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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澤]囉唆美人魚(非常好情人套書)[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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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2:55
標題:
[光澤]囉唆美人魚(非常好情人套書)[全書完]
囉唆美人魚
【非常好情人套書】 作者:光澤
誰說長相俊秀、魅力破表的人肯定桃花朵朵開
他就是個特例,感情這條路走得比其他人還要坎坷
人人都在肖想他,卻又彼此牽制維持和平假像
屢屢趁他不勝酒力時,花招百出企圖“染指”他
沒想到為了見當年暗戀他的人,卻是用藉酒壯膽這爛招數
半夜跑到她家吐得七葷八素,隔天還質疑她對他“性侵害”
氣得佳人雙手奉上帳單,毫不留情的將他推到門外……
他早就知道跟她有緣,想要再見面也不是難事
這回他要快馬加鞭,一步步的逼迫她思考要不要接受他
彌補十年前輕易放手的遺憾,讓她再次為他心動!
原以為坦誠可以拉近距離,不料反而形成一道跨不過的鴻溝
他的不良紀錄實在太輝煌,與她按部就班的想法背道而馳
儘管他溫柔體貼無人可比,她還是選擇做個愛情逃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3:29
楔子
鳳凰花開,驪歌高唱,初夏的風像暖巾拂過臉龐,心裏一團亂的薄荷望著樓下中庭的人影,深吸一口氣。
閉上眼,高中三年的每一幕,如電影快速播放,強勁地沖刷著她的心,最近幾個月懸在心上的問句再度閃過腦海。
無法畫下句點,到底是否會失去往前走的能力?
尤其是像她這樣正值花樣年華、人生才開始起跑的少女,是否對於畫句點應該更勇敢一點?
勇於追求向來是少女的特權,但她不能忍受失敗,所以一天拖過一天,花了三年都還無法將心意化為言語。
隨著畢業典禮的到來,她的愛情也走到了命運的三叉路口。
前進,回頭?告白,風化?無論如何,今天一定得下個結論,好好的畫下句點。
就算不是驚嘆號也無妨。
沒有勇氣告白已經很丟臉,如果連畫句點的膽子都沒有,不是難看到了外星球,丟盡地球人的臉嗎?
誰教他有那樣的傳說!
粗神經但總是慵懶放電的吳彥宇,溫和而且溫柔的吳彥宇,老愛微笑著帶過太複雜問題的吳彥宇,能勾動所有人的情緒,特別是少女多愁善感的戀心,攻守範圍從同學、學姊、學妹,到老師、教官、福利社阿姨的吳彥宇!
在那些吳彥宇的附近,一定有她假裝不在意的存在。
她假裝不在意,卻非真能不在意,她的目光追著他轉,但好笑的是她只要一想凝視,就由體內竄出一種害怕到發抖的感覺,令她初次湧起的愛戀,如沒稀釋過的醋酸——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正當薄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時,一陣令人恐慌的聲音響起了。
這是在高中生涯裏最後的鐘聲了!
薄荷急急忙忙壓下所有酸澀的回憶,手足無措,但只三秒,她又望向中庭,那個漂亮的少男已經在對著同學和學妹們揮手了。
不可以就這樣什麼都沒做的終結這份初戀,太令人不甘心了。薄荷只這麼一轉念,行動快於思考,拔腿就跑。
懊悔的、悶太久臨界爆點的情緒全都沸騰,她的內心咆哮不休,不可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死心!
畫句點的方法千百種,利用吳彥宇的傳說來完成告別儀式並不困難,至少在她的腦海裏已經演練過了無數次,次次成功!
緊張過了頭,反倒有種最後拚一口氣就結束的感覺,薄荷穿越成排的桌椅,有點斑駁的門,太陡的樓梯,沖出穿堂,這些景象在視線裏快速流逝之後,最後停留在站在校門口,正揮手道別的微笑少年前。
突地——
「等一下!」
又低又粗又響,活像中年老頭子的吼罵聲,以為是教官來罵人的少男少女全都停下腳步,循聲望去,沐在眾人視線之下的薄荷正上氣不接下氣。
感受到所有人都因為她的聲音,又產生了什麼類型的誤會,薄荷早就懶得去計較。
這副粗獷豪邁的老公公聲,讓她是個開口死的少女,一出聲就註定得不到愛戀的眼光。
她的聲音不只能用來假裝爸爸向學校請假,還可以拿來威脅、恐嚇、逼供,效果更是一極棒,但是用來告白,哈,還是別自取其辱,鐵定被當成笑話來宣傳。
心思千回百轉的薄荷正對面,迎視著少女一臉果決,視死如歸的表情,吳彥宇明白這句等一下肯定是沖著他來的。
「有什麼事嗎?」他輕聲問著,家教要他絕不可以對女生粗魯。
吳彥宇的聲音像是要來當實驗對照組一般,和薄荷的聲音徹底相反,是極美妙的男中音,加上飽含溫柔的問話,令薄荷原本在眾目睽睽下想打退堂鼓的心,瞬間又篤定了幾分。
他的溫柔即使不曾給她,但總讓她心頭刮起一陣颶風,這一回是直指向她,怎能不將她的理智給吹得連影子也不剩。
「吳彥宇,我要許願!」薄荷用著能讓每個女孩子都難堪的老頭子聲,堅定的說道。
吳彥宇好似有些為難,好看的臉又浮起羞赧的紅痕,困擾地笑著,周遭看熱鬧的人們則是大笑起哄。
薄荷並沒有遲疑,她一步步走向吳彥宇,在心裏盤算著角度,並要自己不管會是什麼感覺,都只能輕輕一點,絕不能留戀。
她在他的面前站定。
如果這個又幹又粗,幾乎等於怪老頭的聲音,害她不敢向吳彥宇告白,就算告白也非失敗不可,那她要用吳彥宇的傳說來終結它!
「我希望能夠永遠擺脫這個歐吉桑聲音。」未來能再坦率,更勇敢一點,不再逃避!
聲能震地,語畢,薄荷動作飛快,踮起腳尖,羽毛刷過般的在吳彥宇唇上落下一個吻,之後轉身就跑。
跑在柏油路上,從腳底反沖到頭頂的震動,令薄荷的視線快速跳動著,但內心卻未曾動搖,有生以來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可她沒有一分一毫的後悔。
她是個女生,她也希望像個女生,她再也不要因為這粗獷的聲音,被當成老頭子或男生的哥兒們!
她要的不多,只期待有一天能夠像個普通女生,用著嬌軟的語氣,惹人憐惜地求愛。
薄荷心裏這麼想,並且結束了她高中三年的單戀,快跑逃離案發現場的同時,她有一點點想哭,卻反而笑了。
而被她拋在身後的男男女女,卻還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但看著薄荷清爽的背影消失,吳彥宇總有些迷離的大眼睛卻慢慢聚焦,他輕撫著一整天被女生們不知節制的撞吻,以至於有點紅腫的嘴唇,思考著最後那個若有似無的吻,無比溫柔的吻,是否是事實。
一個吻可以交換一個幸福?!
只要吻了吳彥宇,保管考試高分過關,告白成功超恩愛,吵架決裂的好友也能複合,零用錢自動三級跳?!
是女孩子就不可以膽怯,就是要勇敢追求幸福,不要放過能心想事成的吻喲!
拜這則不知從何時開始,又從何時開始變調的校園傳說之賜,他高中三年過著一天到晚被女生追著索吻的生活,但是方才吻他的女生是學年傳奇人物,功課好、人緣佳的薄荷——
她要拋棄那副超級重低音呢……
為什麼?他不覺得那難聽,或是會導致她不幸啊!
在高中畢業,終於可以結束被人求吻生活的這天,面對這最後一吻,吳彥宇陷入迷惑。
而這份特殊的迷惑,同時間在他像罩了層霧般的心裏紮了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4:41
第一章
十年後
來電震動在桌面發出詭異的聲音,活像是敲木魚,在手機繼續敲到被人發現前,薄荷不著痕跡的拿起它,移動到樓梯間,才一按下接通鍵,好友那令人嫉妒的好音質,加上無比促狹的調侃語氣響徹耳畔。
「薄荷、薄荷!我的親親情夫,妳的寶貝情婦來召喚妳囉!妳人在不在電話那一頭呀?」
可以想見薛沛艾的缺德笑容,薄荷的額頭浮起青筋,晶亮的唇彩非常不甜美地抽搐。
打從高中認識開始,好友一聽見她的老公公聲便把她當男生,左一句情夫、右一句情夫的挖苦著,十幾年不改。
可現在,潤柔帶點磁性的聲音卻逸出了她的唇瓣。
「這個號碼應客戶要求,已停止使用,特別是接到薛沛艾的來電,便會自動生效。」薄荷驕傲冷淡的說著,同時開心的微笑。
噢,無論聽見自己「這個」嗓音多少次,她還是會深深陶醉。
但在她感動之情大作時,嬌甜的笑聲又在耳邊爆炸。
「噢,真不愧是我最心愛的薄荷,既然是華麗美聲版也可以,再來、再來,我還要聽英文停止使用的系統說明!」
薛沛艾還是笑得肆無忌憚,但薄荷現在是上班時間,沒空和這個已辭職籌備婚禮的幸福小女人胡鬧下去了。
「還英文版咧,妳可以再要求多一點啊!」薄荷說得完全不像是真心答應,反像威脅妳夠帶種就再試試看,後果自負。
美妙的聲音轉得冷冽,話筒傳來不滿的嬌呼。
「人家才沒有無理要求呢!沛艾只是想聽薄荷的職業美聲耶!」薛沛艾撒嬌似約哩怨。
薄荷哼了聲,用沒拿手機那只手,努力把全身的雞皮疙瘩壓下去。
認識了十幾年,她如果再吃這一套,就是學不乖的笨羊,活該被薛沛艾這只母狼生吞活剝。
薛沛艾外表嬌小,楚楚可憐,聲音也甜美,活像個需要被人呵疼保護的小女人。
不過真相是,那些買她的帳,然後任她使喚的笨蛋,才是真正的可憐蛋!
「想聽我的職業美聲?這簡單!本公司可為顧客量身訂作專業課程,無論各種話術、應答技巧……」
薄荷的廣告還沒到一段落,已經聽到了打呵欠聲。
「妳不要再唱搖籃曲了,我快睡著了。」
薛沛艾無辜的聲音從手機再度傳來。
薄荷又不笨,才不信咧!
「有話就快講,說,幹嘛打電話來打擾我辦公?」即便裝狠,她的聲音仍柔軟如同頂級小羊毛。
薛沛艾發出清脆的笑聲。「哎喲,妳不要再裝傻了,我之前就告訴過妳今天要辦高中同學會,妳應該會捧我這個主辦人的場吧?!」
瞧,薛沛艾說得多令人同情啊!
薄荷冷笑幾聲。「妳想利用高中同學會宣佈婚禮,順便丟紅色炸彈,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居心?」
「哎喲,怎麼這麼說呢!」薛沛艾還是說得十分委屈。
「不然咧,這不是原因嗎?」薄荷只相信她所認識的那個薛沛艾,算盤打得可精了。
「才不是呢!」
理直氣壯的才不是三個字成功的讓薄荷這回真的連表情都像冷鋒來襲。
有本事就掰出個能令人信服的答案!
「噢,那可以請教您這位待嫁准新娘為什麼要辦同學會嗎?」薄荷挑釁地問。
「吳彥宇。」薛沛艾沒有遲疑,好比正在等待她這麼問,迅速丟出如炸彈一般的答案。
薄荷一聽到這三個字,心跳瞬間亂了節奏。
接著手機從她鬆開的手滑落,在驚險的一刻,她反射動作翻手接住,像是特技。
站直身,她瞪大了眼,粗喘著氣,對著手機大吼:「什麼?妳剛才說了什麼?」
手機傳來頑皮的笑聲,薛沛艾硬是又笑了一陣才慢吞吞的開口,「我剛才沒說什麼啊!」
薄荷的手突然好癢。
要不是砍死沛艾會讓同為好友的准新郎王政明痛苦,她一定馬上沖出去宰了這個損友。
「沒有就沒有。」忽略了自己方才的心動,薄荷逞強地道。
但隨即,手機的另一頭傳來了紙張被翻動的聲音。
「哎喲喲,妳的彆扭會害妳得不到原本能得到的體貼喲!算了,老朋友一場,不吊妳胃口了,妳要不要猜猜看我收到了誰的傳真回函啊?」
似乎又重回到高中時代,不安之情湧現,薄荷把玩著指頭。
「我不去!」她心口不一,但硬著一口氣答道。
手機彼端靜了三秒,接著——
「妳還有『我不去』啊!妳要氣死我啊!這個同學會妳真以為我是為了向以前的同學丟炸彈而辦的啊?別人不知道我的苦心就算了,妳不知道?!我結婚只是辦同學會的藉口,真正目的是為了讓妳能見到吳彥宇啊!」
雖然從畢業後就斷了聯絡,但這群人當年和她、親親老公,還有薄荷也是同班同學,辦個同學會宣佈喜訊聯絡感情,背後還有更大的原因是讓薄荷搭順風車,去了斷難忘的初戀。
可沒想到真正的當事人居然不領情,薛沛艾火氣頓起,便如連珠炮一樣的吼著手機。
在手機這一端,薄荷不得不將手機拿遠幾公分,待好友叨念完,再恭敬的湊了上去。
而沒拿手機的左手無意識地按著抽痛了下的胸口。
十年了,她居然還對他有反應,即便只是他的名字都能讓她心慌,可是,時間、空間都變了,她已不是當年開口死的少女,而他想當然耳也不可能還是弧家寡人一個。
當年的美少年現在肯定英俊迷人,加上個性溫柔,腦子也不錯,那麼好的男人,會沒被扣押管束在某個女人的名義之下,那才叫見鬼!
「現在才去見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希望保有美麗的初戀,不去想他屬於另一個女人,薄荷鴕鳥心態的想,但她不能怪薛沛艾囉唆,因為她知道這個女人是為了她好。
在聽到了難忘的名字後,所有酸澀的青春回憶也一併回到腦海,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是怎麼一開口說話就被當男生看,最後連告白都不敢的畢業了。
之後,她去矯正發聲,在二十歲時,像牙牙學語的小孩重新學說話後,使用丹田而非喉音,才如願得到了現在這個美妙的聲音。
那個有幸福魔力的吻,的確實現了她的心願,但她沒勇氣去面對當年的人事物,昨死今生,她已非那個表面風光開朗,內心充滿妒意的不滿少女了。
「我會去追求幸福啦……」薄荷接著又硬擠出幾個字,試圖讓好友不要那麼悲憤。
可是薄荷的努力回應,只換來一聲冷哼。
「妳會去追求幸福?畢業十年,妳已經二十七歲了,這中間我至少幫妳介紹超過二十個男生,其中環肥燕瘦,妳大小姐沒一個中意,我覺得根本原因就是他們全不能代替吳彥宇,所以引不起妳的興趣!」
准新娘單刀直入,透過電話傳來抓頭髮的聲音。
「我真不懂,一個半生不熟的初戀,埋在內心當玫瑰色回憶,老來回想就可以了,但妳這麼念念不忘,死死抱著是想怎樣?又不是酒,不可能會愈陳愈香的!好吧,我可以體會有些人一輩子隻會愛上一個人,妳如果非吳彥宇不可,那我特地為妳辦同學會,妳就該正面面對妳內心最深的渴望,主動出擊,製造機會嘛!」
左一句追求幸福,右一句初戀,前一句回憶,後一句最深的渴望。
薄荷幾乎無力招架比肚裏蛔蟲還瞭解自己的薛沛艾,但她也無力招架那些曾聽過自己粗啞嗓音的老同學。
「我知道妳是為我著想,但是,」薄荷頓了頓,如沛艾所說的,她也不懂,為什麼她心中始終會拿一個少年的形象,來和所有交往的男人相比,「沛艾,我真的不想參加,我說過很多次了。」
同學會就是糗事懷舊會,難保大家不會比較她的聲音,也難保大家不會對那「親了就跑」事件津津樂道。
當年她是以再也不會見到吳彥宇為前提,才敢膽大包天,反正再也見不到他,管他覺得噁心還是奇怪,她都可以不管。
只是,她沒料到他的身影會在心頭從未褪色。
依舊是帶有磁性的優美聲音卻帶著隱隱的低落,手機另一端傳來了一陣歎息。
「就來露個臉嘛!搞不好吳彥宇已經變成一個令人生憎,油頭滑臉的社會人士,也或許他已經娶妻生子,還沒三十歲就養出一個啤酒肚……」
薛沛艾的勸說被薄荷打斷。
除了單戀,她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愛是一種很神聖的東西,她不要拿來秤量。
「我才不要因為對一個人幻滅,然後移情別戀似地換個人愛,那麼輕易就幻滅的不是真愛。」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
好像對薄荷的高調發言是既同意,但又不能放著不管。
「好吧,」薛沛艾語帶保留,「如果妳真的不想參加,還沒有準備好,我不強迫,不過,今晚七點在香德廚,九點續攤在Z8酒吧,妳如果臨時改變心意,打個電話給我,我教政明去接妳。」
薄荷笑著點頭。
沛艾一直是最懂她的,也是最最為她著想的,她明白沛艾在幫她預留一條退路,不把話說死。
「好,」她笑著拖了長音,「如果我改變心意,一定會打電話給妳的啦!」
一樣保留了搞不好會去的回答,這是她唯一能回報沛艾心意的方式。
「嗯,希望晚上能見到妳,拜。」
「嗯嗯,拜拜。」
合上了手機,薄荷心頭吹起一陣不明所以的微風,擾動了她久未有感動的心,令她還有些不想回到現實。
對自己坦誠一點吧,那段青色的、冷調性的青春回憶,雖然酸澀,但也是她人生最多彩多姿的一段時光……
突地——
「薄荷,老總找妳!」一個穿著俐落套裝的女人慌張的跑了出來,帶著詭色笑容。
薄荷打起精神,回到現實世界。
「權姊,妳知道總經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被稱為權姊的前輩手肘頂了下薄荷,親昵地附在她的耳邊。
「老總有個工作要派給妳,終於可以獨當一面,外派去客戶公司囉!」
聞言,薄荷揚起燦爛的笑容。
老天啊,真是太好了!她在電話行銷這個領域努力了這麼久,終於可以獨立作業了!
「真的嗎?權姊!」
權姊肯定的點了下頭。
「妳很努力,早晚該出頭,這可是妳成為專業講師的第一步喲!」
得到工作上的肯定,薄荷開心的腳步如飛,將煩心的事情丟到腦後。
喜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脫了套裝,換上絨毛家居服,穿上毛毛襪,在兩人座沙發上或坐或滾,薄荷咧著嘴傻笑。
美妙的聲音果然占盡便宜!
今天下午,總經理告訴她,之前和權姊一起負責的網拍公司電話行銷人員教育訓練案,將由她去執行,下個星期開始她必須到客戶公司上班,全權負責這個案子,而權姊則是退到支援和協助的位置。
噢,進公司兩年,她總算小媳婦熬出頭了!
「呵呵呵呵……」
薄荷得意的笑著,抱緊了泰迪熊阿莫。
因為聲音,求學時代她得到很多不公平的待遇,但是她的新聲音,現在為她帶來了事業。
先前的工作待遇雖好,但不是她要的,所以她在做了三年後還是毅然辭職,選擇了這家以培訓電話行銷人員為主要業務的顧問公司後,她開始得到了成就感和樂趣。
現代女人沒有愛情不會死的!
她擁有可以得到成就感,讓自己吃飽穿暖,盡情享受人生的事業啊!
快樂的念頭轉呀轉,她的大眼也轉呀轉,最後定在咕咕鐘上。
「十點了……第二攤應該正熱鬧吧!」一這麼想,薄荷抓起阿莫的手,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臉,「哎呀,我真糟糕,又在胡思亂想了,阿莫!」
她抓著阿莫手舞足蹈,幫有著圓眼珠和明亮棕毛的泰迪熊配上聲音。
「是呀、是呀,薄荷,妳太不求上進了,這把年紀,不可以再像少女一心只想著談戀愛喲!」
用著阿莫專屬扁音質的霸道娃娃音,薄荷一面教訓著自己,一面聆訓,表情可憐了起來。
「可是,人家沒談過戀愛嘛,好想好想談談看戀愛喲,想嘗試看看別人口中的美妙感覺。」
瞬間,阿莫用著小毛拳飛擊薄荷的右臉,打斷她的自憐自艾。
「薄荷,妳真是沒出息,不談戀愛也不會少一塊肉,妳應該專心在妳的事業上……」
突地——
叮咚叮咚叮咚!
連串霹靂響的門鈴聲,驚醒了一人分飾兩角的薄荷。
「阿莫,是誰這麼晚還來按門鈴呢?」薄荷疑惑的問。
阿莫也歪了頭。
「不要管他,萬一是變態怎麼辦?」
一想起上個窩的惡鄰居,薄荷打了個冷顫。
那家子或許不知道家醜不外揚的道理,每次半夜吵架大聲也就算了,還吵到按鄰居門鈴,要人幫忙評理,於是她也就利用換工作的機會,順便搬了家,以終結夜夜不知何時會被嚇醒的生活。
但是——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在薄荷回想起過去的事時,門鈐還是叮咚響個不停,響到後來已經急促到像是催命。
薄荷皺眉看著大門,被吵得受不了,躡手躡腳走到門邊,瞄向貓眼,想看清楚門外是何方神聖。
透過小小的孔,一個清秀的少女正對著她微笑。
那張臉她亂熟一把,和她相伴了二十七個年頭,最近因為睡眠不夠,還有點黑眼圈,讓她每早看鏡子就咬牙切齒。
「阿莫,是我耶!」薄荷低下頭,對著懷裏的阿莫驚呼。
然後,她又揉揉眼,再向貓眼看了一次,想要確認,但是疑惑仍舊持續加深,不折不扣的她還在對自己笑。
不,正確的說來,是高中時總綁著馬尾的她。
那是一張照片。
奇怪得很,但抵抗不了好奇心作祟,薄荷將門拉開了一個縫。
她警戒試探地望了一眼,接著熊掉了,她整個人也傻了,不能呼吸,手足無措,呆呆地退了好幾步。
英武卻漫不經心的眉眼依舊迷離,褪去了稚幼的表皮,讓原本就相當英俊的少年出落得勾魂攝魄,帥得讓人妒恨的臉,紅通通像上了腮紅,碩長的身體襯托他動作優雅而不做作笨拙,整個人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風采,和更加強烈、破表的男性魅力!
是誰說他未老先衰,變成有啤酒肚的臭老頭?他英俊得教她這個女人也嫉妒啊!
「吳彥宇!」英國女王出現在門口推銷報紙也不可能比現在驚訝,薄荷嚇得驚呼。
被驚喚了聲的男人,掛著慵懶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伸懶腰的笑容,動作有些不協調,拿著照片的手揮了揮。
沒能打招呼,也無法說明來意,吳彥宇只能誠實吐露此刻的不適。
「我……想吐。」
他想吐?他想吐!
潛意識裏期待解釋的薄荷,腦子一轉過這口齒不清的三個字,臉色劇變,連忙撐住了那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身子。
給我凍耶!
「等一下!不可以吐在玄關,我的寶貝鞋子和阿莫都在地上,等我收一下!」薄荷尖叫著。
「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醉醺醺的男子話都還沒說完,誇張的嘔吐聲緊跟著響起。
刺鼻的酸味加上酒臭迎面而來。
薄荷什麼都還沒做就感覺到她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噴射,接著,她的腳也滑過還帶有人體溫度的半固體流狀物。
噁心感覺同步蔓延。
該死!
她暗暗咒駡,連想都不願想那是什麼,只能哀莫大於心死的往她的愛鞋們一瞧。
噢,活像是八寶粥打翻在七、八雙鞋上,連她方才掉在地上的泰迪熊阿莫也無能倖免!
那只泰迪熊可是出自名家之手,青霓這個牌子的每只熊寶寶都獨一無二,不是有錢就買得到耶!
「天啊!你這個混蛋!十年不見,你專程來我家吐的嗎?」
少女浪漫情懷在一瞬間破滅,心疼收藏也心疼鞋子的薄荷努力撐住男人倒下的身體,忍不住大聲咆哮。
而被罵的男人頭昏眼也花,抓著薄荷的手臂,埋怨接著脫口而出,「妳的聲音好怪……」
薄荷才不管男人想說什麼,事實上,她現在光是聞到穢物味道,就快昏倒了。
噢,天啊!她快被酸味熏到也想吐了!她最怕這個要命的味道了!
「怪你個頭啦!」
腦子裏這麼一轉,她反手將位在大門邊的浴室門打開,不理會男人的意願,用蠻力將他推了進去,打開蓮蓬頭,不管轉熱水了沒有,迅速沖掉自己和沾滿吳彥宇身上厚羊毛西裝上,應為晚餐的半消化物。
冰水當頭一澆,男人機伶伶的打了個顫,張開惺忪的雙眼,原本似水溫潤的男中音有著喝醉後獨有的沙啞。
「薄荷,」吳彥宇的手擋著水流,意亂情迷地呢喃著,「薄荷……」
聽到這加了好幾公斤溫柔的熱情呼喚,薄荷的心跳加快了一拍,可是她還是狠心的沖著。
「醉鬼,忍著點!」
「薄荷、薄荷……」
「別叫了,再叫我還是要把你沖乾淨!」
「薄荷、薄荷、薄荷……」
「就要你別再叫了嘛!」
不管薄荷怎麼冷言冷語,被冷水直擊,凍得有點清醒的吳彥宇還是不停的喚著。
不過,又過了幾分鐘,冷水轉熱後,被熱氣包圍的男人便又陷入醉昏頭的生理狀態,閉上眼,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薄荷的大眼骨碌碌的轉著,過了好半晌,才轉回吳彥宇身上。
福無雙至,好像老天在嘲笑她的工作總算有進展,特地派了個令她難忘的人來壞事,毀了她的週末。
但是在醉鬼不等於初戀情人這樣的說帖下,薄荷的雙眼再也控制不住,放肆地凝視著眼前的醉美男。
可惜這份感動沒能持續太久,再一聞到自己身上的怪味後,她的心火又驀地冒起。
想起玄關的慘狀,全身也濕漉漉的薄荷忍不住絕望,純黑色的怨氣直逼聖母峰!
得在冰冷的風中收拾他造成的厄運,用凍手的冰水把東西洗乾淨,把這個房間恢復原狀,肯定會是一場重勞動。
噢,她心愛的鞋子變成垃圾!
噢,她寶貝的阿莫變成泥巴怪獸!
還有她的房間全都是酸溜溜發臭的味道,她今晚不要想睡了啦!
「醉鬼,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裏,要是亂動,我就把你碎屍萬段!」對著軟化成泥,蜷在浴室一角的男人,薄荷再也受不了的吼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5:20
第二章
頭好痛!可是這裏好香喲,這是什麼味道?好香……
不習慣的頭痛再度襲來,吳彥宇迷糊的聯想到宿醉兩個字。
但一種異樣的不安讓他再也不能自顧自的戀睡不醒,硬睜開了重如墓碑的眼皮。
清晨的日光在宿醉的影響下,顯得太過光耀,他不經意抬手去遮,吃力地張望,看清楚他人在何方。
他對這房間一點印象都沒有。
和他那單身漢的房間完全相反,繁複卻自有秩序的維多利亞風格,梳粧檯上還有新鮮的百合花,小巧而精緻的單人座沙發上有條絲巾……
百分之百是個女性的房間。
該死,他答應過大哥事不過三的,這是第四次,他居然又被人外帶回家了……昨夜他怎麼會忘記他不能喝酒呢……
一想到自己的疏忽,以及沒有戒心所導致接下來的沒完沒了,吳彥宇無法不歎氣,正當他想掀開詭異潮濕的羊毛被起身面對現實之際,意料之外,幾件深色衣料給他一記迎面直擊!
「給我穿好衣服再出來!」
和衣服一起砸下的憤怒言語,不是女性典型的嗲嗲音,而是溫潤帶有磁性、舒服而又悅耳的聲音。
吳彥宇不由得拂開了臉上的衣物,想看清楚這聲音的主人,只一眼,內心一陣強風呼嘯而過,吹散了盤據多年的霧!
記憶中,她此時氣憤漲紅的臉龐總是露出不服輸的表情,耐心地完成班上事物,明明應該是吃力不討好的班代工作,她認真得讓人挑不出毛病,在男女同班的環境裏,女生喜歡她的體貼照顧,而男生也對於她不拖泥帶水的個性感覺輕鬆自在。
她是一種帶著辛辣烈氣,卻同時清新怡人的香草。
「薄荷!」
哇!眼前臉色不善的女人,是三年正班的傳奇之一,也是雷公吼的主人,他居然在她家?!
對了,她正是他昨晚在同學會上喝酒的原因……
但他手上的衣服,以及她悅耳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而且她背後的黑色蕈狀雲,核爆過般的陰霾心情又是怎麼了?
吳彥宇的視線來來回回,最後停駐在小女人漲紅的臉上。
「薄荷,妳昨天睡了我嗎?我表現不好嗎?」吳彥宇綜合了證據,喃喃地問著。
聞言,女人的臉色變得陰沉,胸口一股氣幾乎提不上來,也吞不下去。
啥?他說啥?
看他一醒來像只迷路小狗般張望的模樣,心生可愛之感的薄荷,原本強忍了一夜的怨氣好不容易平息了一點,現在又全暴起。
誰要睡他啊!去他吳彥宇的〇〇××大混球!
全天下哪個男人會這麼習慣成自然地在女人床上醒來後問他是不是被睡過了?!
隱忍不住,薄荷一個箭步上前,拎起他的領子,不實指控令她勃然大怒,「你看仔細一點,身上還穿著衣服呢!」
吳彥宇那始終如一的迷蒙大眼,並沒有從薄荷鐵青的臉蛋上移開,但手指倒是引人遐思的鑽進被窩。
下一秒,他揚起孩子氣的笑容,露出深深的梨渦。
「我的內褲是妳穿的嗎?對不起,我每次都醉得不省人事,妳還是一樣體貼!」
整夜未眠的薄荷,全身血液像海水倒灌,塞爆她的腦血管。
誰碰過他的內褲啊!
「我才沒有幫你穿……」
無法吐出讓人害羞至死的兩個字,薄荷用力搖晃著和她同年,卻單方面咬死她睡過他的男人。
「你是喝醉了來我家亂吐,不但弄壞了我的鞋子,還把我的寶貝阿莫,珍貴罕見的青霓熊寶寶給弄成泥巴怪獸!
「光吐也就算了,你居然還趁我在廚房大洗特洗之時,將濕答答的衣服隨便亂丟在我的長毛地氈上,順手用西裝褲毀了我的繡絨沙發,然後什麼都脫了,居然沒脫濕襯衫,霸佔了我的四百織純埃及棉的床組,睡爛了百分之百羽絨的天堂之床!
「怕把你丟出去,你會冷死在冬風中,我才忍住殺人的衝動!我還得幫你把衣服洗乾淨弄幹,好讓你醒來有衣服可穿!你這天殺的大混蛋,我才沒有對你做什麼,更別說睡不睡的!不要隨便誣賴人!」昨夜的重勞動,珍藏的家當近乎全滅,令薄荷再也管不住她的嘴,悲憤的大吼著。
被搖得頭痛加劇,吳彥宇努力思考著女人的爆炸吼。
她好像沒睡了他耶……
「啊啊,好可惜,我想被妳睡耶。」吳彥宇無意識的惋惜著道。
一聽就像真心話的扼腕並沒有讓薄荷好過一點,事實上,她現在除了想殺人,並沒有第二個想法。
十年不見,他還是一樣任人擺佈,當年他被眾少女奪吻,從短短幾句交談中,她可以肯定他現在是被奪身!
但她才不要只是其中之一呢!
「誰要睡你啊?!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薄荷的怒火並未因吳彥宇的發言而降低。
但她也沒發現她的憤慨是怎麼回事。
不知她在氣什麼,腦袋像在搖搖樂,吳彥宇不得已扣住了盛怒中的薄荷的手。
「拜託妳別搖了,」宿醉再加上搖晃,他難保不會再吐一次,「讓我先喘一口氣!」
被吳彥宇那飽含水氣的無辜大眼一瞅,薄荷不能控制的臉都紅了,想抽回被緊緊握住的手,和他保持安全距離,不讓自己繼續心跳加速,卻發現他雖阻止了她,但是沒有鬆手的意願。
「放手啊你!」她粗魯地喝令。
他回以一個悠然微笑。
薄荷當年親了就跑,害他一直無法忘記她,而無法忘記不知何時變形,轉為強烈的想念,想念變成了缺,那缺在心裏慢慢的有了新名字,讓他再次見到她,才明瞭了當年的迷惑原來是心動。
「那時沒有抓住妳問個明白,好不容易可以靠近妳了,我不想放。」後知後覺已經很蠢,現在再放手就蠢到絕症了,吳彥宇誠實的道。
砰!
閃光彈在薄荷的心中炸開,令人目眩神暈。
「吳彥宇,放手,我要你放手啊!」家當被毀歷歷在目,但承受不了男性魅力攻擊的薄荷低下頭,只能害臊又生氣的罵道。
吳彥宇難得的精明作用下,沒有漏看她在低下頭前那驀然臉紅的一幕,她驚慌的眼神閃閃發亮,但是並不只是驚慌而已。
就像十年前一樣,他還能當她有相同的心意嗎?
「薄荷,」情一動,花了十年才領悟到自己遲鈍心意的吳彥宇,偎在她耳邊一喊,她便像株小草顫抖了一下。「我可不可以不要放啊?」
突如其來的濕潤水氣噴在耳殼,薄荷緊張得快要停止呼吸心跳,而像是呢喃的低問像水雷,炸得她心海震盪。
他昨天來這裏大吐特吐,現在還在說什麼醉話啊!想要趕快脫離讓自己心神不寧的情境,她揚起頭,迎面而戰。
「你憑什麼不要放?!」薄荷心情複雜,但還是強硬的質問。
吳彥宇的眸光瞬間散發醉人的笑意。
憑什麼?這真是個好問題,也很像凡事要正名而後言順的薄荷會說的話。
「憑我喜歡妳,夠不夠?」吳彥宇柔聲問。
文字比刀劍還有力量,言語根本就等於大炮,薄荷的心田炮聲四起,轟隆隆。
吳彥宇的告白成功剝奪了薄荷的戰鬥能力,但在她心中近乎感動的激動卻無以為繼,三秒後消散。
昨夜的重勞動和損失讓她超乎想像地恢復正常思考能力。
他喜歡她,他是用著那麼真誠的語氣說的,但在十年不見之後,一醒來就以為她睡了他,這樣流連溫柔鄉成性的男人能夠相信嗎?
這麼一想,薄荷的臉色由紅轉白。
「你很習慣見一個女孩子就說一次喜歡嗎?」她暗諷的問,帶著笑,怨妒的笑。
接收到了那話語,像只大狗的男人卻沒有變臉,相反的,他笑得開懷、燦爛。
他感覺得出來在她醋酸語氣下還是很在意他的!
「我沒有和任何人這麼說過!相信我!」
吳彥宇不理會她的抵抗,重又埋回她的頸窩。
那個溫柔至極的輕吻不可能僅是許願而已。
「這是我第一次告白,這個喜歡已經埋在我心裏十年了,我不明不白的心動現在總算能夠重見天日,薄荷,妳還喜歡我嗎?」
上一秒清醒,下一秒就昏了頭,由他緊緊抱住,被幾乎篤定的一問,薄荷瞬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她的神智再度恍惚渙散。
喜歡是一種揉合了多種無法解答成分,因人而異,難以定義,並且不可能格式化的情感。
而她只有過一次這種心情。
十年前,她悄悄地喜歡著他,單戀自體繁殖成近乎狂戀,用盡方法壓抑,十年後,他觸發了回憶,又擾得她心亂如麻。
她和他都是快三十歲的人了,講難聽一點,見面直接的上床也可以,百無禁忌,但是最原始沒有裝飾的喜歡兩字還是威力驚人,能夠翻天動地,讓她只想一直一直昏下去,再也不想醒來。
噢,他喜歡她十年了!
噢,她該怎麼辦啊……
但是……等一下,有一個地方怪怪的,在非常時期要有非常的舉動,她現在該思考他十年前沒發現的情感,為什麼現在會發現?
她一定有什麼地方改變了,能讓男人發現他的心意,還是她的改變之大,大到能夠讓男人將當年親了就跑的疑問解釋成怦然心動?
若要說變,不能不提到聲音了,她的聲音……
薄荷沸騰的腦子突然冷卻至冰點,她失溫的小手帶點嫌惡地拍了拍正感動莫名的男人。
「吳彥宇,醒一醒,請不要再亂了,我們來進行成人的對話。」薄荷冷聲道。
但男人的理智一點都還沒打算開始工作。
「不要,除非妳告訴我現在喜不喜歡我!」
薄荷無奈的歎口氣。
忽地,她小手握拳就往男人突出的骨盆用力一敲。
腰側雖不致命,但也敏感得很,突出的骨骼被人全力重擊,加上出其不意,吳彥宇吃痛的放鬆手勁,就足以讓暴怒中的薄荷掙脫他的懷抱站直身。
居高臨下,薄荷雙手抆腰,拒人於千里之外。
「對,沒錯,我承認高中時是暗戀過你,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已經是過去式,吳彥宇,現在我不喜歡你!」她一字一咬牙,搞不清在內心的發酵苦味是怎麼一回事。
不明白她為什麼變臉,吳彥宇的大眼閃爍著問號。
「現在不喜歡……」
薄荷煩躁的點頭。「是的,現在歸現在,在我們都很感動過往年少情懷,純純的愛後,該回到現實,例如……」
她話還沒說完,他表情不滿地打斷。
「等一下,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妳的聲音是怎麼了?」很是清脆悅耳沒錯,但這不是她的聲音啊!
他不提還好,一說就踩中她自卑的死穴,薄荷擠出冷笑,活像是冷風吹過一般。
「噢,如何?很好聽吧?!這聲音不會太尖銳,也不太低沉,是我讓名師訓練過的,現在我一開口講話,可不像以前是只鴨子,而且是只感冒失聲的老鴨子囉,這聲音很美妙吧!」講得自虐自嘲,薄荷卻發洩什麼一般的啪啦啪啦倒話。
不明白她的態度為何丕變,吳彥宇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他搖頭表達立場。
「是很好聽沒錯,」吳彥宇一對柔眸,堂堂迎向她在聽到這話後發直的眼睛,「不過,我不喜歡,我喜歡妳原本的聲音。」
聞言,原本聽到他也認定這聲音好聽而更不爽的女人,嘲諷之情如蛇,爬上了心頭。
說什麼場面話,要不是這個美妙的嗓音,他才不會「認為」他曾經喜歡她呢!
心念一動,再也無法回到一分鐘前的喜悅和顫動,有禮但拉長距離的聲調,逸出了唇瓣。
「噢,你喜歡哪種聲音和我無關啦!」薄荷動作飛快,拿起一張放在床頭櫃上的紙,送抵男人的眉心。「現在,請你拿好衣服給我滾出去,並且按照這上頭的款項,賠償昨夜我家被你糟蹋和破壞的東西!」
星期天下午兩點,咖啡店生意興隆。
靠窗的位置因為可以接觸到冬天的暖陽而搶手,一張小圓桌邊,兩位女性正在熱烈交談著,但是表情殊異。
特別是其中一位個頭明顯嬌小,頂著鬈鬈頭,看似夢幻的小女人,已笑到渾身發抖。
「噢,他就真的這麼聽話地滾出妳家?」事件到此,薛沛艾已經再也忍不住,抱著肚皮,舉手插嘴笑問。
因為非得找個人傾訴她的悲慘遭遇,而找好友出來訴苦的薄荷臉色萬分難看,在用小叉子分屍蛋糕洩憤的同時,搖了搖頭。
回想起昨天,她還是滿肚子的惡氣。
「他就一臉迷惑地看著我,然後我只好抱著他的衣服,粗魯的將他拖下床,然後把他推出門外。」薄荷簡化的陳述。
可以想像吳彥宇會有多疑惑,又在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因為順從主人的旨意而起身,抱著衣服、僅著襯衫內褲地被推到門外。
情景活靈活現在腦中重現,薛沛艾笑到飆淚。
「噢,好一幕告白遭拒,吳彥宇大概看著大門傻眼,只好摸著滿是灰的鼻子回家吧!天啊,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拒絕了難忘的初戀情人,他是吳彥宇耶,前天同學會上,妳知道有多少人在知道他還未婚,而且沒有女朋友後,露出了誇張而明顯的食欲嗎?」此餓非彼餓,薛沛艾不需要多解釋,僅又笑著追問後文,「然後呢?」
薄荷真不知道她是來訴苦,還是來丟臉的。
不過,她也沒話好駁回,事實上,當她看到吳彥宇時,也曾被電到天旋地轉,什麼都無法思考,胸口脹滿欲裂。
「真不知道到底是誰說他已經結婚生子,還頂著啤酒肚,變成油頭垢面的社會人士的啊?」薄荷一點也不客氣的反問。
那個完全推測錯誤的小女人,笑得人畜無害,小小手指搖呀搖地。
哎喲,她怎麼知道他會變豬變狗,還是變成大帥哥啊?!怎能埋怨她!
「既然男人都成熟了又變帥,自己送上門,妳怎麼不吃了他,順便吻幾下,搞不好馬上升官加薪呢!」薛沛艾笑著反詰,吐出辛辣而直接的命題。
對面清秀欣長的人兒微笑,眸光冷凜。
「我就知道是妳搞鬼,我家地址是妳給他的?」薄荷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啥?妳說啥?」
草草回話後,薛沛艾隨即啜飲起愛爾蘭,目光像輕煙飄來飄去。
看好友裝死,薄荷真想將她碎屍萬段,忍下了殺人的衝動,揉著太陽穴,驅趕腦中這因她而起的鬧劇。
「沛艾,妳可不可以不要再為我的愛情盡心盡力了啊?這一回妳居然弄來了吳彥宇,我的媽啊!」
「第一,吳彥宇不是我灌醉的,是等我發現他就已經醉翻了。第二,是他來追問我妳怎麼沒來,他醉成那樣放在會場,被人外帶開動也是遲早的事,所以我幫他一個忙,讓他自由選擇啊!親親薄荷,我要嫁人了,不能放妳一個人孤孤單單,我會擔心啊!」聽著薄荷的慘叫,薛沛艾嘟嘴,無奈的說著。
知道是吳彥宇主動讓薄荷有些吃驚,但一想到沛艾的行徑,雖然感激,還是不能苟同。
她傾身向前握住朋友白嫩嫩的小手,萬分認真。
「沛艾,我不孤單啊!我有工作,況且我和妳的親親老公政明感情也很好,如果妳想知道有多好,那我告訴妳,以後妳和他吵架,離家出走到我家,我一定會當小人和他通風報信的!」薄荷激動的道。
薛沛艾的小嘴還是噘得老高,可愛到讓人難以想像她已經二十七歲,而且就快要步進禮堂。
「單有事業和朋友是不夠的,只要是人都需要愛情,」愛情麵包一把抓的小女人奉上大朵笑花,「尤其是妳這個沒談過戀愛的愛情白癡,除了吳彥宇,妳誰也沒喜歡過,連喜歡這個等級都沒有,遑論能讓人驚心動魄的愛情啊!」
薄荷聞言,再度皺眉。「我有……」
表情也跟著轉為認真的薛沛艾根本不給她強辯的機會。
「只是搞曖昧,搞到最後無疾而終,或是對方認真追起來,妳卻開始逃避,都不算談戀愛,妳沒有和任何人深入一段關係過!」
好友說得斬釘截鐵,薄荷幾乎無言,但她如果再不想辦法去除薛沛艾的執念,她怕事情沒完沒了。
這一回是她夠理智、夠冷靜才沒有跟著人來瘋,沒有隨著吳彥宇的一時沖昏頭起舞,他再來一次製造混亂,她一定踩空就陷落了。
「或許我還沒有遇上對的人嘛!」薄荷也有些豁出去了。
薄荷一臉煩躁,一副到死都沒人愛又能怎麼辦的表情,是薛沛艾最害怕的,捧起好友的手,近乎呢喃的說:「薄荷,我最後的希望就是吳彥宇了,妳現在告訴我他失去資格出局了,這下子我該怎麼辦?啥法子都沒有了!」
這句話對了薄荷的意。
請放她自生自滅、得過且過吧!
「沛艾,妳不用再想辦法了,妳要結婚了,很多事要忙,不必多忙我一個,我會於心不安啊!」
薛沛艾沒傻得被她的體貼之語唬弄過去。
「薄荷,妳聽清楚了,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沒有讓妳談戀愛之前,我沒辦法安心結婚的,妳到現在還沒嘗過愛情的滋味,沒和男人牽過手,連吻都沒吻過,更別說初體驗了,妳再這樣自我放逐下去,等到妳發現事態嚴重時,妳可能已經四十七歲了!四十七歲再放棄當個處女,有什麼用啊!」
她愈講愈激動,聲音也管不住愈來愈高亢,周遭關懷的目光刺得薄荷發痛,被人當眾講出情事空白,她心驚膽戰,怕好友繼續講出更丟人現眼的部分。
「好好好,妳小聲一點,別和咖啡店裏的人分享我的感情世界!」
薛沛艾怎能冷靜!
「什麼感情世界?!薄荷,妳沒有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妳的感情是一張空白地圖,連方向座標都沒有啊!」
薄荷這一回真得討饒了,全天下,她最怕的就是薛沛艾,不但瞭解她,而且針針見血。
「沛艾,冷靜、冷靜,」薄荷拿起水杯,灌好友冷水,希望她能夠降溫,聲音討饒般放慢,「我也不是故意要這麼不冷不熱,不要不緊,只是我真的沒有感覺嘛!」
薄荷講得委屈,薛沛艾聽得更委屈,朋友情無所歸,不行、不行,她不能只顧自己幸福,她是學統計的,分析是她的專長,她再努力一次。
「那告訴我,吳彥宇是哪一點吸引妳,我來分析妳的喜好類型!」
聞言,薄荷表情為難。
「沒有理由,我是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他的。」空口說白話,薄荷雖然對沛艾有愧,還是決定說謊。
薛沛艾氣悶。「薄荷,妳確定妳看到他,真的沒有當年的感覺了嗎?就是心頭小鹿亂撞,不能呼吸,覺得全身都快抽筋,心跳加速,然後很想嘗嘗他性感嘴唇的滋味,讓他緊緊抱著度過冬夜,剝光他的衣服,直接投懷送抱,再來……」
聽她說得像撞鬼,薄荷急忙阻止薛沛艾往限制級發展下去。
「沒有。」急話才一出口,薄荷感覺內心猛地抽痛。
薛沛艾不可置信的大眼直逼眼前。「真的沒有嗎?一滴滴心動都沒有嗎?沒有覺得吳彥宇和別的男人硬是不同,沒有道理,但擺在一起,妳在人群之中就是只看得到他嗎?」
薄荷吞了口口水。
「沒有。」相同的兩個字讓她再次爆發椎心之痛。
薛沛艾再逼近了幾分。「那妳會想再見到他嗎?」
最後的拷問簡短有力,薄荷卻不能立即拒絕,在內心最深處有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她想見到他,很想。
她想知道在十年間,他過得怎麼樣,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戀愛又能帶來什麼改變。
談戀愛真能看到玫瑰色的世界?還是如同置身天堂?
她沒談過戀愛,但以合理性來說,這一切都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現實世界不會改變,除非腦筋錯亂。
「想,但我只是想他賠償我的損失!」硬將所有綺麗幻想推出腦外,薄荷低下頭,刻意現實的說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5:55
第三章
眼前的男人絕不是幻覺,令薄荷心生原來關老爺、觀世音、土地公、媽祖娘娘全站在薛沛艾那一邊之感,她一陣暈眩。
前途堪慮,非常堪慮。
但她只能勉強擠出笑容,站在權姊身邊,有禮的和來人示好握手,交換名片。
「不好意思,讓吳總經理親自來接待我們,經過前一週六、日兩天的課程之後,接下來兩個禮拜裏,講師薄荷會派駐在貴公司,在實務中給與電話客服人員即時指導。」
聽著權姊禮貌的介紹自己,薄荷卻希望對方能趕快放開自己的手,原因無他,連眼角都染上笑意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現在最最不想見到的吳彥宇。
她想都沒想到,這麼快就以這種形式和他見面。
NIRA L.,一個剛走紅沒多久的服飾品牌,少量並在臺灣本地生產,具有靈活而纖細的設計感,極獨特的中性味道,還有低調卻不隱約的性感奢華,不采一般服飾行銷通路,只在網路上販售。
在網路可以完成一切交易的世界裏,卻獨缺了兩個特性,所以必須仰賴實體世界的貨物運送和電話客服。
貨物有形體自然不能使用E-mail運送,而當訂單發生問題,對貨物的特性還有疑問,或有特別需求的時候,大多數的人是沒心思繼續信件一來一返,泰半的人會想馬上解決事情,拿到心愛的衣服。
網路是一種相當被動的販售方法,但當客人主動拿起電話,代表了交易有過半的成功機會,所以應對的電話客服人員的素質自然決定了一切。
透過電話和面對面說話是兩個世界,既沒有表情,更沒有動作輔佐,聲調的高低起伏快慢都會影響對方能接收到幾成的訊息,所以講話速度和音調受到很大限制,如何單靠說話來表達出專業、服務精神,只用說話決勝負,自然變成一門藝術。
這間新崛起的公司有這樣的認知,願意對手下的客服人員進行教育投資,以提升整體服務品質,找上了她就職的顧問公司,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吳彥宇會是這間公司的總經理。
正對面的吳彥宇倒不為所動,他溫和而謙恭的微笑著,手緊握不放。
「之前的課程因為出差的緣故錯過了,接下來的兩個禮拜,希望薄講師能夠好好的指導在下。」
再恐慌也不能露出馬腳,薄荷的笑容更形僵硬,但還是堅持著不能垮掉。
放手呀!吳彥宇,你在想什麼啊?
「承蒙您的抬愛,我一定會盡我所有。」薄荷努力不讓聲音發顫的道。
開玩笑,一個以聲音維生的人,心生緊張就口齒不清,語帶顫音絕對是個天大的恥辱。
吳彥宇揚起了清新但穿透力強烈的笑容,十分開心。
「噢,聽起來真令人期待。」他柔聲的說,意在言外,可他知道薄荷會明白他在說什麼。
星期六才發生的事情,不可能星期一就忘記,除了多年前的少女情懷被強制出櫃,還有他遲來的告白!
薄荷徹底裝傻,笑著回應的同時,不著痕跡的硬抽回手,而他這會兒並沒有太過刁難,放開了箝制,像是玩夠了的小孩,乾脆的丟下了幾秒前還眷戀不舍的玩具。
薄荷的手是被鬆開了,心卻反倒像是一瞬間被抽緊了。
薄荷笑而不語,無法忽略有一種又將要因吳彥宇的一舉一動而被搞得忽喜忽悲的預感,但她隨即要自己清醒。
噢!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現在是工作時間,而且是她的第一個案子,和歌手出道代表作的重要程度不相上下啊!
「我會全力以赴的!」薄荷回過神,又笑著展現她磁性的美聲。
一整天,吳彥宇都無法將眼光從那徹底忽視他存在的小女人身上抽離。
薄荷明明是那麼爽朗大方的女人,卻不得不如此小心小肚,刻意當他是空氣的彆扭,可愛到一種難以想像的地步。
她或許沒有想到他專責NIRA L.除了設計製作以外的全部業務,所以在緊連的空間裏,想逃也逃不掉。
真令人愉快,認真的她不會推掉工作,所以失去了逃走的權利,任他能夠近距離的凝視她。
這一回換他來偷看她了!
十年前,她親了就胞,他那若隱若現的情感只能深深潛伏。
十年後的前天,她火氣一動,轟他出門,為了顧及她的面子,他不好死皮賴臉的待在她的門外,讓她下不了臺。
而且他早就知道星期一會再見面,所以他是雖勉強,但可接受的離開,給她一點時間和空間喘氣。
因為接下來他會開始一步步的進逼,逼迫她思考,要不要接受他、愛他。
遲來十年的快馬加鞭,這份珍貴的愛情,他已經不能再等,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是個神經很粗的人。
爸媽過世得早,被哥哥養大,或許是因為家裏只有兩個男人,他對感情之中的愛情非常的不敏銳……嗯,遲鈍。
而拜高中幸福吻傳說之賜,他對愛情入門的宣示行為也沒了感動,在上了大學後,一次偶然喝醉的情況之下,他又被學姊睡掉了他的純真,爾後就更難藉由行為面來區分什麼是愛情了。
連同別人的愛情,他都迷迷糊糊的,包括哥哥的第一次婚姻,還有大嫂死後許久哥哥的情人直接搬進家裏,他都似懂非懂,還以為哥哥的情人只是一個老朋友,就算親眼看過他們接吻,在床上歡愛,他都還能只是當成朋友間的親密。
直到那人離去,第一次看到堅強的哥哥慟哭,和悲傷嫂嫂死時流淚不同,哭到雙眼快要融化,沒了男人的氣概和風度,他才知道原來還有一種深切如海的情感叫愛情,而他一直以來沒有這個部分。
理解到這一點是他二十五歲,活在這個世界上四分之一個世紀以後的事情了,而同時間,猛然一個身影加上一個疑問便躍進了他的腦海。
那是他高中時代的一個回憶,一個張大雙眼,踮起腳尖輕輕吻他,要求換一個聲音,來去如風的女孩。
薄荷,以認真聞名,在學校裏,不時和他四目相對,卻又馬上撇開,有一次回家路上,他不經意發現她跟在身後,直到他進家門,她還在門外張望了一會兒才離開。
他好玩地透過窗簾,偷窺著她帶著緊張混合不自在的表情,日復一日期待放學時間,直到有一天,她不再跟著他為止,他突然心生一股巨大的不滿。
她偷偷的跟,他才能偷偷的看,一切都是偷偷進行的,她這下不跟了,害他也沒得看了,現在想想,那就是情生意動的瞬間吧!
少年的純情等於蠢。
好在上帝沒有放棄愛情白癡的他,一場突來的同學會讓薄荷又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他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的感情,絕對不要任其煙消雲散。
光是想像又要混混沌沌的再過四分之一個世紀,他就覺得無比恐懼,血液從腳底板流失。
嘗過擁她入懷,凝視她的幸福之後,有股貪婪在他的男人心萌芽,一瞬間張牙舞爪,狂妄咆哮著要她,他要她,她就是那個人了!
他不由得想笑,不由得去思索著未來,薄荷令他品味愛情的甜美。
意亂情迷,她是多麼的可愛啊!
情潮滿溢著胸膛直要脹破而出,吳彥宇看著一整天不看著他,使用著MSN教導下屬如何電話應對的薄荷。
她不發一語,卻用了一個很有趣的方法實地教學,她邀請辦公室裏的七個人進入對話方塊,專心聆聽著正在講電話的同仁,然後針對不妥處下達文字指示。
現學現賣,馬上可以解決問題,接受到訊息的同仁,由不安張望到試著接受,然後全都擁抱了她的專業。
而其他人也不僅是旁觀,呼吸著相同的空氣,他們同步學習。
薄荷本來就是個專注的人,在這麼久不見之後,她的專業一出手就令人佩服,他重新認識了她的另一面。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念頭一動,吳彥宇瞄了眼電腦的右下角。
四點五十五分,距離對外的電話服務結束時間,只剩下五分鐘。
明白對話方塊快要關上了,他感覺到強烈的渴求,想要做些什麼,想要留下這個女人,想要宣示,想要更進一步,他不要再原地打轉,他要邁步向前行,向著有薄荷的未來前進。
單純的想法,日漸澎湃的情潮,如果他的感情因她而生,因她而眠,最後又因她而醒,還放手讓她溜掉,他就該一頭去撞死重新投胎,看看能否甩掉這個愚蠢的命運。
吳彥宇的手指動了。
真是煎熬,薄荷知道水深火熱是在形容什麼了,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只丟下油鍋,光溜溜的魚。
罪魁禍首就是坐在她背後,咄咄逼人的吳彥宇,雖然不去看,但他灼熱的視線,射得她隱隱刺痛。
現在是怎麼樣,他那個不避嫌的態度是想幹什麼,短短幾個小時,她腦子裏出現了無數次的蹺班心願。
但心願之所以是心願,就是因為它達成的難度之高才會成為心願。
她強迫自己專注在工作上,全心聆聽,去分析其他人在說話時透露出的細微線索,並且給與協助。
例如,這一邊提高了音調,反詰電話另一頭怎麼可能還沒收到包裹,她透過MSN給與放緩放慢語調的要求,提供該用什麼字句請教客戶的資料,調閱訂單紀錄,然後留下聯絡號碼,保證十分鐘後回電,儘快上網查詢郵包的去向和情況,並且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在承諾的時限前回復。
客服人員的任何承諾都必須達成,因為這代表了公司的服務品質,對來電者而言,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就是NIRA L.的化身。
如果都非得說話,那這話就一定要構到效果和目的。
教育訓練分成好幾個等級,這種實地教學,並針對每一個人的缺點進行改善是屬於進階課程,一般來說,搭配課程會呈現絕佳的效果,但對講師的能力就是一大考驗了,所以前進到這一步要花上許多苦工,包括說話技術,區辨能力,專心聆聽,市場學、心理學、行為學全都要懂。
她有她的專業自尊,絕對不容許自己砸鍋,在這種強烈的使命之下,她忘卻了身後還有一個人,監聽著六個服務人員。
她變成了NIRA L.的客服人員,變成了NIRA L.的耳朵、嘴巴,除了買賣一件件美麗的衣裳,她還銷售一種態度,一種品質保證,一種屬於NIRA L.的堅持。
她堅信NIRA L.會給來電的人一個愉快的經驗,讓他們以後在網路上流覽這些衣裳時,聯想起這份愉快,讓美好的設計更加的賞心悅目,勾動消費的欲望。
一行大紅的字句刷地飛了出來——
吳彥宇說:
薄荷,我愛妳,^O^,請妳接受我好嗎?
轉間眼,原本熱烈對外交談的辦公室凍結成冰,安靜無聲,所有視線都射向薄荷,而這個問句的受話方瞪大了眼,整個人被硬拔出專業的情境,回到現實,萬箭穿心。
對話方塊裏的這行話是什麼意思?!
薄荷像被一陣強風刮過,頭昏目眩,沐在眾人的眸箭之中,她無法專注在工作之上。
天啊,該死的吳彥宇!
薄荷說:
請大家專心,回到電話上,剛才電腦有點問題。
但她還沒來得及再給與每個人解釋,又一行大紅字飛出——
吳彥宇說:
請大家祝福我吧!我終於遇土真命天女了!p^_^q
薄荷說:
小倚,說話放慢一點,妳說話速度過快。
吳彥宇說:
薄荷,妳不理我嗎?Orz
薄荷說:
雪芹,提供客人幾個解決方案,溫柔些,表達出妳想幫肋她的誠意。
吳彥宇說:
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薄荷
突地,像清洗版面一樣,吳彥宇在虛擬世界的一連串叫喚充塞眼前,再也無法視而不見,現實世界仿佛來了場大地震,薄荷好似聽到什麼東西被拉緊到繃斷的聲音,苦苦維持的理性斷了線。
你到底打算要做什麼!
砰的一聲,薄荷奮力重擊桌面,霍地起身,回眸狠瞪著那個公私不分,隨興擾亂她工作的男人。
吳彥宇笑得一副沒事人樣,讓薄荷更形憤怒。
「吳總經理,請別在上班時間開玩笑了好嗎?」強壓下怒火,薄荷放緩速度,一個字一個字冷冷的說。
吳彥宇不以為忤,似乎非常的高興。
劍及履及,事不宜遲。
「我絕對不是在開玩笑,薄荷,我上週六和妳告白過,今天我可以篤定告訴妳,我不只是喜歡妳,我愛妳,這是我活到現在,最認真、最強烈的一次悸動……」
再也承受不了過多的衝擊,只希望他可以閉嘴的薄荷發出冷然低吼:「不要再說了!」
Oh,my God!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時機啊?在你的下屬面前爆料,有沒有社會人的常識呀?更別說我還要在這裏一起工作兩周耶!
薄荷內心激動的哀號肯定沒有被理解。
吳彥宇懶懶撐在桌面的雙手,乖順的搗住嘴巴,一副樂於「聽從心上人指示」的模樣。
硬轉過身,坐進座位,空氣沉重地壓在肩上,後有吳彥宇,前有十幾隻眼睛,薄荷眼前一片黑。
未來果然堪慮啊!她在心底發出拔尖的叫聲。
「總經理、薄荷,再見了。」
來不及對和男人的職稱放在一起有意見,薄荷聽見聲音抬頭,想好好的說再見前,那女人早已背過身走了。
一副只是表面義務而已,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
微揚的嘴角垂下,在先前課程打好關係的女性們,因為方才失控的場面,全都搖身變成後母,對她的態度轉為冷淡。
而且,更糟糕的是五點半一到,所有人跑得飛快,現場徒留她和背後那個男人,辦公室空蕩蕩一片。
針落可聞的靜默,像麻繩漸漸束緊了她,令她不得動彈。
突地——
「薄荷……」
「我出去倒水!」
不讓男人清脆悅耳的聲音有機會再說出任何話,抱著茶杯像逃難一樣的逃出,逃到大樓公用共管的茶水間,薄荷喘了一口氣的同時,埋怨著自己怎麼不是抱著包包和資料,那樣她就可以直接逃回家。
罵她很孬、很沒種都沒關係,她從沒想要當無敵女超人。
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有權膽小的,特別在是接近三十大關,沒談過戀愛,只有工作可以抓住的情況下,她以工作為重又有什麼不對!
「記得拿手機也好,打給沛艾還能吐吐苦水。」薄荷現在腦子裏一團亂,只想找個依靠。
該死,這才是教育訓練的第一天而已,弄糟了氣氛,接下來要怎麼度過啊!
他沒頭沒腦的愛戀宣言壓根就是來製造混亂的。
以女性為主的職場,加上他的職位還有外表,她根本不敢去猜測別人會怎麼想。
啊啊啊,女人一嫉妒起來,排擠入的手段堪稱絕技啊!
在辦公室門口來回躊躇,她沒有勇氣踏進去面對吳彥宇,去面對突然亂了譜的事情。
什麼事,什麼情,她不知道,也不要知道,她現在什麼都不要面對。
正在抱頭抓狂,薄荷突然感覺有人拍了下肩膀,她不悅的回過頭。
哇,一頭大黑熊。
一個高大威猛,滿臉落腮胡,散發惹不得氣息的男人,以一種戒慎的眼光盯著她。
「妳是哪一位?」
哪一位和他有什麼關係啊?
薄荷已經快煩透了,無心回答,皺起眉頭,不準備去理會一個陌生人的質問,打算豁出去的沖回辦公室,搶了包包就走人時,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薄荷往聲響處望去,在大熊男身旁還有一個斯文俊美得讓人心生熟悉感的男人,手上握著破玻璃瓶,一個箭步就欺上了身。
眼角餘光瞄見了一地板的碎片,還有發泡的液體,想必是酒。
「勸妳別隨便亂動喲!銳利的玻璃很危險哪!」
不知幾級的危機警戒燈在心中亮起。
柔美的男中音在耳畔悠悠蕩蕩,被破玻璃瓶抵著臉的薄荷嚇得三魂七魄全都定位。
哇,別再靠過來了,別碰到她的臉!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啊?搶劫嗎?
「你想幹什麼啊?」一邊發抖,薄荷恐懼的問。
她慌張得想往後退,卻撞上一堵牆,原本在欣長男人身旁的大熊男轉到她的身後,阻斷了她的逃生通道。
用不規則瓶子斷面把玩著她的頭髮的男人,輕輕笑著,動作卻反常得很,殘忍得不象話。
「問我幹什麼?我才想問妳這個無恥的女人想幹什麼呢!」
被人劈頭一句無恥,薄荷火氣一湧,她才不坐以待斃,正要揮開危險的瓶子逃命時,她的雙手被人由後方機敏的抓住。
而原本就相當接近的英俊美男,又靠一步貼了上來,單腳還切進兩腿間,薄荷感覺到臉頰一陣濕熱觸感。
發著抖不願去想那是什麼噁心的東西舔過,失去行動能力的她被兩個男人前後夾著,就像三明治裏的餡料一樣。
脖子邊還有鋒利之物,令她感到刺痛。
「放開我……救命……吳彥宇,救我……」突如其來的危險處境,讓薄荷脫口呼救。
俊美男人瞇細了眼冷笑,和背後男人交換了視線。
「女人,別亂碰我的彥宇喲,他可是我的寶貝弟弟。」男人低語得像是想生吞活剝了她。
薄荷雖然害怕,但她更不敢閉上眼,深怕有什麼不測。
「什麼寶貝弟弟……」
她沒能說完,俊美男子又在耳邊淺笑,笑得很不祥,那沒有感情的冷笑聲像是只滑溜的蛞蝓,爬過了敏感的神經,讓她雞皮疙瘩全都立起。
「妳口口聲聲的彥宇就是我的寶貝弟弟呀!任何女人都不能介入我和他之間喲!還是說,妳願意陪我們三個男人玩呢?好久沒有和女人玩了,雖然可能會有點殘忍,不過妳愛彥宇,應該會心甘情願的接受被三個男人淩遲吧!而且還要看著妳心愛的男人被他的哥哥玩弄喲!」
聽著等於威脅的言語,搞不懂男人在說什麼,但確信他有心加害自己,薄荷害怕的眼淚快要潰堤。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強大的拉力搶過了她,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裏,和方才明顯兩極的保護之情從對方指尖透了過來,薄荷不由得偎緊。
她無意識地抬起眼,吳彥宇從未緊張的臉龐滿是肅穆。
「大哥,仲宣哥,你們在幹什麼啊?!」
被吳彥宇這麼一吼,薄荷空然的大眼調向對面的大熊男還有斯文俊男,兩人目瞪口呆,像看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彥宇,她不是跟蹤狂嗎?」
「才不是,她是薄荷,是我喜歡的女人,也是今天來進行指導的電話訓練講師啦!」
「喜歡的女人……天啊!彥宇,你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的……」
被人緊緊擁著,薄荷幾乎聽不到男人們的對話,她此時只有一種混合了恐懼、厭惡的感覺,塞滿了腦子、內心,在找尋爆發出口,她左看看,又右看看,再也無法克制內心潮騷——
「嗚哇……哇哇哇……」
一瞬間放鬆了緊張的心情,在二重奏的劇烈吼嘯聲中,委屈的薄荷再也受不了了,放聲大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6:25
第四章
暮色低垂,冬雨綿綿如紗,水氣輕籠著行人,星期一症候群加上陰冷,行人無不小跑步,只想直奔溫暖的小窩。
可在NIRA L.的辦公室沙發區,卻是一種沉悶加上詭異的氣氛在發酵著,和季節氣候一點關係也沒有。
桌上冰冷的啤酒孤單的冒著泡泡,發出嘶嘶的氣泡音。
攤開就定位的便當、熱湯也無人臨幸,漸漸的冷去。
這一端並排的兩張單人沙發座,冷漠的孫仲宣身上沒了危險氣息,但還是相當不耐煩,焦躁地抽煙抖腳,而在他的身邊,吳致學傾身向前,不復陰狠,疼愛之情表露無遺地觀察著對面雙人沙發裏的一男一女。
他一手帶大的弟弟神情無比溫柔,而在弟弟懷裏受驚過大,退化回幼兒期的女人則還有點神智茫然。
他真的是第一次看見神經粗似海底電纜的弟弟,會這麼主動呵護愛憐一個女性。
天國的老爸老媽小紋,你們可以安息了!
吳致學在心中不住地呼喊。
一感動便無法不又想起二十分鐘前的鬧劇,俊美男瞄了一旁那個無法坦誠道歉,以至於焦慮的大黑熊,接過孫仲宣手中的煙深吸一口後,眸底漾笑,抬起頭來,決定打破這冰封局勢。
「彥宇,可以請你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嗎?」吳致學輕聲問道。
聽見兄長那輕柔緩慢的聲音,吳彥宇怕薄荷又受驚,將她的頭輕按在自己胸膛,繼續拍撫著她的背。
唉,薄荷嚇到六神無主,他只好模仿媽媽哄小孩,愛的抱抱加上愛的拍拍,也不知道這招真的有用還是什麼原因,她總算慢慢收住了淚,他不要她又被哥哥嚇到。
他的哥哥是一個斯文優雅的男人,教導自己一定要珍惜、尊重,盡可能的保護女性,而仲宣哥則是事不關己不插手,剛才的非常之舉絕不是常態,而害得他們非得裝凶鬥狠的原因正是自己啊!
「哥,」追根究柢是因為自己的不夠小心,吳彥宇無法不對他們和薄荷感到歉疚,生硬的說:「薄荷是我的高中同學,上週五晚上我沒回家,就是醉倒在她家,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發現我一直是喜歡她的。」
聞百,吳致學下意識地歎了口氣。
事情接連發生,很難不被連結在一起變成前因後果,而這一回就是因為這樣而陰錯陽差。
「唉,就是因為你之前沒回家,我們才會以為又有女人瘋狂迷戀你,把你灌醉後外帶,看她在門外來回徘徊,誤會她是跟蹤狂,想起上一次差一點鬧出人命,怕又對你不利,所以想先下手為強嚇嚇她,沒想到會嚇到你的真命天女。」
一番飽含歉意的話語說得吳彥宇更對兩方感到歉疚。
「對不起,都怪我不會喝酒,三番兩次喝醉,才會造成這樣的問題。」
弟弟誠實認錯,哥哥則更是自責。
「彥宇,這是體質問題,不能喝酒不是你的錯,」吳致學說話的同時,眼角餘光瞄見了大熊男不著痕跡的把訓練用啤酒收到桌子下去,松了口氣才又回到對話,「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被外……被灌……」
吳致學愈想婉轉,愈找不到好詞,但他真的不希望讓彥宇明明是被害者,卻好似因為自己粗心大意才會導致災難一樣。
如同女人穿得少所以活該被強暴,這兩者都是歪理。
彥宇酒量不只差,而是爛到火星去,酒精濃度只有五的啤酒、調味酒喝不到三杯就會醉得不省人事,高中以前都沒什麼碰酒的機會,加上少男少女還保有純情,所以事態並不嚴重,但一上了大學,當兵出社會之後,所有的聚會泰半必有酒精飲料,而且在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邏輯之下,他吃過三次悶虧。
而且次次演變成事態嚴重,雖然彥宇是男人,又不是太愛計較的人,但講難聽一點,這等於犯罪,他這個當哥哥的,答應過死去的爸媽妻子要照顧弟弟長大,在三次教訓之後,才會選擇這麼激進,以絕後患的手段。
雖然很諷刺,但暴力多P同志愛,加上近親亂倫擺在眼前,那些滿口愛到天花亂墜的女人全都逃得比飛還快。
而在最後一次跟蹤狂騷擾事件之後,彥宇就再也不碰酒了。
吳致學心思轉得飛快,看著吳彥宇清澄開朗的眸子一片迷蒙暗淡,他就心疼。
或許他太保護這個早已成年的弟弟,但是彥宇實在太遲鈍又單純,長兄如父,他無法置身事外。
「總而言之,這一次是我和仲宣不對,沒把事情弄清楚就恐嚇薄小姐,對不起!」回到事件本身,吳致學不再做任何辯解,低下頭。
吳彥宇聽見認真的道歉,連忙抬起頭。
正對面,哥哥額首低垂,而一旁的大黑熊也豪邁的低頭。
「哥、仲宣哥,這不是你們的錯,是我的錯才對!」吳彥宇趕忙說道。
兩個男人的頭還是沒有抬起來。
「不,這是我們的錯!」吳致學篤定地道。
「你們別這樣,都是我以前太沒有戒心,喝酒沒有節制,才會惹禍,讓那些女人以為我也有意思,才會和她們上床,是我的錯呀!」
「薄小姐,對不起!」
「哥,該和薄荷道歉的人是我!」
「我們也有錯!」
在男人慌忙反駁的同時,他沒有注意到,原本在他懷裏的女人,已經悄悄地拾起頭,挪了挪身體,溜到旁邊沙發座,眼神從空洞慢慢變得清明。
始終都在局外,搞不清楚狀況,薄荷亂烘烘的腦子慢慢歸位,稍能思考,便發現自己像個愛撒嬌的小女孩坐在吳彥宇腿上,感覺羞恥也感覺心頭小鹿亂撞,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僵硬地離開了那誘人的懷抱,逼自己專注的去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本來就是一個對於聲音很有反應的人,迅速地思考了起來。
吳彥宇和她同年,現年二十七歲,另外兩位男士差不多三十五,三個都正處於男人黃金年紀,理應成熟穩重,卻像青少年一樣的認錯道歉,滿口你的錯我的蠟的。
想起她曾經滿肚子氣憤,對於一起床便以為自己被睡了的男人,直覺是他來者不拒,留連溫柔鄉成性,風流下流,但現在聽起來好像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短短幾語組合起來,這三個大男人的親友關係無疑,而他們剛才以生命要脅的手段,好似出自于吳彥宇曾遇到可怕的糾纏事件,還和人命相關之類的。
「對不起!」
「我才對不起!」
對不起還是此起彼落,薄荷端正坐著,視線在三個拚命低頭的男人間轉來轉去,最後停在吳彥宇的後頸發際線上。
不由得,她的小手抬起,按著已不再狂跳,雖然揪緊,卻不是出自恐懼的胸口。
進入社會以後,她便要自己獨立堅強,以雌性瀟灑在這個世界立足,不去依賴任何人,活得舒服,好好愛自己。
她的確能一個人活著,但是他的撫慰卻平復了她慌亂的心,使她不再害怕,這種感覺非常奇妙,難叢言喻,充滿勇氣。
或許就像植物放著不管也會長大,但細心呵護能讓它長得更好更快,開出更大的花一般。
這麼一感覺,反倒覺得自己賺到了原本不應有的好處,男人們的道歉變得有點刺耳,薄荷鼓起了勇氣,決定將之前的荒腔走板當作沒發生過。
並不是她心胸特別寬大,而是吳彥宇的愧歉好沉重,她承受不住,連同他親人的也承受不起。
「我說……」
「哥,別再說對不起了。仲宣哥,把頭抬起來。」
「彥宇,這不是你的錯啊!」
「等一下,讓我……」
「天啊,如果害你和薄小姐之間出現裂痕,我怎麼對得起爸媽啊!」
「哥,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麼想!」
薄荷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勇敢發言,不停地被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我的錯打斷,努力下定要快刀斬亂麻的決心一再被擾亂,她也有些耐不住這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連篙道歉了。
難得的豁出去情緒,在她心中爆發。
「好了,停,你們不要再道歉了,先聽我這個被害人說一句話!」
薄荷紅著臉嬌聲一出,四周突地靜默了,以吳彥宇、孫仲宣、吳致學這個順序,男人的大頭像向日葵一定要朝太陽綻放般地面向小女人,目光彙集。
沐在視線中,特別是意識到吳彥宇的灼熱眼神,令她有股錯覺,臉快要燒起來了。
但她沒有移開目光。
「只要你們以後不要再這樣就好,我已經不在意也不生氣,所以你們可以都停止道歉了。」薄荷內心有些忐忑,但還是嚴肅而認真地道。
既然是誤會,她這個現代女性就要有一笑置之的瀟灑,那種小心小眼計較東計較西,要別人下跪道歉還裝腔作勢的人,她才不屑為之咧!
在硬撐著的女人身邊,男人的眸子柔如水。
吳彥宇心頭一暖,說不清楚原因,但是他很開心,因為她的豁達召喚了他的愛,使他又多愛她一點。
但感動沒有持續太久,他望著失去重量的懷抱,和她坐在幾公分外的戒慎,有一種深深的失落。
他想要那種感覺回來。
正當吳彥宇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今夜最沉默的男人——孫仲宣眸光一轉,上半身已探過桌面,出乎眾人意料地,滿臉懇求的捧起了薄荷的小手。
這個女人個性不錯,她是一個很適合的物件。
「薄小姐,既然妳不生氣了,那麼,」孫仲宣頓了一下,便緊接著問:「妳願意為彥宇生孩子嗎?」
孫仲宣嗓音極低,但更擲地有聲的是言下之意。
薄荷瞪大了雙眼。
才做完不介意的聲明,沒料到馬上要考慮更為誇張的請求,而且這個請求和她有什麼關係?
人和人的關係千奇百怪,就算不按正常的發展來說,第一優先的也不會是生孩子,她該說什麼?
「呃……」薄荷被這太突然的請求弄得啞口無言。
在薄荷身邊的吳彥宇則是倒抽一口大氣。
欲將女人的手從強人所難的孫仲宣手中抽走,怎料大熊男握得死緊,一副死都不放的模樣。
「仲宣哥,你先放開,現在還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機。」他能明白孫仲宣的急迫,但他的愛情才剛茁壯啊!
大熊男聞言,望了身邊的吳致學一眼,那男人低下頭不言不語,使他更為堅定。
他傷過他的心,所以他必須這麼做!
「彥宇,你答應過我要生個孩子給我和致學的,之前你從未動心,我不想逼你為了承諾隨便找人生孩子,但現在你遇上了真命天女,該是履行承諾的時候了。」孫仲宣不容拒絕地低聲道。
薄荷的手在桌面上方三十公分處,被兩個男人緊緊握住,她又開始一頭霧水,什麼承諾不承諾的代替先前的對不起,又開始充斥在對話之中。
她不由得望向她唯一熟悉的吳彥宇,他的表情十分複雜,一如高中時代被少女們索吻時候的進退兩難。
女人的直覺沒錯,男人此時的確相當為難。
「仲宣哥,我的確曾經答應過你,要和心愛的女人生一個孩子給你和大哥的,可是……」
啥米?他還真的答應過?
薄荷還來不及驚訝,她的手已被第三個男人握住,這一回,是吳彥宇口中的哥哥!
吳致學迎向她的眼,一臉明知不該為,但必須為之的表情。
「薄小姐,請妳和彥宇生孩子好嗎?」吳致學一併懇求著,他覆在一堆手上,卻只感覺到屬於孫仲宣的溫度。
聽哥哥也開口了,吳彥宇更加為難。
「哥,仲宣哥,我明白你們想要加深彼此的羈絆,但目前有NIRA L.還不夠嗎?你們應該更相信彼此的愛啊!」
啥米?現場只有她一個女人,吳彥宇口中彼此的愛,指的是大熊男和哥哥大人嗎?
「等一下,讓我搞……」
薄荷虛弱的疑問被理所當然的打斷了,小手被最靠近的第一層壓力源用力握緊了幾分。
「一男一女只要相戀然後結婚生子,不知不覺就會不斷產生的層層關係,我和致學無論再相愛、再努力都永遠得不到。兩個男人之間什麼都不會留下,同性婚姻又不合法,我不能忍受他和女人生孩子,同理可證,我也不想以任何原因背叛他,」孫仲宣的眸子裏滿是懊悔,「我是獨子,沒有相近的血親,而你是致學最親近的人,我們若想要孩子,你是唯一一個能產下有我們兩人其中之一血脈的人了!」
曾經只那麼一次,他太過懦弱轉身離去便切斷了一切,等到一年後再和致學重逢,他才知道,對愛和弟弟相同遲鈍的男人獨自承受著煎熬,而在那次分別後,他們合夥開了NIRA L.,為的就是要不斷加深兩人間無法切斷的連結。
但是,還不夠,這樣還不夠的,他和吳致學想要的是更為強大,無論法律、社會道德規範都切不斷,舍不去的關係——血緣。
為了他們的愛,而讓一個無辜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背負著這麼大的使命,這是身為大人的卑劣和狡猾,所以他們會給這個孩子無盡的愛以為報答。
吳彥宇還在為難,吳致學也跟著開口了。
「彥宇,這不僅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一想起往事,他話到嘴邊卻無以為繼,語氣一轉,「這是懦弱,所以我們都想給對方一個看得到的,一份能和無形的愛一起壯大的證明。」
四個人,八隻手交纏,沒有交集的想法,令薄荷的腦子和手一樣絞成一團,事情演變得太快,她已經抓不住了。
關係、懦弱、信任、羈絆、證明、有形、無形,他們三個男人暢所欲言談得開心,把她當沒有意見的空氣啊?!
她再不說些什麼,搞不好等一下就被壓著受孕了!
「等一下!」
薄荷再也受不了了,粗聲打斷了三個男人的交易,積壓了二十七年的空白,還有一些說不明白的情感,全都攪和在一起大爆炸了。
「怎麼沒人問問我對這個承諾,對這個愛的羈絆有什麼意見?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承諾,我該回應嗎?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你們口口聲聲都說吳彥宇愛我,那我的愛情呢?
「說我沒有雄心壯志也成,我只想要一個按部就班,平凡普通,有著小小幸福的戀愛,和其他人一樣,感覺心頭悸動,期待著約會到睡不著覺,因為牽手就要腦溢血,在氣氛到了的時候,接一個永生難忘、有檸檬香味的吻,你們懂不懂這種每個二十七歲的人都有過的經驗,對我來說有多神奇和寶貴啊?」
明明沒有物件,愛的本身還是能夠興風作浪,讓一個人瘋狂!
無法談戀愛,並不代表她不想戀愛,只是時間不等人,在十年過去之後,她從期待到放棄,學著將內心時不時的蠢動,那想要奮不顧身愛一個人的情感給封印起來。
如同高中時代,她假裝不在乎,卻不是真的不在乎!
想起好友口中形容的感情世界空白,薄荷臉色爆紅,逼問著三個男人,神情悲壯。
「你們還能煩惱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留下,我呢?我連找個男人談戀愛都有困難啊!」
一開口便再也關不住了,她的質問變本加厲,轉向那個佔據了她心中特等席十年,害她無法談戀愛的男人。
「還有你,吳彥宇,你憑什麼決定我的孩子要給誰啊?!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的孩子耶!為什麼我的寶貝要因為你單方面的理由,交給你的哥哥和情人啊!」
愈說愈激動,她上氣不接下氣,又回過頭來,迎視被她高亢言論嚇到目光發直的兩個男人。
她豁出去了!
「你,還有你!你們覺得自己很委屈嗎?同性戀又怎麼樣?你們是有被迫害嗎?告訴你們,我一點也不在乎啊!你們彼此相愛不就世界和平了嗎?法律不保障你們,你們用遺囑保障彼此嘛!你們都已經愛到能接受只有彼此一方基因的孩子,你們沒發現這有多偉大嗎?我……我……」
薄荷在三個男人的關注下,神色一轉,不顧丟臉與否,扁嘴欲泣。
「我也好想談戀愛啊!想談個轟轟烈烈,然後失去理智,什麼都不在乎,只看得見心愛男人的戀愛啊!」
向來是她被人嘮叨,滿腹心酸爆發的薄荷一口氣說完,小臉猛地埋進一團手裏,啥也不想面對。
三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吳彥宇,眼神從驚訝到錯愕,再從錯愕到不解,突地,一絲笑意從眼底浮了上來,染透了他的臉。
薄荷剛才說了什麼?她或許還沒發現她說了什麼吧!
怎麼辦?他覺得好高興,中了樂透頭獎都不可能比現在快樂興奮!
老天果然可憐他,不只讓他的愛情從迷霧中現身,使他們重逢,而且還讓薄荷的心裏有他。
他能將她沒和別的男人墜人情網解釋成她一直想著他嗎?
可以的,他可以這麼解釋的,因為女人在一時忘情之下,都說了他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啊!
孩子之所以是最大的牽絆,他總算明白。
心念一動,吳彥宇再也管不住心的狂喜悸動了。
「薄荷……我不行嗎?物件如果是我不行嗎?」他附在她的耳邊,殷殷哀求的低喃。
念人比被念還累,不吐不快,吐訴後卻用盡全力,薄荷有點迷迷糊糊,卻因為對聲音有著絕對反應,抬起頭來。
他在說什麼物件,說什麼行不行啊?
「你在說什麼?」薄荷傻傻地問,對於今天的過度複雜,事態急轉直下,峰迴路轉,無力再管。
女人的嬌憨可愛,不自覺的卸下心防,讓吳彥宇覺得是既可憐又可愛。
憐愛之情如泥流卷住了他的心,他的人,他的天地所有。
他當了二十七年的人,第一次覺得說不定以前白活了,而且他一點也不覺得這種感想可怕。
愛真難纏,因為它的繁殖力和生命力比起任何生物都來得強!
「我來當妳的對象好嗎?我們來談戀愛好不好?讓我們從約會開始,一步一步看會進入彼此生命到什麼程度好嗎?」
薄荷瞪大了雙眼。
她醒了,完全醒了!
可是只一秒,她又醉了,完全醉了!
十年前,那少年溫柔的眼光之下,她脫軌地親了就跑,十年後,在男人溫柔的眼光之下,她感覺生命又要脫軌了……
是好是壞,她沒有答案。
「等一等,吳彥宇,你不要亂了,我們理智一點……」
薄荷脆弱的最後理智,被男人任性的扯斷。
「不要,我們不要理智了,讓感覺帶著我們走吧!」吳彥宇魅惑地道,絲毫不顧一切。
她倒抽一口大氣,想要逃,身體卻不聽使喚,那顆怦怦亂跳的心也被男人給催眠了,依著他言語的速率而跳,完全投降了!
薄荷幾乎無法呼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氧,她感覺視線變得模糊,變得曖昧,變得染上淺淺色彩——
「玫瑰色的……」薄荷脫口說出眼前的顏色,她的世界真的變成玫瑰色的了。
吳彥宇微微皺眉,不過,僅一瞬間,他又笑開了,在她的眼前,那笑臉放到最大最大,發出強烈懾人光芒,令人難以逼視。
「嗯,玫瑰色的,愛情是玫瑰色的喲!我的內心現在也滿滿都是那種溫柔的顏色喲!」
他完全同意她的形容詞。
如果要給愛情一個顏色,那唯有美夢一般,又輕又柔又軟又綿的顏色才能夠形容,但是這種玫瑰色卻比起一般的玫瑰色更為特殊美麗,散發出五彩繽紛的光。
「薄荷,和我談戀愛吧,讓我們把十年錯過的部分都補齊吧!」吳彥宇柔聲道,醺人欲醉。
薄荷被男人的美聲迷惑了,頭昏腦脹,再也無法思考,雖然有一個她向來介意的事情橫亙在前,但是她卻記不起那是什麼事情,情感猛地將它推開,向前暴沖。
她又能說什麼呢……就如他所說的,讓感覺推著她走吧!
「好,我們來談戀愛吧!」
一男一女沉醉在彼此的言語和眸光之中。
眼中只有對方,完全沒有發現和他們雙手相握的另外兩個男人,被這突然襲來的浪漫熱情電波給弄得臉色漲紅,目不斜視,十分尷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6:54
第五章
星期一到星期四都相當樸素的捷運車箱裏,一到了星期五,每個女人都變成嬌羞不勝的花兒,而男人雖沒有精心打扮,但好歹也不至於穿得太抱歉。
星期五,決戰的夜晚,沒有情人的出來狩獵,有情人的想更進一步的好時機,反正明天開始連休兩天,今天晚上就該狂歡。
不狂歡對不起自己!
一家婚紗店裏,氣氛一樣很歡樂。
至少正站在鏡子前面端詳禮服的小女人聽著好友的勁爆情事,心情超HIGH的。
「我的天啊!吳彥宇真猛,果然人說不要弄醒沉睡的獅子,一醒來的攻勢真是超猛的!」穿著俐落素雅風的白紗禮服,薛沛艾一邊看著鏡子旋轉,一邊對於好友的從實招來下評論。
在工作場合昭告天下,之後還在親友面前熱情求愛,大抵女孩子都不想偷偷摸摸,希望名正言順有個位置,吳彥宇的所作所為可謂相當令人激賞啊!
但幽幽的歎息聲,卻從一堆白紗中響起。
薛沛艾急忙煞車,撥開禮服小山,露出一個滿臉疲倦,然後又有點無奈,穿著紫羅蘭色伴娘禮服的女人。
「好情夫,妳在歎什麼氣啊?」好不容易有人追,她大小姐也肯定有意思,薛沛艾逼到好友眼前,疑惑地問。
這要自己怎麼能不歎氣啊!薄荷小手揉著婚紗,表情哀戚得像怨婦。
想起誇張的星期一,還有後來的四天,她肯定自己是個怨婦,第一次嘗到怨婦的悲哀。
「哎,妳不懂啦,妳不明白我接下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薄荷不由得埋怨,看著穿著女人勝利戰袍的好友,語氣酸得像醋。
薛沛艾大眼一轉。
想愛人,有人愛,問題肯定不是出在她和吳彥宇身上,據她所說,吳家大哥和大哥情人也樂觀其成,想抱孩子想到快發瘋,所以鐵定不是「家長」、「姑嫂」、「妯娌」阻礙,那麼,就只剩下——
「妳被吳彥宇公司裏的女同事排擠啊?」
聞言,出乎薛沛艾的預料,薄荷猛地搖頭。
「不,我一點都沒有被刁難,相反的,雖然有一點不冷不熱,但所有的電話小姐對我相當禮遇。」
NIRA L.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企劃行銷部分,由吳彥宇主導,但在他上頭,還有身兼設計師的董事長吳致學,和身兼織品師、打版師、生產線控管的副董孫仲宣。
薄荷隱約感覺得出必然是吳致學或孫仲宣做了什麼,全公司上下才會對她另眼看待,但未經查證,也沒人和她多嘴,所以這仍然是一個費解的謎。
拜這個謎之賜,她才能依照契約進行她的工作。
在工作現場進行指導,提出書面報告針對個別及客服團隊的優缺點加以分析,將話術、Q&A和對外的電話錄音全都改良一遍。
一個星期要搞定這堆大小事很累沒錯,可是她累得有代價,成效逐步出現,原本NIRA L.偶爾會出現的客服失控,或者是不知所措的情況都在消失。
工作的順利卻反比她愛情的困境。
哎,也還說不上是困境,只是她很煩惱嘛!
薄荷自顧自的又陷入捶胸頓足,抆著腰搖頭歎氣的薛沛艾則是想儘快進入情況,把這五天遺落的片段給弄明白。
她捧住好友那張快哭出來的清秀小臉。
「薄荷,妳不要想著想著就悲從中來,我沒有超能力,我沒有跟上進度啊!既然妳和那些小姐相處OK,那又有哪里不順啊?」薛沛艾單刀直入地問。
薄荷聞言,絞著婚紗的小手又緊了些,布料幾乎發出哀鳴。
唉,這該怎麼說明啊?
「就吳彥宇他嘛!」薄荷近乎放棄的泣訴。
接收這少得可憐的訊息,薛沛艾如果聽得懂,她就可以去當乩童了!
可以想見要花一點時間弄明白,她在薄荷旁邊清出一個位子,端著咖啡落坐,從容以對。
「薄荷,我當然知道妳在煩吳彥宇,但是除了名字以外,妳要不要再多透露一點?」
薄荷扁著嘴,小腦袋又低下去幾分。
經驗值等於零,她不知道一般女生會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心煩,但看著薛沛艾將要步入禮堂,肯定能夠解答她這個入門生的困擾。
「他不太理我。」薄荷的語氣滿是苦澀,艱難的說道。
「不理?是溫柔先生吳彥宇不理妳嗎?」薛沛艾驚訝地問。聽她口中的男人熱情到快要自燃了,有可能不理她嗎?
更讓她驚訝的在後頭,薄荷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對,就是吳彥宇。」對方是薛沛艾,薄荷理所當然地,將這幾天在心裏忽上忽下的感覺組織起來,一次招供,「他和我之間有一道跨不過去的距離,我以為他會……嗯,會做什麼表示或行為的,可是他什麼也沒說,就像個總經理優待我這個外派顧問,很友好,很和善,卻少了點什麼。」
吳彥宇談戀愛談得也太出奇冷靜了!
想起王政明追求薛沛艾時的熱情如火,巴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她就覺得吳彥宇怪怪的。
他的似遠似近也害得她的嬌羞不勝變得很無事自忙,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厚臉皮的去要求男人再靠過來一點。
薄荷一想起他的有禮距離,小手又要再絞緊,但薛沛艾先下手為強,搶救了小白紗一命,換來怨婦哀怨的一瞪。
要是讓她毀了白紗,她的婚禮就辦不成了!
「溫柔先生搞不好是很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不方便在辦公室大方談情說愛?」薛沛艾猜測。
薄荷聞言,皺眉。
一個在上班時間告白的男人會公私分明?那他肯定人格分裂!
「應該不是,因為連下班後他都非常禮貌,非常主動的和我說再見!」一說到這,薄荷不禁牙癢癢,搞不懂男人在想什麼。
星期一的大躍進在他送她回家後結束,之後她滿心期待他的動作,但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直到今天星期五過後,他是動也沒動過。
令薄荷不能不懷疑星期一是不是一場春夢,了無痕。
薛沛艾眨巴著長睫毛,托著小臉蛋。
「這樣就很奇怪了耶!」有人能這麼快就降溫嗎?
准新娘很好心地收住了後半段沒說出口。
聽到好友的附和,薄荷拚命地點頭。
「對吧、對吧,妳也覺得奇怪了吧!沛艾,妳覺得吳彥宇是不是後悔提出和我談戀愛的要求了?他會不會想起了我的聲音?早知道就不要昏了頭答應他……」她的抱怨接著一轉,摻雜猜疑的味道。
她就怕她會這樣想!
平常沒事不想起聲音,一有問題它就成了原罪!
既然美男求愛當下能忘記聲音答應了他的追求,現在就乾脆一點,連想都不要想起這個問題嘛!
況且她也不認為薄荷的怪老頭聲應該是個問題。
薛沛艾捧著薄荷再度想著想著便悲從中來的小臉,對於好友凡事有自信,一碰到感情就開始懦弱的表現,她就像個看著女兒情竇初開的老媽子,既開心又擔心。
「妳不要胡思亂想,去猜測他在後悔幹什麼咧?妳現在的聲音超優的,了不起這一輩子都不要用原音就好啦!」薛沛艾強勢地道,和她外表的柔弱完全相反。
這一個禮拜連作夢都會夢到吳彥宇,薄荷正要抗議怎麼可能不胡思亂想時,手機不識相的大鳴大放。
薛沛艾指了指,要薄荷先接電話,電話一接通後,在她眼中,好友的表情比川劇變臉還要誇張的轉變著。
「喂,我是、我是……我知道是你,不用不好意思啦,沒有打擾到我……噢,政明加班,所以我陪沛艾來挑禮服……明天?禮服今晚就會決定,明天不用挑禮服……你問我明天有沒有約?沒有啊……啊!你想要約我?有啊……有空啊……明早可以啊,就明天早上……當然喜歡看電影啊……就約在華納威秀,嗯,那明早見囉!拜拜!」
薛沛艾涼涼地看著講電話時佯裝平靜,講完電話後拚命親手機,紅著小臉傻笑的薄荷。
「果然,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溫柔先生約明天看電影,這樣子他還冷不冷淡啊?」不虧兩句就渾身不對勁,薛沛艾再故意不過地問。
尚沉浸在吳彥宇邀約興奮中的薄荷咬著唇搖了搖頭,順便瞪她一眼,像在罵好友「現在還問這個過時的笨問題幹什麼」一樣。
她此時的內心又嗔又甜,熱呼呼的。
突然想到什麼,她的神情慌亂了起來。
天啊!她要和吳彥宇約會了耶!
「我該穿什麼啊?怎麼突然約我,事先沒有預告,我該穿什麼啊!」薄荷著急的巴著神情無奈的好友,希望她能夠提供建議。
薛沛艾神情淡淡的。
「我的結婚禮服挑好了,」她轉過頭綻笑,迎向好友那雙急切的眼,「現在就改陪妳去買約會的衣服吧!」
薄荷情不自禁的抱緊了她。
「沛艾,謝謝妳!」
同一時間,剛結束電話的吳彥宇,近乎虛脫的坐在沙發上,雙眼放空直視著前方。
有生以來最驚心動魄的一通電話總算是結束了!
剛才他應該說話有條有理,沒有昏了頭胡言亂語吧!
「呼——」吳彥宇松了一口大氣。
而兩個狀似在看電視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互望一眼後,動作飛快,關了電視,分別佔據一邊,卡住了吳彥宇。
沉不住氣,吳致學輕咳了聲,清了清嗓子,「怎樣?薄荷答應了沒有?」
看弟弟一臉說不清是喜是憂,他實在弄不清究竟成功了沒有。
被這麼一問,慢半拍才發覺約成功的吳彥宇,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呵,她答應了。」
吳致學握拳下拉,擺出勝利姿勢,大喊了聲,「YES!」
孫仲宣則是松了一口氣,往後躺在沙發上。
「謝天謝地。」大熊男好像歷經千辛萬苦,總算訂到很難到手的極品布料,對上蒼發出感激的低吼。
大哥和大哥情人的反應真大,吳彥宇不由得笑了。
一個是長兄如父,一個是因為情人長兄如父,也跟著心態轉變為父,但他一點都不覺得被輕視或小看。
這兩個哥哥從小對他關愛有加,還有已過世的大嫂,讓他的童年和青春期並沒有失去父母的遺憾。
或許未來有一天他的兒子首次約女生或男生的約會成功了,他也會是這種心情吧!
不把孩子物件是男是女說死,是因為與其說同性戀會遺傳,他更相信愛情是沒有道理的。
愛情絕對是沒有道理可言,一般人以為他必定左右逢源,又怎會猜到他的愛情之路如此坎坷,十七歲初戀,二十七歲才第一次約會,過去和現在相會,他第一次遇見全新的自己,在沒陷入情網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是戀愛型的人,現在他可以體會戀愛至上是怎麼一回事了。
以薄荷的所思所想為最高指導原則,所有的念頭都因為她起動,稍不注意就又發現自己盯著她瞧,因為和她呼吸相同的空氣而微笑,為了懷中總是少了一份溫度而歎息。
但薄荷提出的要求,和他真實的心情背道而馳,想要成全女人的戀愛心願,吳彥宇身為男人,只能咬牙忍耐。
邀約成功使男人暫時能對幾天來,面對心愛女人還要保持距離的忍耐,稍微的接受。
「按部就班真折磨。」忍耐是男人的必修學分,明明不是思春期,卻像個初嘗情愛的小鬼心緒浮動,吳彥宇無奈地道。
老爸一號,正牌老哥吳致學聞言,皺起他優美的眉。
「彥宇,我說過你這樣太溫吞了,人家女孩子說按部就班只是不想太激進而已,你太過認真了。」
不是每個女人都是豪放女,薄荷只是希望步調緩慢一些,可這可愛弟弟卻認真的將她在忍無可忍時的失控話語奉為聖旨。
連第一次約會都挑了個最經典的看電影!
NIRA L.的辦公室分占兩層樓,這一個禮拜經常找理由賴在客服部門的吳致學一想到吳彥宇的緩慢接近,就忍不住叨念。
坐在另一端的老爸二號,孫仲宣沒有出言附和,但大頭猛點,活像泡沫紅茶娃娃。
吳彥宇只能淺笑,一想起愛慕的女人,英俊的容顏有著濃濃的溫柔。
「雖然她可能是順口說說,但是女人大概都不喜歡急就章,男人太猴急吧?」
話一出口,吳致學沉吟了一會兒。
「這倒也是。」
聽到哥哥深表同意,吳彥宇不知想到了什麼,有點不好意思,薄紅飛上了臉。
半晌——
「這是薄荷的第一次戀愛,我希望這也是她的最後一次,既然在這麼長的人生路上,她只有這一次,我想給她一份完美的戀愛,浪漫熱情,讓她不會有遺憾,永遠不會後悔她愛上我。」吳彥宇十指交握,說得慢,但是堅定。
吳致學深抽了一口氣,打氣般抱著他的肩。
要這麼快認定一個人嗎?彥宇會不會太死心眼了?只有少女才會一戀愛就想和男朋友結婚耶!
「彥宇,你別想得這麼遠,才戀愛,先享受一下現在心動的感覺,把未來放在後面一點才考慮吧!」
覺得現在就跳到結論太趕,吳致學不是要澆他冷水,卻得告訴他戀愛的變數多到難以想像,不是每一對都能走完人生路。
吳彥宇雙眼直視著手指,想到曾經觸碰過的溫度,美好得讓人想要歎息。
飛夠了,他想著陸,無所覺地尋尋覓覓一個人,那個人兒終於現身,他找到了此生的歸處,除了薄荷,他無法想像還有另外一個女人能讓他心臟狂跳。
或許他想得太急太遠太快,但這是他的希望。」
「哥,我已經二十七歲了,我不能不想未來。
是不能不想,早已不是遊走人間的年紀,但這是他的第一次戀愛,而很少人第一次就能成功的……
一想到這裏,吳致學的目光不禁流向茶几上一張女性面孔,同時,也感覺到被另一股灼熱目光凝視著。
吳致學不由得回首,迎入眼簾,孫仲宣笑著,一臉包容。
愛神惡作劇,沒人躲得過,縱然逃,早晚也要後悔。
「彥宇,你想怎麼做都好,不過,你可以再任性一點,再多要對方愛自己一點,別太壓抑就好。」不如情人擔心成習慣,大熊男想說彥宇愛都愛了,一頭陷下去也不是能控制的事情。
聞言,吳彥宇揚起能使人醉的笑容。
他現在覺得好興奮好興奮,雀躍的心情能使他飛起來,好神奇,明明是降落,卻又在飛翔,反反復覆沒個准,他卻不覺痛苦難受。
連心臟不時的揪緊,都是一種甜蜜的疼痛。
「我很任性,我的任性就是圓她的戀愛夢,她的幸福,也就會是我的幸福。」他帶著點孩子氣地呢喃笑語,不是說假,但表情夢幻。
吳致學一聽這話,還想說什麼,卻被粗中有細的情人幾不可覺的阻止眼神給打斷了。
那眼神仿佛在說著你就愛替彥宇操心,但你愛起人來,還不是壓根一個樣不回頭的?
孫仲宣收下了情人有些羞澀的眼光,轉而親昵地搓了搓看起來成熟,但內心卻純情到難以想像的男人頭髮。
能這麼衝動,對於向來很被動的彥宇是件好事。
「明天的約會準備好了嗎?」船到橋頭自然直,他轉了個話題,不讓壓根一模一樣的兩兄弟在同一個點上打轉。
吳彥宇開心地點頭,就像個少年一樣燦笑。
幾乎徹夜不能成眠。
薄荷還不到六點就打開了所有的燈,第一件事是發聲開嗓,做完最重要的功課沒多久後,不能喝咖啡倒嗓,但也早就清醒的她沒啥形象的咬著代表早餐的餅乾棒,在鏡子前一套又一套的換起衣服來。
尚未到來的值得紀念的初次約會,好似已經失敗了一半。
可是她還沒有放棄。
約九點半在電影院碰頭,九點出門,現在還有三個小時來扭轉乾坤,抱最後的佛腳。
「哎,到底要穿哪件衣服啊?」
薄荷的自言自語,充滿著滿滿的緊張,活像以前面對大考,卻覺得自己永遠準備得不夠一樣。
但是人生也不會等到一個人準備好才開始,約會也一樣,她左搭右配就是看不順眼,內心煩亂。
昨夜和薛沛艾去買了衣服,其實已經決定了今天的戰鬥裝,買了件白底淺綠花紋滾深綠色緞帶,齊胸的俏皮小洋裝,還有一雙漂亮的娃娃鞋,要打扮得美美的出門,讓吳彥宇驚豔一下,給他一個不同于上班時俐落,甜美中帶點性感的薄荷。
原本已經大事底定了,不過一躺上床後,她又開始不安。
直沖進她興奮的腦海中,讓她突地降溫的原因是天氣。
氣象報告說星期六冷鋒來襲,夾帶雨氣,從中午開始降雨,又陰又冷,剛好是看完電影出來的時候。
只穿一件小洋裝好像不太夠,可是她的衣櫃裏沒有合適的綠色外套,而幾件白色的大衣,要不就是奶油白和洋裝的雪白不對,要不就是太過笨重,配上輕巧的洋裝,活生生拖垮了整體感。
而下起雨來的話,娃娃鞋肯定泡湯,要是又走進室內,一路從鞋子裏冒水出來也超糗的,但她沒有白長靴啊!
另外,吳彥宇也沒提到接下來的行程。
要一起吃中餐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要是他下午還有行程,可能看完電影就走人了,那她要不要帶大提袋,也說自己打算要去逛書店買書,好不那麼閑閑沒事幹?
一個年紀不小的女人要是連休閒時間都不會安排,會不會給人一種這個女人很懶,生活很單調,很無趣的感覺?
她可不想才和吳彥宇第一次約會,就被以無聊為名判出局啊!
在考慮完大提袋、外套和鞋子問題後,她咬牙買下的昂貴綠花小洋裝已然出局。
但是她原本的衣服全都偏向冷色系,乾淨俐落有餘,甜美性感不足,泰半都是為了工作而添購的。
提著一件休閒服比在身上,薄荷狠皺著眉。
「約會穿運動服很怪吧?怪,肯定怪!」
薄荷自問自答,已經快哭出來了啦!
但她淚眼汪汪,看看天色和時鐘,也不敢打電話去和睡美容覺的薛沛艾求救。
准新娘明年情人節要結婚,現在倒數計時保養皮膚,敢打電話吵她就等著下半輩子斷絕往來吧!
「嗚……我不要穿褲子去約會啦!」配了套褲裝才比上身,薄荷便忍不住哀鳴著。
她好不容易能像個女人,也被當個女人,死也不要穿褲裝!
被吳彥宇毀掉的房間還無法恢復原狀,而在一、兩個小時的衣服龍捲風來襲後,好比廢墟一般。
薄荷看著散落地面,大床上亂成一堆的A字裙、直長裙、條紋裙、窄裙,簡潔、霸道、專業、冷靜、無情……所有的形容詞都和女人味相差十萬八千里遠啊!
現在又肯定還沒有任何一家百貨公司開門。
連NIRA L.這種二十四小時在網路販售的品牌,也得等到星期一或是貨運公司開門營業時間才會送貨。
意思就是全都緩不濟急,沒救了!
連衣服都還搞不定,別說配件,更別說要化什麼妝了!
薄荷扁著小嘴,淚眼汪汪,無助的看著時間流逝,蠻橫不留情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7:21
第六章
雖然天氣預報要變天,可九點快半時,冬季恩典的暖陽普照,天空晴朗得透藍,無風無雨,和舒服的秋天沒兩樣。
物極必反是一種自然法則。
也說明了現在心情不悅正趕赴約會的薄荷。
一早上都在思考要如何呈現女人味,到頭來,她賭氣一般放棄了自己,認定了自己就和快忘記的粗啞聲音一樣沒有魅力。
薄荷隨便穿了件毛衣、牛仔褲還有短靴,長髮沒空用整發器弄卷,紮成馬尾,背著背包就出門了。
說要去約會,還不如說是個大學生要去上課,所以一坐上計程車,看見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她馬上就後悔了。
但先前的東摸西摸,已讓時間火燒眉毛,她最討厭遲到的人,不能忍受自己觸犯社交禮節大忌,只好硬著頭皮赴約。
而在接近約定地點,看見那散發性感魅力,穿著合宜獵裝外套、休閒款線衫、刷毛長褲,迷蒙大眼期待張望的惑人男性後,薄荷原本低落的心情更是蕩到馬里亞納海溝。
男人如同貴族,俊美得讓人妒恨,她真想死一死了事。
不知薄荷已然絕望,偏偏吳彥宇一看到在車窗裏的人兒,笑得無邪而又耀眼,連忙上前紳士地開了車門,讓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薄荷,早安。」
聽著男人靦腆溫柔的問候,薄荷也只好硬抬起頭。
噢,他的笑容好燦爛啊!
「早安,等很久了嗎?」一想到要站在他身邊,就感覺被譏笑視線淩遲的薄荷答得並不熱情。
事實上,薄荷現在只想趕快進入烏漆抹黑的電影院。
吳彥宇的心情好到一個不行,特別是在他看到薄荷的穿著之後。
「太好了,妳今天穿得很休閒。」
好似被踩中死穴,薄荷的心情更是低落。
他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你覺得我穿得太隨便來赴約嗎?」質問脫口而出,薄荷承認她愛計較,但她沒辦法。
吳彥宇蹲低了身子,雙眼迎向那低下頭不瞧他的人兒眼前。
她怎麼這麼說呢?好傷他的心啊!
「我不覺得妳穿得很隨便,我覺得妳穿得很休閒,很適合活動,無拘無束的,像極了高中時的妳,很自在。」吳彥宇柔聲道。
短短幾句話,將海拔下幾千公尺的心情,瞬間抬舉到水平面。
噢,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啦,說得像是他真的喜歡了她十年,念念不忘的,這是犯規的啦!
「真的嗎?」薄荷還有點懷疑的問,語氣卻輕快了幾分。
等到女人清澈卻動搖的眼光,男人神秘霧蒙的大眼睛,沒有遲疑的盈滿笑意。
「當然是真的,在妳身邊給人一種自在的感覺,好像能夠好好暢順的呼吸。」吳彥宇一邊說一邊笑。
薄荷卻覺得相反,心情從水平面被頂到空氣稀薄的八千公尺高處。
她呼吸困難,可是忍不住笑。
「那……」她遲疑了下,低著頭,「謝謝你的評價了,我不知道要穿什麼衣服才適合,還怕你會覺得我穿得很醜。」
她忐忑卻直白的語氣,讓他的心快要脹滿過多的情感。
心愛的女人怎麼可能不美?
「那妳覺得我會穿得很醜嗎?」用相同的恐懼反問,吳彥宇說不出的緊張,但愉快。
他向來都穿兄長手工製作的衣服,很合身、很好穿,但他也沒有考慮過美感,總認為交給審美觀驚人的哥哥不可能有錯,這是他頭一回在意起他在別人眼中是何模樣。
因為薄荷是特別的人。
薄荷在他不住的凝視之下,呼吸更加困難了。
可,猛地,一股甜甜的感覺也從心底漫開。
「你本來就很好看……穿什麼都帥。」
薄荷誠實地道出了她的感想,換來一個更陽光的笑容。
「那我也要謝謝妳讓我開心的評價!」
犯規、犯規!快被笑容電昏了的薄荷內心直喊著糟。
「我們不是要去看電影嗎?」她轉過頭不敢再看,伯多看幾眼就會自爆。
吳彥宇笑著點頭。「走吧,我們去買票吧!」
薄荷抬起頭,和吳彥宇並肩走著,這也算是第一次的合作,讓她心頭滿是感動,有一種很類似貪婪的感覺織住了她的心。
他說了「我們」,「我們」是多牽動人心的曖昧話語啊!
好想永遠都和他是「我們」,在「我們」這個光環的照耀之下,在最貼近彼此的位置,一起走著。
她的壞心情煙消雲散,而他的好心情則是持續加溫到沸騰冒泡。
吳彥宇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瞄著微低著頭的薄荷。
頑皮的發絲蓋著她粉紅的頰,看上去心情應該不壞,一想到和他約會讓她有好心情,他莫名感到幸福,幾乎就想要擁她入懷。
他好想好想給她幸福,而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愛太奇妙了,一個又一個的感動接連出現。
在兩人品嘗著初次約會的美好時,電影院門口的人龍也出現,他們迅速加入排隊行列。
「人滿多的,想看什麼片子?」吳彥宇輕聲問。
第一次覺得排隊可以忍受,薄荷好心情的抬起頭。
她可不想失聲尖叫呢!叫啞了聲音可就糟了!
「不要恐怖片就好,我什麼都看。」
薄荷一說完,對最近新片沒有印象,她輕巧的向左跨了一步,伸長脖子要越過人群,去看一旁海報之時,沒有預警的,她的右手突然被一股熱暖厚厚實實地包圍了。
她吃了一驚回過頭,從那緊握的優美乾淨指甲往上,到男性指關節明顯但漂亮的大掌,接著到隱隱看得見血管的手腕,再一路向上,約莫九十公分的距離外,吳彥宇一貫的笑容令她心頭大地震,好似正有一堆開心的鹿寶寶拿她的心當遊樂場,蹦蹦跳跳。
轟!
薄荷的腦子裏放起了漫天煙火。
噢,天啊!他……他……他……
看著薄荷的臉色驀地爆紅,想說話卻沒有聲音,吳彥宇輕輕一笑。
「人多,我們牽著手,這樣不會走散。」
聞言,感覺快要起火的薄荷只能低下頭,向右微微跨了一步,乖乖地回到了他的身畔。
雖然腦子裏在放煙火,但她還是能思考的。
她不過是離開兩步遠去看海報,他們前前後後都是抱得死死,纏得緊緊,和麻花沒兩樣的情侶,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多麼明顯,怎麼可能會看不見?!
天!這真是個拙劣到直指真正原因的藉口啊!
不過,為了能讓吳彥宇繼續握著,薄荷是打死也不會把這殺風景的話講出口約!
理智在飄散,當所有人哭成一團,薄荷卻想要笑。
直到走出電影院,那膾炙人口的「現在,很想見你」演了什麼,向來很容易進入故事情節的薄荷,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因為有生以來第一回,她身上同時有兩個心臟在狂跳,所以她的腦子持續性缺血,無法專注在外界事物。
她的胸口,她的右手,分別在搶奪她身體裏的血液。
突地——
「天氣預報真准,下大雨呢!」
男性低音頻的震動,不僅從耳朵也從右手傳來,驚動了沉浸在自己感動中的薄荷,她連忙抬起頭。
豔藍的天被灰雲塞滿,冬雨如箭,從天空射下,濺起的水氣如霧,彌漫在電影院外,看慣了的都市被施了黑魔法,色彩轉得冷暗。
溫度倏地降下,濕氣驀地上升,來往行人動作笨拙,拿著快被吹跑的傘掙扎地走著。
「還真的下雨了呢!」下雨等於能一起做的事情變少,薄荷的失望脫口而出,管都管不住。
她還不想和他道別嘛……
吳彥宇像是能讀心一般,手握緊了幾分,令她轉過頭來。
「下雨也不方便到處亂胞,陪我吃午餐好嗎?」
怎麼可能說不好嘛!吳彥宇這個大笨蛋!
「好啊!然後呢……」好似被看穿心情,臉皮薄的薄荷又羞又氣,又不能自己的問道。
天,他真愛死了然後,這句然後也令他想起了今天的真正行程。
「還記不記得我稱讚妳今天穿得很輕便?」
沒頭沒尾的問話令薄荷疑惑,但一想起心情轉好的原因,她老實的點點頭。
就是這句話救了她。
「記得。」
直率的薄荷從不拐彎抹角,吳彥宇也維持著難以褪去的溫柔笑容,拿出一張標明了各種品項、百貨公司名稱、樓層還有店名的單子,翻面過來,還有路線規劃圖。
他們現在所在位置的電影院,附近有著臺北市幾家最大的百貨公司,還有空橋連接,他們可以一家逛過一家,不用過馬路,連落地都免了。
可她看得一頭霧水,只好又望向他。
吳彥宇笑容微苦,含著歉意。
他沒忘記他們的重逢有多糟糕,這一個禮拜做足了功課,查清楚她提出的物品,所有頂級品牌位在這個百貨商圈的何處。
「吃完飯之後,我們去買齊妳的寶貝鞋子們、妳的長毛地氈、妳的繡絨沙發、妳的四百織純棉床組,以及妳的天堂之床……還有,妳說我吐在妳的衣服上,順便再去買幾件家居服吧!」
這一星期過得太刺激,被男人擾亂心湖,早忘了家當被毀的女人在心裏哇了好大的一聲。
薄荷搗著嘴,大眼看向位在附近的世界最高樓101,還有一旁的新光三越、紐約紐約等百貨公司。
世界名牌齊聚在這個區域,她剛才猛然一眼,那張單子上全都是最高檔的品睥啊!
$符號和頂級精品在她眼前飛著,而她像個貪心的小女孩,想努力把它們全都抓住。
「要今天一次買齊嗎?」薄荷驚訝,並且驚喜,問話的聲音顫抖,確定她有沒有聽錯。
吳彥宇優雅地點頭,牽著她的手領路,「辛苦妳今天得走不少的路,去挑選合妳意的物品了。」
被拖著走的薄荷在幾秒鐘失神後,興奮地咧嘴大笑。
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走斷了腳她也願意啊!噢,她心愛的鞋子、她的地毯、她的沙發、她的床組、她的床啊!
薄荷從來捨得花錢購買看上眼的好東西,舒服和享受並不是種罪過,她賺錢滿足自己,讓生活變得更優雅、舒適。
被精品環繞,不只是一種生活品味,而是一種生活態度,寧缺勿濫,她要就要最好的。
例如四百織的埃及棉和短纖棉花做出來的床組,一碰到皮膚,那觸感硬生生就是雲泥之差。
一個八十歲的人,一生要花五年吃飯,五年半看電視,只有七年在工作,但卻合計花二十四年又四個月,近三分之一的人生在睡覺上頭。
睡覺是一件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要虐待自己?
而醒著離開家門的時間又都穿著鞋子,當然更要穿雙合腳好穿,合乎人體工學,能夠穿上十年的好鞋。
可是,她同時也是個理智的人,從來不透支消費,所以她的家當全是一點一滴存錢慢慢搜集到手的。
惜物愛物,她非常珍惜愛護她的東西,絕對不浪費,她並不是奢侈,所以在她的行為模式裏向來沒有大肆揮霍這件事情,但不彈高調,說真的——
這感覺天殺的真爽,會令人中毒上癮!
她今天第一次享受到這種快感。
遊走在各個專櫃,由服務人員將東西奉到眼前挑選,買完沙發還可以去挑床,選完這雙鞋,還有那雙鞋在等著,讓她的心花朵朵開啊!
怕讓男人荷包大失血,但他的一句賠償天經地義,令她買東西不需要考慮存款問題。
她失去的一切,以全新的姿態重回她的生命!
薄荷應該開心得像是飛上天,但她沒有。
她的雙腳生了根,視線來回在自個兒大門前,有一個牽著小男孩,清靈精巧美麗,令人一眼就想要呵護的小女人,還有站在她旁邊,為自己提行李的吳彥宇之間。
男人剛剛說的話,令她火熱的心像被冰水澆透,瞬間急凍。
「你說什麼?」薄荷不由自主的又問。
吳彥宇詭異地停頓了一會兒。「我說要妳和她談一談。」
從天堂掉進地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在和暗戀十幾年的男人,享受過最美好的第一次約會後,一回到家,正在想著要不要順水推舟做壞事,學電影上偷一個甜蜜的goodbye kiss時,得看見門前有一個牽著比天使還可愛的小男孩,一副和男人異常熟悉,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而他還要她和女人「談一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現在是在演哪一樁,為什麼她搞不懂?
「……搞不好吳彥宇已經變成一個令人生憎,油頭滑臉的社會人士,也或許他已經娶妻生子……」
薛沛艾的危言聳聽沒有預告便出現,薄荷對於誤觸禁忌的憤恨還來不及產生,那女人已來至面前。
柔軟的小手也友好的握住她的,行為之怪異讓她大腦停頓當機。
「薄小姐,妳好,我姓範。彥宇,接下來讓我和薄小姐談一談,你可以先回去了。」
薄荷正要發表意見,右頰一熱,她失神的撫碰著臉。
吳彥宇的笑容還是柔得能滴出水。
「晚安,薄荷,我先走了。」雖不願離別,但他偷吻她一下,柔情說著。
語畢,怕再留便會離不開,吳彥宇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啞口無言的薄荷看著他的背影。
「吳彥宇,你……」
但讓她的話無以為繼的是那還牽著自己的小手,已又搖了幾下。
薄荷不得不轉過頭來,自稱姓范的小女人,天真可愛的貓兒眸閃閃爍爍,無辜地凝視著自己,似乎在責怪著她,天氣這麼冷怎麼還不開門,讓她和小男孩進去「談一談」。
五分鐘後,站在廚房裏沖可哥亞,薄荷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讓那對母子進屋。
「騙子,大騙子!什麼生孩子?!你明明就有孩子了!」
薄荷怨自心頭生,對於陷入難堪情境,有著失望、複雜、亂糟糟,無法澄清的心情。
但再逃也不是辦法,她還是得去面對坐在客廳裏的人兒。
該死,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啊!吳彥宇,這是你的問題吧!
雖然這麼想,薄荷還是只能勉強擠出笑,回到客廳,將兩杯熱呼呼的可哥亞遞給精靈般的小女人,還有她身邊的小男孩。
道了聲謝的小女人打量著薄荷的臉色,貓兒眸骨碌碌一轉後,突地笑了。
「薄小姐,對不起,是我強硬要求彥宇一定要讓我和妳先談一談,不過,現在不用談了。」
聽著小女人沒頭沒腦的話語,薄荷像被倒打了一棒。
她嘴裏的昵稱薄如刀,刺穿了她的耳膜,直達她的心臟,貫穿之處,血流如河。
「我並不明白妳的來意,但是……」
薄荷的話突地中斷了,因為可愛至極的小女人拿起了小男孩原先一直抱在懷中的紙盒,猛地推到自己的面前。
她心中七上八下,下一秒,炸藥、危險物品自行躍入腦海,報紙的情殺尋仇標題也閃過眼前……
本能快於思考,薄荷向後一翻跳到沙發後,將頭埋進雙腿間,雙手搗住耳朵。
聖母瑪麗亞,我不是故意要介入別人夫妻的感情!
但在驚惶失措幾秒之後,預期的爆炸聲或是任何形式的疼痛都沒有到來,可是一道清脆稚嫩的嗓音卻打破了靜默。
「媽咪,阿姨為什麼像跳蚤跳不見了?這裏有危險嗎?小暖答應爸比要保護媽咪的!」
緊接著是更加疑惑的軟嫩女聲,「媽咪也不知道耶,小暖,這裏應該很安全吧。」
聽著那明顯無害的聲音,努力壓下心頭恐慌,薄荷戰戰兢兢地露出兩隻眼睛,隔著沙發桌面之後的母子是滿肚子疑惑,面露大問號,她吞了口口水,低下頭,那紙盒已被打開,才不是什麼炸彈,盒中坐著一隻淺棕色,穿著玫瑰色亮片魚尾裙的精美熊寶寶,而且更重要的是,在熊寶寶的脖子上有一圈銀鏈。
只一眼,薄荷便嚇得跳了起來,她識得那獨特的身分識別標誌,她看了一眼費盡心力、萬分小心才弄乾淨的阿莫,脖子上也有那銀鏈,還可以取下來當首飾配戴。
「青霓熊,這是青霓熊!妳怎麼會有青霓熊?」薄荷不由得高分貝驚呼。
小女人一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叫範青霓,這熊寶寶是我做的。」
薄荷嚇得說不出話。
天啊,國內外收藏家注目的焦點,鼎鼎大名的熊寶寶工作者范青霓,及預約排到十年後都取不到件的青霓熊,居然雙雙坐在自己家裏。
看她目瞪口呆,範青霓嬌美地笑了,露出懷念的眼光,手指遙向端坐在寶座上的另一隻熊。
「這孩子的前主人曾來信告訴我將他送給一個很喜愛他的主人,感覺得出來妳真的很疼愛他,彥宇說他弄壞他了,看起來很好呀,聽說他現在的小名叫阿莫?」
身為製作者,範青霓制熊前都要先看到主人才決定接不接單,這一回是老同學孫仲宣的拜託,又加上吳家兩兄弟再三請求,她才會破例,可一看到阿莫,她就知道薄荷是一個很好的主人,而她也希望熊寶寶可以讓她感到幸福。
薄荷拚命的點頭,然後又拚命的揮手,「不是小名,是全名叫阿莫,可是沒有什麼意思,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我小時候幻想中的朋友阿莫,所以就幫他取名叫阿莫了。」
看薄荷講得緊張萬分,範青霓嬌甜一笑。
「別緊張,別緊張,取名字是主人的權利,」範青霓頓了頓,輕輕捧起了紙盒中的熊寶寶,「妳要不要來看看她?」
怎麼會不要!薄荷緊張又激動的走向那只精美,但有著異樣奉獻模樣,令人心生溫暖憐愛的熊寶寶。
她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輕輕摸著那柔軟的毛。
不愛熊寶寶的人不能明白,他們有一種魔力,像是一個有生命的伴侶,無私地眷顧著人類。
突地,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勾起了她的注意力。
「范小姐,她為什麼沒有嘴巴?」又不是Hello Kitty,青霓熊雖然變化多端,但沒聽過有沒縫嘴巴的,薄荷忍不住疑惑地問。
范青霓聞言笑了,回想起這個熊寶寶的誕生。
「這孩子可特別了,她身上的衣服是NIRA L.的設計師致學親手縫製,這塊毛絨布料是仲宣珍藏的,而她沒有嘴巴的原因,則是因為彥宇……」
薄荷連忙舉起手,打斷了她的說明。
「容我先請教一下,妳和彥宇的關係是?」她肯定是她想歪,可是她不問不快。
範青霓貓眸一轉,聰慧如她,猜到了什麼,坦然一笑。
「我和孫仲宣是念織品設計時的同學,我常到NIRA L.和吳家去找他討論布料,因此才認識了致學和彥宇。」她接著抱起了坐在一旁的可愛小男孩,「來,他是我和親親老公的愛的結晶。齊暖,和阿姨打招呼。」
薄荷感覺全身的血都往臉上沖,臉色肯定很嚇人,但還是硬著頭皮和向她揮手的小男孩回禮。
範青霓巧妙的解開誤會後,決定回到先前的對話,不讓對面的女人因為羞憤而死。
她雖然不明白吳彥宇為什麼那麼說,但理由有千百種,她不會去硬觸這些理由或許不該被任何人明白的核心。
「這孩子沒有嘴巴,是因為彥宇提過一件事,他說她的主人是一隻失去美妙聲音的人魚。」
聞言,薄荷徹底呆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7:51
第七章
為什麼那個男人一定要撼動她的心,而且每次都命中紅心?
對著窗外被一個說不定比孫仲宣還高大的男人呵護的範青霓和齊暖揮手道別,薄荷的內心卻不由得這麼想。
每次是複數,所以她的心飄回到過去。
那時的天氣比現在溫暖,秋老虎還不時的發威,吳彥宇和她都剛進高中沒多久,他的惡夢正在起頭,空穴來風的幸福之吻傳說散佈開來的時候。
其實她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很好看的男孩。
英俊或帥氣對她沒有意義,時候還沒到,她心中的愛還是顆種子,她對男孩的興趣不大。
她泰半的時間都在解決老師交代下來的大小事物,高一又有運動會,要啦啦隊比賽,光和幹部們編舞,找服裝,和同學們協調練習時間,這種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能夠讓她累得半死。
雖然這則傳說很快就流到她的耳裏,不過,校園中的無稽之談多天繁星,她也沒有在乎過,以更快的速度從另一耳流出去。
時間之輪慢慢滾動,大概在第一次月考後,早自習、午休,每一節下課時間,班上開始雞飛狗跳。
不願乖乖就範的吳彥宇像受驚的小獸,被來索吻,一臉堅決的女同學和學姊們搞得快發狂,上課時間懶懶趴在桌上的男孩,一到休息時間就健步如飛,翻窗而逃、跨越障礙而逃,前有狼,他往後爬牆而逃,後有虎,他左躲右閃,硬要找出一條生路而逃。
是的,吳彥宇並不是一開始就全盤接受,他像個正常的高中純情小男生,被嚇得六神無主。
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沒料到他之後會忍耐著答應每個女生來索吻!
她知道他忍耐著完成少女們的心願,她當然知道。
抱著膝蓋看著熊寶寶阿莫和公主小巧,想起吳彥宇清秀少年時代臉色鐵青的模樣,薄荷不由得笑了。
可即便那麼轟動,少女時代的她還是只覺得煩,因為班上的秩序和整潔被這些外來者搞得很難維持。
恐嚇沒用,威震也沒用,為了夢想而勇敢的少女是所向無敵的,她區區一個班代,面對全班等看戲的同學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而那個也是受害者的男孩,她不忍心責備他。
可是,煩還是煩,因為老師會念她,要她想想辦法。
連校方都無法強勢介入處理,她一個學生又能有多大的權力,但壓力還是落到了她的頭上。
而就像那個被人追逐奔跑的男孩無能為力,她也無能為力,只能任情勢惡化到無以復加。
雖然沛艾告訴她學校擺爛,老師擺爛,她乾脆也擺爛,被罵就裝死,把問題丟回去,但她就是無法不心煩。
有一天午休,她又被老師叫去,在被海削一頓,又被譏諷聲音威嚴,人卻不怎麼有辦法之後,她沒來由的委屈溢到喉頭,沿著行政大樓想走回教室,愈想愈難過,愈想愈悲傷,眼淚幾乎要不聽使喚的掉下。
在快哭出來的那一瞬間,她趕忙轉動必經的英文視聽教室門把,大概是上天幫忙,門沒關,她閃進去躲在桌子後,任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流。
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她要被責備,連她最討厭的聲音也被牽連在內?真是氣死人了。
正當她哭得無法自拔的時候,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這才想到剛才溜進來時,因為快哭出來所以好像來不及鎖門,自尊不容許,怕被發現平時鎮定的班代躲著偷哭,下意識便縮進桌子下。
嚇得忘記哭,搗著嘴不敢發出聲音,回蕩在耳邊的是少年的粗喘聲,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她擔心著不知道對方是誰,怎麼會跑進來,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要離開時,另一陣比較輕快,但也相當笨重的腳步響起,原先的少年好似很慌亂,四處亂竄著,腳步聲離她愈來愈近,她的心臟也快跳出了口。
突地——
「吳彥宇,我求求你不要跑,求求你!」
薄荷感覺心臟快嚇停了,但應請求停下的卻是腳步聲,她這才意識到,那個氣喘吁吁的少年,原來就是害她挨駡的元兇。
火氣如海嘯瞬間襲來,她氣得打顫,偷偷探頭出去察看現在狀況,打算又太離譜就要反過來罵人出氣時,她看到吳彥宇臉色很難看,並且不斷地後退,而一個她沒有印象,或許是學姊的蒼白女生正朝著他走去。
她看得出來吳彥宇被逼急了。
「學姊,我不認識妳,不要好不好?」
明明就可以很堅決的說不要,問好不好太多餘,吳彥宇的優柔讓少女們以為或多或少有可能,害薄荷的火氣更大。
而蒼白的女生果然如薄荷所想的並沒有放棄。
「吳彥宇,我要動手術,我想求你幫我……」
蒼白的女生話還沒說完,就抱著胸口跪了下去,偷看的薄荷大吃一驚,正要出聲——
「學姊,我去保健室找校醫!」吳彥宇也嚇到了一般大叫。
蒼白的女生搖頭。
「校醫沒有什麼用,只有動手術才能救我,可是我好怕,好怕我會死在手術臺上……如果不幫我,你就乾脆不要理我算了,讓我死在這裏,也好過死在都是藥水味的冰冷……」
蒼白女生的聲音又斷了,而吳彥宇正在往外跑的腳步停下,薄荷的視線也跟著定住了。
生和死對十幾歲的人太遙遠了,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嚴重的事情。
突地——
「那個吻是別人亂講的,什麼幸福不幸福是假的!」好似幫不上忙,吳彥宇艱難地道。
蒼白女生搖頭,拚了命的,冷汗一滴滴的流。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否則我一定會死掉的……」
話語好無助,好虛弱,好可憐,連身為女生,薄荷都會想要呵護這無可奈何的女孩。
她的眸光轉向吳彥宇。
不可諱言的,她的心頭有一處被挑動了,熱燙燙地,還有一點痛,她好奇著他會怎麼回應。
他會繼續冷漠地拒絕別人強加在他身上的傳說嗎?
還是——
吳彥宇的表情很僵硬,肢體似乎也不太協調,但也如薄荷所暗暗祈禱的,他咬緊牙關,緩緩走近了蒼白的女孩。
在接近到他們或許能聞到彼此味道的地方,吳彥宇蹲了下來,而蒼白的女生扣住了不知該怎麼做的少年,顫抖地吻上了他血液迴圈良好的紅色嘴唇。
吳彥宇全身僵硬,被動地接受著,大大的眼睛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沒有情色意味,吻也能夠有救贖的力量。
後來,蒼白女生暈倒了,吳彥宇努力拚命的抱起了她,跑出視聽教室,躲在暗處、總算能夠自由活動的薄荷卻凍結了。
無差別的溫柔是絕對的神聖!
親眼目睹這一幕,她的心被名為吳彥宇的狂風吹過,有一份情感猛地發芽,在她的心田紮下了粗壯的根,心身同調,身體也無法動彈。
回憶從未消失,那一幕美得夠她隨時調閱出清晰的圖像。
「好像從這一天起,我的目光就開始追著你跑了。」想起因為目光追著他跑,還甚至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跟在吳彥宇身後回家,薄荷害羞地又笑了。
而沒有嘴的公主小巧,溫柔地回望。
吳彥宇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從溫柔的少年變成溫柔的男人,薄荷一想起人魚公主小巧的意義,內心潮湧。
「我是一隻失去美妙聲音的人魚公主嗎?」薄荷抱著腿,喃喃自問。
有著難聽老頭聲的女人,在他的眼中是那麼漂亮的形象嗎?
不是隨便的人都能夠演奏出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的雄壯,正如同會這樣看待她的男人,也必然有一顆漂亮的心,他眼中的世界應該很美很美。
熊寶寶人魚公主小巧坐在眼前,已讓薄荷無法懷疑,無法質疑,她相信他真的是那麼想的。
最深層的愛是接納和理解。
她愛得不枉,十年特等席給這樣的男人,無法再為任何人心動,感情為了等待他而冬眠——值得。
「哎,完了。」薄荷笑說,無奈的歎息,她知道自己已經完全被他的溫柔情網給纏住了,不想逃,也不願逃了。
內心好熱好熱,暖到再不宣洩就要起火燃燒,薄荷拿起了手機。
洗好澡,有一點坐立難安的男人在房裏來回踱步,在他忍受不了想打電話的同時,心電感應一般,他的手機響了!
吳彥宇像個美式足球員,撲上了放在床中央的手機。
「喂!薄荷嗎?」呼應著心頭預感,他柔情地問。
電話另一頭,傳來輕如鈴響的笑聲。
「我不想變成泡沫,你不知道人魚公主的下場很慘嗎?」
女人的抱怨兼指責柔之又柔地滑過耳膜,吳彥宇仰著頭笑了,躺在床上,手腳舒展開來,全身都放鬆了。
他聽得出來她不是真的生氣。
真怪,原本很遲鈍的他,一遇上薄荷的事情,便靈敏了許多。
這是否也意謂著他這一生只能愛她一人了?
很好,他喜歡這個結論。
「人魚公主不會變成泡沫,因為王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愛上別的女孩,他的真命天女一直都是人魚公主,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王子都會找到她,愛上她的。」吳彥宇講著屬於他的版本的人魚公王。
電話的那一頭,微微地停頓了。
「你……別老說這種會讓人臉紅的話。」薄荷的臉紅得像能滴出番茄汁。
埋怨一般的言語,反而像是很誠實卻無法撒嬌的女人,用來撒嬌的方式。
吳彥宇意識到這裏,閉上眼,在心中凝視著薄荷的身影。
「薄荷,我好想妳喲!」
又是一個停頓。
這回,稍微久了一點點。
「……我也是。」
電話傳來了細微,但清楚的聲音。
吳彥宇不由得勾起嘴角。
「妳喜不喜歡那只熊寶寶?」
「很喜歡,我幫她取名字叫公主小巧。」
他的意識稍稍轉了轉。
「小巧?我們今天看的那部電影裏,男主角的名字?」
「對啊,順便紀念一下初次約會。」這是少數女人記得的部分,一個男人叫小巧真是令人過目不忘。
薄荷伸手觸摸著公主小巧的小臉,有種欲望在內裏翻動。
她想起了男人曾說過的話。
「彥宇,我想瞭解你,瞭解這十年間的你。」補齊這十年的戀情,薄荷不後悔當初沒有告白,親了就跑。
但心中的遺憾卻也不容忽視。
吳彥宇在電話的這一端,張開了迷蒙的大眼睛,表情有點調皮。
「就這樣,我沒什麼變吧!」
薄荷微笑著。
他說的倒是一點也沒錯,明明二十七歲,還時不時露出十七歲純真表情的男人,除了沒變,也沒別的形容詞了。
但是,她好奇的是他的外在環境。
或許也是因為她開始出現了得失心,想要排除任何會危害這份初萌芽,還相當稚嫩情感的因素。
而且相戀的同等詞是相知,她想要瞭解他的一切。
「你哥提過你被人家睡過,好像不只一次,還有跟蹤狂是怎麼一回事?」用著明確的字句,薄荷直接進入命題。
吳彥宇在這一端皺眉。
「……我不是自願的。」
電話傳來噗哧一笑。
「我知道,」他可憐的語氣讓薄荷完全相信,「除了不是自願的,你能不能多說一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想要瞭解他,想要進入他的生命,她不覺得該隱藏她的好奇,特別是在男人已給了她這個權利之後。
確認她沒有吃奇怪的醋後,吳彥宇開始回憶起不太愉快,但他不能完全免責的往事。
要講出這種事情,還真是需要勇氣,不過,他不想說謊。
「上大學之後,我發現我不太能喝酒,大概三杯啤酒,罐裝一瓶半,就可以讓我倒地。」
吳彥宇在這一頭吞吞吐吐,薄荷在另一端張大了眼,偷偷吐了下舌,想了想自己雖然不是很能喝,好歹幾瓶啤酒還不成問題。
他的酒量還真淺。
「真的滿不能喝的,」她拿出電話行銷的本領,語氣變得謹慎,「然後呢?」
她小心翼翼的語氣,讓被體貼的男人的故事比較容易說出口。
吳彥宇決定從頭講起。
「喝醉對男生好像不是什麼大問題,至少我也從沒想過會出什麼事,一群人聚餐,氣氛不容許一個男人不喝酒,所以每次沒有例外都醉倒,被人送回家,或是乾脆在同學家睡過夜,直到大三,有一次,光著身子在一個學姊家醒來,我才發現大事不妙,在學生之間這種事情很八卦,傳得很快,我受到不少關愛的眼光。」
那個學姊之後便口口聲聲說著和自己兩情相悅,縱使他不記得到底做過什麼,有沒有做過,他都很確定自己沒有學姊口中的感覺。
就是這一點導致了災難。
學姊放話說他始亂終棄,但吳彥宇有口難言,他不想將女孩子的私事公開,只好隱忍。
雖說是自己要吳彥宇老實的招來,但聽到他語帶保留,薄荷不笨,猜到情況應該很恐怖吧!
女追男隔層紗,但會主動睡了一個男人並且公開,這已經不是平常追求的手段了。
「事情怎麼解決的?」薄荷說不在意那夜發生什麼事是騙人的,但她不想在他傷口上撒鹽。
吳彥宇真感謝這件事情發生在學姊畢業前一個月。
「畢業之後,學姊出國留學,這事情就不了了之,而我也就儘量不喝酒,老哥也再三交代我絕不能碰酒,可是出去吃飯什麼鬼事都會碰上,薑母鴨也有加酒,喝起來像椰奶的飲料裏有加酒,幾乎一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兩次,嗯,而且事情愈來愈離譜,對方不太願意放手,所以哥哥們才會手段那麼激烈。」實在不想議論對方跟蹤狂的行徑造成他多大困擾,吳彥宇簡單帶過,「直到上一次同學會,我至少有三年沒有碰酒,而加酒的食補只在家裏吃,在外面,被人開過的飲料則不喝。」
薄荷有點良心不安。
噢,好可憐,這不是女孩子出門在外的防暴守則嗎?
「那你上次同學會怎麼會喝酒?」決定換個開朗點的話題,薄荷難掩好奇地問。
這一問比起剛才的話題簡單了幾百倍,但男人的那一端,卻詭異地沒有隨即答話,靜悄悄地。
靜得令薄荷無法不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喂,你還在嗎?」
手機另一頭,輕咳一聲。
「在。」
他不自然的聲音吊起了她的胃口,心臟也揪緊了。
「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在同學會上喝酒嗎?」薄荷在乎地追問。
想知道他為什麼喝酒,不是因為他之後醉了找上門來狂吐,而是他似乎在隱瞞些什麼。
吳彥宇歎了口氣。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很糗,但薄荷早晚會知道,死守著男人的面子也沒什麼意義,被她懷疑他沒有坦誠的下場更是他不樂見的,所以他沒遲疑太久,豁出去了。
丟臉就認了。
「因為想到要見妳,我很緊張,所以喝酒壯膽。」
男人的聲音生硬,而女人則是愣住了。
三秒後,薄荷沒有笑出聲,但臉上確實掛上了微笑,在夜晚閃閃發亮,璀璨動人。
若他親眼看見,肯定會為之心醉。
她的心頭一暖。
他好可愛,若真的這麼形容他,或許他會抗議吧,但她真的無法不這麼感覺,會為了她這麼做的他好可愛。
「傻瓜,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我有哪里好?你想要我給你什麼?」薄荷呢喃反問,柔軟甜蜜的誘惑,無論對方答什麼,她都願意雙手奉上。
親了就跑的那一個畫面閃現男人眼前。
「我喜歡妳的溫柔。」吳彥宇柔聲說。
被一個溫柔的男人稱讚溫柔,還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不太溫柔吧?!」有記憶以來,這個形容詞很少和自己有關,薄荷反駁的同時,磁柔的聲音卻軟綿了許多。
像被女人的聲音按摩著神經系統,吳彥宇醺然欲醉卻是因為那個回憶。
那個吻,難以忘懷,一生一世他都會記得。
「雖然也是許願,但妳卻是輕輕的吻我,溫柔得像是怕碰壞我,不是為了確定心願能達成而重重的吻我。」
轟!
薄荷的腦裏再度放起了漫天的煙火。
哇,男人或許是無心的,但她覺得好羞人,好想挖個洞鑽進去啊!
「晚安!」被甜蜜突擊,除了這兩個字,薄荷糊成一團的腦子也想不出別的詞好說了。
吳彥宇仍然陶陶然。「嗯,晚安,今天的約會,我很愉快。」
別搶她的話啦!
薄荷近乎手足無措,感謝起她是用手機和男人對話。
要不然,她或許會想撲上去吻他!
「我也很愉快,拜拜。」薄荷在這麼說的同時,已確定今晚會因為想他再次失眠了。
「星期一見。」吳彥宇依依不捨,說不出再見,用了這句話道別。
他抱著手機慢慢地合上眼,想像薄荷似乎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入夢。
夢因有她而甜。
隔著一道牆,貼著牆壁偷聽的男人安靜的算著,原本聽到弟弟全盤托出的擔心,在聽到最後,感覺到弟弟的心情,也跟著萬分開心。
俊美的男子躡手躡腳鑽進被窩,總是馬上纏上來的情人卻奇怪地背著身不理人。
他蹭著男人的背。
「仲宣,你怎麼了?」心情極好的吳致學疑惑地問。
「有弟弟就不要情人,現在還撒嬌,真是狡猾!」孫仲宣雖然這麼罵著,卻隨即翻過身,抱緊了俊美的男人。
吳致學不由得輕笑。
「哎喲,我只是想知道今天約會完不完美嘛!他們超純情的,真夢幻呢!」他怕直接逼問會給彥宇壓力,所以才偷偷摸摸地迂回瞭解。
孫仲宣怎麼會不明白吳致學腸子裏有幾個結。
他也很好奇彥宇的情事,但情人剛才的迅速反應,也未免太狠心了吧?
「你居然在我們接吻的時候,還能分神聽見手機鈴聲啊!」一想到吳致學猛地推開他,快速移動到牆邊,放他一個人在慶上傻眼,嘔氣的男人聲音壓得極低。
情人的在乎反應,讓吳致學眸光一柔,不能克制地撫摸他粗獷的臉。
「謝謝你答應彥宇,去拜託青霓幫這個大忙。」
孫仲宣又是一瞪,眸中因為閃動著情意而不夠狠。
吳致學真是個狡猾的男人,知道他對他沒有抵抗力。
「我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啦!」
孫仲宣強掩感受,粗魯地說完,把被子一拉,將吳致學包得緊緊的,狠狠擁入懷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8:17
第八章
歲末年終不平靜,事情突然多了起來,剛在夜風中倒數慶祝,轉眼跨到新的年度,又因為春節即將到來而忙碌不堪。
正在忙著試婚宴菜色的小女人,趁著男主角接電話離席,逼問著女主角的心情。
「聽起來很完美,妳有什麼好不滿的?」薛沛艾一面要剝大蝦,一面要咬羊小排,還要確認味道和分量,分神問道。
陪著試菜的薄荷露出令人費解的表情。
她如沛艾所言在熱戀狀態中,吳彥宇的疼愛是毋需贅言,在結束了NIRA L.的工作之後,上司對她的工作表現也讚賞有加。
她一直很好奇桃花朵朵開的吳彥宇,為什麼身處在女人堆中卻反而相安無事?後來才發現所有的人在彼此牽制,形成一個恐怖平衡。
NIRA L.工作環境的優渥,合作的必要性,吳彥宇的無心,讓她們明白愛了只會失落,所以每個人都和他保持等距離。
而打破恐怖平衡的她之所以能夠全身而退,得到她們不得不的同意,主因當然是吳彥宇的當眾告白,還有從最近愈來愈熟的哥哥大人口中得知,吳致學和孫仲宣在第二天就聯名發了封私人信件,告訴所有人,若對她有意見,可能會間接導致NIRA L.的解散。
聽到時真是臉上出現三條黑線,但是也不得不感謝哥哥們的善意,讓她方便行事。
愛情事業兩得意,薄荷好像沒有資格不滿,但她心中卻有根小刺,不知何時出現,弄得她隱隱作痛。
看著好友又陷入自己的世界,薛沛艾拿一顆瓜子丟那戀心一動,接著便患得患失的女人的額頭。
薄荷驚呼一聲,回神。
「薄荷,妳可不可以不要想著想著又悲從中來啊?」薛沛艾覺得一遇上薄荷,她的嘮叨功力便呈倍數演化。
薄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是幸福的,這種感覺如此真實,她無法否認,但是——
「沛艾,我這麼幸福真的好嗎?」
薛沛艾聞言,翻白眼。
「有誰會祈求不幸?當然是真的好啊!」
薄荷不能苟同。
她久未出現的恐懼又慢慢的出現了。
以前,她害怕她的聲音所帶來的看待,現在,她害怕沒有理由的甜蜜愛情。
「可是我好害怕,好害怕這一切是假像,夢一醒,便什麼都沒了。」薄荷有些說不明白,為什麼心情會忽然低落。
薛沛艾還清楚記得在五分鐘前,吳彥宇還在場時,薄荷那時有多麼的開心快樂。
他不過就只是去接個電話,她都能悲春傷秋,真是愛瘋了。
「唉,真羡慕妳,好熱情喲!在熱戀中的女人才會這樣東怕西怕的喲!好好享受吧!」
薄荷睨了好友一眼,一副妳不懂我的心的模樣。
她這樣有什麼好羡慕的?忽上忽下,像坐雲霄飛車一樣,什麼都抓不住。
「像妳才好吧!馬上就要結婚了,塵埃落定,再也不用擔心受伯。」薄荷歎口氣。
薛沛艾眸光一轉,思索了一會兒,喝了杯紅酒方接話,「妳是太幸福了還是不夠『性福』,欲求不滿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啊?」
空氣中爆出劇烈的嗆咳聲。
「咳、咳、咳……」薄荷粉臉爆紅,激動不已,「妳在說什麼啊?」
薛沛艾一臉了然,做作的拿紙巾拭嘴。
「我說中了對吧?還沒到本壘啊?吳彥宇真是少見的紳士,遠古時代的生物呢!」
薄荷在心中發誓,以後再也不找這女人討論情事了!
「我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煩惱呢!」
薛沛艾眉一挑,托著下巴,一副願聞其詳的等待表情。
「不是?不是不『性福』,又是為了什麼煩惱?妳說說看!妳說說看!妳說說看啊!」
薄荷聞言,氣結。
因為陽光黃金豆豆漿很濃啦!這小女人少裝點可愛,別用廣告咄咄逼人語氣會死啊!
「我最近常作一個夢。」不和她討論就只會逼死自己,薄荷氣了一會兒後,還是將煩惱的原因吐露。
夢?什麼夢能讓熱戀中的女人害怕?
這話倒勾動了薛沛艾的心。
「什麼夢?」
薄荷的頭低了下去又抬起來,幾次之後,在看到好友臉色將變之際,才鼓起勇氣。
「我夢見我在妳的婚禮上致詞時,突然恢復了老頭子聲,然後嘴巴自己愈動愈快,結果所有的人都大笑,而彥宇他面露失望的表情,背過身離去,我很急,卻動也不能動,嘴巴一直講個不停,然後婚宴變成大拍賣,所有人都瘋了般的跑來跑去。」
她每說一句,薛沛艾的小嘴就噘高了一點。
「薄荷,姊妹一場,請別作有關我婚禮的惡夢好嗎?」噢,她有一種非常不吉利的感覺啊!
薄荷沒料到好友居然會是如此反應。
半晌,她深深歎了口氣。
「我也不想唱衰妳的婚禮啊!可是這是一個惡夢,我沒有辦法控制的惡夢嘛!」
看好友十分苦惱,薛沛艾恢復了軍師的身分。
「妳到底在怕什麼?又是因為聲音嗎?」原罪真是永遠擺脫不掉啊!
薄荷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該怎麼說呢?在意識到愈來愈愛吳彥宇,他的美好,他的真誠,她就覺得他好得不像人。
而她,卻很平凡。
「他對我很好很好,我不用開口,他就會察覺我要什麼,給我滿滿的愛,但是我卻無法給他什麼,他沒有我也可以很好很好,」薄荷話鋒一轉,「沒有理由出現的事情,就會沒有理由地消失,會不會有一天他突然對我的某一點失望,而後愛就消失了?」
薄荷不敢想像自己該怎麼面對他不愛她的那一瞬間。
光是想,都覺得可怕。
薛沛艾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愛情完全沒有形體,碰不著,掬不起,想要抱到實體,就會在偏執的奢望中迷路。
一個人只能確定自己的愛與不愛,其餘的,只能相信而已,所以兩情相悅才那麼的彌足珍貴。
「妳想要證明嗎?」薛沛艾聲音乎和,但語意尖銳地質問著。
薄荷思索了下,還來不及回答,便噤聲揚笑。
因為結束電話的吳彥宇快步回到兩個女人的身邊。
「抱歉,在過年前我們的生意會特別的忙,剛才耽誤了一點時間。」
看著好友迷戀滿足的神情,薛沛艾接了男人的話。
「沒關係,坐吧,我需要男士的意見,看看吃不吃得飽呢!」喜宴可不能讓客人餓肚子。
聞言,吳彥宇不由得感覺有些奇怪,「怎麼政明還沒來?」
薄荷這才清醒了些,「沛艾說他加班還沒結束,可能趕不過來了,所以男生的意見要拜託你努力吃囉!」
她想要的是證明嗎?
思索著薛沛艾的問題,窩在床上的薄荷,卻感到進退兩難。
她不確定自己要的東西是證明或什麼其他的,她是覺得這份情少了些什麼而已。
或者是這份美麗的愛情,好像女主角是她或不是她並不重要。
至少對吳彥宇來說,應該不太重要吧!
他想要談什麼戀愛都輕而易舉,不是非她不可。
她真討厭自己。
連自己都否定自己,感覺真糟糕,就像十年前,即將畢業前的最後情人節,她也這麼覺得。
心情不好,睡不著覺,薄荷起身,翻開了月曆。
二月十四日除了醒目的大紅心,還有她特別畫上去的新娘禮服,這一天也是沛艾可喜可賀的婚禮。
但她現在好怕那一天到來!
答應交往以來,她和他共度了耶誕節和新年,接著要和他迎接的是變成情人後的第一個情人節。
情人節,連節日名稱都屬於特別的人,說它是情人的節日絕對不為過,這一天對情人們的意義重大。
而她剛好對這一點開始動搖,加上時間將近,也許因為這樣,回憶開始作怪。
在畢業前的情人節,是她最後一次跟蹤吳彥宇。
可她站在他家門口很久很久都無法按下門鈴,最後只能黯淡地退場,再也不想告白的可能性。
與其說怕告白失敗,她根本就無法告白。
薄荷原本曾經想過要告白的,她並不是一開始就決定要卻步的,但她不敢坦誠心意,把責任全推到自己的聲音。
真相是她完全沒有勇氣。
「唉,我到底在怕什麼?」
問題不是出在吳彥宇,而是出在自己身上。
薄荷無法不這麼想,但這個問題,她連弄清楚實體都有困難。
城市的另一端,也有一個睡不著的男人。
明明一切都滿順利的,但是吳彥宇卻感覺不對勁。
因為以前能夠得到滿足的貪婪愈來愈不滿足,愈來愈張狂,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他覺得不夠。
他好想多要那個女人一點,多到連自己都驚恐的地步。
但幸福感的效力卻日漸減弱,他好想將她就放在視線裏,讓他能夠隨時感覺到她,讓她開心,好讓自己隨時都能感覺到幸福。
從來沒有這麼渴望一個人、一件事、一樣東西,薄荷的存在日漸強烈,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將薄荷放在第一順位已經不夠了,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很虛偽,所作所為全是違心之論!
甚至開始認同起以前追逐自己的女人們的行徑,太想看到她,想到沒約定見面就失望的他,想要埋伏在她家的附近,只為見她一眼。
不願意這麼做,但「可以」這麼做卻活色生香。
有一種曾有過的失落感也在興風作浪,他找不到太遙遠前的根源,但知道那失落先前只是小小教訓了他,這一次卻會要他的命。
他覺得迷惘,手足無措,只覺得貪,但不知道要什麼,或者說他很清楚他要的是薄荷,但又遠大於薄荷。
吳彥宇不明白還有什麼感動會遠大於她所能帶來,但又非她不可,是她又不是她,會是什麼模樣呢?
心已不再為濃霧所籠罩,但是卻又看不清,被太混亂的需求所攪動,天旋地轉。
吳彥宇陷入沉思。
「薄荷……薄荷?」
聲音忽遠忽近,才剛從南部老家趕回臺北的小女人,在春節收假的大塞車影響下,神智還很混沌。
過年在家美其名是放假,其實親友客人一堆,應酬起來也很累人,根本比上班還累,又沒錢可拿。
而且會這麼累,和最近一個月心情都亂糟糟的也有關吧!
薄荷一這麼想,便清醒了許多,在她眼前的是穿著新娘禮服,美得冒泡的薛沛艾。
「妳可總算醒了。」看著好友連站著都能打瞌睡,薛沛艾哭笑不得,但又不能不理她,把她丟在禮服公司裏。
薄荷這才想起來,明天是結婚典禮了,今天是最後的定裝,她晚上還要趕去參加NIRA L.的春酒。
情人節也在她一頭亂的情況下,逼近眼前。
「沛艾,政明呢?」一邊脫下伴娘禮服,忽略心中的恐懼,薄荷沒看到先前還在的准新郎,隨口問道。
薛沛艾微微一笑。她還真敢問呢!
「政明在妳神智不清時,已經試裝完畢趕回公司去了啦!」
准新娘一講才有點和准新郎道別的印象,薄荷吐了吐舌頭。
她真的太不專心了。
「他也太拚了吧?明天婚禮耶!今天還去公司上班?」
想說婚禮是初七,她這伴娘可也和公司告假,從除夕一路休假到婚禮當天,再加上接著星期六、日,名正言順剛好休十天整。
沒想到新郎官本人,倒沒有利用這名義。
薛沛艾也一邊脫禮服和全身行頭,一邊接話,「他一直想帶我去西班牙度蜜月,他覺得既然是蜜月就要一整個月,所以先前才會拚命的工作,趕進度,今天回公司交代一些注意事項。」
這不是薄荷第一回聽到這事,也知道薛沛艾因此才幾乎扛下了婚禮籌備的大小事項。
她和王政明真是絕配,分工互補,少了彼此一方都有缺。
纖指輕輕戳了戳好友的肩膀。
「哎,真羡慕妳喲,老公這麼疼妳!」薄荷語帶嫉妒,老實地道。
薛沛艾嘟起水嫩小嘴,挖苦的反駁,「吳彥宇也很疼妳啊!什麼羨不羡慕的?!」
薄荷的臉色瞬間紅透。
其實不要想太多,她是真的感覺很幸福的,連一聽到他的名字都感覺到不能自己的想笑。
「別老提他啦!」
薛沛艾笑得更誇張,眼睛打趣的瞇成一直線。
「怎麼?明天情人節要怎麼過啊?小情侶。」
薄荷瞪了好友一眼。能怎麼過?
「伴娘一早要和新娘一起梳頭化妝,接著拜別迎娶一堆事情,下午公證婚禮,晚上酒宴,一路陪著妳,妳覺得我能和彥宇怎麼過?」不自覺松了一口大氣,薄荷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點也不惋惜。
薛沛艾壞人好事,壞得理直氣壯。
朋友一場,她人生也就這一天絕不讓薄荷缺席。
「哎,真可惜沒找他當伴郎,要不然你們就可以整天都在一起了。」准新娘語氣一轉,「順便提前體驗一下結婚步驟啊!」
就愛虧她!
薄荷臉紅跺腳。
「妳這傢伙,還講!」
「偏要講,反正妳和吳彥宇這麼恩愛,早晚會結婚的啦!」
「到時候再說啦!」
薄荷笑著,內心卻不期然猛地一痛。
正當此時,薛沛艾翻過手腕,尖叫了一聲,「哇,五點了,妳阿娜答公司的春酒不是六點開始嗎?」
薄荷也尖叫一聲,急忙換回自己的衣著,朝著NIRA L.春酒的會場直奔。
除非是公司高層熱愛聚會活動,要不然春酒或是尾牙都是擇一舉辦,而服裝業在年前要大量趕工出貨,為了配合上下游同業廠商的時間,NIRA L.也選擇辦春酒,對內犒賞,對外聯絡感情。
代表公司出席,薄荷在最後一刻趕上了。
一踏進了春酒會場,她就看見了被包圍在眾人之中,穿得很正式的吳彥宇。
回南部這段時間都只靠通電話,再次看到他,她的心怦然跳動,好似又愛上了他一次。
脫不了身的男人舉高了杯子,眨了下眼,眼神熱情無比,薄荷不由得笑了,小小的揮手示意,表達她接收到了。
突地,一杯香檳遞到眼前。
「這對兄弟真受人歡迎。」情人也和弟弟一樣身陷人群之中,同病相憐的孫仲宣低笑的說。
薄荷道了謝,接過酒杯。
和吳彥宇的感情日漸加深的同時,也和吳致學、孫仲宣熟稔了起來,她對這面噁心善的男人感覺很好。
那一場意外反倒變成一種友情的催化劑。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應景話還是要說一、兩句,薄荷調皮地道。
孫仲宣老樣子板著臉,叼著煙,舉杯。
情人正在交誼,他這個不得人緣的人正好來和薄荷套交情,關係太複雜反而單純,他認定了薄荷是家人就好。
「要祝我快樂很容易,生個孩子給我和致學就行,我保證三百六十五天開心如過年。」他一點也不客氣地道。
又講這個,講不累啊!
薄荷偷偷做了個鬼臉。
「拜託你別老和我要孩子,我和他還沒考慮到那裏啦!」
「快點考慮吧!」
「急什麼急?」
「沒辦法,我很懦弱,所以我需要堅強起來。」孫仲宣不忌諱地說。
這話一出,仿佛直觸內心,薄荷怔住了。
「懦弱……」
孫仲宣不以為忤,點了下頭。
「對,懦弱,因為愛他,深深愛他,所以我才發現了我的懦弱,而我的懦弱會害他痛苦,我需要趕快變得更堅強些。」
早就知道這三個男人談起感情,臉不紅、氣不喘,但這麼熱情的言語,本身即有著無比堅強。
孫仲宣清楚地知道自己什麼地方不足夠,為了貫徹他的愛,他的做法或許不值得鼓吹,但他的心意沒有人有資格責備。
「真好……」薄荷心頭一動,脫口說出她也不明白的羡慕。
她的心其實也有所不足,她沒有自信……
突地——
幾聲拔尖的叫聲響起,薄荷含著笑意的眼睛循聲望去,她的眸光瞬間冷卻了,變成道道冰箭。
她真不敢相信她看到了什麼!
好似高中情景再現,一個穿著小禮服的明豔女人攬著吳彥宇的頸子,閉上眼吻上了她的男人!
聽見她倒抽了口大氣,事事不經心的孫仲宣循著她冰冷的視線一望,瞬間張大了眼,正要動作,卻發現薄荷已經脫離他的可控制範圍,凜然的邁步走向前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8:48
第九章
被突如其來強吻的吳彥宇,沒有任何感動,僅聞到濃濃的酒味,沒想到春酒開始沒有半個小時,居然就有人醉到失態。
正要想辦法和醉鬼拉開距離之時,他看見怒火沖天的薄荷朝著他走來,動作飛快,用力硬拉女人的肩膀,將她拖離他的身體。
嘴巴一得到自由,吳彥宇急忙想要解釋。
「薄荷,妳聽我說……」
「不用說了。」
薄荷一個箭步,卡在吳彥宇和不知名女人中間,如同在捍衛自己的領土。
醉了七、八成的女人,因為被拉痛了肩膀而大嚷:「喂,妳這女人,在幹什麼呀?!」
看著說話還算清楚,但已站不穩的女人,薄荷態度冷然。
就算這女人沒醉,她一樣不會對她客氣。
「把妳驅離啊!我在做什麼很明顯,還需要解釋嗎?」
女人雙手叉腰,怒目而視,可惜因為東搖西晃,所以威力減半。
「什麼驅離?妳管我要做什麼!男人高興被獻吻,喜歡豔遇,妳管什麼閒事啊!」
薄荷冷笑一聲。「什麼高興被獻吻,喜歡豔遇,胡說八道,妳有經過他同意嗎?妳的行為和強姦犯沒有兩樣,妳知道嗎?」
酒醉的女人驕傲地抬起頭,逼近薄荷的臉。
「男人沒有差啦!又不會掉塊肉,我看他長得帥,所以才親他的呀!」
揮了揮嗆鼻的酒味,薄荷對這番言論很是反感。
她的怒火不知從何而來,但燒得她失去理智,話語自行沖出她的嘴,管也管不住。
「那妳長得不錯,如果不是處女,不會少塊肉,隨便來個看上妳的男人把妳給奸了,也不算強姦嗎?」
酒醉的女人早已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但一團糊的腦子還是聽到了幾個字。
「什麼奸不奸的,妳是誰啊?妳憑什麼管我要做什麼?!」
喝醉的女人長手一揮,正要揚下,卻被薄菏背後的男人伸出手扣住。而被英雄救美的薄荷沒有感動莫名,反倒回眸一瞪,因無禮醉鬼而起的嫉妒怒火,亦射向為她解圍,但其實是罪魁禍首的男人。
事有輕重緩急,她回到眼前。
她硬要逼她發威是吧?!
「我才不管妳要做什麼,但他是我的,不准妳碰他!」
停止使用腹腔發出優美聲,薄荷用粗啞的喉音發出驚人的吼聲,然後她如同看待所有物,抓起吳彥宇的手就跑,將其他人丟在腦後。
太過可怕的聲音令所有人一瞬間難以反應,連同被吼的醉女人都被震得一愣一愣。
吳致學在呆了幾秒後,抬步要追,卻被人拉住了手腕,只能轉過頭,迎上一對了然的眸。
有時候傷害會切進靈魂最深處,同時也能有效率地澄清出情感最真實的樣貌。
「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們早晚要面對的。」孫仲宣以過來人的心態,輕聲說道。
走在鮮少有人的樓梯間,一圈一圈的向下,一男一女腳步如飛,快速的旋轉著,能讓人昏頭轉向,搞不清東西南北。
吳彥宇的手被扣得好痛,他從不知道薄荷的力氣有這麼大,但他很開心。
她沒有懷疑他,沒有認為他來者不拒,甚至還捍衛了他,怎能教他不感動呢?!
性別角色立場倒換,但他沒有異議。
「薄荷。」
吳彥宇的溫柔呼喚,讓薄荷瞬間停下腳步,她回過頭來,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做,一臉氣噴。
她不能相信,他居然讓人吻他!
連她都沒有觸碰過幾次的唇,竟然被別的女人給吻了!
「現在又沒有那個幸福之吻的傳說了,你怎麼可以隨便讓人吻你?!你是我的,你應該為了我多一點戒心,沒有防衛的你根本等於是默許!」腦子一團亂,薄荷大吼著。
原本感動之情滿溢的男人,如同被丟到南極,被一陣冷風吹過。
吳彥宇沉吟了一會兒。「妳覺得剛才那叫吻嗎?被人用嘴唇撞上來,除了痛,沒有別的感覺,妳叫那是吻?」
薄荷冷笑著,胸口好痛好痛,痛得她好想大聲尖叫。
「那不叫吻,該叫什麼?」
吳彥宇笑不出來了。
其實她只是用光明正大的言語去擊退對手,但在她的心裏卻無法分辨嗎?
「原來妳並不相信我。」一直以來,他以為她是知道個中差別的,但此時,他感覺到無比的失望。
薄荷報以一聲冷笑。
她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他,他太美好了,或許會因此愛上別的女孩,再也不愛她了。
她沒有自信他會愛她到最後,她不夠好啊!
「你沒有防衛,要我該怎麼相信你!說不定以後還會有無數次被睡的事件,我受不了的!」
吳彥宇抓住薄荷的肩膀,四目對望,卻看不到最深處,碰觸不到彼此的靈魂。
今天這只是意外!
「薄荷,今天這是意外!我在沒有喝酒的情況下,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
可以意外被吻,難道不能意外被睡嗎?
光是想到以後還要在猜測中度日,薄荷就覺得想吐。
「你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嗎?我在說你沒有任何戒心,你根本就不會保護自己,還任別人吻你……」
被不實指控,而且如同被背叛,吳彥宇少見地打斷她的話。
「這不是吻!這不是吻!」
薄荷覺得腦子像被翻弄過,神經全都錯亂了,全都短路,無法思考形而上的意義,只能就行為去處理。
如果這不是吻,那麼高中時代,幸福之吻的傳說算不算吻?
如果這不是吻,那吻又該怎麼定義?
如果這不是吻,那麼情人問做的事情又該如何稱呼?
「太複雜了,我搞不懂這究竟是不是吻!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接受你被我以外的女人,以任何形式觸碰!你的紀錄太輝煌了,從來都不提防,不知道該和對你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保持安全距離!我很害怕,很害怕你會因為這樣被人搶走啊!」
吳彥宇的雙手無力地鬆開,薄荷一震,看見他自嘲的笑。
高中時他是心軟,傳說一傳揚開來便沒法結束,他為此選了個外地的,沒有高中同學的大學,就是要有效的了斷。
而喝醉酒被人睡過,他也已經反省,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喝酒。
但是他的誠實,對薄荷完全坦白得到一個反效果,知道曾經發生什麼事的她,覺得那些事情都會一再的發生,而且他還好像很歡迎似的。
開什麼玩笑啊!
既然她把那些都看作吻,那他認真保存著她的那一個吻,是否也只是其中一枚,根本不值得一顧?
「那高中時,妳為什麼要吻我?只是為了許願嗎?妳也曾不在乎我的意願,強吻過我啊!我的紀錄,妳也必須負責!如果妳不信任我,那麼我永遠都只會是個沒有貞操的男人。」因為失望,吳彥宇的反擊也狠狠地曲解了她的感情。
她才不是用那樣的心情吻他的!才不是!
可是,沒有什麼差別。
「反正對你來說,也沒有差別,所以你不見得非我不可……」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再牽強都只要沾上邊就算數,反正妳已經把我當成一個來者不拒的男人。」
再次驗證了男人和女人一樣,有心有血有肉,會受傷會流淚會心痛,不被瞭解時,曾有的心動全都變成了心碎。
吳彥宇再也忍受不住心痛,轉過身,不願聽也不想再看她不信任他的表情。
薄荷腦子昏沉,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的胸口有一處像是被尖刀刺穿了一樣。
也不知道怎麼回到家,薄荷已然失去作用的腦子亂烘烘地。
她還無法思考,方才怎麼會講出那些不經大腦的話,但她很後悔很後悔。
如彥宇所說,她把太多的事情全混在一起了,所以分不清什麼是現實。
她是因為他給與一個女孩溫柔心意而愛上他的,然後因為太過懦弱,所以死也不敢告白,卑鄙地親了就跑,對她而言的初吻,對他來說的確可以當成是那些強吻之中的一個,她不願去想這一些,再次和他重逢後,被愛情沖昏了頭,失足墜落。
她其實明白,那些被睡史他都是被強迫的,而且也知道在那之後他真的沒有喝酒,就連和她約會,他都只喝果汁或紅茶。
或許她真的欲求不滿吧!
她希望擁有全部的他,也被他擁有,所以一看到他被別的女人強吻,她失去了理智。
隨便一個人都能得到他,她還沒有感受過的他。
他也是因為她的吻而愛上她的,所以別人的吻引爆了她埋在心底的恐懼。
她到底在怕什麼?
她一點都不怕她的聲音被人聽見,今天在想要吼人的時候,她連考慮都不用就動用了原音。
薄荷無法思考,大吵一架之後,她整個人都亂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她不想分手,卻主導了分離的命運。
突地,她想清楚了,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她真蠢,她害怕和吳彥宇分手,她害怕他不再愛她。
底牌掀開,大勢也底定,但結果卻好諷刺。
「呵呵呵……」薄荷的笑聲空洞,脆弱到隨時能夠粉碎。
突地,門鈐響起。
薄荷三步並作兩步,毫不遲疑的拉開門。
迎入她眼簾的人兒卻不是她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撲進自己的懷中。
薛沛艾哭得梨花帶雨。「政明絕對不想娶我,所以我也不要嫁了,薄荷,我們走,不要再理那些混蛋的男人了!」
薄荷無意識地點頭。「正好,我也被拋棄了!」
晚上近十一點坐上東部幹線的莒光號,一路搖搖晃晃,感情逃兵薄荷和落跑新娘薛沛艾不顧火車上眾人的眼光,面無表情地流淚。
明明是夜車,但人多得嚇人,她們滿不在乎,竊竊私語已經進入不了她們充滿腫脹感的腦子。
因為誤點,六點半天亮才到達台東火車站,時間緊急,她們沒有出站,跑過了月臺,跳上了一列柴油快車。
沒有什麼人坐的柴油快車,快要散架似地發出叩隆叩隆聲音,行駛在南回鐵路上。
右邊是海岸山脈的尾巴,左邊是太平洋,沿途景色壯麗,風景一變再變,絕不相同。
整節車廂只有她們兩個女人,薄荷將窗子拉高,讓清晨的風,熱帶的空氣,溫暖被二月陰冷臺北凍傷的心。
在經過一個又一個隧道之時,嘈雜的聲音加大,轟隆隆地,奇異地反倒讓也很嘈雜的心靜了下來。
而且黑暗光明黑暗光明也不斷的變換,牽動著心情柳暗花明。
一個又一個鋪滿白石頭,花木扶疏的小車站,寧靜一如她們許多年前來探訪時一樣,好似千年都不會變。
薄荷不想問薛沛艾發生什麼事了,正如她也不想談。
都太瞭解彼此了,所以不需要做多餘的舉動,能這麼傷心的原因不多,一個女人活到二十七歲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但唯有心還是一如七歲時的柔嫩。
感情太高深,每個人都註定要遍體鱗傷,所以她們很靜很靜,強忍著想要哭泣的痛。
六個小時前
後悔莫名的吳彥宇驅車前往薄荷的住處,決定好好的謝罪。
他後悔曾有選擇可以不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但他因為一時氣不過,因為一時不被理解而說了。
如果他能冷靜一點,也等薄荷冷靜一點再來好好談談,這些誤會都不是問題的。
不過事情也太巧合了。
一般的男女若其中一方被個醉鬼亂吻,大概都能當作突發事件,可因為他有一個幸福之吻傳說的過去,讓事件複雜了許多。
若薄荷沒有吻過他,事情還好辦一點,偏偏她也吻過他。
而且他還有幾次很不堪的過去,讓吻到接下來能發生的事情,他全都失守過。
不只一次,所以他的確很難被相信,甚至不值得信任,她的恐慌、不信任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將情況調換,他也發現自己激動得想殺人,可他沒有好好體會她的感覺。
當聽見她的鞋跟落寞敲著樓梯發出的聲音時,他就後悔了,但他還在氣頭上,一時拉不下臉。
回到家,不用等哥哥罵自己蠢,他便覺得自己蠢透了!
愛她、疼她、寵她,逗她笑,是他的幸福。
而更強大的幸福,是將他自己置於一切事物之上,放任自己瘋狂地愛著那個女人!
他終於明白他失落的一角。
十年前,她不偷偷跟著他,他就主動的去看她嘛!
他既然想要,又充什麼君子,忍到重傷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她要按部就班,他不要,他要整個人失去理智,眼裏只有她,迷戀著她,哀求著她的愛,懇求著她讓他愛。
愛人被愛,不過這麼簡單而已,戀愛至上,他能夠主宰的還是只有自己的心。
他應該瘋狂地愛她,愛到讓她毋需懷疑自己的心意,即使分開都能夠相信著自己啊!
事後諸葛讓人氣悶,正如他現在的感覺,他用力的踩下油門。
明明才十五分鐘,卻像十五年後,他好不容易趕到了薄荷的住處,一上樓,發現那裏已有一個男人失神地拍著門。
「王政明!」在同學會上見過面,吳彥宇大喊。
准新郎僵硬的轉過臉來。
「你是……吳彥宇,你知道薄荷去了哪里嗎?沛艾不見了,我要找薄荷,可薄荷好像不在家!」有印象聽過沛艾說他和薄荷之間不單純,王政明病急亂投醫的問。
沛艾不見了,肯定和薄荷在一起。
聞言,吳彥宇臉色難看,也加入了按門鈴的行列。
薄荷的房子,卻始終沒有反應,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撥她的手機也全都直接轉語音信箱。
逃走兩個大黑字在眼前閃過,男人眼前一片黑暗。
「薄荷,妳也太極端了,居然吵了一架,人就消失了,一個道歉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嗎?」吳彥宇挫敗地道。
在他身邊的,還有另一個也很挫敗的男人,方頭大耳的福氣相一轉變成標準的苦瓜臉。
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所以他今天就要結婚了。
但他的新娘留下一張紙條,人就消失了。
「別人常說新娘有婚前焦慮症,我以為樂觀開朗的沛艾絕對沒有,天曉得,我這兩、三個月為了她拚命加班,結果她在紙條上居然寫說她不要一個沒有新郎參與的婚禮!我也不想缺席啊!」
兩個男人發出低吼,對於女人逃得比飛還快,泫然欲泣,可現在又不是哭的好時機。
吳彥宇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肩膀被人扳住,轉過頭,准新郎王政明一臉嚴肅。
「多良,她們一定去了多良了,從大學一次環島之旅後,每次她們想慶祝什麼,或是想轉變心情,都會去多良!」
雖然不明白王政明口中的多良是什麼,但意識到這個地方可以追回薄荷,吳彥宇絕望的世界裏,好像亮起了一點星光。
不過,得先弄清楚多良在哪里。
「政明,多良在哪里?」吳彥宇也一臉認真,緊張地問。
王政明左看看,右看看,幾經思考後,也唯有拜託眼前的男人了。
新娘落跑了,但是依他對沛艾的瞭解,好面子的她事後對於自己毀了自己的婚禮,肯定無法接受,這輩子他就別想再娶她一次。
他要娶她,他一定要把她娶回家,讓她明白這三個月的缺席,全是為了他們兩人!
「多良在台東的南端!」
吳彥宇皺起了眉,緊得能夾死蚊子。
台東,和臺北分據臺灣的南北兩頭,跨過了北回歸線,地處熱帶氣候。
在還有一場婚禮的情況下,她們兩個跑那麼遠幹什麼?
王政明和女人們相處了十餘年,他的話應該可信,但是婚禮在即,不後悔也就罷了,但要是事後後悔了,跟著新娘一起逃跑的薄荷大概會一輩子覺得對不起好友吧!
「你確定她們兩個人會在多良?」吳彥宇再度確認般地問,「她們怎麼去?這麼晚沒有飛機了,自己開車去嗎?」
萬一是自己開車,就不見得能堵到她們兩人了!
王政明搖頭。「她們兩個迷戀火車旅行,肯定是坐火車去的。」
火車,十幾節車廂,停靠站時間短暫,加上回程問題,吳彥宇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該死!你和我一起去,我對火車不太瞭解,我不知道該在哪一站堵她們兩個人。」
原以為准新郎會點頭,沒料到他痛苦地搖頭。
王政明怎麼會不想親自去接新娘,但他不能去,只能將希望託付給眼前的高中同學,希望他能將兩個女人帶回來。
「不行,沛艾不在,我還得處理婚禮,讓婚禮照常進行,我走不開!」
小小吵一架就演變成嚴重事件,吳彥宇除了悔不當初以外,還有更洶湧的情緒在胸口衝撞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00:39:19
第十章
二月十四日,早上七點十一分。
在連續經過兩個隧道之後,列車緩緩停下,薄荷和薛沛艾步下柴油快車。
多良,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站,只有一列月臺,連車站建築也沒有,但它在鐵路迷的心中有著很特別的地位。
因為它是離太平洋最近的車站,而且由於鐵路是沿著山壁建造,所以一走出列車,站上月臺,等於站在制高點,東方的太平洋迎面而來,閃著金光的藍色海洋無垠廣闊開展。
而剛升起的太陽也正在眼前,熱帶海域獨有的清爽明亮,海風徐徐,能夠掃去一個人心裏所有的煩憂。
兩個有心事的女人倚在紅色的月臺欄杆上,看著大海,鑽著牛角尖出不來,愈鑽愈覺得自己沒人疼、沒人愛,這一輩子註定要孤獨一生了。
薄荷再也忍不住,趴在紅色欄杆上,萬分後悔。
她可以體會到什麼叫作懦弱,因為一個小小原因就無比害怕,因為愛著那個男人,所以覺得他很美好,自己怎麼可能配得上他,然後在恐懼之網圍捕下,怕受傷害而先行斬斷了連結。
以為不愛就能回到從前,以為不愛就不會受到傷害,以為不愛就可以無所畏懼。
這全是騙人的!
她一閉上眼,那個男人就會出現在眼前。
「彥宇……」薄荷呢喃著她口不擇言傷害過的男人,絕望、後悔,還有不明的情緒全混在一起,將她的心炸出了一個大洞。
突地——
她被人用力的抱住,屬於吳彥宇的氣味將她緊緊的包圍。
「在這荒郊野外叫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在這裏,會聽得見嗎?」原先的忐忑在聽見她的呼喚後消失,吳彥宇緊擁著逃跑的愛人,激動的道。
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但緊得發疼的擁抱讓薄荷知道她並非作夢。
心頭的烏雲微微散開,暗暗期望他是來留住自己,她不由得心軟,眼淚沒有骨氣地溢出了眼眶。
「彥宇,你怎麼會在這裏?」薄荷哽咽地問。
吳彥宇抱得雖緊,但表情卻柔得能滴出水。
王政明告訴他由臺北到多良一定要在台東站換車,他一路開夜車追趕她們,正看著班車誤點剛抵達,以為攔到兩人,沒料到她們沒出月臺,直接換車,於是他只好火速趕到多良站。
「准新郎教我來這裏攔妳們的。」
男人溫柔的話語一出,站在他們身旁,一個人籌備婚禮,被種種壓力和不安擊垮的薛沛艾突然淚流滿臉。
他的眼角餘光瞄見,內心佩服那個沉得住氣在臺北繼續坐鎮婚禮的同學。
薄荷原本烏雲散開的心,瞬間又被厚厚的雲塞滿了。
她不應該太早高興的,她這個膽小怯懦又彆扭的女人,他怎麼會捨不得泥?
「原來你不是來找我的,你是來帶沛艾回去的。」
吳彥宇溫柔一笑,抱得更緊了幾分。
他會順便帶薛沛艾走,但他這一趟的主因,是懷裏這個令他又氣又不能不愛的女人。
她怎麼會以為他不是來找她的?
「我是來找妳的,我去妳家,發現妳不在家,而新郎也到妳家找新娘,我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找妳的,笨蛋。」
束緊的懷抱,寵溺的語氣,散發溫柔電光的雙眼,薄荷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可是昨天才剛吵完架,她不敢沉淪。
「你不生氣了嗎?」薄荷小心翼翼地問。
吳彥宇未如她期待的點頭,而是否定的搖頭。
怎麼可能不生氣?!
「我很生氣,我很氣妳為什麼跑得不見人影,我們只是吵架,還沒有溝通過,妳就單方面的結束了,妳知道當我聽見王政明說妳想轉換心情就會來多良時,我氣炸了。」吳彥宇緊緊抱著她的腰,搖晃,「我沒準備要分手,薄荷,妳聽清楚了,我不要分手!」
不要分手四個字直擊紅心,薄荷淚如潮湧,不能遏抑,將頭倚向了他的胸膛。
她迷戀這個溫柔的好男人,卻不知道能否獨佔他的一切。
這是她的初戀,她沒有足夠的經驗來應付入侵者,而且也沒有自信吳彥宇的愛會永永遠遠的持續下去。
「嗚……我也不想分手……可是我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你……」薄荷哽咽地道。
知道自己過去的紀錄太糟糕,吳彥宇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感覺她態度軟化,不再如昨天一樣單方面咬死他。
他也沒想將自己切成兩半。
「薄荷,妳不會和任何女人分享我的,全天下,我只愛妳一個人,我說過愛妳十年,不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妳要記好呀,遲鈍男人的愛情是很頑固的,發現難,變化更難。」
薄荷哭得更是無法控制。
「我又不好……你不是非我不可……」
她正在自怨自艾,他卻柔情地逼近了懷裏女人的淚眼,輕輕吻著,有效的打斷了她的話。
「非妳不可,薄荷,至少在十一年前的情人節,我就非妳不可了,只是我那時蠢得不知道主動追求妳,對於妳不再跟蹤我回家,只能暗暗生悶氣而已。」
在親了就跑之前的十一年前的情人節……跟蹤他回家……他知道!
腦子消化了他的話語,薄荷倒抽一口大氣,因為聽到難以置信的話語,而瞬間停止了眼淚。
她從未和任何一個人分享這個秘密,即便薛沛艾也不知道這件糗事。
「你知道?」薄荷驚呼著。
吳彥宇點頭,多情而又深情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心愛的女人。
他察覺得實在太晚了,所以他們錯身而過。
「我一直都知道,剛開始我還以為真是巧,妳家在我家附近,後來才知道妳住在學校的反方向,我有時候還會放慢腳步確保妳有追上來,然後等回到家,才從窗簾縫隙偷看妳不安的臉色,現在想一想,或許那就是我戀情的開端,而後妳又吻了我,才會讓我有著那麼大的震撼,之後花了十年,愛情現出它真正的形體、力量,讓我和妳重逢之後,不由得就瘋狂地愛著妳,想要讓妳幸福,想要完成妳的按部就班戀愛,所以只好忍耐,不敢越……」
沉浸在男人柔情告白中的女人,突然聽到很詭異的形容詞,忍不住出聲打斷。
「等一下,什麼按部就班的戀愛,我怎麼不知道?」
吳彥宇用指腹抹去一臉迷惘的小女人眼角殘餘的淚水。
「在妳被哥和仲宣哥請求生孩子的時候,妳說過妳想要談一個平凡、普通,有著小小幸福的戀愛,一切都按部就班的來,所以為了圓妳的夢,我只好壓抑滿溢的愛,」他偎近她的頸邊,「我的紳士風度是假的,我早愛妳愛瘋了,恨不得能永永遠遠不要和妳分開!」
一陣強風吹來,吹散了烏雲,薄荷心跳加速。
和她多麼相同的心願,其實要知道他有多愛自己,只要測量自己有多愛他就可以了。
不敢相信對方壓根就是自己不夠堅定,早就愛得無法回頭,還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以為自己是個大人就能輕鬆的闖過情關。
人生沒有這麼容易,愛人需要一份蠢到不行的單純,不看過去和未來,兩個人注意著每一步,小心的往前走。
「我好怕,彥宇,請你體諒我,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我會很敏感,很嫉妒,很多疑。」這一回,薄荷再也不逞強,一點也不瀟灑,但誠實的坦白她的懦弱。
吳彥宇多想將這女人揉進懷裏,融成一體,但兩個人永遠不會變成一個人,所以懦弱是自然而又必然。
因為愛,所以在乎,因為在乎,所以害怕。
「我不會叫妳別怕,但是在妳害怕的時候,別切斷我們之間的關係,請妳想要和我一起跨過感情的障礙,而當我誤會妳不相信我時,我也承諾我絕不會再轉過身去,不會放棄這份愛,薄荷,和我一起努力。」
薄荷忙不迭的點頭。
「嗯嗯。」雖然許不出任何承諾,這份情才萌芽,還需要努力再努力,不知要多久以後才能看見花朵,但她不想放棄。
好似貼近了她一點點,吳彥宇總算能夠笑了。
「薄荷,我真的不是自願的,請相信我,下次我會更小心一點。」
薄荷抬起頭,迎視吳彥宇在乎的目光。
她只要把自己調換成他,就能瞭解他的感受,又是情人節,這一次她鼓起了勇氣。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突地臉色一紅,又偎進了他的胸懷,「如果有男人強吻我,我也知道我不會有感覺,不會為他心動的。」
女人努力說出的甜言蜜語,反倒像是給了男人一記五雷轟頂。
他不要,他才不要!
他不要任何男人碰到他的薄荷!
「薄荷,我一定會很小心的!」吳彥宇急忙保證著,這一下換他著急起她萬一沒有防備的情況。「請妳也要記得防備別的男人對妳不軌,不要讓他們對妳有機可乘!」
吳彥宇急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薄荷心軟,同時卻也感覺到堅固。
讓愛展現它的力量,在膽小自保的繭中脫胎換骨,直到破繭重生,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讓我為你勇敢,為你堅強,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身邊,用盡全力不怕任何傷害的愛你,絕不輕言放棄。」
吳彥宇愣了一秒後,緊擁著薄荷,在藍天下,他明白了自己也該如同女人聽說的。
勇敢,盡情去愛,這就是他的幸福。
只可惜,快樂的時間總是特別短暫。
吳彥宇只享受了幾秒,便強壓下心頭的悸動,要了不讓自己沉迷太久,他忍痛與薄荷拉開距離。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吳彥宇握著薄荷的手,轉向一旁淚眼汪汪,但因為期待什麼,而沒有移動過的薛沛艾。
「沛艾,政明有話要我帶給妳。」
薛沛艾聞言,淚流得更急。
「他說什麼?」
吳彥宇微微一笑。「他說對不起,這段時間他沒有好好照顧妳,讓妳一個人承受著婚禮的一切,他知道很辛苦,卻疏於和妳分享,他一心想著接下來一個月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妳在一起,卻忘記了每一個當下心都該和妳同在,他懂妳會很失望,也許覺得他不是能陪妳一生的男人,所以如果妳需要時間考慮這場婚禮是不是妳要的,妳可以慢慢想,好好地想,」他頓了頓,不意外看到薛沛艾疑惑,而且動搖的眸光,接著道出更重要的訊息,「但是他要這個婚禮,他也要妳,過去的錯,他在現在和未來補給妳,所以妳如果想通,然後來得及的話,今天這場婚禮仍會照常舉行,絕對不會取消,等妳到最後一秒!」
薛沛艾搗著嘴,不能自己。
王政明是個木訥的人,他用他的方法來表示他的篤定,現在雙方家長一定在跳腳,猶豫著要不要舉行婚禮,而他等待著她,絕不取消。
怎能不感動!
「嗚……彥宇,拜託你載我,我要回去結婚!」
薄荷連忙牽起了好友,和吳彥宇相視一笑,「走,我們快走,趕回去,讓沛艾來得及結婚!」
吳彥宇在藍天之下,笑而不答,隨即拉著薄荷和薛沛艾拔足狂奔。
五個小時後
站在婚宴的場地,來觀禮的親友個個尷尬至極,因為這是一場讓所有人都傻眼的婚禮。
從原先接待處雙方父母臉色鐵青,完全都不像在辦喜事的詭異氣氛,到後來原本不開放的新娘休息區,人進人出,兵荒馬亂地騷動著。
然後,在延遲了一個小時之後,更讓人嚇一跳的,婚禮開始了。
打從伴娘領路走紅地毯時,眼淚就沒停過,而接著被父親牽著的新娘不按音樂節拍,走得極快,也哭個不停。
紅地毯的這一頭,站了一個小時的新郎,溫和地接納著這一對站上了聖壇還是淚如雨下的新娘和伴娘。
而神父有些擔心,還特意再拉長了點時間,好處理任何突發情況,但伴娘卻出聲催促。
在眾人刺探的視線下,溫和的新郎則是不以為忤,堅定的說著誓言。
而在更緊張、更讓人提心吊膽的情況下,新娘一邊哭一邊說完誓言,然後交換戒指,她迫不及待的撲進了新郎的懷裏。
像是她已等了幾百年,終於能夠投入他的懷抱,新郎也緊緊回擁,掉下男兒淚。
而在幾分鐘前,伴娘則是在交付完戒指,還沒等到新郎可以親吻新娘,就已經飛奔下臺,撲進一個英俊觀禮的男人懷裏。
她根本就沒管婚禮進行到哪里,揚著閃耀著淚光的笑,而英俊的男人則是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
氣氛從詭異變成火熱,好似有玫瑰色的泡泡,充斥在教堂四周,發出香甜的味道。
上了點年紀的人們紛紛搖頭,不能不在內心歎著大氣。
唉,現在社會在變,喜事的風格也千奇百怪,一場結婚典禮,果然可以發生很多的事情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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