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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凌情]【硬漢出柙之二情人太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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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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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6 22:10:00
標題:
[月凌情]【硬漢出柙之二情人太狠 】[全文完]
自己送上門的女人不少,
但是,
她是唯一讓他動心的,
不過,
對她的喜歡,
還不足以讓他娶她,
他只要她當他的女人,
為他奉獻身心,
為他孕育孩子……
當一切都照著他的計畫進行時,
他才發現——
她,竟是他仇人的女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0:30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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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午後微風輕拂,萬道金色光芒,自湛藍天空斜射而下,灑落一地的燦爛。
載有一對男女的黑色豪華座車,自駛離莫斯科國際機場後,先進入熱鬧的市區,再朝數公里外的郊區全速前進。
不久,豪華座車在一棟豪華大宅前煞住。司機快速下車,繞過車身,拉開後座車門,迎下車內一對俊男美女。
眨動一雙美麗黑瞳,看著眼前豪華宅第,女人勾起一抹詭異微笑,輕觸著幾分鐘前,才套進她修長中指的結婚鑽戒。
突然,一名年約三歲的小男孩,急步衝出大宅,興奮奔向俊男。
「爹地!」
俊男美女聞聲,同時轉頭,望向聲音來處。
「啊,是他?」女人掩嘴輕呼一聲,驀綻笑顏,在男人出聲之前,已快步奔向小男孩。
看見女人帶著笑容迎向自己,小男孩止住前奔的步子。
張著一對褐色瞳眸,小男孩又驚、又喜、又緊張地望著正蹲下身子,帶著美麗笑容,不斷以英語跟他說話的女人。
男人舉步走至兩人身邊,眸光溫慈地望著小男孩。
「爹地,她就是玲姨嗎?」小男孩悄悄以俄語問。
「對,她就是爹地跟你提過在台灣認識的玲姨,不過,從今天起,她就是你的新媽咪,懂嗎?」男人輕揉著孩子的發。
喪妻多年,他從未有過再結婚的打算,但一次台灣之行,巧遇美麗可人的她,改變了他原有的想法。
「懂!」渴望母愛許久的小男孩,褐瞳霎時晶亮,霍綻童稚笑顏。
「爹地,新媽咪黑頭髮、黑眼睛,看起來比安麗娜跟吉姆的媽咪,還要好看、還要漂亮呢!」他終於也有媽咪了!
「你們在說什麼?」女人眨動麗眸,噙笑問。
男人笑著以英語,為女人翻譯他們父子間的對話。
「他真是個小天使。」女人紅唇笑揚,輕斂笑眸,遮去眼底一絲異光。
「親愛的,以後這孩子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請你放心,我會的。」夢玲笑凝身前小男孩,抬手輕撫他的發,「我一定會替他早逝的母親,好好疼他、愛他、寵他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女人的美麗與溫柔賢淑,漸漸名揚於上流社交圈。
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快樂的一家人,男人與小男孩也這樣認為,因為女人對他們父子倆的照顧,從不假手他人。
直到三年後,一場突來車禍,導致女人昏迷被送進醫院,再也無法親自照料父子的起居生活後,一樁暗中進行多年的陰謀,始被意外揭穿。
失去女人的細心照顧,父子倆就像是失去重要養分的植物,體重驟降且開始感到全身不適,男人認為一切皆是因為他們憂心女人情況所導致。
但,一個月過去,眼見父子兩人的健康越來越差,男人的父親再也無法視而不見,即刻將兩人送進醫院做全身健康檢查。
檢查報告出來,經醫師詳細解說與推論後,一家三人臉色慘變。
五天後,女人清醒,四人辟室深談,三個鐘頭後,女人被逐出大宅。
八個月後,男人病逝家中,享年三十五歲,震驚俄羅斯全國上下。
再七天後,小男孩在莊嚴肅穆的喪禮上,於眾人驚呼中,驟然倒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1:10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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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的冬季,寒風刺骨,霜雪狂降,坐落於首都莫斯科西北郊區,佔地萬頃的柯古拉莊園,放眼望去,淨是一片銀白。
矗立皚皚白雪中,豪華巨宅氣派輝煌,風格奢華,其懾人之華麗氣勢,自宅頂延伸至豪宅每一角落。
漫天風雪中,正門廊簷下,分列於左右兩側的十二根純白大理石圓柱,與晶瑩白雪相輝映,閃耀出晶亮光芒,優雅詮釋豪宅的內斂古典氣息。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一名身穿俄式黑色制服,手戴白手套,蓄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準時走進廚房。
他是柯古拉莊園的管家奧司特,正準備為老、少兩位主子送消夜。
端起盛有豐富餐點的銀色餐盤,他走往右側長廊,轉過彎角,向左側前進百步,再右彎過庭,左穿迴廊,來到門扉緊閉的東側主廳前。
叩叩叩。空出一手,他敲門、推門進入。
一座高懸於空的七彩水晶吊燈,全套的昂貴骨董傢俱組,火焰旺燃的壁爐,以及一幅巨型叢林黑豹壁畫,在在彰顯出藍廳的富麗堂皇與冷肅。
當雕花木門緩緩合上,隔去外面聲響,主廳靜得像是一座無人死城。
不過,不是真的沒人,而是廳裡的一老一少,正因意見相左而僵持著。
噠、噠、噠。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奧司特止住前進腳步,瞄看分據左右兩側的老、少主子一眼,再舉步前行。
噠、噠、噠……走過光亮映人的花崗石地板,帶動四周詭譎氣流,奧司特小心翼翼將手中消夜餐盤,擱放在真皮沙發組前的茶几上。
「請兩位慢用。」奧司特傾身頷首,恭敬退至角落。
時間是漫長的,是凝滯的,已過十分鐘,還不見兩人開口談和,奧司特轉頭望向穩坐在沙發上的老主子,出聲緩和太過緊繃的氣氛。
「老爺子,你的牛奶就要涼了。」
「嗯,哼!」年近八十歲,滿頭白髮的薩戈?柯古拉,雙掌交疊杖上,看也不看奧司特一眼,正怒眼氣瞪著背他而立的年輕男子。
該名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寶貝孫子,也是柯古拉國際集團的現任副總裁——費斯?柯古拉。
身倚窗邊牆柱,費斯?柯古拉五官陰柔俊美,氣質尊貴非凡,但似因身型高瘦關係,身穿絲質白衣黑褲的他,予人一種清冷俊逸的飄忽感,就好像他隨時都可能……消失。
竄上心間的不好感受,令薩戈?柯古拉心驚。
不,費斯是他們柯古拉家族的唯一血脈,他絕不能就此消失,否則,就再也沒人可以傳承他們柯古拉家族的香火了!
「不管怎樣,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對,費斯這次一定要聽他的話結婚,絕不能獨身一輩子!
然,聽聞命令式的語句,費斯抬手撥弄過垂落額際的一綹褐髮,揚起削瘦的臉龐,一對泛染冷意的褐眸,就似深夜寒星般,直視薩戈氣惱的眼。
久等不到孫子的回應,薩戈氣得手杖一提一落,硬聲敲地,叩!
「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老爺子,你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就是了。」不希望爺孫兩人槓上,奧司特一邊安撫老主子,一邊忙對少主子進行勸說。
「先生,你這一次就聽老爺子的吧。」
「聽見沒有?連奧司特都要你這次聽我的!」多了個支持的人,薩戈說話更是大聲了。
「先生,老爺子會這樣要求,也是為你好,你就……」奧司特想繼續幫忙遊說,但一記冷眼飄來,他立刻噤聲。
「哼!聽見奧司特說的話了沒有啊?」見一向畏懼費斯生氣變臉的奧司特,難得挺身支持自己的立場,薩戈的氣焰頓時高漲。
「奧司特剛說,我對你的一切要求,全都是為你,也是為我們柯古拉家族好,你聽清楚了沒※」薩戈煞是得意地坐挺身子,等著他的點頭答應。
然,一分鐘過去,看著依然冷淡無語的孫子,薩戈的心情又壞了。
「你不答應,是不是※」他沒想到,平時對他相當孝順又順他心意的費斯,竟會在這件事上跟他對峙,還故意擺臉色給他看。
「我也只是要你結婚生子,又不是要你去殺人放火!很難嗎?你幹什麼不說話,還給我臉色看※」真是氣死人了!
抬眸,凝看長者一眼,費斯?柯古拉俊顏冷肅,薄唇緊抿,轉眼凝視壁爐內旺燃的金色火焰。
忽地,他轉身走至茶几前,傾身自煙盒裡,抽出一根煙點燃。
「你抽什麼煙※」他的抽煙動作,教薩戈大驚失色,急忙伸手搶過他指間的煙,憤力捺熄在煙灰缸裡。
「是誰把這種害人命毒品擺這兒的※奧司特,是你對不對※我以前是怎麼交代你的,絕對不可以讓他……呃※」
話還未罵完,薩戈就因為看見費斯不知打哪變出一瓶酒,而瞪大雙眼。
再見他瓶口一開,就要仰喉灌下,薩戈嚇得拄著枴杖,就往他衝過去。
搶過酒瓶,鏗鏘一聲,他把它砸進垃圾桶,頓時,廳內酒香四溢。
「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居然抽煙又喝酒※」薩戈厲聲斥責。
不似薩戈的緊張,費斯?柯古拉情緒平穩,轉至單人沙發上落坐。
抬眼、揚眸,沉默許久的他,終於開了口——
「為什麼不能?」他嗓音低柔,氣音微弱,說話速度緩慢,就好像開口說話對他而言,是一件困難的事。
「自己的身體,是什麼狀況,你會不清楚嗎?還問什麼※」
「怕你老人家忘了。」他惜字如金。
「我怎可能忘記※你是我一手帶大的,當年還是我在醫院裡,陪你度過那段漫長……」
薩戈一怔,陡然明白費斯之所以在他面前抽煙又喝酒,是要他明白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結婚生子,但——
「我不管!只要有一線希望,只要能為柯古拉家族留下一滴血脈,就算要犧牲所有人,我也豁出去了!」
「不管是不是會犧牲一個無辜女人的一生?」喘著氣,他說完整句話。
「這……」
「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要守一輩子的活寡?」斂下褐眸,他遮去眼底一絲異樣光彩。
「你……」薩戈臉色劇變,臉頰抽動。
他是不應該勉強費斯,是不該為能留下一絲血脈,而耽誤一個女人的一生,可是費斯若不結婚,那他們柯古拉家族就真的要絕後了。
但,絕後?那怎麼可以※薩戈怒瞠雙眼。
他們柯古拉家族是豪門世家,權傾一方,怎能就此終結※
「那、那就算是我對不起她好了!到時候,我定會給她大大的補償!」
「爺爺,你……」費斯擰眉,無言。
他原以為只要說的嚴重一點,爺爺最後終究會因為不忍心,放棄逼他結婚的想法,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有點困難。
「若有罪,我來扛,要下地獄,也由我來下!」下定決心,豁出一切,薩戈決定為柯古拉家慷慨就義。
「你說,你到底答不答應?」他都這樣犧牲了,費斯總該聽他這次吧?
「抱歉。」他搖頭拒絕。要他跟一個女人結婚,共同生活在一起,甚至同床共枕?抱歉,不可能。
對他而言,女人就只能玩玩,絕不能認真,否則時間一久,再美、再溫柔、善良的女人,也會變成一種禍害。
因此他目前跟其他女人的關係,一直都維持在單純的床伴關係,只要上了床、發了洩,就銀貨兩訖,誰也別想藉此纏住他。
至於為自己留下子女,傳承家族香火的事,只要找到合適的代理孕母,他並不反對經由人工受精方式,讓對方為他留下後代。
「什麼?你說不※你、你再說一次試試※」
「要我結婚,不可能。」
「你、你就不能順我這次※」
「抱歉。」
「你、你※」薩戈一聽,雙頰不住顫動,神情憤慨,怒揚手杖。
他想好好教訓眼前這個不孝孫子,想以長者的權威,脅迫他遵從,但他明白自己若真那樣做,就只會讓事情更無轉圜餘地。
霍地,他腦筋一轉,決定使出最後絕招。
低下頭,調整情緒,薩戈?柯古拉褪去眼中利芒,彎下直挺的背脊,打算以哀兵之態,博取費斯的同情。
駝著背,他扮蒼老、扮弱者,但對上費斯深沉而精銳的褐眼,薩戈顏面漲紅,頓時感到心虛。
「費斯,你……你……」不想功虧一簣,薩戈低頭猛揉雙眼,讓自己眼眶泛紅,再戲劇性地抖動嘴角。
「我、我真是白養你了!」老顏一顫,他痛聲控訴。
看著老主子的犧牲演出,再轉看異常冷靜、眸光詭異的少主子,奧司特微搖頭、直歎氣。這場對峙最後贏家是誰,已可想而知。
果然,下秒鐘,他家少主子有了回應。
疾速起身離座,費斯快步行至薩戈面前,一手緊抓薩戈的手臂,一手摀住胸口,雙眼瞠大,似在強忍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爺爺,請你別生氣,我……我不是……不……」似因太過急於安撫長者的悲痛,而導致情緒起伏過大,氣虛體弱的費斯?柯古拉,喘聲連連。
薩戈與奧司特兩人見狀,同時一驚,趕緊攙他在寬大的長沙發上躺下。
「藥呢?藥在哪裡※」完全忘記方才爺孫倆的衝突與談話主題,薩戈吼著向奧司特要藥。
「在這裡、在這裡!」奧司特疾速取出置於茶几下的備用藥。
「還有水呢※」
「這裡!」
接過奧司特倒出的藥丸,薩戈難掩憂懼之情,扶起費斯,讓他和著水吞下。
「爺爺,你別生氣……」吞了藥,費斯氣若游絲道。
「好好好,爺爺不生氣、不生氣。」抬手拂過散落費斯額際的褐髮,看著緊閉雙眼的他,想著當年英年早逝的獨子,薩戈頓時難過得紅了眼眶。
「你就放鬆心情,好好休息一下,別想太多。」這一刻,他再也不在意柯古拉家族是否有後,也再也不在意費斯答應結婚與否了。
「那……結婚的事?」一聲氣弱自他唇間逸出。
「現在不談那些了,你的健康重要。」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緊閉雙眼,看似一臉難受的費斯,唇角悄勾揚。
然,沒看見他微笑的嘴角,薩戈?柯古拉一抬頭,看見奧司特還傻愣原地盯著費斯瞧,不禁怒聲催吼——
「看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竟還在這裡發呆※趕快通知司機備車,送費斯到醫院啊,快!」
「是!」被吼的奧司特,連忙拿起電話,撥打內線找人。
「不要忘記聯絡市立醫院!」
「是!」
「還有,別忘記通知費斯的主治醫師!」
「是!」奧司特一邊應聲,一邊偷瞄著躺在沙發上的主子。
這少主子的病也真是奇,總是挑在他跟老主子意見不合的時候發作。
台灣北部,某縣立高中。
冬天一過,春天來臨,坐落郊區的高中,四周綠林圍繞,滿園花香,綠草如茵,環境清幽而典雅。
午後微風輕吹,校內各班學生昏昏欲睡,唯正在上世界地理的高二甲,因為新來的一位代課老師,而顯得精神飽滿。
「來,大家看這裡。」下課前十分鐘,年輕帥氣的江老師,轉身拿起粉筆,瀟灑地在黑板上揮畫出一幅地圖。
「這就是今天,我要跟大家聊的課外主題——俄羅斯。」
不管他畫的像不像,「愛屋及烏」的小女生們,紛紛對他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崇拜尖叫。
「哇,老師好厲害喔!」
「老師把俄羅斯畫的好漂亮、好真喔!」
「對啊、對啊,老師真的好棒喔。」
任誰都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這群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們,正努力想贏取江老師的目光。除了,坐於教室後方、靠窗位置的那一名美少女。
畫完地圖,放下粉筆,江老師即朝她望過去。
發現她思緒飛離,心不在焉,江老師走到桌旁,敲著她的桌面。
「安琉璃。」精緻如娃的她,有個美麗,但易碎的名字。
眨了眼,回過神,安琉璃微仰雪顏,凝眸直視臉龐略紅的年輕老師。
他的驚艷目光,完全落進她眼底,但,她毫無反應。
「我剛才講到哪裡,你知道嗎?」
調轉視線,她看向黑板上的俄羅斯地圖,再轉眼望他。
她清澄如水的瞳,明白傳遞著「俄羅斯,不是嗎」。
「對,不過,你上課要再專心一點,知不知道?」
沒意外的,安琉璃一如往常,不語也不應,就只是靜靜看著他,等著他的下一個問題,或還她一個安靜空間。
初次被她靜眼凝看,男老師有如青春少年郎,被瞧得滿面通紅。
安琉璃一點也不意外老師因她而臉紅,也不意外異性對她產生的好感。
因為她的出生與成長,本就是一連串的意外。
她意外被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生下,意外被丟棄在醫院裡,意外被正處於人生谷底的母親領養,也意外承接母親心中的極大罪惡感。
母親溫柔慈祥,對她很好,有如親生女兒般地疼她、愛她,也教育她。
母親讓她三歲學英語,四歲學俄語,五歲學其他語言,七歲則開始訓練她洗衣燒飯,也教她做種種家事。
母親的管教很嚴苛,要求也很高,在別人眼裡,她就像是被領養來當苦命小女傭的。
但即是如此,這十多年來,她對母親所有的安排與訓練,完全沒有意見。
因為自懂事以來,她就知道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為了母親心中的某種打算而存在。
甚至,從不對她隱瞞過往的母親,也早在她五歲那年,就已明白對她說出當年之所以領養她的用意與目的。
為此,她一直都知道母親對她的所有要求,全是為了她以後好,她懂母親的心,也懂母親有多怨恨自己必須如此嚴厲對她。
因為每每責罵她過後,母親總是抱著她大聲痛哭,總是一再因為對她的嚴厲、對她的收養、對她的要求,以及對她自己的自私,跟她說對不起……
說到她美麗的母親,名氣還挺響亮的,因為,她曾是巴黎的名女人,不過,不是法國那個浪漫巴黎,而是轟動整個東南亞的那間巴黎酒店。
沒錯,在二十多年前,她美麗的母親,曾是艷名遠播的酒國名花,至於今日的她,不過是一個與過去罪惡緊緊糾纏的可憐女人。
簡言之,她安琉璃沒靠山、沒背景,家世不清、不白,身份卑微、地位低賤,但,那又如何?她照樣活到十七歲。
「老師!」富家女王丹鳳,眼見男老師也跟其他男生一樣,因為琉璃一記凝視就臉紅,很是嫉妒的出聲抗議。
頓時,以王丹鳳為首的三名小女生互換眼神,相繼轉頭惡瞪安琉璃,隨即回頭對男老師笑得一臉純真可愛樣。
「老師,你不是要說俄羅斯的事給我們聽嗎?」
「對嘛,老師,我們繼續上課,不要理安琉璃啦!」
「老師,你理她也沒用的啦,她不會跟你說話的,她最驕傲了,自以為功課好、成績棒,就目無尊長!」
「別這樣說話,大家都是同班同學,應該要相親……」沒料到自己的幾句話,會引來王丹鳳等人對安琉璃的言語攻擊,男老師有些著急。
但,相對於男老師的在意,安琉璃情緒無任何波動。
清眸一飄,她轉頭繼續看著窗外湛藍的天。
「老師,你不知道她一點也不合群,仗著功課好,就都不上體育課,還故意裝氣質不跟我們說話,真是一點禮貌也沒有!」
聽見王丹鳳等人對自己的批評,琉璃表情依然冷淡,但她眼色已黯。
她不是不合群,不是不想上體育課,只是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禁不起太過劇烈的活動。
陡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教室外傳來。
「江老師,打、打擾一下!」陳組長氣喘吁吁衝進高二甲教室。
「陳組長,你在跑百米啊?怎麼喘成這樣?」
「你別開玩笑了,我要找……找……」陳組長一邊喘一邊說話,一邊忙著找尋熟悉的臉孔,一看到安琉璃,立刻大聲喊人:「安琉璃,你過來!」
聽到師長的呼喚,琉璃唇角微抿。
緩回過頭,她調移視線,直視滿身大汗的陳組長。
看她動也不動一下,陳組長又氣又急。
「安琉璃?」這個學生就是這樣,資質是優異,功課也很好,但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無動於衷,一副沒情緒的模樣,教人看了是又愛又氣。
「剛才你母親的朋友打電話來,說你母親自殺了,現在人已經被送往雷法醫院,要你馬上趕過去,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不似他人聽聞親人命危時的激動,安琉璃眸光一動,表情平靜。但,垂斂眼睫,她遮去畫過眼底的一絲水光。
母親最後……還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還是選擇自殺,還是決定把滿身的罪惡留給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1:53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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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畫下的一刀,結束安夢玲痛苦的一生,也提早結束安琉璃尚稱平靜的青春歲月。
喪禮過後,安琉璃遵從母親安夢鈐遺書裡的交代,辦理休學,一人帶著簡單行李,隻身飛抵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國際機場。
搭上計程車,她來到柯古拉莊園,求見薩戈·柯古拉,但是,一聽到安夢玲的名字,薩戈不說二話,斷然拒絕接見。
「對不起,我家老爺子不想見你,你請回吧。」看著雪顏白淨,嬌柔似水的安琉璃,奧司特眼神防備。
「既然這樣,我就只能去找費斯先生了。」她淡言道。
「什麼?!你要找我家先生?!」奧司特臉色大變。
「是的。」她點頭。
「你、好吧,你在這兒再等等,我去跟我們老爺子說說!」遭受威脅的奧司特,頓時沒好臉色,轉身進屋。
十分鐘後,她在大廳裡見到薩戈·柯古拉。
薩戈·柯古拉以嚴苛的眼光,上下仔細打量黑髮、黑眼,據奧司特轉述又說得一口流利俄語的她。
同樣的,安琉璃也靜靜觀察著他,之後,再看向站立他身邊的奧司特。
奧司特一如母親當初所形容的,身上總穿著一套俄式黑色制服,手戴白手套,下巴處蓄著一把小鬍子。
至於有著一頭白髮,端坐在沙發上的薩戈,也如母親所形容的那般眼光銳利、氣勢威嚴。
「我已經答應見你,我希望你不會再去煩我的孫子。」薩戈·柯古拉怒目瞪她,臉色極差。
要不是顧及費斯對「安夢玲」三字會有的激烈反應,且極可能直接危及健康,他根本不願意再聽到、或見到跟那女人有關的人、事、物!
「請你放心,我不會的。」
「很好,說吧,她為什麼派你來見我?」他厲眼審視黑髮、黑眼的她。
「是。」她自小背包裡,拿出一封信件,「這是我母親在自殺之前,寫給你的一封信。」
聽到安夢玲自殺的消息,薩戈大感意外。
「我母親要我把這封信,親自交到你手上,她要求你一定要看完它,並接受她的歉意。」低下頭,她雙手遞出信件。
然,看著安琉璃手中信函,薩戈頓擰白眉。
在近一小時的思考後,薩戈·柯古拉打消將信件燒燬的想法,拆信閱讀。他想知道安夢玲究竟在信裡寫了什麼,也想知道在害死他的獨子後,她為什麼還有臉要她女兒為她送信,還敢要求他一定要看完她的信?!
當年,要不是萊爾太傻,性情太溫和、太仁慈,又愛她愛太深,到臨死前,都還記掛著被逐出莊園的她,甚至,還拖著最後一口氣,央求他點頭應允放她一條生路,他早就讓她在人間蒸發,哪容得她死後還如此囂張。
信裡,安夢玲寫滿她對自己過往所鑄下的大錯,以及對柯古拉家族所造成的傷害,所深感到的悔恨與痛苦。
只是她的悔悟,來得太遲也太慢,一直到陰謀被拆穿,親眼看見萊爾為求父親饒她一命而跪地懇求時,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
母親愛賭、父親愛毒,自小就在染有惡習的家中長大的她,曾想遠離這樣的生活,試圖振作,但現實的環境,教她墮入風塵,成為酒國名花。
在這樣紙醉金迷的世界中,她看過同事因被男人欺騙感情而自殺,看過同事在男人甜言蜜語下,付出真心,卻換來絕情對待,也看盡進出酒店的男人的濫情與花心。
她以為男人全是虛偽與濫情,以為唯有金錢,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遇上萊爾與他結婚,是她這一輩子最快樂也最掙扎的日子,她曾想放手,想就此與萊爾平靜過一生。
但,根深蒂固的觀念,與過去週遭所發生的事,教她做下錯誤的選擇。
一念之差,她痛失深愛她的丈夫,她後悔莫及、痛徹心扉。
一心之貪,她傷害曾經一再纏著要她抱抱,親暱喊她一聲「媽咪」的費斯,她悔不當初。
她明白二十年前,那樁毒殺親夫、謀害繼子的奪產陰謀,不僅奪去深愛她的丈夫性命,也嚴重影響到丈夫唯一獨子費斯的身體健康。
在長達五張的信紙上,她寫盡心中所有悔意,也寫出這二十年來,她深受良心譴責的痛苦。
無法還他一個兒子,也無法還他一個健康的孫子,她自知罪孽深重,且無顏祈求他們的原諒。而長久以來,積壓於心的悔恨與痛苦,教她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只能選擇提早結束生命。
但為能贖罪,為能減輕心中罪惡,她決定把安琉璃送給他們柯古拉家族一輩子為僕,以求能償還她生前積欠柯古拉家族的情與債……
看到安夢玲自以為是的安排,薩戈神色大變。
他能夠感受到安夢玲在信中的真心懺悔,也知道她是自覺罪孽太深,對不起費斯與他死去的兒子,才想藉此方法救贖她自己的心。
但,她不應該犧牲他人的未來,即使安琉璃是她的養女,她也不該!
縱使失去獨子的事實,教他憤怒悲痛,但上一代的恩怨,他不想再牽扯到他們年輕的這一代。
「我已經看完,你可以走了。」
「這……」看似平靜不起一絲波瀾的視線,不斷在薩戈與信件間徘徊。
她真的可以走嗎?看著薩戈手中的信紙,再想著自己的未來,安琉璃緊抿柔唇,心在掙扎。
是薩戈先生親口要她走的,那只要她聽話離開這裡,她的未來人生就會大不同,因為從此以後,她就會有個全無羈絆且自由自在、美好的人生。
頓時,絲絲笑意揚上她柔潤的唇。
只是憶起母親的自殺,她笑意盡失。無法漠視母親生前承受罪惡的痛苦,無法忽視母親生前眼底的悲哀,也無法忘記過去這十多年來,母親在睡夢中的悔恨哭泣,她……不能走。
「對不起,我不能走。」斂下睫眸,她深深呼吸一口氣。
如果,完成母親生前的唯一遺願,就是她今生既定的宿命——
那麼,她認了。
然,不想與她再多言,薩戈下逐客令:「奧司特,送客。」
「是!」奧司特上前,「安小姐,你還是請吧。」
「不,我母親說過,你必須給我一份工作,以後,我就在這兒住下。」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怒聲道,「我們這裡根本就不歡迎你!」
雖然心急,雖然心慌,但她表情依然平靜。
「不,薩戈先生,請你聽我說……」她聲音緩慢而輕柔。
「你什麼都不必說,因為我什麼也不想聽!奧司特?!」
突地,一聲低柔磁嗓自玄關處傳來,介入三人的爭執中——
「怎麼回事?這麼吵?」
是因巡視「莫斯科六年造鎮計畫」工程,而提早下班回家的費斯。
才進門,就乍見惹人憐惜的東方娃娃,費斯目光頓地凝住。
她黑瞳清亮,肌膚白皙淨透,及肩黑髮柔細如絲,柔潤的紅唇,就似沾了蜜般的閃耀著動人光澤,任誰也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奧司特,這位是?」舉步來到三人面前,他問著管家,可,一對幽亮的褐眸,卻未曾離開她的身。
「她、她是……是……」答不出話,奧司特向老主子發出求救信號。
但才藏好手中信件的薩戈,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他只擔心萬一費斯知道安琉璃的身份,會激動得再次倒下。
「爺爺?」收回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費斯揚眉看著表情怪異的兩人。
他視線才移開,安琉璃突地重呼出一口氣。
雖然他說話氣聲明顯,聽似無力,但他的注視太懾人,教她幾乎窒息。
可,望著他俊美側顏,安琉璃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身形俊挺高瘦的他?髮色褐中泛金,膚色略白,鼻挺、唇薄,兩道宛如利劍的濃眉下,是一對寒星般的陰鬱褐眼。
他就像是眾女性心中的憂鬱王子,俊逸優雅,只是,他身上還多了幾分冷淡的飄忽氣息。
她知道,他就是費斯·柯古拉,因為在他身上有著一股不該存在於健康男人身上的飄忽氣息,而那全是她母親當年一手所造成。
不覺地上絲愧意飄進琉璃的眼。
「你,不舒服?」太過清晰的吐氣聲,令他重新將視線轉回她身上。
緊抿柔唇,她搖頭。
「為什麼不說話?剛才我明明聽見你的聲音。」她的嗓音輕柔,有如一首優揚旋律,教人百聽不厭。
不想與他有太多接觸,琉璃垂下眼,避開他的注視,再次搖頭。
然,她的搖頭回應,教他眼色沉下。
「抬起頭,看著我,說話。」他語音低柔,氣音明顯,但任誰都聽得出那是三句命令。因為他的話裡,有著不容他人抗拒的威凜。
「對不起。」她輕聲說抱歉。她為自己的喘息聲抱歉,也為母親對他的傷害而抱歉,但他不知道。
「請你原諒我……」母親二字未出口,一旁已傳來兩聲抽氣。
費斯與她同時轉頭看向奧司特與薩戈。
「爺爺,奧司特,你們?」費斯表情不解,但,琉璃瞭解。
「我是奧司特管家一位舊識的女兒。」看著緊張得好像快昏倒的薩戈與奧司特,她啟了唇,說著不算是謊言的謊言。
「對對對!二十多年前,我到北京玩時,就是她父親招待的。」奧司特一邊說,一邊猛擦冷汗。
「只可惜,我出生時,我爸就不在了。」明白管家的顧忌,琉璃順著他的話音,說出事實,「你的聯絡地址,是我母親生前給我的。」
「那你是來莫斯科玩的?!」費斯看她、問她。
「對,她……」奧司特又想搶話,但,被琉璃截斷。
「不是,我是來投靠奧司特先生的。」她搖頭,「我已經沒親人可以投靠,所以才一個人跑來莫斯科,希望奧司特先生,可以給我一份工作。」
「你想留在這兒工作?」費斯有些詫異。
「是的,費斯先生,請你答應讓我留下好嗎?薪水少沒關係,只要讓我有地方睡、有飯吃就可以了。」
安琉璃明白,若她想留下,就必須得到費斯·柯古拉的同意。
「這——」他猶豫,「你除了會說俄語,還會什麼?」
「還會一點英語跟日語,另外,我也會做一點家事,像是打掃屋子,洗衣跟拖地,還有廚房工作也難不倒我的。」
看著三人大感意外的表情,安琉璃繼續努力為自己爭取工作機會。
「請你們放心,我會很努力工作,絕不會帶給你們麻煩的。」她字字句句清晰且有禮,就像只是單純的在應徵一份工作。
「好吧,你就留下來。」她的萬能,讓他很意外。雖然仁慈向來不是他的優點,但,他願意給她工作。
「我不准!」沉默的薩戈,驟地出聲反對。
「爺爺?」
「我說不准就不准,再說,現在家裡也不缺人手!」
「但是她……」看進她清亮的瞳,費斯微笑點頭,「那好吧,就讓她暫時跟在我身邊好了,翻譯的工作應該也很適合她。」
「讓她跟在你身邊?!」薩戈極力反對,但他的反對之語還未出口,一聲聲輕咳,已傳進他的耳裡。
「咳、咳!讓她跟在我身邊,會有問題嗎?」圈握拳頭,費斯輕咳著。
「沒、沒問題。」薩戈垮下肩膀,歎氣。就算他有再多的問題,也全被他那幾聲咳嗽給咳掉了。
「謝謝爺爺,那就這麼決定了。」得到滿意的結果,他微笑,不咳了。
「謝謝你,薩戈先生。」得以留在柯古拉家,琉璃鬆了口氣。
「哼!」薩戈怒別過頭。
「對了,你住北京哪裡?離圓明園和頤和園所在的西郊海澱區遠不遠?」費斯出聲化解她的難堪。他極少出國旅遊,對她的居住地很感興趣。
「這……」她不想說謊,「對不起,費斯先生,這些年來,我跟母親一直都是住在台灣,對北京的一切,我並不熟悉。」
台灣二字令他表情瞬變。褪去笑意,他眼神冰冷。「你住台灣?」
「是。」
「出去。」
「費斯先生?」
「我叫你出去!」
意識到是「台灣」二字引起他的反感,琉璃心急,抓住他的袖子。
「不,剛才你已經答應讓我留下。」她驚瞠的瞳,顯示出她的心慌,但她優柔的嗓音,依然不疾不徐。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而現在,我要你馬上離開這裡!」他變臉比翻書快,一揚手,一推、一揮,甩開她。
毫無防備的琉璃,被他推得腳步踉蹌,撞上身後沙發椅,砰!
「嗯!」摀住被撞痛的腰,她咬唇忍痛。
驚覺自己勁道太大,他皺擰雙眉。他明白自己不該因為台灣二字,而牽怒到她身上,但……忍住對安琉璃痛處的關心,他冷下俊顏,看向管家。
「奧司特,送她出去。」
「是!」奧司特趕緊應聲,抓住她的手臂,就往門口疾步走,「走吧、走吧,你就別再為難我了。」
「費斯先生,請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不想放棄機會,琉璃用力掙開奧司特的手,再一次上前扯住他。
「你就當是做好事,收留我,好嗎?」不能留下,她如何為母親贖罪?
她的請求,叫他眸光一動,但,表情依然冷漠。
「抱歉,你找錯地方投靠了。」
「費斯先生……」
「這兒並不是孤女收容所,我也不是慈善家,你走吧。」不看她如湖水般清澄的黑瞳,不看她哀求的表情,他冷漠抽回手,轉身上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2:24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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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想引發任何人的不愉快,但為了可以留在柯古拉莊園,替母親贖罪,也完成她生前遺願,安琉璃借口要對費斯說出自己的身份,逼得薩戈不得不點頭答應她留下。
謹遵老主子的交代,也為避免費斯看見安琉璃,奧司特將她安排到位在莊園最北邊的馬廄,協助華克照顧馬匹,以及整理馬場的工作。
因為家裡所有人都知道,在老爺子的叮囑下,少主子早已不騎馬,也鮮少到跑馬場,讓安琉璃到那兒工作,肯定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他們錯了。因為長久以來,只要老主子出遠門,費斯·柯古拉只要一有時間,就經常在清晨時候,在大家都還在睡夢中時,到馬場騎馬。
就像今天,昨天夜裡他才達薩戈及其同伴,搭飛機到香港探訪老友,今天清晨,天際泛白,他就身穿白色勁裝,走進無人的馬廄。
走過兩匹白馬,他在一匹高大威猛的黑色駿馬前停住腳步。
為愛馬「雷霆」取來鞍轡戴上,他帥勁翻身上馬,駕馭「雷霆」慢跑出馬廄,直奔前方寬敞的馬場。
繞著周長約兩千公尺的馬場圍欄,慢跑兩圈當熱身運動後,費斯隨即策馬奔馳一圈又一圈,速度由慢而快,感受駕馭晨風的超速快感。
他神情專注,緊盯前方高欄,褐眼微瞇,低伏身子,揮動韁繩,控馬飛身躍過!人馬合一的完美落地,教費斯滿意的輕拍胯下愛馬。
迎著微冷晨風,他緩下馳騁速度,放鬆心情,享受四周清新的空氣,與無人干擾的空間與自由。
然,噠噠噠的馬蹄聲,引回因早起而到鄰近溪邊散步的安琉璃。
站在綠林下,安琉璃愣看前方跑馬場裡,駕馭駿馬、英姿颯爽的他。
她記得奧司特以前說過,之所以會把她安排在馬場工作,是因為老太爺禁止他騎馬,可是現在……琉璃眼色一驚。
太危險了!忘了要避開費斯,安琉璃急步奔回馬場。
鑽過圍欄,她擋在跑道上,張開雙手,想攔下他與馬。
「快停下、你快停下!」她喘著氣,驚聲高喊,「你不能騎馬!」
突然出現的纖細身影,與入耳的輕柔嗓音,令費斯表情訝然。
然,來不及制止胯下愛馬的衝動,費斯冷眼一瞇,低身伏靠馬背。
「Jia!」催動雷霆,他加速朝她馳騁而去。
在撞上她之前,他扯住韁繩,勒住雷霆,教它前蹄高揚,咆哮嘶嗚。
低俯下身子,費斯·柯古拉極具耐心地安撫它躁動情緒,然而,他一雙冰冷褐眸,卻緊盯住不該再在他眼前出現的安琉璃。
方纔跑太快,又受到駿馬的驚嚇,安琉璃難過的跌坐地上。垂下蒼白的臉頰,她右手緊摀住心口,努力調適太過急促的呼吸。
翻身下馬,他褐眸冰冷,甩出馬鞭畫過地面,揚起一陣塵埃,啪。
顫了下,她緊閉雙眼,做深呼吸。
「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琉璃心中一驚。她忘記自己應該要避開他,而不是笨得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讓他趕。
「我不是要你走的嗎?到底是誰准你留下的?!我爺爺?」
入耳的低穩磁性嗓音,教琉璃微怔。
沒有應有的虛弱氣音,他有的是比常人還要冷、還要中氣十足的斥問。
琉璃注意到了,但她沒時間提出心中質疑,她得想辦法讓自己能留下。
「對、對不起。」低著頭,她道著歉。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要知道原因!」
「我需要工作。」
「那關我什麼事?!」
不再言語,她選擇沉默。
「限你在一小時之內,離開我柯古拉莊園,否則,我就以你擅闖他人土地之罪名,報警處理!」
「我不走。」張揚黑瞳,她再次宣告。
「你不走?!」她的莫名堅持,教他怒火高漲,「你以為這裡是誰的地盤?!你的嗎?!」
「我只是求一份可以溫飽的工作。」他說的生氣,但她回得心平氣和,就好像他們只是在討論天氣的好壞。
「那又如何?!我有必要養你嗎?!」他怒火旺燃,一點也不像在其他人面前時那樣的虛弱。
「你在生氣。」平穩下急速心跳,她拄地站起,神情平靜望著他。
「真高興你看得出來!」
「可是你不可以生氣。」她語氣帶著指責。
「你說什麼?!」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管他生氣與否!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
「沒錯,我就是看你不順眼,那你為什麼還笨得跑來礙我的眼?!」
「但老爺子說過,你的情緒起伏不能太大。」
「你說什麼?」費斯愣住。他以為自己正在罵她……不,他是正在罵她沒錯,但是,她的反應異於常人。
因為他發現,她並不是在回答他的話,而是在說她自己想說的話。
「否則,對你身子很不好。」
「要你多事!」他惡聲道。
「而且,奧司特說過你不能騎馬。」不在意他旺盛的怒火,琉璃以輕柔而緩慢的速度,持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你管太多了!」
「如果只是騎馬慢步,也許可以。」
「難不成,我做事還得你點頭答應不成?哼!」搞不清楚狀況!
「可是你剛才那種騎法……太危險了。」
終於,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琉璃靜眼凝他,等著他的下一句問話。
她的靜凝教地心動,她的回答,教他意外。
「太危險?」就像是要看進她靈魂深處,費斯緊緊盯看著她的眼,「所以,你就笨得忘記要躲好,也笨得跑出來攔我?」
別過頭,她不看他似要將她吞噬的幽冷褐眸,也不想對他承認自己一時的愚蠢與莫名的心急。
「以後我會小心。」莊園這麼大,避開一個人不會太難。
「小心?」
「小心不讓你看見我。」
「總之,你還是想留下就對了?」轉走至她面前,他上下打量她。
「是。」
看進她清幽的瞳,費斯·柯古拉以馬鞭輕擊手掌,思考。
啪啪啪啪……久久之後:
「成,我就給你個機會。」雖然她的神情依舊冷淡、漠然,但,他看見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異彩。「只要你在五天之內騎上雷霆,並且繞場一圈,我就答應讓你留下,但是如果做不到,你就得離開。」
一絲遲疑,進駐過她的眼中,但,她終究點了頭。至少,這是個機會。
「好。」
「很好,我就期待你五天後的表演。」拍拍身邊高大的駿馬,費斯·柯古拉對她笑得不懷好意。
除了他,雷霆是不會讓任何人騎的。
費斯與琉璃之間約定的事,被躲在一旁的管理員老華克聽見。
一個鐘頭後,當費斯坐上房車出門上班,兩人間的約定,隨即迅速傳播到莊園每個角落。
為了可以在五天內,騎上高大、剽悍的雷霆,琉璃在做完分內工作後,就牽著雷霆進馬場練習。
她一次又一次,小心再小心的接近雷霆,但最後總被雷霆狠狠一腳踹倒在地,看得老華克以及一些聞訊而來的圍觀家僕,連聲驚呼。
幾個小時下來,安琉璃被踹得、撞得渾身是傷。但是,她不認輸的個性,與心中的堅持,再一次支撐著她靠近雷霆,也再一次對它伸出手。
但沒意外的,雷霆又再次揚蹄踹向她,教她痛得臉色發白。
而另一方面,難得莊園裡有新鮮事可期待,費斯·柯古拉一整天的工作,情緒高昂,工作效率大為提升。
一下班回家,就聽見僕人間的私語閒聊,費斯立刻坐上莊園代步車,前往跑馬場探看情況。
才下園區代步車,才看見馬場裡的她,費斯·柯古拉就因為她一身的狼狽模樣而定住腳步。
她髮絲凌亂,一身泥沙,且傷痕纍纍,但仍不認輸的與雷霆奮戰。
看她一次次被雷霆踹開,卻又一次次不怕死的靠近它,他幽眸沉亮。
要是換成其他人,早就認輸跑了,哪裡還會像她這樣,為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忍受這些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她真的不聰明,但,她堅強的心,卻教他十分欣賞。
「先、先生,對不起。」因聽到琉璃被費斯發現,嚇得趕來問情況的奧司特,一看到他出現,軟著腿上前自首。
「就是你們讓她留下的?」
「是,老爺子說她無父無母,看起來怪可憐的,所以才讓我替她安排一份工作。」奧司特吞著口水,拖出老主子當盾牌。
早知道事情會這麼快爆發出來,他死也要纏著老爺子帶他一塊出國玩!
看,現在可好了,老爺子跟他那幾個老友正在東南亞逍遙游,而他卻得留在這裡被孫少爺用冷眼冰……好冷。奧司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哼,我從不知道我們柯古拉莊園,現在已經變成慈善機構了。」
「老爺子是拿她沒辦法,所以才……你別生氣,我這就去趕她……」
「多事。」他褐眸一冷,沉聲喝住奧司特,「退下!」
「是!」招架不住主子脾氣,奧司特立刻後退閃人。
遙看前方蹲地而久久不起的她,費斯·柯古拉擰眉越過眾人,昂首步進馬場,在她面前站定。
陽光被遮住,琉璃揚起髒污的臉龐。
「五天時間還沒……」才開口,她話聲就被截斷。
「不要讓我失望了。」俯看她晶亮黑瞳,他唇角微勾。
優雅旋身,費斯·柯古拉舉步邁向奧司特緊急命人為他設置的座位,緩身坐下,抬眼專注觀看前方纖細少女與高大駿馬的對抗賽。
不要讓他失望?琉璃眼色茫然。
她以為他剛是想趕她走,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甩去心中疑問,琉璃拉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仰顏望著身前局大的駿馬。
不管他說那句話的用意為何,她絕對要堅持到底。
不死心,也不放棄,安琉璃再次站起,再次靠近雷霆。伸出手,她想攀上馬鞍,但總是失敗,也總是一次次為避開馬蹄而讓自己跌得四腳朝天。
似被她擾煩了,駿馬突然一個轉身,就將她硬生生撞倒在地。
砰!太過硬實的撞碰聲,教安坐一旁的費斯,倏地坐挺身子。
好痛。她痛擰柳眉。
「有沒有怎樣?!」一直在旁邊觀看的老華克,快步上前扶起她。
相處了好一陣子,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工作認真又安靜的東方娃娃,可是,她實在是太逞強了。
「沒有,我很好。」看著待她如孫女般的慈祥長者,安琉璃抬手拭去汗水,勉強微笑。
「一直被先生的馬欺負,叫很好?你別想騙我們了!」
「就是嘛,琉璃,算了啦!」看她明明就累得要命,又喘得要死,一副就快不行的樣子,卻還是堅持著,眾人看了好心疼又好不捨。
「對啦,琉璃,你別再傻了,除了先生,雷霆是不會讓別人騎它的!」
好壞心!眾人不約而同偷瞪年輕的主子。
琉璃一聽苦笑。她早猜到他提出這樣的約定,目的就是要她知難而退。
「琉璃,不要騎了啦,這裡不留你,你可以到其他地方工作嘛!」
「我也可以請我爸到工廠幫你問問!」
忘記主子就在身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齊心想為琉璃找後路、找工作,紛紛出聲想勸退她。
「謝謝你們,真的。」感受到眾人的關懷,琉璃好感動。她跟他們才認識不久,有些人甚至是剛剛才見面的,可是,大家都願意幫她。
「咳。」一聲輕咳,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見到主子臉色十分難看,剛剛大聲說話的幾人,嚇得馬上往後面躲。
「先生,這裡太冷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要是老爺子回來,知道你在這兒吹風,真的不太……」奧司特擔心他的身子。
「囉嗦!!」費斯表情不悅,冷言斥喝,拒絕他的嘮叨。
冷眼轉看臉色略白,情況糟糕的她,費斯俊顏緊繃,端起奧司特剛找人替他送來的蓮子湯。
「你還真是厲害,才幾天而已,就讓大家全都站到你那邊去,拿你當主子看待了。」喝下一口甜湯,他揚聲冷諷,「要是再讓你繼續待下去,搞不好就要發生革命了。」
她沉默,穩住心情,不想讓他的話,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我看,你就聽他們幾人的話,盡快走好了,再怎麼說,只要你肯做,哪裡都可以找得到工作。」放下湯杯,他冷眼飄向說要幫她找工作的羅尼。
被他冷眼盯上,羅尼與方才說話的幾人,嚇得急忙再往後面人群裡鑽。
「清晨約定的事,隨時可以取消,免得一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硬逼著你讓雷霆欺負的。」
「不。」不到最後一天,她絕不放棄。
「不?如果撐不下去,可不要勉強自己。」一絲笑意揚上他的唇角。
「我可以。」
「喔?」一抹異光在他眼底閃爍,「那你的意思是,你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一天的最後一秒鐘?」
「是。」清亮黑瞳透著一絲堅毅。
老華克倫瞄費斯一眼,輕扯琉璃的袖子,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
「我看你就乾脆跟孫少爺說,如果他不答應你留下,你就要把他騎馬的事,跟老爺子報告,這樣孫少爺也許就會答應你留下來了。」
「他經常來騎馬?」琉璃愣看老華克。
「對,只要老爺子不在,他就會來騎,可是他都警告我不准說出去,不然就要開除我,連我在集團裡工作的兒子跟媳婦也一樣……」他抱怨。
「這……」她想了下,「那他騎馬不會不舒服嗎?」
「不舒服?我看是一點也不會。」華克想了下,「雖然老爺子總說孫少爺不能做太過劇烈的運動,可是孫少爺還是照做不誤。」
「真的?」
「騙你有錢拿?」老華克瞟眼瞪她,「告訴你,我還曾經看過先生打籃球、打網球,對了,他還經常游泳喔,不過他都是在老爺子不在家,或是不注意的時候,才會……」
打籃球?打網球?游泳?他的身體承受得了?疑問飄上琉璃的眼。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是不要命,不想活?還是他的病弱,根本只是一個假象……思及此,安琉璃不禁轉眼看向俊顏冷肅的他。
「看什麼?你以為你現在時間還很多嗎?」對上琉璃似想探究他內心的清亮黑瞳,費斯·柯古拉眉眼挑揚,嗤聲冷笑。
「醒醒吧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3:53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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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假日,一大早,園裡輪休的員工,紛紛到馬場附近的草地,為安琉璃加油打氣,只是他們都知道琉璃是走定了。
因為已被雷霆欺負了好幾天的琉璃,雖然多少已懂得如何閃避雷霆的踹踢攻擊,也悟到坐上馬背的要訣。
但是,要她坐上馬背,穩穩的騎馬繞場一圈,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更何況今天就是兩人約定的最後期限,可是雷霆到現在還是不肯讓她騎。
趁雷霆低頭吃草之際,琉璃輕移步子,運用不久前悟出的技巧,攀住它背上的馬鞍,奮力將自已送上高大馬背,雙手緊抓韁繩。
成功坐上馬背,她清瞳晶亮,心驚喜。
頓時,現場響起一陣熱烈掌聲,為她熱情歡呼。
「成功了、成功了!」
「琉璃,加油!!」
「你一定可以的!」
所有人都為她鼓掌叫好,但,下秒鐘,雷霆一跳、一躍,前蹄高揚,嘶聲嗚叫,硬是將她甩下馬背。
砰!重摔落地的她,痛得屈起身子。
「琉璃?!」一群人急衝到她身邊,緊張看著緊閉雙眼的她。
「琉璃,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張開雙眸,看見眾人眼中的擔憂,她困難微笑,「只是有點累,我想休息一下。」這幾天,她的運動量太大了,教她吃不消。
「厚!原來是累了喔。」
「我們還以為你真的被摔死了,嚇死人了!」羅尼翻白眼。
「也好啦,你是真的需要休息一下,看你臉色很差。」老華克點頭。
待眾人離開,琉璃伸手探進口袋,拿出透明小藥瓶,倒出一顆白色藥丸,吞下。她做著深呼吸,慢慢減緩她因疼痛而急促躍動的心跳。
慢慢的,痛意褪去,心跳恢復正常。
翻身平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安琉璃定眼望著四月的莫斯科天空。
吹著微涼的晨風,聞著淡淡的青草香,她緩緩伸展四肢,放鬆心情,閉上雙眸,當自己此刻正在美麗的天堂。
假日不必出門上班的費斯,用完早餐即獨坐在安靜的大廳裡。
他看似專心的翻閱手中報紙,但,一再來回翻動的頁數,顯示出他的心不在焉與心浮氣躁。
今天已是最後期限,他相信,她是輸定了,也走定了。
只是,他以為自己會滿意這樣的結果,但是他感受不到喜悅的心情。
「先生,請喝茶。」
轉頭凝神望向窗外,他就像一尊雕塑的人像,動也不動一下。
「先生,請用點心。」
動了,他把剛剛才翻動的雜誌頁面,再翻回來,一雙褐色瞳眸,卻望向牆上的掛鐘。
「先生,請……」
「奧、司、特?!」一再被打擾,費斯心煩,斥吼。
「是!」難得被他如此中氣十足的吼,奧司特又驚又喜。
「你為什麼不跟我爺爺去東南亞玩?!」就非得留下來煩他不可?!
「我要留下來伺候你啊。」奧司特好無辜。
「誰要你伺候了?!囉哩叭嗦的,你煩不煩啊!」
「先生……」
「閉嘴!」抬手耙過一頭微亂的褐髮,費斯氣惱瞪他。
該安靜的不安靜,不該安靜的,卻偏偏靜得像啞吧,要有問才有答,有時問了,還不見得會理你!意識到自己想的是安琉璃,費斯俊顏一擰。
莫名挨罵又挨瞪,奧司特摸著鼻子,自動退下。
這幾天,少主子的脾氣,有些陰陽怪氣,少惹為妙,只是……他記得以往先生很少會這樣激動罵人的,要是罵了,也是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
可是最近這幾天,他不僅常開口罵人,還罵得挺起勁的。
「先生,你……」奧司特想問他,這樣激動吼人,會不會不舒服,但被費斯一記冷眼凍住,立刻閉嘴,「對不起,沒事。」
「哼。」不想再將注意力,放在安琉璃身上,費斯轉頭看向右側因陽光映射,而散發出一圈柔和光暈的落地窗。
只是看著窗子,他想到她晶亮如星的黑瞳,想起她因一次次失敗,而懊惱緊咬的豐潤柔唇。
同時,他也想起她對他的關心,遠凌駕於她想留在莊園裡的決心……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遠而近,朝大廳奔來。
羅尼衝進大廳,看到沙發上的主子,他立刻放輕腳步,轉頭四處找人。
看到奧司特,他馬上衝過去,小聲跟他說悄悄話。
「這怎麼得了?!!我得去看看!」聽完羅尼通報,奧司特低喊出聲。
「又怎麼了?」費斯瞪看破壞大廳安靜氣氛的兩人。
「先生,是這樣的,羅尼說琉璃剛騎上雷霆……」奧司特急忙解釋。
「雷霆會讓她騎上馬背?!」費斯表情好驚訝,也有驚喜,但奧司特隨之說出口的結果,卻令他臉色大變。
「是騎上了,可是不到幾秒鐘,就被摔下來。」
費斯呼吸一窒,褐眸一怔。
「所以我想趕去看看情況,萬一嚴重的話,得趕緊送醫院才行!」要不然鬧出人命,可就糟糕了。
「先生,是真的,你不知道當時情況有多嚇人,我……」
咻!一陣風,疾速掠過兩人。
「咦?」看著突然空無人影的沙發,羅尼搔著頭,一臉的狐疑。
「管家。」
「嗯?」
「剛剛先生有在吧?」
當費斯·柯古拉乘坐代步車,來到馬場,看見琉璃獨自一人躺在草地上,他臉色驟變,即跳下車,疾步來到她身旁。
俯看仰躺草地上,臉色蒼白、緊閉雙眼的她,有那麼一秒鐘,他因誤以為她死了而全身緊繃,直到發現她胸口有起伏,他縮緊的心,才為之鬆懈。
他似乎也跟爺爺一樣,拿她沒辦法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放下心中對台灣的排斥,他胡亂撥弄過一頭褐髮,背靠樹幹,在她身邊坐下。
聽到近在身邊的低柔輕詢,安琉璃緩張黑瞳,轉頭看他,再望向藍天。
「知道。」
「為什麼執意要進入莊園工作?」
對薩戈的承諾,讓她選擇沉默。
「現在園裡並不缺人手。」
「我什麼工作都可以做。」她的口氣好淡、好淡,但他在她眼中,看見她急欲爭取的決心。
「你知道我一直很討厭與台灣有關的人事物嗎?」
「第一天就知道了。」看著天上朵朵白雲,她說得淡然。
「你已經做不到跟我約定的事,那現在你認為我還有可能留下你嗎?」
「我只求一個安身之所。」
「一個安身之所?」望著她沾染塵土的素顏,費斯忽地抬手,輕拂過她隨風亂揚的黑髮,凝進她的眼。
「你真的什麼工作都願意做?」她的真誠與決心打動了他,而她未染一絲人工色彩的柔潤容唇,則誘惑著他,他眼色微沉,以拇指揉蹭她的唇。
面對突來的親暱,安琉璃雙頰霎染紅暈,心跳悄悄加速。
「我還在等你的回答。」他想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留在他身邊。
不過,是以另一種身份、另一種方式。
「是。」悄悄穩下略快的心跳,她點頭。
「那——」凝看身下目光堅定的她,他丟出一顆震撼彈,「如果是代理孕母的工作呢?」
代理孕母?!驀瞠黑瞳,安琉璃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如何?你願意嗎?」首次見到她平靜以外的表情,費斯唇角勾笑,低首望進她驚愕且不信的清瞳。
他希望日後,她的表情能再豐富一些,而不再只是冷淡與漠然。
她答應了。
雖然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子,並不適合懷孕,但這是她唯一能留在柯古拉莊園贖罪的機會與選擇。至於她自己的性命,她交給上天作決定。
隔天,才自香港回來的薩戈,一聽到費斯的決定,說什麼也不答應。
他擔心萬一日後,費斯知道他孩子的外祖母就是安夢玲,那後果……不敢想像,薩戈再次厲言強調——
「誰都可以,就她不成!」
「但是,我只看中她。」
「可是她……」
「爺爺,她不好嗎?」他理智分析,「你想想看,她才十七歲,就會中俄英日四國語言,夠聰明了,而且她性情冷靜、不急躁,又安靜、懂事,我認為她很適合孕育我的孩子。」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你喜歡她?!」薩戈訝瞠雙眼。除了這個原因,他找不到費斯非她不可的理由。
「這……」他擰眉,頓而微笑,「我是欣賞她,不過,若要說喜歡也是可以,畢竟,她比其他那些女人,都還要能抓住我的注意力。」
「我不答應!不管你怎麼說,又有多喜歡她,我就是不答應!」如果費斯對她沒感情,那也許他能考慮一下,但他喜歡她?說什麼也不可以!
「爺爺,那如果我說……」他臉色一沉,「這將是你唯一能得到柯古拉家族子嗣的辦法,你也打算反對嗎?」
「這?!」
「爺爺,我認為你應該要再好好想一下,除非,你一點也不想抱抱自己的曾孫。」
「我當然想,但是,就她不可以!」
兩人的密談無疾而終,且不歡而散,但是,在安琉璃主動要求與薩戈溝通後,情況有了意外的改變。
「不必我說原因,你也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薩戈惱怒吼道。
琉璃淡揚唇角。
「我當然知道,但你就當是我們安家,還你們一條生命,可以嗎?」
薩戈聞言,愕眼望她。還他們一條生命?
「這裡知道我身份的人,就只有你跟奧司特,只要你們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你的擔心與顧忌,也就永遠都不會發生。」
「這——」
「老爺子,就請你成全我吧。」
「這……」他意心動搖。
望著薩戈仍猶豫不決的眼,安琉璃斂下睫眸,眨去眼中的一絲苦澀。
「你不是一直要我走嗎?不是要我離費斯先生遠遠的嗎?那麼,只要孩子生下來,我就離開,而且永遠都不會在你們面前出現。」她淡淡的說著。
然後,從此以後,她們安家與他們柯古拉家,就再也沒有恩怨,而她也得到了她一心想要的自由。
這樣很好,不是嗎?
費斯沒想到,琉璃竟能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說服他那個既頑固又不知變通的爺爺。雖然感覺怪異,也好奇兩人的談話內容,但是他懶得過問,畢竟,他一向只重視結果,不在乎過程。
取得薩戈同意的第三天,費斯·柯古拉便安排安琉璃,搬進他位在俄皇大廈頂樓的豪華住所。
琉璃沒有拒絕,甚至沒有任何絲毫的勉強,他以為她一直很想留在柯古拉莊園。
「你不是想留在何古拉莊園嗎?」他沉眼盯她,總感覺事情有異。
「你就姓柯古拉,不是嗎?我只是聽從你的安排。」承受他的質疑,琉璃淡然回道。
想了想,他點頭,接受她的回答。
走進采光明亮,設計簡約,近三百坪的住所,他在大廳沙發坐下。
「看完後,簽了它。」他自公事箱裡拿出一份公文袋,抽出裡邊一式兩份的契約書,連筆一塊遞給她。
安琉璃快速瀏覽過內容,知道是代理孕母的合約,除去一些瑣碎規定,這份合約上載明,不論她生下的是兒子或女兒,都可以得到一千萬美金。
但是,她必須完全放棄孩子監護權,而且永遠不得探視孩子,也絕不可以出現在孩子面前。淡淡地,她笑出一抹澀然。
不能探視孩子,她當然不捨,只是,就怕他願意給她看孩子的機會,她也……看不到了。
斂下眸子,眨去眼中濕意,安琉璃不再考慮地拿起筆,在有他簽名的旁邊,簽下自己的名字,並收好屬於自己的一份。
「都沒意見嗎?如果有意見,可以提出來。」他發現她對合約內容,不甚關心,但眼底卻有一絲水光閃過。
她沾染淚光的清瞳,就似不見底的深潭,藏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沒有。」她早猜到契約裡,可能會有的重點內容,也早猜到除了酬金之外,其他一切條款,都會以他柯古拉家族的利益為優先。
瞟看她太過冷淡的面部表情,費斯·柯古拉將她簽上名的契約,收進文件袋裡,再放回公事箱內。
「跟我來吧。」費斯起身。
「是。」拉著隨身行李箱,琉璃跟在他身後。
「你可以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不過屋子的打掃工作,會有專業的鐘點女傭負責,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就可以。」他回頭看她一眼。
「是。」她的分內工作,就是準備進醫院接受人工受精,懷孕。
「這間是主臥室。」推開雕花檜木門,他領她進入大坪數的空間。在三百坪的住屋裡,主臥室就佔了約五十坪的面積。
一整面的落地窗,讓主臥室光線充足,房間正中央擺有一整套的黑色沙發組,左側的兩扇門,分別是通往設有三溫暖的大浴室,和大型更衣室。
「第一扇門是浴室,第二扇是更衣室,另外……以後你就睡這間。」
「你呢?」
「我?你說呢?」他勾唇一笑。
像是沒聽到他的反問,琉璃舉止從容,拉著行李箱走進更衣室,可莫名泛染她雙頰的緋紅,卻洩露了她的羞惱,令費斯·柯古拉看了不覺莞爾。
「我不住這裡。」簡單一句,化去她心中緊張。爺爺雖然同意她的孕母身份,但反對他與她同居,否則,他也不須安排她一人住這裡。
自幾上煙盒裡抽出一根長煙點燃,他走到更衣室門前。
倚著門框,他抽著煙,看她將衣物一件一件掛到空的衣架上。
忽地,她整理衣物的動作,因為來自身後的一道煙味而停止。
「你不能抽煙。」她記得奧司特曾經這樣告訴過她。放下手裡衣物,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就想拿過他的煙,但被他右手制住。
「不准多事。」朝她噴出一口煙,他低聲道。
「咳。」嗆鼻的煙味,害她咳嗽,「可是……」
「去整理自己的衣物。」他褐眼一暗,「還有,安分點,千萬別妄想干涉我的生活,去。」
她沒應聲。
「沒聽到我說的話?」他尾音略揚。
琉璃明白自己的抗拒,很可能會惹惱他,但緊抿著唇,她依然不動,盯著他指間的煙。
「我在跟你說話!」他表情不變,但聲音冷凝。
她靜默無聲。
「你敢不聽話?!」
安琉璃還是不說話,還是看著他手上的煙。
一分鐘過去,費斯·柯古拉表情懊惱,以手捻熄才抽了幾口的煙。
「該死!」他沒想到才第一天,她就「安靜」地與他槓上。
琉璃訝看他一眼,即自他身邊匆匆走過,進浴室擰來一條濕毛巾。
翻開他的手掌心,她輕輕拭去他指腹上的灰燼,摀住他遭煙蒂燙紅處。
愕看她關心的舉動,費斯·柯古拉愣立原地,任由她拉著他一塊走出更衣室,任由她將他按坐在沙發上,任由她四處找著醫藥箱,也任由她誇張的包紮著他左手的食指與拇指。
她的話雖然很少,幾乎是要有問才有答,但是她的關心很直接,也很明顯,讓他有些不習慣,但卻又不想排斥。
只是……看著自己被她包紮得像是兩根熱狗的手指,他擰著劍眉。
「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
「我沒幫人包紮過。」這解釋了她超爛的包紮技巧。她頰色泛紅。
「看得出來。」他點頭,完全相信,而且強烈質疑,她是不是真如她自己當初所說的「廚房工作都難不倒她」那樣厲害?
「你的廚房工作,該不會也是像這樣『厲害』吧?」
「不是很厲害,但,應該還可以。」紅著臉,她說著。
「嗯……我看,你以後還是盡量不要下廚,太危險了。」費斯一邊說,一邊再三審自己「受傷嚴重」的兩指。
他高度懷疑自己真的可以完全忽略外人的目光,帶著這種「超厲害」的傷口包紮,走出大門。這樣……一定會被笑吧?
高舉被捆了一整卷紗布的手指,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終於開口——
「你覺不覺得貼個OK繃就可以了?」
瞬間,安琉璃雙頰轟紅。
她沒想到可以用簡單的OK繃,卻像包木乃伊一樣,用整卷紗布捆他。
「對不起。」趕緊拆下他指間的紗布,琉璃連忙自醫藥箱裡,找出兩塊OK繃,為他上藥,再貼上。
收好醫藥箱,放回原位,安琉璃紅著臉匆匆起身回更衣室,繼續整理衣物,他也隨後跟上。她的失常,讓他感覺很有趣。
「你常做這種蠢事?」
「我不做蠢事的。」她在抗議,但是嗓音輕輕柔柔的,教人完全聽不出她對他的評論有任何不滿,倒像是在跟他撒嬌似的。
「是嗎?」挑揚劍眉,他對她的回答,持保留態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4:20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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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掌控與自己有關的一切,除了公事與柯古拉莊園,她的人也是。
就像現在,他雖然不與她同住,但是他讓她以翻譯秘書的身份,每天同他一塊到公司上班,下班後他再送她回來,直到午夜前他再離去。
因為他喜歡她在他的視線範圍裡,慢慢的,他習慣她在他面前走動,也習慣看著安靜坐在窗邊,對著窗外天空發呆的她。
只是直到現在,他與她的相處關係,仍和在柯古拉莊園時沒兩樣,頂多他們可以像朋友一樣聊天,但是他要的並不只是朋友關係。
他明白自己隨時都可以要求她履行「工作」義務,但每看著她彷若琉璃少女般幽靜、晶瑩的神態,他就擔心萬一碰了她,她就會在他眼前碎去。
不想嚇到她,也不想強迫她,他決定給她一段適應他的時間,同樣也給自己多一點瞭解她的時間。
這天午後,難得公司沒事的他,提早下班,與她一同回俄皇大廈。
步下房車,安琉璃拉緊身上的御寒外套,呼出一口口白霧,迎著寒冷的午後微風,加快腳下步子走往大廈。
「是不是很冷?」一直伴走在她身邊的他擰眉問。
「嗯。」仰看淡灰的天空,她轉眼望他,微微一笑,柔聲道,「莫斯科的春天,遠比我所想像的還要冷。」
看著她如清雪般白皙的側顏,看著她因寒冷而微紅的鼻尖,他再擰眉。
考慮了會,他解開身上保暖大衣,攬進她纖細的身子,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下,不讓寒風凍著她。
「你……」突然被縮短的距離,突然貼近他心口,令琉璃呼吸一窒,而緩緩仰顏凝眼望他。他的溫柔與體貼,總是來得這樣突然,這樣教人心動。
「這樣比較不冷,走吧。」俯看她白淨素顏,他回以微笑。
「嗯。」雙頰緋紅,她羞怯地偎向他。
配合她輕而緩的步子,他放慢前進速度,與她一起緩步前進。
走進有暖氣空調的俄皇大廈,隔去外面的寒冷,他轉而握住她的手。
看著自己冰冷的手,被他緊緊包覆在溫暖的掌心裡,安琉璃頰上暈紅加深,心跳微微加速。
「你的手好冷。」
「你的手……好溫暖。」揚起雪顏,她羞澀淺笑。
看著她閃閃發亮的黑瞳,他輕聲笑,與她走進電梯,直上頂樓住處。
開門進屋,他鬆開琉璃的手,讓她得以脫下身上紅外套。
拿著外套,她走回房間,轉進更衣室,才將外套掛回原處,一轉身,她就撞上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他。
「你的衣服就這些?!」看著依然空蕩蕩的衣架、配件區與首飾格,他挑揚劍眉。她的衣物很少,難怪,她會天天穿同一件外套出門。
「夠穿就可以了。」
「是嗎?」伸手碰觸她的紅外套,他蹙眉。衣料並不保暖。
「這裡的冬天很冷,你需要一些更能保暖的衣物。」
「可是……」
抬手制止她的話,他拿出身上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三十分鐘後,一位又一位分屬不同名牌的專業經理人,帶著助理,拿著最新目錄,陸續登門拜訪。
一小時後,被他挑中的近百套名牌少淑女服飾、近千件名牌配件,以及價值數千萬的鑽石、珍珠首飾,先後被送進更衣室。
愣站更衣室中,安琉璃怔看著四周價值不菲的服飾。她沒想到他竟在她身上花這麼多的錢。
「如何?」他笑看她的反應。
「你很會賺錢嗎?」她突然問。
「你說呢?」
「應該是吧,因為你看起來……」她頓了下,「很會花錢。」
「賺錢,不就是為了花錢嗎?」
「這……好像是,但是,這些不應該屬於我。」他的慷慨與大方,都教她心虛且不安。她是來代替母親贖罪的,可是他卻像情人一樣的寵著她。
「你不喜歡?」
「不是,我當然喜歡,但是……」
「喜歡就好。」按住她的手,凝進她的眼,他截斷她的話。
「可是……」
「沒有可是。」不讓她破壞此刻的好心情、好氣氛,他隨意拿起一條鑲滿碎鑽,看來典雅、精緻的鑽鏈為她戴上。
「你……」見他有如情人般地為她戴上鑽鏈,她心悸,頰色微紅。
轉過她的身,他要她看著鏡裡的自己。
垂至她鎖骨處的星形鑽鏈,燦爛、耀眼,與她清亮如星的黑瞳相輝映。
「喜歡嗎?」他滿意自己的眼光。
「你……你對我太好了。」觸著鎖骨上的鑽鏈,她像是踩在雲端上。
「對你好,不好嗎?」她的反應教他一笑,既而點著鑽鏈問,「還沒告訴我,你喜歡這條鑽鏈嗎?」
望著鏡裡的他,看著他唇角的笑,對上他似隱含疼寵的沉亮眸光,安琉璃含羞帶怯,垂下素淨雪顏。
「喜歡。」
「真的喜歡?」注意到她緋紅的臉龐,他勾抬起她的精巧下頷,凝進她晶亮的瞳。「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你說的喜歡,指的並不是鑽鏈?」
輕觸著他未曾吻過的柔潤紅唇,他眸光幽亮,心底有著想碰她的慾望。
「我……」承受不住他太過熾烈的凝視,也不願坦白回答他的問題,琉璃紅著臉,抿著唇,羞旋過身,想逃。
但才逃出更衣室,費斯已一手將她扯回,並疾俯下頭,激情吻上她豐潤的柔唇,強勢挑開她的貝齒,探舌入侵她的口中。
他挑逗她柔軟的唇舌,將情慾注入她清甜口中,向她索取應有的熱情。
「不、不要!」突來的吮吻,教琉璃臉色羞紅,眼色驚惶,緊張的急步後退,一個不小心,眼見就要重力摔下。
挑眉,他疾伸出手,環住她的腰,旋身,與她跌至柔軟大床上。
一翻身,他將她壓制在身下,凝眼看她。
「你、你想做什麼?!」被迫仰躺床上,她驚問上方的他。
凝進她的瞳,他褐眸幽沉,緊盯著她被他吻得更為鮮嫩欲滴的柔唇。
「都這麼久了,你還沒準備好嗎?」他低頭舔咬她豐潤的唇。
「你、你是說……」想到他給她的工作,琉璃眼色微驚。
「對。」
「但、但那不是應該到醫院,以人工方式……」
「不,我比較喜歡這樣的傳統方式。」
「可是……」
「沒有可是。」低下頭,他就著她的唇,低聲輕語。
「但是——」
「難道你還不明白,早在你簽字的那天,契約就已經生效?」他褐眸一凜,「還是,你想毀約?!」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眸光倏寒。
「毀約?不、不是。」她沒有權利可以毀約,也怕他眼中的寒意。
「那很好。」她的答覆讓他因為滿意,而褪去眼中寒意。
「很好?」有了溫度的褐眸,令她安心不少。
「總之,你要記住,除非我放手,否則,不管是你的人、你的身子,還是你的心,全部都要屬於我。」他專制道。
「連心也是你的?」她愣住。他要她的心?
「對,你的心在契約結束前也是我的。」
「可是……」
「我絕對不准孕育我孩子的女人,在這段時間裡,心裡想著的是另一個男人。」他不在乎她的可是。
「但是……」
他好霸道。眨動清瞳,琉璃無言與他抗辯。
「不要罵我。」
「我……我沒有。」她紅著臉,否認。
「你有,因為你的眼睛會洩密。」他越來越能從她的眼神中,讀出她的心中想法,這點發現,令他覺得有趣。
「而它現在正告訴我,你在心裡罵我專制、霸道。」
被猜中想法,她粉頰再紅,別過頭,想躲開他的注視。
「你躲不開的。」出手轉過她的頭,他吻著她的唇,品嚐她的甜美,伸手解開她胸前扣子,撩起她的裙擺,再扯去她腿間的礙事衣物,
然,她緊緊並住的雙腿,教他無法深入她女性的溫柔深處。
「張開。」舔吮著她的唇,他低聲沉道。
聽到命令式的要求,她想抗拒,但想到這是她自己接下的工作,她緊閉雙眸,緊抿雙唇,強忍羞澀地順從他的命令,緩緩張開雙腿。
「這樣才乖,才聽話。」他勾揚唇角,在她唇上烙下獎勵的一吻,以手輕揉撫弄她因他碰觸,而微微顫抖的嬌柔身子。
她的肌膚白皙似雪、光滑細緻,予人一種如綢緞般的絕美觸感,教費斯愛不釋手。
「你的身子,很美。」舔吻她細嫩的耳垂,他低聲沙啞說道。
他的讚美令她臉紅、羞怯,而他的親暱,教她有些無法承受。
緊擰柳眉,安琉璃啟唇深呼吸,十指緊揪身下床巾,她想冷靜下自己一再受到他情慾誘惑、挑動的心。
可,初嘗情愛滋味,她根本承受不住費斯越見激情的愛撫,就連身上衣物何時被他褪去,她也全然不知。弓起身子,她無法抑制地呼出聲聲嬌吟。
「深呼吸。」伏下身子,費斯在她耳邊低語。
好,深呼吸,她是真的需要深深的呼吸,否則,她的心跳就要失速了。
可,當她張口深呼吸,一道突來的撕裂疼痛,與一記勁道十足的威猛撞擊,教她驀瞠雙眸,而無法呼吸。
俯看兩人緊密交合處,見到滴滴紅血,他眸光泛柔。
「你,還好嗎?」忍住胯間激躁的竄動,他抬手拂去她頰上的發,舔吻她的唇,凝看她泛染紅暈的蒼白容顏。
「我……」她調適心跳節奏,難受得無法說話。
「還可以嗎?」她的羸弱,引發他無限的憐惜。
不想逞強,她想搖頭,也想告訴他,她怕自己會受不住他的慾望,怕自己會就此死在這張大床上。
可,他那一再傳遞著熱情的唇與舌,令她無法拒絕他的求歡,也無法控制她早已深受他誘惑的身與心。輕點頭,她笨拙地吻上他的唇。
雖然她的吻技,青澀且毫無技巧可言,但,他喜歡的緊,尤其是她那緊緊包裹住他男人慾望的溫柔,教他更為之衝動。
數十分鐘下來,她脆弱的生命,不斷在極樂世界與激情天堂間徘徊……
數小時後,一陣手機絃樂,吵醒沉睡中的費斯。
一張開雙眼,看見身旁的她,睡顏恬靜,他快速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起身下床,一身赤裸地橫過房間,走進浴室後,才按下通話鍵。
「不是提早下班嗎?怎還沒回來?」是擔心他半路出事的薩戈。
「我在俄皇這裡。」
「又跟她在一起了。」
「爺爺?」他聽出薩戈話裡的不悅。
「她也不過就是個孕母嘛,你有必要在她身上,花這麼多時間嗎?」這陣子他越想越不對,怕事情會越來越複雜。
「爺爺,為什麼我覺得你很排斥琉璃?」他皺眉道。
「我哪有?你不要亂說!」薩戈急聲否認,「我只是看她一副很柔弱的樣子,擔心她懷不起我們柯古拉家的孩子,費斯,我看你還是另外再……」
「爺爺,我說過現在我只中意她。」他沉下聲。
「哎,你!好好好,你高興就好,我什麼都不管,可以了吧。」薩戈在手機被端猛搖頭。「不談那個了,你打算幾點回來?」
「不會比昨天晚。」
「你昨天十二點才進門……」
「都說不會比昨天晚了。」對爺爺近日來的緊迫盯人,他很不習慣。
結束與他的通話,費斯走出浴室,看見原覆在她身上的被單,因她一個翻身趴睡,而暴露出她在被單下白皙修長的雙腿。
瞬間,他褐色眼眸頓沉,心中情慾隱隱波動,但他清楚初嘗情慾滋味的她,需要多一點休息時間,而且剛剛,他似乎真的把她累壞了。
一張開眼,就看見費斯全身赤裸,毫不避諱的站在床邊,再想起之前與他的激情纏綿,安琉璃雙頰緋紅,緊抓被單,逃下床,匆匆閃進浴室。
她只用十五分鐘的時間淋浴梳洗,其餘時間,她全部用來調適自己的心情,直到一聲敲門聲響起。
「可以出來了。」
「是。」圍著浴巾,她旋開通往更衣室的門,換上輕薄保暖的家居服。
赤著腳,濕著發,她紅著臉走出更衣室,看著已隨意披上外衣的他。
見她黑髮濕淋,費斯走到梳妝台前,拉開其中一層抽屜,取出吹風機。
「快把頭髮吹乾,不要感冒了。」
聽著他隱含關心的催促,看著落在手中的吹風機,這樣倍受珍惜的感動,教琉璃為之動心。他溫柔體貼又細心,可,這樣的他,並不屬於她。
一切只因……她與他早已注定沒有結局……眸光暗下,她笑容苦澀。
「還愣著做什麼?快把頭髮吹乾啊。」見她沒動作,他再催著。
「是。」勉強一笑,她走至梳妝台前,按下吹風機鍵鈕,吹弄濕發。
「等一會,警衛會送餐廳外送上來,餓了就先吃,不必等我。」他出聲交代,走進浴室。
十分鐘後,一身濕淋的他,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就走出浴室。
「晚餐還沒送來嗎?」他看見琉璃乖巧地端坐在臥室沙發裡。
「送來了,我擺在飯廳裡。」
「那走吧。」他走出臥房,朝飯廳走去,看到餐桌上,完全沒被動過的餐點,他擰眉,「怎都還沒動?你不餓嗎?」
「還好。」
「還好?」瞟她一眼,他道,「坐下……吃吧。」
自行拉開椅子坐下,他掀開內容豐盛的西式餐盒,拿起刀叉,就要享用自己的晚餐。突然,一條乾淨的毛巾,往他身上抹來。
他訝然抬眼看向雙頰緋紅,傾身快速為他拭去胸前、後背水珠的她。
「你……你不能感冒。」她神色微窘解釋著。
「換個說法。」皺著眉,他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溫柔動作。
琉璃不解地眨動黑瞳。
「還不懂?」他冷下臉,「不要告訴我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
他接受她的關心,但是他拒絕任何有心或無意,想限制他言行的用詞。
琉璃頓時恍然大悟,總算明白為何她前幾次的「不能抽煙」好意,最後總會惹來他的怒火。他應該早告訴她的。
「那……」一絲笑意悄逸出她的唇,「感冒了,不好?」
「嗯,可以。」他滿意點頭,鬆開她的手。
待她手拿毛巾離開,他想享用晚餐,但一條乾毛巾又自他頭頂罩下。
撥開毛巾,他後頸抵靠椅背,後仰俊顏,瞪視就站在椅背後的她。
「這次又怎麼了?」
「頭髮沒幹,感冒了,就不好。」用毛巾擦去他發上的水滴,她一手輕柔翻弄他柔軟的褐髮,一手拿起吹風機,吹乾他的發。
她的手勁大小適中,輕且柔,費斯享受發上透過她指尖傳來的溫柔。
看著她因專注吹發,而認真的黑瞳,他唇角微勾揚起。她似乎不管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很專注,也很執著。
「可以了。」她關上吹風機。
「坐下,快吃吧。」拿過她手上的吹風機,他隨手一丟,就要她坐下。
知道他專制的大男人心態,不想惹他生氣的琉璃,順從點頭。
但她才在他身旁坐下,掀開餐盒,一口已切好的牛排,已送到她面前。
「吃。」
「是。」一字命令,教琉璃神情羞赧,啟唇含進他的餵食。
溜轉清亮黑瞳,她想避開他似能窺探她心的深邃褐眼,可,卻意外跌進他眼裡更為深沉的溫柔。驀地,她緊閉清眸,拒絕再見他的溫柔。
因為她害怕她會就此沉淪在他男人的溫柔裡,害怕有一天,她會因為愛上他,而無法離開他,更害怕愛上他……是一種痛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5:11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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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兩人間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後,費斯發現自已更想掌控她的一切行蹤。
甚至,他還會要求她,無論他走到哪裡,她就要跟到哪裡,除非他答應,否則,她絕不能擅自離開他的視線。而且,他從不隱藏,也不抗拒自己對她的美好感覺,也不否認自己喜歡她的陪伴。
只是當他發現身邊有越來越多的男人,表現出對她的濃厚興趣,甚至集團內部,也有多位高層主管,假藉借調翻譯秘書之名向他借人,其目的是為了接近她、追求她時,一股無名火已在他胸口悶燃。
「你也要借人?」費斯眸光抑鬱,冷視站立辦公桌前,有著不錯體格,與俊帥外表的業務經理。這個男人長得很該死。
「是!」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長得很該死的業務經理,心急地想著正躺在他辦公桌上,等待琉璃幫忙翻譯的千萬合約,還頻頻看表。
「請問,你部門的翻譯專員呢?」
「他今天剛好請假不在,所以,我才大膽來跟副總裁借人。」有時間限制的合約,與上司的冷眼,教他手心直冒汗,「還請副總裁幫幫忙!」
「不在?這麼巧?上次財務部經理來找我借人,也是這樣說的。」
「總裁,我是真的有急件需要琉璃小姐幫忙!」知道財務部經理上次借人純聊天,還被上司抓包的事,業務經理想痛哭。
「自己部門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兩句話斷絕他的後路。
「可是……」
「她不會!」他冷眼再丟三個字。
「副總裁,琉璃小姐會的,記得上次會議上,公關經理才說……」
「我說她不會,她就是不會,你有意見?」隱藏怒火,且略為高揚的尾音,引來坐於會客區沙發裡,翻看俄文書籍的琉璃注意。
「生氣不好。」她不喜歡他生氣,她希望他能心平氣和點。
聽到她輕柔嗓音,他怒眼瞪她。「他希望你去幫他部門做義語翻譯。」
「是。」她起身。
「我說你、不、會!」他咬牙切齒。
愣了下,她抬眼望他。他陰晴不定的性情,令她有些難以捉摸。
思考三秒後,她拂裙坐下。
「是,我不會。」
意外她的配合,費斯·柯古拉相當得意地回視自己的部屬。
「我說過了,她不會。」
「是。」確定借不到人,經理一臉哀怨,垮著肩膀,拖著腳步滾出去。
然,望著經理頹喪離去的背影,再看向已將注意力重新擺回桌上工作的他,琉璃細想一會,起身,悄悄離開辦公室。
再抬頭,看不到應該在的身影,費斯·柯古拉擰眉。
起身轉出辦公桌,他推開休息室的門,以為她會在裡邊。
「琉璃?」空無人影的休息室,令他臉色頓沉。
轉身,他俊顏緊繃,大步邁出辦公室,走過長廊,四處找人。
忽地,一道熟悉的溫軟柔語,自半敞開的業務經理辦公室裡傳出。
「謝謝!真的謝謝你的幫忙!」經理痛哭流涕,直想跪地膜拜她。
她的義語翻譯又快又好,才幾分鐘時間,就把他的急件合約譯出來了。
「對不起,我不能停留太久。」琉璃起身想離開。
「沒關係、沒關係,這樣就夠了!剩下的部分,可以等專員明天上班再翻,真的謝謝你!」經理感激地抓住她的手,猛握猛搖。
砰!兩人聞聲,轉頭驚望被外力憤怒推開的門扉。
「副、副總裁?!」看到他,經理嚇呆。完了!主子生氣了。
「是誰准你來這兒的?!」
看著她還被業務經理緊緊握住的手,他緊握雙拳,心中妒火旺燃。
狠眼怒瞪部屬,他疾步上前,強行分開兩人。
「又是誰准你碰她的?!再有下一次,你就不必來上班了!」
「跟我回去!」一臉怒容,他緊握住她的手,強拉著她步出經理室。
「副總裁……」清楚看見他眼中妒火,業務經理驚訝地瞠大眼睛。
原來,上司喜歡琉璃?!業務經理恍然大悟。
哎,真是的,他早說、早公開嘛,這樣不管是財務經理他們,還是其他人,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搶他的女人,不敢打她的主意了嘛!
回到辦公室,費斯怒顏拖她進休息室,再進浴室。他臉色難看,拉她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壓下洗手乳,沖洗她剛剛被其他男人碰觸的手。
他的用力搓揉,痛得她想抽回手。
「不准動!」忍住、心中莫名妒火,他扯回她的手。
該死的,她竟敢讓其他的男人碰她的手!
「我的手沒髒。」她忍住疼。
「你讓他碰你的手!」
「所以,你就強迫我洗手?」她愣眼看他。
「哼!」怒著眼,他一邊揉洗她的手,一邊抬眼瞪她。
他的不否認,教琉璃心口微悸。他竟如此在意他人碰她。
「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人!」他記起小時候玩具被搶的憤恨心情,「我說過,沒有我的同意,不准你離開我的視線!」
「他需要有人幫他翻譯一份急件。」她試著告訴他緣由,但他不聽。
「再急也不關你的事!」
「那是一份千萬合約。」
「他可以等翻譯專員明天上班!」他們柯古拉家產早已難以估數,哪裡還會在乎他那一張千萬小合約!
「他說那份急件有時效性。」
「有時效性又如何?」他冷眼鄙夷,「難道,我柯古拉集團沒了他那一張千萬合約,就會垮了不成?哼!」
「你?!」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她生氣,瞪他,「你不講理。」
「你說什麼?!」他瞠眼。
「你不講理。」她瞪眼、抿唇,但語氣仍輕柔。
「再說一次!」
「你就是不講理。」她提高音量。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雖然她句句抗議像在撒嬌,但是他聽了也火大,尤其剛剛她還讓其他男人碰她的手!
「那我不跟你說話了。」畢竟是小女生,還是想使性子。
一轉身,琉璃就要走出浴室,但,他一個動作就將她轉回他面前,將她欺壓向背後的冷牆。
「你……你想做什麼?」琉璃被他的舉動嚇到,睜眼望他。
「不准不跟我說話。」望著就近在眼前的豐潤紅唇,緊貼著她嬌柔的身子,他怒火未熄,慾火已起。
抬手罩住她胸前渾圓,他微動身子,咬吻著她的唇,蹭著她腿間溫柔。
「你……別、別這樣……」沒想到前一刻才凶她的他,慾望會來得如此突然,琉璃心悸加速。
「若不這樣,你想如何,嗯?」吮咬她的耳,他語意曖昧。
她頰色暈紅,緊咬柔唇,羞別過頭。
「看著我。」輕吻她白淨透紅的頰,他嗓音低柔。
「嗯?」她眸光晶亮而迷亂。
「下次,下次絕對不准再讓其他男人碰你的手,知道嗎?」望進她迷濛黑瞳,他扯去她腿間絲薄,抬起她的腿,低聲誘哄著。
「嗯!」無法拒絕他專制的要求,也難以承受他愛撫的折磨,她緊咬紅唇,全身不住地顫抖著。
這一次,她會不會死?每一次的激情歡愛,都教她幾乎死去,而後,也因他一陣陣的狂野衝撞而回魂。只是,她真的不確定自已能一直如此好運。
然,絲毫不知琉璃的身子狀況,得到滿意回復的費斯,勾揚邪笑,吻上她紅潤的唇……
強忍住竄心的激情,他定眼凝視她的每一個表情。
對,他喜歡看她,喜歡看她在他挺身頂進她稚嫩身子時,那種顫抖、無助、痛苦,但卻又極度歡愉的嬌弱模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的生命,就掌控在他的手中。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已到了白樺與紅楓迎風漫舞的秋季。
算算時間,琉璃已經在莫斯科居住八個月,而費斯也發現自己越來越難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了。
只是,投注更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之後,他發現最近的她,滿懷心事且精神不佳,而且經常毫無理由、且莫名地故意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他懷疑她可能是因為想念故鄉,才變得如此悶悶不樂,但是,他不想放她離開俄羅斯,不想讓她再回去那個教他厭惡的異地。
因此,為能改變她的心情,為能尋回她本就稀少的笑顏,這天假日,費斯·柯古拉特地抽空,帶她參觀莫斯科幾個著名旅遊景點。
雖然她到莫斯科已八個月,但卻從未仔細逛過莫斯科。
因為他總是把她帶在身邊,而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除了幾次到外地出差也將她帶在身邊外,他發現她在莫斯科到過最遠的地方是柯古拉莊園。
為補償她,他決定日後只要時間允許,就要帶她四處遊覽觀光,首先就由首都莫斯科開始。
從上午到下午,他們走過克里姆林宮,參觀過普希金美術館,也看過亞力山卓夫斯基花園。
今日最後一站,他帶她來到位在克里姆林宮東側,由數不盡的石磚,承續它悠遠歷史歲月的——紅場。
身穿高領保暖大衣,費斯·柯古拉雙手插放褲袋,帶著輕鬆而愉快的心情,領她自博物館旁的復活門進入紅場。
「你知道『紅場』的真正含意嗎?」走在前面的他,一邊走,一邊看,一邊細心為她介紹有關紅場的歷史。
「雖然紅場曾經是宣讀沙皇法令,跟施行極刑的地方,處處沾染了人們鮮紅的血跡,不過,它的盛名與這無關。」他笑著。
「因為紅場之所以名揚世界,是因為它的美麗,而在俄文中,紅場本身字義就有『美麗』的意思。」看著地上有著歷史的石磚,他仔細說著。
遲遲沒得到回應,費斯擰眉往左側看去,見不到人,他看向右方,但是除了過往遊客對他的愛慕眼光外,他見不到應該近在身旁的她。
轉身,回頭,他看見她落後他五公尺之遙,當下,他表情微變。
又來了。止住前進的腳步,費斯冷著臉,等著她走近、靠近。
可,一見他停下,琉璃也跟著停下步子,與他目光交會中,她眼裡有著掙扎。
相處數月之久,她明白眼前的男人,雖然很大男人,個性又專制,總愛管她,偶爾還很不講理,可是,她知道他很疼她,也很寵她。
甚至,他還把他醉人的溫柔與體貼,全給了她一人……
可,她不只是害怕他對她的好,不只是害怕沉溺在他大男人的貼心溫柔裡,而是……恐懼。
令她恐懼的是,她已在不知不覺當中,悄悄戀上他的注視,戀上他的笑容,戀上了他說話的聲音,也戀上了屬於他的味道。
這樣的愛戀,今她惴惴不安,也令她惶恐、畏懼。因為,她深深恐懼著自己已經愛上……不能愛,也不該愛的他。
不!不對,她不愛他、她一點也不愛他!對,她就是不愛他,就因為不愛,所以,她沒必要恐懼,也沒必要這樣嚇自己。
勉強安撫下自己躁鬱而不安的心,甩開會今她焦慮的思緒,安琉璃深呼吸一口略寒的冷空氣,重整心情,將注意力放在圍繞紅場四周的建築上。
望著深具俄羅斯風格的國家百貨公司,她再看向莊嚴肅穆的列寧墓、歷史博物館,與聖巴索大教堂,想藉此忽略對他一舉一動的在乎與在意。
然,意外對上他深沉的褐眸,她低下容顏,不看他生氣的表情。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好心情被破壞,他冷眼瞪她。
看著離他越來越遠,又轉而沉默的琉璃,一把無名火已在他胸口亂竄。
「我問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見她依然毫無所動,費斯表情驟變,回身朝她快步行去。
在她反應之前,他疾伸出手,不顧她的個人意願、不理會她的掙扎,緊握住她冰冷的手,堅持要她與他並肩同行。
「不准離我那麼遠!」明明就近在身邊,可,她的眼神,卻教他以為自己與她之間,好似隔了一片汪洋大海,那般遙遠、寬長的距離。
「你不要這樣。」她柔聲抗議,想抽回自已被握住的手,想退後一步。
她不能再任由他這樣的親近自己,不能再接受他對她的在乎與在意。
「閉嘴,走。」怒火揚,他強牽她邁步前行。
「有人在看了。」她看見四周不斷有人朝他們投來視線。
「要看就讓他們看。」
「可是……」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腳步頓停,他怒聲問。
「我們不該這樣。」
「該與不該,由我決定!」
「你心情不好。」她看見他眼中怒火。
「對,所以,千萬不要惹我生氣。」鬆開她的手,他轉而摟上她的腰。
「但是你這樣,別人會誤以為我們是……是……」他完全不在意外人目光的親密摟腰,令她頰色緋紅。
「是什麼?」
「情人。」抿了抿唇,她輕聲低語。
「情人?」他褐眼一揚,心中怒火因情人二字而暫熄。
冷鳳乍吹,寒意襲來,費斯拉高她大衣領子,只她擋去寒冷的秋風。
「莫斯科的秋天很冷,別著涼了。」撩過她拂顏黑髮,他抬手為她調整附有耳罩的毛帽。
他的舉動親暱,他的言語溫柔,他與她,就像是一對真情人。
她心口微悸,粉頰微紅,心中有了一份不該的冀望。
如果,如果現在的他,已不再像八個月前那般排斥台灣,那或許……他與她,還是會有未來。
「台灣的秋天,很涼爽,一點也不冷。」看著他溫柔褐眸,她滿心祈望他已能平和接受「台灣」二字。
但,她失望了。他眸光驟冷,他的溫柔……迅速褪去……消逝。
「不過這裡的秋天,就好像是台北的寒冬,很冷、很冷。」不管他要不要聽,安琉璃仍繼續的說著。
不說台灣,她說台北。只要有一線的希望,她就不想放棄。
「有時候天亮醒來,我都不想下床呢,可是……」她想多說一些有關台北的事,希望可以慢慢催眠他,讓他喜歡台北,然後,不再那麼排斥台灣。
可,她希望落空,他不給她催眠他的機會,他直接轉回原來的話題。
「我們這樣,不像情人嗎?」他拒提任何與台灣有關的事。
「你……」聽著他的詢問,聽著他故意排開她的台灣與台北,她的心,有了想哭的衝動。她澹然一笑。
「我們,像嗎?」
「當然,我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一起,我們關係親密,今天我還抽空陪你出來,這樣,我們還不像情人嗎?」
「……」她欲言又止。
「說。」
「不是像不像的問題,而是……我們根本不是。」
「你?!」
「你忘了嗎?你討厭台灣的人事物,而我……就來自台灣。」她苦笑。
他沉默。這段日子以來,他幾乎是忘了她的來處,忘了她的故鄉。
「如果我是來自上海、新加坡,紐約、倫敦或是其他地方就好了。」
但她不是,她就是來自台灣,來自一個讓他討厭的地方。
「還有,難道你忘了我們是簽有工作契約的,我跟你之間,就只是單純的契約關係。」
「是嗎?」他俊顏冷肅,「在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之後,在你心中,我們有的就只是契約關係,而我就只是你的僱主,是嗎?」
她低頭,沉默。她知道她的話,激怒了他。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嗓音遠比十月的莫斯科還要寒冷。
拉高衣領,琉璃想將自己藏進大衣裡,想隔去來自他身上的冰冷寒意。
「說!」不在意路人好奇目光,他執意要答案。
「是,你是我的僱主。」她咬著唇。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強抑下胸口焚燃的怒焰,他冷顏再問。
他從未對她說過他喜歡她,因此,不知者無罪,只要她願意承認她也喜歡他,那他不會再跟她計較,他會原諒她的。
「你、你喜歡我?!」琉璃心口一跳,愕眨黑瞳。
瞬間,歡喜光芒,染亮她的眸。
「那以後,你也會喜歡台灣嗎?」不求現在,她只求以後。
只要他說會喜歡台灣……喔,不,只要他說也許、可能,或不知道、不確定,那她與他還是可能會有未來的。
「你就是你,你跟那個地方無關。」他的感情跟理智,一直都存在。
短短兩句話,讓她晶亮的瞳,在剎那間黯淡無光。
「那個地方?」意識到他連台灣二字都不肯說,琉璃淒然一笑,「我就來自台灣,怎可能跟台灣無關?」
「你?!」
「我有說錯嗎?」如果他連她來自台灣的事,都不能接受,那以後,她又如何能向他坦白出一切,他又如何能接受他的情人,是仇人之女的事實?
放棄心中僅存的一絲微弱希望,她眸光幽幽,輕聲歎息。
她是不該再妄想、不該再奢望,也不該再自私接受他對她的好與溫柔。
她不能愛上他,同樣的,他也不能在乎她、不能喜歡她,更不能愛她。
他就只能討厭她、厭惡她,排斥她,否則將來……他定會比她更痛苦。
而她,不要他痛苦,她只要他……繼續過他原有的生活。
「不提那些,就說你跟我之間的事。」
她凝眼望他。
「我相信你應該能感受到我對你的喜歡。」他首次對她承認感情。
「是,你是喜歡我,就像你也喜歡奧司特管家,跟羅尼他們一樣。」她要淡化他對她的喜歡,她要幫他不再喜歡她。
「你跟老爺子都是很好的僱主,我跟奧司特、華克和羅尼他們一樣,也很喜歡你跟老爺子。」揚起白淨容顏,她微笑。
「你說什麼?!」費斯瞠大眼,不敢相信她竟這樣回復他的喜歡,「誰說我也喜歡奧司特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氣她的硬轉,他火大。
「可是大家都好喜歡你。」她的笑容好苦,她的心好酸。
「琉璃?!」
「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她笑了。
在這裡,大家都喊她琉璃、琉璃,喊久了,他就以為她姓琉名璃。
瞧,她連自己姓安的事,都必須瞞著他了,那又如何接受他的喜歡?能做他的親密情人呢?看著他憤怒的眼,琉璃淡淡地笑著。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長、太寬、太遙遠。
「請說,我在聽。」她微笑。
「不准笑!」他討厭她那種看似心酸、苦澀的微笑。
她愣住、傻住,但沒有任何異議。
「是。」斂去笑容,她的表情又是一貫的淡然。
「別人是否喜歡我,我無法控制,但是,我可以決定自己該喜歡誰,又該討厭誰。」冷著臉,他說著要說的話。
「是,你是可以決定自己的一切,但你知道那些女秘書跟女經理們,有多喜歡你嗎?還有,那些被特助擋掉電話的女人,又有多喜歡你嗎?」
她要提醒他,在他身邊有許多、許多喜歡他,也值得他喜歡的女人。
他說,她是他唯一喜歡的人。輕捂心口,她靜凝他的眸,細心感受那句輕襲人耳的低柔情語。
他喜歡她,是她的榮幸、是她的榮耀,她真的、真的覺得好驕傲。
那麼多女人喜歡他,可,他卻選擇她,她好幸運。
倘若上天要她現在死,那她也甘心、也願意。
只是,就算她甘心、願意現在就為他一句話死去,她還是不能接受他的喜歡,她只能辜負。
因為她從沒忘記她的母親是他的仇人,沒忘記他恨她母親,甚至可以連她出生的台灣,也一塊恨進去。她是來贖罪的,不是來讓他喜歡的,所以她只能把他往外推,然後誠心誠意祝福他,早日找到一個比她更適合他的好女人。
「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她的沉默令他心煩。
「聽見?聽見什麼?」
一聽見我說我現在喜歡你,是男女之間、情人之間的那種喜歡,而不是上對下的喜歡,所以,你最好給我搞清楚一點!」再笨也要給他看情況!
「現在喜歡我?那以後呢?」她要挑他的語病,要他不再喜歡她。
「你現在是在跟我討承諾?你要我娶你?!」他眸光銳利,刺向她。
「娶我?不,你誤會了。」她淡笑搖頭,她不貪心的。
「我從沒如此奢望過,再說,我也沒忘記只要履行完合約,我就得離開的條款,至於承諾?你的承諾,並不屬於我。」
她的懂事、她的乖巧,他都很滿意,但是,他不喜歡她提離開的事。
「既然這樣,你管以後會怎樣?重要的是『現在』,懂嗎?」
「這——」她是懂他的意思,也明白他說的是人要「活在當下」,不要去管未知的明天。但,她做不到。因為,他與她的未來,早已決定。
「你跟我的現在,就是這段契約的期間,那麼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僱員的身份外,再多加一個情人的身份,又如何?」
「情人?你指的應該是床伴吧。」她再挑他的語病。
情人,表示兩人間的感情有未來,但是,床伴沒有。
只要他們其中一方膩了、厭了,隨時可撤換身邊伴侶,所以,床伴並沒有未來,有的就只是他此刻說的——現在。
所以,她不是他的情人,她只是他現在的床伴,只是他孩子的孕母。
孩子?蕩進腦海的字眼,教琉璃斂眸一笑,唇角頓揚。
日後,他將會有一個與她共有的孩子。雖然她不能看著孩子長大,可是,她相信他一定會對孩子很好,也會很疼惜他們的孩子。
「不,我指的就是情人,親密情人!」他自行霸道決定,「我喜歡你,所以,你也必須喜歡我,這樣對你有絕對的好處。」
「絕對的好處?」
「當然,如此一來,你若有心事,就可以找我談,不必再藏在心裡,不必再一人心煩,我可以為你分擔、可以為你解決。」他自信做的到。
「謝謝你的好心好意,可是我沒什麼心事,只拜託你,不要開我這種玩笑,我承受不起的。」她是想與他分享心事,但她不能,她只能拒絕。
「你以為我……」沒料到自己的坦白,會讓她當成玩笑話,費斯·柯古拉怒氣再起,臉色難看,「喜歡我,很困難嗎?」
她沉默。因為,喜歡他一點也不困難,但,她不能說,也不能承認。
可,她的沉默再一次激怒了他。
「算你行,」丟下一句話,費斯怒氣衝天,轉身就走。
琉璃見狀,急步追上前,想跟上他的腳步。
「請、請等等我!」他生氣了,她懂,可是,他不能現在丟下她。
拒聽她的請求,滿腔怒火無處可洩的費斯,是越走越快。
一走出紅場,他左轉右拐,來到先前與司機羅尼約定的會合地點。
「先生。」看到他出現,羅尼趕緊下車,為他拉開後座車門。
才坐上房車後座,他看到她正彎過轉角,氣喘吁吁朝房車快步奔來的琉璃。
「琉璃?!」遠遠看到一副就快暈倒模樣的琉璃,羅尼大叫一聲,就想跑去扶她,但一聲冷咳嚇住他的腳步。他再瞎也感覺得出來主子暴怒的心情。
只是,現在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抓抓頭,羅尼好生好奇地偷瞄著車內的主子。前一刻明明還對人家有說有笑的,一副情人樣,可是下一刻,就換上一張老K撲克臉了?這兩人的關係,還真是複雜,教人看不清,也摸不透。
終於,她趕上了。右手扶住車門,左手摀住心口,琉璃臉色蒼白,急喘著氣。不想被丟下,不管呼吸困難,琉璃想上車,想坐進他一直為她所保留的後座位置,然後,好好休息一會。
但,車內的他,出手攔阻。「我有准你上車?」
「你……」她喘氣連連,張口呼吸。
「走開。」
「我、我沒帶車錢。」她明白了,剛剛他是故意整她。
「那是我的問題?」
「不、不是的。」是她上午接到他電話,出門下樓等他時,因為太過匆忙而忘了拿皮包。所以,是她自己的錯。只是,她跑得好喘,上氣不接下氣的,好難受,不能思考,她覺得心臟好痛。
「沒錢。」他別過頭。
「琉璃,我這裡有啦,我借……」以為他真的沒錢,羅尼熱心掏錢想借她,但一記朝他掃來的冷眼,嚇得羅尼立刻改口說沒有。
「啊,不好意思,我也忘記要帶錢出來了!」
「沒、沒關係,還是謝謝你。」她苦笑,看向車裡的費斯。
「走開!」揮開她扳在車門上的手,他用力關上門,冷看還站在車外的羅尼。「還不開車?我是花錢請你來發呆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開車!」莫名掃到颱風尾,羅尼嚇得趕緊跑過車身,鑽進駕駛座,快速打檔駕車離去。
然,房車一駛離原地,再也無力支撐搖搖欲墜身子的琉璃,雙腿一軟,癱坐在大馬路邊。
遙望絕塵離去的黑色房車,想著他方纔的無情容顏,再想著他那一句句的冷言冷語,她唇揚苦澀,垂斂幽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8:29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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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柯古拉莊園,費斯·柯古拉就將自己關進書房裡,想藉辦公來緩和被她意外激怒的情緒。
但是,五個小時過去,桌上的企畫書及公文他沒看完一件,倒是一再想起被他惡意丟棄在外的她,教他心頭更悶,火更旺。
「該死的!」一把抓起話筒,他直撥俄皇大廈。
哼,這次他一定要叫她「馬上、立刻」滾出他的地盤、滾出他的視線,也滾出他的世界!除非,她跟他道歉,哼。
打定主意,心情好了一些,他等著她接起電話。
只是,當電話鈴聲響達一分鐘,卻仍不見她接起時,他又火了。
「以為不接電話就沒事?!好!我就讓你後悔!」憤力切斷話筒彼端傳來的待接聲響,他直撥俄皇大廈保全處。
「馬上派人到頂樓去,命她……」搬家二字未出口,電話彼端的值班保全,已經傳來疑惑。
「費斯先生,你找琉璃小姐?可是,她不是跟你一塊出去了嗎?」
他愣住。
「她還沒回去?」
「請你等等,我查一下住戶進出記錄……」一會,電話那端傳來保全的正確回答,「對,琉璃小姐從上午跟你出門後,就一直沒回來過。」
「怎麼可能?!」他一驚,但冷靜道,「馬上派人上去看看,結果怎樣,立刻跟我聯絡。」
「是。」
掛上電話。他心神不定,她怎麼可能還沒回去?
一會,來自俄皇大廈保全處的電話,被轉進書房。得到琉璃還沒回去的答案,費斯的臉色為之一變。
從紅場到俄皇大夏,就算是用走路的,也只要兩個小時而已,要不,她也可以搭計程車回去。
再不然,羅尼也一定會去接她……羅尼應該有去接她吧?褐眸一瞠,他臉色一變,疾按下室內分機。
「先生。」奧司特的聲音傳來。
「叫羅尼馬上進來見我!」
「是。」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傳來。
奧司特推門先進書房,再示意跟在他後面的羅尼上前。
「先生,羅尼……」
未等奧司特把話說完,坐於書桌後的他,已對羅尼丟出一句冷厲質問。
「說,你把琉璃載去哪裡了?!」
「我哪有?!」羅尼瞠大眼,大聲抗議,「我根本就沒回去找琉璃,又哪裡會載她去哪裡?!先生,你不可以這樣整我啦!」
還好他夠聰明,知道不能回頭載琉璃,不然,這下他就真的慘了。
「你是說在載我回來之後,你並沒有再回去紅場找她?!」費斯再驚。
「沒有、沒有,我發誓!」
「你沒有?你為什麼會沒有?!」啪地一聲,他拍桌立起,「你不是知道她當時身無分文的嗎?你為什麼不回去找她?!」他吼聲罵。
他原是認為以羅尼對琉璃的關心,在載他回來莊園後,肯定會再轉回紅場找琉璃,然後送她回俄皇大廈,可是他竟沒回去接她?!
「我……我……」看他瞬間變臉,羅尼嚇得說不出話。
「你什麼?!我問你為什麼沒回去找她?!」
站在一旁的奧司特,見他一再因為琉璃失蹤而發飆,還高分貝吼人,眼裡有著憂心。他對琉璃的關心,令人不安。
「先生,你身子不好,千萬別生這麼大的氣。」奧司特出聲,想緩和下他的心情,「來來來,深呼吸,慢慢的……深呼吸……」
「你給我閉嘴!」一轉頭,他將怒火轉嫁到奧司特身上,「我身子好或不好,關你什麼事?!」他惡聲吼。
「先生你的健康,是我們大家的……」
「閉嘴!」一記凌厲目光遏住奧司特的聲音,再射向一臉快哭的羅尼。
「你還不說?!」
「好,我說、我說、我說!」沒看過他像今天這樣凶過,羅尼嚇得拚命抖,「本來,我也是很想回去找琉璃的,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當時都不讓我借她車錢了,那萬一被你知道……我背著你偷偷回頭去載她,那我不是會死得很慘嗎?」嗚,他是無辜的。
「你?!」
「而且,先、先生,你……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當時生氣的樣子,很可怕、很嚇人嗎?」躲到牆角處,羅尼抖著問。
「你說什麼?!」費斯俊眸怒瞠!
「沒有!」羅尼急聲否認,「我、我什麼也沒說!」
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再說,只是——
「先生,你現在的樣子,比下午在紅場時,更可怕也更恐怖,那……那以後如果你又把琉璃丟在外面,我到底要不要回頭去載她啊?」羅尼縮著身子,一邊抖、一邊問。
這件事他得小心問清楚一點,不然下次再發生,他又要無辜挨轟了。
「不去載她,難道真要讓她流落街頭?!」
「呃?還真的會再發生喔?」羅尼傻住。他只是順口問問而已耶。
「該死!」費斯·柯古拉氣急敗壞,拍桌大罵。
看他對她做了什麼好事!先是把她丟下,現在她就在外面流浪,而他竟還站在這裡,跟羅尼發飆?!要是她因此出事,他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緊握雙拳,緊閉雙眼,他冷靜下焦急、紊亂且自責的心。再張眼,他看向一旁的管家,疾聲下達命令——
「奧司特,立刻調派人手到紅場附近找她!」
「是!」
「還有,如果二十分鐘之內,都沒人回報有關她的消息,就立刻聯絡警方協助尋人,快去!」
「是!」不敢誤事,奧司特馬上轉身辦事去。
待奧司特離開書房,費斯·柯古拉一轉頭,熊燃怒火,直接飆向還躲在牆角探頭探腦,一副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的羅尼。
他始終明白這一切不關羅尼的事,要怪,就要怪他自己,但——
「沒辦法對她做到全然的關心,就不要一副你對她最好的模樣!」
「是!」
「以後不准你再接近她!」
「是……啊,不對啦!」他抗議,「你剛剛不是說,如果琉璃又被你丟在外面,我就一定要回頭去載她嗎?」
「那你還躲在那裡做什麼?!」他怒聲吼,「還不快給我出去找?!如果找不到她,你也不必回來了!」
「是!」羅尼一聽,拔腿衝出書房。
見羅尼飛也似地奪門而逃,費斯·柯古拉抬手抹去一臉煩躁,頹喪地跌坐進座椅裡。
她年紀太輕,還不懂事,他應該多讓她的,怎麼可以……想到不知下落的琉璃,費斯·柯古拉憂心如焚。
再也壓抑不下心中對她的擔心,費斯·柯古拉倏地站起身,抓起一旁的黑色大衣,疾步轉出書桌,走出書房。
這時,早已處理完交辦事項的奧司特,正在大廳裡,與莊園入口處的保全人員通內線。
看到主子走進大廳,奧司特簡單交代幾句,即切斷通話,趨身迎向前。
「先生……」他有事報告,但費斯直步前行,越過他面前。
「如果有她的消息,立刻打手機跟我聯絡。」他腳步不停。
「你也要出去找琉璃嗎?」見他點頭,奧司特一驚,急步跟上前,「先生,我看還是不要吧,我已經派人出去找她了,你就在家裡等消息吧。」
「不。」是他把她丟在外面,他必須親自去找她回來。
「但這麼晚了,外面風大天氣又冷,你又容易感冒,再說,如果等一下老爺子回來,知道你為了找琉璃出去吹冷風,他一定會擔……」
一見主子臉色冷下,奧司特話聲頓住。他知道主子是不會聽他的,但要是攔不住他,老爺子回來一定會怪他。
唉,這可怎麼辦呢?奧司特頭痛的緊跟在他身後。
驀地,他即時記起還未通報的事。
「對了,先生,剛剛莊園入口處的保全傳來消息,說曜日先生他們已經來了!」奧司特喜聲道。他從沒這麼歡迎這四個人光臨柯古拉莊園過。
「愛新覺羅·曜日?」突然的通報,拉住費斯疾速邁出的腳步。
「是,還有貝克先生、羅德先生和洛凱先生,他們四位是一起來的。」
成功阻止主子的外出,奧司特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知道這四位貴賓,皆是揚名國際的大集團首腦,同時也是他家主子手中「莫斯科六年造鎮計畫」的專案合作夥伴。
因為造鎮工程過於龐大,所以,除了經常性的網路視訊會議外,每隔一段時間,這四位海外貴賓就會專程前來俄羅斯一趟,確定工程進度與品質。
只是,他認為這五人的關係,很複雜也很難理解。
因為他們五位雖然是同學,但卻彼此對立,雖然彼此對立,但卻又聯手參與造鎮計畫,雖然聯手參與造鎮計畫,但卻又看彼此不順眼,教他們這些人,實在搞不清楚他們五個人,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來了,就來了,難道,我得找人鋪紅地毯,迎接他們大駕光臨?」心急找人的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呃?」
「讓他們幾個在這裡有得吃、有得住就不錯了,難道你還要我留下來,陪那四個動不動就開打的野蠻分子聊天?無聊!」
抬手一揮,他疾速走出門,留下一臉錯愕的奧司特。
從路邊的地上,移坐到角落的長椅上,安琉璃緊緊環抱自己,高仰被凍紅的素淨容顏,靜望滿天夜星,承受著一陣陣寒冷秋風的吹襲。
莫斯科的秋天是很冷,可,沒他無情言語來得冷冽。輕歎出一聲幽幽長氣,琉璃無力垂下容顏。
知道她身上沒錢,還故意丟下她,應該就表示……他不要她了。
對,他不要她了,不要她再履行工作契約,不要再見到她,不要她再出現在他面前,也不再喜歡她了,所以,他才不肯給她回俄皇大廈的車錢。
她知道這是她要的結果,只是,前一刻他才說喜歡她,下一刻,就生氣走人,還把她丟在這裡?這樣,到底算什麼喜歡?
他一定是騙人的,她早該知道他的「喜歡」,只是一時興起,只是在哄騙她……知道他對她並非真心,她的心好痛,不同以往的痛著。
伸手入口袋,她想拿出自己的心臟用藥,想止住心口陌生的痛意。
可,她的口袋是空的。她想起為了懷孕,她早已好一陣子不用藥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8:59
算了,要痛就讓它繼續痛吧……忍著心痛,忍著淚水,安琉璃起身,想回俄皇大廈拿行李,然後回柯古拉莊園,請求老爺子再收留她,直到她生命結束的那一天。就算他不要她了,她還是得繼續母親的遺願。
獨自一人走在異國街道上,有著一張東方臉孔的她,在滿是洋面孔的國度裡,格外引人注意。
突然,琉璃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拉高大衣的領子,她低著頭,加快腳下步子,一路往前走。
喘著氣,她越走越快,但緊跟在她後面的幾人,也跟著加快腳步。
顧不得危險,她小跑步橫過馬路,越跑越喘,也越跑越不舒服。
不行了,她不行了,又驚又懼,又不舒服的她,無力地癱跪在地上。
她努力呼吸,用力喘息,希望已經成功擺脫那幾個男人。
雖然那幾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但,問題是他們四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一般正常的好人。
因為,他們眼神怪異、笑容詭譎,而且,還對她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一回頭,看見那幾個大男人正穿越馬路,快步朝她接近,安琉璃既驚且怕,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一臉防備地瞪著他們。
一在她的跟前站定,四人即不約而同上下打量她,並發聲評論:
「就是她?」繞著她走一圈,金髮貝克的表情很嫌棄。女人就是要肉肉的,抱起來才舒服嘛,可瞧瞧眼前這個……一副風吹就要跑的模樣。
沒想到費斯那個男人,竟為這種沒幾兩肉的女人,而丟下他們四個?真是太不可原諒了!
「嗯,還不錯,果然是個好貨色。」個人欣賞眼光不同,身穿義大利名牌西服的洛凱,薄唇一勾,對她笑出一抹邪氣,瞅著她直看。
「是長得挺漂亮的,不過,確定是她嗎?」冷著一張酷顏的羅德,眼底有著狐疑。
「應該沒錯,黑頭髮、黑眼睛,這附近就她最符合老跟班的描述。」叼著煙,黑髮黑眼的愛新覺羅·曜日,傾下身,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黑瞳。
「我看她一副快喘不過氣的樣子,到底養不養得活啊?」撥弄著一頭金髮,貝克挑剔她的纖細與嬌弱。費斯養她一定很虧本。
「又不必你養。」羅德冷眼瞥他。
「喂,你那是什麼口氣?問一下不可以嗎?不爽啊?單挑嘛!」莫名被嗆聲,貝克心情大壞,拳頭一握,就想揍人。他早看那張酷臉不順眼了!
「各位,現在可是談生意賺錢的時候,你們還有時間吵?」洛凱介入兩人之間,制止道。
「我們是運氣好,才搶先他人一步找到她,等一會若有人也找來了,你我就都沒好處撈了,快點估算她到底能賣多少錢吧!」
「哼!」惡瞪羅德一眼,貝克喊出低價,直接看扁她,「一萬美金!」
「一萬美金?!那光付我的走路工都不夠,太少了。」曜日皺眉,搖頭。
「我估十萬美金。」為求仔細,羅德上前再仔細看她一次。
「十萬美金?」有著一對邪眸的洛凱,挑眉,「拜託,他是什麼身份地位?你拿一個只值十萬美金的女人給他?這未免也太瞧不起他的財產了。」
「就兩百萬美金吧。」拿下叼在嘴角的煙,愛新覺羅·曜日出聲喊價。
「兩百萬美金?!」三人同瞠雙眼。
頓時,洛凱眼色興奮到了極點。他知道這個價錢頗高,不過——
「請問一下,那等於多少歐元?」他的數學一向不太好。
「不會自己算?」曜日飄眼看他,見洛凱臉色頓變,他黑眼一揚,霍然笑道:「抱歉,我又忘記你的數學一向很爛。」
「你?!」洛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好了,現在談正事。」羅德快速心算,介入兩人中間,想盡快解決眼前價碼問題,「大約是一百六十萬的歐元,六千五百多萬的台幣。」
聽著四人的估價談話,琉璃臉色驚變。她遇上人口販子了!
「這樣會不會太狠了?」貝克拿出難得的良心。
「是他不義在先,怨不得我們。」
「對,我們只是順應時勢,小賺他一筆。」
「那就兩百萬吧,你們看著她,別讓她逃了,我打手機聯絡他。」羅德拿出手機聯絡上費斯,打算進行冗長的談判。
但,說不到幾句話,費斯就切斷與他的通話。
「怎麼了?」愛新覺羅·曜日蹙眉看著莫名瞪著手機的他。
「我的談判技巧,似乎越來越好了。」話雖如此,羅德眼底有著不解。
「什麼意思?」
「我說出地點後,他就切斷通話了。」
「你有告訴他價碼?」
「有。」
「他答應了?」
「他只問地點。」
「媽的,你豬頭啊!他沒答應,你還告訴他地點?!」貝克一聽抓狂。
他在這麼冷的天氣裡,跑出來找一個沒幾兩肉的女人,總不會連一萬美金的走路工,都拿不到吧!
靠!他是王子耶,這全世界有哪個王子像他這麼廉價的?還做白工?!
越想越氣,貝克怒眼死瞪羅德。
這個男人真是夠他媽的爛,難怪一直讓他看不順眼,超想海扁他一頓!
「不然,你要帶她回去養嗎?」羅德冷冷回道。他可不想養個麻煩。
「你們別吵了,問題是現在該怎麼辦。」找了個麻煩,曜日很心煩。
「還能怎麼辦?現在天氣這麼冷,難道要把她丟在這裡不成?」洛凱邪眸一揚,當真考慮了起來。把她丟在這裡好像省事多了。
「想那麼多做什麼?把她拖回去就對了!」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一個沒幾兩肉的女人身上,貝克一出手,就扣住她的手腕,「走吧,大小姐!」
「不要!走開,不要碰我……」不知四人的身份,一心以為自己遇上歹徒的安琉璃一驚,拒絕合作,還拚命掙扎。
她想拖延時間,希望有好心的過路人,可以幫她解圍。
「喂!有沒有搞錯?這麼凶?!」
「嗯,還挺有個性的嘛。」
「小姐,多少配合一下吧,別給我們找麻煩。」
「我們才剛下飛機,很累也很忙,實在沒時間可以跟你耗下去。」
「這意思就是你最好是乖乖合作,跟我回去,否則惹惱了我,我就一掌劈昏你,再拖你回去也是可以!」貝克狠瞪著眼,當真作勢要劈昏她。
「咳。」一聲輕咳,自四人後方傳來,及時止住貝克就要劈下的掌,既之而起的是一道有著濃重鼻音的冷冽言語:
「不怕死,就動她一下試試看。」
眼見身後有人出言嗆聲,四人表情一變,陸續轉身狠瞪不長眼的英雄。
「你活膩啦?!竟然敢跟我挑釁……」第一個轉身的貝克,話哽住。
「動就動,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有著一對邪眸的洛凱,尾音斷掉。
「回去搞清狀況再來,省得……」羅德的聲音轉而沉默。
「滾一邊去,別浪費我的時……」愛新覺羅·曜日表情相當不耐。
乍見眼前身穿黑色大衣,外型削瘦、清俊爾雅的費斯·柯古拉,四人濃眉一擰,相繼對他拋出白眼。
「別鬧了你!」四人默契十足,同聲道。
但,對上費斯·柯古拉眼中那股陰森抑鬱的危險目光,下秒鐘,愛新覺羅·曜日等四人互看一眼,心存顧忌,擰眉,後退。
「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啊?!」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貝克火大,瞪眼看他,表情不善。
「看你帥不成?那看你醜,成不成?」費斯冷言相譏。
「你說什麼?!單挑!!」崇尚暴力的貝克,拳頭一握,又想揍人。
「等等!」現在沒興趣吵架的洛凱,出聲制止。因為此刻,他只想著該如何從費斯身上,拿到應有的尋人報酬。
「我不管你們是要吵架,還是單挑、惡鬥都可以,就是別忘記剛剛笞應我們的報酬。」看著費斯,他故意試探道。
「你們?!」他俊眸微冷,轉眼盯看似因他突然出現,而傻住的琉璃。
他知道這筆錢自己可以不付,畢竟這裡是他的地盤,只要她人在俄羅斯,要找到她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是,只要想到琉璃碰到的壞人,萬一不是這四人,而是其他惡貫滿盈的罪犯,或是最後找回的是她屍首時……他知道這筆錢他必須付。
「咳、咳……」受了風寒,他咳了幾聲,調移目光回四人身上,「放心,明天我就請人把錢匯進你們的國際帳戶。」
沒想到他會答應的如此乾脆,四人一怔,互看幾眼,同時訝異外表看來羸弱嬌柔的她,在費斯心中竟有如此的身價。
不過不管怎樣,他們都不會跟錢過不去的。曜日上前代表說話——
「那就先這樣了,有事情等明天開會再說,我們很累,先回柯古拉莊園休息,不打擾你們了。」四人同時點頭,轉身往回走。
走了幾步,愛新覺羅·曜日突然回過頭,若有所思地盯住安琉璃。
他們幾個也不過是搶在他人之前,先找到她而已,一人竟然就有一千六百萬的台幣可拿?
那要是哪天,她不幸被惡人綁架,或生命受到威脅,那費斯不就……假設性的問題,假設性的可能結果,教曜日不禁笑了笑,轉身邁步前行。
他想,這費斯若不是嫌家裡錢太多、花不完,或已經找她找到發瘋,還找到失去理智,那肯定就是……愛上她了。
看見不應該出現的費斯·柯古拉,就在眼前,琉璃整個人都傻住了。
慢慢回過神的她,也慢慢從五人交談中,得知費斯與他們是公事上的專案合作夥伴。
只是,他為了盡快找到她,竟答應付他們六千五百萬的台幣?!
驀地,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衝擊著她的心。她以為他丟下她了,可是現在,他就在眼前,還答應他們對他的勒索。
噙著淚水,她緊抿著唇,緩緩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向他。
走到他面前,揚起淚顏,她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想確定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夢。
「咳、咳。」在吹了近兩小時的冷風後,他還是感冒了,「怎麼了?」
揉了揉早已泛紅的鼻樑,他緊擰著濃眉,緊緊握住她冰冷小手,想為她摩擦取暖,「你的手好冷。」
感受到他的手溫暖,她眼一眨,懸眶淚水直落。
「你……你來找我?」見他點頭,她的淚落得更急、更凶。
猛地,她撲進他懷裡,哽咽哭泣。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丟下,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了。」擁摟著她纖細的身子,聽著她盈滿委屈的哽泣,費斯苦笑發誓,也再次出聲道歉。
「我、我以為你真的生氣了……」緊抓著他的大衣,她泣聲顫動。
「早不氣了,要氣也是氣我自己。」他輕順著她的背。
「我也以為你真的不理我了……」
「怎會不理呢?看我這不是回來理你了嗎?」看著淚眼汪汪的她,哭得如此難過、如此傷心,他的心,好疼。
「我真的、真的沒想到你會出來找我,真……真的沒想到,我以為你說的喜歡我,就只是在哄我、騙我而已。」
「我說的都是真話,你要相信我。」輕拍她哭得顫動的背,他苦笑。
「我相信,現在我相信了,真的……」
為她遮去寒冷的夜風,費斯淡抿薄唇,輕順她柔細的發。
「既然相信,那就不要再哭。」勾起她的下頷,對上她噙淚的瞳,他唇噙笑意,安撫她哭泣的心。
「嗯。」強忍哭泣,她噙淚點頭,揚起淚眸凝他,「你的聲音變了。」
「變得比較有磁性,是吧?」苦笑著拿出口袋裡的藍帕,他捂著早已經被自己揉紅的高挺鼻樑。
「下午的時候,你還好好的,可是現在……你感冒了。」轉眼間,她淚水又盈眶。他竟在這樣冷的天裡,親自出來找她,還因為她感冒了。
「不礙事,回去吃顆藥就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一手捂著鼻,一手摟著她的腰,他領她走回就停在前面的跑車。
為她拉開車門,為她繫上安全帶,喀地一聲,他關上前座車門。
繞過銀白色的車身,他坐進駕駛座,帶上車門。
按下車上的衛星電話,他聯絡上也外出幫忙尋人的奧司特。
「先生,對不起,我還是沒……」電話才接通,奧司特緊張的聲音,就自電話被端清楚傳來。
「我已經找到她了,馬上聯絡其他人回家休息。」看著她遭淚水浸濕的雪顏,他一邊說著電話,一邊微微一笑,抽來面紙,為她拭去頰上淚痕。
「找到了?!那真是太好了!」
「記得聯絡其他人回家休息,還有,別忘了也通知警方一聲,謝謝他們出借人力,過幾天,我會親自過去向他們道謝。」
「先生,不必啦,人是你找到的,又不是他們……」奧司特碎碎念。
「這是禮貌。」
「是。」奧司特想到,「對了,先生,剛剛老爺子已經知道你外出找琉璃的事,他很生氣。」
琉璃聞聲,一顫。
「生氣?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她的反應,令他擰眉。
「怎會不生氣?你為了找琉璃,已經在外面吹了兩小時的冷風,萬一感冒不舒服,那老爺子他又要擔心受怕了。」
「那他應該要慶幸我只花兩小時就找到她,而不是兩天或兩個月。」轉望窗外夜色,他劍眉微擰。
不知怎回事,他總感覺爺爺對琉璃的態度很不對勁。
「先生,你……啊!」奧司特驚叫一聲,「你感冒了,對不對?!你聲音一聽就不對勁!完了、這下子完了,老爺子他又要擔心了!」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就先替我告訴他老人家一聲,就說等送琉璃回俄皇大廈後,我馬上就會回去,請他別再擔心了。」
知道費斯為了找她,不僅派出莊園的人,還驚動警方幫忙,甚至,還為了她在外面吹了兩個小時的冷風,安琉璃才止住的淚水,又悄悄的往下落。
結束與奧司特的通話,費斯一回頭,就發現她又哭了。
「怎又哭了呢?」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給你,也給大家惹麻煩了……」張著凝淚水瞳,她柔唇輕顫,低聲啜泣。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可是你有事啊,你、你不能感冒,但是為了找我,你在這麼冷的天氣裡出門,還受了風寒……我……對不起。」
「我又沒事,聽話,別再哭了。」撩過她垂落頰側的柔髮,望著她凝淚柔顏,費斯拿出他所有的耐心,溫柔安撫她的情緒。
「可是……」
「你要是再哭,我就要生氣了。」
「不要、你不要生氣,我聽話就是了。」忍住哭泣,她哽咽點頭。
「嗯,這樣才乖,要記住,以後也不可以惹我生氣。」
「好。」她抽噎著。
「以後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乖乖聽話。」
「好。」
他揚眉。
「那也不准再限制我抽煙。」
「……」
「不准限制我喝酒。」他繼續說。
「……」
「還有,也不准再管我生不生氣。」
「……」
「幹嘛不說話了?」他瞪眼看她。
「抽煙、喝酒,跟生氣……都對你的身體不好。」她咬著浸淚的唇。
「你——」盯眼看進她已止住淚水的清瞳,知道她是不可能在明知他身體不好的狀況下,放任他抽煙和喝酒,費斯歎了口氣,抬手耙過一頭亂髮。
「好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說了之後,她就再也沒理由限制他了。
「秘密?」他願意與她分享心中秘密?琉璃黑瞳亮起。
「其實——」
「其實?」
「其實,我沒有外人想像中的那麼體弱多病,只是……」抽過面紙,他止住鼻水,不甘心地承認,「只是,比較容易感冒而已。」
看進她依然不解的黑瞳,費斯·柯古拉撇了撇唇角。
「還不懂?」
「當然不懂,如果你只是比較容易感冒,為什麼老爺子和奧司特,還有其他人都說你身子不好?」
「你一天到晚都跟在我身邊,我的情況怎樣,我想,你應該比其他人更清楚,是吧?」
琉璃想了想,點點頭。她所知道的他,幾乎完全沒有病人的樣子,而且他也不像她,跑個幾步就喘吁吁的,他還什麼激烈運動都能做,體力極好。
「可是大家都說你身體不好。」她心中仍有懷疑。
「那是因為我小時候,有人在我的三餐裡……算了,不談那些不愉快的事。」他不想提往事。
琉璃無語·她知道他不談的事,就是她母親當年毒害他的事。
「總之,小時候我的健康情況是真的很差,不過,在經過這麼多年的調養後,早已經恢復健康,唯一的差別,應該是我比較容易感冒吧,咳。」話才說完,他就咳了一聲。
「對不起,要不是為了找我,你現在也不會感冒。」他一咳,她的心就抽痛,好自責。
「真的不礙事,你別擔心。」順著她的發,他鼻音濃重的繼續道,「我想,可能就是因為我容易感冒,才造成外人對我體弱多病的印象。」
「可是連你爺爺也這樣認為,你怎不告訴他呢?我看他和奧司特,都好擔心你的身子。」
「以前沒告訴他,是因為沒想到,也認為他們早知道,後來不說,是因為我發現爺爺有意逼我結婚。」
「所以,你就故意不說,讓他以為你真的體弱多病,不適合結婚?」
「你很聰明。」他得意的說著,「而且我發現,當我和他意見不合時,只要咳個幾聲,他就什麼都聽我的。」
「你居然這樣欺負你爺爺。」她淚眸圓瞪。
「他太頑固了,只有這個辦法才制得了他。」他呵聲笑,「記住,不准告訴他,這是你跟我之間的秘密。」
「可是,老爺子他……」她心為難。
「想告訴他也成,不過,必須拿你一個秘密來交換。」
「秘密?我……我沒……」想起隱瞞自己姓安的事,她內心忐忑不安。
「嗯?」取出身上煙盒,他低頭點燃一根煙。
才抬眼,他就看見安琉璃又習慣性地朝他伸手過來,想搶他的煙。
「把你的手給我收回去。」忘記交換秘密的事,費斯冷瞇褐眼,瞪視她的習慣動作。
「對、對不起!」收回手,她臉色漲紅,低下頭,緊絞膝上十指。
「記住,以後不准再干涉我抽煙!」
「是。」話題意外被轉開,安琉璃悄悄吐出一口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19:44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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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費斯對她的真心與喜歡,感受到他對她的在意與在乎,琉璃告訴自己,不管以後,也不管未來,只要在他身邊一分一秒,她就要喜歡他一分一秒,也要……愛他一分一秒。
即使未來,注定她與他將分離,也注定她要傷心一輩子,她也不悔。
她不祈求他更多的溫柔與關心,她只要他像現在這般的喜歡她就好。
她不奢望他的愛與承諾,也從不妄想能參與他的未來,她只是在自己有限的生命裡,努力存取有關他的記憶。
而且,現在的她,已不再保留對他的愛,因為,她早已將自己的愛、自己的心,親手捧到他面前。
而他回贈給她的是無盡的憐惜與溫柔,還有……一個親親寶貝。
是的,她懷孕了,五個月後,她將升格為人母。清晨醒來,琉璃張開清眸,唇角噙笑,輕輕摸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
清眸一飄,看見窗外又是細雪紛飛的銀白世界,琉璃緩坐起身,慢慢下床,走進浴室梳洗。
一會,走出浴室,她踩著長毛地毯,橫過臥室,推開落地窗,赤腳衝上陽台,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她喜歡觀看白色雪景,喜歡看朵朵雪花,不斷地、不停地在空中旋舞。
高舉雙手,她笑瞇雙眸,接下一朵朵飄落的白雪。
看著小小雪花,在掌心裡慢慢融化,她玩心頓起,慢慢蹲下身子,抓過落在四周的白雪,在陽台上堆起小雪人。
玩得太起勁,堆得太認真,她完全沒發現費斯就坐在臥室的一角,遠遠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靜眼凝看琉璃因為看見白雪,所綻放出的柔美笑顏,費斯神情微怔。
縱橫商場的他,曾見過不少美麗且奪人心魂的女子,可,就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能笑出像琉璃這般純真、恬靜的笑容。
甚至,除了今天,他也從未見她像今晨這樣開心的笑過。
記憶中的她,笑起來總是內斂、含蓄,羞怯,可今晨的她,笑得像是夏天艷陽,燦爛奪目。
他喜歡她這樣的笑,因為,她的笑容有很強的感染力。
望著她清新笑顏,費斯不自覺地也跟著笑。直到門外陣陣寒冷晨風,朝他撲襲而來,喚回他的理智。
回神,他起身拿起被置於一旁的淡藍晨袍,步上陽台,溫柔為她披上。
「別玩了,會冷。」他輕聲低語,小心扶起她。
琉璃聞聲,倏仰白淨雪顏,見到他,驚喜光芒劃亮她的眼。
親暱挽住他的臂膀,她笑揚素顏,毫不隱藏因他到來的心中喜悅。
「今天怎這麼早就來了?!」她心中有著驚喜與疑問。她沒想到,從不在這裡過夜的他,竟會在這清晨時分出現在她眼前。
「不可以嗎?」笑揉她的發,他摟著她步下陽台,轉身關上落地窗,隔去外面凍人的寒意。
「當然可以。只是,你從沒這麼早來過。」她眼色微暗。
她搬進這裡好久、好久了,可是,他從不在這裡過夜,每一天,他總是在午夜之前離去,而後,留下一屋子的冷清與寂寞給她。
她知道那是老爺子跟他的約定——只能與她發生關係,不能與她過夜。
老爺子藉此要費斯記住她孕母的身份,要避免他與她在相互喜歡之後,再因為日夜相處而發生不該存在的感情。
她懂老爺子的憂心,也懂他老人家的顧慮,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喜歡他,也愛他的心……
「想到了,就來了。」看見自她眼裡一閃而逝的幽怨,他為之心疼。
「那來多久了?」甩開不愉快的情緒,她重綻笑顏。
「半個小時吧。」
「半個小時?!麼久?」她柔唇嘟起,「那怎不喊醒我呢?」
「看你睡得很香、很沉。」望著她漸多的柔媚表情,他淡笑著。
這幾個月來,她變了許多。不僅言語、表情豐富許多,也變得會撒嬌。
他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她原有的個性,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喜歡的都是眼前這個她。
俯下頭,他溫柔吻上昨晚又被他蹂躪的唇,伸手撫上她隆起的腹部。
「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不舒服?」她身子太纖細,教他有些擔心。
凝眼望進他深如汪海的褐眸,看著他眼中的憂心與溫柔,這一刻間,琉璃、心中有著深深的感動。
他的眸光、他的微笑,他的言語,都教她有種她就是他妻子的錯覺。
只是,妻子?不,誰都可能會是他摯愛的妻子,就是她不可能。
因為,那是一種奢望,而她不該再胡思亂想,現在她能陪在他身邊,已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惠,她不該再癡心妄想。
「睡得很好,沒有什麼不舒服,而且,孩子真的很乖。」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她笑著。
懷孕真的很辛苦、很累,但是為了他,再苦她也會繼續撐下去。
「確定?跟你一樣乖嗎?」他懷疑。
「當然……」頓了下,她輕呼一聲,「啊!」
自她肚裡傳來的一記踹踢,教費斯一驚,忙收回手。
「怎麼回事?你的肚子為什麼會動、會踢人?!」
「別緊張,這是胎動。」她笑開顏,「孩子正在做運動,很正常的。」
「真的?你沒騙我吧?」他發現自己對胎兒的相關知識都沒有,「我看,下次我陪你去產檢好了。」
「不,不必麻煩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她搖頭笑,「剛剛真的是正常胎動,前次我去產檢,醫師還說再過一兩個月,孩子的活動量會更大,說不定還會拳打腳踢的,要我先有點心理準備。」
「這——」費斯一聽,煞是緊張,眼裡有著憂慮。
「沒事的,你別緊張,是男生當然就會皮一些。」她笑眼瞪他。
「可我小時候,就沒他的調皮。」不放心,他伸手貼上她的腹部,表情嚴肅地開始他的訓兒經。
「小子,我是爹地,你要乖一點,聽話一點,千萬不要背著爹地欺負媽咪,知不知道?媽咪懷你很辛苦,你要體貼她,千萬不要讓媽咪……」
聽著一再自費斯口中說出的「媽咪」二字,琉璃微抿柔唇,心口泛甜。
「別擔心了,我真的沒事的。」不希望他尢她緊張,她轉開話題,「這麼早來,吃過早餐了嗎?」
她轉身出臥室,往廚房方向走去。
「還沒,我可以到公司再吃。」他道,「不過,你應該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我去幫你買。」
「不必那麼麻煩。」她笑搖頭,「今天,你可以嘗嘗我做的早點。」以往她的三餐,總是他在負責,今天,就由她來負責他的早餐。
走進廚房,她打開冰箱,取出一些食材。雖然她很少開伙,但是懷孕後的她,食量大為增加,為不餓著寶寶跟自己,冰箱裡總存有不少的食材。
「你真的會下廚?」他有些訝異與質疑,他想起數月之前的手指事件。
「是會一點,不過,就怕不合你的口味。」回眸,她對他一笑。
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安琉璃手腳俐落的做了嫩煎牛排乳酪堡,和薑汁雞肉三明治,另外還為他沖泡了一杯香濃牛奶。
咬下一口鮮嫩多汁且香味四溢,又配有青菜沙拉,及營養乳酪的嫩煎牛排堡,費斯·柯古拉眼底有著絕對驚喜。
「味道如何?還可以嗎?」這是費斯第一次吃她親手做的食物,她好擔心會不合他的口味。
「你問還可以嗎?天啊,你對自己實在是太沒自信了!」食慾完全被挑起,費斯一口接一口,愉快的吃著,「你的廚藝真的是棒極了!」
「真的嗎?!」知道他喜歡自己做的早點,她綻笑顏。
「當然是真的,我沒想到你會下廚,而且還做得這麼好吃!」對她的廚藝,他是讚不絕口,「我從沒吃過這麼香嫩又多汁的牛排堡。」
幾大口就解決掉一個牛排堡,他再伸手拿過盤裡的薑汁雞排三明治。
才咬下一口夾著雞肉、火腿、起司,和烤得香酥的三明治,費斯·柯古拉即歎出一聲滿足,教琉璃心中有著無限的滿足感。
「嗯……這雞排裡是多加了什麼嗎?肉排好嫩,肉汁又很甜。」咬下一口雞排三明治,他心滿意足的呵出一口氣。
「是多加了一樣薑汁,還有這杯牛奶也是。」她笑著將溫熱的牛奶,推送到他面前,「現在天冷,你又容易感冒,加點薑汁可以緩和身子。」
「你……」她的貼心,令他動容。
端起薑汁牛奶,喝下一口,費斯真的感到全身都暖和了起來,但不是因為薑汁發揮效用,而是因為她加在早點裡的溫柔與用心。
「謝謝你。」輕握住她的手,他眸光泛柔。
「嗯。」她臉龐微紅,「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可以每天為你做早點,看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做什麼,好不好?」可以為他做早餐,她覺得好幸福。
「當然好,那以後我就……」他頓了下,「這樣你會不會太累了?」他雖喜歡她親手做的早點,可他不希望她太累了。
「不會、不會,這些早點都很容易做的,真的!」她噙笑搖頭,眼裡有著幸福的笑意。只要他喜歡吃,就算再累、再忙,她也願意。
自從享用過琉璃準備的早點後,費斯幾乎天天到俄皇大廈與她一塊用早點,直到現在,他連晚餐也是到俄皇大廈,享用她親手做的美味料理。
愉快而溫馨的用餐氣氛,讓兩人的關係是更為親密,心,也更為接近。
然而,眼見近一個月來,兩人感情似乎更為親密,一直在暗中注意兩人的老爺子,心情一再往下沉。
看著餐桌上豐盛的早點,再看著難得在家陪他用早餐的費斯,薩戈·柯古拉食慾全無,湯匙一放,頻頻歎氣。
「唉……」
聽聞歎氣聲,坐於對面用餐的費斯,微揚濃眉。
「爺爺?」
「沒事。」不是沒事,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件棘手的事。
自從費斯選定琉璃當契約孕母后,他就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著,擔心費斯在喜歡琉璃之後,又會在不知不覺中對琉璃投入更深的感情。
而從費斯近來的行徑來看,他顯然是一點也沒把自己的話聽進耳裡。
雖然直到現在,費斯還遵守著與他的協定,從未在俄皇過夜,可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有安琉璃在的俄皇大廈,早已經成了他的家。
但是不管怎樣,他還是得想辦法阻止費斯,再對琉璃投注更多的感情。
只是,唉……用想的比較快。
「是不是今天的早餐,不合你的口味?」見薩戈連一口湯都沒喝,就連聲歎氣,費斯優雅拿起餐巾拭嘴,溫聲問。
「你說呢?」薩戈回得有氣無力。
「應該是吧。」看著餐桌上豐盛美味的早點,他想吃的卻是琉璃特地為他做的那些營養美味的早餐。
「是嗎?」
「這我目前還不能確定,也有可能是我已經吃慣琉璃做的料理關係。」
薩戈一聽,心驚,聯想到二十年前的往事。
「你吃她做的料理?!你們不是一直都叫飯店外送餐點的嗎?!」
「以前是,不過,最近都是她親自掌廚。」想起她身繫圍裙站在廚房裡的溫柔賢淑模樣,他微微一笑。
「爺爺,琉璃的廚藝很不錯,有機會的話,你可以跟我一塊……」他想拉近琉璃與爺爺間的距離。只是,他話聲未落,一聲急怒已傳來。
「我不准你再吃她做的東西,」
「爺爺?」他太過激烈的反應,教費斯緊擰眉。
「我是想她年紀輕輕的,哪裡會做什麼營養、好吃的料理呢?」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對,薩戈連忙解釋,避免引起他的懷疑。
「再說,你身子又不好,怎麼可以在外面隨便亂吃呢?聽爺爺的話,以後別再吃她做的東西了,萬一吃壞肚子,就不好了。」
「爺爺,關於這點,你可以放心。」他笑道,「琉璃她……」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談她了!」薩戈拒談有關琉璃的事,「她也只是一名契約孕母而已,值得我們爺孫倆這樣花時間討論她嗎?」
「爺爺你……」感受到薩戈對琉璃的明顯排拒,他劍眉蹙擰,「琉璃她是不是哪裡得罪你了?否則,你為什麼……」
「怎又說她了呢?」
「對不起。」知道老人家不想聽琉璃的事,費斯也不勉強,選擇繼續用餐。他相信爺爺總有一天,會發現琉璃的好。
「如果要談她,那我們還不如來聊聊安娜的事。」他轉開話題,不希望費斯再把注意力放在安琉璃身上。
「安娜?誰?我認識嗎?」他皺眉。
「你忘記她了?」薩戈努力想為他喚醒記憶,「兩個月前,她爺爺的生日宴,還是你陪我一塊去的。」
「兩個月前?」他想了下,「你是說普金納集團老總裁的生日宴會?」
「對,安娜就是普金納的孫女,人長得很甜美,又溫柔乖巧,就是個性內向了點……」
已然明白薩戈想談的是他的婚事,費斯意興闌珊地拿起湯匙,繼續用餐。
「前些天我碰巧遇見普金納,我們聊得很愉快,聊著聊著,他就問起你有沒有女朋友的事,我說沒有,他就建議……」薩戈邊說邊注意他的表情。
「建議我和他孫女,試著交往看看,對不對?」
「對對對!」得到回應,認為有機會,薩戈興奮地繼續說著,「如果你不喜歡安娜也沒有關係,還有華達集團的總裁千金讓你選。」
「華達集團總裁千金?」
「對,英格爾集團的總裁妹妹也是,還有羅克蒙集團、庫爾集團,和維特集團的千金……」扳著手指,薩戈念出一長串極欲藉由聯姻,與他們柯古拉集團取得合作的名單。
「爺爺?」他臉色不佳。
「你放心,爺爺都已經事先替你篩選過,這些女孩子的條件都不錯,你只要花一點時間跟她們交往,再從裡面挑個喜歡的結婚就可以了。」
「結婚?」微斂精銳褐眸,他緩聲道,「爺爺,這個問題我們不是早已經討論過了嗎?以我的情況來看,我並不適合結婚。」
「這……」薩戈擰眉,「不結結看,怎麼會知道你適不適合結婚?」
「你剛剛不是才說我身子不好?」他故意道,「你想想看,如果對方知道我的情況,她們還會願意嫁給我嗎?」
「那我們就什麼都不說!」他豁出去了。
「爺爺,這是欺騙,萬一事情爆發,對柯古拉集團可是一大傷害。」
「這——」薩戈頓而沉默。
隔天上午,薩戈趁費斯上班之際,專程到俄皇大廈找琉璃。他必須去警告安琉璃一聲,免得她跟她母親一樣,又想對他們柯古拉家的人不利!
走進大廈一樓大廳,薩戈·柯古拉右轉進電梯間,就看見挺著五個多月身孕的安琉璃,似剛外出買菜回來,正要走進頂樓專用電梯。
容顏白淨的她,黑髮及肩,身穿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羊毛孕婦裝,外罩同色系羊毛及膝短大衣,腳踩平底高商馬靴,看來相當耀眼而且嫵媚。
靜靜打量她全身上下,薩戈不經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她的出身不佳,可是她言語輕柔,舉止優雅,還有大家閨秀般的名門氣質,如果不是她母親的關係,這意志堅定的丫頭,他也還挺喜歡的。
然,看見安琉璃拉在身邊裝滿食材的菜藍,薩戈臉色頓變。
他一定要明白警告她,不管她存什麼心,他絕對不准她再做任,料理或點心給費斯吃!
拄著手杖,薩戈繃著一張威冷容顏,再走近她幾步,突然,他發現她表情有異,樣似痛苦。
背倚石牆,安琉璃臉色蒼白,緊閉雙眸,一手緊抓住菜籃把手,一手摀住心口,想再一次忍過近來越漸頻繁的心痛。
她不懂為什麼以前久久才發生一次的心痛,在最近這兩個月,會密集發生五次,教她好擔心肚裡的寶寶。
「寶……寶寶,你一定要乖乖長大,也要替媽咪加油。」鬆開菜籃,她忍著心痛之苦,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喃喃地說著。
只是,越來越劇烈的痛意,教她幾乎無法承受而蹲下身子。
「怎麼回事?!」薩戈快步來到她身邊。
「老、老爺子……」仰起容顏,看到長者,琉璃勉強一笑。
「不舒服嗎?走,我送你到醫院去!」薩戈忙招來跟在身後的司機,攙著她走出俄皇大廈,坐進房車裡。
「馬上到醫院,快!」他下達命令。
「是!」關上車門,司機快跑繞過車身坐進駕駛座,將車駛上車道。
「你是不是亂吃東西,吃壞肚子了?」薩戈氣道,「你正在懷孕中,怎麼可以亂吃東西呢?你看看現在……」
頓地,他話聲暫停。因為他發現琉璃的手,是摀住心口而不是肚子。
「你、你該不會有心臟病吧?!」薩戈傻住,驚聲問。
「我……我……」她想隱瞞,不想承認。
「到底有沒有?不准瞞我!」
被老人家一吼,她顫了下,忍著心痛,咬唇承認。
「你這孩子怎不早說呢?!」見她點頭,薩戈駭瞠雙眼,大聲驚叫。
「我……」
「就知道自己有心臟病了,怎麼還可以懷孕呢?!哎,你真是……」薩戈氣惱不已,「那費斯呢?他知道你有心臟病的事嗎?!」
「不,他不知道,請你不要告訴他……」她氣聲虛弱,呼吸緩而長。
「不要告訴他?」他一想、一驚,「你要我隱瞞你有心臟病的事?!」
「是,求你……求你別告訴他。」她蒼白的臉色,已接近死白,「我不要他替我擔心……」
「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我知道……所以求你不要告訴他。」她困難地揚起唇角。
「但是——」
「老爺子,我早知道……早知道懷孕對我有危險,可是這是當時唯一能讓我留在何古拉家,留在他身邊的辦法。」
「哎,你、你這又是何苦呢?!」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致,薩戈心急的猛歎氣、猛搖頭。
「你也……也別為我擔心,我早有心理準備,也……心甘情願……」張著漸漸失焦的眸子,她柔唇淒揚,笑出一抹幸福。
一開始,她答應簽下孕母契約,真的就只是抱著為母親贖罪的心情,想提早結束母親與柯古拉家的恩怨情仇。
可現在……能為他懷孕,能為他生下孩子,是她這一生最美的幸福。
因為這是她對他的……愛與情。
那天,薩戈·柯古拉將她送往莫斯科市立醫院急救,及時穩定下她的病情,也讓她暫時能回家,但醫師要求她必須盡快找時間住院檢查。
安琉璃原不想再上醫院,但在薩戈的堅持下,當費斯到外地出差三天,她立即被送進莫斯科醫院,做更進一步的詳細精密檢查。
身穿醫院病服,安琉璃心情平靜,端坐診療間裡。
她看著窗外的淡藍天空,聽著醫師說的話,想著到外地出差的情人。
在這三天裡,她配合醫院各項精密檢查,也讓薩戈特地為她請來的俄國心臟科權威庫爾,跟產科三位名醫共同會診,詳細為她診斷病情。
薩戈一直希望情況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糟糕,但四位醫師在經過長達五小時的會議之後,代表說話的心臟科權威庫爾醫師,只給他兩條路選擇。
要大人或孩子,請他盡速二選一。
聽著醫師會診後的最終診斷,早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的安琉璃,心情顯得相當平靜,但才轉頭,她看見薩戈眼中的掙扎。
「確定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嗎?」薩戈面色凝重。琉璃肚裡的孩子,是他盼了多年的曾孫子,但要他為此犧牲琉璃,他也狠不下心。
「老爺子,抱歉,真的沒有。」庫爾搖頭,「我是建議你們,如果想留住大人,最好這幾天,就趕緊安排安小姐進手術房剖腹取出胎兒。」
「這……」薩戈考慮。
「現在就剖腹生產,孩子還活得了嗎?」琉璃突然問。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她要她的孩子可以平安長大。
「這……」庫爾想分析給她聽,但被她截斷。
「不能,是吧?」她再道,「而且,我一樣也會有生命危險,對嗎?」
庫爾醫師轉而沉默。
「既然,大人跟小孩同樣都有生命危險,那我怎能在這時候,答應剖腹生產,讓你們取出我的寶寶?」
「每一種手術,總會有一定的危險程度。」
「但問題是以我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的危險機率比誰都高,不是嗎?」
望著庫爾醫師,她容顏恬淨,柔唇微揚。
「只要有適合你的心臟,由我執刀,不會有問題的。」他信心十足。
「喔?那心臟呢?」
「心臟?這……琉璃小姐,你的意思是?」庫爾愣住。
「我母親跟我等了十八年,都等不到一顆適合我的心,那現在,你們有適合我的心嗎?」琉璃感到好笑。
「目前是沒有,但是趁現在胎兒還沒危及你的性命,先把它取出來,總比到時候,母子倆同樣陷入險境,要來得好。」
「是嗎?」
「至於心臟的事,總會有希望的,說不定明天就有適合……」
「我從不冀望明天或未來,因為那種時間對我來說,太過遙遠。」她早已清楚自己的情況,「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對吧?醫師?」
「你怎麼知道?」庫爾訝異問。
斂下清亮的瞳眸,她唇角微揚。
「早在五年前,為我檢查的林醫師就說過,如果在這五年內,還是找不到適合我的心臟,我最多只能活八年,算算時間,我只剩三年了。」
「琉璃?!」薩戈一聽,震驚不已。
「老爺子,我沒騙你,不然,你問他。」琉璃將問題丟給醫師。
「醫師,她說的是真的嗎?!沒換心,她就只剩三年可以活?!」薩戈驚駭不已。怎會這樣呢?!她還很年輕啊!
「這……」庫爾搖頭,「那位醫師說的三年,是指你在持續服用藥物的情況下,但是你為了懷孕,早已經停用他的藥,現在……」
「你的意思是?」看著庫爾沉重的表情,琉璃容顏微僵。
「懷孕對你而言,實在太危險了,如果不馬上拿掉胎兒,老實說,我們四個都不認為你能撐到預產期。」
琉璃驀睜黑瞳,臉上血色疾速褪去,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可能會撐不到預產期?!緊咬紅唇,她緊握雙拳。
「那就趕快安排手術,不要再拖了!」薩戈一聽駭然,立下決定。
「好,我馬上聯絡!」庫爾拿起桌上話筒。
「不!」安琉璃倏身站起,壓住電話,驟聲截斷庫爾醫師的話,「我一定可以撐到預產期,可以平安生下這孩子!」
「琉璃,你?!」薩戈驚瞠眼。
「老爺子,我、我想回家了。」深深呼吸一口空氣,她調適自己激動的心,眨了下微微泛紅的眼。
「琉璃,現在我們談的可是你的生命,你就不要……」薩戈想勸她,但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眼神,他沉默。
她的執著與堅持,他不是沒見識過,只是,他還是希望她能改變心意。
「琉璃,你就聽我的,先保住自己的命,至於孩子的事就以後……」
「不!」她堅決道,「這是我和費斯的孩子,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從我這裡奪走他的命!」
「琉璃,你……」
「老爺子,求你不要再勸我,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
「好吧,我們回去吧。」看著她從未變過的眼神,看著她在說到孩子時,閃閃發亮的黑瞳,他知道她已決定的事,是任誰也無法改變。
「醫師,謝謝你。」歎了口氣,薩戈心情沉重地與她一起走出診療間。
回到特等病房,兩人沉默不語,心事重重。
「老爺子,謝謝你。」靜立白色窗台前,安琉璃雙手輕貼窗面,凝看窗外隨風飄墜的白雪。
「你,唉……」
聽到他的幽聲長歎,琉璃回首,淡淡一笑。
「老爺子,請你不要想太多,也請你放寬心,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為自己作下的選擇,我從不怪也不怨任何人,真的。」
「哎,你這丫頭真是……」見琉璃到這時候,還有心安慰他,薩戈感動的紅了眼眶。
「我看,你就繼續留在這裡休養,這樣我也比較放心一點。」
「不,我想回去。」回望窗外雪景,想著雪花短暫的生命,也想著自己,她搖頭,柔唇輕揚。
「他就要回來了,我想見他,真的很想、很想。」
在她有限的時間裡,在她即將失去生命之時,她希望……希望可以天天陪在他身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22:02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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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斯發現最近兩個月來,爺爺對琉璃的態度,有極大的轉變。
他記得以前他老人家總是隔個十天、半個月,才會到俄皇大廈看琉璃一次,見了面也從不給她好臉色看。
可是最近兩個月,他老人家三天兩頭就到俄皇探視她,還與她有說有笑的,甚至要她改口喊爺爺,相處氣氛十分融洽,讓他相當高興。
他就知道琉璃的溫柔與乖巧,一定可以收服爺爺。
只是,琉璃有時候還是很不乖、很不聽話。
像前一陣子,他才特別叮嚀過她,不准把他的秘密告訴爺爺,結果一個多月前,她因為聽兒爺爺為他的「體弱多病」擔心,心有不忍,就把他的秘密,全抖了出來,害得他被爺爺整整念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還有,今天也是,她居然不讓他留在俄皇大廈陪她吃飯,硬是把他推出門,要他回來陪爺爺用晚餐!
她的膽子,實在是越來越大了。想到方才琉璃為趕他出門,使盡力氣又鼓漲雙頰,努力推他出門的模樣,費斯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想什麼?」喝一口清淡有味的蔬菜濃湯,薩戈好奇問。
「想她剛剛趕我出門的模樣。」吃著雞肉沙拉,他笑說好心情。
「她趕你?為什麼?」薩戈意外。自從感受到琉璃對費斯的深情,他就已經不再反對費斯留在俄皇陪她的事。
因為,這似乎是他唯一能為她所做的事,那她為何不讓費斯留下陪她?
「她說我把你一人放在家裡不好,所以,就要我回來陪你吃晚餐。」
「呵,這丫頭可比你有孝心多了。」薩戈一聽呵聲笑,愉悅地喝著湯。
「既然這樣,爺爺,我想如果你不反對,這幾天我就把琉璃接回家裡來住。」放下又子,他說出已思考多日的決定。「她一個小女人,挺著快八個月大的身孕住外面,沒人在她身邊看著,我真的不放心。」
「好好好,你就讓她搬回來一塊住吧!」早希望琉璃搬來同住的薩戈,馬上點頭附和,「家裡人多,也有個照應。」
這陣子為了她身子的事,他一直相當憂心,就怕她一人在家,萬一發病了,沒人知道、沒人幫她,現在她搬來同住,他就稍能安心了。
「謝謝爺爺。」得到薩戈的應允,費斯鬆口氣。
吃完爽口的雞肉沙拉,他品嚐一口主廚剛送上的烤牛肉,微蹙眉。
「怎麼了?這牛肉有問題嗎?」剛嚥下一 口牛肉的薩戈,白眉微揚。
「沒有。」嚥下肉汁,他笑道,「只是我發覺還是琉璃做的烤牛肉,更為香嫩多汁,而且讓人口齒留香,還回味無窮,吃了還想再吃。」
「費斯,你……真的不想結婚嗎?」薩戈舊話重提。
「爺爺。」他皺眉,用餐興致沒了。
「就當是爺爺最後一次問你。」薩戈歎出一 口氣,「如果有個丫頭,一直都清楚你的一切,也願意嫁給你,那你願意娶她嗎?」
「這……就算真有女人敢嫁,但爺爺……你真要我結婚嗎?」
「如果你願意娶她,我當然希望你能結婚。」
「對不起,爺爺,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放下手中叉子,他以餐巾拭嘴,搖頭。
「即使對象是琉璃?」薩戈試探問。
「你要我和琉璃結婚?!」費斯愣眼望他,意外他提出的問題,但是他更意外自己並不想否決這個可能性。
想起她的沉默與乖巧,她的賢慧與溫柔,她的淡然、幸福與知足微笑,與只要他一句讚美,她就會為之綻放的燦爛笑顏……費斯霎時感覺到自己心中有著滿滿的幸福感覺。
他相信,娶她,是一種幸福,但現在的他,還不能得到這樣的幸福。
「你願意嗎?」他知道自己不該想湊和費斯與琉璃,但,如果這兩人是真心相愛,那他又何必反對?
至於琉璃與安夢玲的母女關係,只要奧司特、他跟琉璃都不提,費斯就不可能知道她們的關係。
「爺爺,我們現在先不要談這件事,好嗎?」他擰眉。
「為什麼不現在談?」
「除非,我能徹底擺脫那個女人當年所帶給我的陰影,否則,我不可能結婚!」
「那個女人?你是指……」薩戈話聲頓住。放下手中刀叉,他白眉攏擰,神情凝重地望著費斯。
「安夢玲?你直到現在,還在意著當年的事?」
「在親身經歷那些事情之後,我怎可能不在意?」刺耳的名字,教他背脊倏地僵直。
「想當年,爸爸是那麼的愛她,對她又是那麼的好,而我也拿她當親生母親,可是她竟為一份原就不屬於她的財產,毒殺親夫、謀害繼子!」回想當年事,他眸光怨恨。
「那個女人真的太狠了,爸當年根本就不應該放過她!」他氣憤道。
「費斯,算了吧。」當年的家族醜聞,教他難堪也難以接受,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安夢玲已經知錯了,再追究都已經沒有意義。
「算了?!」費斯褐眸一瞠,尾音驟地往上飆揚,氣憤道,「爺爺,那個女人毒死我爸,還害我在醫院裡躺了三年,吃足了苦頭,現在,你居然勸我就這麼算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不算了,你又能如何呢?想開點吧。」他希望能勸醒孫子。
「不,我沒辦法!」一道恨意劃過他的眼,「爸當年根本就不應該放過那個女人,他應該要報警處理,應該要把那個蛇蠍女人抓去關起來!」
「費斯,不報警處理,也不公開她的惡行,全是因為你爸爸為人仁慈,也太愛她的關係。」想起多情、善良的獨子,薩戈難忍傷痛。
「我知道,爸他就是人太好、太仁慈,又太愛她,才會因為心軟而放過她,但現在我對那個女人只有恨,沒有愛,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他狠瞇雙眼,緊握雙拳。
薩戈一聽,心駭然。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後,再把她加諸在我們父子身上的所有痛苦,全部加倍奉還給她!」
「費斯,你該不會真的想找她吧?」看著孫子憤恨的厲眸,想著他隱藏於心的偏激性情,薩戈心驚探問。
「為什麼不會?這一年多來,我一直都派人四處調查她的下落。」他要徹底根除她帶給他的陰影。
「你真的找人查安夢玲的下落?!」
「當然,根據最新的回報,當年她離開俄羅斯後,雖然住過不少國家,不過最後,她還是躲回台灣,我想,也許這幾天就會有她的消息。」
到時候,他就要看看那個女人如何面對他。他冷眼微瞇,殺機隱現。
「費斯,算了!你讓他們馬上回來,不要再找了!」薩戈驚聲急道。
「為什麼?!」要他放過那個女人?不可能,他辦不到。
「就算你找到她也沒有用,對你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擔心他派出去的人馬,會查到琉璃身上,薩戈是又驚又急。
「再說,她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找她做什麼?算了、算了,快把你的人全部都調回來,不要再浪費那些金錢、人力跟時間了!」
「她死了?」費斯愣住。
「對,安夢玲已經死了。」為了勸他,薩戈衝動說道,「她對過去所做的錯事,悔不當初,也有心贖罪,你就不要再去想那些傷心往事了!」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悔不當初?還有心贖罪?!心思一轉,費斯·柯古拉霍瞠褐眸,倏地起身,疾步衝至薩戈身邊。
「爺爺,你怎麼知道她已經死了?!」
「啊、我?!」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薩戈睜大雙眼。
「又怎麼知道她悔不當初?!又怎知道她有心贖罪?!爺爺,你說,你是不是早有那個女人的下落了?!」
「這……」面對孫子的尖銳質問,薩戈神色惶然不安。
「爺爺?!」倏握雙拳,他雙眼憤紅。
俄皇大廈。
端坐在安靜無聲的大廳裡,安琉璃手持棒針,神情專注地織打著就快完成的米色毛衣。
「唉。」她擰眉輕叫。一個不小心,她扎到指腹。
輕揉痛處幾下,她繼續織打毛衣,可沒幾分鐘,她又扎到自己。
擰著居,她咬著唇,一邊氣惱自己今天太過浮躁的情緒,一邊持續加快手中動作,想盡快完成最後幾針。
終於,在又扎過數次之後,她收了最後一針。
鬆了口氣,放下棒針,安琉璃拿起毛衣,前前後後仔細審視一番。
確定毛衣上沒有任何缺點及漏針,她滿意地笑著。
他應該會喜歡的。想像費斯看到毛衣時,會有的意外、驚喜表情,淺淺笑意,飄染進她微揚的清眸。
鈴——驟地,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刺耳響起。
太過突然的鈐聲嚇到了她。緊捂心口,她瞪看旁邊的黑色話機。
驀地,她清瞳一亮,快速執起話筒。這個時間,只有費斯才會打給她。
「是不是又要我替你準備消夜了?」她柔聲笑問。
她每一次要費斯回柯古拉莊園陪爺爺吃飯,飯後他總又會跑來找她,說他沒吃多少,餓了,要她再為他做些點心當消夜。
「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知道費斯喜歡吃她親手做的點心跟料理,她真的很開心。
「琉璃,你快走!」一聲催促打斷她的話。
「爺爺?」聽到電話彼端傳來薩戈的聲音,琉璃怔住。
「你趕快去收拾行李,馬上走,不要再耽擱了!」
「為什麼?!」她不懂爺爺為什麼突然要她走,「為什麼你現在就要趕我走?契約上明明寫著……」她不要這麼快就離開費斯!
「現在沒時間說那些,你快走!」
「爺爺?!」她哀求。
「哎,你?!費斯他都已經知道了,你再留下,會出事的!」
「知道?費斯知道什麼?」她愣住。
「還會知道什麼?當然就是知道安夢玲是你母親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可是他對你母親的恨,還是……唉,你快走吧!」
似墜入永不見天日的萬丈深淵,安琉璃全身發冷,愕瞠瞳眸。
費斯知道了?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她驚身站起,驚聲叫,「我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可能會知道?!爺爺,請你別開這種玩笑了!」
她不信,一定是爺爺想趕她走,才故意說謊騙她的!對,一定是這樣!
「我也希望一切只是玩笑,但是他現在就在書房裡,看你母親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是趁他看信的時候,才出來打這通電話的!」
他希望那一封信,多少可以讓費斯感受到一點安夢玲的深切悔意,對安家母女的恨意,也能減少一點。
「他、他……」她唇角顫抖。他真的知道了?
「哎,你就別在那裡他呀他的,把重要證件跟衣物收一收,趕快走,要不然就……」頓了下,他想到她此時根本沒人可投靠。
「還是我派人過去接你吧,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等孩子生下來後,你就趕快逃,千萬不要再留在俄羅……」
突地,薩戈急切的聲音消失,繼之傳來的是一句冰冷恐嚇——
「有膽子,你就逃逃看!」
喀,通話被結束。
聽著一再自話筒彼端傳來的嘟嘟聲響,琉璃表情僵凝,駭立原地。
那一句冰冷恐嚇,凍住了她的心與身。
就像是身處北極寒帶,就像是被冰冷風雪覆身,安琉璃失去一切思考能力,也失去對外界的應變能力。
紅唇微啟,雙眸無神,她全身僵直地孤立在無聲世界裡,直到一聲宏亮鐘響,驚醒像是作了一場惡夢的她。
當、當……隨著報時鐘聲的響起,她呼吸漸漸急促,臉色漸漸蒼白。
不能驚,不能慌。努力平穩下驚慌失措的心,琉璃冷靜命令自己坐下,也命令自己小心折著剛剛才打好的毛衣。
折好毛衣,無事可做,她呆坐在沙發上。
突然,她感覺到一陣冷意,不斷自四周朝她逼近,教她冷得直打哆嗦。
她忘記關門窗?忘記開壁爐取暖了嗎?轉看四周,她想找尋冷意來源。
可,她看見緊閉的門窗,也看見壁爐裡旺燃的火焰,就是尋不著這沁人心的寒冷,到底是來自何處。
屈起雙腿,縮進沙發裡,她端起置於一旁几上的溫牛奶,喝下一口,想暖和自己不斷發冷的身子。
可,微溫的牛奶,無法溫暖她僵冷的心,她需要一杯很熱、很熱的牛奶。
扶著大肚子,她小心起身,捧著牛奶,快步走進廚房。
穿過走道,經過飯廳,她看見餐桌上,有三個分別裝有廣東蝦餃、燒賣以及三色珍珠丸的小蒸籠。
幾乎是直覺動作,她將手中牛奶一放,選擇先將點心拿進廚房下鍋蒸煮。
費斯就快來了,她動作得快一點,否則,他會餓到的。
想到費斯對她廚藝的讚賞,想到待會他吃點心時,會有的滿足表情,希望慢慢在她眼中凝聚。
只要滿足他的口欲,只要他吃得開心,他就不會在意她母親的事了。
淡抿紅唇,笑意揚起,安琉璃依蒸煮時間的長短,先將裝有珍珠丸子的蒸籠,放進滾有熱水的鍋裡蒸煮,幾分鐘後再疊上蝦餃蒸籠,最後再放上燒賣蒸籠一塊蒸煮。
按下一旁的小計時器,她轉回飯廳取來自己的牛奶,放進微波爐加熱。
叮地一聲,她取出熱牛奶,一口口慢慢的喝著。
熱牛奶很燙人,可是,她的心還是好冷、好冷。
舉步移至鍋爐前,她想藉不斷冒上的水蒸氣取暖,可,望著爐下熊熊火焰,她眸光幽幽。她好像是看見了……在他心底旺燃的怒火。
砰、鏗!突然,大廳傳來鐵門及木門,撞壁反彈的異聲巨響——
一回神,琉璃眸光驚慌。
「出來。」一句猶似來自地獄的冷語命令,駭住她心。
心口一顫,她手一抖。
鏗地一聲,她手中杯子瞬間落地,灑出一地的白色奶漬。
頓時,屋子陷入一片死沉。
忽然,噠、噠、噠、噠……一道緩慢、清晰的腳步聲,朝她慢慢接近。
緊咬紅唇,安琉璃強忍心中懼意,緩緩轉身望向廚房口。
看見他直邁而來的腳步,看見他一身的黑衣,看見他陰美俊邪的冰冷容顏,安琉璃不斷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別害怕。
但迎面而來的他,有著一股近乎野獸般的殘狠氣息,教她不寒而慄。她終於知道剛剛那股冷意,是從哪裡來的了。
在他冰寒的眼裡,有著教她無法承受,也無法負擔的憤怒與恨意。安琉璃僵步退後。
「躲在這裡?」他冷笑。
「我、我沒有躲……」看著他不笑的陰森容顏,她顫顏搖頭。
「喔?」他微笑,像在聊天,「那,你認為我是不是應該頒個最佳勇氣獎給你,嗯?」
低下蒼白容顏,她選擇沉默。
她知道現在無論她說什麼,都只會激怒他,只會招來他的怒火與怒言。
「不說話?」唇揚冷意,他步近她。
直視地面,她緊抿柔唇仍是不語。她希望自己的沉默,可以讓他稍稍冷靜一下,也氣消一點。
「不敢看我?」他再進一步,逼她後退背抵白牆。
緊握身側雙拳,她別過頭,緊閉只眸。
看見她的閃避舉動,費斯·柯古拉冷冷一笑,低俯下頭,湊近她耳畔。
「做了虧心事?沒臉見我?怕我?嗯?」似情人間的低喃呢語,在耳邊縈繞,可他的目光,冰銳傷人。
「看著我。」他說著,但安琉璃仍緊閉著眼,說什麼也不看他。
「我要你——看著我!」怒出手,他狠眼掐住她精巧的下頷,硬是要她張眼看進他的眼。
驀張驚愕黑瞳,望進他陰沉駭人的褐眸,對上他眼中恨意,安琉璃心一慌,雙肩直顫。
她希望自己能夠冷靜,希望自己可以不被他駭人的恨意嚇住。
不能緊張、不能驚慌,她要冷靜,對,她要冷靜。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可以平熄他心中怒火的!
當,計時器響起,她像是聽見一記希望鐘聲。
「你今天回去有吃飽嗎?一定沒有對不對?」掙脫出他的箝制,她勉強揚起笑容,跑回鍋爐前,關上爐火,小心翼翼端起三籠熱騰騰的港式點心。
轉身,她笑瞇清眸,望他。
「你看,我今天特別做了你最愛吃的燒賣、三色珍珠丸子還有廣東蝦餃喔!走,我們到飯廳去,你再坐下好好嘗嘗!」
然,看著她手上的港式美食,費斯·柯古拉憤瞠褐眸,揚手一揮,就拍落她手中三層蒸籠——
瞬間,燙人的蒸籠及點心,全部往她身上砸!
「當年,我父親就是被你母親這樣給毒死的!」他憤聲吼,「她總是做好吃的料理、總是做好吃的點心、總是偽裝賢慧與溫柔,一心想毒死他,想謀奪我家的財產!」
安琉璃駭仰雪顏,驚眼望他。
「現在,你也打算這樣對我了?是不是?!」他是這樣的信任她,而她竟是他最不能信任的女人!
「不、不是的!」她驚駭搖頭。
「不是?你真的沒在那些料理、點心裡下毒?你敢發誓說你沒有?!」
「我發誓,我願意用我的性命發誓——」不要他誤會她的真心,不要他誤會她的愛,安琉璃忍著淚水,一手緊抓住他的手臂,一手高高舉起。
「如果、如果我安琉璃有對你,或其他人下毒,我就不得好死!」
「你?!」
「我真的沒有,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噙淚急道,「不然、不然我吃給你看、我把這些點心全部吃光光,這樣,你就可以相信我了!」
為求取他的信任,安琉璃含著淚,一手捧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扶著流理台,困難蹲下。
她強忍淚水,強睜淚眼,一把抓起地上仍冒著熱氣且燙手的燒賣,就往嘴裡塞,且快速咀嚼,快速吞下。
她一邊吞一邊抓,抓到珍珠丸子就塞珍珠丸子,抓到蝦餃就塞蝦餃,抓到燒賣就塞燒賣,就算抓糊了,她也一樣往嘴裡塞。
忍住即將潰堤的淚水,她難過、痛苦地努力嚼著、吞著,她不要費斯認為她在點心裡下毒,她不要他認為她有心害他,她不要!
橫起手背拭去淚水,她持續困難吞嚥嘴裡的食物,她伸出手想再抓。
但,眼見安琉璃一再撿起地上髒掉的點心,以身試食,費斯·柯古拉憤瞠雙眼,一把揪起地上的她!
「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相信你?!」他恨聲吼。
忍住疼痛,她滾燙的淚水,懸眶欲落。
「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好……好嗎?」琉璃努力想維持平穩情緒,想冷靜的與他好好說。
可,無法承受他眼中的冰冷,難以擔負他心中太過沉重的恨意,她一再緩速加快的心跳,教她呼吸漸顯急促,臉色轉青。
「別以為裝出一副痛苦、難受的鬼樣子,我就會忘記你母親的惡毒,就會放過你!」看著她已變的臉色,他怒火飆燃,一把狠推開她。
「嗯!」向後撞上牆壁,她雙手護住腹中胎兒。
「還有你忘了嗎?裝病、裝痛,那可是我的強項,是我的專長呢!」
「費斯,你……」她痛苦喘息。
「怎麼著?你現在是想學我,想藉此欺騙我嗎?就憑你?哼,你還久的很呢!」他惡言道。
「不,我沒有想學你,也沒有想……想騙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她想告訴他,自己患有心疾的事,但到嘴邊的話,消失了。
說了又有什麼用?她本就是來俄羅斯為母親贖罪的,難道,她還奢望他會同情仇人之女?緊咬著唇,她困難苦笑。
「沒有?真的沒有嗎?!」他尾音高揚,「那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安夢玲就是你的母親!」
「我……是爺爺他……他不希望……」她臉色發白,背靠牆壁,支撐著自己就快倒下的身子。
「不要想拿我爺爺當借口!」他吼聲截斷她的話,「你我都知道他會不讓你說,是因為他認為我體弱多病,他怕我知道後,會崩潰、會發病、會休克,所以,他才要求你配合隱瞞實情!」他怒顏抽動。
「但是後來呢?!幾個月前,當我在紅場告訴你,我根本沒病時,你為什麼還不說你姓安?為什麼不說你就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
「我……我……」無法自圓其說,無法為自己找借口,無法承載他如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與怨恨,安琉璃呼吸困難,臉色慘白。
猛抬手,她緊搶住紊亂而急速躍動的心口。
她劇烈收縮的心臟,好像就要爆開了!再也負荷不了心口的劇痛,安琉璃強睜雙眼,勉強站挺身子,越過他,一步步走回房間。
拉開梳妝台,她取出醫師為預防她發病而開給她的藥。
醫師說當她發病時,這藥能救她的命。
顫著手,她旋開瓶蓋,倒出一顆藥丸,再旋緊瓶蓋,仰喉就想吞下。
但,她不停發抖的手一抖,抖掉手中藥丸,再抖,抖掉藥瓶。
隨著藥瓶的墜地滾動聲,她聽見藥丸在瓶裡匡啷翻轉撞擊的聲響。
站立臥室門口,費斯面無表情,冷眼無情地看著她的痛苦。
假的。她的痛苦絕對是假的,否則,他以前為何不曾見她如此痛苦過?
至於藥?哼,還用說嗎?當然也是假的,就像他也有數瓶偽裝成是救命藥的維他命丸,被擺放在他隨時可能「病發」的場所裡。
可見她很精明,早已計畫好一切,想藉由身體不適,來博取他的同情,騙取他對她的憐惜!
想騙他?想蒙他?哼,她在作夢。
舉步走進臥室,在她面前站定,費斯·柯古拉冷眼凝她。
「不舒服?」
痛得無法說話,她困難點頭。
「想吃藥?」看著滾落地毯的白色藥瓶,他冷笑。
強忍痛意,再點頭,安琉璃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撿起落地的藥丸。
可,費斯·柯古拉硬是一腳踩上。
「真是抱歉,不小心踩到你的藥了。」笑凝她愕然高仰的慘白素顏,他惡質一笑,腳尖使勁一旋。
「你?!」忍住淚水,她咬著唇,伸手轉向落在一步遠外的小藥瓶。
但,指尖才觸上瓶身,眨眼間,藥瓶就被踢得好遠。
她心一震,強忍痛苦,再抬眼望他。
「你?!」她想問他,為何要把她的藥給踢開,但,她緊縮的心口,痛得她無法言語而倒下身子。
費斯神色一驚,朝她疾伸出雙手,想扶住就快倒地的她。
但,他伸出的手,頓停半空中,任由她在他面前倒下。
假的、一切全是假的!她想偽裝虛弱、痛苦,來騙取他的憐愛!
驟瞇冷眸,費斯·柯古拉唇噙冷笑,俯看她慘白容顏。
「你以為這樣裝柔弱,裝虛弱,甚至裝出一副快死的樣子,我就會被你騙了?就會因為不捨而心疼?」他語意議嘲。
她咬唇,搖頭。不冀望他的心軟與憐惜,她只求他不要再刁難她。
咬著牙,安琉璃摀住肚子,困難地側身朝藥瓶爬過去。
「嗯,不錯,你的演技還真是精湛。」看著爬地前進的她,費斯唇噙笑意,冷言嘲諷。
「我雖然會裝病,可也沒有你這麼敬業、專業,能把一個垂死病人的角色,詮釋得這麼完美真實,看來,我是應該多跟你學習、學習。」
不聽他傷人的言語,琉璃撿到藥瓶,隨即靠牆坐起。
她雙手顫抖,努力想旋開瓶蓋,可,她發現原抓在手裡的藥瓶不見了。
「那、那是……那是我的藥。」看著落在他手裡的藥瓶,她痛咬死白的唇,想讓自己心情保持平靜,不讓過於激動的情緒,再加重自己的痛苦。
「你的藥?」把玩著小巧藥瓶,他唇揚惡意,「不吃會怎樣?」
「會……會……」琉璃緊捂心口,呼吸沉重而急促。
「會怎樣?說啊。」高舉小瓶子,他看著裡邊一顆顆的白色小藥丸。
還真是維他命丸?小小一顆,長得就像是他以前吃過的維他命丸。
「可、可能會……死……」
聽聞死字,費斯·河古拉瞼色驟變。霍地,他仰身大笑出聲。
「會死?!哈哈哈……」
驀地,他笑聲乍止,冷顏冰冷,盈怒瞪她。居然還跟他演戲?!
「好,那我們就來試試,看不吃這藥的你,是不是真的會死?!」
「你?!」不,她還不能死,她還要平安生下他們的孩子啊!
「怎麼不敢試?怕死不了,就沒戲可唱了?」他褐眸幽冷,危光乍現。
「就、就怕死了,也沒……也沒戲唱了……」她痛苦說道。
「說得也對,那,我就來陪你演一段吧。」他勾揚冷唇,「總之,你就是不想死,是吧?這沒問題,我這人最好商量了。」
以為他要把藥還她,安琉璃緩緩朝他伸出顫抖的手。
「不。」他搖頭,「我怎可能這樣就把藥還你呢?我看這樣好了,你就演一個怕死的病人,然後跪著求我還你藥就可以了。」
「費斯你……」
不聽她痛苦的呼喊,也不看她慘白的雪顏,費斯·柯古拉手拿藥瓶,優雅旋身,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前,坐下。
背對窗外燦爛陽光,他雙膝交疊,斂去眼中笑意,凝眼看她。
「可以了,來吧。」坐正身子,他俊容陰暗,眸光冰冷,薄唇高揚。
「千萬要記住,要演的有誠意些,也要求得誠心點,否則……」轉動手中藥瓶,他語帶威脅。
「你、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心痛,但此刻她已不知道,那痛是因為他的狠心無情而心痛,還是來自心臟的劇痛。
「囉嗦!」眼見她臉色慘白,卻遲遲不肯開口求他,費斯·柯古拉情緒煩躁而臉色難看。
「叫你演就演、叫你求就求,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她的演技已到爐火純青的階段,教他幾乎要信以為真,而想盡快把藥還給她。
「我……」她知道他是有心為難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想整她,但,她不知道自己若低頭了,他是不是就會把藥還給她。
不,他不會的。他恨她母親害死了他爸爸,又氣她隱瞞身份,現在他要她跪地哀求,只是想踐踏她的人格與尊嚴,那就算她真的求他千次、萬次,他也不可能會還她藥的。
牙一咬,安琉璃忍住心口的劇痛,別過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22:28
「你到底求是不求?!」
不看他盛怒容顏,不聽他的惡聲惡氣,安琉璃顫著手,扶住一旁的沙發椅背,困難支起身子往外走。她想向外求援。
「不是說會死嗎?!那為什麼不求?!」費斯一怒起身,疾步上前,狠狠拐起她的手腕。
「就算是胃痛,也夠折騰人了吧?那你還在跟我耍什麼性子?!」費斯沒發現此時的自己,已全然相信她的話,也相信她真的有病。
胃痛?她淒聲一笑。如果是胃痛就好了。
「還是,你真的想死?!」他怒言道,「想死就說一聲,我可以大方成全你!」
「不,我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她全身在顫抖。
「那就求我!」
「求你,你就會把藥給我嗎?」眨去眼中淚水,她仰看憤怒的他。
「會!」他說的斬釘截鐵,說的肯定。
「求、求你把藥還給我。」她求了。伸出手,琉璃想自他手中取回藥,但他薄唇頓揚,縱聲狂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原來,讓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低聲下氣哀求我,是這麼痛快的一件事,哈哈哈……」霍地,他笑聲一止,恨言道,「報應、一切都是報應!」
「給我藥、快給我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給你藥?到現在你還想演戲?!」不顧她的病痛,費斯冰眸一揚,將她扯進浴室裡,「好,我就看你要怎麼繼續演下去!」
「你、你想做什麼?!琉璃步子踉蹌,被迫跟行。
「想做什麼?你說呢?」鬆開她的手,他臉色陰沉,表情邪狠,猶如奪人性命的死神,冷眼盯祝她的眼。
驀地,琉璃瞠大黑瞳,駭看他旋開藥瓶,高高斜舉……咚咚咚……他當著她的面,將瓶裡的救命藥丸,一顆顆往馬桶裡倒。
「你、你怎可以這樣?!快把藥還給我!」眼看藥丸就要被他倒光,琉璃急身撲向他。
她想搶回自己的救命藥,但卻因為費斯的閃身,而撲了個空,還直接衝撞向對面的牆壁。
他眼色頓變,疾伸出手,在她撞牆之前,一把扯住她的發,扯回她。
「我告訴你,我就是可以這樣,而且,還有絕對的權利!」冷凝她滿是淚水的清瞳,他冷言宣告。
「你、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她使勁想掙脫他的手,用盡力氣地對他憤聲叫喊,可,體虛氣弱的她,掙扎無力,憤喊無氣。
「我不是人嗎?!他褐眼怒揚,「那你母親安夢玲呢?!」
「她——」提及母親,琉璃心中所有怨慰與怒氣,全然消失。
「她當年是怎麼對待我父親的,你知道嗎?!她有告訴過你,她在這裡所做的一切?!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的偉大事跡?!沒有,是吧?!」
「不,她說了,她全部都……」激動的情緒,加速她的難過與痛苦。
她不希望看費斯這樣的悲慟,不希望他的心,再被仇恨所啃噬,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他的快樂與開心。
「她說了?她真的什麼都說了嗎?!」費斯憤手將她推出浴室,又將她推往一旁的沙發上。
「她真的把她那幾年,是怎麼在大家面前裝賢慧,怎麼討所有人歡心,又怎麼在我父親跟我的三餐裡下毒的事,全部都告訴你了?!」
他擦怒帶恨步步逼近,可,她無力後退。蜷縮在沙發上,她痛捂心口,無法言語,只能點頭。
「那她有告訴你為什麼嗎?!她有說那一切全是因為她太過貪婪,等不及我父親親口告訴她,縱使他因為我母親死亡,為能專心照顧我而結紮,讓你母親永遠也無法為我們家孕育下一代,但是,他早已為她預留了一份龐大財產嗎?!」他嘶聲憤吼。
她點頭。
「她是不是很後悔?!」
她再點頭。
「對,她是應該很後悔,因為、因為……因為除了我死去的母親外,我父親也是如此的深愛著她!」積壓心中多時的恨與怒,教他憤聲狂吼。
入耳的憤恨痛喊,教她盈眶淚水,疾速墜落。
她明白。因為,她母親為此整整哭了二十年,她哭她的貪心,哭她害死了以真心待她的男人,哭她親手毒死了這一輩子最愛她,也最疼她的丈夫。
「對不起……對不起……」無法還他一個父親,無法洗去母親的罪惡與痛苦,除了一句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對費斯說什麼。
「對不起?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讓一切煙消雲散嗎?!」他恨她此時的淒幽哀憐。
「是不可以,但,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話。
斂下水眸,忍住心口的痛,她移身下沙發,雙膝落地。
「你?!你在做什麼?!」她的跪地,教盛怒的他,為之怔住。
「我代我母親跟你下跪,替她跟你……道歉……也替她……替她跟你磕頭……」叩、叩、叩,她連續磕下三個響頭。
緊捂心口,她想站起身子,但再一次傳自心口的劇烈痛意,痛得她緊閉雙眼、緊咬雙唇。她無力站起,倒臥地上。
看著她慘白的臉孔、痛苦的表情,他似感受到一股來自她身上的劇痛。
握了握仍被自己緊抓在手的小藥瓶,費斯冰顏難看,薄唇狠抿。
「該死的你!」怒眸一瞠,他揮揚手,憤將手中藥瓶朝她用力擲出。
叩地一聲,藥瓶擊中她的身子,彈至一旁。
他不該相信她的偽裝,不該相信她真的有病,但,握了握不斷緊握又鬆放的拳頭,他憤旋過身,疾步邁出臥室。
被藥瓶砸痛,安琉璃勉強張開雙眸,看著不遠處的藥瓶。
看著裡邊僅存的一顆救命藥丸,她淒然微笑。
即使他將對她母親的所有恨意,全數轉嫁到她身上,即使,他已經恨她入骨,恨不得要她死,但對她……他依然有情。
也許他對她的感情,還不夠多、不夠深、不夠重,也不夠濃,但對她而言……即使只有一丁點,那也足夠了。
抬眸凝淚看他怒火張狂的離去背影,聽著來自大廳一句句不甚清晰的爭吵聲,安琉璃緊握住藥瓶,淚眼濛濛。
抹去淚水,她困難坐起身,倒出瓶中唯一的藥丸,放進嘴裡。
然,才想吞下藥丸,腹部傳來的一陣胎動,霍然驚住她的心。
雖然醫師說過這藥可以救她的命,但,她有孕在身,她不能吞藥抑痛!
咳、咳,安琉璃驚慌伸指探入喉間,想摳出還卡在喉嚨裡的白色藥丸。
她拚命咳、用力咳,咳紅了臉,咳痛了心,她仍不停、不斷的咳著。
「琉璃?!」是深怕費斯在盛怒之下,會做出傷害琉璃的事,而命羅尼盡速開車送他趕來的薩戈。
一進門,他就看見憤怒衝出臥室的費斯,再聽見裡邊,傳來琉璃陣陣痛苦的咳嗽聲,他嚇得心臟沒力,急拖著費斯就往臥室跑。
「到底怎麼了?!」眼見安琉璃咳得臉色漲紅、痛苦不堪,薩戈急忙上前,小心而用力地拍打她的背。
咳!終於,咳出白色小藥丸,她氣力殆盡,虛脫倒地。
「你又不舒服了,是不是?!」見她點頭,薩戈急轉頭看向費斯,「快過來扶她,送她到醫院去!」
「爺爺,她是裝的,你不要被她騙了。」冷立房門口,他譏笑諷道。
當然是裝的,否則,她又何必要把吞下去的藥,再吐出來?哼!
「她這個樣子像裝的?!你的眼睛是瞎了嗎,」薩戈憤怒斥道,「琉璃她是心……」
「爺爺……別說。」拉住薩戈的衣袖,她虛弱搖頭,說話聲音小到要薩戈貼近她,才聽得到她的聲音。
「都這時候了,你還不讓我說?你幹嘛這麼傻?!」他又氣又怒。
「以前不說,是不要他擔心……現在不說是因為……因為他需要一個發洩心中仇恨的對象……」靠著僅存的意識,安琉璃喃喃說著。
「若不讓他把心中仇恨發洩出來,他會不快樂……他會痛苦的,而我只要他開心、快樂……不要告訴他,就讓他對著我來好了……」
「你?!算了、算了!你不要再說話,爺爺馬上送你到醫院去!」急急攙起她,薩戈紅著眼眶扶她慢慢走向房門。
「你要撐著點,他不救你,沒關係,爺爺一定會救你,你別怕!」
「我……我不怕。」透過濛濛淚光,看著身旁老人,她虛弱微笑,轉眼望進情人悲憤、痛苦、掙扎的褐眸,她勉強再綻笑意——
「因為,我心甘情願……」話聲落下,她眼前一黑,頓然倒下。
「琉璃?!」看著失去意識的她,薩戈驚急扶住她,希望費斯能幫他。
但,一轉頭看見緊繃冷顏的孫子,對眼前一切毫無所動,不肯上前伸出援手,薩戈·柯古拉強忍淚水,對他投以悲慟的一眼,留下一句————
「你就不要後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26:29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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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琉璃被緊急送往最近的莫斯科醫院急救。
情緒不穩、發病又陷入昏迷的她,一進醫院就被戴上氧氣罩。
因患有心臟疾病,情況太過危險,隨時都可能失去生命跡象,主治醫師在與薩戈·柯古拉商議後,即在最短的時間裡,安排安琉璃進產房,準備搶救她一心想生下的腹中男嬰。
剖腹生產過程極為危險,稍有差池,母子兩人均會喪命。
幸得上天垂憐,在數位名醫的聯手支援下,二十分鐘後,產房內傳出一名男嬰嚎啕大哭的聲音。
焦慮等待於產房外的薩戈·柯古拉,經護士告知曾孫已平安產下,頓時悲喜交加,老淚縱橫。
這時,負責執刀的醫師,走出產房,拿下口罩。
「醫師——」看到醫師出來,薩戈抹去淚水,急步上前,「琉璃情況怎麼樣?!她沒事吧!」
「這……坦白講,琉璃小姐的情況並不樂觀。」醫師搖頭。
一句話,將薩戈剛剛喜獲曾孫的喜悅打落谷底。
但,不放棄任何希望,三個鐘頭後,薩戈與接到他的急電通知,專程自聖彼得堡趕來的庫爾醫師,一同進加護病房,察看她的情況。
為她測脈博,聽心跳,翻閱她一切身體狀況數據的報表,看著陷入昏迷的她,庫爾搖了搖頭。
「她的情形更糟了。」
「更糟?!醫師,你的意思是?」
「如果十天內,能找到適合她的心臟,我可以馬上為她開刀。」
「那如果超過十天呢?!」薩戈驚言問。
「時間拖越長,手術的成功機率就越低。」
「醫師,請你坦白說,你現在到底有幾成的把握?」
「五成。」
「什麼,才五成?這麼低?!」
「抱歉,我也想說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庫爾醫師歉然道,「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多拖一天,對她就越不利。」
薩戈身子一晃,拄杖的手微微顫抖。
「老爺子?!」醫師趕緊扶住他。
「我、我沒事。」
「老爺子,還是請你放寬心吧,也許這幾天就可以找到適合琉璃小姐的心臟,你別想太多。」醫師溫和勸慰。
「我知道、我知道,她這麼善良,一定會有奇跡出現的。」看著病床上的蒼白臉孔,想著她的委屈與無奈,薩戈忍不住紅了眼。
琉璃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奇跡,也不是一顆適合她的心臟,而是在離開人間之前,能再見他一面。
她以為只要轉出加護病房,只要不限制訪客探病時間,費斯一定會顧念舊情來醫院看她。
但是,她醒來已八天,轉進特等病房也已經四天,她每天見到的仍只有薩戈與羅尼他們。
她知道大家都很關心她,每天都輪流到醫院陪她,說笑話給她聽,希望她能保持好心情。
但,現在的她太虛弱,連扯動嘴角大笑一下,都倍感困難。
無力躺靠在高高斜起的病床頭,安琉璃靜眼凝望窗外淡柔的陽光,與窗台上慢慢融化的雪,還有矗立於不遠處的柯古拉集團大樓。
雖然,柯古拉集團大樓,就在醫院的不遠處,但,她知道他不會來的。
聽到一聲輕響,她緩緩轉過頭,望向病房門口。
是開門進來的看護。眨去眼底僅存的希望,她唇角淡揚。
要來,他早該來了,不是嗎?但,就算明知道他不可能來看她,她還是想等他,等,就有希望的,不是嗎?
只是,她能再等他多久?斂下無神的睫眸,她幽聲歎息。
「琉璃?」聽到她的歎息,坐於一旁沙發上的薩戈,滿眼的關心。
「我……我沒事,請你別擔心。」回過神,眨了眼,她望著一早就來陪她的慈祥長者,露出淡淡的微笑。
「琉璃,你是不是很想費斯?」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眼見她精神越來越差,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又一再飄往病房門口的幽淒眸光,薩戈知道她的心,有多想再見費斯一面。
斂下眸裡的一絲幽光,她淡笑,轉開話題。
「爺爺,你今天看過孩子了嗎?」
「有有有!」提到寶貝曾孫子,薩戈眉開眼笑,「護士說那小子這幾天情況很不錯,過一陣子,就可以送來讓你抱抱了。」
「真的嗎?」想到還未曾見面的兒子,她想振奮起精神,「你說他跟費斯小時候的模樣像不像?」
「像,像極了,呵,他跟費斯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呵呵……」
「爺爺,我想、想看看寶寶……」她眼裡有著對兒子的渴望,想看看肖似費斯的小寶貝,但是她想睡,緩緩地,她閉上了眼。
「還是過幾天吧,護士說他是早產兒,現在就離開保溫箱不太好,你再忍忍,等過幾天……」發現她睡著了,薩戈住了口。
看著她蒼白的沉靜睡顏,他攏擰白眉,交代看護一聲即拄杖走出病房。
柯古拉集團會議室。
今天是柯古拉集團每三個月一次的季會議,費斯·柯古拉看似專注地聽取著各部門主管的工作會報。
但,所有與會主管,都感受到一股圍繞在他四周的詭譎氣息。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好幾天,可是沒人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就只能祈求最後倒楣的,不是自己。
翻開手上的工程報表資料,費斯努力想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但是,報表上的數據資料,完全進不了他的眼、進不了他的心。
因為此刻,他心情煩躁,心緒紊亂,心裡想的全是薩戈那天說的「你就不要後悔」,與突然昏倒被送往醫院的她。
他知道於情於理,自己都該到醫院看她,再怎麼不願意,他也該看在她為他生下兒子的份上,以「老闆僱主」的身份去看她一次。
但,每想起她就是安夢玲的女兒,想起因為她多時的隱瞞,害得他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與她同床共枕,甚至還因此讓她懷了自己的孩子,費斯·柯古拉的心,就更怒,也更恨!
他不懂爺爺為什麼要袒護安琉璃,也不懂爺爺那天為什麼要以那樣重的口氣警告他,他只知道——他沒有錯。
因為,一直以來,錯的、該死的,都是她們安氏母女! 「波塔經理,你來接手!」太過混亂的心情,教他靜不下心主持會議。
步出會議室,走過長廊,他回到辦公室。
推門進人,他意外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老人家,他走上前。
「爺爺,怎麼來了?」
「你還有臉問?!」走到費斯面前,他怒顏看他,「我就是來看你到底有多大牌?又有多忙?為什麼到今天,都還沒去醫院看看已經為你生下一個兒子的琉璃!」
「我為什麼要去看她?!」聽到她的名字,他眼神驟變。
「因為,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你兒子的平安!」
「爺爺,你把她說得太偉大了點吧?如果,你是指那天她裝病、突然倒下的事,那我只能告訴你,你被她精彩的演技騙了。」他冷笑。
「精彩的演技?!」薩戈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如此沒人性的話。
雖然琉璃曾要求常到醫院看她的大伙,不要在費斯面前談論與她病情有關的事,但是,那天他曾親眼目睹琉璃的痛苦啊!
「當然是精彩的演技,爺爺,你想想好了,如果她真的有病,為什麼那天她會把已經吞下去的藥又吐出來?」
「你真的就是這樣想她的?!你真的就打算讓過去的仇恨,蒙蔽你的眼睛,也蒙蔽你的心嗎?!」他痛心疾首。
「我——」
「她會把藥吐出來,是因為她吞的是心臟病用藥,也因為她寧願自己發病痛死,也不願意為了止痛,而吞藥來傷害你們的寶寶啊,費斯!」
衝擊入耳的幾句話,深深震駭住費斯·柯古拉的心。
他表情僵冷,思緒斷線。
心臟病用藥?她,有心臟病?
被強拉出辦公室,被迫來到莫斯科市立醫院,費斯說什麼也不肯到特等病房去看她。
在知道她的病情後,他不是不想見她,只是,他需要更多時間冷靜,也需要更多時間吸收、消耗剛剛來醫院的路上,爺爺對他說的話——
「以前她沒告訴你,她有心臟疾病,是因為她不要你為她擔心,現在不說,是因為她認為你需要一個可以洩怒的對象。」
「你知道嗎?她寧願被你罵,寧願讓你對著她發洩心中所有的恨意,也不願意告訴你,她的身子有多不舒服,她這樣善良,你怎捨得再傷害她?」
「現在該是你放下過去仇恨的時候了,千萬不要再讓過去的仇恨,蒙蔽你愛琉璃的心。」
「如果最後,你還是堅持要恨,那我也隨你了,因為琉璃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再恨,你也恨不了她多久。」
「騙你?不,庫爾醫師說過,如果現在馬上替琉璃動手術,他也只有四成的把握,更何況到現在,我們都還等不到適合琉璃的心臟。」
「你沒有聽錯,醫師說要是這幾天裡,再找不到適合她的心,那,她的命就交由上天決定,我們可以開始準備她的後事……」
突地,一個不小心碰撞,撞回費斯遠去的思緒。
抬手抹去臉上的幽暗,他發現自己來到育嬰室,也發現裡邊的護士,因為認出他,而將他的孩子推到窗邊。
隔著玻璃,望著靜靜躺在保溫箱裡的孩子,想著她隱忍病痛,以命搏命,就為替他平安生一個兒子,想著她對他的深濃情愛,他斂去眼中薄霧。
都到現在了,他還要計較什麼?當下,心中有了決定,費斯·柯古拉昂揚俊首,邁步走向電梯間。
費斯·柯古拉再怎麼想,也沒想到,當他來到安琉璃所在的病房,看到的會是行色匆忙的醫師與護士,不斷進出她的病房。
怔望房裡的混亂,看著醫師一邊急救,一邊聽取護士的危險數據提醒,一邊冷靜下達注射藥劑的指示,費斯全身僵直,無法動彈。
他的世界停止運轉,時間被靜止。
他不知道醫師到底對琉璃施救了幾分鐘,但當他回過神,自他身邊走過的醫師及護土,給予他的是「抱歉」的眼神。
抱歉?為什麼?他們不是已經救回她的命了嗎?那為什麼要抱歉?
遙望平躺病床上的蒼白容顏,費斯俊顏僵凝,腳步似有千斤重,難以提起步向她。
才幾日不見,她就憔悴、削瘦的不成人形了,多了一抹虛無的氣質。
「琉璃、琉璃?」薩戈忍著淚水,坐到病床邊,緊握著她的手。
剛剛醫師竟然說他們已經盡力了,再來就要聽天命,要他們好好把握住她這最後的一段時間,還要他們有心理準備,要做最壞的打算。
「爺爺……」一聲微弱自她嘴裡逸出,「你……你又來了……」
「對,我又來了,你不想看見爺爺嗎?」他故作輕鬆的笑著。
「當然想啊,不知道費斯……費斯今天是不是也……也會來?」她好想再看他一眼。
「來了、來了,他人就在門外,等一下就進來了。」薩戈眼眶泛紅。
「他來了?真的嗎?」吐出一口氣,一簇希望火花在她眼裡閃動,「他在哪裡?我想見他,好想、好想……」
「費斯?!」一轉頭,看見他,薩戈急喊著,「你快進來啊!」
「爺爺,你請他……走快一點,好不好?」她氣如游絲地催著,「再慢,我怕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告訴他……」
「好好好!我讓他走快一點!」轉頭望著依然不動如山的費斯,他心痛喊道:「快點過來,琉璃要見你,她有話跟你說!」
猶如機械人,他斂下褐眼,緊閉薄唇,僵直著身子,邁出沉重腳步。
才幾步路,他走得像是他的一輩子,怎麼走也走不到她身邊。
「爺爺,費斯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還不願意見我?」看不見他的人,聽不見他的聲音,她頹然一笑。
「不是、不是,是他腿太短,所以走不快,你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看見他了。」薩戈拭淚道。
「爺爺……費斯的腿很長……」她笑得好虛弱。
「呵,是嗎?」他含淚笑,「那一定就是他腿太長,不小心走過頭,等一下他就會繞回來,你要乖乖等他。」
「可是我怕……怕是等不到了……爺爺,對不起……」她感覺全身一陣輕飄,似要脫離自己的身子。
「胡說,你可以的!」薩戈抬手抹去眼中淚水。
「爺爺,請你替我告訴費斯……」
終於,走到病床邊,費斯面無表情,僵著身子,俯看病床上的她。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字句冰冷。
他就站在病床邊,就對她說著話,可意識漸漸模糊的琉璃,看不見他的人,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張著一對早已失焦的眸,她發出喃喃呢語:
「請替我告……告訴費斯,我還他一條命,再賠他……賠他一條命。」
她空洞的眸光,令費斯神色微變。
「告訴他,請他原諒我……我不是有意瞞他……」
「你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嗓音微顫。
「再告訴他,我對不起他……」對他,她真的有滿心的歉意。她一直希望他能開心,可是最後,她卻為他惹來更多的痛苦。
「你聽不見我的聲音?看不見我的人嗎?!」他表情駭變,尾音高揚。
看不到他驚震的神情,也聽不見他飆揚的嗓音,安琉璃因忽然飄進腦海的冷俊容顏,而微微扯動嘴角,綻出一抹虛弱的美麗。
「也……也請你告訴他,我愛他……」
她愛他,真的,只是遺憾今生無法親口告訴他,也遺憾今生從未聽他說過一句……我愛你。
「爺爺,我好想……好想有一對翅膀,可以飛過萬重山,可以飛過大海洋,可以飛過白天與黑夜……可以……飛到他身邊,也飛進他的心……」
只是她倦了、累了,她的身子變得好沉重,承受他太多恨意的心,也好沉、好重,她怕就算上天應允給她千萬對翅膀,她也飛不起來。
算了、罷了,今生,她只能放手……斂下眸子,她歎出一聲幽幽長氣。
「琉璃?!」薩戈急聲大喊,想喚回她似乎已離身的魂魄。
但,旁邊有人比他更急更大聲,更想喚回她的魂——
「你憑什麼跟我說愛?!」狠狠抓住她纖細的肩,費斯憤聲大喊!
「費斯……」像是終於聽見等待許久的低柔嗓音,她張開一對無焦距的幽眸,望著上方。
「你,終於來看我了。」緩緩,一抹淡笑,悄揚上她的唇角。
「你憑什麼愛我?!」
「我——」
「要死你就趕快死,不要再在這裡拖著,礙我的眼!你聽見沒有?!」
一句句無情話語,慢慢飄進她的心。她眸光微動。
「費斯,你說什麼?!琉璃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還這樣對她?!薩戈憤怒執杖就往他身上打。
但不顧落在肩上、背上的杖打,費斯·柯古拉仍然緊緊抓著她不放,仍放聲吼她、罵她——
「我告訴你,就算你活下來了,也是要一輩子被我踩在腳底下!要被我奴役一輩子、虐待一輩子!」
她眸光漸清明,凝淚,望著上方不斷吼她的他。
「到時候,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會讓你後悔來俄羅斯,我還會讓你永遠後悔遇見我!你聽見沒有?!要死你就趕快死、你死啊!」
他要她死,她清楚聽見了。他的心,真的好狠,但她無法怪他。
「讓我看一眼孩子……」她想看第一眼,還有最後一眼。
「看什麼?!我不准你看,一眼都不准你看!」知道她聽見了他的話,費斯·柯古拉俊顏抽動,憤聲拒絕。
「你就快要死了,看了也沒用!從今以後,他就只有我這個會打他、罵他的爸爸,沒你這個疼他的媽咪!有膽子,你就給我死死看啊!」
聽出他話裡的悲憤,原氣憤他態度的薩戈,轉而沉默,退至一旁。
「不,你不會的。」在他鬱憤的眼裡,她看見悲恨背後隱藏的深情。
「你——」他緊抿著薄唇,微顫。
「我、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寶寶,你會善待他,教育他,你還會疼他、愛他……」是的,她相信他。
「費斯,你還要連我對寶寶的愛……也一起給,你要替我告訴寶寶,說我有多愛……多愛你,也愛他……」望著他悲情的眸,她唇揚淡笑。
說完了心中想說的話,她可以放心了,可以走了,可以為他帶走他滿心的痛苦與恨音心,還他一個嶄新的人生。
只是,離開他,好難、好難……可,天意已定,她無奈……
下秒鐘,她眸光迷離,睫眸緩緩斂下,笑容隱去。
蒼白容顏一偏,她無力小手,瞬間垂落床沿。
愕望再也無笑的淒麗雪顏,費斯·柯古拉心緒頓空。
她的呼吸停了,她的心跳……也停了。
下秒間,原跟隨她心跳躍動的光波儀,由高低起伏化成一條平直線。
嗶—一聲尖銳刺耳的嗶聲,催落他的淚,震痛他的心。
驀地,一道水光劃過他的眼。
「不!」他狂聲怒吼,使勁搖晃她的肩,「不准走,我不准你走!」
「費斯,算了,琉璃她已經……她已經……」忍著淚,薩戈·柯古拉上前想制止他的動作。
但,一把揮開爺爺伸來的手,他心悲慟,恨聲失喊——
「不能算了、絕對不能!二十多年前,她母親已經欠我爸那麼深、那麼重、又那麼濃的情,今天她怎能也這樣欠我?!不准,我絕不准她欠!」
「費斯,你聽爺爺說……」
「不,我不聽、我什麼也不聽!」強睜淚光閃動的眼,費斯·柯古拉不顧一切地猛力搖動懷中的她。
「你給我醒來!你欠我的情,我要你今生就還,欠我的愛,我也要你今生還!醒來、快醒來,你給我醒來啊!」紅了眼眶,他憤聲怒吼。
「費斯?!」
「我不要你死,我不是真的要你死啊!回來、你回來!」緊擁住沒了氣息的她,他情緒失控,仰身狂吼。
「不要死,求你、求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跟孩子……你回來、你快回來啊,琉璃!」緊緊擁住胸前愛人,他情緒悲憤,慟聲嘶吼。
「我不恨你母親了,只要你回來,我就不恨!只要你回來,我們就重新開始!只要你回來,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欺負你,不會罵你,我會好好、好好的愛你、疼你,只要、只要你肯回來……回來……」
喚不回摯愛,他難忍心中悲慟,全身不停的顫抖。
突地,身前一個異樣,教費斯身子一震。他感覺袖子被人輕扯動。
低首,他看見偎躺於懷中的她,正無力地扯弄著他衣袖,看見她睫眸微動,看見她緩張淚眸,看見她微揚的嘴角……正為他漾出一抹孱弱的淡笑。
看著她蒼白的容顏,望進她漸漸澄淨、有了焦距的黑瞳,他唇角顫抖,俊顏抽動,任由一道道水光劃過他深邃的眸。
「你……你回來了。」激動埋首她柔細黑髮裡,感受她真實的存在,他緊緊擁住失而復得的她,哽咽低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6 22:28:04
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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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可以自費斯·柯古拉身邊搶走安琉璃,即使是掠奪他人性命的死神——他,也不准。
她已經等了十多年,都等不到一顆適合她的心臟,是嗎?
沒關係,等不到,他就找。
但,怎麼找?他沒說,只打了幾通電話。
二十分鐘後,一則主旨為「尋心救愛」的訊息,陸續在全球各大新聞媒體及街頭巨型廣告看板上,強力放送。
也許是他錢砸得夠多,也或許是奇跡,在訊息被播送的下一分鐘起,即陸續有捐贈者資料,被傳進莫斯科市立醫院。
經醫療團隊研究與討論後,他們選定一位旅居俄羅斯的華籍腦死病人為捐贈者,並立即排定時間進手術房。
一個半小時的手術時間,不算長,但,對他而言仍是一種煎熬。
可,這樣的煎熬,是值得的。
因為,醫師還給了他一個健康的情人,而今,情人已是他的妻……
度過激情纏綿的新婚夜,次日清晨,費斯帶著愉快而滿足的心情醒來。
張開褐眸,見不到該在身邊的嬌柔,他勾起一抹慵懶笑意,轉頭望向置於床頭櫃上,可監看隔壁嬰兒房動靜的螢幕。
果然,她就在那裡。
翻身下床,他邁步直往位在角落的門扉。
才輕推開門,一陣歌聲縈迴入耳。
佇立原地,看著她一邊輕搖懷裡睡意濃濃的寶寶,一邊輕聲哼唱,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感動,漲滿他的心。
看著美麗的嬌妻,看著已十個月大的寶寶,費斯揚起溫柔笑意,舉步上前,張臂環抱住母子倆,隨著她輕柔的歌聲輕輕搖。
熟悉的懷抱,教琉璃側仰白淨素顏,噙笑凝看身後眸光深情的他,繼續清唱著那一首道盡所有為人父母心中,對子女深濃感情與期待的歌曲。
突然,隨著她的輕柔歌聲,傳人她耳裡的一句浪漫愛語,教安琉璃眸光乍愣,怔眼望他。
眨動清眸,一回神,她粉頰霎紅,美麗柔唇頓地勾勒出一記燦爛笑意。
因為他剛說:
我愛你,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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