狼王對你特別看重,你陪我一起去吧。」沈緋雲點點頭,二一人道向風巽曾住了十餘年的那處山洞走去。
冰玉魂所在的洞中,李狼靜靜佇立,默默凝視著躺在冰玉魂中的葉清幽,眼中流露出無限溫情。
雪禪素站在李狼身後,緊咬著嘴唇,眼淚在眼圈中打轉,許久,她終於開口道:「狼王,你……你不要再難過了!」
李狼的目光始終不離葉清幽左右,淡淡道:「誰說我在難過?如今我終於能與清幽長相廝守,我為什麼要難過?」
雪禪素的眼淚再忍不住,順臉頰滑落,顫聲道:「狼王,你哭出來好麼?你吼出聲來好麼?我知道你心裡痛苦,你將它發洩出來好麼?至少……至少你先吃些東西好麼?只請你不要再這樣,你已經在此站了七天,難道你想將自己餓死麼?」
李狼面無一絲表情,淡淡道:「我為何要餓死自己?我還要和清幽長相廝守,我若將自己餓死,豈不就要離開清幽麼?」
眼淚滴落地上,雪禪素漸已泣不成聲,望著眼前這從容鎮定、冷靜得讓人發寒的李狼,她只感到一陣心痛——痛得那心都要碎了。若能讓她選擇,她情願死的那個是她,而不是葉清幽,那樣李狼就不會變成這般模樣了。
石門緩緩打開,沈緋雲和綠曉步入室內,見雪禪素淚眼朦朧,二人均輕歎一聲,綠曉向前道:「狼王,綠曉沏了一壺血羅碧,您喝一點吧。」
李狼頭也不回,伸出手來,綠曉忙將茶壺放到其手上。李狼接過壺來,緩緩道:「清幽,還記得麼?這曾是你最喜歡喝的東西,你卻捨不得,騙我說你並不愛喝這妖界之物,可我知道,你是想把這絕無僅有的一點,都留給我……」
一番話出口,綠曉也再忍不住眼淚,急忙以手摀住自己的嘴,生怕哭出聲來,讓李狼更加傷心。
而李狼卻仍面無表情,右手輕輕一送,茶壺飄入冰玉魂之中,緩緩落在葉清幽身旁。李狼道:「清幽,這此你就不要再推辭了,我把它全留給你,我不在身邊這段日子,你要好好保重才是。」
幾人聞言一怔,李狼已轉過身,道:「東方妖氣瀰漫,應是妖界大軍已至,咱們走吧。」言罷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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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29:43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四章 瀚海
烈陽當頭,瀚海一望無際,陣陣黃風吹來,揚起無數沙粒,打在臉上,宛如針扎般的疼。
一支由五十匹駱駝和十多個人組成的駝隊,自東向西緩緩而行,這些駱駝身上載滿了絲綢、瓷器等西域稀有之物,看樣子應是自東方歸來的商隊。
隊伍最前面,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潔白的頭巾上滿是黃塵,滿臉的絡腮鬍子也因沾滿了黃塵而顯出一種昏黑的顏色,臉似是被沙漠之風吹得久了,顯現出一種古銅般的顏色,一雙眼卻總是炯炯有神,充滿自信地望向遠方。
這位老人名叫沙東堤,乃是止月國西部邊城積雨塢中最大一支商隊的頭領,這次他率商隊遠赴東方交易,此時滿載而歸,心中十分高興,只盼能早日到達家鄉與家人團聚。
駝隊慢慢走過一座沙丘,隊伍中一個年輕人突然喊道:「沙東堤老爹,你快看右邊,好像是個人!」
沙東堤向右邊沙丘下望去,只見一片黃沙之中,一個白色的身影顯得十分顯眼。此時這人躺在沙丘之下一動不動,沙東堤自語道:「真是個人,別是已經死了吧?」
他揮手示意隊伍停下,帶著幾個年輕人奔下沙丘來到近前,只見那人長髮散亂,臉上滿是灰塵,卻看不出年齡與長相來,一個年輕人打量了幾眼,道:「好像是個漢人。」
沙東堤皺眉道:「他怎會獨自倒在這裡?身邊連個水袋也沒有……」探手試了試那人的鼻息,道:「還有氣,快拿水來!」旁邊的年輕人急忙將自己的水袋遞給他,沙東堤麻利地扳開那人的嘴,將水緩緩倒入其中。
半晌後,那人咳嗽一聲,沙東堤急忙將沙袋挪開,連聲問道:「朋友,你還好嗎?」那人微微睜開眼,剛想說些什麼,便又昏了過去。
一個年輕人道:「看來這人沒事。沙老爹,咱們怎麼辦?」沙東堤想了想,道:「這人身邊連個水袋也沒有,只怕是被人搶光了東西後扔在此處,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先將他帶回去再說吧。」幾個年輕人忙將此人抬起,輪流背著回到沙丘上。
沙東堤找了只負重較少的駱駝,將這人放在其上,這駱駝駝峰兩邊各放了一個裝絲綢的大袋子,連在一起便似一張大床一般,這人躺在上面倒也穩當。
又行了一陣,眼看天色漸暗,沙東堤忙找了處安全的地方,指揮眾人支起帳篷,生起篝火,幾個年輕人將駱駝在帳篷外圍成一圈。
一個小伙子來到載著那人的駱駝前,讓駱駝就地臥下休息,卻猛然發現那人睜著一雙眼,直望向天空,不由嚇得驚叫了一聲,大家聞言都趕了過來,小伙子指著那人道:「他……他醒了!」大家長出了一口氣,紛紛責怪這小伙子大驚小怪。
沙東堤來到近前,見那人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天空,若非其眼神中尚有光彩閃動,沙東堤甚至懷疑他已經死了。活了五十多歲,人世滄桑見得多了,讓沙東堤能自這人眼神中看出不少東西來,他只覺這人眼中流露出哀傷與絕望,似乎已經不再將自己的生命放在眼裡了。
沙東堤驅散了眾人,向那人道:「這位兄弟,你可是漢人?」那人恍如未聞,一言不發,沙東堤又問道:「你可是遇上了沙漠裡的強盜?」見那人仍只靜靜仰望天空,不由輕歎一聲,自語道:「可能是驚嚇過度了吧。」
沙漠白天熱得嚇人,晚上則冷得嚇人,沙東堤怕那人凍著,便將他拉到篝火邊上。他安排好守夜的輪流次序後,眾人便到帳篷中休息,只留下了守第一班的兩個小伙子。他拉起那人,道:「你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好了。」
那人忽然問道:「你為何要救我?」沙東堤一怔,喜道:「你終於說話了,你怎麼會一個人倒在這大漠之中?是不是褫強盜搶了?」
那人出了半晌神,隨即搖了搖頭,茫然道:「不,從沒有人想搶走我什麼,反是我一直在搶本屬於別人的幸福……我是個傻子、是個混蛋、是個只顧自己的小人!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說著,竟抱頭痛哭起來。
沙東堤被嚇了一跳,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他料定此人必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心中不免大感同情,待其哭聲漸弱,道:「小伙子,不管你經歷過什麼痛苦的事,都不能不珍惜自己的命啊!因為這命絕不光屬於你一個,它還屬於你的父母、親人、朋友啊,有些時候,這命還屬於天下人咧!」
那人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沙東堤,沙東堤笑道:「你就說我吧,跑了一輩子大漠,早就跑夠啦!這大漠變化無常,我這一輩子也沒能摸準它的脾氣,說不定哪天一不留神,不是渴死、餓死,便是被大沙暴活埋了呢。」那人訝道:「那你為何還要到這大漠之中來?」
沙東堤歎道:「一個人的命啊——除非這人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平生沒有一個親人和朋友,自己獨活一輩子——否則又哪能全憑自己做主呢?我若不繼續帶著商隊在這大漠中跑,這些個更不懂大漠的年輕人,又怎樣穿過這充滿危險的沙海,將止月的特產帶出,再用它換回止月所需要的貨物呢?人不能不為別人想啊!」
那人間言身子一顫,似是隱約有所感悟,沙東堤道:「早些休息吧,你現在體力不濟,明天還要趕路。你先隨我回止月,在那裡養好了身體,下次我東行時便能帶你回你的家鄉了。」
那人搖搖頭道:「我不想睡,就讓我在外面守夜吧。」沙東堤急道:「那怎麼行?你身子尚虛,哪能受得住這冷風?」連拉帶拽,硬將那人拉進帳篷之中。這一夜沙東堤擔心那人,時常起來看看他,見他兀自坐在那裡發呆,便悄聲安慰幾句,勸他早些休息,自己卻因此而未能睡好。
此後一路之上,那人均一言不發,時常自顧自地發呆,然後會突然淚流滿面,大家初時均覺驚詫,但時間長了,也就習以為常,大家背地裡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易安哥」,這「易安」在止月語中,便是「古怪、奇特」之意。
「只要腳下不停,再寬闊的沙漠也有盡頭。」這是常掛在沙東堤嘴邊上的話,駝隊中每個人只要一聽到開頭兩個字,就可以立刻一字不差地隨著他將剩下的那些說出來,甚至連語氣和節奏都一模一樣,足見早被這句話將耳朵磨出了老繭。
這天駝隊終於走出沙漠,來到一條小河前,眾人無不歡呼,齊聲隨著沙東堤將那句話說完後,先尋水淨處將隨身的水袋灌滿,然後將衣服脫個精光,飛奔向河中。這河雖只有四五丈寬,最深處才過膝蓋,而且水質昏黃混濁,但在自沙漠歸來的眾人眼中,卻是世上最最寬廣、最最壯闊、最最清澈的河,大家在水中嬉鬧追逐,洗盡一身黃塵。
那「易安哥」只遠遠站在駱駝旁,兩眼盯著地面出神,沙東堤見了,便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在沙漠裡走了這麼久,只怕身上的汗毛孔都被沙子堵住了,去洗個澡吧,這樣心情也能好些。」
「易安哥」茫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望望河中鬧成一團的眾人,緩緩點了點頭,慢慢走到河邊,蹲下身子,雙手輕輕掬起一抔河水,撲在臉上。
初時,他洗得甚為緩慢,過不多久,他更是忽然停住,怔怔地凝視著捧在手中的河水,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然後猛地將河水拚命揚在臉上,最後掩面而泣。
眾人只觀戲水,卻未留心他,只有沙東堤遠遠地看著他,不時發出一聲長歎,自語道:「這小兄弟到底遇上了什麼不幸,竟會傷心成這樣?」
眾人嬉鬧夠了,將身子洗乾淨了,便紛紛上岸,穿好衣服準備繼續出發,沙東堤見「易安哥」已流乾了淚,人卻還在那裡發呆,便走上前去,將一塊白手巾遞給他,道:「擦把臉,咱們走吧。」
易安哥接過手帕,緩緩地在臉上擦了幾下,站起身,將手帕交還給沙東堤。
沾了水的頭髮再不像之前一般亂垂在額前,而是結成數縷,被他揚起的水沖到兩邊,將他的雙眼露了出來,洗盡塵灰後,他那張年輕而英俊的臉初次顯現在沙東堤面前,沙東堤一看之下,不由呆了。
那絕不似是凡人的面孔——臉便如同晶瑩的美玉,眼便如璀璨的寶石,劍一般的雙眉微向上揚起,佩上筆直的鼻樑,平添了幾分威嚴氣質。
尤其是他那眼神,雖然其中飽含著無限的哀傷愁苦,卻難掩其王者之風,沙東堤幾乎懷心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沙東堤竟然因一張面孔而震驚,其餘人見了不由均感奇怪,待他們也在近處見到這「易安哥」的臉後,卻無人不深深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震撼,那就像是乍見天神一般的驚訝和欣喜、敬仰和畏懼,沒人能說得清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誰也不敢再叫他「易安哥」。
不是這些人小題大做,即便換了當世傑出的英雄,若見了此人,只怕也要為其氣質所動,不自覺地甘願聽其號令行事。
因為這個「易安哥」,就是如今龍神在人間的唯一正統傳人——龍紫紋。
那日他衝出龍城後,整個人都被痛苦與內疚所吞噬,太大的痛苦與不斷的自責,幾乎讓他瘋掉,但龍族擁有的強大精神力量,卻又讓他無法用瘋掉來逃避一切。他整日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完全沉浸在對葉清幽的回憶中,不知不覺間,他來到曾與葉清幽共同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最後竟然走入大漠之中,若不是被沙東堤發現,只怕龍族就要失去這唯一的正統傳人了。
那一夜,沙東堤的話讓他隱約感受到了些什麼,人也漸漸有些清醒,但卻不能將他徹底喚醒。背負著對葉清幽的痛苦回憶、深深的自責,和身為龍神傳人的責任,他茫然而行,如一個處於夢與醒之間的人一般。
就這樣,他一路西行,在這一天裡,他終隨著沙東堤的商隊來到了西方止月國的東部邊城——積雨塢。
積雨塢並不積雨。因為靠近沙漠,這裡的氣候乾燥悶熱,土地大多是黃色的沙土地,根本就種不了莊稼,所以這裡的人們大多是商人——通過駝隊帶走自己從內地弄來的商品,再帶回內地人想要的外國貨,收入頗豐,倒也是人人豐衣足食的富足之地。
一入城,人們就像歡迎凱旋歸來的英雄一般,夾道歡呼,沙東堤則頻頻招手示意。不時會有幾個人跑到駝隊前,詢問自己的貨物賣得怎樣、是否買到了自己嚮往以久的東西,當聽到好消息時,無不歡呼雀躍。
駝隊邊走邊有人來領取自己的貨物,等走到城中最大的廣場上時,更是圍滿了人。在沙東堤的指揮下,駝隊中其他人將駱駝圍成一圈,又將來領貨的人排成長隊,依次發放。這樣直忙了幾個時辰,一直到天色將黑,才將全部貨物發放完畢,看著從各個商人手中拿到的行腳費用和自己帶回的貨物,駝隊中每個人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沙東堤叮囑各人帶好自己的駱駝,告訴大家休息一個月再出發後,便牽著自己的五匹駱駝,拉著龍紫紋,道:「走,到我家去吧。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點咱們止月的美酒佳餚,你的心情也會變好的。」
龍紫紋一臉茫然,只默默地隨著沙東堤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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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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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0:02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五章 止月
沙東堤的家,是城中最大的建築,在那白色的、充滿止月風格的圓頂大宅前面,是一大片開闊的院落,兩邊分別有兩座較小的房子,當中種著耐旱的植物。在大宅後面則是存放貨物和牲口的倉房和牲口欄。
未到門口,五個身材高大、年齡不一,長相像極了沙東堤的男子便衝了出來,興奮地喊著:「父親,您回來了!」沙東堤笑著上前將他們抱住,問道:「小駱駝們,我不在家裡,有沒有照顧好你們的母親?」小伙子們紛紛點頭。
這時,一個婦人在一位少女的攙扶下從裡面緩步而出,見到沙東堤,立刻笑道:「老爺,您總算回來了,艾香可天天盼著你答應給她帶回來的絲綢呢!」那少女嬌嗔一聲,道:「母親,人家明明是想父親嘛!」
沙東堤笑道:「不管是想什麼,反正父親和絲綢都回來了。對了,我還帶回了一位朋友。」說著,將龍紫紋從駱駝後邊拉了過來。
幾人一見龍紫紋,立時驚為天人,再不敢隨意笑鬧,恭敬地向龍紫紋行禮問好,龍紫紋茫然地還了還禮。沙東堤道:「兄弟,這麼多天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龍紫紋如作夢般喃喃道:「名字……我配用這名字麼?我配用這姓氏麼?」
眾人聽不清他說些什麼,均感奇怪,沙東堤尷尬的笑了笑,轉過身對家人說道:「我發現他時,他一個人倒在沙丘正面,唉,也不知他在沙漠中遭遇了什麼慘事,醒來後他便一直如此。我將他帶回家中,等他狀況好些了,下次再帶他走。」那少女艾香看著龍紫紋,喃喃道:「他可真可憐……」
沙東堤一面吩咐幾個兒子領著家僕將駱駝和貨物安放妥當,一面吩咐女僕們去準備晚飯和洗澡水,不多會兒,一切便均收拾利落,沙東堤拽著龍紫紋來到大宅一間屋子內,道:「小兄弟,你先好好洗個澡吧。」
這屋中地面均用光滑的大理石鋪成,中間一個大池,可容四五人同浴,此時裡面填滿了冒著熱氣的清水,飄渺的水氣將屋裡變得如仙境一般。
沙東堤幫龍紫紋脫去外衣,龍紫紋忽道:「你已經如此富有,為何還要受大漠奔波之苦?」沙東堤一怔,喜道:「你終於又開口了。」接著又道:「在大漠中,我不是和你說了麼?」龍紫紋搖了搖頭,道:「可是你大可另雇嚮導,自己在家中安享天年,為何非要親身涉險?」
沙東堤道:「我家世代經營駝隊,對於大漠,止月國中再無人比我更為瞭解,在大家眼中,我就是指路的星啊!積雨塢的人均以經商過活,如果我不再帶領駝隊穿越可怕的大漠,如果駝隊因此而遇到了危險,叫這些人們怎麼活下去?」
龍紫紋怔了半晌,忽自語道:「是啊,這就是我的宿命,我又怎能獨自逃走?」
他聲音細小,沙東堤也未聽清,加之他向來行事古怪,沙東堤倒也不太在意,囑咐他不要再多想後,便退了出來。
天色完全變黑,宅子和大院中齊燃起燈火,在宅內的一間大屋裡,一張長桌上已經擺滿了各樣美味,沙東堤和妻子坐在上首,女兒、兒子和兒媳們圍桌坐定,只等龍紫紋到來。不多時,在幾名女僕的帶領下,龍紫紋緩步而來。
眾人抬頭一看,不由均呆住了。
此刻的龍紫紋再不是沙漠中那滿面黃塵的「易安哥」,他洗盡了一身塵土,換上了止月人獨特的白色寬大衣衫,烏黑的長髮再不胡亂披散,而是如從前一般在身後結成一縷,前額上幾縷烏絲輕垂,微微晃動中彷彿有一種懾人心魄的催眠力量,他乍一出現,屋內眾人幾乎以為是天神下凡。
那少女艾香更是看得呆了,她從不知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那秀美的面龐和天神一般的氣質,尤其是其眼中那揮之散的一縷哀傷與憂鬱,讓這個剛滿十七歲的少女心中波瀾湧動,一顆心不能自持地狂跳起來。
沙東堤起身請龍紫紋落座,隨後道:「小兄弟,止月不比大漢國,這些東西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且先將就一頓吧。」龍紫紋淡淡道:「已經很好了。老伯,我真的要謝謝你,你讓我記起了我是誰,也讓我明白了有些東西是必須承擔的……」
大家雖不知他所言何意,但也聽得出他是解開了心結,沙東堤笑道:「明白就好,來咱們先乾一杯!」
方舉起杯,一名家僕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道:「老爺,城守大人來了!」
大家聞言立時皺起眉來,沙東堤自語道:「來得好快!」妻子在旁焦慮不安地說道:「這可怎麼辦?」他的大兒子桑西傑一拍桌子,怒道:「怕他做什麼,大不了和他拼了!」大兒媳急忙道:「千萬不要衝動,咱們怎麼鬥得過大官呢?」
正說著,一個身穿白色止月國官服的胖子便率領著一隊披甲武士大步闖了進來,高聲笑道:「我聽說咱們止月商隊的頭駝回來了,就立刻趕來拜訪,怎麼,不是時候嗎?」
沙東堤一家世代經營駝隊,經常往返於大漢國與止月國之間,故此全家皆通曉漢語,平時更是經常用漢語交談,以防日久生疏,故此龍紫紋才一直聽得懂,但這城守的一番話卻是用止月語說出,龍紫紋就一點也聽不懂了。
沙東堤和全家人起身施禮,沙東堤亦用止月語道:「都哈大人光臨,我只感到榮幸。」
這城守都哈笑了笑,一雙眼睛便立時變成了一條不起眼的縫,嘴唇上的小鬍子跟著嘴唇一顫一顫,看得艾香一陣噁心,不由低下頭去。
都哈道:「艾香小姐怎麼低著頭呢?你那迷人的小臉兒,若是不高高抬起讓人看個夠,可是愧對神主對你的恩賜喲。」又轉過頭對沙東堤道:「沙東堤,上次你說要給我答覆,卻一聲不響地就領著駝隊走了,害得我一等了這麼長時間,這次——總要給我個準確的答覆了吧?」
沙東堤急忙垂首道:「蒙大人抬愛,但沙東堤只是個尋常百姓,實在是高攀不起?」都哈聞言笑道:「美麗的花兒自然要有人呵護——什麼叫尋常百姓?艾香若嫁給了我,你就不是尋常百姓,到時這積雨塢裡,誰敢說你是尋常百姓?大家都會叫你『大人』的。」沙東堤道:「大人說笑了,我確實是高攀不起。」
都哈冷笑了幾聲,道:「如此就算了,天下的女人多得很,我也不一定非要你的女兒。我這次來是有公事——有人秘告你這次回來帶了違禁的東西,本大人是來此搜查的——來人,給我好好的搜!」
沙東堤的幾個兒子均已怒火中燒,老大雙眼一瞪,就要發作,沙東堤忙使個眼神將他攔住,道:「貨物全在後院,請大人隨我來,若真能搜出什麼違禁的東西,我甘願受罰。」
都哈冷笑道:「隨你去?哪有這麼好的事,我們隨你去了,你的兒子們就在這邊把東西藏好,當我是傻子嗎?給我搜——一間屋一間屋的搜,挖地三尺的搜!只要是能撬開一點兒縫的地方、只要是下得去鏟子的地方,就都給我掀開了搜!」
沙東堤的大兒子桑西傑再忍不住,怒喝道:「都哈,你這是故意為難我們!我和你們拼了!」說著從腰間拔出隨身的匕首,向都哈衝去,他的幾個兄弟見了,也紛紛拔出匕首衝了過去。止月國中稍有身份的男子,均隨身攜帶匕首,卻不是用來防身,只是用來裝飾,表明自己尊貴的身份,卻無多大殺傷力。
都哈臉色一變,急退到帶來的士兵身後,喊道:「造反了!你們造反了!快給我殺了他們!」一聲令下,士兵們拔出腰間的長刀,迎向沙東堤的五個兒子。
這裝飾用的小匕首怎是長刀的對手?眼見兒子們就要吃虧,沙東堤急得不顧許多,抓起一隻盤子,便向士兵們擲了過去,士兵們怕被湯水濺到新衣服上,紛紛向後退去。
便在此時,龍紫紋長身而起,向沙東堤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等沙東堤回答,士兵們又已舉刀衝來,龍紫紋微一轉頭,冷冷地看著他們,一股強橫的氣勁立時洶湧而出,將這些士兵沖得摔倒一地。
都哈驚叫道:「魔法!你是魔法士?」怔了片刻,竟跪倒在地,叩首道:「是小人不好,小人不知大人是沙東堤的朋友,是小人不好!請大人饒命!」那些士兵爬了起來,也紛紛跪倒磕頭,一個勁兒地哀求饒命。
龍紫紋轉向沙東堤,緩緩問道:「他在說什麼?」
沙東堤和家人也是一臉惶然,聽龍紫紋問話,沙東堤急忙垂首道:「您原來是魔法士大人,小人不知,請大人勿怪!」龍紫紋問道:「什麼是魔法士?你們為何這般怕這魔法士?」沙東堤訝道:「你不是我國的魔法士?」
龍紫紋輕輕搖了搖頭,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一指仍跪地磕頭的都哈,問道:「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你們?」
沙東堤至此確信此人並非本國地位最高的魔法士,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又面露憂色,道:「這人是本城的城守都哈,看上了我女兒艾香,非逼我將艾香嫁給他,我推辭不肯,他就說有人舉報我帶回了違禁之物,要搜查我家,我的兒子們一時衝動,才惹得他們動手。」頓了頓,道:「你快走吧,你既不是魔法士,怎惹得起官家?趁他們還不知真相,你快逃吧!」
龍紫紋淡淡道:「為何要逃?我已從東方大漢逃到了西域止月,難道我還要逃麼?」看了看那都哈,向沙東堤道:「你告訴他,叫他快滾,從此莫要再來難為你,不然我會殺了他。」
這一番痛心的經歷,讓他的性格起了絕大的變化,若在從前,他絕不會輕易開口說出半個「殺」字,可現在,他卻能隨意講出,甚至真的打算這樣去做。他對生命,已再沒有從前那種不分敵我的珍視。
沙東堤和妻兒皆面露難色,艾香見狀突然指著龍紫紋,用止月語向都哈道:「你聽著,他是我的未婚夫,是女皇最器重的魔法士,你要是再敢來糾纏我,他就殺了你!快滾!」
都哈連磕了幾個頭,顫聲道:「不敢、打死我也不敢了!」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領著手下的士兵逃之夭夭。
艾香一臉得意之色,向龍紫紋笑了笑,道:「謝謝你!」龍紫紋淡淡道:「舉手之勞,不必了。」
沙東堤長歎一聲,道:「他會就此罷休嗎?你方才說這位小兄弟是女皇最器重的魔法士,可你忘了嗎?女皇直屬的魔法士,是嚴禁離開都城的,又怎會來此?都哈不過一時受了驚嚇,等一會兒緩過神來,就會想到其中破綻……到時……這位兄弟,你還是快走吧!不然一會兒他調來大軍,你想走也來不及了……」
艾香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不必嚇得花容失色,急道:「那我們怎麼辦?那我們怎麼辦?」
龍紫紋臉上是淡然而無所謂的表情,道:「兵來將擋,有我龍紫紋在此,任誰也動不了你們分毫。」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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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0:29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六章 搬兵
沙東堤至此方知龍紫紋姓名,但此時卻已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了,他搖頭歎氣不止,連聲道:「這可怎麼辦?」
不想他焦急了一夜,卻也未見都哈領兵而來,沙東堤不由疑心這都哈真被女兒的一番話嚇住了。
不想第二天一早,外面便傳來馬嘶人吼之聲,沙東堤和家人匆忙穿上衣服來到院中,只見大街上站滿了士兵,數百名弓箭手攙弓搭箭對準了自家宅子,不由嚇得面如死灰。
遠處都哈騎在馬上,旁邊一個高瘦老者手捊著山頭胡,輕蔑地看著沙東堤,道:「沙東堤,你串通大漢奸細,欲行謀反,還不快快交出那奸細,束手就擒?」
沙東堤認出這人是副城守坦丘虎,此人陰險而多計,定是他識出了其中破綻,這才鼓動都哈率軍而來,心立時涼到了底。
便在這時,龍紫紋自宅內緩緩走出,站到沙東堤一家前面,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來糾纏麼?為何執迷不悟?」
都哈雖聽不懂他說些什麼,卻為其氣勢所懾嚇得一縮脖子,坦丘虎見狀問道:「此人便是昨天冒充魔法士的漢人?」都哈點頭道:「是……這人很厲害,咱們能擒得住他麼?」坦丘虎笑道:「若是昨日此時,咱們還敵不過他,可今日……嘿嘿,都哈大人,我的侄子沙南斯昨夜剛到,有他在,還怕這個小小的漢人嗎?」
都哈喜道:「沙南斯大人來了?你怎麼不早說?有沙南斯大人在,我就不怕他了,沙南斯大人呢?」坦丘虎道:「他向來起得晚,我已派人去催了。不用怕,就算他真是魔法士,也敵不過這數百個弓箭手啊!」
龍紫紋見他們只顧說自己的,卻不答話,便想問問沙東堤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不想沙東堤和家人害怕得已說不出話來。他輕輕將手搭在沙東堤肩頭,送出一股溫暖的溟氣,沙東堤只覺全身暖洋洋的舒服無比,心中那些驚懼漸漸消失。
龍紫紋緩緩問道:「你們怎麼了?」沙東堤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道:「這下我們全完了……那個高瘦的老傢伙是副城守坦丘虎,他剛才說他的侄子回來了……他的侄子沙南斯,是北邊兵城的中隊統領,而且……而且還是魔法士,你絕鬥不過他的!」
龍紫紋淡淡一笑,問道:「這魔法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們為何都這樣怕他們?」
沙東堤道:「你有所不知,魔法士是止月國中最強的人,幾百個止月人中才能出一個魔法士。他們有著神奇而可怕的魔力,發出的魔法可輕易殺死沙漠巨熊,光憑力量也可一拳打死一頭最健壯的駱駝,而且他們都是軍隊中的將領,手握兵權,誰也得罪不起啊!坦丘虎的侄子是四星魔法士,一個人能對付得了上百個士兵,你怎麼會是他的對手呢?唉,昨夜你聽我的話,趕快離開就好了……」
正說著,一匹黑馬飛奔而來,馬上坐著一個身著白色鎧甲的武士,他方來到坦丘虎面前,都哈便滿臉堆笑地向他點了點頭,道:「沙南斯大人,您好!」那武士點了點頭,向來坦丘虎問道:「叔叔,找我來有什麼事?」
坦丘虎指了指龍紫紋,道:「院中那人是大漢派來的奸細,昨天他和沙東堤串通一氣,要害都哈大人,這人好像也懂魔法,我怕軍隊擒不住他,所以請你來幫忙。」
這人正是坦丘虎的侄子沙南斯,他望了望遠處院中的龍紫紋,奇道:「漢人也懂魔法?真是奇怪,若不參加軍隊,又哪裡能學到魔法呢?」
都哈卻不想這些,此時他有了靠山,再不膽虛,大聲道:「沙東堤,本大人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將這奸細和你艾香交出來,我就饒你全家性命!」
沙東堤猶豫了一下,忽然道:「我可以把女兒給你,但求你放過這位小兄弟,他與此事全無關係,只要你答應放過他,我就把艾香給你!」
家人聞方驚呼一聲,艾香更是立時淚流滿面,沙東堤將她拉到懷中,道:「好女兒,這位龍兄弟是為咱們出頭,才得罪了都哈,咱們不能忘恩負義,為了自己而出賣別人對不對?」艾香哭道:「父親您放心,女兒便是死,也絕不能讓他們傷害龍公子!女兒……女兒願嫁給都哈!」
都哈在遠處聞言狂喜不已,大笑道:「早若如此,也不必弄出這麼多事來了。不過這奸細我們可必須得帶走!」一揮手,數百弓箭手齊將箭指向龍紫紋。
艾香見狀急攔在龍紫紋身前,喊道:「都哈,你想殺他,就要先將我殺了!」
龍紫紋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卻也能猜到些大概,他知此時沙東堤為對方淫威所迫,已經再挺不住,當下自語道:「不能拖沓,要馬上解決!」
話音方落,溟氣狂湧而出,霎時化作一陣狂風,眾士兵只道是天氣突變,大風忽起,誰也未在意,只是半閉上眼,防止沙塵吹入眼中。
龍紫紋輕嘯一聲,身形一動,人已站在院外弓箭手中間,眾人疑心自己看花了眼,正要揉眼細看,龍紫紋已如疾風一般吹到了都哈面前,飄然躍起,站在馬頭之上,道:「我說過,你若再來糾纏,就殺了你。」
都哈雖聽不懂,卻知對方絕無善意,不由嚇得面如死灰,那些弓箭手見龍紫紋與幾位大人站在一處,卻也不敢放箭。
坦丘虎和沙南斯均看呆了,龍紫紋也不理他們,緩緩伸出手來,一道溟氣充斥掌中,他輕輕一鬆手,溟氣立時飛射而出,擊在都哈胸口,都哈悶哼了一聲,落馬而亡。
沙南斯見龍紫紋殺了都哈,想也不想,打馬便跑,坦丘虎反應倒快,跟著跑了出去,顫聲問道:「你跑什麼?」
沙南斯冷汗流了一身,道:「他……他的魔力太強了,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只能快跑,回去搬兵!」
眼見副城守和魔法士落荒而逃,餘下的士兵一時慌了神,怔了片刻後,終也一窩蜂地逃了去,將弓箭和刀槍丟了一地。
見魔法士沙南斯竟被龍紫紋嚇得打馬逃走,沙東堤一家不由呆住了,許久後,艾香才歡呼一聲,道:「龍公子,你好厲害啊!你怎麼會用魔法呢?你並不是軍人啊!」
龍紫紋緩步走回院中,道:「這不是什麼魔法,而是內力。」眾人顯是未聽過這個特殊的詞,均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龍紫紋也沒有心思向他們講明。
沙東堤滿心的憂慮,更無暇多想什麼叫「內力」,它與魔力之間又有何關係,只是歎道:「他們定是要調兵城中的大軍來此,我們又怎麼鬥得過呢?」
艾香忽道:「父親,既然如此,我們不如逃走吧,我們逃到大漢去,任他們再凶,也追不到那裡。」桑西傑聞言點頭道:「小妹說得對,事情已然如此,改變不了了,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這裡,和等死無異啊。」
沙東堤面露難色,顫聲道:「幾代祖輩積下的產業,就這樣扔下了嗎?止月最大的駝隊,就這樣消亡了嗎?要走你們走吧,我死也要留在這裡。」幾個兒子急忙上前勸解。
龍紫紋緩緩道:「不必將事情想得這樣嚴重。我想止月的女皇若是賢能之君,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怪你們的,就算她昏庸到一力袒護手下欺壓百姓的地步,此事也由我一人承擔,你們不必害怕。」沙東堤聞言卻只是歎息,其他人對龍紫紋的話也頗不以為然。
畢竟在他們心中,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就是軍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官。
龍紫紋見狀道:「我這就去找城內官員說個明白,你們放心吧。」
艾香猶豫了一下,跑到龍紫紋身邊,道:「你不懂止月語,我陪你去。」龍紫紋點點頭,在艾香的帶領下向城中官衙走去。
沙東堤和家人此時對龍紫紋產生了一種畏懼感,雖然想攔住女兒,卻無人敢開口。
二人一路走來,見者無不急急迴避。沙東堤帶回了一個漢人魔法士,將城守殺死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城,大家不明真相,不免人人自危。
到達官衙,守門士兵一見龍紫紋便欲奔逃,艾香忙道:「你們不要跑,這位大漢國的龍公子有話要對副城守說,請你們傳話進去。」那些士兵愣了愣,一個兵長壯著膽子問道:「他不是來殺副城守的吧?」
艾香道:「都哈想要強娶我,我不答應,他就陷害我的父親。我父親曾救過這位龍公子,所以他才殺了都哈。我們與副城守又沒有仇,殺他幹什麼?」那兵長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道:「那……那我就去告訴大人……你們在此等著,不要亂來啊!」艾香點頭道:「你放心吧,若要亂來,方才就直接打進去了——你們難道攔得住麼?」
那兵長跑進衙內半晌,留在外面的士兵面對龍紫紋,只覺度日如年。好在最後那兵長終於跑了出來,不然這些士兵只怕要扔了兵器,各奔東西逃命去了。
兵長恭敬地施了一禮,道:「坦丘虎大人有請龍大人。」隨後便閃在一旁。
二人步入衙內,穿過一片大院,來到一間大屋內,屋內上首是一架大椅,前方放了個大理石的桌子,看樣子和大漢國的府衙相去不遠。此時屋中間擺上了一張大桌,陸續有僕人端來酒菜,坦丘虎恭敬地站在一旁,見龍紫紋走來,忙施禮道:「大漢的魔法士大人請。」
艾香將他的話譯給龍紫紋聽,龍紫紋淡淡問道:「你這是何意?」
坦丘虎怔怔地看了看艾香,艾香立時將這話用止月語講給他,他急忙笑道:「大漢的魔法士光臨小城,是我的光榮,只怪都哈那傢伙沒有說清楚,才弄出誤會來,請您不要責怪。」
龍紫紋道:「都哈依仗權勢,欺壓百姓,我已警告過他,但他執迷不悟,也怪不得我。不過擊殺官長終非小事,請你上書轉告貴國女皇,龍某一人做事一人承擔,請不要將沙東堤老爹一家牽連在內。」
坦丘虎急忙點頭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我已備下酒席,特此向大人賠罪,請大人一定賞臉。」龍紫紋道:「不必了,請快修書上奏此事吧。」
坦丘虎猶豫了一下,隨即道:「其實方纔我已派人將此事向兵城的金門大人上報,估計過不了多久,大人的回話就能到此,龍大人還是留在此處等消息的好。」
艾香將這一句譯給龍紫紋後,道:「龍公子,他這人是有了名的陰險狠毒,今天出奇的老實,一定有詐,這酒菜可千萬吃不得。不如……我們還是逃到你們大漢國去吧!」
龍紫紋微微一笑,道:「逃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有些事,如果你有勇氣面對,就會發現最後的結局並不如想像中那樣壞。我們就在此等一會兒吧。」
艾香只覺龍紫紋在說這番話時,隱隱顯出一絲王者氣質,不由看得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3:30:53
第七集 君躍龍門 第十七章 女皇
等了許久,坦丘虎不住勸二人吃些酒菜,二人均不為所動。又過了小半日,那守門的兵長忽然來報,說兵城金門大人已到,坦丘虎急忙跑出去迎接。
這一出去就是大半晌,艾香不免有些擔心,道:「他不會……不會是在騙我們吧?」正在這時,那兵長又跑了進來,道:「龍……大人,我們大人請您出去。」艾香抓緊龍紫紋的衣袖,道:「我……我有些害怕!」聲音微有些顫抖,看來是真的怕了。
龍紫紋淡淡道:「怕什麼。」長身而起,大步向外走去。
官衙之外的大街上不見一個百姓的蹤影,只有一隊十數個騎士。這些騎士均身著白色鎧甲,威風凜凜。
為首者是一個中年將軍,身上的鎧甲明顯與其他人不同,背後一件白色披風,隨風而動,頗為威風。坦丘虎站在他馬旁,不住點頭哈腰,見龍紫紋出來,立刻道:「金門大人,就是這個人!」
馬上那將軍凝目觀望,輕輕點了點頭,忽用漢語向龍紫紋道:「你是什麼人?」
龍紫紋面上始終掛著一種淡然無所謂的表情,緩緩道:「龍紫紋。閣下何人?」那將軍道:「兵城總統領——金門。」隨即又問道:「你為何要殺我國城守?」龍紫紋道:「他依仗權勢,欺侮百姓。」金門道:「即便如此,也有我止月國國法來管他,你又有何權力處置他?」
龍紫紋淡然道:「等國法發揮應有之效時,只怕這位少女已經被他強佔。那時國法又能還什麼公道給她?」
金門道:「或許你說得不錯,但國法所限,卻不能任你胡來。本將軍身為兵城統領,只能將你拿下。」
艾香聞言身子一震,在旁邊低聲道:「龍公子,一會兒你一個人快跑吧,不要管我——金門大人是八星魔法士,你是絕對鬥不過他的!」
龍紫紋道:「我說過了,逃並不是最好的選擇。」說著,人緩步向金門走去,道:「既然說不能,就只有動手了。請吧。」
金門身後隊中一名騎士懂得漢語,聞言怒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讓金門大人出手麼?」言罷自馬上飛躍而起,直撲向龍紫紋,人尚在空中,便雙掌齊出,直擊向龍紫紋。
龍紫紋只覺一股不弱的氣勁襲來,微微一笑,自語道:「這便是魔力麼?原來只是叫法不同罷了……」不閃不避,任對方氣勁擊在自己身上。
龍家的溟氣中幾乎包含了人間一切不同特質的真氣,除了異界高手的氣勁外,凡人若不是與龍紫紋內力相當,發出的氣勁只會被溟氣相融,又哪裡打得傷他?何況以他如今之力,就算是硬挺,也絕不懼這種威力的氣勁攻擊。
見龍紫紋實實在在地挨了自己一掌,卻仍無事般站在那裡,那騎士不由一怔,人飄然落地,卻不知是打還是退。龍紫紋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讓開吧。」
金門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翻身下馬,緩步來到近前,那騎士急忙退了下去。
目視龍紫紋,金門沉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龍紫紋淡然道:「我方才說過了——龍紫紋。」金門皺了皺眉,道:「你的魔力絕不在我之下,不遠萬里來到止月,到底有何目的?」
龍紫紋笑了笑,那笑容中充斥著淡淡的哀傷,道:「不要問我,因為我真的不知道……」
金門面色一沉,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將手下無情了!」說話間,一股強大的氣息自其身上發出,二人周圍立時沙飛石走,離得較近的艾香只覺狂風大起,吹得睜不開眼,只好不斷向後退去。
龍紫紋淡然道:「請賜教。」
一聲暴喝,金門倏然出手,掌上一道真氣纏繞流動,向龍紫紋當胸擊來,龍紫紋隨手向外一格,便將來掌擋開。
眼見掌上的真氣撞在龍紫紋臂上,竟不能撼動其分毫,金門不由大駭,一翻掌,又向龍紫紋肩頭攻去,這次掌上纏繞的氣勁暴長數倍,其勢剛猛無比。
但龍紫紋又是隨手一格,便將他這勢如奔雷的一掌格了出去。
金門心頭劇震,連退數步,雙掌收至腰側,身子微向下沉,運起全身內力,雙掌猛然推出。
這凝聚了他全部力量的一擊,當真不可小覷,龍紫紋輕輕搖了搖頭,身子凌空疾轉,一道赤紅真氣立時化作一條火龍,纏繞在他身上不住旋轉,將他全身護住的同時,也將金門的全力一擊撞得煙消雲散。
眾人不由看得呆了,誰也未曾見過這般可怕的力量,坦丘虎不由嚇得癱倒在地,不住顫抖,連那些威武的騎士,也難掩心中的驚駭,面色變得要多慘白便有多慘白,牽住馬韁繩的手,也在不住地顫抖。其中一人正是坦丘虎的侄子沙南斯,他不住自語道:「好強的魔力……連金門大人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可怎麼辦?」
炎龍消散,龍紫紋飄然落地,金門駭然而視,顫聲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為何有這麼強的魔力?你來此到底要幹什麼?」
龍紫紋輕輕搖了搖頭,道:「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叫龍紫紋。我並不想幹什麼,只是順手殺了一個魚肉百姓的昏官而已。我不想連累別人,請轉告止月女皇,如果要興師問罪,就找我一人好了,不要將其他人牽連進來。」
金門怔了半晌,最後道:「如果你並無其它目的,我……我可以上報女皇,只是女皇會不會饒恕你和沙東堤一家,我並不能保證。」
龍紫紋道:「都哈身為邊城城守,不能替女皇管理好積雨塢,卻利用權勢強娶民女,如果止月女皇真是賢明之君,她也會殺都哈的。你只要據實上報女皇便可。在得到回復之前,我會一直留在這裡,保護沙東堤一家。」
金門倒退了數步,忽施一禮,道:「作為一個魔法士,我對你的強大魔力感到萬分的欽佩,非常想與你交個朋友。」隨後挺起胸膛,道:「但作為軍隊統領,我卻不能任你隨意殺戮我國官員。我雖敵不過你,但卻可令大軍圍攻你,到時你本事再高,只怕也難逃一死。不過這樣做會殃及百姓——你既然沒有其它不軌之心,我便替你上報女皇,若女皇不饒你,我定會率軍再次前來拿我!」
龍紫紋淡淡道:「我在此恭候。」
金門又退出幾步,轉身而去,翻身上馬,又看了龍紫紋一眼,率眾打馬而去。
坦丘虎唯恐龍紫紋殺他,急忙連滾帶爬地向街邊小巷中逃去。龍紫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沙東堤家方向走去。艾香怯生生地跟在後面,走了許久後才道:「你……你真厲害……你說女皇會饒恕我們嗎?」
龍紫紋淡淡道:「如果她不肯為百姓而放下官家的威嚴,非要處置我們,我便帶你們走。」艾香道:「可是……他們會放我們走嗎?」
龍紫紋微微一笑,道:「我若要帶你們走,任誰也攔不住。」言語間透出一股英雄豪氣,艾香不由芳心亂跳,心中竟有些期望起女皇不要開恩來。
聽聞金門被龍紫紋擊敗,沙東堤全家上下皆驚愕不已。不止他們,城中所有人都感覺到震驚與恐懼,這個不明底細的大漢人竟有如此強大的魔力,若他真是大漢派來的奸細,那積雨塢只怕就要不妙了。
人們戰戰兢兢地過了十來天擔驚受怕的日子,城中卻再未發生什麼,時間一長,大家便不再害怕,城裡百姓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只是沙東堤一家人,卻還是惴惴不安。
這天城裡忽然熱鬧了起來,士兵們挨著家敲開門,吩咐人們到街上站好,人們不明所以,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由人心惶惶。
半個多時辰後,一隊騎士自城門外緩緩而來,這隊騎士約有千人,人人均穿著與將軍戰甲差不多的白色盔甲,在眼光下看起來特別耀眼。騎士隊後面跟著數百名手持長槍、腰偑鋼刀的戰士,他們身上的盔甲比前邊那些騎士要顯得輕便一些,但一樣是威風凜凜,明眼人見了不由嚇得一吐舌頭,輕聲道:「是女皇的魔法士!」
果然,在這些軍隊保護下,一乘氣派非凡的金色馬車緩緩駛入城中。這車足有一間屋子大小,整輛車刷著金漆,在陽光照耀下,閃著宛如太陽一樣的光芒,便似是黃金打造的車子一般,拉車的八匹馬兒健壯無比,全是一色的白馬,身上邊半根雜毛也沒有。此刻它們在向著白甲的車伕指揮下,踏著整齊的步伐,拉著大車向前緩緩移動。
士兵帶領百姓們跪倒叩首,高呼道:「女皇萬歲!」
這車中乘坐的,正是止月國的女皇——靜月。
止月國本同大漢國一樣,均由男子繼承皇位,但到了止月這一代,幾個皇子皆昏庸無能,老皇死得又突然,並未留下由何人繼承皇產的遺言,這幾個皇子便互不相讓,爭權斗勢,鬧得不可開交,把一個好好的止月搞得亂七八糟,百姓們怨聲載道。靜月雖是女子,但性格剛強,脾氣發作起來時便如男子一般,見幾個兄弟均不成氣,一氣之下,竟奪了他們的權位,自己登基而成女皇。她登基之後,屢行仁政,使止月國重新得到了安定與繁榮,是故她以女兒之身而登皇位雖不合舊制,百姓們卻也都能接受,並甘願聽這位女皇的領導。
靜月女皇登基後,各方貴族均不服氣,時常串通一氣搞些小動作,靜月女皇便提高軍隊中魔法士的地位,並在全國範圍內選拔培養有能力者成為魔法士,很快,她便擁有了一支強大的魔法士隊伍,令各方貴族再不敢生出事端。
這魔法士實際上便是精通內功的武術高手,只是止月國與大漢國對人體內運行的這種力量叫法不同罷了。大漢國稱之為「內力」、「真氣」,而止月國稱之為「魔力」、「魔法」,所以擅長「魔法」的人,便被稱為魔法士,這倒與大漢國內對「魔法」的定義大不相同。
百姓們見女皇親至,不由均感詫異,不明白為何這一個漢人的「魔法士」,竟能讓女皇遠赴這邊疆之地,而沙東堤一家得知消息後,卻倍感緊張,不知這到底是預示著什麼。
御架緩緩而行,終於來到沙東堤家門前,沙東堤一家得到消息後,早跪在門前恭候,此時見女皇御架已至,急叩首在地,高呼萬歲。沙東堤顫聲道:「小民罪該萬死,一切都怪小民,請陛下治小人的罪!」
此時龍紫紋自院中緩步而出,衝著馬車一抱拳,淡淡道:「在下大漢國龍紫紋,參見女皇陛下。」
「參見女皇陛下?」車內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是那樣哀傷,又是那樣興奮,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結揉合在一起,令這聲音給人以異樣的感覺,龍紫紋聞言不由全身一震,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自血脈深處湧動而出,讓他忍不住心潮澎湃,渾身發抖。
車簾緩緩打開,一個身著白色衣衫,頭戴鷹隼金飾的中年女子,甩開旁邊待女的攙扶,快步走到車外,凝視龍紫紋,顫聲道:「紫紋,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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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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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1:12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一章 龍母
當靜月女皇掀開車簾,露出那張略帶滄桑,卻又依然美麗絕倫的臉時,龍紫紋的心就已經禁不住狂跳了,而當靜月女皇用那帶著哀傷與喜悅兩種矛盾情緒的聲音,說出那句「還記得我嗎」時,龍紫紋再忍不住眼裡的淚水,疾步撲上前去,顫聲喊道:「娘!」
正要趕過來擋住他的魔法士們聞言齊怔住了,人們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龍紫紋撲到靜月女皇的懷中,悲泣道:「娘,爹他一直騙我說你死了,可我知道你沒有……娘,你為何這般恨心拋下我,卻到這裡當什麼女皇?娘,你知道麼,二叔為奪權而作亂,爺爺死了,我爹也去向不明,龍家已經散了!」
靜月女皇將龍紫紋緊緊摟在懷裡,痛哭道:「娘聽金門一說,便知這個能使出炎龍纏身的漢人就是你,孩子,娘對不起你,娘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龍城啊!你爹是個傻子,只知一心對別人好,現在卻終於被龍吟這一家子害了……只怕以、只怕以……」她不敢將後邊那句話說出,雖然她對丈夫龍烈既恨又惱,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愛和關心。
龍紫紋哭道:「孩兒若知這靜月女皇便是您,孩兒早就跑到都城去找您了,您怎麼改了名字,又怎麼會成了止月國的女皇呢?」
靜月女皇擦了擦眼淚,看了看周圍,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裡面去吧。」龍紫紋點點頭,攙著母親向沙東堤家的宅子走去,沙東堤忙在前面引路,將二人帶到宅內最大的房間後,躬身退了下去。
此時整個大宅中就只剩下靜月女皇與龍紫紋兩人,靜月女皇拉住龍紫紋的手,不斷撫摸著,關切地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娘不在身邊,你爹有沒有照顧好你?龍家到底怎麼了,你又怎會到止月來?」
龍紫紋苦笑道:「娘,一個沒娘愛的孩子,怎麼可能過得開心?雖然二爺爺一直對我疼愛有加,像娘親一樣地照顧我,但……但他畢竟不是您啊!如今的龍家已經四分五裂了,我爹下落不明,二爺爺為對付二叔,將畢生修煉得來的真元全傳給了我,他老人家卻因此去逝了……而二叔則在謀亂事敗後,被惡鬼擄走,龍家幾乎已經不存在了……」
靜月女皇歎道:「我早看出龍吟一家人的野心,可你爹就是不信我,結果……唉!」
龍紫紋問道:「娘,當年您為什麼要離開龍家,又怎麼會到這裡當了女皇呢?」靜月女皇道:「說來話長啊……你一生下來,就身帶紫色龍紋,你爺爺和二爺爺均斷言你將是龍族千年來最有潛質的傳人,青鱗他娘杜春顏聽了便一直悶悶不樂,自那以後處處與我作對,我為了龍家能長保和睦,從不和她計較。沒想到你五歲那年,趁你爺爺去逝,而你二爺爺又雲遊在外之際,這賤人竟然想下毒害你,天幸被娘發現,她惱羞成怒,便與娘動起手來,哼,娘哪裡是好惹的?沒多久,娘就將她制住了。
「沒想到杜春顏那賤人卑鄙無恥,見打不過我,就低聲下氣地求起饒來,娘一時心軟,打算放過她,沒想到她竟然忽施毒手暗算娘,娘為求自保便用上了殺招,結果就把她殺了。
「老婆被我殺死,龍吟當然不肯甘休,我不怕他鬧,我有理在身,怕什麼?可你爹這蠢東西,竟然只信龍吟,卻一力斥責我,還要動用家法,娘本是止月國一國公主,何曾受過這等氣?當下便與你爹翻臉,一氣之下,就跑回止月來。沒想到你外公忽然病故,你的幾個舅舅為爭皇權,把止月鬧得雞犬不寧,娘為了止月的百姓,就奪了他們的權,自立為皇。後來整日忙於國政,心中雖然對你掛念萬分,但……唉,娘的肩上還有全國的百姓,不能只想著自家的事啊!」
龍紫紋全身一震,母親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又隱約有所感悟,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慚愧。這時靜月女皇道:「辛子蘭是娘後來起的大漢名字,靜月才是娘本來的止月名字,你當然不知道了。可娘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會穿過大漠,來到娘的身邊,娘簡直就和做夢一樣啊!」
龍紫紋笑了笑,道:「娘娘,若沒有沙東堤,孩兒只怕已經死在沙漠中了。」靜月女皇身子一顫,她雖看到兒子生龍活虎地就在眼著,但想到兒子躺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後怕,急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到沙漠裡來?」
龍紫紋神色一黯,道:「娘,你會不會笑孩兒沒有出息?」靜月女皇道:「娘怎麼會笑你?快說給娘聽吧。」
龍紫紋輕歎一聲,道:「我還是從最初那次下山說起吧。」於是從真龍武術大會講起,將身邊所發生的種種一一講與靜月女皇聽,聽得靜月女皇唏噓不已。
對於母親,他沒有絲毫隱瞞,每一次遇事時的心情,每一次不足向外人道的遭遇,他都能心情傾訴——尤其是對葉清幽的感情,和這段感情給李狼、葉清幽與自己帶來的巨大傷害,他更是毫無保留地對母親一吐心聲,靜月女皇只聽得淚流滿面。
最後聽到兒子茫然地走入了沙漠,昏到在沙丘之下時,靜月女皇再忍不住,一把將兒子抱在懷中,哭道:「傻孩子,你怎麼能這樣折磨自己呢?」
龍紫紋止住抽泣,道:「娘,孩兒現在已經想通了……孩兒肩上還有更重要的責任,不能只因自己的私情而忘卻了大義,孩兒會重新振作,誓死也要保護好人間,盡到龍族的責任。」
靜月女皇鬆開龍紫紋,點頭道:「好,這才是娘的兒子!聖宮也好,狼王也罷,孰對孰錯娘無權評判,但你身為男兒,就算不是龍神後人,值此亂世之際,也當盡力保衛家園才是。」
龍紫紋點點頭,道:「娘,我殺了都哈……」不等他說完,靜月女皇已道:「你是我的兒子,便是止月皇子,殺一個無德贓官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沙東堤,娘謝他還來不及呢!」龍紫紋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娘,我打算回大漢。」
靜月女皇點頭道:「時局動盪,你是該回去。」隨即歎道:「你我母子分別十數載,不想此時竟能團聚……娘真想讓你長陪身旁啊!但與這相比,人間的安危卻更重要,你去吧,娘送你一萬魔法士,助你平定鬼族——止月不比大漢,娘也無法多幫你了……」
龍紫紋笑道:「這一萬多高手已經讓孩兒喜出望外了……」正說著,忽然感覺到一股朦朧暗影,君自傲那熟悉的氣息緩緩飄來,他立時知曉是君自傲在以瞑界尋他,便放鬆精神,任於自己沉進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君自傲充滿驚喜的聲音傳來:「紫紋,真是你麼?」龍紫紋淡淡一笑,道:「自傲,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君自傲道:「不要說這些了,我一直以瞑界之技尋你,你卻一直不肯回應,你現在身在何處?」龍紫紋笑道:「說來你或許不信——我現在人在西方止月國中,而且我還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我娘現在是止月女皇,她答應送我一萬魔法士,助咱們平定鬼族之亂。」
君自傲喜道:「這可太好了!紫紋,我真得恭喜你才是!你從前一直不提你娘的事,我還以為你如我一般呢!等將來妖鬼之亂得以平定,我定要到這止月去拜訪伯母。」
龍紫紋聞言奇道:「妖鬼之亂?難道又有妖族興風作浪麼?」
君自傲歎道:「你走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我現在已廢了玉清皇帝,立其皇后華襄為帝,聯合各國,共抗強敵。今早華襄派人來報,東方大丘國中忽出現大批妖族,現已將大丘國佔領,並開始進攻與大丘國接壤的七梁木國了。」
龍紫紋心頭一沉,道:「怎會這樣?難道妖界與人界之間的阻隔被打破了麼?」
君自傲道:「紫紋,你快回來吧,我已經發現了你龍家龍門之秘,並見到了龍家的先祖——上古龍神,他說只有你才能繼承他的力量,讓你成為真正的龍神。」
龍紫紋心中一震,訝道:「你說什麼?」君自傲道便將所發生的一切均告之龍紫紋,龍紫紋聽得心潮澎湃,道:「好,我這就回龍城!」
離開瞑界,君自傲卻未因找到龍紫紋而露出笑容。
今日一大早,便有華襄派來的將軍求見君自傲,將聯合各國共抗鬼族的結果告之君自傲。除少數幾國仍在猶豫外,大漢周邊大大小小的十一國均同意聯手對敵,君自傲聞訊還未來得及高興,那將軍便又報上的妖族現世,將東方大丘佔領的消息,眾人聞言皆驚,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妖族竟能大舉入侵人界。
商量了一番,眾人也未能猜透其中原委,但既然妖族已經出現,並且向人間各國下手,大家就不能置之不理,商討完應對的策略後,君自傲便想起龍紫紋來,當下運起瞑界尋找,不想竟真被自己找到。
此時大家圍在周圍,緊盯著他,天涯問道:「找到龍紫紋了?」君自傲點了點頭,道:「他現在身在西方止月國,在那裡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親,而且伯母竟然是止月國的女皇,她答應給紫紋一萬軍士,助我們平定鬼族之亂。」
沈石聞言喜道:「太好了,如此咱們龍神盟的實力又將得到提高,更有把握平定妖鬼之亂了。」祁月憐則道:「還是不要得意過頭的好,妖族的力量如何,現在雖然還不得而知,但只看其能在短短月餘時間內攻陷大丘國,其實力便可見一斑。」
風巽亦點頭道:「若妖界各族妖王本事能有李狼一半,恐怕就絕難對付。咱們一時還樂觀不得,必須聯合軍隊和其它各國的力量,共同對抗妖族才是。只是……只是那魄獄芒若在此時復出做亂,就不大妙了。」
魏憐幽點頭道:「不錯,若咱們出兵大丘國攻打妖族,難保魄獄芒不會出來搗亂,那時咱們顧頭顧不了尾,確實不妙。不過如果龍公子能盡快趕回,咱們就不怕了,大可兵分兩路,由盟主和龍公子各率一路,分頭對付妖族和魄獄芒。」大人均言均覺有理,紛紛點頭。
這在這時,一個陰冷而深沉的聲音響起:「你們過慮了。」
大家一怔,順聲望去,只見一人緩緩走入殿內,陽光照在他背後,大家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直到他走到大殿中央,眾人才看清他的打扮。
這人穿著一件黑色長袍,長袍上半身緊緊裹住他的身體,下擺寬鬆地垂向地面,從中間敞開的縫隙可以看到其雙腿上穿著的緊身黑褲,腳踏一雙黑皮靴,手上戴著一雙黑皮手套。最奇怪的是他的脖子也用黑布包緊,頭上戴著一隻黑皮盔,皮盔前臉竟罩著一張平滑如鏡的鋼製面具,眼耳口鼻皆被蓋在其下。
君自傲只覺這人身上散發著一種冰冷邪異的氣息,立時全身戒備,沉聲問道:「閣下是何人?」
那人緩緩道:「本王魄獄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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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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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1:31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二章 盟約
一句「本王魄獄芒」出口,眾人皆驚出一身冷汗,立時氣運全身,隨時準備出手。
君自傲聽出這人的聲音與魄獄芒完全不同,而且身形高矮亦相差甚遠,但自其身上散發出的陰寒之氣,卻比魄獄芒有過之而無不及,一皺眉,道:「閣下是魄獄芒?」
那人負手站定,點頭道:「不錯。百多年未見,鬼天君別來無恙吧?」
君自傲道:「你若是魄獄芒,那被李狼擊傷的又是什麼人?」
那人道:「鬼天君身為鬼卒之首,對於魂魄與轉世之秘,當比本王知道得更多。」君自傲皺眉道:「這是何意?」
那人微微一笑,道:「本王忘了鬼天君還未能完全融合這副凡人之身,對於從前之事,自然未能完全記起。」君自傲心頭一震,一種不安感在心頭瀰漫,沉聲道:「難道那人並不是真正的鬼王,而你……」
那人道:「不錯,本王才是真正的魄獄芒。」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均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這人既自稱鬼王,定非善類,來此目的雖然尚未說明,但十有八九是不懷好意。
那人又向前走了數步,眾人不自覺地向後退去,只有君自傲仍站在原地,道:「閣下獨自闖入龍城,難道是想憑一人之力對付整個龍神盟麼?」那人笑道:「假若本王還是從前的魄獄芒,而你又不是龍神盟的盟主,本王就絕對有這種自信,可是……可是現在,本王只能長歎一聲,道一句『不敢』。」
君自傲問道:「那你來此究竟有何意圖?」
那人道:「本王要與你聯手,全力對抗妖族。」
語出四座皆驚,君自傲亦訝然道:「你說什麼?」
那人輕歎一聲,道:「本王雖然潛入逆世輪迴之陣,以此陣之法率四域高手轉生人間,卻並非為了破壞人間安寧。但妖族不同,如今妖界已被虎族統一,虎妖又是只懂得破壞與佔領、殺戮與壓迫的蠻族,人界與妖界的界限一開,後果不堪設想。妖族力量強大,人鬼二界若不聯手共抗,實難有勝算。」
君自傲冷冷道:「不為破壞人間安寧,那你等又為何費盡心機潛入人界?那日若非李狼重創你所說的假鬼王,現在龍城只怕早已落入你等手中,你還敢說不為破壞人間安寧麼?」
那人道:「人間有何好處?本王非要甘冒奇險,以逆世輪迴之法轉生至此?本王為的並非人間,而是神界!」
君自傲一怔,訝道:「神界?」那人長笑一聲,道:「不錯!世分七界,神界不過只是其中一界,又憑什麼可以管轄其它六界,憑什麼可以高高在上?他們可以任意周遊七界之中,任意役使各界族類,卻要限制別人的自由,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只因他們的力量遠高於其它諸界,就可以為所欲為麼?本王絕不服這樣的神!只要有一絲希望,本王就要打上神界,讓他們知道,鬼界中不只有任由他們擺佈的鬼卒,更有不懼他們強權的英雄!」一番話說得豪氣萬丈,眾人雖一時想不清他說得是否有理,卻均為其言語間滲透而出英雄豪氣所折服,一時間竟忘了對方的身份,在心中為他叫起好來。
見眾人已經受了自己的感染,那人繼續說道:「妖族中並非全是充滿破壞與殺戮這種低級慾望的惡獸,其中不乏擁有大智慧者,只是力量不及虎族,只能像我等臣服於神一樣服從於虎族,只要我們人鬼二界聯手消滅虎族,便可解其被役使之苦,到時人、鬼、妖三界聯合為一,就算神界與仙界再強,也絕非不可戰勝!」
君自傲強定住心神,不被他那充滿誘惑力與煽動性的語調所迷惑,問道:「那麼之後呢?當神、仙二界被打垮後呢?是否人、鬼、妖三界又要進行一番誰主天下的大戰?」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本王並不想將神、仙二界毀滅,只是想推翻他們對各界的統治,一旦神、仙二界失去權威,各界便再不用受神界驅策,各安天命,自理本界之事,神、仙二界也再不能對各界予取予求,而各界間則通過互相掣肘,形成微妙的平衡,卻不至於發生戰亂。」
君自傲凝視此人半晌,道:「你說得倒有趣,可你想過沒有,若要達到你說的這種境界,需要犧牲多少生命?而最後的結果,又真能如你所願麼?到時若發展成七界大戰,你就是千古罪人!」
那人一陣長笑,歎道:「千古,千古又能有多久?不要說與神、仙相比,就是與妖、鬼相比,人的生命也是那麼短暫,千年對你們來說太長了,所以你們就變得鼠目寸光。等到有一天,神界靠不斷奪取人、鬼、妖三界之力而遠遠凌駕於三界之上時,他們可不會怕什麼犧牲——或許你並不知曉,如今神界七國也在交戰之中,若我們最低下的這三界不能聯合一處,趁此機會攻破神界,恐怕神界七國一旦統一,那個能統一七國的最強神君,就要對下三界下手了!到那時,你就會後悔曾拒絕過本王了。」
君自傲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裡努力去理解他的話。七界的關係對他來說,根本毫無瞭解,這個自稱是真正魄獄芒的神秘人物所說的一切,他也分辨不出是對還是錯,但他卻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一個可能關乎人界存亡的決定,因為此時的他,幾乎等同於人界至高之王。
那人看出君自傲的猶豫不定,輕笑一聲,道:「好好想想吧,如果本王真的膚淺到圖謀什麼權力,執著於那種俗不可耐的征服和佔領慾望,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與虎族聯手!」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懼意。若此人真的是鬼王,那麼這就等於是妖、鬼二界聯合對付人界,若真如此,只怕人界傾全界之力,也難以抵擋。
那人看出眾人的心思,道:「所以說,本王能來爭取與人界的聯合,本身就可看出本王的心意。本王對人間絕無敵意,之前發生的那些,並非本王之意,只是那廝自以為是,想用武力佔領龍城,好探查天柱之秘。也多虧他如此自不量力,被李狼重傷,本王才能恢復自由之身。」
君自傲已有些被他的話打動,此時聽到他提起「天柱」,不由一怔,暗思此人為何會知天柱之秘,但嘴上卻問道:「你是說,這一切全怪那假魄獄芒麼?他又是什麼人?」
那人道:「經歷了逆世輪迴之陣後,本王化作魂魄,在人間苦苦尋找寄身之體,而最後被本王找到的,就是那假魄獄芒。本王進入他身體之後,卻不能將其魂魄融入我魂之內,反被他融合過去,若不是李狼那一擊讓他受了致命重傷,本王根本無法脫出他的肉身,現在本王已無肉身,只是一團真元罷了。」說著,將頭盔摘下。
眾人一見此人面目,不由均怔在當場——那頭盔之下並非一張面孔,並非一顆頭顱,而是一團黑色陰氣,沒了頭盔的束縛,這陰氣微微向四周擴散,卻並不瀰漫而出。那人的聲音自陰氣中傳來:「本王只想讓你們知道,之前的一切並非出自本王心意,均是本王肉身之魂依他所想做出的錯事,本王受困於肉身,卻無力依自己意願行事,其實本王並不想危害人界。」
君自傲到此才相信此「人」確是魄獄芒無疑,他不禁感歎鬼天君與魄獄芒這兩位不同身份的鬼王在人間這相同的遭遇,也因此,對魄獄芒的敵意也不自覺地減了幾分,不由暗忖:「若是我忽然身受重傷,是否鬼天君也可如他般以真元的形態脫體而出?」暗自搖了搖頭,忖道:「之前我數次遭遇險境,他均未曾脫出,看來不是不願離開,便是離開不得。」
魄獄芒見他獨自發怔,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讓眾位對本王已充滿敵意,對於本王所言恐怕並不相信,但現在虎族已經開始了對人界的侵略,單以人界之力絕難對付,你們為對付我那肉身,不是肯與狼王聯手麼?為何換成我這鬼王,你們就猶豫了呢?眼前的局勢已不容再猶豫了!更不要將力量浪費在本王身上,因為本王絕不會與人界為敵。」
君自傲咬了咬牙,道:「好,我便答應你。不過你是你,我是我,人界與鬼界的力量絕不會合在一處,我們各自行事,互為輔佐便是。」
魄獄芒一笑,道:「到底是鬼天君,本王原也是此意。如此咱們便在大丘國戰場上見吧……」話音未落,陰氣瀰漫而出,將頭盔與外面的衣物反包在其中,隨即如一陣風般吹出殿外,消失無蹤。
眾人被這奇象所震撼,均忍不住感歎,風巽則走到君自傲身邊,問道:「你真打算與他聯手?」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他說得不錯,他若真是那種有侵略野心的人,直接與虎族聯合才是最好和選擇。」魏憐幽在旁皺眉道:「可他要攻打神界,這……這未免太匪夷所思……而且,也有違天道吧?」
君自傲道:「我也不知他所說的這些是對還是錯,但目前最要緊的卻是妖族之亂,他在此事上說得沒錯,單憑咱們人界的力量,很難戰勝力量強大的妖族,當前之計,也只有與他聯合,就算這有飲鴆止渴之嫌,也不得不試試了。」
凡人遇難事常講「求神拜佛」,可見神在人的心中是何等地位,如今聽說有人竟要打上神界,眾人心中不免大覺彆扭,但眼下事實又不得不讓他們承認,當人間發生如此動盪之時,並沒有一個神或是仙來施法平定動亂,想保人間平安無事,就必須與鬼族聯手才成。
君自傲運起瞑界,想讓鬼天君再將他帶入大虛之境,好向龍神詢問妖族如何能穿過二界之隔,大舉入侵人界,但鬼天君魂魄法力將盡,卻再幫不了他,他只能等龍紫紋回來,由龍紫紋到太虛境中去問了。他又一時好奇,問起鬼天君是否可以化成真元脫離他這肉身,鬼天君笑道:「你是天生至陰之體,比我的陰氣還重,我的力量全被你吸走,哪裡逃得出去?而魄獄芒麼……我想那肉身雖然天資過人,但定是不能適應他的魂魄,所以並未能像你一般吸盡我的力量,因此當其受傷昏迷,魄獄芒就能帶著絕大部分的力量脫離肉身。依我看來,此時的魄獄芒應該非常怕你才是,因為此時他已完全化成了一團真元,而且他又沒有真氣實化的特質,你有那招鬼甲護身,他根本就奈何不得你,反是你那招鬼噬卻正是他的剋星。所以你與他聯手確是明智之舉,因為即便他將來再生異心,你也可從從容容地收拾他。」一番話說得君自傲大感安慰,慶幸自己果然沒有做錯。
如此一來,君自傲再無後顧之憂,可全力與妖族對抗。但龍紫紋一日未歸,他便一日不能離開。雖說這太虛境不論人身在何處均可進入,但龍紫紋身在西方,大丘國卻在東方,君自傲此時若趕赴那裡,無形中拉長了與龍紫紋的距離,就不能及早讓龍紫紋進入太虛境中得到龍神之力。
再者,龍神當日說過,只要將龍紫紋打成重傷,其便可進入太虛境中,君自傲絕不放心讓別人做這件事,一來怕他們出手太重,龍紫紋全身放鬆下萬一被一掌打死,那可不妙。二來怕他們力量不足以將龍紫紋打成重傷,卻弄出一身輕傷來,白白讓龍紫紋受一番折磨。因此他只是整日訓練龍神盟下各派,加緊聯繫華襄調集全國精銳軍力,只等龍紫紋一回來,便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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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1:52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三章 劍風
這日派出的探子忽然來報,說朝廷的大軍正自各處向隱龍山附近聚集,群豪不由大訝,以為又要出什麼亂子。君自傲道:「大丘國在東方,華襄自然要將軍隊調向東方,卻不是針對隱龍山而來。」眾人這才安心。
未過幾日,華襄竟親自來到龍城。她身為一國之首,眾人自當尊敬,齊下山迎接,一見君自傲,華襄卻飄然下拜,君自傲急忙攙扶,連道:「您是一國之君,怎可如此?」
華襄笑道:「什麼一國之君,這頭銜還不是君盟主所賜?如今天下大亂,卻不是執著於什麼君權君威的時候了。君盟主,我已將大漢國七十四萬精兵全數調來,任你差遣。」眾人聞言方知前這些大軍竟是調來任君自傲驅策之用,不由均大感興奮。
君自傲卻忙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哪能指揮大軍,女皇還是另選賢能之人吧。」華襄笑道:「以君盟主的力量,當世何人敢與盟主爭這領兵之權?再說……」輕歎了一聲,接道:「實不瞞盟主,我大漢國中有有精兵數百萬,平時皆鎮守四方,此時人界時局動盪,各國達成聯盟的約定,邊關處便再不用派重兵鎮守。但在這數百萬的大軍中,真正能在與妖族的戰鬥中發揮作用的,只有皇家直屬的二十萬護法軍和七十二萬鐵騎軍。這兩支軍隊實力均遠超其他隊伍,平時卻屢有不各,雙方均認為自己才是大漢最強的軍隊,而對方只是徒有虛名,常是一點小事爭來斗去,各不相讓。平時他們各守一方,也就罷了,但現在要他們合在一處,若無一個能壓得住兩方大帥的人擔任總帥,很難使雙方配合得親密無間。放眼當世,也就只有君盟主能擔此任了,盟主萬勿推辭才是。」
眾人聞言皆覺有理,風巽道:「不錯,現在不是自謙的時候,此事減乎整個從間的安危,必須當仁不讓。」修邪武亦點頭道:「風大俠說得有理。盟主,何必執著於人世陳規?如今武林與朝廷聯成一家,女皇一力推舉你,你便當了這總帥吧。」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君某從命就是了。」
正說著,華襄侍衛來報,言道護法軍總帥蘇衡北與鐵騎軍總統領姬龍夢已率軍趕到,現在山上未見,華襄急忙宣見。
侍衛下山傳令之際,華襄向君自傲道:「朝中文臣武將,只要是忠臣良將,大半受過我的恩惠,所以他們對我這不合歷制的女皇倒也是忠心不二。君盟主廢了玉清這昏君,軍方的這些大將均對你大有好感,不過若想讓他們真正服從,卻必須以實力震懾住他們才是,一會兒君盟主萬勿留手。」
君自傲一怔,未料到這女皇竟要挑拔部下與自己動手,不由苦笑一聲,暗思這帝王之術果然不是尋常人可學得來的,其中的這些個心計,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的。
不多時,兩員大將大步來到游龍殿之中,君自傲仔細打量,立覺這二人非比尋常。
左邊那人年紀似在廿卅之間,身著一套銀灰色的盔甲,腰佩長劍,右手垂在身側,隨走動而前後搖擺著,頭盔挾在左肋下,用左手托著,一頭長髮,不結髮髻,頗為飄逸瀟灑;右邊那個年紀大些,約有四十左右,體格魁梧壯碩,穿著一身暗灰色的精鋼厚甲,頭盔緊緊扣在頭上,走起路來穩健有力。二人均相貌堂堂,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絲殺伐之氣,不怒自威。
二人來到近前,俯身拜倒,高呼萬歲,華襄道聲平身,二人長身而起,那年長將軍道:「陛下,臣的七十二萬大軍皆已到達,只等一聲令下,便可直搗妖巢!請陛下下旨吧!」
那年輕將軍亦道:「陛下的二十萬護法大軍已整裝待發,請陛下下旨!」
華襄點了點頭,微笑道:「二位將軍辛苦了,大軍遠道而來,先稍作休息吧。來,二位先見過君盟主。」說著手掌輕抬,伸向君自傲。
二人轉頭望向君自傲,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卻並不如何恭敬。
華襄手指那年長將軍,道:「這位是鐵騎軍大帥姬夢龍姬將軍,姬將軍。」又指著那年輕將軍道:「這位是護法軍總帥蘇衡北蘇將軍。這二位將軍乃是我國軍中第一高手,武功十分也得。」君自傲急抱拳施禮,道:「見過二位將軍。」二人見狀拱手還禮。
華襄又道:「我已決定將兵權交給君盟主,從今天起,你們這九十二萬大漢精銳,均要聽令於他。」
二人怔了怔,隨即以充滿敵意的目光望向君自傲。姬夢龍道:「陛下,請一個尋常的江湖客來當大軍總帥,只怕難以服眾,此戰關係人間安危,絕不可當成兒戲。」蘇衡北亦道:「行軍打仗豈是一介武林盟主能勝任的?陛下此決定未免有些草率吧。」
此言一出,龍神盟眾人皆大為不悅,天涯方要說話,修邪武已冷冷道:「當我們這些江湖客為了人界的安危與鬼族苦鬥之時,你們又在何處?若無君盟主,這龍城早已被鬼王佔去,若無君盟主,只怕你們還在為那昏君玉清而窩裡鬥呢!」
蘇衡北雙目一瞪,看了看華襄,卻終未發作。姬夢龍卻不管那許多,哼了一聲,道:「那又如何?你等不過是最先知曉鬼王現世的消息罷了,若是被本帥先行知曉,恐怕此時魄獄芒已經真正變成遊魂野鬼了!」
天涯冷哼一聲,道:「口氣不小,不過就是仗著手下人多罷了。你以為憑著人多勢眾就能制服魄獄芒麼?」
姬夢龍怒道:「行軍之道,本就不在個人的強弱,而在於團體配合,一人之力再高,也難成大事。不過你既然如此說了,本帥就讓你見識見識一軍之帥的力量有多強!」說著,一振雙臂,便要動手。
華襄面色一沉,道:「姬將軍,你想做什麼?」姬夢龍忙躬身道:「為臣一時衝動,請陛下勿怪。」華襄點了點頭,忽又微笑道:「姬將軍,你向來認為自己是大漢第一高手,對不對?」
蘇衡北在旁臉色微變,顯是對此大不已為然。姬夢龍則道:「不敢。但為臣確未見過武功更高之人。」
華襄微微點點頭,又向蘇衡北道:「蘇將軍,你曾說過尋遍當世,也再找不出一個對手來,對不對?」這次輪到姬夢龍臉色變化,蘇衡北假作不見,道:「在下向來不誇口說自己是第一高手,但卻也從未曾見過一個真正的對手。」
華襄又點點頭,道:「假若有人以武力勝過你二人,你們會不會服他?」二人對望一眼,蘇衡北傲然道:「只怕世上並無這樣的人。」姬夢龍則道:「為臣雖不敢說世上無人能勝過我,但卻堅信,一個日日在沙場上磨練武功的大將,絕不會敗給江湖上的什麼俠客。」他們已明白華襄想讓自己與君自傲比較高低,說得頗不客氣。
一時群情激憤,江湖豪傑們均大感氣惱。華襄道:「既然如此,你們就來試試君盟主的身手吧,如果君盟主勝過你們,你們又當如何?」二人又對望一眼,道:「若他能勝我二人,我二人情願奉他為帥!」
華襄點頭道:「好!一會兒二位萬勿食言才是。君盟主,請吧。」
君自傲知此一戰在所難免,道:「此處地方狹小,二位請到殿外來吧。」言罷大步走出殿外。
姬夢龍與蘇衡北隨之而出,互望一眼,同時道:「我先來!」又同時道:「你去吧!」看得君自傲不禁莞爾而笑,道:「不如二位一起來吧。」
此言一出,二人臉色同時一沉,這話擺白是不將二人放在眼裡,二人均是不可一世的大帥,此時竟遭人如此奚落,哪還沉得住氣,又是對望一眼,道:「好,一會兒可莫要後悔!」
君自傲淡然一笑,雙目中黑霧湧動,將雙眼化為比夜色還要濃的黑暗之色。
方纔一見面,君自傲便看出這二人有驚人的功力在身,但到底如何,卻不得而知。他自太虛境內得到強大的力量後,因眾人與他相差太多,一直未能在切磋中發揮出真正的力量,此次見二人有如此高深的功力,自然想借這二人之力,來印證自身功力的增長。
但這卻並非是他要力戰二人的最大目的。
君自傲發現這二人有一個有趣的習慣,那就是每逢有事時,均要對望一眼。別看這個小動作毫不起眼,卻能說明許多問題。華襄說這二人因功力高強,各不服氣對方,所以常因小事相爭,但君自傲卻從這小動作中看出他們的惺惺相惜和心意相通。由此,他料定這二人雖因武藝高下之爭而互不相讓,卻並不曾互相輕視,若能有強敵逼得二人並肩合作,二人一定可在互相激勵中發揮出更大的力量,而且當並肩協作、齊心對抗共同的敵人時,最易培養出珍貴的友情。故此君自傲有意激二人同時向自己出手,為的就是讓他們能在戰鬥中成為真正合作無間的朋友。
果然,二人再次對望一眼,互相點了一下頭,立時分向左右兩側同時衝出,自兩側攻向君自傲。
一動手,二人身上強大的氣息立時爆發而出,武群豪立時怔在當場。
那絕非是普通高手可發出的氣息,即便是眾人中武功最高的司馬渡陵,也無法發出這樣強大的氣息,眾人不由同時想到一個人——龍吟。
司馬渡陵雖未見過龍吟,卻曾與閔禹霄一戰,此時見這二人週身鼓動的氣息,不由訝然道:「朝堂之中竟也有這樣的高手?閔禹霄不論與哪個交手,恐怕都得慘敗!」
氣息漸漸向四周擴散,二人也越來越接近君自傲,君自傲屹立不動,默默感受自二人身上散出的強大氣息,不由會心一笑。
若是換了從前,自己或許只能與他們中的一個勉強打成平手,但通過了太虛境四道考驗的他,卻早已脫出這等境界,在他眼裡,這二人雖強,卻仍不能對自己構成威脅。
一股強大的自信充斥在他心中,令他鎮定得如同不動的山嶽一般,任狂風肆虐,兀自巋然不動。
此時他並未將真氣催動至頂峰,身上亦未有任何氣息散出,姬夢龍與蘇衡北均非等閒之輩,更早知君自傲曾以一人之力攻入皇城,廢了玉清皇帝,其功力必不一般。此時二人看不破他的虛實,卻也不敢貿然近身,待衝到君自傲左右數五丈之內後,二人便不約而同地出手試探。
姬夢龍雙拳一揮,身子旋風般一轉,一道狂風立時纏繞身上,他人越轉越快,那狂風便呼嘯著越變越大,最後化作一道沖天的龍捲風。而蘇衡北則抽出腰間銀灰色的長劍,不住將真氣向劍上傳去,不片刻,那劍便被真氣注滿,竟自行顫動起來。
二人的內力幾乎在同時達到頂峰,姬夢龍暴喝一聲,雙拳猛然自左右向前揮出,那道沖天的龍捲風立時向君自傲捲去,而蘇衡北卻隱而不發,腳步不住移動,將君自傲幾處退路全數封死,君自傲若不敢硬接姬夢龍的龍捲風而縱躍閃避,其必然會立時出手截殺。
對於氣勁的攻擊,君自傲又怎會怕?他微微一笑,陰氣立時自體內湧出,纏繞身上,化作那一身黑色的鬼甲,他不閃不避,甚至不用雙手抵擋,硬生生地與龍捲風撞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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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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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2:13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四章 聚兵
姬夢龍與蘇衡北見君自傲身上忽出現一件詭異的黑色戰甲,已是一驚,待見他竟然硬接這凝聚著姬夢龍強大真氣的一招「暴風龍卷」,更是驚詫不已,蘇衡北竟忘了趁此機會出手攻擊,只顧看這龍捲風究竟會將君自傲怎樣。
風聲呼嘯,龍捲風眨眼便轉到君自傲身前寸許處,卻被看不見的氣屏擋住,這真氣化成的龍捲風風勢雖猛,卻始終穿不透這氣屏,漸漸消耗殆盡。
姬夢龍不由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蘇衡北卻一咬牙,飛身躍起,凌空一劍刺出。
隨著一道耀眼的劍光閃亮,無數劍光如閃電般在空中閃動不停,直向君自傲襲來,劍光所及範圍竟達數丈,君自傲即便想躲,也衝不出這片劍光之陣。
微微一笑,君自傲忽散開全身陰氣,人立時進入了鬼影的虛無狀態之中,從容地向前一縱,便自劍光之陣中衝出,來到蘇衡北身後。
劍光消散,蘇衡北飄然落地,回過頭怔怔地看著君自傲,完全不知所措。
殿前的華襄微微一笑,方要說話,君自傲已冷冷道:「小心,我要動手了!」話音方落,陰氣已狂湧而出,蘇衡北首當其衝,立覺通體生寒,急向後退去,但左腳卻不知被什麼纏住,身子根本移動不得,低頭一看,卻原來是自地下鑽出的一根黑色鎖鏈,將自己左腿緊緊纏住,大駭下揮劍疾斬,卻不能傷那鎖鏈分毫,自己的手反被震得生疼。
君自傲氣運右掌,陰氣纏繞而出,瞬間化成黑色鬼爪,緩步走向蘇衡北。看著君自傲臉上掛著的淡淡笑容,蘇衡北只覺心臟一陣狂跳,冷汗竟立時流了一背,急氣運長劍,猛向君自傲斬去。
一道閃電般的劍光當頭劈來,君自傲鬼爪輕揮,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劍光打散,腳下絲毫不停,離蘇衡北越來越近。
姬夢龍此時已完全緩過神來,眼見蘇衡北形勢不妙,虎吼一聲,疾步奔來,右拳猛然自下向上揮出,一道勁風撲面襲向君自傲。君自傲只覺這道風中隱隱藏著一股空曠的殺氣,不敢小覷,倏然向旁移出,閃過拳風。
姬夢龍又是一拳擊出,一道勁風橫掃而出,竟將纏住蘇衡北的鬼鎖斬斷,蘇衡北急忙向後退開,向姬夢龍微一點頭,道:「多謝姬將軍!」不等姬夢龍回話,君自傲右掌輕推,手上鬼爪立時脫掌而出,越變越大,直向姬夢龍與蘇衡北二人抓去,鬼爪在這數丈空間內飛速化作涼亭般大小的巨爪,凌空抓向二人,二人急向旁貼地滾出,堪堪躲過這一抓。
君自傲右掌微動,一把抓空的鬼爪在空中疾轉,橫裡向姬夢龍抓去,眼裡姬夢龍方欲起身,再無法躲避,只得草草運起真氣,雙拳連續揮出,試圖將這鬼爪擊碎,但卻只是令鬼爪之勢略緩。
蘇衡北見姬夢龍身陷險境,再不顧許多,飛身撲向君自傲,長劍直刺而出,一道亮光自劍尖發出,將他整個人都包在其中,化作一支光劍,刺向君自傲胸口。
君自傲知他在這一招中傾盡了全力,而且此招又是劍與氣相合擊出,便不敢冒險以鬼甲硬接,當即施展鬼羽飛身而起,躲過他這雷霆一擊。
蘇衡北一擊不中,竟在中途一轉,人劍合一化成的光劍飛向眼看便要突破拳風抓中姬夢龍的鬼爪,姬夢龍見蘇衡北來援,立時拼盡最後一絲力量擊出一拳,竟將鬼爪擊退數尺,人則借此機會向旁邊滾去。
鬼爪微微一蕩,便以更快的速度向姬夢龍抓去,多虧蘇衡北及時衝至,也鬼爪撞在一起,轟然巨響中,鬼爪終被擊碎,但蘇衡北也因此而真氣大損,不住喘息。
見君自傲背生黑翼浮於天上,二人又吃了一驚,姬夢龍一咬牙,雙拳向兩邊一分,便要施展招式,蘇衡北急伸手一攔,道:「姬將軍,你已耗費不少內力,還是不要……」不等他說完,姬夢龍已沉聲道:「蘇將軍,多謝你出手相救。生死事小,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大漢軍丟這個臉!」言罷雙拳猛然一揮,一股勁風由小而大,將姬夢龍托至空中,直向君自傲衝去。
君自傲未料他竟可御風飛翔,倒也小吃了一驚,但他這御風飛翔之術比之君自傲的鬼羽,卻是既費力又不靈活,君自傲只輕一振翅,人便已閃到一旁。
姬夢龍一擊不中,雙拳再揮,勁風托著他的身子在空中轉了一圈,重又向君自傲衝去,君自傲淡淡一笑,再振翅閃開。
如此數合,姬夢龍漸漸力有不支,卻仍咬牙苦戰,君自傲不由暗自感歎:「果然是身經百戰的一軍之帥,果然有股悍不畏死的英雄氣概,只怕他寧可戰死,也絕不會認輸,我又該如何是好?」
正想著,姬夢龍又一次攻了過來,但方到中途,姬夢龍便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從空中跌落下去。
君自傲叫聲不好,他擔心姬夢龍摔傷,立時便要俯衝而下,將其接住。不想地上的蘇衡北卻誤以為他要乘勢追擊,情急催動全身僅餘的真氣注於劍上,霎時間劍刃光芒閃動,一道劍光自劍身直射而出,刺向空中的君自傲。
這一道劍光奇快無比,君自傲方有所覺,劍光便已近身,大駭下,君自傲急散開陰氣,施展鬼影之技,那劍光穿過君自傲化為虛影的身體,直射向天宇,最終化作一點亮光。君自傲不由大為感歎,暗思這一道劍光的威力遠超蘇衡北應達到的境界,若真被擊中,只怕天神也要斃命。
而蘇衡北卻因這一劍而用盡內力,終全身脫力,軟軟的癱倒在地。
君自傲感歎之餘,驀然想起跌落的姬夢龍,急向下望去,只見天涯懷抱著昏死過去的姬夢龍,對他微微一笑。
他不由長出一口氣,對天涯微微一笑,暗道:「多虧天涯知我心意,不然若姬夢龍摔個好歹,就大為不妙了。」
華襄未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境地,不由心中發慌,君自傲飄然落在她身邊,低聲道:「女皇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言罷大步走向天涯。
天涯低聲問道:「你又要反運鬼噬?他們並無大礙,休養幾日便可恢復,你又何必……」君自傲淡淡一笑,用手指輕刮了一下天涯的鼻子,道:「若是如此,軍隊不亂套才怪。」天涯歎道:「你就是濫好心。算了,你若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可能看上你。」君自傲笑道:「你不是濫好心,那跑來接住姬將軍做什麼?任他摔落就是了,頂多摔得斷手斷腳,卻也死不了,休養個三五月就好了。」
天涯呸地一聲,道:「不要得了便宜還來賣乖,看我下次還幫不幫你。」君自傲笑道:「當然得幫了。不過你是不是先將姬將軍放下?男女授受不親,你老這樣抱著人家,成何體統?」天涯又呸地一聲,道:「我愛抱著誰就抱著誰,你若想管,先破了我的八拳再說。」君自傲一吐舌頭,道:「不敢、不敢,天女俠大仁大義,手下留情。」
他二人一逗上嘴,卻忘了正事,周圍眾人看在眼裡,忍俊不禁,卻又礙於氣氛而不敢笑出聲來,這時姬夢龍忽長歎一聲,強忍笑意道:「大帥,你就饒了末將吧……末將一笑,全身都疼啊!」
天涯聞聲嚇了一跳,立時將姬夢龍拋開,摔得姬夢龍哎喲一聲,君自傲急忙將其扶起,連聲道歉。
姬夢龍苦笑道:「末將真服了,大帥,今日起姬夢龍奉你為帥,聽任差遣……」話未說完,捂著腰一齜牙,卻是腰上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之前並未昏厥,只是一時氣閉,腦子卻明白得很,天涯與君自傲的對話聽在耳內,讓他忍不住想笑,便一笑就全身劇痛,好不容易緩過這口氣,才說了一句,就被天涯扔到地上,摔得更痛了。
君自傲扶住姬夢龍,道:「都怪在下害姬將軍摔傷,在下這便為姬將軍醫治。」姬夢龍擺手道:「不必了,軍中自有郎中……」不等他說完,一股霧般黑氣便自君自傲體內湧出,將他包在其中,他只覺一陣暖意自霧中傳來,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力量一下子恢復如初。
君自傲收回鬼噬之氣,問道:「將軍感覺如何?」姬夢龍單膝跪地,抱拳道:「多謝大帥!大帥武功絕世,奧妙無比,末將佩服得五體投地!末將……末將懇請大帥救治蘇將軍吧!」
這時蘇衡北的聲音亦響起,道:「我沒事……多謝姬將軍關心……」君自傲大步走到近前,道:「將軍雖只是全身脫力,但若要養好也要大費時日,有時間休養,卻不如將這些時間用大修煉上。」說著伸掌發出鬼噬之氣,不片刻便使蘇衡北恢復如初,而他自己卻大感神疲體乏,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天涯早知他單純以消耗自身生氣來救治二人,必會累倒,一直便跟在他身邊,見狀急將他扶住,又氣惱又心疼地責道:「你不要命了麼?」
蘇衡北雖不明鬼噬之技,但卻知君自傲是因救治自己二人,才大損元氣,當下立即單膝跪地,抱拳道:「多謝大帥!末將害大帥元氣受損,實是該死!」天涯哼了一聲,道:「知道就好,若不是你們兩個自以為是,他也不用消這麼大勁了。」二人忙連聲稱是。
君自傲淡淡一笑,道:「二位將軍,武功說到底是要與敵人相比的,自己人誰高些,誰低些,原無所謂,何必為這虛名而互不相讓呢?我看你們二位動起手來配合無間,常可心意相通,正該英雄惜英雄,同氣協力才是啊。」二人彼此對望一眼,均因方纔那一戰,而感到對方功力高深,武技精湛,不但彼此佩服,更因臨危時對方的全力施救而互生好感。
華襄見事情圓滿解決,不由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喜道:「既然二位將軍已同意,那麼我就將這帥印交予君盟主了。」說著,從身旁侍從手中接過一方金印,緩步來到近前,將其交到君自傲手中,道:「我想今後還是叫你君盟主的好,這代表著你並非是大漢國君主的武臣,而是人界對抗妖族的聯盟之主。周圍十一國已一致同意由我大漢來指揮這次保衛人間的大戰,過不了多久,除東方三國的精銳要守在國中防止妖族進攻外,其它各國的精兵很快便會趕來,那時你便可統領人界最強的大軍,直搗妖巢。」
君自傲微微一笑,道:「這擔子著實不輕,但君某定不會叫天下人失望。」
休養了一日後,君自傲便在姬夢龍與蘇衡北的陪同下,分別到護法軍與鐵騎軍中巡視,以瞭解各軍實力。一番巡視細觀後,君自傲不由大為驚訝,原來國中這些軍隊並不像江湖人想像中那般無用。這些軍中的普通士兵,力量不弱於尋常幫派掌門,中級士兵則有大派掌門的功力,至於各軍中的高級士兵,實力幾乎與魏憐幽等大派掌門相差無幾。而各軍中的軍官,功力則遠超三大派掌門,護法軍的四員大將和鐵騎軍的九名將軍,功力更是與司馬渡陵這類高手比肩,而護法軍總帥蘇衡北和鐵騎軍總統領姬夢龍,功力更是隱隱有超越龍吟的態勢。
君自傲不由大為感歎,自此才知為何江湖雖高手倍出,卻永遠也鬥不過朝廷,更不由暗思:即便當時龍吟真的一統天下武林,只怕也沒有與朝廷一戰的能力,而且他那曾被誤認為是龍神之身的功力境界,也早有凡人達到了。不要說蘇衡北與姬夢龍各自率領著這樣一支強大的隊伍,便是單打獨鬥,龍吟的勝算恐怕也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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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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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2:36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五章 考驗
又過了四個多月,各國大軍終於全數到齊。這些國家實力不一,大國如星羅邦,其精銳之師赤星軍達四十餘萬,小國如烏塔國,精銳紫甲軍不過數千人,加上大漢的九十二萬精兵,君自傲手下軍隊竟已達到二百三十餘萬人。
軍隊集合的這段時間,陸續有東方三國派人來報,妖族正斷斷續續地攻打七梁木,攻勢並不如之前打大丘國時一般猛烈,好似以作戰為遊戲一般,但便是如此,七梁木還是在三個月內被妖族攻下。如今妖族對東方三國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出兵攻打,三國之主只盼大軍早至。
等各國大軍到齊,華襄不住催促君自傲及早出征,君自傲也覺助龍紫紋入太虛境中故然重要,但前方的戰事卻更為緊迫,晚去一日,便可能多增一些無辜的死難者,終決定率軍出發。
籌備糧草等物及商議行軍路線,又用去十數日,這天方決定隔日出發,忽有探子來報,道龍紫紋率著一萬騎兵已出現在西邊平原之上,估計再有幾日便可到達,君自傲聞言大喜,命姬夢龍和蘇衡北二人暫代帥職,率大軍先開赴東方三國,自己則留在龍城中等待龍紫紋一行。
數日後,隱龍山下馬蹄聲大作,龍紫紋率一萬魔法士趕到,君自傲立即與武林群豪下山迎接。
一見龍紫紋,君自傲不由悲喜交加,上前一把將其緊緊抱住,顫聲道:「紫紋,你讓我擔心死了!」龍紫紋亦抱緊君自傲,道:「自傲,我的肩上還有擔子,不會讓自己永遠沉淪下去的……」
君自傲鬆開龍紫紋,道:「你能想開便好,如今妖族已經攻佔了大丘國和七梁木國,對東方三國虎視眈眈,不過人界現在卻也集齊了二百多萬精兵,前幾日已開赴前方戰場,相信假以時日,定能平定妖族之亂。」
龍紫紋點頭道:「如此便好,咱們也快些出發吧。」君自傲道:「不忙,你先入太虛鏡去見龍神再走不遲。」遂攜龍紫紋來到山上,邊走邊將太虛境內種種考驗講與龍紫紋聽,說到第四關那金龍武士,不由猶豫片刻,只怕龍紫紋若事先知曉,這關即使通過也見不到龍神。又一想,龍紫紋雖然向來溫文爾雅,但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定不會以那恥辱的方式逃得性命,便未將這第四關真相告之。
二人到了城中,來到龍紫紋昔日居處之內,君自傲道:「我還有一事要告訴你,你聽了莫要吃驚。」龍紫紋一笑道:「這些日子來,讓我吃驚的事太多了,我已經麻木了,你說吧。」
君自傲道:「我已與魄獄芒結成同盟,共抗妖族。」
此言一出,龍紫紋還是大吃一驚,訝道:「與魄獄芒結盟?」君自傲點點頭,道:「我就知道你必會吃驚。」遂將那日發生之事,與魄獄芒所言一一講給龍紫紋,順便連鬼天君與自己的關係也告之龍紫紋,龍紫紋聽得一會兒驚一會兒喜,到後來不住皺眉,道:「我也不知他這想法是對還是錯,但現在看來,與他結盟確實是必行之事。既然鬼天君說你可克制魄獄芒,咱們也不怕將來他再起異心。」君自傲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時間不多了,我送你入太虛境中見龍神吧。」龍紫紋微微點了點頭,全身放鬆,只留一分真氣護住心臟要害。
君自傲氣運右掌,將力道拿準後,一掌擊上龍紫紋胸口,龍紫紋只覺一陣巨痛傳來,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軟軟癱倒。
朦朧中,他感覺自己從肉身中被抽離,飄飄蕩蕩地直向一團混濁中飛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線光明亮起,他才能緩緩睜開雙眼。
雖然已聽君自傲說過太虛境內的,但他親眼見到後,還是大感驚奇。試著運氣調息,體內卻無並絲內力,果如君自傲所說一般。
便在此時,四周氣息湧動,十數個金甲武士的身影漸漸浮現,舉刀向龍紫紋緩緩走來。龍紫紋淡淡一笑,倏然衝向眾武士,不消片刻,便將所有武士擊散。
氣息湧動中,龍紫紋只覺一絲真氣緩緩注入體內,當下再不多想,尋到最近的石島縱了過去。
又過了十數個石島,連番激戰後,龍紫紋身上真氣已頗為可觀,當他躍上一個方圓百丈的大島後,島上氣息震盪,一個巨大的金甲巨人出現眼前。
這些君自傲早對龍紫紋說過,此刻他心中已有準備,正要向前擊敵,右側忽有一座較小的石島飛了過來,停在這巨島旁邊,接著又有數座小島飛來,與那島連成一線,繞過這座巨島,直通向另一座較大的石島。
龍紫紋不由一怔,君自傲並未提過這般變化,看樣子自己完全不必與這巨人交手,便可由這些小島連成的通路繞到下一站,但此處既然是一處考驗,若選擇奔這條通路而去,是否就算是不戰而逃呢?略一猶豫,他終決定要憑實力擊退敵人,硬闖過去。
這巨人的弱點君自傲早已告之,龍紫紋不毫多大力氣便將其除去,隨後又出現的那五人,也並未給龍紫紋帶來多大困難,不多時,便被龍紫紋一一擊倒。
氣息震盪中,巨大的力量瞬間被注入龍紫紋體內,而那些連成通路的小石島,卻漸漸散開,各歸原處。
再不多想,龍紫紋又向天柱處奔去。一路上戰鬥不斷,他早聽君自傲說過各關敵人的本事與弱點,打起來卻也不覺如何困難,只是每到一處巨島,卻都會有小島組成通路,卻和君自傲所說完全不同。他堅持以戰硬闖,終來到龍門之前。
一入龍門,石島上便是一陣劇烈的震動,一條巨龍顯現身影,並漸漸化作一個金甲武士。龍紫紋此時力量、內功和速度均大有提升,君自傲雖未對他細講這金龍武士的本事,他卻也有得勝的信心。
一股強大的氣息自金龍武士體內洶湧而出,霎時將整個石島籠罩其中,金龍武士長刀緩緩舉起,試探般地一刀劈出,剎那間,一道銳利的刀氣割破瀰漫四周的氣息,倏然斬向龍紫紋。
刀氣來勢並不兇猛,龍紫紋輕易躲過,閃向一旁,自左側快速衝出,繞向金龍武士右側,眨眼間便快速衝至,與金龍武士的距離不足兩丈。
金龍武士一轉腕,長刀橫斬,一道刀氣順刀掃出,直取龍紫紋脖頸,龍紫紋雙足點地騰空而起,凌空翻身,借翻轉之勢以足跟向金龍武士頭頂砸去。
此時金龍武士刀勢已老,未及回收,硬生生地吃了龍紫紋一腳,但龍紫紋卻感覺如踢中棉花團一般,完全無處發力,大駭下急凌空擰身,人借擰轉之力向一旁落下。
金龍武士長刀後撤,挺刀向龍紫紋胸口刺去。龍紫紋一矮身,以手撐地,雙足連續向金龍武士小腿踢出,那種踢棉花團的感覺再次從腳上傳來,金龍武士卻是分毫未傷,長刀順直刺之勢直接向下斬向龍紫紋。
龍紫紋貼地疾滾,翻身而起,旋身踢出一腳,正中金龍武士頭上太陽穴,金龍武士全不在乎,長刀斜撩,奔龍紫紋胸口而去。
龍紫紋向後疾退出十數丈,一邊退,一邊苦思對付金龍武士之法,同時暗自後悔未曾向君自傲細問這金龍武士的本事與弱點,不然此時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待龍紫紋站定,金龍武士卻忽然長刀下垂,沉聲問道:「是降,還是戰?」龍紫紋一怔,隨即問道:「降又如何,戰又如何?」金龍武士道:「降,便向我叩首百次,自我褲下爬走,如此不但可保性命,還可留下方才苦戰得來的力量;戰,便要死!」
龍紫紋昂然道:「龍家子孫,死也不會讓祖先英名受辱!」金龍武士冷笑一聲,道:「那也未必,龍吟就很聰明,所以他便可毫髮無損地得到太虛境賜予的巨大力量。」龍紫紋一怔,隨即怒道:「你是說——他並未能通過龍門,而是選擇了忍辱偷生得到那一身力量麼?」金龍武士點頭道:「不錯。你若能早降,一樣可以平安返回,並留下方才得到的所有力量。」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龍紫紋長笑一聲,道:「我再說一遍——真正的龍家子孫,死也不會讓祖先英名受辱!」話音方落,人已飛速衝向金龍武士,對著其胸口一掌擊出。
金龍武士冷笑一聲,道:「自不量力!」長刀緩緩提起,直指龍紫紋,一道刀氣破空而出,迎面向龍紫紋刺來。
龍紫紋輕嘯一聲,人凌空而起,閃過刀氣的同時,人自上而下一掌劈向金龍武士。這一掌傾注了龍紫紋現今的全部力量,再加上其凌空下落之勢,隱帶風雷之威,絕不容小覷。然而這一掌劈在金龍武士頭頂,龍紫紋又覺如打中棉花團一般,力量瞬間被消減無蹤,隨後人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
方落地站穩,只見金龍武士長刀又動,自上而下向自己斬來,龍紫紋忙向旁閃開,就在此時,周圍忽出現無數刀影,一齊斬來,龍紫紋大駭下遠處閃躲,立時被斬中數刀。
左腿上劇痛傳來,龍紫紋就地接連數滾逃了出去,向左腿望去,只見小腿上一道傷口深可見骨,不住有鮮血自其中湧出。
未及反應,金龍武士已道:「我再給你選擇的機會,是降,還是戰?」龍紫紋一咬牙,並不答話,右足點地而起,人飛躍向金龍武士,雙掌齊出,分別攻向其胸口與下腹。
金龍武士怒喝一聲,長刀倏然斬來,無數刀影霎時將龍紫紋圍住,刀光閃動中,龍紫紋悶哼一聲,摔落在半途。
此時他已是滿身傷痕,雙手、雙足均被長刀斬傷,劇痛中動不得分毫,金龍武士緩步來到他近前,道:「現在你還有機會,降,我便醫好你全身傷口,讓你留下這苦戰得來的力量,送你返回人間。若是戰,我便立刻結果了你!」
龍紫紋未料到自己竟要死在這太虛境中,不由長歎一聲,忽然間又想起葉清幽,自語道:「天下大局……為了天下大局,真要犧牲個人的一切麼?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都守護不了,又去談什麼拯救天下?清幽,我現在終於明白你離去時為何會笑了,因為你不必再從天下大局和一己私情中去選擇,你自然要笑啊……」
金龍武士一怔,訝道:「你在說什麼?」龍紫紋淡淡一笑,道:「如果我連自己的尊嚴都守護不住,得到強大的力量又有何用?如果我連尊嚴都可以不要,又憑什麼說自己能拯救天下!要殺便殺,少要囉嗦!」話音未落,人已拼盡最後一絲力量,以腰力彈跳而起,一頭撞向金龍武士。
金龍武士怔了怔,倏然閃向一旁,龍紫紋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金龍武士怒喝一聲,長刀直刺入龍紫紋後心。
全身一震,龍紫紋只覺一陣劇痛自後背傳來,一股冰冷的氣息慢慢自背後傳入體內,漸漸將每一寸肌膚封凍,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這時金龍武士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只要說一個『降』字,我就能救活你!」
龍紫紋在朦朧中一笑,自語道:「清幽,雖然知道你並不會在黃泉中等我,但我還是要說——我來了……」
一聲狂吼傳來,整個石島劇烈地搖晃起來,金龍武士的身影漸漸消失,光影搖曳中,一座輝煌的大殿漸漸出現在石島中心。
龍紫紋只覺意識忽然恢復如常,全身傷口在瞬間消失不見,立時翻身而起,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愕然望向島中那座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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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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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3:04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六章 隱憂
明明被長刀穿心而過,龍紫紋卻毫髮無傷,金龍武士反而消失不見,這不由令龍紫紋倍感驚詫,不知是何道理。但和和跡象看來,自己確是戰勝了這金龍武士,所以島上才會如君自傲先前所說「戰勝金龍武士後島上就會出現一座大殿。」。
他想來想去也想不通其中道理,這時,一個令他倍感親切的陌生聲音從大殿中傳出:「我的孩子,來吧!」龍紫紋全身一震,隱隱感覺到,這正是自己的祖先——上古龍神。
當下再不多,急奔入大殿之中。穿過那令他大感驚奇的神奇虛空後,他從另一道金色光簾中來到天柱之前。
一條金色巨龍繞柱盤旋而上,目視龍紫紋道:「君自傲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合格的好孩子!」龍紫紋身子一震,急跪倒在地,叩首道:「不孝子孫龍紫紋拜見先祖!」
龍神緩緩道:「起來吧,我本以為後人中已再無能擔大任者,以為我這一脈自此就要在七界的動盪中慢慢消失,卻又能見到你這樣一個優秀的孩子,我太高興了……」語氣中難掩其激動之情。
龍紫紋面露愧色,道:「先祖過獎了,孩兒……孩兒實不配這龍神後人之名……」龍神道:「不要自謙了。你能順利通過各關考驗,這本在我意料之中,但你卻未曾像龍吟一般選擇走捷徑躲過守關武士,而是一路打到龍門,這已讓我感到高興,更未想到你竟能不懼生死,有如此堅定的意志,有你這樣的孩子,我已知足了……本來我應當即刻化為真元,將你變成真正的龍神,但……孩子,如今我卻不能這樣做了……」
龍紫紋訝道:「這是為何?」龍神道:「因為我發現有人開始打這天柱的主意了。」龍紫紋一震,脫口道:「什麼?」
龍神緩緩道:「這天柱名雖為『柱』,實則為門,它連通著世間諸界,如果能進入這太虛境中,破悉天柱之秘,便可任意行走於諸界,甚至——打開各界的間隔。」
龍紫紋略一思索,便道:「如今妖族入侵人界,難道就是因為天柱……」龍神點頭道:「不錯,天柱破損,妖門大開,我卻直到如今才知,這破天柱之人,本事當遠在我之上……」龍紫紋倍感震驚,駭然道:「本事在您之上?這……這人會是何方神聖?」
龍神歎息一聲,道:「上古之時,世間只有我與釋天、西華、伊真三位大神,我們見七界間實力不等,而天柱又是如此脆弱,便共同創建了這太虛之境,以保護天柱不被各界內心存不軌者利用,來達到入侵它界的目的。
「太虛境一立,除了我們四位大神,任誰也再到不了天柱之前。但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我還是堅持守在這太虛境之中,保護天柱。
「然而世事變化無常,三位大神中最強的西華,因欲以強大的力量使另六界臣服,而與另兩位大神決裂,最終竟然展開了生死大戰。最後三位大神皆受了再無法復原的致命之傷,釋天受傷後意外地撞入天柱中唯一彼此相連而又最為神秘飄渺的佛、魔二界之路,從此再無消息,而伊真則進入太虛境中,用最後的力量將自己化為這些石島和武士,為的是將來若真因西華而引起七界大亂之時,能將自己的力量傳給有緣進入太虛境中的英雄,好讓其有平定紛亂之力。
「西華亦在此戰中耗盡力量,但他受傷最輕,雖然已再無法復原,卻利用餘下的生命與神力,將修仙得道者中的精英引入神界,他們便是繼我們四位大神之後,神界最早的神了。
「西華知自己時日無多,便將自己的力量傳予他們,也將自己的野心傳給了他們,自此之後,他們便以神界絕頂之力控制各界,使各界莫不以其為尊。而我因最初的選擇,已再離不開太虛境,只能將自己的血脈留在人間,以保護這七界樞紐之地,同時等待最具龍神之質的子孫出現,好將其變成龍神,保護七界。這便是神、太虛境和人間龍家的來歷了。
「但神界後人的野心,似乎並不如西華那樣強,他們成為諸界之尊後,便已滿足,卻未對另六界再動手腳。後來神界以神國為中心,發展出七國,神國統領諸國,其餘六國分別管轄一界。
「一開始,他們倒也彼此相安無事,但後來,極度的權利使他們變得越來越自大、狂妄,將自己真的當成了天地的主宰,卻忘了自己不過是七界中力量最強、智慧最高的一族而已,最終終於決裂,開始了持續不斷的七國之戰……」
聽到此處,龍紫紋不由一怔,他怎也想不到神界也會亂成這樣,不由道:「難怪人間發生了這麼多大事,卻不見神界出面干預,原來是自顧不暇啊……」
龍神歎了口氣,又道:「佛、魔二界飄渺難尋,當初我們四位大神合力,才能僥倖進入其中,知道世上還有此二界。這二界中到處是一片虛無之境,連我們四個也不敢詳加探查,只能依據其虛無天地中的景象,將那浩瀚如宇宙的一界稱為佛界,有廣闊浩蕩而美麗之意;將那到處是火焰與寒風的一界稱為魔界,有恐怖可怕而醜惡之意。再到後來,各界受神界影響,佛與魔的意思才變化為如今這般。
「所以神界中,佛、魔二國實際並無法管轄二界,只是在不停尋找這二界罷了。但也正因如此,這兩國中盡多智慧過人之士,其中更有神界中最具威力的各種法器,實力絕不弱於其它五國。因此,神界七國之戰只是互有勝負,卻永無完結之時。
「這紛亂只涉及神界自身,倒也不算什麼,只是時間一長,想來智慧極高的鬼族便先想通了其中道理,不甘受制於神界,就利用那些西華後人建造的逆世輪迴之陣轉生人間,開始尋求打上神界的辦法了。我因真身留在神界,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神界之事,卻看不到其它各界,因此直到君自傲來到此地,我才從他口中得知了人間的紛亂。
「那時,我還未能發現事態的嚴重,直到許久之前,我忽然感覺到天柱中人界與妖界相連的那處出現了異常,才知妖族已大舉侵入人界,想想之前龍吟進入太虛境中之後,似乎還有什麼人隨後進入,卻一閃即沒。當時我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現在想來,那或許就是你失蹤不見的父親……」
龍紫紋身子一顫,急道:「若真是我父,他……他又為何會突然不見了?」
龍神道:「我也只是猜想。想來龍吟之所以能進入太虛境,定是與你父交手中受了重傷,因身有我的血脈,便被吸入境中,他得到太虛境所賜之力後回到人間,必對你父下手,而你父在命懸一線之際,便會進入太虛之境。那個方一進入,便即消失的人,應當便是你父,他所以突然消失,可能……可能是被人擄走了。」
龍紫紋訝道:「是什麼人能有如此本事?竟能隨意進入太虛境中,在您眼前將人擄走?」
龍神搖頭道:「我根本不知,所以才感覺到事情的可怕。如果世上真有這樣一個神秘人物,那麼這次妖門大開,很可能便是他的傑作。如果現在我將自己化作真元,天柱便再無人守護,到時此人便可隨意而為,七界恐怕會出現更大的紛亂……所以除非找到那人,否則我絕不能化成真元而離開天柱。」
龍紫紋點頭道:「孩兒明白其中的輕重利弊,孩兒也相信,以如今人間之力,應當能平定妖族之亂。因為現今看來,鬼界之王魄獄芒的目的確非危害人間,若能與之聯手平定虎妖,便可解去妖族對人間的威脅,到時只要用心經營,使人、鬼、妖三界形成掣肘之勢,魄獄芒也不能再掀起大風浪來,自不至於發生諸界大戰。」
龍神點頭道:「確是如此。神界畢竟未對各界再加侵略,只是高高在上,惹人討厭罷了,魄獄芒追求鬼界自由的想法雖然沒有錯,但因此而發動大戰,卻也不能說是對的……唉,這世間天道運行、倫常變化,誰又能說得清誰對誰錯?你好自為知,最好能使其放棄進行大戰的想法……我雖不能將你化為龍神,卻可送你一件法器。」
話音方落,一道金光自龍神頭頂射向龍紫紋,待其飛近,龍紫紋才看清那竟是方纔的金龍武士。
金龍武士飛到龍紫紋三丈之內時,忽然停住,全身金光一閃,化作一柄金色的長柄戰刀,緩緩飄到龍紫紋面前。龍紫紋凝目細觀,只見刀身修長而堅韌,不住閃動著金光,護手處是一隻張口的金龍,刀刃便自那龍口中吐出,龍頭後是七尺多長的龍身,正是戰刀的長柄。
他伸手握住刀柄,金光一閃,戰刀卻忽然消失不見,龍紫紋愕然望向手中,卻見掌心中出現了一隻金色龍紋。
龍神道:「這金龍戰刀乃是我為後世子孫保衛人間、保衛天柱而造,其可化為龍紋寄於你身體之上,欲用時只需以溟氣將其催出便可。此刀可大可小,大可劈山,小可化為灰塵,更可驅策天下所有的金鐵之器,你好好使用,等於平添數倍力量。」
龍紫紋喜道:「多謝先祖!」龍神點了點頭,道:「你去吧,有這金龍戰刀在你身上,若找到那人,我便可將你喚入太虛境中,那時再將你變為龍神之身,代我追遍七界,也要將那人除去!」
氣息一蕩,一片無盡的黑暗襲來,龍紫紋頭一暈,忙打起精神,睜開雙眼。
只見君自傲正關切地望著他,見他醒來,忙道:「怎麼樣?你現在已是龍神了麼?」
龍紫紋搖了搖頭,道:「事情又有變化,先祖暫時不能讓我替代他。」遂將龍神所言一字不落地講給君自傲,君自傲聽罷不由眉頭大皺,道:「原來還有這麼多紛亂之事,那神秘的人物又是誰呢?會不會是當年闖入佛、魔二界中的伊真大神?」
龍紫紋道:「應當不是,先祖說他們當時均受了無法復原的重傷,連最厲害的西華最後也因此死去,伊真絕不可能活到現在。」君自傲道:「看來一場大亂是在所難免了……」說著,忽想起一事,眼睛一亮,道:「影子在臨死前曾說過,過不了多久,人間就會變成最大的殺戮場,而當時妖族並未入侵人間……難道他竟知道所有這些紛亂背後的真相不成?」
龍紫紋訝道:「影子?你也遇到影子了?」君自傲將事情始末講完後,龍紫紋沉思片刻,道:「按理來說,他不過是人間一個普通的殺手,怎可能知曉這龍神亦一頭霧水之事?但……唉,如今的世間,卻真不可按常理來解釋一切了,只是如今他已死了,卻無法問清一切。也或許那只是他臨死前的詛咒吧。」
君自傲道:「若真如此便好了。雖然你未得到龍神之身,但通過太虛境四道考驗後,力量已增強數倍,對付妖族,應也夠了。你那金龍戰刀是何模樣?快讓我看看。」龍紫紋笑道:「心急什麼,到了戰場之上,有你看膩味的時候。」君自傲一拍額頭,道:「差點忘了當前要緊之事,咱們快追趕大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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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9 23:33:27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七章 分兵
華襄身為一國之主,自不能隨軍前往前線,由皇家軍隊保護回京。君自傲與龍紫紋率眾追趕大軍,數日後終與大軍匯合。夜裡休息之時,君自傲召集眾人,道:「紫紋乃龍神後人,龍神盟雖為龍吟所創,但卻也是龍家發起的保衛人間之盟,這盟主本應由紫紋來擔當。之前我已說過,我只是暫代紫紋之職,召集紫紋既已回來,我便當將這盟主之位讓與他才是。」
眾人聞言互相看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龍紫紋雖是龍神傳人,但與眾人相處日淺,眾人對他的感情卻不及對君自傲的深厚,況且君自傲自出現龍城開始,便屢顯奇功,早博得眾人的敬仰,要改立龍紫紋為盟主,眾人心中著實彆扭,但龍家乃正道之首,立其為主也無可厚非,所以大家才會猶豫不決。
聯盟中各國的將軍,對情況並不瞭解,也不敢亂髮意見。姬夢龍卻不管許多,道:「盟主之職異常重要,若是改來改去,恐怕影響軍心,我看還是不要改了。」
龍紫紋笑了笑,向君自傲道:「我道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才召集大家,原來卻是這事。自傲,這盟主還是你來當吧,我實在不配。姬將軍說得對,臨陣換將必會影響軍心,為大局計,你就不要謙虛了。」
君自傲急道:「這怎麼成?」未等他接著謙讓,司馬渡陵已道:「我看不如這樣,君盟主職位不變,龍公子身為龍神後人,也不可與我等一般,咱們便擁他為副盟主吧。大家意見如何?」
眾人皆覺如此既合大家心意,又不至於讓這龍神後人處境尷尬,均點頭表示贊成。君自傲見大伙意見統一,也只得如此。
對於東方幾國,眾人皆不瞭解,於是姬夢龍與蘇衡北便向眾人簡單介紹,並商量起具體作戰計劃來。
大漢之東共有五國,其中最大一國名為白雲都,國中軍隊有百萬之眾,其中精銳之師「火雲軍」有二十一萬,國力強盛,為東方五國之首。其它四國分別是八垛岡、鋼地國和如今已被妖族攻陷的大丘國與七梁木。大丘國與七梁木之東為無邊大海,西邊則與另外三國相連,如今妖族佔據二國,直接可向三國中任意一國出兵,三國只能各自派遣精兵守住東部邊疆,卻不敢兵合一處,攻打妖族。
姬夢龍道:「據前方探子回報,妖族中以虎妖最為凶狠,打下大丘國後,他們並不急著擴張,反而在國中作威作福、燒殺搶掠,直到將大丘國破壞得不成樣子後,才開始遊戲般地攻打七梁木,如今又開始在七梁木中重新興那破壞之事,卻並不急於攻打其它三國,真讓人猜不透他們的想法。」
君自傲沉吟道:「或許真如鬼王魄獄芒所說一般,虎妖確實是只懂得破壞與佔領、殺戮與壓迫的蠻族,如果真是如此,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其繼續侵略別國。」
姬夢龍點頭道:「不錯,不然人間真要生靈塗炭了。」頓了頓,道:「末將以為,如今虎族主力在七梁木,而大丘國中均是其他妖族,若鬼王魄獄芒所言不錯,其他妖族皆為虎族所迫,不得已才與人界開戰,那麼我們便可如此安排——派出五十萬大軍進駐處於中心地帶的鋼地國,負責切斷七梁木與大丘國的聯繫,使大丘國內妖兵不能增援虎妖,而主力則直接進駐與七梁木接壤的白雲都,矛頭直指七梁木的虎妖,再派人勸降大丘國中妖族,說服其與我軍同攻虎妖,使其腹背受敵。」
武林群豪雖知這行軍打仗之事自己絕不擅長,不敢胡亂發言,但此時還是再忍不住,沈石道:「可是,若大丘國內的妖族不願與我軍聯手,那又怎麼辦?」祁月憐偷偷拉了拉沈石衣袖,低聲道:「這行軍打仗之事咱們並不擅長,不要亂說。」
姬夢龍笑了笑,道:「我早已探查清楚,妖族中數虎妖力量最強,其他妖類雖然厲害,卻並非無法對付,如果他們真頑固不化,八垛岡和鋼地國的大軍便可迅速出擊,到時虎妖無暇照顧大丘國內妖軍,而我方兵力又遠勝於妖軍,相信定可迅速收復大丘國。」
君自傲點頭道:「好,如此便按姬將軍所言行事吧。」環視諸國大將,一抱拳,道:「君某雖為盟主,卻不諳行軍作戰方略,今後還請眾位將軍多多指點才是。」眾人忙向他回禮,心中對這個居高位而不自傲的「自傲」盟主大感欽佩。
眼見便要到達大漢東方邊境,君自傲便分出五十萬將大軍,由蘇衡北和聯盟中瓦圖國的將軍刺東摩率領向鋼地國而去。東方三國見大軍來援,均鬆了一口氣,心中大為踏實。
大軍來到白雲都皇城之外,白雲都的雲海樹皇帝親自前往迎接,將眾人請入城中,大擺宴席為眾人接風。
來到皇宮之內,君自傲只覺此處竟比大漢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招待眾人的大殿之內到處金光燦燦,著實不同凡響,可見其國力之盛。
雲海樹與眾人同坐在殿下,六位皇子相伴左右,未開宴之前,眾人又討論了一陣戰事。不多時酒席擺好,雲海樹舉杯道:「如今天下危急,我人間各國卻能精誠一心,共抗妖族,實在值得慶幸,來,咱們先乾此杯!」大漢國力強盛,各國莫不與大漢交往密切,因此均精通大漢語言,此時結成聯盟,交流起來倒也並不費力。
眾人舉杯飲盡,龍紫紋問道:「陛下,您可知虎妖在七梁木的大致兵力部署?」雲海樹點頭道:「虎妖雖佔領了七梁木,且極注意邊防,但七梁木國中多有森林小道,想守得密不透風卻是極難,所以還是有不少七梁木難民逃入我國,從他們口中倒也能得知一星半點——這些虎妖數量不多,均居於七梁木都城桑河舟之中,但他們手下的各類妖兵卻不計其數,據逃出的兵將講,差不多有十數萬之眾。這些妖兵分別鎮守各處大城,每城內妖兵數量均不算多,但他們將俘虜的軍兵和百姓編成軍隊,納入虎妖旗下,卻也能穩守各處大小城池。百姓及軍兵們也曾謀反,但無奈妖族力量太強,數次起義均是徒增傷亡,最後為其淫威所懾,不敢再有反心。有些城中雖只有一妖鎮守,其下的人間兵士卻也不敢起事。」
君自傲點頭道:「妖的個體力量在七界中只怕是最強的吧……若各族妖王有李狼十分之一的本事,獨自統治一城就絕非難事。不過咱們也不是易與之輩,我方兵力遠超於他,且又有無數高手,只要能遊說各族妖王背棄虎族,甚至可以兵不血刃地直搗桑河舟。」
雲海樹拍掌道:「說得好!不愧是我人界聯盟之主。老實說,若不是君盟主帶來消息,我們根本猜不到這些妖族本與虎妖離心離德,還道妖族力量強大,又是鐵桶一個,根本無法與之相抗。嗐,如今知悉真相,才覺妖族也不過如此嘛!」
龍紫紋淡淡道:「也不可如此輕視妖族。咱們計劃得雖妙,但卻還不能知道一切是否能按計劃圓滿進行,若妖族中頑固者居多,咱們也只能力戰。」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
正在此時,殿外忽傳來長刀出鞘之聲,隨即又響起了守門武士的呼喝聲:「什麼人敢擅闖王宮?」這一句話是用白雲都語喊出,眾人雖聽不懂,但從先前那抽刀之聲及武士的語氣中卻能感覺到,必是有意外發生。
雲海樹面色一沉,道:「怎麼有人敢到王宮撒野?」轉頭向左側一位皇子道:「老三,你去看看!」那皇子微一點頭,長身而起,方要離座,門外傳來兩聲悶響,卻是人摔倒在地之聲,他沒面色一變,怒道:「何人敢傷我皇家衛士?」
話音未落,一個全身被黑色皮服包得密不透風,臉上戴著鏡子一般光滑的精鋼面具,身材修長的黑衣人已緩步而入,道:「是友非敵,眾位不必緊張。兩位衛士只是一時氣閉昏倒,並無大礙。」
未見過此人的不由一驚,已見過此人的也是一驚。前者驚的是天下竟有這樣打扮的怪人,後者驚的卻是他竟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君自傲長身而起,抱拳道:「想必鬼王早到此,為何此時才現身?」眾人亦隨之起身,對這身份特殊的盟友顯示並非發自內心的敬意。
此人正是魄獄芒,他輕笑一聲,道:「長途奔波,本王確實有些累,所以現在才來相見。不過看樣子並不算晚吧?大家似乎正在商討如何部署作戰之事,也算上本王一個吧。」
雲海樹看看君自傲,見君自傲微一點頭,忙讓侍衛在其旁邊添上一個座位,魄獄芒卻道:「人間美味雖然誘人,本王卻無福消受。還是站在這裡說話方便。」隨即向君自傲道:「鬼天君,本王若未猜錯的話,你派遣一支大軍進駐鋼地國,是為阻斷虎族與大丘國妖軍的聯繫,將妖軍分化成兩股勢力後,再勸降大丘國妖軍共同對抗虎妖吧?」
君自傲一震,暗道此人不愧為一界之王,果然智慧過人,當即點頭道:「不錯,鬼王認為此舉是否可行?」
魄獄芒緩緩點頭道:「當然可行。只是你想派誰去遊說大丘國妖族?」君自傲道:「自然是統領大軍駐紮在鋼地國的蘇衡北將軍和刺東摩將軍。」魄獄芒搖頭道:「你以為憑這二人,可說服妖族麼?妖族雖對七界之秘知之甚少,卻不代表他們的智慧低於它界——李狼就是最好的例子。」
君自傲皺眉道:「那依鬼王看來,應由誰去?」魄獄芒道:「在座眾人中,只有你與龍紫紋勝任——你是神界鬼卒之首,前世的智慧就算尚未能全數記起,也遠超凡人;龍紫紋身為龍神後人,智慧亦非同凡響,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你二人地位超卓,說出的話遠比旁人更有力度。」
眾人稍一思索,均覺其言之有理,不由紛紛點頭。君自傲遲疑道:「但戰事重點是在七梁木,如果我們離開,恐怕……」眾人中只有他與龍紫紋功力最高,而佔據七梁木的又是妖族中力量最強的虎妖,不論二人中誰離開此處,對整個戰事來說均有影響,所以他不能不猶豫。
魄獄芒笑道:「你若相信本王,本王倒願意一試。本王身為鬼界之首,相信不論是智慧還是說話的力度,都可令妖族信服。」眾人一怔,均未想到他說出這一番道理後,又來個毛遂自薦,再想想其特殊的身份,不由暗思其到底有什麼陰謀來。
見眾人面上的表情,魄獄芒長笑一聲,道:「我若有心使什麼手段,獨自去大丘遊說妖族便是了,何用來向你們請命?若不信本王,那便算了。」
君自傲心思電轉,微微一笑,道:「鬼王說的哪裡話,在下既能與鬼王聯手,便是完全相信鬼王。大丘國妖族之事,就交給鬼王了。」
魄獄芒微微點了點頭,道:「果然是鬼天君,氣度就是和凡人完全不同。請放心,一有好消息,本王會馬上通知你……」言罷轉身離去。
雲海樹目視魄獄芒走遠,不無憂慮地向君自傲道:「君盟主,這……這人真的可靠嗎?他可是鬼界之王啊,自古妖鬼一家,萬一……」
龍紫紋在旁淡淡道:「陛下放心,此人力量雖強,但自傲卻正是其剋星,就算他有異心,自傲也可輕易將其除去。況且此人雖有野心,對人間的危害卻比虎妖小得多。如今為大局著想,能用得到他的地方,便用好了。」君自傲也點頭道:「想想妖族的力量之強,我們便要努力爭取任何可成為戰友的人才是。陛下還是盡快派人通知邊關,莫要生出誤會才是。」眾人沉思半晌,最終均漸漸認同二人所言,雲海樹則急忙下旨,命人連夜告之邊關守將,君自傲則派人通知駐守鋼地國軍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9 23:33:48
第八集 力抗虎妖 第八章 歸附
層層疊疊的樹葉並未能擋住月光,那銀色的精靈輕巧地穿過枝葉間那些小小的縫隙,終於鑽進樹林之中,灑在滄怨那張英俊的臉上。
緋靈靜靜地坐在距滄怨不遠處的一片裸露在地表的樹根上,默默地注視著滄怨,目光中隱隱閃動著些讓人心神蕩漾的東西,可惜滄怨只顧看著林外那邊通向皇城的路,卻未能發現那迷離的眼神。
裴朔雙手負在身後,不知在和誰生悶氣,擰著眉毛對著幾棵大樹來回地踱步,時不時停下來與滄怨一樣望望林外那條路,隨後皺著眉頭哼上幾聲,再繼續他的踱步大業。
斜依著樹,雙手抱胸的人正是韓縷,他的目光一直凝聚在地面上,那上面並沒有什麼足以吸引他注意的東西,只是那裡沒有人會與他目光相遇,便不會猜到他此刻心中正在想些什麼。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稍有眼力的人一看他那張臉,就知道他整個人正陷在一種深深的矛盾掙扎中。
只可惜此時卻沒人注意他這個不起眼的人物,與滄怨相同,林中幾十個身著不同服飾的鬼界高手,都在緊盯著林外那條路。
似是怕辜負了眾人的關注一般,一條身影自那路上由遠而近,滄怨身子動了一下,再細看幾眼後,終迎了過去。緋靈的目光隨著滄怨而動,地到了那路上的身影,急忙起身相迎。
裴朔眼雖未見,耳朵卻聽到二人的移動之聲,立刻轉過頭來,向林外迎去。
身影漸近,那黑色的獨特裝束舉世無雙,除了鬼王魄獄芒之外,再無旁人擁有。
鬼界高手紛紛來到林外,隨著三位域主向魄獄芒躬身施禮,魄獄芒微一點頭,道:「做好出發的準備了麼?」滄怨應道:「大家都已休息好了,隨時可以出發。」魄獄芒點點頭,忽道:「裴朔,你心中有什麼不痛快,說出來吧。」
裴朔一驚,忙道:「屬下不敢!」魄獄芒緩緩道:「說吧,本王不想讓自己變成那種靠神秘來嚇唬人的王者,所以本王寧願讓你們多瞭解一些我的想法。」
裴朔猶豫片刻,終於囁嚅道:「屬下……屬下覺得大王沒有必要與這些無知之輩聯手,更不必徵得他們同意才行動……」話似未說完,卻就此停住不再說下去。
魄獄芒道:「你是想說,不如與虎妖聯手,直接攻破隱龍山,破悉天柱之秘,打上神界,對不對?」裴朔怔了怔,終點頭道:「大王看出來了?屬下確有此意。」
魄獄芒緩緩道:「你已是鬼界一域之主,卻還不懂身為王者的痛苦麼?」裴朔又是一怔,全不明白魄獄芒要說些什麼。
魄獄芒負手而立,轉身背向眾人,似是隨後將要說出的這番話,是只有他一人能懂的自語一般。霎時間,在這銀白色的月光下,這一界之主顯得是那樣孤獨,林中一直靠在樹上一動不動的韓縷,忽被這幅令人忽生傷感的景象所動,怔怔地望向魄獄芒。
這鬼王自語般緩緩道:「王者,不能有一刻為自己而活,他的肩上擔了天下子民的生死存亡、幸與不幸、安與不安,當年的鬼天君縱橫鬼界全無敵手,卻為何不願當這鬼王?那是因為他不願承擔這份重擔啊……
「成為七界之主又能如何?若不能為子民帶來安定與幸福,終有一日也會被推翻在地。若只為那些權力與尊榮,未免太過無聊而可笑,本王絕不屑為之。本王要得只是一個公平,卻不要當什麼七界之主,這就是本王與只圖佔領、統治天下的虎妖所不同之處。
「虎族只懂破壞,根本不會造福,若真與其聯手,到時虎族只怕是佔了人間,又思鬼界,最後生出將七界盡收之心,那就是一場浩劫了。
「本王要的卻是眾生平等,各界再不受強權壓制,能自由自在地活在這神奇而美麗的世間,雖然這過程中要用盡各種對或錯的手段,但目的卻絕不是破壞,而是建設——建設一種自由的、平等的、和諧的秩序,讓凡人再不用對根本不曾關愛過他們的神頂禮膜拜;讓鬼族再不用被神當作犬馬一般役使;讓妖族再不用受神界的蒙蔽與制約;讓神、仙二界將他們用來壓制各界的種種奇異力量,用在為各界造福之上……這便是本王所求,難道你們直到如今還不能懂嗎?」
裴朔怔怔地看著魄獄芒的背影,似是對這一番話還不能全部理解,而滄怨卻緩緩走到魄獄芒身邊,垂首道:「這就是大王吸引屬下之處,屬下自追隨大王的那一日起,便已決定了這一生都要跟隨大王的足跡而行。」
緋靈淡淡一笑,目光不離滄怨左右,其中充滿了崇敬、欽佩、羨慕與其它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魄獄芒雖無耳無眼,卻遠勝於五官齊全者,眾人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瞭然於他胸中,此刻他輕歎一聲,道:「能有你這樣的部下,是本王的幸運,只是,卻要苦了你們……等本王攻破神界,再為你們辦那早該完成的婚事吧。」
緋靈面色一紅,低頭不語,滄怨回頭望了她一眼,卻又轉過頭來,道:「若屬下能活到那一天的話,就請大王做主吧。」
魄獄芒點點頭,道:「韓公子,你可願繼續助本王完成心願?」韓縷大感意外地顫了一下,隨即道:「我不管你想造福蒼生還是為禍天下,只要你助我報得師仇,韓某這條命就是你的。」
魄獄芒淡淡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忽道:「狼王,你又是否願意助本王一臂之力?」
在鬼界眾人驚訝的表情和四下張望的動作中,李狼那懾人心魄的聲音響起:「我從未想到,你原來是這樣的人。我們似乎有很多共同之處,不妨同舟共濟。」
魄獄芒一笑,道:「很好!」
陽光為大山嵌上了一道金邊,讓人看不清山的本來顏色,似是怕人誤以為這是自己原來的相貌,大山便用力地將那一輪紅日托了起來,讓人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原本的綠色面孔。
陽光照耀下,一隊人馬縱馬而行,隊伍中間是一輛大車,車上不知拉著些什麼,周圍的人均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眼看快到鋼地國與白雲都的邊境,隊伍的速度便漸漸慢了下來,領頭的黑衣人回過頭來,道:「前面就是邊關,通行時不可太過張揚,免生誤會。」
他旁邊是一位頭髮黑白相間的男子,此時亦回頭道:「莫忘收斂氣息,以防被人界高手察覺而生出誤會。」
這二人正是鬼王魄獄芒與狼王李狼,二人經過一夜的長談,似已完全瞭解對方的想法,更達成共識,終於正式決定聯手行動。此時不知君自傲是否已經將消息通知邊關守軍,二人均十分謹慎,才各自囑咐部下小心。
邊關處昨夜早已得到飛馬急報,見這一隊人馬到來,確認身份後便開關放行。眾人一路奔馳,幾日後便穿過鋼地國邊境,來到已被妖族佔領的大丘國中。
與想像中不同,大丘國中並不見淒涼破敗的戰後景象,途中經過不少被戰火焚燬的村莊,但此時也均在重建之中,眾人不由均覺詫異。魄獄芒打馬緩行,道:「狼王,看來你我此行成功的把握很大。」李狼點了點頭,微笑不語。
烏易等人跟在李狼後面,聞言也紛紛點頭。沈緋雲低聲問綠曉:「依你看,這守衛大丘國的會是什麼族?」綠曉道:「我怎知道?反正不會是虎族那般的惡類就是了,不然百姓哪還會重建家園?只怕不知要向何處逃難呢。」
這日行至一座大城,未到城內,一隊百多人的妖兵便迎了出來,一位妖族將軍走到近前,向李狼施禮道:「閣下是哪路妖王?」
李狼淡淡一笑,道:「狼王。」那將軍身子一顫,訝道:「您便是曾在忘憂靈地力戰虎妖的狼王夜隱麼?」李狼道:「在下李狼,夜隱正是家父。」
眾妖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向下拜倒,道:「參見狼王!」李狼一怔,道:「這是何意?」那領隊將軍道:「我等均是忘憂靈地居民,當年曾跟隨狼王夜隱對抗虎妖,原是狼王部下。後來狼王忽然失蹤,虎妖佔領了忘憂靈地,我等也只得……」
李狼明白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他更明白他們曾做過的是一種無奈的求生選擇,任何人都無權批評他們,更何況是還未給他們帶來一點好處的自己,當下打斷道:「不必說了,我明白。我等這次前來,為的就是聯合各族共抗虎妖,你們若願意,就帶我去見大丘國中的妖族總帥吧。」
眾妖兵聞言面露喜色,那將軍的聲音微有些顫抖,道:「狼王若能再率我等推翻虎妖,那……那便太好了!我們這些不願殺戮、不願屈服於虎妖淫威的弱小妖族,終於等到自由的這一天了!鎮守此國的總帥是虎族的將軍戾橫,狼王只要殺了他一個,全國大軍自然會歸附於狼王。」
李狼微微一笑,淡淡道:「那麼我就將他殺了吧。」
自此一路向前,所遇妖兵無不投入李狼隊伍之中,而各處妖兵聞訊後亦紛紛趕來投奔李狼,如此一來,待到達由戾橫鎮守的大丘國都城之時,李狼手下已有妖軍二十餘萬。但這些妖軍中卻無一個狼族,沈緋雲不解,私底下問那些妖兵,才知虎妖勢力雖已遍佈妖界各處,卻始終未敢向冰谷狼族動手,而流落妖界別處的狼族戰士,又向來視死如歸,只有戰死的勇士,絕無投降虎族的懦夫,眾妖說起狼族來,無不豎起大指稱讚。
沈緋雲不由暗自感歎,而已忘盡狼族一切事的雪禪素,不由以身為狼族一員而倍感自豪。
只是這自豪卻並不能淡去她因心繫李狼而生出的那些憂傷。
這日終到得都城之外,只見城門大開,數萬妖軍站在城外,像歡迎大英雄一樣,高聲歡呼著「狼王萬歲!」城門上一顆虎妖的頭顱高懸,這鎮守一方的虎族大將,竟連李狼的面也未能見到,便被手下的妖兵殺死。
如此一來,大丘國舉國妖軍皆已投向李狼。隨李狼而來的大軍受到這熱烈氣氛的感染,竟也振臂高呼起來,一時間呼聲如海潮一般,一浪接一浪不斷能起,震得人耳膜生疼,沈緋雲不由以手掩耳,綠曉與烏易等人卻激動地流下了眼淚。
紫嘯喃喃道:「狼王終於就要實現多年來的願望了,只是……只是葉姑娘卻不能親眼見到這振奮人心的一幕了……」在打雷一般的呼聲中,這低聲自語,連他自己竟也聽不真切。
魄獄芒看著這數十萬歡呼著狼王萬歲的妖軍,亦自語道:「自由,這就是自由的魔力,這世上不論是人族、妖族、鬼族,還是別的任何一族,最重要的東西不是生命,而是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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