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九宮縭]櫻之公主[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46:10     標題: [九宮縭]櫻之公主[全文完]

櫻之公主 作者:九宮縭

這個年輕女孩居然不識他是誰?!多不可思議的事!
看來他這個王上雖受萬民崇拜愛戴,
也讓絕大多數女人為之瘋狂,卻還是有例外。
瞧她對他的迷人魅力完全無感,甚至還敢和他針鋒相對,
讓他對她的身分起了好奇和興趣——
為什麼她能進入屬於他的私人莊園,
且在裡頭練習那種三腳貓魔法?
喔!原來她是魔法學院的宅資優生,志願是當大神官,
能進入莊園是因為……
嗯,挺有趣的女孩!教他忍不住想出其不意的給她「驚喜」。
哈!蒙頭蒙臉想躲避他?果然很與眾不同。
那麼……他也就順勢讓她與眾不同吧。
不領情?!還說不想成為他的玩物!她竟是這樣看待他的?!
是該給她點兒教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46:59

楔子

  天地創始之初,一片混沌的黑暗籠罩著大地,時間與空間混亂錯置,穹蒼之中刮著無情的冰風暴,漫天的惡火肆虐其中,天地間無一處平和安靜之所,黑暗像是一口不見底的深淵﹐將一切吞噬殆盡。

  天魔神用混天神斧劈開了糾結的空間,驅走了無窮盡的黑暗,混亂的空間慢慢找到秩序,時間開始有了意義,萬物也才有了歸依之所。

  被劈裂開來的空間碎落成六個區塊,在六個區塊形成的地域中,相近的靈氣各自集結,於是天界、人界、鬼界、魔界、精靈界和幽冥界儼然成型;而遊蕩於六界上的各式物靈,逐漸演化成為具有生命力的物種,在六界中繁衍,開始了六界的歷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47:43

第一章

  她在那裡多久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輕蔑的冷哼自唇邊逸出。

  焰猛不自覺的挪了挪身子。瞧她一身狼狽,紫色羅裙早已沾滿點點泥汙,繫於腦後的髮辮也早就凌亂不堪。

  這方圓之地﹐散落了各式物品,有古書、樂器、玩具、飾品等;為了捕捉上古神獸,她幾乎是十八般武藝盡出,瞧她剛剛甚至吟了詩,還跳了舞,想不到她還真有耐力。

  看她再次挫敗地握起拳頭,焰猛揚起嘲弄的微笑,似是看夠了這蠢丫頭拙劣的演出,冷漠地轉過頭;只不過,才舉起的腳步,卻被女孩身上再度散發出的那股鬥志與活力給留了下來,深邃眼眸再次移往樹下那抹纖秀身影。

  蜜雅趴在草叢內,儘管身軀因長時間固定的姿勢而酸痛不堪,她仍是咬牙緊盯著左前方那隻有著七彩絢麗羽毛的上古神獸——玄火鳥。

  小心翼翼地趨身向前,那隻折騰了自己大半天的神氣傢伙,正在眼前悠閒地梳理著羽毛,光鮮亮麗的模樣有別於一身狼狽的她。

  蜜雅微笑地拿起豎琴,輕撥琴弦。這次改用音律來吸引牠好了,根據文獻記載,上古玄火鳥非常喜歡豎琴的聲音,只不過……眼前這隻似乎不太領情,瞧牠原本漂亮的眼睛此刻正冒出熊熊烈火,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後,高傲優雅地展翅飛到前方的那棵橡樹上去了。

  挫敗地搥了搥地板,蜜雅緊瞇起眼眸直視眼前不時骨碌轉著圓眼看著她的上古玄火神鳥。

  你這神氣的臭傢伙,我蜜雅‧優頓非抓到你不可。重新振作起精神,蜜雅咬牙切齒地暗自立誓。

  深深吸了口氣,目標就在前方兩公尺處,蜜雅先是匍匐前進,然後低下身一鼓作氣地撲向前。

  「嘿嘿!抓到你了吧!」她一臉得意地揚起下頷。「咦?玄火鳥呢?」

  沒有預期中炫目的閃亮羽毛,忙低頭查看,她發現自己懷裡擁著的竟是一雙黑色靴子,長靴裹著一雙矯健的雙腿,隨著上移的目光,蜜雅瞧見了灰色絲絨罩衫下規律起伏的胸膛;再往上瞧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驚豔地睜大了雙眼。蜜雅以為自己跌入了泓深潭中,一雙高貴神秘的灰藍色眼眸正盯著她瞧。

  「玄、玄火鳥……玄火鳥幻化成人了,原來玄火鳥可以變成人。」

  蜜雅結巴地指著前方的男子,半晌才轉回因過度驚豔而僵化了的腦袋,頓時靈光乍現﹔她肯定地點頭,只有上古神獸才能幻化成這樣有如神祇般絕美的人形。

  忙拿出筆記,振筆疾書。

  『上古神獸可轉化為人,神獸為男性,眼睛為灰藍色,身長……』

  還沒記完的筆記突然被抽走,男子優雅地在她面前蹲下。

  「妳認為妳可以捉到上古神獸?」

  「天!神鳥開口講話了……」

  男子發出訕笑。「為何想抓牠?」

  『牠的聲音低沉渾厚,有如醉人的音符……』

  她拿回筆記,繼續記錄著。

  「我還在等妳的答案。」

  蜜雅突然抓住男子的衣袖開口:「玄火鳥,很抱歉冒犯了您,我沒想抓您,只是想向您要一根彩羽。」

  焰猛看著雙手合十乞求的她,不由得挑揚起嘴角。

  「如此蠢笨,連人和神獸都分不清。哼!我看妳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焰猛毫不留情地冷言提醒眼前的丫頭。

  她眨眨眼,好不容易才將他的話敲進了腦袋。

  「什、什麼……你不是玄火鳥?」

  他冷淡地收回視線,失去耐性地轉過身,蜜雅這才發現上古神獸正停在不遠的那棵樹上,偏著頭看著他們。那麼……他是誰?是個平凡男子?可惡!竟敢嘲笑她。

  「喂!聽你的口氣,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難道你抓得到牠?」

  「抓?」狂妄的笑聲自他好看的薄唇逸出,明顯地嘲諷著蜜雅。

  「你笑什麼?有本事就讓我瞧瞧。」學他倨傲地揚起下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莫名其妙的男子給比了下去。

  見他許久沒有動作,蜜雅冷哼一聲。

  「算了,看來你也不過爾爾。雖然你剛剛很沒禮貌,但是本姑娘大人大量的原諒你。」

  才說完,眼前男子隨即不屑地揚起劍眉,優雅地朝玄火鳥伸出手臂,怪異的事發生了!停在樹梢上的玄火鳥竟拍拍翅膀朝他飛來,且乖巧地停在他肩上。

  「你、你、你……」震驚地指著,蜜雅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蠢丫頭,雖然妳剛剛很沒禮貌,但是我大人大量的原諒妳。」

  可惡!竟然用她的話回嗆她!雖然很不服氣,但蜜雅對這個男子卻充滿好奇。他是誰?怎能命令得了上古神獸?

  「念在妳取悅了我一個下午,也罷,玄火鳥,就給她一根羽毛吧。」

  七彩玄火鳥聞言,嘎然飛起,在蜜雅頭頂上繞了一圈,不一會兒,一根美麗晶亮的彩羽就飄落到了她跟前。

  「嗯,那個……」撿起羽毛想要道謝,但林間已然不見男子與上古神獸的蹤影了。

  「不見了?」看著手上的羽毛,蜜雅納悶地看著空蕩蕩的森林,一團迷霧緩緩移進了她的腦袋。

  窩瓦湖,深墨色的湖水映著月色,閃耀著熠熠潾光,湖面上漫著濛濛水氣,將整座森林籠罩在神秘氛圍中。

  湖畔傳來了鏗鏘吵雜聲,就見一個忙和的身影正努力地架起黑色大鐵鍋。

  蜜雅興奮地仰望月亮,書上說這樣的月夜最適合提煉魔藥。

  將湖中的水舀入大鍋中,盈盈月光,正是調配藥水最好的藥引。

  「讓我瞧瞧,蝙蝠乾、軟雉、蜈蚣腳、蛇皮……還有蟾蜍的唾液,全加下去。」攪拌著大鍋內的液體,蜜雅翻開書本,神情專注地開始念起咒語。

  月光灑落的林間,一抹頎長身影正倚著樹幹靜靜地望著前方。又是她!這回她又想幹什麼了?焰猛雙手環胸打量著湖邊正努力揮舞魔杖的女孩。

  突然間,一聲巨響伴隨著濃煙和驚叫聲劃破寂靜的夜幕,黑色的巨大鐵鍋隨著爆炸聲飛了起來,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

  焰猛忙跑向湖畔,只見她濕淋淋地坐在草地上,身上沾黏了蝙蝠乾、蜈蚣腳﹐頭上還停著一隻鼓著氣囊的蟾蜍,滑稽狼狽的模樣讓焰猛爆出笑聲。

  還處在震驚中的蜜雅,覺得被震得轟隆隆的耳際邊隱約回蕩著狂笑聲,於是奇怪地轉頭找尋,啊!是他……真是冤家路窄,怎麼每次出糗時都碰見他?!

  不間斷的笑聲一再挑戰著她隱忍的怒氣。「喂!你笑夠了沒?」

  焰猛朝她走去,摀著嘴隱忍笑意,從她濕漉漉的頭髮上拎起一隻黑色蝙蝠乾。「看來……妳的魔法不怎麼樣嘛!」

  「喂!你很沒禮貌耶,你在那裡偷看多久了?」

  「偷看?我需要偷看嗎?」他輕撫下頷,冷冷開口:「據我所知,這裡應該是私人產業?」

  一句話問得蜜雅立即噤口。她知道這裡屬於克莉波爾伯爵夫人的產業,但和她熟識的守衛大叔告訴她——自從伯爵去世後,這座別宮就一直空著。怎麼這男子會在這夜深人靜之際出現在這裡?難道他是克莉波爾伯爵的親戚?

  略過焰猛審視的目光,雖然心虛,但蜜雅仍自壯聲勢地回瞪他。

  「私人產業?我剛在柵門邊並沒有瞧見任何標示。」

  「是嗎?不知道守門警衛是睡著了還是溜班了?得查清楚。」

  聽到他像是要去找人秋後算帳般陰鷙的口氣,蜜雅緊張心急地喚住他。

  「等一下!」偏門的守衛大叔好心放她進來,萬一這男子真去舉發,那她豈不是害了人家?

  看到蜜雅焦急自責的表情,他滿意地抬起她下頷。「怎麼?意識到逞口舌的後果了?」

  皺眉怒視著他,蜜雅拍掉他的手。

  「難不成這是你家的產業?否則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神秘地微揚嘴角,不答反問:「妳怎會想選在窩瓦湖煉藥?既然知道這是私人領地,想必是費了一番心思才進來這裡。但,為何選擇這裡?」

  特意拉長的尾音提醒著她眼前的人必定是察覺了什麼。

  皺了皺鼻,心裡明白這個男子不會接受她隨便胡謅的理由,蜜雅老實地說:「窩瓦湖又稱作月神的淚珠,湖水久受月華之光,是傳說中上好的藥引。」

  焰猛微微一哂,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指上的戒指。窩瓦湖水的傳說只記載在少數受到列管的書冊中,這女孩從何得知?

  「哦?妳也知道這湖水的典故?」他冷諷地挑眉。

  對方輕蔑的語氣讓蜜雅不服氣地扠起腰。當她是無知的山野鄙婦?好歹她是當今首席大神官的侄女。

  「這神秘的湖水千百年來存在於天地之間,萬物皆可享用,但現在卻被劃入了某個貴族的領地,淪為私物。」氣鼓鼓地說完,她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的可能就是那某個貴族的後代,不禁懊惱起自己的莽撞,畢竟她私闖私人領域是不爭的事實。

  蜜雅小心打量著眼前的男子。背著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在月光的烘托下,他神秘無瑕的絕美氣質,會讓人輕易地以為他就是天上下凡來的神仙,輕易地就能勾人心魂。面對這樣難得的絕色,蜜雅面頰攏上一抹紅霞。

  「聽妳的口氣,似乎對貴族有諸多不滿?」焰猛狀似認真地點頭。「也是。窩瓦湖是該重新對外開放,只不過……也不是適合對任何人開放,暴殄天物就不好了。」

  輕柔的訕笑慢慢滑進蜜雅耳中,追著他的目光環視了湖畔旁的混亂,讓她有些困窘,但一股傲氣讓她不假思索地舉起魔杖。

  「定身。」敢取笑克茲攸堡魔法學院的資優生,一定得讓他瞧瞧自己的厲害。只不過,才施完咒,蜜雅卻驚覺自己竟無法動彈。

  看著他踏著月色慢慢踱到自己面前,朝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看來,妳的魔法真的不怎麼樣。」

  她納悶地猛皺眉。這「定身咒」對路上那些齜牙咧嘴的野狗們從來沒有失效過啊!還有,上次被她定在銀樓前的搶匪也是,今天是怎麼了?

  焰猛雙手環胸,偏著頭站在她面前,打量著被「定身咒」反噬的無禮丫頭。真是有趣!兩次看到她,她都是這樣狼狽不堪。明明是不能動彈,但黑白分明的水靈大眼卻硬是不服輸地瞪著他,一點兒也不肯吃虧的模樣。他已有好久不曾這樣開懷笑過了,焰猛雙眸再次攏聚笑意。

  「妳很有趣,也取悅了我。」

  「喂!誰在取悅你!你這隻高傲的孔雀!」蜜雅水翦大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焰猛忍不住撫著下巴左右端詳她。這女孩白瓷般的肌膚上漾著粉嫩光澤,純真柔弱的氣質足以誘發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忍不住伸出手指享受那不可思議的滑嫩觸感,無法理解的情緒波動在他心頭翻攪。

  『不想讓別的男人擁有。』突然閃過的念頭讓他猛抽回手。

  蜜雅緊張地看著眼前陰晴不定的男子——他睜著美眸,乖張詭異地緊盯著她瞧,被瞧得心驚膽跳的她忍不住顫聲警告:「你……你別亂來喔!」

  焰猛看著那張講個不停的菱形小嘴,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終於讓他伸出手臂。

  蜜雅冷不防被他擁入懷中,感覺略為冰冷的唇熨貼上她的。

  倏然睜大了雙眼,天旋地轉間,她清楚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絲絨般的觸感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全身發熱,嘴唇發麻……這是怎麼了?

  焰猛輕輕摩挲著她柔美的唇畔,慢慢拉開兩人的距離,深邃的灰藍眼眸蒙上迷蒙色彩;蜜雅著迷地看著他透著迷惑的眼神,懷疑在他這樣的凝視下會有人捨得移開目光。

  「名字。妳的名字?」如天鵝絨般柔軟的嗓音由他完美的唇中逸出。

  「蜜雅‧優頓。」蠱惑催眠般的旋律,讓她不假思索地開口回答。

  焰猛滿意地微揚嘴角,再次低頭吻上,不再是輕啄,這次的吻來得激情火熱。

  密雅忍不住閉上眼。他熾烈的吻如一道疾雷,轟得她暈頭轉向。

  焰猛遲疑地拉開唇瓣,血液中奔竄的情欲讓他有些驚愣,端視了蜜雅呆愣茫然的神情一會兒,露出挑逗人心的魅笑,拇指滑過她紅嫩柔軟的雙唇。

  「很有趣,妳讓我驚豔……蜜雅‧優頓。」

  聽到自己的名字竟能如此優雅地被喚出,她不由得輕歎了一聲。

  焰猛俯下的唇再次印上了她的。

  「妳有一副適合接吻的唇。」

  沙啞的嗓音順著她細白的頸項來到耳際,溫熱的氣息撩撥著她的感官,幾乎就要令她沉淪。過度的親密接觸讓蜜雅震驚,她努力地由他灑下的魔咒中清醒,用力推開了他,困窘地撫上快要燒起來的雙頰,怒聲斥道:「你幹什麼?!」

  焰猛面無表情地盯看了她一會兒,狀似煩躁地攏攏頭髮,似乎在努力抗拒掙扎著什麼,性感的唇低咒著,終於,令人昏眩的魅惑笑容再次出現在他俊美的臉上,他邁開步伐慢慢再次靠近,慵懶地朝她一笑。

  「也罷,我允許你當我的女人。」

  「你什麼?!」

  蜜雅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像是看到某種怪物般地讓她瞪大了雙眼。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蜜雅氣憤地用力擦抹著嘴唇,彷彿這樣就可以抹去剛剛他所烙下的印記。

  「允許?你的女人?你一定是瘋了!」

  焰猛不以為忤地聳肩,興味盎然地看著她誇張逗趣的神情。

  蜜雅挫敗地呻吟出聲。這男人是沒救了,一定又是哪個被寵壞的貴族子弟。板起俏臉,朝他露出自認為最兇惡的眼神。

  「下輩子吧!」僵硬地轉過身。直到天荒地老,她都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了。

  蜜雅氣呼呼地走著,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男子已解開了禁錮她的定身咒,嗯……那男子或許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堪,只是奪去了她的初吻,並沒有趁她不能動彈時做出其它更惡劣的事情,況且他的吻……讓人回味無窮;還有他的眼……她是不是在哪理看過他?但她確定不認識這號人物啊!

  失魂地走著,不小心給絆了一下,蜜雅猛然清醒,忙搥了自己一記,用力抹去心裡異樣的遐思。她在幹什麼?竟然在為他找藉口!

  沮喪地踏著腳步,她望向夜空中朦朧的月亮;在這樣的夜裡,竟然會發生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搖頭禁止自己再度胡思亂想,回眸凝望了幽暗的森林一眼,快步離開森林。

  坎貝拉宮——人界的王宮。寬敞明亮的御書房內,午後的陽光自偌大的落地窗灑進。

  上等的墨色檀木桌前,東嶽王焰猛翻著攤在桌上的一落卷宗。原來……她是安妮大神官的侄女,克茲攸堡魔法學院的二年級學生。

  隨著讀入更多資訊,焰猛的嘴角開始不自覺漸漸上揚。她還真是認真向學,將所有時間花在學院的功課上,對於當下熱門話題或是流行資訊的敏感度幾乎是零。原本自己還在納悶,以現今發達的媒體傳播,這兩次的碰面她都沒能察覺他的身分嗎?現在看來,確實有這個可能。

  接下來的資料,著實讓他有些吃驚。她的志向是成為像她姑姑安妮一樣的大神官,終其一生,將自己奉獻給神殿的終身職祭司,且還是個祭司頭頭!看著紙上大神官三個字的眼神漸漸危險了起來。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引起自己興趣的女孩,她的志願竟是當大神官,還真是諷刺。

  深深吸了口氣,藉此平復被那抹娉婷倩影擾動的心湖;依稀可以感受到她肌膚細嫩的觸感,讓人想一嘗再嘗、像似奶油般可口柔軟的雙唇,還有她聰慧靈動的水翦,這些景象一再困擾著他。不可否認,蜜雅‧優頓的確對自己無聊乾涸的靈魂帶來了莫大的衝擊。

  當她的手置放於自己胸前,他幾乎可以感覺到來自心底深處那抹不尋常的悸動,擾得他心煩意亂。揮開了紙張,健美的雙腿往桌上一晾。

  「來人。」

  「王上?」

  「吩咐下去,我要參訪克茲攸堡魔法學院。」

  「是。」隨侍立即領命轉身出去。

  轉身眺望前方的御花園,一片繁花似錦,蝶蜂漫舞的春天景致。

  春天,就像是蜜雅‧優頓身上散發的氣質一般,充滿活力與生命力,看似嬌柔的她卻處處顯現出她的不服輸與倔強,如此衝突不確定的氣質,深深吸引著他。不知當她知道他的身分時會是什麼樣表情?這實在是令人十分期待啊。

  頂著黑眼圈,蜜雅魂不守舍地晃進了學校。自從被湖邊那男子奪去初吻後,她就精神恍惚了好幾天;這些天夢中總出現那雙危險又魅惑人的雙眸,搞得她心神不寧,就快精神分裂了。那日旖旎的景象老揮之不去,三不五時便躍上腦中放映著,惹得自己臉紅心跳。

  為何總覺得那名男子眼熟?他那充滿自信又對她勢在必得的模樣,實在讓人不安。他到底是誰?竟能駕馭得了上古神獸!啊,快瘋了!冷不防打了個冷顫。怎麼了?沒起風啊!

  蜜雅神經兮兮地四處張望,總覺得有雙眼在暗處看著她。抱緊了書本,心想,應該是自己最近壓力太大所引起的錯覺吧!搖了搖頭,甩去腦中不停閃動的問號。不會的,只要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很快就能夠擺脫這一切了……嗯,一定要回復正常生活。

  蜜雅停下腳步,看著矗立在校園內十字中庭正中央的威廉爵士雕像,兩百年前他不顧王室貴族的激烈反對,創立了魔法學院,將魔法普及至社會大眾,讓學習、使用魔法不再是少數人的特權,並催生了許多重要法案,從此魔法在使用上有了明確的規範。

  威廉爵士在魔法史上有著崇高的地位,也是她的偶像。面對他,紛亂的思緒漸漸回復平靜,令她再次覺得充滿了力量,握緊拳頭,絕對不能忘了自己的志向!至於森林中有著勾魂桃花眼的男人,就當是作了場綺麗的春夢,夢醒了,也就了無痕跡了。

  「春夢了無痕,春夢了無痕……」密雅喃喃自語地走進教室。

  「蜜雅!」

  尖銳的尖叫聲讓她立即回到現實,好友瑰麗高興地抓住了她手臂,雙眼閃動光芒。

  「蜜雅,妳聽說了嗎?王上要來視察耶!」

  「啊?」完全抓不到重點,她納悶地看著歇斯底里的好友們。

  「王上?」蜜雅看看左右,這才恍然大悟。

  剛剛走進學校時,總覺得校園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氛圍,令人緊張又雀躍的情緒蔓延至校舍內的每個角落,這一切……原來都是因為王上要來視察所造成。

  知道了同學們騷動的原因,蜜雅儘量感同身受地擠出笑容。

  「聽起來不錯。」看著興奮到幾乎快要休克的好友們,蜜雅暗自忖度自己這樣的回答應該很得體吧?

  相對於蜜雅的無所謂,瑰麗奇怪地轉頭。

  「妳一點兒也不興奮?四界中的超級黃金單身漢,比超級名模還要超級的焰猛殿下要來視察耶!」瑰麗用著高八度的聲調再次提醒。

  「人家蜜雅以後是要當大神官的呢!她的層級早就超越我們了,瑰麗。」紅蓮拍拍瑰麗的肩膀解釋。

  「也是。我們蜜雅啊,生活圈除了家裡、學校,就是圖書館,過著幾乎出世的女修士生活,只是可惜了這張可愛的臉蛋,連我看了都要心癢難耐了。」

  紅蓮瞇起眼,有些嫉妒地看了她一眼,順手捏著她絕美的臉頰。

  蜜雅用力拉下好友正在蹂躪她的雙手,斜瞥前座正拿著海報猛親的瑰麗,有些受不了地踢了她一腳。

  「喂,妳口水流得到處都是,噁心死了!」

  瑰麗把海報從臉上拿下來,在她面前揮舞著。

  「蜜雅,妳怎能瞭解我這少女初春般的心,妳知道嗎?王上在我心目中就像神祇一般。」

  正想反唇相譏的蜜雅突然瞄到在自己正前方飛舞的海報,等等!那人好面熟啊!一種恐怖預感逐漸升起——深邃神秘的湛藍色眼眸、性感危險的笑容,那不是……猛地一聲尖叫,她搶過海報,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

  「他是……焰猛殿下?」真是他!

  『我允許妳當我的女人。』

  低沉充滿佔有欲的話語再度在耳邊響起。

  「蜜雅,小心!」

  驚嚇過度的她不小心拐到桌腳,四腳朝天地躺到了桌下,瑰麗、紅蓮跟繆莎紛紛搶上前將從椅子上跌下的蜜雅扶起。

  捂著被撞痛的頭,至今她仍不敢相信——天啊!他是王上!難怪總覺得他眼熟,難怪他能命令得了上古神獸,難怪他能如此狂妄,而自己竟然如此有眼無珠!

  蜜雅揉著頭抬眸,這才發現六隻狐疑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飄移。

  「有古怪。蜜雅,妳……為何這麼激動?」

  「一見到焰猛殿下的海報就驚聲尖叫,還興奮到跌倒?」

  「莫非……妳也淪陷了,成為焰猛殿下的粉絲?」

  好友們連珠炮似地輪番追問,讓她立刻舉起雙手投降。睨了她們一眼,好一群重色輕友的女人,有了異姓就沒了人性!但當她在瞥見海報後,仍舊有些心虛,如果那夜自己在窩瓦湖畔發生的事情被知道了,那後果真令人不敢想像。

  蜜雅反常的行為讓紅蓮瞇起眼懷疑地看著她。

  「蜜雅,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繆莎抬起鏡框,將長滿雀斑的臉移到了她面前,和她四目相對,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蜜雅,妳看起來很奇怪喔!」

  「不要誤會,事情不是妳們想的那樣,我是不小心絆倒,絕不是因為焰猛殿下。」縮起肩膀,氣勢立即矮人一節。

  「是嗎?」

  「對啦!對啦!」蜜雅推了推三位好友。「焰猛殿下是妳們的,我沒興趣。別忘了我可是要當大神官的人呢!」再三重申自己的志向,才讓三雙懷疑的眼睛離開自己。

  密雅趴在桌上,心煩得不知如何是好,前方的地理學教授葛霏正滔滔不絕地講著課。
  
  心不在焉她胡亂塗鴉,蜜雅輕咬著鉛筆。他只是說說的吧!當王上的人應該不會這樣輕佻。對!不要自尋煩惱。皇宮裡美女如雲,搞不好他早早就忘了。那夜的邂逅只是個意外,對他而言應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意義,說不定他只當是個無聊的遊戲。一定是這樣!蜜雅拍了拍胸脯,不斷安慰自己。只不過這樣的想法卻也令她沮喪極了,如果只是個遊戲,他畢竟是奪去了自己的初吻啊!愈想愈生氣,蜜雅忘情地用力拍桌子。
  
  「可惡的紈絝子弟!」全班的目光頓時膠著在她身上,葛霏教授不敢置信地推了推老花眼鏡,對她瞧了又瞧。
  
  「蜜雅‧優頓,你怎麼了?」
  
  蜜雅忙低下燒紅的臉蛋,連聲道歉。怎麼會這樣?都是他害的啦!
  
  葛霏教授清清喉嚨。「沒事嗎?那麼我們繼續上課。」
  
  蜜雅歎了口氣。對感情之事一向敬而遠之的她,怎會有這麼矛盾又複雜的情緒?一方面希望那夜王上對她只是一時興之所致,另一方面卻又害怕王上若真的記得她,那可怎麼辦?歸究原因,應該是因為自己太過於執著初吻的意義了,總覺得初吻應該是在兩情相悅下發生的,怎麼她的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奪走了?手指輕輕劃過嘴唇,心裡甜甜的,忍不住輕抿嘴唇。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繆莎有些擔心地湊上前。
  
  「在想什麼?很陶醉的樣子。」
  
  突然發現圍繞在自己身旁的好友們,她這才猛然回神。
  
  「下課了嗎?」不敢相信地用力拍打自己的雙頰,她竟然恍神了一節課!唉歎地趴回桌上,這一切都要怪他啦!
  
  想來想去,應該是因為王上的長相太令人驚豔,所以才會讓她這樣患得患失。沒事的,她也是一個正常的少女啊!任何人有了這樣的豔遇,都一定會有相同的反應,千萬不要太在意。
  
  至於初吻,能獻給王上也算是莫大的光榮了,就當作是……報效國家好了,嗯,就是這樣,別再自尋煩惱了,絕不能忘了大神官的志向,蜜雅用力合上書本,不再理會翻攪的陌生情緒。
  
  終於到了這一天。蜜雅緩緩走在校園地回廊上,哇!張燈結綵,旗海飄揚,場面真是浩大,整個校園就像要辦園遊會一樣熱鬧。
  
  單遜邇校長灰白的長須梳理整齊地貼在下巴上,平常就像是彌勒佛般的他,今日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教務主任丹森特地穿上黑色燕尾服,緊張得頻頻拭汗;連那一向律己甚嚴的學務教授都換上了整身豔紅的開叉低胸禮服。
  
  蜜雅搖搖頭。真是令人歎鴻觀止!放眼望去,一片繽紛亮麗的色彩,全來自穿梭於校園內身著時尚華服的女同學們,大家竭盡所能地將能張羅來的行頭全上身了,從頭髮上的珠寶髮飾,到身上配戴的珍珠項鍊、瑪瑙耳環,甚至還有昂貴的鑽石手煉和戒指,一片金光閃閃,亮晃晃得讓人睜不開眼。
  
  她籲了口氣,心想,城裡精品店的東西可能全在這群人身上了。王上的一個參訪行程,怎麼搞得跟選妃一樣?
  
  蜜雅手持花束,站在校長及重要校務人物身旁;因為在校學業成績優秀,她和其它兩位學姐被賦予神聖的獻花任務。
  
  站在左側的康麗娜穿了件美麗的宮廷式禮服,湖水綠的裙面上皆以金色繡線佐以手工縫製而成的美麗蝴蝶,將她烘托得如夢似幻,活脫脫就像是個蝴蝶仙子一般;向右邊看去,瑞拉。馬都濃密的紅色秀髮用彩色細鑽編織的髮帶纏繞住,配上粉色的緞面小禮服,看起來就像名模般亮眼。
  
  注意到蜜雅的目光,瑞拉。馬都冷傲地抬高了下巴,輕蔑地看了她一眼。
  
  蜜雅不在意地低頭看著自己一身不起眼的灰黑色長袍套衫,滿意地整了整裙擺。她特意挑選這套不起眼的灰色罩衫,還戴上黑色鬥形巫師帽。
  
  想到今早紅蓮看到她時的誇張模樣,一對眼珠子幾乎要爆出眼窩,不禁暗自竊笑。紅蓮大聲責怪她,說她將自己弄成像神殿內的修女般無趣;瑰麗更是將她形容成聖教殿中那片被施了魔法、會移動的灰色牆壁,但……她就是要這樣啊。
  
  如此用心良苦,就是希望王上不會注意到她。
  
  注意到康麗娜和瑞拉兩人因激動而潤紅的臉蛋,和自己蒼白擔心的模樣簡直成了對比,蜜雅在心中不斷祈禱著:老天保佑……千萬要忘了我啊!王上。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若王上有著驚人的良好記憶力,難保仍會有突發的意外發生,所以蜜雅決定等一獻完花就立刻沒入人群中,以減少不必要的接觸,嗯……這樣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校門口的管樂手們吹奏起悠揚的樂聲,令人引頸企盼的時刻終於來到,校長忍不住叮嚀:「來了來了,各位同學,請拿出你們最好的表現。」
  
  耳邊再次響起尖叫聲。遠遠望去,可以見到王上那頭濃密的紫黑色頭髮在陽光折射下閃著耀眼光芒;騎在馬上英姿勃勃的他,優雅神秘的豐采,讓人忍不住讚歎起造物者的神奇;這樣罕見的俊美,連她這樣以當大神官為職志的人都會意亂情迷了,那其它人豈不是……除了目瞪口呆的癡狂外,她已經很難找到其它形容詞來形容了。
  
  焰猛殿下一身黑色騎裝,眉宇中充滿不可侵犯的威儀,他緩緩露出炫人的性感笑容,低聲安撫因尖叫聲而騷動的座騎。
  
  「天啊!殿下在對我微笑……」
  
  蜜雅不可置信地看到身後的女同學翻了翻白眼後竟昏了過去,還有人誇張呆愣地張著嘴,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樣,更多人則是兩眼發直,猛咽著口水傻笑……
  
  「王上,您的蒞臨真是本校的無上光榮。」單遜邇校長在焰猛下馬後忙上前作揖。
  
  「單遜邇,你將學院發展得很好,已經連續三屆大神宮都是出自貴校了。」
  
  遜邇校長激動到幾乎要泛出淚光了。「是。單遜邇承襲了威廉爵士的精神,當然還有學校校務們和教授們的努力。」
  
  焰猛殿下點點頭表示稱許。
  
  受到王上的贊許,單遜邇校長的眼睛因過分誇張的笑容而不自然地瞇成了一條線,半天才回過神。
  
  「喔!王上,請接受學生們的獻花。」
  
  焰猛微笑著轉向獻花的同學,奇怪地注意到一抹暗灰色身影,唐突地參雜在鮮豔亮麗的色彩中,微微蹙了眉,當他發現那身著難看斗篷罩衫的主人後,眼中閃過一絲促狹。
  
  蜜雅戰戰兢兢地走向前,作了個深呼吸,僵直著手臂將花束獻出,被帽沿遮住的臉蛋低得不能再低,誇張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意,不動聲色地接過花束,但手指卻若有似無地滑過她手背,讓她禁不住起了哆嗦。
  
  始終不願意抬頭的蜜雅,在獻完花後隨即轉身沒入人群中。
  
  剛剛那碰觸,是王上不小心的吧?蜜雅用力搖頭,心想王上並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一視同仁地接過每個人手上的花束,別自己嚇自己,沒事的,王上肯定忘了她了。
  
  注意到她逃命似的身影,焰猛湛藍的眼眸不悅地瞇起。她想躲藏?幽遼的藍眸正逐漸升起風暴。
  
  蜜雅頭也不回地往人潮裡鑽,直到確認身後黑壓壓的人群安全地隔開兩人後,才慢下腳步,正待要安心鬆口氣時,焰猛輕柔的嗓音透過魔法不疾不徐地傳入她耳裡。
  
  「蜜雅‧優頓,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保證在全校師生面前熱吻你。」
  
  森冷危險的警告立即將她定在原地。
  
  「到朕身邊來。還有……摘掉你頭上那頂可笑的黑色帽子。」
  
  蜜雅洩氣地垂下肩膀,舉步維艱地朝焰猛殿下走去。
  
  見到她走回身邊,他扯扯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而如此璀璨迷人的笑容,再度令學校師生陷入瘋狂的讚歎中。
  
  蜜雅垂頭喪氣地跟在長長的隊伍後面,看著校長帶著焰猛殿下繞巡校園,滔滔不絕地向他介紹校園內著名的景點和典故。這下可好,也不用再躲藏了,王上竟然將她記得牢牢的,連這樣的偽裝都可以被識破……無奈地再次歎氣。他到底想要幹嘛啦!嘟著嘴,蜜雅好無力地望著他的背影咕噥。
  
  不是視察完了嗎,還不走?特意指名要她送上茶點,蜜雅邊走邊埋怨地端著茶點,經過走廊上數個虎背熊腰的衛士,站在接待室前輕敲敲門。
  
  「王上,是我,蜜雅‧優頓,我送茶來了。」沒回應?
  
  門口的侍衛替她開了門。
  
  「王上?」再輕喊了一聲。不在嗎?小心地將茶盤放在桌上,才轉身,就撞進一副溫暖的胸膛裡。
  
  「哎呀!我的鼻子。」有些責難地看了那精碩的胸膛一眼,蜜雅抬眸,發現殿下正抿著嘴笑看著她。
  
  「想我嗎?」他的聲音優雅沉靜,帶著蠱惑的旋律讓人沉迷,湛藍眼眸像極了璀璨的藍寶石,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嗯……王上,茶。」在他面前,蜜雅只能笨拙地吐出這幾個字。
  
  「焰猛。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蜜雅。」
  
  溫暖的氣息撩撥似地拂過她耳旁,她深深吸氣,試圖平復愈跳愈急的心跳。
  
  焰猛轉身坐下,拿起白瓷杯輕啜了口茶,漂亮的雙眼打量著她,戲謔神情讓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
  
  「你今天的打扮令人……印象深刻。」
  
  看他強忍笑意,蜜雅忍不住歎氣。「我知道。瑰麗說我是一面會移動的牆。」
  
  被刻意壓抑的笑聲在聽見她的答話後,以很誇張的方式在房內回蕩著。
  
  蜜雅忍著怒氣數著數,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慢慢停止笑聲。
  
  他緩緩執起她的手輕喃:「蜜雅‧優頓,你真是令人驚豔。」
  
  蜜雅瞪大了眼。驚豔?她懷疑他的眼睛根本該去矯正!今天為了不被他認出來,才打扮成這副可怕的模樣,想不到竟得到了反效果。她實在懷疑,殿下是否真如外界所傳頌讚揚的那般睿智,或者是傳聞都被過分誇大,他們人界的王上心智是否真的正常?會花這麼多時間在她這個平凡的女學生身上……
  
  偷偷瞧了殿下一眼。不可否認的,殿下真的是一個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他那超乎現實的俊美,不用刻意,只需揚揚眉,就能讓她腦袋停止運轉。看著他輕揚嘴角噙著醉人笑意,蜜雅忍不住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生氣。
  
  「想不到你在學校的成績如此卓越,不愧是安妮神官的侄女。」焰猛輕撩起她柔順的髮絲在手中把玩。
  
  他們靠得如此近,近到她能直接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清新好聞的味道,努力抗拒著內心那奇怪的渴望,本來還有些恍惚,但在「安妮神官」這幾個字竄進腦袋後,蜜雅頓時由他無邊的男性魅力中醒了過來,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見她刻意拉開的距離,讓他不悅地皺起眉頭,轉向沙發坐下。
  
  「告訴我,你是在何時知道我的身分?」
  
  「嗚……回殿下,就在幾天前。」
  
  「是嗎?那麼你今天這樣的回避和裝扮……是故意為之的嘍?」
  
  蜜雅垂下眼眸,仔細思忖著該如何得體地回答,她實在不相信殿下這樣大張旗鼓的到學校訪問是為了她;身為人界的王君,哪有這種閒嗑牙的時間,今天會再次見面,應該純粹只是巧合罷了。
  
  只不過是殿下在獻花時看見了她,因而憶起她幾次的無理與莽撞,召喚她也許只為想看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罷了,所以蜜雅暗想,如果她放下身段認錯求殿下原諒,說不定就能讓自己的生活重回正常軌道,而殿下也能從此忘了她……這實在不失為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確認了心意後,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民女非常抱歉前兩次的有眼無珠,若因此冒犯了天威,蜜雅在此向您致歉,請您高抬貴手饒恕民女——」
  
  「你認為本王是因為想要責罰你才召見你嗎?」平靜無瀾的嗓音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蜜雅張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打量著沙發上的男人,心中的企盼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瓦解。
  
  「難道不是嗎?」她咽了口口水,小聲低喃。
  
  焰猛搖頭。「再想想……」
  
  蜜雅絞盡腦汁。王上到底想說什麼?這樣拐彎抹角的,想得她頭都疼了。
  
  「嗚……殿下若不是來指責民女,那……」蜜雅苦著臉,看著一派悠閒的王上興致勃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請原諒民女的無知,我猜不出來。」
  
  他起身緩步踱到她面前,彎下身在她耳旁低語:「我來是因為……這些日子老是揮不去你在湖畔的身影,總想著你的一顰一笑,想著想著,我就來了。」
  
  蜜雅驚駭地就地石化,焰猛輕笑地拍著她驚嚇過度的臉龐。
  
  「忘了嗎?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啊。」
  
  如晴天的一聲悶雷,震得她立即朝他跪了下來。
  
  「民女非常感謝王上的錯愛,民女的志向是成為像安妮姑姑一樣的大神官,民女的心意非常堅定。」一口氣說完,低著頭半天等不到他的回應,她悄悄看了他一眼,仍是那副安閒自在的模樣,好像完全沒將她的話聽進去一般。
  
  蜜雅咬著唇,火氣慢慢上揚。他的女人?!這王上未免也太隨性了,對於一陌生女子,竟隨意提出這樣的要求!換成是別的女人,或許會感激涕零地叩謝皇恩,但此刻她卻只感到不被尊重的侮辱。
  
  她冷著臉再次開口:「殿下,蜜雅只是一個平凡女子,無法承受王上如此特別的……對待,我……我並不想成為王上的玩物——」
  
  一陣譏誚的笑聲張狂傳來,打斷了她的話。殿下怎麼了?她會不會拒絕得太直接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殿下就在自己身旁緩緩踱步,好可怕……他畢竟是王,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她殺了?
  
  以焰猛為中心逐漸凝起的冰冷氣息,隨著他的腳步快速蔓延到整個空間。猛然被拉起,蜜雅望向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龐,灰藍的眸中盛著怒色,像極了風暴來襲前的陰鬱天空。
  
  可以感受到他如熾的怒氣,陣陣寒意隨著他森幽的睥睨慢慢竄進了她的四肢百骸。
  
  焰猛瞇起的雙眼緊盯眼前這放肆不知感恩的女人,雙臂一收,將她納入了他盛怒的暴風圈內。
  
  「玩物?」揚起凜厲的聲音,他搖搖頭,不屑的冷哼自唇邊逸出。「你竟然敢這樣看待朕。」
  
  害怕地瑟縮起,蜜雅在他的惡魔風暴下更顯得無助,猛被拉開,忍不住驚叫出聲。
  
  焰猛刻意製造出的恐懼、沉重窒人的壓力在寂靜的房間裡被惡意散播著,而他似乎有意延長這樣的沉默。
  
  眼前的這個丫頭,是該給點兒教訓。對於女人,他一向尊重,也從不脅迫,即使在那些放浪形骸的日子裡,他也從來沒有玩弄過任何一個女人。出色的外貌與煊赫的家世背景,讓他在男女關係上向來如魚得水,只是那些膚淺的、純粹肉體上的歡愉,逐漸讓他厭煩,而宮中所謂的名媛貴婦,汲汲追求名利的虛假嘴臉,更是讓他倒盡胃口。
  
  直到遇到蜜雅,她有別於其它女人的活力與純真,她所展現對生命與夢想的熱愛,那種他已經失去很久的熱情又再次在她身上看到,這些特質震撼了他。
  
  蜜雅從不刻意偽裝自己,不會因為有所求而矯作,她的身旁總會發生出人意表的事情,這讓他覺得既新鮮又有趣;在她面前,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人界王君,而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這些未曾有過的新奇感受,讓他躍躍欲試。
  
  冷哼一聲,但有時候……這丫頭也真率真得過了頭,該怎樣讓她明白她目前的處境呢?一旦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更改;對於她,他勢在必得,不但是人,還有……她的心。
  
  好可怕……自剛剛殿下要她坐下後,殿下就一直冷颼颼地盯著她瞧。處在風暴中心,蜜雅凝神屏氣,不敢亂動。
  
  殿下雖然平靜地坐在沙發上,但臉上始終透著一抹讓人參不透的笑意,眉宇間攏著的盡是詭譎乖張,被人這樣算計地盯著,蜜雅忍不住往沙發裡縮,手中的抱枕都快被她揉進身體裡了。
  
  看著她擔心害怕的摸樣,他滿意地挑了挑眉,決定結束這個懲罰。
  
  冷凝的空氣似乎再度活絡了起來,她可以清感楚威受到殿下的怒氣正在退去,盛怒的灰藍眸逐漸轉回璀璨耀眼的藍。
  
  焰猛優雅地疊起雙腿,魔魅的笑容再度揚起。
  
  「關於大神官,你可以努力。」
  
  「嗯?」
  
  他突來的話語讓她揚起了希望,莫非她的堅持終於感動王上?
  
  「繼續做你想做的,但……你終究會是我的女人。」
  
  什麼意思?「等、等一下……」好不容易消化完殿下的話,才發現他早已離去。這……這表示殿下仍不打算結束這一切嗎?天啊!蜜雅苦惱地將頭埋入抱枕中。惡夢啊!如果是,就讓我趕快來醒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48:08

第二章
  
  終於考完試了。蜜雅踏出校門,宏偉的鐘樓傳來陣陣鐘響,代表著這個學期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長達兩個月的假期了。
  
  「蜜雅,你有什麼計畫?還是照往例按圖索驥,尋訪安妮大神官筆記上的各個魔境嗎?」繆莎開口問。
  
  「嗯。這可是我歷練的好時機,在成為大神官前,我得把握機會多累積自身的資歷。」
  
  「蜜雅,你這麼努力,一定能成為最好的大神官的。」
  
  「蜜雅,我們一定會支持你的。」
  
  「謝謝你們,你們是我最好的姐妹了。」好友們的鼓勵讓她感動得紅了眼眶。
  
  「那麼這次你打算去哪裡啊?」
  
  「嗯……我計畫去魔界鬼邑湖。」
  
  繆莎及紅蓮驚訝地睜大了眼。「蜜雅,你還年輕,不用這麼快挑戰這麼高難度的地方吧?!」
  
  鬼邑湖是四界中的七大奇景之一,也是魔界的聖湖,湖泊被魔界聖山冰嘯山環繞著,終年雲霧繚繞。
  
  傳說天地創立之初這裡是天魔神存放寶貝的地方,魔神為了保護他的寶貝,特意撒下結界,千百年來妄闖聖湖者非死即傷。
  
  蜜雅看著好友們驚恐地吞著口水,不禁搖手微笑。「別擔心,什麼魔神結界都是當地守湖聖使放出來嚇阻過於熱心的朝聖者和尋寶家的傳聞,安妮姑姑在筆記中早有明載,所以不用擔心。」
  
  「雖然如此,聽起來還是好恐怖。蜜雅,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該不會只是為了觀光吧?」
  
  她點頭,神秘地壓低音量:「據說在魔界雙色月亮月圓的時候,將岱月石映照著月光反射到湖裡,就會產生一股神秘的力最,能夠得知一件只屬於執石者的重要事件。」
  
  「哇!這麼說你有岱月石?」
  
  蜜雅得意地挑起秀眉點頭。「安妮姑姑將它給了我當生日禮物,所以我決定要去瞧瞧那股神秘力量。若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找到被埋藏的魔神寶貝呢。」
  
  「這只是傳說吧!」紅蓮懷疑地說。
  
  「但是安妮姑姑真的驗證過那股神秘力量呢!」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摸樣,雖然紅蓮和繆莎並不真的贊同,但知道蜜雅對於探索魔境的狂熾熱情不會因她們的三言兩語就被輕易打消,只好轉為祝福。
  
  「那麼千萬小心。」
  
  蜜雅感激地擁抱了大家。「別擔心,我哪次不是好好的。」
  
  「是啊!蜜雅有神功護體,遇到危險總能逢凶化吉。」
  
  蜜雅微笑地對好友們揮揮手,跨上掃帚疾馳而去。
  
  蜜雅將隨身衣物塞進背包。站在鏡前,鏡裡的她儼然是個纖瘦男孩模樣。拉拉罩住秀髮的帽子,滿意地背起隨身小包;每次出去旅行或探險時,自己都是這個打扮,不但方便,爺爺也比較放心。
  
  「蜜雅,蜜雅。」突來的叫喚在窗邊響起。
  
  「是誰?」她轉頭找尋。
  
  「在這裡。」
  
  「七彩玄火鳥!」有些驚訝這隻上古神獸的蒞臨,瑰麗彩羽在陽光下閃爍耀眼的七彩光芒,忍不住要讚歎。
  
  「你還是這麼漂亮。」蜜雅微笑地向它走去。
  
  玄火鳥高傲地甩甩頭。看著它難以親近的模樣,讓她直覺地想到焰猛殿下,跟主人一個模樣,真是什麼人養什麼鳥。
  
  「主人要我把這給你。」七彩玄火鳥從口中吐出一顆粉色珍珠。
  
  「珠信!寫些什麼?」她將珍珠捧在手心,它瞬間化作一張粉色的邀請函。
  
  閏月日當天,皇宮化裝舞會,我會讓人去為你打扮,當天務必出席。
  
  什麼啦!又這樣!根本沒有考慮到她的意願。氣結地握緊了信函,蜜雅心想,我才不要去勒!她率性地將邀請函往桌上一丟。
  
  「主人交代,如果蜜雅沒有出席,他將會丟下整個宴會的客人,親自來接你。」似乎早料到蜜雅看完信後的回應,玄火鳥眨眨紅色眼珠,冷冷地丟下話後就離開了。
  
  親自來接我?!那怎麼行!如果焰猛殿下真的來接她,想必第二天,全國的報紙頭條都會是她和殿下的新聞,說不定當天她就會被焰猛殿下死忠的愛慕者給暗殺了。蜜雅害怕地搖搖頭,心想絕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她還要將美好的歲月拿來當大神官呢!
  
  大神官和焰猛殿下,本是兩條永不交會的平行線,現在被混亂的攪在一起……蜜雅歎了口氣,無奈地望向桌上的粉彩信函。
  
  走在石濤穀中,兩旁皆是高聳數十丈、幾乎要沒入雲霄的奇岩怪石。
  
  蜜雅捨棄飛行掃帚,因為安妮姑姑筆記上記錄著,這峽谷隨時都會刮起怪風,將人卷起拋向石柱。
  
  杳無人煙的石穀中,腳下是一層層狀似浪濤起伏的白色岩片,走在其中,感覺隨時都有被石濤吞噬的不真實感。向四周瞭望,冷風不時從高聳的石林中竄出,從耳邊呼嘯而過,愈往上走,濕冷的霧氣就愈加濃烈,怪石掩藏在濃霧之後,露出猙獰可怕的線條。
  
  除了自己的喘息聲和腳步聲外,整片峽谷還透著怪異的死寂,連鳥叫聲都沒有,生物都跑到哪兒去了?
  
  伸手握緊了口袋中那顆冰涼的岱月石,蜜雅深深吸氣。不可以退縮!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與恐懼,從來就沒有聽說這穀中有什麼吃人怪獸之類的,所以沒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從小就跟著安妮姑姑四處旅行,早見多了光怪陸離的景象,所以今天的情況真的不算什麼。
  
  雖然這樣安慰著自己,但當光禿禿的山壁石林間突然傳出了尖銳刺耳的鬼嘯聲,似乎隨時就要出現吞噬人的怪物,蜜雅偽裝的勇敢也在驚嚇中跟著潰散。回蕩的尖銳嘯聲似哭似笑,有如鬼哭神嚎般直衝蜜雅腦門。蜜雅閉起眼努力往前狂奔,只想把那可怕的聲音拋在腦後。
  
  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好不容易才擺脫那詭異的呼嚎,緩下腳步,這才注意到眼前豁然開朗的景致,就像天堂般呈現在她眼前——連綿數百個大小不一的圓形湖泊,各自呈現迷人的風采,有的豔紅如血,有的則如藍寶石般奪目耀眼,還有她腳前的這個,竟由湖底折射出萬紫千紅的光暈,像是有人在湖底鋪滿了繽紛閃爍的七彩寶石般。想不到荒涼的石林上竟隱藏著這樣令人歎為觀止的美景。
  
  湖的最週邊長著零星古樹杉林,狀似環抱著這片璀璨,淡薄的霧氣與山嵐在湖畫上游走,在淡淡的光線照射下,水霧不斷地轉換形狀。
  
  遠處有七座小山丘,細細數去,紅橙黃綠藍靛紫,剛好七種顏色,在琥珀和幽紫的雙色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美麗漸層的迷蒙色彩,整面景致寧謐夢幻,讓她嬌美的臉龐上堆滿了甜蜜滿足的笑容。
  
  蜜雅拿出口袋中的岱月石,抬頭望向夜空中的雙月,將透亮如水晶的石面朝向月光,屏息等待著。
  
  當魔界的兩個月亮慢慢重疊在一起時,琥珀色和幽紫色的月光合而為一,光束透過岱月石的折射射入湖中,她專注地凝視著湖面,一張小臉充滿期待,會有什麼事發生呢?
  
  漫著薄霧的湖面上,就在光線投入的湖心,慢慢地泛起漣漪,環繞湖面的霧氣由四周往湖心聚攏,亮眼的光束快速地自湖心向外射出,湖面上凝聚的霧氣似有生命般地轉動著。
  
  她訝異地看著霧中漸漸呈現出的模糊影像——一片茂密森林圍繞的深幽河谷,一幕幕水霧彌漫在急奔而下的瀑布前,陽光透過淡藍色的雲彩灑落在飛瀑上,跳躍的水滴像珍珠般閃耀著。
  
  獨角獸漫步林中,小精靈在空中旋轉跳舞,寧靜得有如人間仙境;沿著飛瀑而下的河水蜿蜒流入佈滿花瓣的深潭中;繞著深潭,長著一片花海樹林,紅色,粉色、白色的花瓣隨風漫舞,她幾乎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熟悉迷戀的香味讓人忍不住閉上雙眼,著迷地享受著眼前的靜謐。
  
  咦!蜜雅秀眉輕擰,胸前傳來異樣約悶鬱,似乎有種力量在緩慢擰轉她的心,逐漸沸騰起來的能量在心口翻攪,緊抓著前襟的手關節逐漸泛白,她疼得直不起身,意識逐漸模糊之際,自薄霧中射出一道金色光束,直接投射到她前額,巨大的能量在腦中爆開,劇痛中,蜜雅尖叫地跌入湖中。
  
  魔界皇宮。立於落地窗前的棕髮男子琥珀色的瞳孔倏然緊縮,警戒地轉過頭。王子殷景攸接到鬼邑湖守湖聖使傳達的心訊——鬼邑湖有奇異的能量聚集。當下心中念力一轉,瞬間消失在落地窗前。
  
  當他的身影落在湖畔,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整個聖湖區數百個湖面幾乎被落下的櫻花瓣所覆蓋。
  
  守湖聖使朝他行禮。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滿滿的花海是?」
  
  「王子,這名女子今夜闖進聖湖,今日聖湖的異象,應與這名女子有關。」
  
  他皺眉看著身披白色斗篷的守湖聖使手上抱著的女子。
  
  「王子,我由她身上聞到了濃厚的精靈氣息。」
  
  「是精靈界?」
  
  「不……這女子是人類。」
  
  殷景攸接抱過那女子。
  
  「王子,這女子的氣息非常純淨,我已經有數百年沒有聞過這樣舒服的氣味了。」
  
  他沉思了半晌。這倒奇特,身為人類,又擁有純正潔淨的精靈氣息。低頭打量著昏迷中的女子。
  
  「咦?她額頭上有個印記,這是……櫻花花瓣!」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香氣。這種花百年前就被精靈王給封存在精靈界了,從那時起,四界中再也沒有任何一株櫻花出現,那……她是誰?
  
  「王子,我想這女子與精靈界必定有相當密切的關聯,現在我將人交給您了。」
  
  再次望向眼前的奇景,他朝守湖聖使頷首。「我知道了。謝謝你,守湖聖使。」
  
  他坐在床前靜靜審視女孩沉靜的睡容。她很美,但她的美是種罕見的清靈之美,額前的櫻花印記已經逐漸淡去。她的出現,讓百年不曾有過任何異狀的鬼邑湖出現異常的能量波動。像她這樣的女子,為何會隻身出現在湖邊?
  
  他並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任何邪惡的氣息,她的本質乾淨得有如一抹清泉。
  
  「嗯……」
  
  她要醒了。他湊向前,正好對上她張開的水翦。
  
  蜜雅嚶嚀著掀開眼瞼,眼前毛茸茸的一片黑是……驚慌的倏張美眸,她以為自己看到一隻熊。
  
  「熊啊!」她石破天驚地大喊。
  
  過近的頭顱迅速向後退去,她這才發現那是張隱藏於濃密毛髮中的性格男性臉龐,男子困窘地抓抓頭髮。
  
  水翦眨了又眨,訝愕於他過於特殊的長相,他的整張臉龐被濃密的鬍鬚覆蓋得只露出一雙丹鳳眼;有別於壯碩粗獷的外貌,他的眼神卻是透著溫柔。這樣一調和,反而顯出他敦厚儒雅的氣質,讓人有如沭春風的感覺。
  
  嗯!這男子雖稱不上俊美,但也算是陽光型男了。型男此刻正對她展露和煦的笑容,她忍不住回以微笑;這一笑,讓殷景攸驚豔怔愣了半晌,嘴角隨即瞭解地揚起。
  
  身為魔界的王子,他天生就有一種可以洞悉事物善惡本質的能力,這讓所有的族類在他面前無所遁形;而眼前這個女孩,有一種能讓人對她放下防禦,並且認同她的神奇力量——這種力量會令人忍不住地喜歡她、想對她好,難怪他無法對她設防。或許她本身並不知道,但若加以引導,這種心靈力量,可以成為不容小覷的武器。
  
  蜜雅好奇地打量四周。好豪華的房間,華麗古典的壁爐內燃燒著上好的柚木,除了保暖外,也讓房內充滿淡淡的柚木香味。
  
  「這裡是哪裡?你是誰?是你救了我?」
  
  「你又是誰?怎會昏倒在鬼邑湖畔?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殷景攸微笑反問。
  
  蜜雅皺眉,努力回想,但腦子裡鬧烘烘的,她依稀記得那道耀眼的光束,然後就不省人事了。看見仍然在等她回答的救命恩人,只能不好意思地訥訥開口:
  
  「我……我不太記得了。」那道強光,讓她的頭至今還昏昏沉沉的。
  
  「我很好奇你一個女子隻身來到鬼邑湖,這並不多見,能告訴我你的目的嗎?」
  
  「其實我是……去那裡探險的。」她猶豫了半晌,對於救命恩人總不好意思隱瞞。
  
  「探險?原來如此。」他點點頭,根本不需要懷疑,因為從她說話的能量中他就能分辨出真偽。
  
  殷景攸遞給她一杯墨綠色、但帶著香草氣味的茶飲。
  
  「這可以幫你鎮定心神,早日恢復元氣。」
  
  她輕啜了一口。「真好喝。謝謝你。」
  
  突然想起自己尚未自我介紹,她連忙再次開口:「我叫蜜雅‧優頓,住在東嶽人界,請問你是?」
  
  「殷景攸,我是魔界王子,這裡是魔界皇宮。」
  
  「皇宮!」蜜雅低呼,詫異地眨眼。
  
  哇!王子?自己最近走的是什麼運,隨便繞繞都能碰上皇族。想起焰猛殿下,蜜雅忍不住皺眉。這些特立獨行又性格回異的皇親貴冑,簡直顛覆了她對皇族的好印象。
  
  美眸悄悄瞟了瞟,但眼前的魔界王子高貴優雅又有禮貌,印象中王子該有的樣子他都具備了,這又讓她對王室重拾起些許信心。
  
  他的眼神總是溫和,讓人心裡暖呼呼的,比起那個我行我素、脾氣又暴躁的焰猛殿下,顯得有人氣多了;況且他又好心地救了自己,蜜雅當下給了他九十分的高點數。
  
  「既然是來探險,有什麼收穫嗎?」
  
  溫柔的王子笑問著她。想到自己在石林中抱頭鼠竄的狼狽模樣,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考慮著該怎麼回答才能夠描述得精采又不會讓自己太沒面子,於是蜜雅手舞足蹈地撿重點說,在她的加油添醋下,自己儼然成為勇闖鬼域的女英雄。
  
  殷景攸認真聽著,嘴角不時泛起神秘微笑。
  
  「你真了不起。鬼邑湖有很多的傳說,若沒有嚮導,一般老百姓是不敢隨便上山的。」
  
  「我確實是聽到了很多奇怪的聲音,其中有一種特別的尖銳,很嚇人。」她咕噥地低下頭,餘悸猶存地說。
  
  「哦?你聽見了?」
  
  「那是什麼?」她好奇地仰起頭問。
  
  「那是鬼邑湖的守護鳥——石吼獸。萬物只要看到它的眼睛,就會變成石頭。」
  
  看見她質疑的目光,殷景攸不在意地聳肩。
  
  「不然你以為那高聳的石柱是怎麼來的?都是被變成石頭的人堆疊起來的。晚上那些石頭會發出嗚嗚咽咽的哭泣聲,狀似哀號、悲鳴著,回蕩在人石小徑上。」
  
  害怕的吞下了口水,蜜雅瑟縮在棉被裡的模樣,讓他再次露出笑容。
  
  「好了,不說這些嚇人的事兒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搖這個鈴就可以了。」
  
  「謝謝你。」
  
  蜜雅望著美輪美奐的房間,躺在環繞薄紗的華麗床上,好像公主一樣,還有這麼溫柔帥氣的王子作陪,在這裡舉辦舞會一定棒極了……舞會……啊!焰猛殿下的舞會!
  
  本來還陶醉在夢幻情境中傻笑的她,突然從床上躍起。殷景攸有些疑惑地看著神經緊張的蜜雅。
  
  「請問今天是哪一天了,閏月日是哪天?」
  
  「閏月日還有兩天呢。」面對她焦急的詢問,殷景攸淡雅地開口。
  
  糟了!再怎麼趕路,也來不及的,這下死定了!想起即將要面對焰猛殿下的怒氣,就讓她頭皮發麻。
  
  「有什麼事嗎?」他撐著下顎靜靜看著在房內繞圈圈的蜜雅。
  
  「我得在閏月日前趕回東嶽人界。」她咬著指頭,無限煩惱地回答。
  
  「是嘛?」他靜默地想著。鬼邑湖所發生的事情,東嶽王想必都已經掌握狀況了,這女孩兒來自他所統領的人界,東嶽王是否已經查到什麼線索了?
  
  她有讓人可以為她粉身碎骨的神奇力量,加上混合了人類與精靈的體質,這實在需要親自去人界查明清楚,不如趁這機會去會一會東嶽王。
  
  殷景攸拉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煩躁的腳步。
  
  「蜜雅,不用急,我送你回去,我的魔拉飛到東嶽人界不會超過兩天。」
  
  像是看到救星般,她驚喜地跳了起來。
  
  「真的嗎?你願意幫我?你一定是上天派給我的天使!」
  
  看著她感激涕零地合起雙掌,他優雅地搖搖手。
  
  「不用謝了,只是……你的身體?」
  
  「我完全沒問題了,健康到可以立刻出發哩!」趕緊言明,即便她現在病入膏盲,是個奄奄一息的重病患者,也一定要爬上魔拉飛回人界。
  
  「王,查探鬼邑湖的探使已有報告回傳。」
  
  「嗯。如何?」
  
  「鬼邑湖前兩天所傳出的異象,已經確認其能量是來自於精靈界。魔界已在鬼邑湖四周設下結界,所有通道也已經被封閉。」梅鐸輔相繼續報告著。
  
  「目前得知異象發生時有一名少女曾出現在湖邊,此次鬼邑湖的騷動似乎和那名少女有關。」
  
  焰猛劍眉微朧。
  
  「是嗎?這可有趣了,一名女子竟能讓鬼邑湖落下百年難見的櫻花雨瓣?」
  
  「王,那名少女已被魔界王子帶回魔界皇宮。」
  
  焰猛精眸望向宰相,低頭撫過殷景攸傳來的信柬,說他目前正在前往人界的途中。為何他要帶那名女子來到人界?
  
  「櫻花已有百年不曾出現在四界中,那名女子與精靈界必定有所牽連,這股能量來自櫻花精靈。據我所知,櫻花精靈曾是精靈王最寵愛的小女兒,百年前櫻花精靈因不明原因驟逝,精靈王自此封閉與四界的聯繫,少了精靈界對萬物的潤澤,四季脫序的現象愈來愈嚴重,這女子說不定是個關鍵,能讓精靈界重啟四季之鑰。」
  
  東嶽王的話讓輔相梅鐸興奮地抬高音量。
  
  「王,您的意思是誰能掌握那名女子,誰就有可能讓精靈界重返四界並掌握潤澤四季之鑰?」
  
  焰猛點頭。「是可以這麼說。立即下令,查明那名女子的身分。」
  
  「是。」得到了這樣天大的消息,梅鐸行了禮後忙向外退去。
  
  一直站在窗邊整理羽翼的七彩玄火鳥此時振翅飛到了焰猛的桌案上。
  
  「主人。」七彩玄火鳥在他身後喚著。「蜜雅幾天前也去了鬼邑湖。」
  
  他疑惑地轉身看著它。
  
  「據風之精靈和水霧精靈對我的描述,鬼邑潮出現的那名女子和蜜雅很相像。」
  
  焰猛沉思地瞇起雙眼。「蜜雅現在人呢?」
  
  玄火鳥神秘地磨蹭自己的羽毛。「殷景攸正送她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48:40

第三章  

  蜜雅跨下魔拉,用手拍了拍那隻有著獅頭鷹身的神獸;這種神獸向來只服侍魔界王族,它們會自己選擇主人,並守護主人直到死亡,真是令人感動的情操。
  
  今日有幸能乘坐魔拉,她拿出相機,得意地和它拍了照。
  
  魔拉用頭磨蹭著蜜雅。
  
  「看來魔拉很喜歡你啊。」
  
  「景攸王子,你的魔拉簡直是個傳奇。不瞞你說,我們已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了,對吧!」她頂頂魔拉,得意地笑著。
  
  聽見她的話,魔拉高興地嘶吼了一聲。
  
  殷景攸笑看正抱著魔拉猛親的蜜雅,會意地點頭。魔拉會這麼快接受蜜雅,應該也是因為她身上的神秘特質吧!
  
  「景攸王子,你真的不進來坐坐嗎?」蜜雅在推開自家花園前方的白色門欄時再次邀約。
  
  「不了,我還有事情。」
  
  她對他露出可愛的甜美笑容。「那好吧!下次我再正式邀請你來我家作客,這次真的很感謝你能這樣幫我。」
  
  殷景攸溫柔地對她微笑,若有所思地凝視了她一眼。依據這兩天他對蜜雅的瞭解,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若非這次的事件,恐怕她會一直以平凡的人類身分生活下去。拍拍魔拉,殷景攸跨上魔拉,朝人界的皇宮飛去。
  
  密雅推開門,心想,焰猛殿下的侍者應該還沒到吧?靜悄悄的客廳裡,空無一人,爺爺又出去採藥了嗎?
  
  放下背包,才轉進客廳,小桌的燈就亮了起來。
  
  「誰?」
  
  「鬼邑湖好玩嗎?」
  
  「焰猛殿下!」蜜雅驚呼。殿下怎麼親自來了?
  
  瞧他自在地坐在沙發裡,揚著俊眉,懶洋洋地漾起一抹微笑。面對這樣的魅人絕色,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彷彿被勾去了魂魄,雙眸怎麼也離不開那頎長的身影,困窘地捂住心口,她狂亂的心跳聲焰猛殿下肯定聽見了。
  
  「過來。」焰猛朝蜜雅勾勾手指。
  
  她有些猶豫地朝他走去,才靠近,就被拉入了他懷中,她掙扎著想起身。
  
  「別動。」他順著蜜雅的髮絲輕撫把玩,性感的唇移到了她耳邊輕喃:「你……讓殷景攸送回來?」
  
  蜜雅疑惑地轉頭看他。「殿下看到了景攸王子了?」
  
  他神秘地笑了笑。「告訴我,你在湖邊發生了什麼事?」
  
  「啊!這你也知道了?」
  
  「我不知道,所以你要告訴我。」
  
  順著耳廓,焰猛的舌尖輕巧地劃過她白玉般的耳垂,挑逗舔舐著,電流自她耳際迅速蔓延到全身,難以忍抑的,只能緊緊捉住他的肩膀。
  
  他低頭望著她凝脂般的肌膚染上屬於他的醉人酡紅,原本沉穩的氣息開始變得紊亂,欲火在體內焚燒流竄,訝異於自己的欲念竟能如此輕易被撩撥,忍不住輕笑出聲。
  
  蜜雅抬頭與他齊眉以對,那雙湛藍的眼眸就像一潭沉靜的湖水,吸引著自己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突然那夜兩人擁吻的情景清晰浮現眼前,忙不迭地用雙手捧住了緋紅的臉蛋。
  
  看著她突然閃避遊移的目光,焰猛伸手定住了她的下頷,挑眉質問:「怎麼了?」
  
  太近了,她的鼻間全是他迷人的男性氣息,迷得她暈頭轉向,濃郁窒人的情愫充斥在兩人之間。
  
  他偏頭,了然於心地笑了。
  
  「你在想念朕的那個吻嗎?」低聲曖昧地詢問。
  
  「我沒有!沒有!」密雅忙搖頭否認,這種事怎麼可以讓他知道,羞死人了。
  
  「是嗎?小騙子。」他的手指滑過她臉頰,享受那滑嫩的觸感。「口是心非。」
  
  蜜雅羞赧地低下頭。他會讀心術嗎?
  
  再次捧起她的面頰,焰猛改啄為吻,以唇舌勾劃著她的眉、耳、眼,最後又回到她豐潤的紅唇上。蜜雅虛弱地閉上眼,完全沉淪在他所營造出的迷幻情挑中,只能任由戰慄般的快感貫穿全身。
  
  突然被他壓入沙發中,她睜開迷離的雙眼,忍不住驚呼。
  
  「你有聞到嗎?一股好特別的香味?」
  
  「沒。」茫然地搖頭,此時除了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外,她哪聞得到其它味道。
  
  焰猛轉回頭,眼神立即變得專注,她的額頭浮現隱約的花瓣印記,這是怎麼回事兒?
  
  「告訴我,你在鬼邑湖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意識仍神遊太虛的蜜雅呆愣地睜著大眼。
  
  「說。」他起身,也將她一併拉起,雖然仍在他的懷中,但剛剛那挑逗的神情已全然被隱藏於專注嚴肅的表情之下,睜著火眼金睛緊瞅著她。
  
  蜜雅沒好氣地回瞪了一眼,找回理智的她,氣惱著自己的意亂情迷。
  
  「蜜雅,我還在等你的回答。」他瞇著眼催促。
  
  「知道了,我那天……」
  
  娓娓交代完事情的始末,靜候了許久,不見仍在沉思的焰猛殿下有任何反應,她悄悄地挪動身體,才想起身離開,又被他拉回鎖困在懷中。
  
  「在光束擊向你之前,你見到整片的花海和漫步的獨角獸?」
  
  「嗯。其餘的我不太記得了。」
  
  修長的手指撫過堅毅的下巴,焰猛陷入沉思。獨角獸向來只與精靈們相依相存,這麼說,蜜雅看到了被封印住的精靈界?
  
  為了再次確認,焰猛伸出食指與中指按壓在她額頭上花印顯現的地方。
  
  「別亂動。」他閉上眼感應。
  
  蜜雅隨即感到一股灼熱由前額被按壓的地方開始向外擴散,但他的警告讓她不敢隨意亂動。
  
  片刻後,焰猛放開了她,嘴角隱隱泛起得意的笑魘。看樣子,蜜雅極有可能是精靈王死去的愛女櫻花精靈的轉世?如果是這樣,那可有趣了,他看中、想擁有的女人竟會有這樣的身世。
  
  看著焰猛神秘詭異的笑容,她頭皮開始發麻,還泛起雞皮疙瘩。他又在想什麼了?
  
  「來人!」
  
  雜遝的腳步聲隨著皇宮衣侍官的來臨回蕩在屋裡,訓練有素的宮女們捧挎大大小小的箱子,整齊地分站兩列。
  
  「把蜜雅打扮好,我要直接帶她去舞會。」。
  
  她怔愣半晌,忙搖手拒絕。
  
  「殿下,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少囉嗦。」陰鶩的寒光冷颼颼地掃向她。
  
  還想抗議的她,隨即被站在隊伍最前方、頭頂戴著誇張羽毛頭飾的葛蒂夫人給拉進了臥房。
  
  二十分鐘後,她被塞進了馬車內,很不高興地瞪著眼前一派輕鬆的男人。
  
  焰猛驚豔地呼出口哨。
  
  「你看起來很好,這次不用擔心再被誤認為是會移動的牆。」他忍不住取笑。
  
  蜜雅沒好氣地翻翻白眼,苦著臉,低下頭看著身上奢華的緞面小禮服,秀眉蹙得更緊。
  
  「你不喜歡?」
  
  她舉起手,晃了晃臂上的蕾絲花邊,厭惡地開口:「我覺得我像是個綁著緞帶的禮物。」她沮喪地說完,隨即看到他將手指移往唇邊輕點,看起來像是認真在考慮她說的話般。
  
  「就如我說過的,你一點也不瞭解自己。」
  
  在時尚教母葛蒂的巧手下,蜜雅換上高貴典雅的孔雀藍宮裝,豔麗的色澤將她細嫩的肌膚襯托得更加白皙透亮;束胸的高腰款式,引人將目光流連在她渾圓的酥胸上;鑲著水鑽的繫腰軟帶下裹著她不足盈握的腰身;淡蜜色的頭髮簡單地向上挽起,以珍珠髮帶固定,襯托她紫羅蘭色的水眸,將少女甜美的氣質與娉婷風情完全顯露出來。
  
  他可以想像當她出現在宴會廳時,現場會出現什麼樣的讚歎聲。想到那些即將繞著她轉動的垂涎目光,焰猛的眼瞳泛起寒光。該死的!她的美只能由他獨享,等會兒要記得跟葛蒂要上一條披肩才行。
  
  被焰猛帶進皇宮後,就被獨自留在接待賓客的宮廳中。
  
  端坐在金銀絲鑲邊的天鵝絨座椅上,腳下踩的是柔軟的白色長毛地毯,面向御花園的落地玻璃窗灑落夕陽朦朧的金色光暈,廳內裝修得相當淡雅,牆壁貼以米白色茉莉花壁紙裝飾,精工鏤刻的茶幾上,燃燒的香木嫋嫋飄出白煙,處在這樣舒適寧謐的環境中,蜜雅卻是如坐針氈。
  
  身旁圍繞著的貴婦們個個睜大著眼仔細對著她打量,尤其是前方坐著的東嶽國皇太后,端正著臉色,正經八百地盯著她猛瞧。
  
  皇太后在打量了許久後,終於躺回椅子上,露出一抹微笑。眼前這個女孩有種奇特的氣質,盯著她瞧得愈久,對她就會愈忍不住的喜愛;她身上所散發出的空靈美感,像極了落入凡間的精靈般那樣不真實,嗯……自己依稀記得百年前精靈王身旁的那個恬靜身影。
  
  此刻她一雙靈活的大眼水汪汪地轉動著,訴說著主人活潑的性子。被宮裡這些自視甚高又刻薄的貴婦們品頭論足了這麼久,還能維持泰若的優雅儀態;皇太后微笑稱許。猛兒故意將這孩子留在這裡,不多費唇舌地正式介紹,顯然是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皇太后挪挪身子,對著身著綠衣的凱特伯爵夫人開口:「這孩子長得真好啊。」
  
  一旁的伯爵夫人終於卸下批判的眸光,搖著手中的摺扇點頭。
  
  右座的金髮貴婦也優雅地端起銀漆茶具,對皇太后笑著說:「這下您可以放心了,那些有關殿下獨愛男寵的惡意傳聞可以止息了。」
  
  「是啊,蜜雅的姑姑是安妮大神種官,這優秀的血統似乎是會遺傳的呢。」
  
  門碰的一聲被打開來,焰猛身著剪裁精緻的禮服出現,房裡貴婦們嗡嗡的談話聲像是突然被轉到了靜音狀態。他大步走向皇太后,低下頭親吻了她乾癟的臉頰,不說話的揚眉,兩人眼神間的交流,有著祖孫間獨有的默契。
  
  焰猛用法術傳達意念。『您覺得如何?』
  
  皇太后偏著頭思考。『嗯……該怎麼說呢!她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甜美特質,你在哪裡找到她的?』
  
  他得意地眨眼,肯定地問:『所以……您喜歡她?』
  
  她露出笑容。『是的。』
  
  皇太后笑按住蜜雅的雙手,轉頭對孫子寵溺地責備:「瞧你將蜜雅小姐丟在這裡不聞不問的,也不怕怠慢了人家。」
  
  她笑瞇起眼。「舞會要開始了吧!你們年輕人去玩玩。猛兒,好好招呼人家。」
  
  等不及還在行禮告退的蜜雅被焰猛摟住纖腰,拉著向外走去。
  
  走在焰猛身旁,蜜雅不時抬眸用新奇的眼光看他。
  
  「怎麼?」被瞧得渾身不自在,他不解地開問。
  
  「難得你也有這樣溫良謙恭的一面。」
  
  他放柔了目光。「奶奶是這世上僅存少數值得我尊敬的人。」
  
  垂下眼眸,焰猛有些惡意地揚揚嘴角。
  
  「倒是你,竟然能安然從姑姑和凱特伯爵夫人嘴下存活,真不簡單。」
  
  蜜雅僵硬地擠出微笑。這是恭維還是挖苦?
  
  「你故意把我留在那裡?」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她的秀髮,他想知道蜜雅是否可以收服宮中最難纏的兩個女人;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她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他神秘地微笑。
  
  「我想確認……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滿意地捏捏她柔嫩的臉頰,不理會她詢問的眼神,焰猛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隱約可以聽見音樂聲了,蜜雅開始擔心,這樣和他一起出現在宴會廳,明天不知道會有什麼駭人聽聞的緋聞出現,這對她一向低調的生活無疑是個可怕的衝擊。
  
  「等等,停一下。」迎向他詢問的目光,她小心地開口:「殿下,我自己去舞會大廳就可以了。」
  
  焰猛不悅地冷哼,暗自思忖,他自然是可以擁著她進入宴會廳,但這樣大剌剌宣示他們的新關係,恐怕會讓她尚未準備好的心與單純的生活受到太大的打擾。雖然不甚樂意,但他仍然決定放慢腳步,給她一點時間適應。
  
  只是,她這身裝扮……他瞇起眼眸,上下打量著蜜雅。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忍不住低頭檢視自己,為何他一副掙扎噴火的模樣?
  
  蜜雅皺眉,焰猛殿下老這樣陰陽怪氣難以捉摸,害她每次都要提心吊膽的,還是先走好了。才挪出一小步,就被他撈回懷中,溫熱迷人的氣息再次覆上她的;這個吻激情且充滿佔有欲,理智再度飄離,她只能任由他獨斷索取,全身像是要燒起來般,雙腳浮虛,幾乎無法站立。
  
  他拉開兩人的距離,緩緩調整氣息,將手上的披肩披在她肩上。
  
  「給我包好,不然你就死定了。」
  
  蜜雅扁著嘴拉好披肩。又不是她自己要打扮成這副模樣,老愛威脅她!
  
  他舉起手。「來人,送蜜雅小姐去舞宴宮廳。」
  
  「是。」
  
  望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她的手按著仍在狂跳的心,雙頰仍因焰猛殿下的熱吻而泛著嫣紅,纖手捂著唇,一顆心卻是慌亂到了極點,好像越來越不像自己了,心的防線似乎愈來愈模糊,對殿下也漸漸有了期待……慌亂地搖頭,不行!一定要早點和殿下劃清界線,否別這些無法控制的陌生情緒,早晚會讓她迷失。
  
  獨自站在角落望著寬敞明亮的宴會宮廳,由七支巨大的雕花石柱撐起挑高的圓形拱頂,天花扳上滿布奢華綺麗的浮雕,稀有的淡紫色大理石鋪成的光滑地面,反射出舞池中婆娑起舞的身影。
  
  金碧輝煌的大廳裡,空氣中彌漫著仕女們冶豔的香水味。焰猛將她拉進了這裡,這個不屬於自己的陌生世界,讓她迷失其中。
  
  蜜雅不安地雙手環胸,她好像身處於一個綺麗的夢境中;咬著唇,希望能就此醒來,但傳入耳際的樂聲是如此悠揚清晰;垂下眼瞼,自己心裡清楚明白,眼前這一切,將會在焰猛殿下對自己的新鮮感退卻後消失。不能再放任自己了,如果連心都失去了,到時候如何拼湊得回來,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蜜雅!」喜悅的驚呼在身後響起。
  
  「景攸王子!」看到熟悉的身影,她高興地走向前。
  
  「好驚訝在這裡看到你。」他伸出手,向蜜雅邀舞,並將她帶入舞池中。
  
  「你看起來有些不安。」
  
  「我並不習慣這樣的場合,這讓我有些緊張,還好遇見你,否則我差點拔腿逃跑了。」她誠實地說出心中感受。
  
  「逃跑?這不像你的風格喔,你可是勇闖鬼邑湖的女英雄呢!」
  
  他誇張的表情讓她緊繃的心情稍為放鬆了下來,殷景攸滿意地看到笑容再度回到她臉上。
  
  「如果你同意,今夜我是否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護花使者?捍衛你的安全,為你趕走垂涎的惡龍?」
  
  「你太誇張了。這裡是皇宮,哪來的惡龍。」
  
  他帶著她轉了一圈。「瞧!你讓整個宴會廳的人焦躁不安呢。」
  
  「我?」
  
  他在她耳邊輕語:「我向你保證,這裡面有一半的男士想邀你跳舞,另一半的人呢……則對你有著不太好的幻想。」
  
  蜜雅轉頭望瞭望,果然發現那些愛慕、渴望甚至有些讓人不舒服的注視。
  
  「我可以知道你的護花使者在哪裡嗎?怎麼會忍心丟下美麗的公主。」
  
  蜜雅聳聳肩。焰猛殿下能算嗎?搖頭立刻將他排除。怎麼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焰猛殿下怎麼樣都不可能為她一人獨享。
  
  見她不答,他驚訝地問:「莫非你是一個人前來?通常這樣正式的宮廷舞會貴族仕女們都會有人陪伴的。」
  
  她猶豫了半晌才回答:「事實上,是焰猛殿下帶我來的。」
  
  「喔!」他訝異的表情讓她納悶地揚起秀眉詢問。
  
  「老實說我有些震驚,東嶽王還不曾親自邀約過女伴呢。」
  
  「是嗎?」蜜雅思忖著,卻無法理解焰猛殿下的用意,她皺眉苦思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出言安慰。
  
  「你不用費心揣度他的心思了,東嶽王行事沒有人能拿得準的。」
  
  殷景攸帶若蜜雅轉了一圈,發現她專注打量的目光。
  
  「你的表情很複雜,充滿……打探的意味。」
  
  她輕吐舌頭。「被你發現了?我只是在想,充滿矛盾的景攸王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矛盾?」
  
  「你看起來……嗯,你的外表是如此……」對於殷景攸野性狂野的粗獷外貌,她努力搜尋著適當的形容詞。「如此……讓人有安全感。」
  
  他爆出笑聲,引來一陣側目。
  
  「蜜雅,我知道我在人們眼中的模樣,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我還記得你第一眼看見我的反應,你以為你看到熊了,不是嗎?」
  
  想到當時的情景,兩人互視而笑。
  
  「不過……你的說法很有趣,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但你說的矛盾?」
  
  「我想說的是你的心靈,非常的細膩與敏銳,似乎能在短時間內洞悉一切。嗯,一隻熊有著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殷景攸瞭解地微笑。「我想這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禮物。」
  
  「禮物?」
  
  「魔族的皇子大都能得到魔神的祝福,我擁有的是能夠透視人們的本質的能力。」
  
  蜜雅驚訝地睜大水眸。「好抽象!這能力如何展現?」
  
  「每個生物體會呈現不同的特質,有時會是顏色,有時候會是感覺,甚至味道。像你,就像一抹清泉般讓人覺得舒服。」
  
  她暗自鬆了口氣。還好是清泉,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對了,剛剛提到的焰猛殿下,他的本質又是什麼?」蜜雅好奇詢問。
  
  「東嶽王嗎?他根本像是一團迷霧,讓人無法參透,你無法得知那後頭藏著什麼。」
  
  她心有戚戚焉地用力點頭附和:「對!殿下根本是讓人猜不透又難讓人捉摸清楚的怪物……喔!人。」切!想不到還真是表裡如一,蜜雅作了個誇張的鬼臉。
  
  相較於焰猛殿下多變冷淡的性格,眼前這個王子就顯得有人氣多了。她看著藏於濃密鬍鬚後的溫柔眼睛,他與焰猛殿下是完全不同的典型,景攸王子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受,像是兄長一樣溫暖。但是……以雷霆之勢闖入她的心、帶給她的無比震撼的焰猛殿下,卻讓她沉淪了。
  
  面對她突來的沉默,殷景攸微笑地轉移話題:「你知道嗎?」
  
  「嗯?」她拉回思緒。
  
  「這種舞會啊,又稱為單身選親派對,所有的王公貴族都會在這類的舞會中挑選另一半,尤其是王上親自舉辦的,更有指標性意義。」
  
  「你的國家也是這樣嗎?」
  
  他笑著點頭。「蜜雅,你是整個舞會的目光焦點呢!沒有護花使者很危險喔。」
  
  她不自在地皺眉。「好像每次我有難,你總會適時出現在我身邊。」俏皮地偏過頭,蜜雅肯定地說:「你這麼熱心助人,在你的國家一定非常受到愛戴吧!」
  
  怔愣了幾秒後,他若有所思地低喃,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
  
  「其實,我……並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
  
  她沒聽清楚地把頭靠近。「你說甚麼?」
  
  他尷尬地咧嘴微笑。「……別擔心,我會陪著你,尤其是你今晚特別的心神不寧喔。」
  
  她好感動,景攸王子總是這麼體貼。
  
  「你對我真好,就像家人般溫暖,讓我直想依賴你呢。」
  
  他誇張地扮起鬼臉。「家人?好傷心,美麗的蜜雅只當我是家人。」
  
  蜜雅聞言大笑。這種感覺好輕鬆,景攸王子他是故意的吧?這樣逗著自己開心,不過心中的陰霾似乎也真的慢慢消失了。
  
  音樂驟然停止,東嶽王出現在舞會大廳巨型回廊前方,今晚的他,顯得格外神秘瀟灑,帶著尊貴霸氣的王者之風,展現王者獨有的傲氣。
  
  「各位,好好享受今晚。還有,歡迎魔界王子殷景攸的蒞臨。」他的目光在掃過殷景攸扶放在蜜雅腰間的手後,危險地泛起寒光。
  
  「選好你自己的舞伴,舞會正式開始。」他優雅地揮揮手,音樂再度揚起。
  
  蜜雅看著焰猛殿下坐在王位上,神情莫測高深,除了迷人的魔魅氣息外,他身上還有種乖張的氣焰,完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在氣什麼?
  
  雖然極力想忽視他,但她卻仍然清楚地知道焰猛殿下和誰跳了舞、和誰親密擁抱,又是和誰耳鬢廝磨。
  
  殷景攸注視著懷中神情落寞的蜜雅,慢慢地了然於心。眼前的女孩,整個目光都隨著東嶽王轉動;而今晚東嶽王焰猛似乎也一改以往總是壁上觀的冷漠態度,展現出最佳宴會主人的風範,和場內的女子們輪番擁舞。
  
  一個回轉,她突然被帶入另一個人懷中。
  
  「焰猛殿下!」蜜雅驚呼。
  
  「看來你很享受今晚的舞會。」過於冷淡的語氣,乍聽之下有種嘲弄的意味。
  
  有些受傷的抬眸,她硬是揚起最迷人的微笑,用甜膩如蜜的柔美聲音回答:「殿下,您不是要大家好好享受舞會嗎?蜜雅只是尊從您的旨意。」
  
  「你在挑釁我?」灰藍色的眼眸泛起精光。
  
  「蜜雅不敢。您是王上。」
  
  「勇敢,但是愚蠢。」
  
  「你才是自大而且可惡!」她生氣地偏過臉。
  
  焰猛森冷地瞇細寒眸。面對不再說話的他,突然讓她感到鬱悶疲累,對於自己如此輕易地受到他的影響而生著悶氣,伹……她多想撫平他緊蹙的眉心,抹去其間的怒氣,想再次看到他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舞會,或許是最後一次了,不想被這陰沉的氣氛給左右,她決定停戰,畢竟……焰猛殿下的舞跳得很好,在他的帶領下,何不好好享受一番。
  
  她嘗試打破沉悶地開口:「……殿下的舞跳得很好。」
  
  挑眉冷哼,他仍面無表情。蜜雅嘟起小嘴,在心裡暗罵—小器鬼。算了!好女不跟男鬥。
  
  「殿下很喜歡舞會嗎?」
  
  焰猛低頭瞟了她一眼。
  
  「有些場合,當王的必須參與,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
  
  她驚訝地倏睜大眼。「這麼說,殿下也有不能選擇或不能拒絕的事情?」
  
  「廢話,我只是在盡我的義務。」
  
  她懷疑地盯著他。聽他的口氣,好像舞會對他而言僅是一項工作而已,那剛剛在他懷中老對著他媚笑的女人們又代表了什麼?
  
  「真的只是義務跟工作?」
  
  「什麼?」
  
  「我看殿下您剛剛就很享受啊!一點也不像是工作和義務。」
  
  焰猛火氣正熾地抽緊眉心。「彼此彼此。你剛剛在殷景攸懷中不也挺陶醉的?」
  
  「才沒有。」
  
  「是嗎?剛剛你的表現可不是這樣,看來,你很適合宮中這種靡爛的生活。」
  
  想到她在殷景攸懷中笑意盈盈的模樣,他忍不住咬牙切齒。
  
  氣極了的蜜雅幾乎想要拂袖而去。他可以和別人翩然起舞,卻把她說得如此不堪。她會出現在這裡,還不是因為他!委屈地咬著唇,她光火地開口:
  
  「如果殿下能讓蜜雅回到往日平靜的生活,不再出現在我眼前,那蜜雅真是感激不盡。」挑釁地說完。怎樣?!氣死你!
  
  焰猛瞇起危險的雙眸,唇邊泛起陰險的笑容。
  
  「敢挑釁我就要能承擔後果。」
  
  「什麼意思?」
  
  「想回到平靜的生活嗎?只怕是無法如願了,蜜雅。」焰猛說完,隨即捧住她的臉頰,在舞池中給了她一個火熱纏綿的熱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49:21

第四章 
 
  翻開報紙,自己和焰猛殿下親吻的照片大幅地刊登在頭版新聞上。透過魔法的呈現,不斷重複著那綺麗甜蜜的畫面。這下慘了……慘了,任性妄為啊!
  
  拉開窗簾的一角,外頭密密麻麻的人牆,除了媒體記者、魔法實境轉播車外,還有來自各地看熱鬧的民眾,當然也包括那些舉著抗議標語、焰猛殿下的死忠粉絲團們,原本寧靜的社區變成最熱門的觀光景點。
  
  早上還跟在外採藥的爺爺通過話,要他斟酌情形,晚個幾天回來。
  
  急促的敲門聲讓她從椅子上驚跳了起來。
  
  「蜜雅!蜜雅!快開門!」是紅蓮跟繆莎。
  
  「糟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才想逃進廚房,門就被撞開了。
  
  「蜜雅,解釋清楚,你怎會參加皇室舞會?」被夾在好友中間,紅蓮怨慰地看著她。
  
  「你們從何時開始交往的?太不夠意思了,連我們都瞞!」
  
  「嗚……王上怎會吻你?我的偶像!」紅蓮哀歎後怔愣了幾秒,突然一股腦兒地抱住她,猛湊上自己的嘴。
  
  蜜雅驚恐地推開她。
  
  「把殿下的吻還來!你的唇上一定還沾染著殿下的迷人氣味……」
  
  繆莎忙抱住正在瘋狂索吻的紅蓮,將她向後拉開,蜜雅雙手雙腳並用,努力推開紅蓮饑渴的朱唇,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她恢復理智。
  
  攤在椅子上,蜜雅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啊!焰猛殿下,這都是你害的,她在心中連連咒駡。
  
  坎貝拉宮西側二樓向來是人界王君平日辦公、接待外賓和休憩的樓層,這天御書房厚重的橡木門後傳來陣陣爆笑聲。
  
  焰猛臉色難看地看著坐在椅子上還止不住笑的好友殷景攸。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還以為你只是悶騷,想不到竟是這樣熱情如火。」
  
  「笑夠了嗎?夠了就閉上嘴。」焰猛壓著喀喀作響的拳頭,瞇起眼眸威脅道。
  
  殷景攸連忙端正臉色,但止不住的笑意仍從眼眸中溢出。
  
  窗外傳來輕嘎聲響,一隻魔界的藍羽冠隼停在落地窗外,他推開窗,拾起由大冠隼口中吐出的一顆金球,讀取上頭的訊息。
  
  焰猛靠著桌,看著他逐漸凝重的表情。「怎麼了?」
  
  「守湖聖者傳來消息,環繞鬼邑湖周遭地底的蟲丸部族已派出百蟲將軍向人界前來,應該是針對蜜雅而來。」
  
  「想不到四界最底層的腐蟲類也開始蠢蠢欲動了,想借著她一步登天嗎?」焰猛不屑地冷哼。
  
  「蜜雅的身分確定了嗎?我讀過她的本質,幾乎可以斷定她是精靈了。」
  
  「是該去拜訪精靈王了。」焰猛若有所思地開口。
  
  「可是精靈界已封鎖百年,到目前為止尚沒有人能通過精靈王設下的結界,莫非……你已經破解結界,和精靈王取得聯繫了?」
  
  看到焰猛胸有成竹地露出神秘微笑,殷景攸面露驚愕地拍拍他的肩膀。
  
  「真有你的。」
  
  「蜜雅已經不適合再住在宮外,我必須讓四界知道蜜雅已經在我的保護之下,任何人都別想動她。」
  
  好不容易才從好友們瘋狂的逼問和媒體的緊迫盯人下逃脫,此時蜜雅躲在瑰麗家的地窖裡。也只有這樣,才能遠離焰猛殿下所製造出來的混亂。
  
  蜷曲著身子,抱著膝蓋,回想這一個星期的紛擾,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若不是繆莎和瑰麗都已有了男友,反應可能會跟紅蓮一樣激烈吧!想到紅蓮勒著自己脖子索吻的模樣,她仍心有餘悸。
  
  看到瑰麗由樓梯上走下來的身影,密雅忙起身詢問:「怎麼樣?都走了嗎?」
  
  「嗯,我好說歹說才將那些記者們打發了。」瑰麗賊賊地取笑:「蜜雅,你現在是四界中最爆紅的人物耶!」
  
  睨了好友一眼,蜜雅第一百零八次地罵著焰猛殿下。
  
  「繆莎去了你家查探,等會兒就回來了。」話才說完,繆莎就跳進了地窖。
  
  「蜜雅,你家前面變成觀光夜市了。」
  
  「已經有攤販進駐了嗎?」瑰麗捂著嘴笑。
  
  蜜雅沮喪地抱著枕頭看著兩人。
  
  「嘿!現在可以跟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一向冷靜自持的焰猛殿下竟然在舞會中和你熱情擁吻,真是爆點。」瑰麗推了推她,一臉羨慕地說。
  
  「對啦!他想讓我早點死倒是真的。」蜜雅用力槌了桌子洩憤。
  
  「那麼……你準備在我這裡躲到何時?」
  
  「瑰麗,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好友神秘地笑了笑。
  
  「我是很歡迎你住下來,可是有人對你可有別的安排喔。」
  
  蜜雅不解地抬眉詢問。
  
  「焰猛殿下請人來接你了。」
  
  「啊?」
  
  一名皇宮侍者走下樓梯,禮貌地行了禮。
  
  「蜜雅小姐,王上請您到宮中小住。」
  
  蜜雅緊蹙起秀眉,堅定地搖頭。「不要!這樣就更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我不要。」她縮進沙發,繼續當只縮頭烏龜。雖然他是王上,但她也有拒絕的權利啊。
  
  「為了維護蜜雅小姐生活的平靜,也避免您遭受……不必要的騷擾,王上請蜜雅小姐移居皇宮。」皇宮侍者再次開口。
  
  蜜雅生氣地掄起拳頭。貓哭耗子!今天她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還不都是他害的!忍不住揚高音量:「不必要的騷擾?不必了,我要待在這裡。」
  
  侍者有些為難,但蜜雅的反應似乎在他預料之中,因而不再勉強,遂行了禮。
  
  「那我回去覆命了。」
  
  蜜雅揮揮手,送走皇宮侍者。
  
  瑰麗在她身旁坐了下來。「看來焰猛殿下真的還滿喜歡你呢!那你呢?對殿下真的不動心嗎?」
  
  望著杯裡升起的熱氣,她的臉色更加憂鬱了。「老實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愛情不在我的規畫中,更何況對方還是……王上。」
  
  「這倒也是。想不到我們蜜雅一戀愛就這麼驚天動地。」繆莎瞭解地看著好友煩郁的臉。
  
  她搖頭重申:「繆莎,我沒跟王上戀愛,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他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對我這樣平凡的人感興趣。」
  
  「這實在令人感到好奇。不過,王上的動機恐怕不是你第一要擔憂的事情。」
  
  她不解地抬眸,瑰麗同情地提醒:「別忘了,再過幾天就開學了。」
  
  呻吟聲再度響起。「天要亡我,這下真的死定了!」
  
  蜜雅好不容易睡著了。這些日子以來,她老是夢到那日在鬼邑湖看到的景象,還有一位身披白袍、蓄著一頭銀色長髮的長者,站在湖畔悲戚地看著她,害她整顆心都跟著緊揪了起來。
  
  像跑馬燈般不斷變換的夢境,一條金色巨蟒緊接著出現,表面的鱗片在陽光照耀下閃著耀眼金色光芒,巨碩錐形的頭部長著一雙懾人的紅色眼睛。
  
  這條巨蟒老張著光滑如鏡的瞳眸盯著她瞧,嚇得她寒毛直立,拼命想往前狂奔,可是任她怎麼用力,雙腳卻像被定在地上,耳際傳來巨蟒前進時與地面摩擦所發出的窸窣聲響。
  
  寤寐之間,蜜雅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噩夢,好不容易慢慢揮開沉重的夢魘,卻發現自己仍然無法動彈。鬼壓床嗎?努力掙扎著……兩隻手揮啊揮,想移去身上異常的重量。
  
  「你想在這地窖躲到何時?」
  
  咦!是焰猛殿下的聲音,不會是太想他而出現幻聽吧?
  
  「你竟敢拒絕我?」
  
  倏然睜開眼睛,立即發現自己不能動彈的原因來自焰猛殿下釘在她身體兩側的兩隻手臂。
  
  「殿下!」她驚呼。
  
  他鬆開了手,雙臂環胸站在床旁,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蜜雅拉起棉被,遮住半張臉。噢!該死的他,還是那麼神采奕奕,無與倫比的迷人……反觀自己,逃命似地躲了一個多星期,加上怪夢騷擾,讓她夜不成眠,黑眼圈都出來了。
  
  「殿下……嗚,您饒了我吧!」蜜雅佯裝可憐地嗚咽懇求著。
  
  「求饒?應該不是你會做的事情吧。」他冷笑。
  
  被一眼看穿的她忿然跳下床,激憤難當地掄起拳頭。「這一切不都拜你所賜?!還好意思在這裡說風涼話!」
  
  「是嗎?我看你那晚也挺享受我的吻啊!」焰猛揚眉反譏。
  
  蜜雅立刻刷紅了臉。她不否認那晚她是有些神魂顛倒啦!但無論如何都要死守住這個秘密,這男人已經夠狂妄了,如果讓他知道真是這樣,那他豈不驕傲得飛上天,於是故作鎮定地搖頭。
  
  「才沒有。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是嗎?」焰猛得意地瞇起眼看著她欲蓋彌彰卻羞紅的臉蛋。
  
  「就是!搞成這樣,你要負全部的責任,你幹嘛在那麼多人面前吻我啦!」想到近來的處境,她忍不住抱怨。
  
  看著眼前表情豐富、唱作俱佳的佳人,焰猛會心一笑,向她走去。
  
  「你、你要幹嘛?別再過來了,喂!」望著逼近的身影,她緊張地頻頻後退,直到身體抵住牆面,這才發現自己已無路可退,被困在焰猛及牆壁之間動彈不得。
  
  他低下頭,輕柔的語氣讓她背脊一顫。「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你敢喂啊喂的叫本王。」
  
  蜜雅不自在地乾笑了笑。隨著他越來越貼近的俊臉,她直往牆面貼去。
  
  「別、別再……」
  
  他的氣息來到唇邊,順著她的唇移動輕啄。
  
  「殿下……」
  
  「噓,不要說話。」
  
  「為什麼?」她困難地發聲。
  
  「因為……接吻不宜說話。」
  
  落在唇上的吻越來越纏綿,也愈來愈親密,感覺就快要被溶化了,溶化在他所編織的濃郁情網中,無法自拔。
  
  待他抬起頭,滿足地緊抱住她。「我來接你進宮。」
  
  還迷失在他迷人的氣息中,蜜雅傻愣愣地點頭,惹得他一陣低笑。
  
  「早知道你會這麼乖,一開始我就該親自出馬了。」
  
  「啊?等、等一下!」
  
  總算回魂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問:「我可以不要去嗎?」
  
  冷凝的空氣再起,將剛才的甜蜜凍結成冰。
  
  「你說呢?」他的聲音由齒縫中迸出。
  
  「我在這裡很好啊。」
  
  「你敢讓我空手而回?」風暴再起。
  
  「可是……」怯怯地望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要來的,我又沒讓你來接我。」
  
  「蜜雅‧優頓!」隨著他不悅的怒吼,蜜雅雙手捂住了耳朵。
  
  「你這麼大聲幹嘛?!我說的是實話啊。」
  
  這得寸進尺的女人,他忍耐地耙了耙頭髮。「少在那裡囉嗦,給你一分鐘換衣服,不然你就等著穿這身睡衣進宮,到時若是又被拍到什麼畫面,那明天的報紙可又精采了。」冷笑地說完即轉身離開。
  
  她呆愣了幾秒,在焰猛的威脅下,手忙腳亂地拾起衣服奔向換衣問。
  
  蜜雅向外探頭探腦地打探了半天,躡手躡腳地進了後院,想趁機開溜的她,卻在踏進後院的同時看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
  
  眼前有兩隻和狗一樣大的毛毛蟲,原本柔軟的身軀上覆蓋著像盔甲一般的咖啡色外殼,背脊上的尖刺穿透盔甲,正前後擺動著。毛蟲的頭部坐了一個禿頭矮人,青白色透明肌膚下可以看得到細小黑色的血管。小矮人張著深黑的口鼻用力嗅著,然後用一種極為尖銳的嗓音問道:「你是蜜雅‧優頓?」
  
  她才點頭承認,矮人就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喊道:「抓住她!」
  
  毛蟲瞬間膨脹了數十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蠕動的大型隧道,蜜雅驚恐地退了一大步,這……也太噁心了!瞬間毛蟲口中射出白色絲線,牢牢捆住了她,身體被收緊的白色絲線拉往毛蟲蠕動尖銳的口器,她拼命掙扎,暗忖自己該不會是第一個被毛毛蟲吃掉的人吧!
  
  驀地由天空急落而下一道疾雷襲向毛蟲與小矮人,刺鼻的燒焦味充斥鼻間,她被人由身後拉起,焰猛銳利的眼神如刀刃般射向身上還冒著煙、傷痕累累的小矮人。
  
  「東、東嶽王殿下……」
  
  「我的人蟲丸族也敢動?」
  
  「我們不知道她是您保護的人。」小矮人趴跪在地上,發抖顫聲求饒。
  
  他陰沉地冷笑。「那麼,現在你們應該知道了,滾!」
  
  「是,謝東嶽王不殺之恩。」
  
  望著慢慢鑽進泥土裡的毛蟲,蜜雅慘白著臉轉向焰猛。「為什麼有這麼大的……你早就知道了?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必要的騷擾?」
  
  他不怎麼感興趣地白了她一眼,一臉「早就跟你說過了」般的表情。
  
  「為了保住你的小命和無辜人們的安全,你最好還是聽從我的安排。」
  
  蜜雅忙追上他離去的腳步。「殿下……焰猛殿下!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兒?」
  
  望著眼前若無其事的焰猛,蜜雅小嘴不滿地翹得老高,而對方只是挑挑眉,完全不想開尊口解釋。為何事情會愈來愈複雜?
  
  「那些地底怪毛蟲到底是什麼?!」沉不住氣,她火大地開口吼道。
  
  他冷颼颼地瞥了她一眼。「這是對救命恩人應有的態度嗎?」
  
  蜜雅聞言,用委屈取代了怒氣,哀怨地瞅著他,好可憐地開口:「我命在旦夕,但是你卻不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
  
  捨不得她憂心的模樣,他露出寵溺的微笑,拉過她,在她髮上落下一吻。
  
  「別擔心,有我在,你會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我剛剛差點兒就被毛毛蟲吃掉了,還有……」她突然想起開學在即。「開學後說不定我就會被暗殺掉。」
  
  焰猛低笑。「不會有那種事的。至於……被我的愛慕者嫉妒這類的事,你會慢慢習慣的。」
  
  「為何我要習慣?我們又沒有什麼關係。」
  
  「是嗎?」好可怕的笑容,凌厲的眼神掃得她頭皮發麻。
  
  什麼嘛!她說的也沒錯啊!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他從來也沒有對她說清楚過。
  
  打開房門,蜜雅怔愣地望著眼前如幻似夢的擺設。外推的拱形陽臺可以一覽御花園的美景,四柱雕花大床的頂罩上覆著蕾絲做成的透明床幔,優雅地襯托著粉紫色的床罩和隱藏在藍色窗簾後的米白色梳粧檯。
  
  「這、這……」驚訝得合不攏嘴,她回頭望向身後的宮女,想確定自己住在這裡的真實性。
  
  「蜜雅小姐,這是您的寢宮。若您有任何需要,只要搖這個銀鈴就可以了。那我下去了。」
  
  她連忙點頭,待房門一關上,隨即興奮地跳上床。好軟啊!這裡像公主住的一樣。她在床上跳啊跳,恣意享受著這份愉悅的感覺。
  
  「像個小孩一樣。」焰猛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原本雀躍的心情頓時降到穀底,怎麼會忘了還有個專制鬼。
  
  「喂!你可以敲一下門嗎?雖然是王上,但也是要尊重人家的隱私啊!」
  
  他優雅地靠著門,雙手環抱在胸前。「我敲了,你自己沒聽見。年紀輕輕就有耳背的毛病。」他露出嘲諷笑容。
  
  「誰耳背?!還有,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火氣正旺地問。
  
  被問得無言,焰猛愣了半晌。想見她,卻又不想被她察覺,不自在地撇了撇嘴角。「整個皇宮都是我的,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她一股腦兒地跳下床,雙手插腰地站在他面前。
  
  「你,最好記清楚,是你邀請我來這裡住的,這裡是我的臥房,是未婚女孩的神聖禁地,所以請你以後不要隨便出現在這裡。」
  
  焰猛瞇起眼,危險地看著她。「你似乎沒搞清楚狀況。在我的地盤上,我說了算,你最好照我的規矩做。」
  
  「什麼規矩?我又不是你的部屬。」
  
  他上揚了俊眉。「說得對極了!你不是我的部屬……」緩緩抬起她的下巴,炫魅的笑容再次奪去她的心神。「……你是我專屬的……女人。」
  
  精靈王站在滿是新葉的櫻花樹前,眼角微微泛著淚光。
  
  「父王,王妹的櫻花本靈已在她本世的身體裡蘇醒了,這代表妹妹要回到我們身邊的時間已經近了嗎?」
  
  精靈王點頭。
  
  「我這就去接她回來。」卡斯爾急切地說。
  
  「不,轉世的她已經忘了全部的過往,時候未到。」
  
  「法斯那裡遲早會知道的,他一直無法對妹妹忘情,一直在等待重生的妹妹,這樣王妹的安危……」
  
  精靈王歎了口氣。「這是櫻的情劫,我相信她在東嶽王身邊會安全的。」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看啊!櫻的本命樹充滿蓬勃的朝氣,先別打擾她,讓她再茁壯一點兒吧。」
  
  精靈王早由占卜中得知女兒櫻花精已轉世成功,銜著使命而生的她,此生多有磨難,他心疼地歎了口氣,只希望她都能化險為夷。
  
  他轉身望向遠方,思緒飄落到東嶽人界。東嶽王,由天界大天使和鬼界女王結合所孕育的孩子,融合了天界與鬼界力量的東嶽王,身體內所蘊藏的魔力讓四界皆不敢小覦。
  
  連天界上父都非常擔心東嶽王隱藏的這股鬼界魔性會無法受到控制,讓四界的平衡受到威脅,這股來自鬼界的毀滅力量甚至會蠱惑東嶽王打開虛無黑洞,進而毀了這個世界,而此世,櫻就是為了幫助東嶽王平衡體內魔性而生。
  
  蜜雅用力槌打棉被。在焰猛殿下任性且執意地闖入自己的生活後,那個對於以大神官為唯一職志的日子似乎越來越遠了,這讓她心情好混亂;被殿下打亂的生活步調,讓她煩躁地在房內踱步。
  
  她每天都在和自己拉扯,對抗著焰猛殿下超乎凡人的俊美。他總喜歡在下朝後抱著她,在她臉上輕啄,用他那迷死人的氣息誘惑她,結果總是她不斷地棄械投降,這根本是一場不公平的競賽!
  
  而日子也在這樣矛盾與掙扎中度過,原本灰暗的心情到了今天早上加重地陰鬱了起來。受難之日終於到了,新學期將在今天展開。沒有以往那種要飛上天的雀躍感,只覺得好像要去地獄報到般恐怖,天曉得學校裡有多少焰猛的粉絲等著對付她。
  
  她特意壓低了帽沿,拖著沉重的腳步,閃閃躲躲她進了校園,深怕一個不小心就給人認出來。
  
  想到焰猛昨夜出現在自己房裡的情景,蜜雅仍然氣得咬牙切齒。
  
  昨夜的他,頂著純潔無瑕的天使臉孔,嘴角噙著抱歉的微笑,用溫潤如玉的嗓音開口問她:「準備好了嗎?明天就要開學了。」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特地來看她惶惶不安的模樣,責難地瞪了焰猛殿下一眼。他可好,置身事外,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模樣。
  
  「聰明的你,應該知道如何應對才是。」
  
  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會他的蜜雅,卻在他再次攻佔她的唇時,才發現理智完全背離她,她根本無法抗拒他甜美的邀約。
  
  焰猛用低沉的嗓音魅惑著她。「希望我的吻能讓你勇氣倍增。」
  
  「勇氣?」為何她需要勇氣?見他玩味地揚起嘴角,她這才想起學校裡還有一支焰猛死忠的護衛隊。
  
  看著她擔憂的模樣,焰猛低下頭,手指輕柔地滑過她的下頷,好心地建議:「或是……要我派個保鏢給你?」
  
  「不用了,頂多我讓她們生吞活剝後丟到畢加爾湖而已。」
  
  蜜雅認命的語氣惹得他輕笑。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變得像夢境一樣模糊,她依稀只記得殿下火辣的熱吻。
  
  用力搖了搖頭,將那引人遐思的畫面甩出,回到現實。可惡的他,害自己得這樣辛苦地上學。
  
  好不容易閃進了教室,坐到了位子上,蜜雅立刻接收到無數充滿敵意的目光。鎮定心神地吸了口氣,睜眼不見,充耳不聞,這是目前最好的應對方式了。
  
  這節課是柴風彌教授的魔界史課程,年邁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鏡。
  
  「今天,我們來聊一聊四界的歷史。大家都知道,四界共分為天界,魔界,鬼界——也就是妖獸界,和我們人界。今天就不討論獨立於四界外靈幻空間中的精靈界和幽冥界了。為了能跟其它三界競爭,人界中人人都得學習魔法,除了用來保護自己,也……」
  
  「教授,這些我們都知道了啦!說些我們不知道的。」
  
  「是嗎?你們想知道哪一部分?今天我就知無不言,將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們。」
  
  學生們一陣歡呼後,一名男學生搶先問道:「我聽說焰猛殿下是天界大天使跟鬼界女王的孩子,是真的麼?怎麼又會變成我們人界的王?」教室中的學生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安靜下來……有關東嶽王的出身傳聞非常的多,今天就讓你們知道最正確的史實,以免你們被那些以訛傳訛的奇怪版本給誤導,褻瀆了王上。」
  
  柴風彌教授開始闡述:「一百五十年前,鬼界罔顧四界的協定,放縱妖獸魔物出沒於各界肆虐。天界上父派出大天使敉平這些鬼物,在幾次爭戰當中,大天使竟然和鬼界女王產生了情愫,但由於鬼界當時已打亂了四界平衡,而且魔物無意問打開了虛無……」
  
  看著學生不解的臉,教授解釋:「虛無就是存在於無望空間的一個黑洞,會將四界所有的東西往內吸納,直到四界消失也變成虛無。」柴風彌教授喝口茶後頓了頓接著說:「為了彌補這個滔天大禍,鬼界女王和大天使決心犧牲自己去填補虛無,將虛無再次閉鎖起來。誰知鬼界女王已有身孕,為了保住這個孩子,鬼界女王四處尋找後,終於發現了一個可以讓孩子孕育成長的地方,和這個孩子可以融合的母體;為了四界,皇后同意生下這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東嶽王焰猛。」
  
  「那皇后就是代理孕母嘍!」全班大笑。
  
  「這是個神聖嚴肅的歷史,我們的國母能這樣犧牲並不容易。」老教授不贊同地阻止了學生的無禮發言。
  
  「那焰猛殿下的魔力到底有多強?」
  
  「這個嘛……沒有人知道。我想就連殿下自己也不知道吧!可是天界上父卻非常看重殿下,曾說他是四界新時代秩序的締造者。」柴風彌教授驕傲地說。
  
  「由於殿下讓我們人界的地位從四界之末竄升上來,沒有人敢再瞧不起人界的子民。他重新和其它三界訂定契約,保障了我們人界的權利,他是我們引以為傲的王,身為百姓的我們,如果有機會能報答皇恩,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蜜雅翻了翻白眼。這是哪個年代的臺詞啊!連粉身碎骨都用上了。
  
  向來口無遮攔的具坤立大聲地問:「所以如果情況允許,以身相許也可以嘍!教授。」具坤立賊賊地對著她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大嘴具坤立讓她就像是聚光燈的焦點般,努力忽視女同學們頓時殺氣騰騰的目光,她困窘地低下頭。
  
  老教授清清喉嚨。「總之,身為人界的子民,要時時有報答皇恩的準備。」柴風彌教授若有所指地說了最後一句話後便下課了。
  
  蜜雅背脊發涼地縮了縮。柴風彌教授無疑是在她已是箭靶的身上再點上煙火,在這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又投下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讓她不死都不行了。
  
  雖然在好友們的幫忙與掩護下,她安然躲過護衛隊的追擊,但這一天仍舊漫長,好不容易撐過最後一節課,蜜雅快速走出校園,慢慢地讓思緒沉澱。
  
  原來焰猛有這麼曲折的身世,難怪會有那樣特立獨行的回異個性,不過看在他對人界的貢獻,今後對他好一些好了。
  
  驀地裡刮起一陣風,輕柔地滑過她柔美的側臉,經過一天四面楚歌的生活後,難得放鬆的心情讓她舒服地閉上雙眼。
  
  「櫻,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咦?好滄涼又深情的聲音。
  
  蜜雅奇怪地向四周看了一下。沒有人?這聲音忍抑著的痛苦,相信任何人聽到了,都會為他掬上一把同情的眼淚。忍不住猜測著這個人背後的故事,是否遭遇了什麼樣的遽變?
  
  還沉浸在自己所編織的故事中,突然被耳際猛刮而來的低吼聲給嚇了一大跳。
  
  「蜜雅,還在磨蹭什麼?!下了課還不快回到我身邊來,到時又出現什麼妖魔鬼怪,我可救不了你。」
  
  蜜雅咕噥了一聲,真是專制任性又小器的傢伙,老用那日蟲丸的事件嚇唬她,不過這樣的威脅確實有用。
  
  蜜雅提起書包向皇宮跑去,將風中那奇怪的低語拋諸腦後。
  
  蜜雅舒服地將腿縮進花園裡的搖椅中,拿起熱茶,滿足地啜了一口。
  
  其實,住在皇宮內也不是什麼壞事情,至少不用再擔心那些熱心過度的媒體;而在焰猛殿下的保護下,她的小命也得以延續;另外還有個額外的驚喜,她被允許閱讀皇宮圖書館內的藏書,這讓她簡直高興得要飛上天了。
  
  像是手中這本魔境奇錄,就足以讓她夜以繼日的拜讀,要不是宮女小娜跑去密告,讓焰猛殿下跳出來阻止,她早就將這本書讀完了。
  
  才興奮地翻開書頁,就又聽見了那個聲音。這些日子以來,這個聲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說話的內容也越來越清晰,自己甚至還可以跟他對話。
  
  起初,這個聲音的確是困擾了她,但在瞭解這名男子的故事後,卻忍不住同情起他來。百年來他一直在找尋一名叫櫻的女子,但始終無法得知她的下落;那男子對櫻的愛戀纏綿百年,實在令人敬佩。
  
  「櫻,你在嗎?」
  
  「我不是櫻。」歎了口氣,蜜雅再次否認。
  
  「不,你是,否則你不會感應到我的思念。」
  
  「我真的不是,你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忍不住抱怨地說。
  
  聽得出來對方的急切與憂傷,她也染上了淡淡的哀愁。
  
  「這樣好了,我有個方法能證明你到底是不是櫻。」
  
  蜜雅秀眉微蹙。「我該如何做?」
  
  「到水邊,我會讓你證明給我看。」
  
  「水邊?」她望向園中的噴水池,那裡就可以了吧?
  
  「證明我不是櫻後,你是不是就可以停止呼喚我了?」
  
  「我保證。」
  
  緩步走向水池,晶瑩剔透的水珠隨著噴散的水霧滴落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中。
  
  「請你閉上眼睛。」
  
  也許是對方真摯誠懇的聲音,也或者是那男子對情感的執著,讓她覺得他是可以信任的,蜜雅只猶豫了一下就閉上雙眼。
  
  「請伸出手來。」
  
  池中的水起了變化,由水面上的漣漪慢慢集結成為漩渦後再轉幻化成一隻晶瑩透亮的手,向她伸來。
  
  焰猛一踏進花園即見到這個景象,伸出手,立即用法力將那隻水手打散,攔腰一抱,將她納入懷中。
  
  她驚呼地睜開眼眸。「焰猛殿下!你嚇了我一跳。」
  
  他環視四周,沉聲問:「你站在池邊做什麼?」
  
  「沒,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人生的議題。」
  
  焰猛狐疑地睨著她。最近在她身旁經常可以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能量,而這能量似乎在影響著蜜雅;他也注意到她恍神的時間越來越多,剛剛池裡的那隻手從何而來?
  
  「你有瞞著我什麼事情嗎?」銳利的雙眸橫掃過她。
  
  蜜雅忙搖頭否認。焰猛殿下察覺到了嗎?在事情還沒弄清楚前,還是別說的好,以免又發生了什麼難以控制的事情。
  
  「櫻,剛剛是誰?我差點兒就能證明你的身分了。」男子的聲音氣惱又失望。
  
  「剛剛……」
  
  才一瞬間,他發現蜜雅原本晶亮的雙眸又失去焦距,用力握緊她的皓腕:讓她呼痛地回過神來。
  
  「好痛!你幹嘛掐我啦!」
  
  「每天迷迷糊糊的,別想什麼大神官了,老老實實當我的女人好了。」
  
  「迷迷糊糊?你說誰?還有……別老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的掛在嘴邊,請尊重我的志向!」
  
  看著她氣鼓的臉頰,焰猛難得溫柔地輕撫了她的髮絲。
  
  「知道了……我不是說你可以努力嗎?」
  
  此刻的他既溫柔又有禮貌,很難對這樣的他發脾氣。
  
  他突然拿下頸上的項鍊——一隻獅頭人身的圖騰,將它掛在她的脖子上。
  
  「這是?」
  
  「護身符,送給你的,要一直戴著。」他收緊手臂,在她耳邊輕喃:「它代表我……」
  
  窩心的甜蜜幾乎融化了她,雖然他霸道又不講理,但此刻卻是如此溫柔多情。焰猛殿下的每一面都牽動著她的心,在他的懷中,似乎所有的懷疑與不安都消失了。如果什麼都不要想,只要待在他的世界中,就是最幸福的事情。蜜雅垂下眼眸,如果什麼都不要想……
  
  消失了,櫻的氣息消失了。法斯狂怒地一甩手,白色花崗石做的大鼎立即飛向石牆,力道之大,讓千斤巨鼎立即碎了滿地。
  
  他站在水鏡前,剛剛差一點兒就可以將櫻帶回來了。到底是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封住了櫻的氣息,讓他無法再掌握她的行蹤。咬著牙忍抑心中洶湧難平的怒氣,法斯走向祭壇。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找到櫻!
  
  他伸出細長蒼白的手指,細薄的唇喃喃念起咒語:「萬物中黑色使者啊!我命令你們找尋櫻之公主,將她的資訊帶來給我。」張開掌心,細黑的粉末緩緩落入風中,慢慢地集結成一片黑色霧氣,翻滾猙獰地向前飛奔而去。
  
  低下頭,法斯狹長的眼眸中佈滿紅色血絲,痛苦地吸了口氣,幾近瘋狂的眼神在看見手中的珍珠後,露出炙熱的愛戀,他握緊了手中的粉色珍珠,這是由櫻臨死前留下的眼淚凝聚而成的珍珠,百年來自己一直放在身邊,這次他不會再讓她離開他。
  
  長時間承受的相思之苦在他瘦長的臉上刻劃出明顯的滄桑,被禁錮的身心因為櫻重現的氣息而獲得釋放。法斯親吻著手中的珍珠,暗自立誓,一定要櫻回到他身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0:12

第五章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後,蜜雅的生活漸漸回復平靜,學校裡原本對她充滿妒意和敵意的人也慢慢減少,護衛隊甚至放棄了與她敵對的信念。據她所知,應該是焰猛殿下出面干預安撫的結果,連那些瘋狂追逐她的媒體也在殿下的警告下收斂了許多,她的學生生涯因而再度回到正軌。
  
  紅蓮捏捏她粉嫩的臉頰。「有了愛情的滋潤,蜜雅最近看起來真是明豔可人。」
  
  瑰麗雖難掩失落,但仍然用力抱住她。「唉!雖然心有不甘,但我們很高興殿下選擇的是你。蜜雅,我衷心祝福你們。」
  
  「別這樣,其實我跟殿下……唉!真是一言難盡。」
  
  「還是混沌不明嗎?現在到底是你的問題還是殿下的問題啊!殿下都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依我看你就接受殿下的愛,好好享受就好了。」
  
  「你們真的覺得這樣是對的嗎?我……很難想像我們最後的結局。他不是一般人,他是王上,我……很平凡,沒有高貴的血統,如果放任自己的心繼續沉淪,我不知道最後還能不能收得回來。」蜜雅彷徨不安地低下頭。
  
  「蜜雅,不論你做了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援你,只要你需要我們,我們一定在你身邊。」好友們關心的眼神讓蜜雅好感動。
  
  「跟王上談戀愛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們瞭解。」
  
  「不管如何,我好高興你們這麼支持我。」蜜雅微笑地握住了大家的手。
  
  溫馨時刻被紅蓮突來的尖叫聲給劃破,她誇張地跳上椅子,顫抖地指著地上。順著紅蓮手指的方向望去,蜜雅、瑰麗以及繆莎也跟驚叫著跳上了石椅,她們正讓一群黃腳、豔麗的橘色毛蟲給包圍了。
  
  學校怎會出現這種蟲?好思心……軟蟲頂著誇張的綠色凸眼,蠕動著肥滋滋的蟲身,不斷由地底下湧出,一隻疊著一隻,伸長著誇張的黑色長觸角朝她們所處的地方爬來,四人紛紛爬上桌,驚惶地看著黏呼呼的軟蟲緩緩將她們圍繞,驚惶失措地拼命用手上的包包揮趕著。
  
  「別、別過來……啊!」
  
  「……蟲要爬上來了!」
  
  騷動引來校方注意,趕到的魔法教授們嘗試著驅離,但四人周圍似被灑下了結界,將眾人阻擋在外。很快的,整個地面像是鋪上了一層豔色的橘色地毯。
  
  蜜雅揮掉包包上的毛蟲,一隻手緊握住胸前的護身符,好可怕……沒見過這麼多蟲子,最近是怎麼了?似跟毛毛蟲結下了什麼孽緣,怎麼老遇到這樣令人作惡的事情?
  
  四人的臉色慘白,就怕軟趴趴的毛蟲會爬到她們身上。
  
  「櫻……我又找到你了。」
  
  「什麼?」那聲音又出現了。
  
  「蜜雅,你別再這時候發呆啊!蟲要爬到你腳上了!」瑰麗用力踩死了一隻,橘黃色黏稠的汁液從鞋下噴出。
  
  「櫻,別怕。」
  
  她覺得難受極了,低沉的耳語像是催眠的音符般不斷放送,四周的景物開始漂浮了起來,蜜雅搖頭,努力想去除那愈來愈昏眩的意識,好暈……
  
  「櫻,別怕,睡吧,睡吧。」苦撐的意識終究在男子喃喃的低語中潰散,在她倒下的瞬間,一抹黑影凌空落下,扶住了她。
  
  「殿下!」紅蓮、繆莎和瑰麗驚喜地看著適時出現的救命恩人。
  
  焰猛神情淡漠地打量著四周,這軟蟲是……鬼域的資訊使者。無論是什麼物種或東西,只要接受到鬼令,幻影屍蟲都能找到。它們在找尋什麼嗎?這跟蜜雅有關聯?寒著臉瞟向四周,有人在這裡灑下結界?
  
  焰猛嚴肅的神情閃動著殺氣,伸出掌心往前一揮,耀眼的光束乘著烈焰的狂風向四周掃去,空氣彷彿也在瞬間白熾化,橘色軟蟲在高溫下掙扎蠕動著,瞬間炙化成了細白的粉末後隨風飄逝,校園又恢復平靜。
  
  在結界外的師生驚愕地瞪大雙眼,很難從超現實中回神,像是剛上完一節完美的滅擊魔法課程,讓結界外的師生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和驚歎聲。
  
  有別於圍觀師生的熱烈情緒,焰猛冷漠地轉向貼身侍衛。「厲,收拾這裡,查明原因。」
  
  「是,王上。」
  
  下完命令,焰猛隨即抱著蜜雅消失,留下驚嚇過度的瑰麗、繆莎和紅蓮。
  
  蜜雅又回到了那座美麗的森林裡,看著立於湖畔的自己,身旁站著一名精瘦清雅的男子,蒼白的面容上有著一雙亮紅雙眼,他急切地說著話,很難聽懂他在說些什麼,就像是快速轉動的留聲機。
  
  他的表情渴切熱烈,夢中的她,忍抑地慢慢抽回了手,美麗的雙瞳裡滿盛著歉意,困擾為難地看著那名男子。
  
  身體突然被拉往另一個空間,就像換了場景般,她身處於一個霧濛濛的綠色叢林中,漸層的光線在森林中形成深深淺淺的影子,濕冷的空氣竄入了她的肺,蔓生植物糾纏在筆直的樹幹上,地上鋪滿綿密厚重的蕨類。
  
  她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某種東西滑過地面落葉所產生的唏嗦聲響,正由遠而近,在她身後靜止下來。蜜雅轉頭打探,驚覺地看到一條巨蟒,鮮紅的眼珠如血色深潭,側著眼睛盯看著她。
  
  巨蟒吐著青色蛇信向她爬來,那異常的巨碩蛇身蜷曲成奇怪的形狀;巨蟒直立起蛇身和她四目相對,她幾乎可以聞到令人作思的腥膻味,冰涼的蛇身緩緩纏上了她,在她身上滑動著,愈縮愈緊,直到窒息的黑暗整個將她籠罩,巨蟒咧開嘴,尖牙緩緩朝她靠近,蜜雅驚叫著不要、不要咬我……
  
  「蜜雅,蜜雅,醒醒。」
  
  妣尖叫著醒來,哆嗦著,投進了身旁守護的溫暖懷抱。
  
  「好可怕!」
  
  「沒事了。」
  
  記憶慢慢回到渾噩的腦袋,憶起校園中那些怪異的軟蟲,還有夢裡可怕的大蟒,她困惑地皺眉,想搞清楚夢境與現實間的界線。
  
  焰猛微涼的手捧住了她蒼白的臉龐。「清醒了嗎?」在確定她雙眼中的焦距逐漸回復後,放心地歎了口氣。
  
  蜜雅擰著小臉。「怎會有那麼多軟蟲,打哪兒來的?」
  
  焰猛拉開她,神情肅穆深沉,面部線條逐漸嚴厲。「告訴我,你最近到底遇到什麼事情?」
  
  好凶!蜜雅故意可憐兮兮地凝望著他,希望喚起惡魔的一絲憐憫,但他執意打破砂鍋,就是不放棄地追問。
  
  「快說!」焰猛沉聲再次催促。
  
  「好嘛!我最近一直聽見有個聲音……一名男子一直在找尋一個叫櫻的女子,而他認為我是櫻。」音量慢慢轉小,忍不住偷瞄他一眼。
  
  「剛剛你也聽見了?」
  
  「嗯。」
  
  焰猛起身,轉向窗邊沉思。這是否攸關到蜜雅前世?能使用黑魔法指揮地底深層的幻影屍蟲,在鬼界裡的層級絕對不低。
  
  「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蜜雅縮進棉被中。如果全部讓焰猛知道,他一定會氣炸的,她可不認為小器的焰猛在聽完那些話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微笑。
  
  「還在磨蹭什麼!」森冷不耐的語氣直狠狠地逼迫她。
  
  「好啦!他說……要我回他身邊,還說……」側著小瞼偷瞄了那頎長的身影一眼。
  
  「別吞吞吐吐的。」
  
  「還說我是他的新娘。」一口氣講完,蜜雅縮起肩膀閉上眼睛,準備迎接他的怒氣。嗯!是自己多心了嗎?沒什麼特別反應,好險!才要安心竊笑,就被他撲倒定在床上。
  
  焰猛一臉莫測高深的危險,不滿之情佈滿整張臉龐。
  
  「你任由一個男人對你示愛?」伴隨著陰晴不定的語氣,他熟悉的甜美氣息來到面前。
  
  「他是跟一個叫櫻的女子示愛,我又不是櫻。」不服氣地反駁。
  
  「是嗎?我看你還滿享受這種感覺的。」
  
  「我才沒有!」她生氣地推拒著。
  
  焰猛邪魅冷笑後索性將全身的重量疊上她的,壓制身下蠢動的佳人。
  
  「以後,不管聽見任何奇怪的聲音或是看見什麼畫面都要告訴我。」
  
  還在努力想逃離箝制的她忙搖頭拒絕。「那我不是沒隱私了……我才不要。」
  
  她皺眉抗拒的表情完全落入他眼中,焰猛起身轉頭對她詭異的微笑。
  
  「今天的軟體動物還喜歡嗎?」
  
  「噁心死了。」她露出誇張的嫌惡表情,努力地想把軟蟲蠕動的身影給逐出腦海,注意到他陰險的笑容,好像得到了什麼籌碼般邪惡地在算計著。
  
  「是嗎?如果讓我知道你對我再有任何隱瞞,我就隨時叫它們出來陪你玩玩,順便養幾隻在宮中當寵物?」
  
  蜜雅打了個冷顫。那是什麼恐怖的情形?!和一群噁心的軟體昆蟲玩?
  
  「好過分,竟然威脅我。」不滿地瞪他,隨即水靈的美眸閃過一絲狡訐光芒。想知道我腦袋裡的東西哪那麼容易,就算我不告訴你那又如何,難道你可以讀出我的想法嗎?
  
  得意地皺皺鼻子,蜜雅決定先虛與委蛇,先答應再說,至於要不要照做,哼!那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完全掌握蜜雅心思的焰猛心不在焉地撥弄著她的髮絲,抬起了她的下頷,平淡地開口:「你知道上乘魔法中有種讀心術吧?!」
  
  蜜雅點頭。
  
  「所以,只要我願意,我就能隨時讀你的心、你的情緒,甚至你腦裡的任何畫面。」
  
  「不會吧?你不可能會這樣的魔法。」她忙不迭地搖頭,擔心地問。
  
  「是嗎?要不要試試?你現在正在想……」
  
  「停!不可以。」蜜雅心急地撲倒焰猛,將手捂上他的唇。「我答應你就是。但你也要答應我不可以隨意入侵我的腦袋。」
  
  焰猛點點頭。「成交。」他伸出手。
  
  有些懷疑地凝視著他,答應得這麼爽快會不會有詐?蜜雅水靈的瞳眸中盡是猶豫。
  
  「放心,我若哪天真要讀取你腦中的思緒,一定會事先告訴你的。」
  
  蜜雅認真考慮了半天後還是決定相信他。佳人露出嬌酣甜美的笑饜,笑盈盈地握住了他等待中的手掌。「君無戲言,成交。」
  
  兩人雙手交握之際,焰猛順手一拉,蜜雅冷不防地趴跌在他身上,曖昧交疊的姿勢讓她晶瑩剔透的頰染上一朵紅霞,他灼熱的目光直勾勾滑過她。
  
  「吻我。」
  
  抵不過沙啞嗓音的誘惑,蜜雅低下頭,柔軟的唇嘗試地碰觸他,忍不住輕輕磨蹭著他溫暖性感的唇畔,她生澀的吻卻在他唇上燃起一道烈焰,順著唇直竄向他的四肢百骸,瞬間轉為熊熊欲火,焚燒著他所有的知覺。
  
  伸手將她的頭壓向自己,他想要的更多,靈巧的舌滑進她的,徐徐舔吻向她柔美的頸項,輕嘗啃咬,酥麻的感覺讓蜜雅忍不住縮起脖子輕笑。此刻的她,氤氳的皓眸漾著情欲,不需刻意挑逗,她純真浪漫的氣質早已撼動她的心房。
  
  鮮少失控的自己,幾乎要被欲望的洪流吞噬,瞇著眼用力吸著氣,焰猛勉強拉開兩人的距離,以肘側撐起身,藉此平復因欲望而脹痛的身體。
  
  稍稍回復理智的蜜雅尷尬地轉過頭,羞赧地想要逃開,卻被他早一步拉回,狹長漂亮的雙眸巡視著兩人纏綿過的痕跡,蜜雅懊惱自責的表情全落入他眼底。
  
  他忍不住低問:「與我相戀,真讓你這麼困擾嗎?」
  
  蜜雅低下頭用手指圈畫著床被。「我……」望向他如星的眼眸,蜜雅終於承認她愛上了焰猛,但是這項認知反而令她更加驚慌。今後,她會開始嫉妒猜疑?開始想要成為他心中的唯一?開始為他患得患失?她會嗎?她會無法掌控自己的心?她不要這樣,她想回到以往單純的生活。
  
  蜜雅的彷徨讓他心疼,俯下身在她頰上落下一吻。
  
  「我知道你很困惑也很掙扎,所以……我願意再給你一些時間,但你終究會成為我的女人。」
  
  她推開他,倉皇地跳下床。「我不要!你絕對無法掌握我的未來。」
  
  蜜雅忿憤地離開。這一定是上天給她的最嚴峻考驗了,她一定要打敗殿下,成為讓安妮姑姑驕傲的大神官。
  
  嗚……被焰猛禁足了。說什麼那男人的問題沒解決前,不准上學。曠課請假耶!對她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今年是中級學年的最後一學期了,學校設計了很多可以實際運用魔法的課程,裡頭最讓學生們躍躍欲試的就是虛擬生存實境了。教授們設計出不同的虛擬空間,裡面模擬了各種狀況,讓學生們能靈活地運用所有學習過的魔法,誰能夠待得愈久不出局,分數就愈高。
  
  蜜雅唉聲地翻著課本。現在被困在皇宮裡,讓她沮喪得快要抓狂,偏偏焰猛殿下又是不可理喻的固執。
  
  她知道自己並不屬於天才型學生,今天能有這麼優異的成績全是她靠不斷努力的成果。相對於自己駑鈍的資質,焰猛殿下的天賦異稟簡直讓她羨慕死了。
  
  本身超優異的遺傳,讓他在魔法的學習上根本沒有障礙,他能駕馭風火雷電及大自然裡的任何東西,不管再困難的上乘魔法,對他皆有如信手拈來般容易;另外幼時曾跟著天界上父學習,所以他也能使用天使的法力,跟這麼厲害的人牽扯在一塊實在是一件滿危險的事情,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毛了他,他隨便施個法術,自己豈不是隨時都會完蛋?!
  
  嗯……她咬唇思忖,如果她可以說服殿下教自己一點兒魔法——那些學校教授也不知道的上乘魔法,那麼她很快就能由魔法學院的中級生躍升為高級生了,就好像是跳級一般,接下來她就能去報考白女巫執照。
  
  對啊!她怎麼一直沒想到,放任大好時光與機會就這麼流逝。她身邊就有一個超級魔授師,蜜雅高興得雙手合掌。
  
  「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這麼棒的點子都能想到。」就由焰猛殿下來彌補她不能上學的缺憾吧。
  
  貼身侍衛厲站在焰猛面前,等著報告他調查的結果。焰猛將注意力由桌上的奏章轉向面前的忠僕。
  
  「查出來了嗎?」
  
  「是。召喚地底幻影屍蟲的是鬼界第一王子兼任大祭師的法斯王子,一百年前曾向精靈王和櫻公主提過親。」
  
  櫻公主跟那噁心的軟蟲有什麼關係?躲在門外偷聽的蜜雅再次附耳貼上門扉。
  
  「王,精靈王已經收到了您的請柬,他回復近日將會來拜訪您,到時就可以確認蜜雅小姐的身世了。」
  
  她的身世?剛剛厲提到精靈王,神秘的精靈界?一直飄忽於四界空間之外、沒有固定領地、隨著四季的召喚游走於縹緲獨立的空間,她知道精靈王卓然的中立立場讓他一直保有超然地位。
  
  哇!聽說精靈王有好幾千歲了,如果可以見到他,該是件多美好的事情!想到這裡,蜜雅興奮得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繼續留意鬼界的動靜,法斯或許還會有所行動,去吧。」
  
  「是。」
  
  她幾乎要黏上橡木門板了,只可惜東嶽人界皇宮內良好的隔音設備,讓她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幾個片段。緊閉的門扉在此時突然彈了開來,讓她很不優雅地跌進了焰猛的議事廳。
  
  「偷聽國家大事是要受鞭刑的。」焰猛的靴子出現在她眼前。
  
  「我什麼都還沒聽見呢!」她忙站起身咕噥地抗議。
  
  「是嗎?」他輕瞟了她一眼後,優雅地坐回椅子上。
  
  這些天蜜雅對他老冷著一張臉,甚至不願意與他有任何的接觸;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他忍著想見她的欲望,沒想到她竟然彆扭了這麼多天,現在自己竟送上門,是想清楚了?
  
  「找我有事?」
  
  「焰猛殿下。」想起此行的目的,蜜雅露出甜甜的笑容喚道。
  
  「殿下?」
  
  「不是……焰猛。」見他不悅的挑高劍眉,她連忙改口。
  
  停頓了一下,蜜雅端正神色,正經八百地開口:「您知道缺課對我這樣的模範生來說是多不光采的事吧?」
  
  「你明知道不能上學的原因。」他的聲音平淡,但目光卻興味十足地瞅著她。
  
  「嗚,雖然在這件事情上我覺得您……是有點反應過度……」銳利的冷芒直射而來,讓她立即噤聲,連忙修正後再次討好地開口:
  
  「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安全,不得已,我也只好『欣然』接受。」不能怪她太孬,面對焰猛殿下,她實在很難有勇氣拿喬。
  
  「因此,我想請求一點兒補償。」雙手合十,蜜雅露出最渴望的表情。
  
  「補償?」
  
  「是啊!為了不浪費我寶貴的青春,所以我想……您或許可以教我魔法,這樣既可以平衡我所錯過的學校課程,也能夠充實我在這裡的時光,這絕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她抬起下巴,顯示她的決心。
  
  「是嗎?」
  
  面對一臉莫測高深的他,蜜雅開始滔滔不絕地遊說起來:「如果您肯教我,我保證我一定會認真學習,有了宇宙無敵的焰猛殿下親自教授魔法,嘿嘿!說不定我還能直升高級魔法學部呢。」
  
  冷眼看著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她,焰猛不甚感興趣地垂下眼瞼。「為何我要?」
  
  糟了!好像不怎麼樂意的樣子,連忙再度張開小嘴。
  
  「學了厲害的魔法後,我就能保護自己,像上次那種事,就不用驚動您親自出馬了。」一口氣說完,蜜雅滿心期待地看著他。
  
  「那麼你想學什麼?」
  
  「嗯……我想先學習馭魔法術,就召喚術好了。如果上次的蟲子膽敢再出現,我就召喚一群鳥來吃掉它們。」她使出渾身解數,只希望能打動眼前不動如山的焰猛殿下。
  
  「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我只需要……」她瞇起眼,用手指比出一點空隙。「……這樣的一點時間。」
  
  焰猛笑了,她誇張的表情逗樂了他。
  
  他繼續玩弄著手指上的板指,突然開口:「也好。」
  
  在蜜雅的菱形小嘴還在不停發動攻勢時,焰猛低沉的嗓音如悶雷般劃過。
  
  「這樣我也可以……咦?你要教我?你答應了?」這麼乾脆?!她驚愕到忘了把嘴合攏,早知道就不用想那麼多理由了。感恩放心地才要開口道謝,他的聲音再次如雷般劈過來。
  
  「那麼你要拿什麼當學費?」他語出驚人地冒出一句。「我可不白白教人。」
  
  三條黑線當下出現在她臉上。身無分文哪!就知道他沒有那麼好心。看著他悠閒地靠在窗旁,湛藍眼眸透著異樣神采,通常他在這樣的神情下,一定是在算計些什麼。
  
  「你想要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探問。一來焰猛不缺錢,二來自己一窮二白,與其一個一個猜,到不如直接問他想要用什麼相抵好了。
  
  焰猛用手指勾了勾,要她附耳過去。蜜雅忍不住讚歎地歎了口氣,明明是天使臉孔,此刻卻掛著魅惑人心的邪美笑容;這世上若有人能將天使與惡魔的氣質完美融合,那無疑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了。
  
  「我……我要一個吻,一個勾魂的熱吻。」
  
  她的臉一下子爆紅。
  
  「我特地用心幫你想了一個你付得起的學費。」收攏雙手,他拉下蜜雅,將她摟放在自己胸前。
  
  「而且……我要先收費。」說完即雙手一攤,將手枕在頭下。「看你表現嘍!你表現越好,我教的越多。」
  
  她煩惱地皺眉。吻?還得要是勾魂熱吻……她怎麼會啊!平常都是焰猛主動的。好吧!把心一橫,為了能學到上乘魔法,只好豁出去了。
  
  嘟起嘴向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蜜雅的呼吸急促,心怦怦跳著,眼睛緊閉的向前。隱約中,她聽見忍耐壓抑的笑聲由震動的胸膛中傳出,從一開始的憋笑到後來的縱聲大笑。
  
  她疑惑地睜眼。「喂!你很沒禮貌耶!我正在很認真付學費呢!」氣鼓鼓地轉身。
  
  「你確定是要吻我還是要對我做人工呼吸?」
  
  她困窘地脹紅了臉。第一次主動獻吻,竟被人這樣嘲笑!低頭看著自己緊握的雙拳,想像它們落在那俊美臉龐上的模樣。
  
  蜜雅很有風度地等待著,耐心地屬著數,還在笑……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地槌了他一記。
  
  「不理你了!」氣極地想起身,卻被他撈回,一陣天旋地轉間,蜜雅又讓他給壓回椅子裡。
  
  「傻丫頭,勾魂的熱吻是這樣開始的……」
  
  低沉醉人的嗓音撩撥著她的每一條神經,溫暖的氣息在她敏感的耳窩間流動,蜜雅忍不住輕顫,迷人的輕笑聲轉眼來到她唇邊,輕輕印上她柔嫩的雙唇,慢慢地由淺嘗到激烈的吮吻,絕妙的滋味宛如醉人的醇酒。
  
  焰猛困惑地抬起頭,訝異這火辣的灼熱竟能如此輕易焚燒他的感官,意猶未盡地,修長的指腹貼著薄薄的衣料,探索著她柔軟玲瓏的身段,遊移地來到了她胸前。
  
  蜜雅呼吸紊亂,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睜開迷蒙雙眼,羞赧地想推開胸前正在肆虐的雙唇,焦急地輕吟出聲。
  
  焰猛隱忍著情欲,緩緩抬起頭,有別於平日晶亮的雙眸,此刻迷蒙的灰藍悶燃著欲火,他的呼吸和她一樣不受控制,緊繃的身軀緊貼著她的柔軟,滿意地低下頭看著身下的可人兒,她與他是如此契合。
  
  焰猛露出魔魅的微笑,再次吻上她的紅唇。
  
  「猛兒!猛兒!我跟你說啊!」未上鎖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他機警地立即抬頭,陰騖地瞪著呆愣在門口進退兩難的皇太后。
  
  看到兩人曖昧交纏的身形和嬌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蜜雅,皇太后忙搖著絲質手扇轉身,打笑地向後退去。「喔……對不起啊!猛兒,你繼續,皇奶奶不吵你了。」
  
  焰猛僵硬地撐起身子,瞪著合起的房門,悶哼了一聲,轉頭看著紅著臉正在整理衣服的蜜雅,火大地挑了挑眉,又將她壓回沙發。
  
  「焰猛!」蜜雅驚呼地推拒。
  
  「學費還沒付完呢!」他火熱的唇沿著她的貝耳輕啃。
  
  「哪有人這樣!」她不依地槌著他肩膀。
  
  「我說還沒完呢!」焰猛壞壞地低下頭。
  
  「都是你,太后奶奶看到了。」她憂心忡忡地垂下眼睫。
  
  「放心,奶奶是超級浪漫主義的信奉者,你與她相處久了,就會知道現在的擔心是多餘的。」
  
  「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說太后奶奶已經對你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了?」她突然驚呼,控訴地瞪著焰猛。
  
  「你這花心採花賊,快讓我起來!」光想到他曾對別的女孩也做過同樣的事,就讓她的心難以忍受地糾結。下一瞬,腦袋被冷敲了一記。
  
  「少在那裡自作聰明,不過……」他再次低下頭抵著她的唇。「我喜歡你吃醋的樣子。」
  
  她才要張口抗議,性感的唇再度壓上,攫取她甜美的氣息。「嗚……焰猛。」
  
  焰猛輕笑著稍稍拉離了些,粗嘎忍抑的嗓音在她唇畔響起:「唔……蜜雅,別、別再亂動了,你這樣,我很難繼續保持冷靜,或許,你想要更激情的?」
  
  感覺到他僵硬的身軀與靠著她的堅挺灼熱,蜜雅立即石化,只能睜大水翦無辜地看著他。
  
  「你的表情……像極了要被送上聖壇的純潔處女,讓我直想吃了你。」
  
  他低頭再次進攻她嫩白的頸項,輾轉吮吻她弧度優美的鎖骨,才要加深這個吻時,門口再次傳來敲門聲。
  
  「猛兒……嗯!奶奶忘了告訴你,白令兒公主的車隊已經來了,就在宮門口嘍!」
  
  忍抑地深深吸口氣,焰猛咬著牙低咒。
  
  「猛兒……你聽見了嗎?」皇太后試探地再次追問。
  
  他眉心緊蹙,極力壓下奔騰的欲火,不情願地起身,耙了耙頭髮,甩門出去。
  
  皇太后失笑看著孫兒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裡,深幽的瞳眸中盡是未得滿足的怒火;但即使是怒氣衝天,那與生俱來的威儀和俊雅神秘有如神祇般的氣質,仍是俊逸得讓人側目。
  
  皇太后一直以這個孫兒為榮,他就像是個天生王者,登基至今,國家繁盛的榮景早已證明他卓越的領導能力,只要他願意,沒有人可以拒絕得了他獨特的魅力。
  
  目光轉向優雅、正拾階而上的天界百花公主白令兒,皇太后有些擔憂地垮下了臉。猛兒的童年幾乎有一半時間待在天界接受上父的教導,他和白令兒兩人也就如此順理成章地被認為是一對,上父在經過這些年的觀察後,似乎也默許了兩人的關係。
  
  本來她也是樂見其成的,只是現在的情況變得有些出乎意料的棘手,猛兒身邊多了個人氣美少女蜜雅,而猛兒好像也對她動了真情……那白令兒該怎麼辦呢?
  
  皇太后望向笑靨如花的天界公主,天使般的面孔搭配合宜的氣質,從頭到腳展現出無懈可擊的儀態,這無可挑剔的美人,愛慕羞澀的目光裡只有猛兒一人,她的癡心愛戀,會不會受到傷害啊?
  
  這男女情事是剪不斷理還亂,非當事人若出手干預,只怕會更加難以收拾,尤其是猛兒一向有他自己的想法。皇太后搖了搖頭,她得再仔細琢磨琢磨才行。
  
  白令兒紅著臉,充滿愛慕地看著焰猛;卓越孤傲的他,一直是她心裡最重要的人,懵懂童年時所種下的愛意,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逝,反而愈加濃烈。
  
  每年的春分時節,身為天界公主的她,會以「耕織天使」的身分到東嶽人界為人民祈福,祈求這一整年的順遂與昌盛,而這段時間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光——她能和焰猛朝夕相處,她能看得到他、碰觸得到他,也能和他說話,分享他的生活,這讓她的生命再度璀璨了起來,就像花朵得到雨露的滋潤。
  
  父親一直擔心焰猛身上屬於鬼界的魔性會無法控制,但是她相信愛能轉換魔性,大天使不就用他的感厭化了鬼界女王嗎?
  
  蜜雅發誓,她絕對不是有意的。當她看著厲一身狼狽地站在門邊,原本梳理整齊的頭髮濕漉漉地黏著茶渣花片,雙手各捧著由空中落下的白瓷茶壺和茶杯,一臉無奈地望著她,蜜雅只能一再為自己的浮躁和心神不寧所造成的失控魔法而道歉。
  
  這些天焰猛忙著主持祈福儀式,所以她躲在書房內翻閱稀有的魔法書籍,想要藉此抹去心中濃濃的失落感。她專注地看著書,一手揮舞著魔杖,茶櫃上細緻的白瓷茶壺緩緩升起,壺中沖泡好的花茶慢慢地倒進了白瓷茶杯中;再次輕輕搖動魔杖,茶杯慢慢朝她飄來,整個過程輕巧完美,她滿意地露出笑容,等著熱茶上桌。
  
  只是突然被打開的門讓她一時恍了種,厲就成了現在這落湯雞模樣。
  
  「哇!厲,對不起,對不起!」忙上前將厲身上的花片取下,用手帕擦拭著他的衣服。「我通常不會失誤的。」
  
  蜜雅露出歉意的笑容。「厲,你這時候怎會來找我?不用當班嗎?」
  
  「焰猛殿下請您到書房。」
  
  蜜雅有些猶豫。她實在不想走出房間。自從天界公主來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情境中。
  
  據她所知,白令兒公主每年都會到東嶽人界來為人界的人民祈福,兩人特殊的關係在兩界早就不是新聞,天界上父和東嶽皇太后似乎也有著默契,現在看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待東風吹起,就可以將兩人吹入洞房。
  
  所以她的身分和存在再度成為宮內人們八卦的重點。她曾遠遠看過白令兒,那個專出天使的仙境所培育出來的公主,長相氣質當然不同凡響,動靜之中皆能露出令人讚歎的飄逸之美,更別說那合宜的舉止與溫柔的笑容,真的就像……天仙一般;她和焰猛站在一起,就像一幅最美麗的圖畫,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厲放慢腳步,耐心等著身後龜速前進的靈秀少女蜜雅。王上身邊不乏美女出現,有的豔如薔薇,有的如典雅幽蘭,但就是沒有人像蜜雅小姐般的靈氣與自然的活力,讓人感到親切舒暢;而此時她洩氣的長歎,擰皺著眉心,連一向冷漠自持的他都想跳出來為她出頭了。
  
  「蜜雅小姐有心煩的事情?」
  
  她張口,欲言又止,隨即搖了搖頭輕聲開口:「請問白令兒公主也在書房裡嗎?」會這麼問是因為她知道白令兒公主幾乎都陪在焰猛身邊,除了上朝外,焰猛身旁都可以看見白令兒公主嫻雅的身影。
  
  厲瞭解地笑了,體貼地解開她心中的疑惑。「王上一個人在書房,想要單獨見小姐。」
  
  她才一進書房,就被拉進焰猛懷中。「嚇人家一跳。」
  
  「心不在焉?」焰猛抱著蜜雅,聞著她身上清新的香味。蜜雅身上的花香味越來越清晰了,只要她情緒激動時,額上的櫻花印記也會更加明顯。
  
  難得看到她沒精打采的落寞神情,焰猛關心地問:「怎麼了?」
  
  美目攏上一抹猶豫。「……你不用接待天界公主嗎?」
  
  面對她的欲言又止,焰猛了然於心,壞壞地笑了。
  
  「吃醋了?」
  
  「吃醋?」緋紅的臉上一雙大眼盛著驚愕。
  
  「你那點兒心眼,瞧!你的表情早就昭告天下了。」
  
  蜜雅急著搗上臉,她只是覺得心口鬱悶,提不起勁來而已啊!這樣是吃醋嗎?她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發現他取笑的神情,蜜雅困窘地轉過身逃避他的眼神。
  
  「我的蜜兒終於懂得為我吃醋了。」焰猛親密地自身後環住她,嘎啞地呢喃,忍抑不住地吻了吻她。相較於蜜雅,他的心情可真是好極了,終於有了小女人嬌態的她,真是可愛極了!
  
  「來。」他好心情地牽起她的手。
  
  「去哪兒?」
  
  焰猛神秘地眨眼,逕自往前去。
  
  蜜雅忍不住嘀咕:「每次都這樣,我行我素的臭焰猛。」
  
  拉著蜜雅來到花木扶疏的御花園,翠綠的草皮環繞著精緻的花園,園內蛋白石壁上雕刻著花蟲鳥獸的浮雕,石壁上端嵌有六顆上古聖獸的頭顱,泉水由張開的獸嘴中噴出,在陽光的照射下,水霧形成的美麗彩虹橫跨過細緻瑰麗的牆飾,寧靜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花香,漫步其中,蜜雅多日緊繃的心情終於慢慢舒緩。
  
  蜜雅微笑地掬起泉水,陽光在她透亮的肌膚上薰染出朦朧光暈,焰猛著迷地凝望著她。有別於平日的伶俐活潑,她此刻恬靜得有如落入凡間的星子般耀眼。感覺到他的目光,蜜雅露出甜美的笑容回視了一會兒,大步向他走來。
  
  「你該不會只是帶我來御花園散步吧?」
  
  「聰明的蜜兒。」他彎身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可愛的梨渦。
  
  「那是?」她抬起眼眸和他平視。
  
  「你不是想學馭魔術?」
  
  在聽完焰猛的話之後,蜜雅點頭如搗蒜,黑白分明的大眼閃過狂喜,她毫不隱藏的快樂直接撼動他的心,差點讓他移不開目光。
  
  「記好了喔,咒語我只念一次。」
  
  蜜雅屏氣凝神認真聽完,口中忙念念有詞地反復練習。
  
  他笑著拉她坐在草地上,頃刻間,一大群繽紛彩蝶齊聚地向他們飛來,在身邊繞轉著。蜜雅驚奇地舉起手,讓豔黃的斑蝶停在指尖。
  
  「你若能靈活運用這個咒語,自然界的萬物都能為你所用。」
  
  「真的有這麼厲害?自然界的萬物?」
  
  「這是當然。」
  
  「好漂亮,焰猛。」她高興地追著彩蝶。
  
  焰猛戀戀地望著她。原來寵愛一個人也可以這麼令人快樂,只要能看著她的笑臉,自己似乎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焰猛。」她的雙頰興奮地泛紅,柔軟的長髮隨風飄散著,向他奔來。
  
  她的美是如此多樣,看得焰猛竟有些呆了。
  
  蜜雅自信地拿出魔杖,有信心地對他點頭。「我要開始嘍!」
  
  認真地念完咒語,她信心滿滿地等待著。咦?沒有動靜?蜜雅奇怪地插著腰看著天空,回頭困窘地朝他微笑。
  
  「再等一下。」
  
  蜜雅拿出魔杖,又念了一次咒語,終於看見朗朗晴空中一抹淡灰的暗色雲朵開始打繞旋轉,慢慢地將周遭的黑雲吸入了暗色的漩渦中,一堆堆雲絮漸漸聚集成一團厚重的層積雲,隱隱的雷鳴和閃電在翻滾的雲層中閃動著,在蜜雅的注視下,雲朵逐漸向她靠了過來。
  
  黑雲伴隨著豆大的雨滴狂洩而下,她大聲驚呼:「哇!怎麼會這樣?!」
  
  看著一身狼狽的她,焰猛開始狂笑。
  
  「你別笑我啦!」抱著頭閃躲,但頭頂上那片濃密的烏雲像是自有意識般地跟著她,除了她所站的位置,其餘的地方仍舊是晴空萬里。
  
  她洩氣地走向他,悶問著:「這雲怎麼一直跟著我?」
  
  焰猛一副看好戲般地咧開嘴。「你召喚來的啊!當然跟著你……喂!別再靠近我了。」他出聲制止她走近的腳步。
  
  蜜雅瞪了他一眼,突然露出賊笑,朝他跑去。
  
  「不是叫你別過來嗎,蜜雅!」
  
  草地上,被烏雲罩頂的蜜雅狂追著焰猛,兩人在草原上嬉笑賓士,一個不小心焰猛被絆倒在地,她立即撲上前抱緊他精碩的身軀,露出得意笑容。
  
  「哈哈!終於整到你了,想不到英明神武的東嶽王也會有這一天。」
  
  「是嗎?」焰猛挑了挑眉指指天空。
  
  「沒了?烏雲不見了?」她小嘴驚訝地張成蛋形。
  
  「你以為我會笨得讓你召喚來的雨水給淋濕嗎?」
  
  她有些失望,隨即扯開使壞的笑容,非常用力地在他身上磨蹭著。
  
  「誰說你沒濕的,瞧!」得意地看著自己臉上與身上的雨水在他的襯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水漬。
  
  焰猛皺眉拉起衣服。「蜜雅‧優頓,你死定了!」
  
  她尖叫地跳開。「哇!饒了我!饒了我!」蜜雅笑著,拼命向前狂奔……
  
  不遠處,在花園入口,白令兒公主看著花園內追逐嬉戲的身影,精緻的臉上滿是驚疑。印象中的焰猛淡漠狂妄,冰冷的氣質總讓人近不了身,對不喜歡的人甚至連搭理都不願意。
  
  她見過他的無禮,見過他的陰沉與肅穆,也看過他的睿智與明快,卻從沒見過他如此孩子氣的一面,這樣的焰猛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那女孩是誰?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錯過了什麼?
  
  總以為自己是特別的,比起其它人,焰猛對她總是優雅有禮,溫柔又有耐心,但是……眼前的景象震懾了她,那樣毫無顧己心釋放情緒的他……慘白著臉,白令兒握緊了拳頭,僵硬地走回皇宮。
  
  四處打探了一下,貼身侍女彩衣將有關蜜雅的事情告訴了白令兒,但仍刻意省略掉兩人在舞會中擁吻的那一段。
  
  白令兒起身,沉思著。原來她叫蜜雅,前些日子以焰猛朋友的身分被接到宮中作客,到目前為止,焰猛都沒有解釋這女孩兒的出身來歷,皇宮裡的人都視她為焰猛重要的客人。
  
  「彩衣,我有不好的預感,某些東西改變了,情況變得我無法掌握。」
  
  「公主,您不用太擔心,我看蜜雅小姐應該只是殿下的朋友和玩伴,皇太后和上父早有共識了,您是焰猛殿下命定的皇后啊。」
  
  「是嗎?」白令兒想到草原上的兩人,不安的情緒更深了,憂心地歎了口氣。命定?焰猛如果是這麼容易讓人擺佈的人,那她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焰猛推開房門,腳下光澤鮮麗的地毯上散落著被打碎的琉璃杯,昏暗的寢宮內傳來細微的啜泣聲,床邊蜷曲的纖弱身影,肩膀因哭泣而顫動著。
  
  白令兒將頭埋在羽絨枕內,拳頭仍因激昂的情緒而緊握。
  
  沉穩的腳步緩緩來到床前,修長的指撫過滑順的髮絲。
  
  「怎麼了?宮女說你不舒服?」
  
  「焰猛?」白令兒由床上一躍而起,如白藕般的臂膀環抱住了他的頸項。
  
  驚訝地抱住懷中仍在顫抖的女孩兒,他有些擔憂地皺眉環視房內,看來她下午發了一場不小的脾氣;高貴典雅的她總是保持著合宜的舉止,摔東西?這樣的她,自從六年前取得天界天使的資格後,就不曾再出現了。
  
  「什麼事情惹你這樣不開心?」
  
  「我……很怕有一天你不再理我。」
  
  焰猛溫柔地抬起她的臉。「怎麼會有這種傻氣的想法?你就像我的妹妹般,對我就像是親人一樣重要的人。」
  
  「妹妹?親人?」血色自她白瓷般的臉上退去。
  
  焰猛點頭,在她光滑的額上落下一吻。
  
  白令兒猶疑地推開他,淺淺漾出虛弱的微笑。
  
  「我聽說你有一個朋友住在宮內,叫……蜜雅?」
  
  看著他漸起的心防,白令兒忍下心中的駭然與酸苦,用力握緊了棉被下的手,擠出微笑。
  
  「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認識她嗎?」
  
  焰猛猶豫了半晌,思考著是該讓白令兒認識蜜雅了;他明白她的心意,但終究是要辜負她的。他相信蜜雅身上神秘的特質白令兒會喜歡的,這樣……白令兒也可以慢慢整理自己的感情,找尋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他溫柔地揉揉她的頭。「有何不可?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白令兒擠出微笑。「嗯,那就這麼說定了,改天介紹我們認識。」
  
  「是,白令兒公主。」焰猛挽起白令兒的手臂。「現在,讓我護送你到餐廳,大家都在等你用餐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0:47

第六章  

  精靈王將信柬化成銀球送出。
  
  「父王,您要赴約?」
  
  「是啊!櫻的身分已經暴露了,法斯也掌握了她的行蹤,雖然忌憚於東嶽王,但他遲早會有所動作的,是該向東嶽王解釋一切了。」
  
  卡斯爾有些擔心,法斯這麼多年來的等待,若這次仍無法贏得妹妹的心,恐怕這股怨氣將會醞釀成災。
  
  燃著松木的壁爐中,清新的松木香氣淡淡地飄散在寬敞明亮的書房,陽光自婆娑的樹影間灑落,書房中逐漸漫起一股祥和寧謐的氛圍,彷彿置身於群山萬壑中,可以感受到飛瀑揚濺的清涼與原始的山野花香。
  
  焰猛微笑地自桌案後站起,伸出手微微點頭示意。
  
  「精靈界偉大的統治者,歡迎。」
  
  身著白袍的銀髮長者在朦朧的霧氣中漸顯身影,睿智的瞳眸靜靜地掃過眼前偉岸俊美的男子,東嶽王平靜內斂的氣度展現無遺。
  
  面對精靈王,焰猛收起了平日的狂傲不羈。精靈王博覽古今,統領的精靈界雖非存在於四界,卻扮演著平衡四界的重要角色,掌管了萬物靈性,如果沒有精靈界,四季將混亂失序。
  
  端視良久,精靈王才緩緩開口:「東嶽王,相信你已經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了吧?」
  
  「是的。」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留在你這裡的珍寶了?」
  
  「您指的是櫻公主吧!也就是……蜜雅?」
  
  「是的。」精靈王注意到清冷嚴峻的東嶽王在提到女兒時所流露出的溫柔,終放下糾結的心,面容攏上笑意。
  
  「這麼說,蜜雅真的是您轉世的女兒?」
  
  「是的。」
  
  焰猛沉思了半晌後點頭。「我還有一些疑點尚未完全明白,想請您為本王解惑,我想知道蜜雅……也就是櫻公主的前世與鬼界王子法斯有何糾結?」
  
  「喔!連這你也知道了,不愧是東嶽王啊。」精靈王停頓了一下,然後看向遠方,隨著回憶,眼神也隨之迷蒙了起來。
  
  「櫻是自然界最純淨的一道靈氣,藉由櫻花樹幻化成形。她我最寵愛的女兒,她的美,空靈飄渺,有著最善良無瑕的心靈,是我精靈國度的驕傲。百年前,她在山谷中救了一條受了傷的金色雙頭巨蟒,也就是鬼界王子法斯的原身,自此法斯就對櫻展開熱烈追求。」精靈王苦笑了笑。
  
  「可惜櫻一向不喜歡軟體動物,尤其是蛇;她終究拒絕了法斯的愛意,但法斯的執著與熱情卻為櫻招來了殺機。法斯的表妹,也就是鬼界的寵霞公主嫉妒著這份情感,她對櫻的本命樹施以致命毒物。我費盡心力,才將櫻尚存的一絲靈氣保留下來,等待著她的轉世。」
  
  「原來是這樣。難怪法斯會對蜜雅窮追不捨……您要見她嗎?」
  
  「不了。讓她保有這份純真與平靜的生活吧。」精靈王嚴肅地開口。
  
  「為了讓法斯王子徹底斷情,我將櫻的所有能靈封鎖,讓法斯無法找到她,也因此目前的她無法行使太過繁複的法術,我的目的是希望她能以凡人的身分平靜地生活。」
  
  焰猛苦笑地扯扯嘴角。難怪蜜雅始終無法越過中階魔法的門檻。
  
  「您雖如此用心良苦,但恐怕法斯已經掌握了她的行蹤。」
  
  精靈王閉上眼伸出手心感應,有關蜜雅的畫面在他腦中跳躍,他瞭解地點頭。
  
  「即便如此,我相信在你的守護下她安全無虞。」
  
  「是,請您放心。」
  
  「這糾纏兩世的情緣將會牽動一切。櫻是因為東嶽王才轉世,她有她的使命和……劫數。」
  
  劫數?焰猛心頭一緊。「可否請您指點?」
  
  精靈王淒然苦笑。「我無法透露這輪回之秘,但請記住,她是受你的牽引而生,不要讓櫻失去你的愛,否則我將永遠失去這個女兒。」。
  
  「我答應您,一定好好珍惜她。」
  
  東嶽王眼裡的真誠讓精靈王惶惶不安的心情舒解了開來,只是焰猛眉目間隱隱的淡色黑暗邪氣,卻也讓他撚起長須沉思。看來女兒所要承擔的劫難是無法規避了。歎了口長氣,精靈王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書房內。
  
  焰猛踱向窗,難掩得意地笑了。原來,蜜雅是為他而生,這下她再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
  
  蜜雅長籲短歎地看著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為什麼這召喚法術怎麼使都不靈光?想想這些天被她召喚過的東西五花八門,除了雲霧雨霧外,還有差點把自己捲入空中的巨大龍捲風,現在……滿地的冰雹更讓她欲哭無淚。
  
  靠著牆坐下,讓混亂的思緒沉澱,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脫離了正常運行的軌道;首先讓她心煩的是對感情的自律,她承認無可救藥地被焰猛吸引,他帶給她的震撼前所未有,她一方面貪戀他的溫柔,也享受著這份曖昧,另一方面卻很怯懦地忽略自己的心。她不敢去剖析,也不敢去正視,只想待在這灰暗不明的地帶,自欺欺人地想再放縱一段時間。
  
  如今她又有了新的恐懼,那就是她對於魔法的運用。
  
  她感覺到面前好似有一道門檻,它橫跨在高階魔法與中階魔法之間,像一條巨大的鴻溝,在她拼命想跨越的同時,不斷地加深加寬,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的是她無法行使高階魔法。
  
  挫敗讓她沮喪,這對她長久以來所堅持追求的信念,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一個只會行使中低階法術的人連魔咒師都稱不上,更遑論是當大神官。
  
  她的心一直在準備著,準備午夜鐘響起後再回到現實的世界,所以,成為大種宮的信念是她還能保有自我的重要因素,是支撐著她、讓她有信心在離開焰猛後還能重拾正常人生活的重大力量,如果連這個她也失去了……蜜雅不敢再往下想。
  
  焦慮地握起拳,所有她引以為傲的紀錄都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內被打破。
  
  短暫的敲門聲後,焰猛推開房門,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混亂——凌亂的傢俱、破碎的擺設,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寢宮了。
  
  整個空間被分成好幾個區塊,房間的北面正刮著風,西邊則飄著不停變換色彩的雲朵,中間的區域正下著冰雹,除此之外房內還充塞著各種東西——除了黏在牆上的鴨毛外,還有散落的糖果文具、花瓣和樹葉。
  
  焰猛找了一會才找到蜜雅的身影,她正抱著膝蜷在房間最遠的角落裡,空洞的眼茫然地看著前方。
  
  「蜜雅。蜜兒?」焰猛有些擔心,第一次看見她如此驚慌失措的神情。
  
  「怎麼了?」發現她微微頭抖著,他伸出手臂將她擁入懷中。
  
  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蜜雅漾出一朵難看的微笑。
  
  「很抱歉在毀了御花園後,又毀了你一個寢宮。」挫敗讓她眼眶泛紅,拼命地想忍住那喉間泛起的酸楚。
  
  輕拍著她的屑,焰猛低聲哄道:「這有什麼,練習中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伸手一收,房間內的紊亂瞬間消失,所有的東西都回到了它原有的位置。
  
  蜜雅又是一僵!她無法跨越的藩籬,無論怎麼嘗試都無法成功的法術,在焰猛使來卻是如此輕而易舉。偎進了他懷中,感覺他的唇拂過她的髮。
  
  「蜜雅,你太大驚小怪了。」
  
  「我討厭你這樣雲淡風輕地討論著我的失敗。」她責難地瞪了他一眼。
  
  「蜜雅!」他慍怒地低吼。
  
  「你可以不用理我。」蜜雅推拒著他溫暖的懷抱。
  
  焰猛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妥協了。「我永遠都不會不理你。」
  
  煩躁的怒氣瞬間劃過,蜜雅在他懷中僵直了身體。他總是這樣慷慨地對她承諾著無法確定的未來,彷彿他的懷抱是她可以永遠停泊的避風港,這份甜蜜的痛苦如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冷冷地推開他。
  
  焰猛轉過蜜雅疏離的臉蛋,固執地抓住她急欲退離的身體,微瞇著眼專注地凝視著她,想弄清楚是什麼原因讓她變得如此彆扭。
  
  「看著我,蜜雅。」
  
  被他捧住臉蛋,她不情願地望進他深邃的眸中,感覺到一股清流在心中化開,讓她激動急切的呼吸慢慢平順下來。
  
  「你施了法影響了我的情緒?」她柔柔地歎息。
  
  慵懶的低笑聲由他胸腔發出,不答反問:「願意談談嗎?」
  
  蜜雅低頭玩弄著手指,搖頭。她不願意讓他知道心中的彷徨,不願意他知道她的欲望與貪婪。她想跟他在一起,想得到更多的關心與注意,她……想要他的愛,即使她知道她要不起這些東西。
  
  蜜雅驚慌地發現,自己對他的期待竟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這麼多;可是在他心裡,到底是如何定位兩人的關係?頭一次,她發現這個答案對自己竟是如此重要。
  
  「蜜雅?」焰猛低聲催促著,他的嗓音像包裹著天鵝絨般溫暖。
  
  抬眸看著他令人讚歎的面容,蜜雅微啟的朱唇退縮地閉上,將幾乎要問出口的問題咽下。
  
  「我沒事了,可能是剛剛的混亂讓我情緒低落。」
  
  他的唇滑到了她唇邊,彷彿她是個易碎品般親吻她,然後爆炸性地冒出一句:「我愛你。」
  
  驚愕到無以附加,她腦中所有的思緒在瞬間被夷平消滅。
  
  「第一次向人告白,想不到竟是這樣令人失望的呆愣回應。」他輕聲笑了,語氣中有著些許不滿。
  
  「第一次?」蜜雅用力搖頭,努力恢復清醒。
  
  她不相信的神情惹得他不滿地抬眉。「在我說完我愛你之後,你注意到的竟然只有次數問題?」
  
  焰猛搖頭,歎了口氣,回望著仍睜著水盈大眼的蜜雅,認命地開口解釋:「以往都是別人向我告白。」
  
  蜜雅急切地向前拉住他的手,難得他主動提及,一心只想套出他神秘的過往情史,這讓她忘了腦袋中所有的灰暗。
  
  焰猛完美的臉龐再次掛上無懈可擊的微笑,低下頭靠近,將蜜雅唇邊的問題全收進接下來的熱吻中。
  
  他愛我!微彎的嘴角藏不住甜蜜,美麗的酡紅染上蜜雅的雙頰。他的告白讓她這一整天都飄飄然的,感覺不再那麼絕望,或許她可以擁有更多。但很快地,負面情緒再次獲勝;或許他現在愛她,但以後呢?況且還有個美麗公主在等他,她能夠期待的未來像個海市蜃樓般縹緲。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讓她的頭隱隱作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抬起柔美的臉迎向午後雲層篩落的陽光;或許她不該太貪心,至少在午夜鐘響前她還能當個快樂的灰姑娘。
  
  精緻的花園中,繽紛的花朵爭奇鬥豔地昂起頭,在微風中優雅地擺動著,這時有一個奇怪的景象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顆鮮豔的藍色球體,在花徑間迅速轉動著,它像似飄浮在空中,隨著規律的節拍律動著,球體中不時發出嘶嘶嗚叫聲。猶豫地向前走去,蜜雅在它前方蹲了下來。
  
  好奇地伸出手,想不到那顆球竟朝向她跳了過來。
  
  「哇!好神奇,你是什麼東西?」
  
  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縮手,那顆球像一隻寵物狗般在她腳旁繞轉著,它和蜜雅玩了一會兒後,突然發出炫爛的光芒,耀眼的球體快速地上下抖動,逐漸壓縮成扁平的盤狀物體,纏上了她的腳踝,涼颼颼地緊貼著她的肌膚。
  
  蜜雅驚懼地瞪著那轉變中的生物,開始顫抖,僵直著身軀直冒冷汗。她最害怕的生物此時張開了嘴,露出尖銳的獠牙,恐懼令她無法動彈,腳背傳來的一陣刺痛讓她驚呼地呻吟出聲。
  
  她知道自己被咬了,沒有預期的痛楚,但一種奇異的恍惚感卻在瞬間襲向她,蜜雅虛弱地扶著椅子坐下,剛好看見厲朝她走來。
  
  「王上!」厲著急匆忙地跑進書房。
  
  難得看到他如此驚慌,不祥的預感緊攫住焰猛的心,他驟然起身問道:「怎麼了?」
  
  「蜜雅小姐在御花園被蛇咬了。」
  
  「蛇!」焰猛隨即奔出;想到法斯,他的心緊張得糾結。
  
  蜜雅坐在花園的椅子上,垂頭看著腳上的傷口,宮中的太醫正蹲在身旁為她診治。
  
  「蜜雅!」焰猛奔到她身邊,憂心忡忡地問:「怎麼樣?」
  
  「我沒事,只是有點兒腫。」雖然驚白了臉,蜜雅仍是努力保持鎮定,她不想這樣的小事情被渲染而影響到宮裡正常的作息。
  
  焰猛還是很嚴肅,陰騖地望向厲,咬著牙低聲詢問:「那條蛇呢?」
  
  「它在我要捉住它之前就消失了。」
  
  看著他漂亮的眼眸泛起濃濃的擔憂,不忍他凝重心痛的神情,好像咬她的不是蛇而是什麼兇猛野獸。
  
  「我沒事的,瞧……」她沙啞地開口。
  
  「現在也不痛了。」她笨拙地站起身,還特地踢踢腳展現她的健康。
  
  恍惚的感覺慢慢轉為昏眩,讓她不舒服地皺眉,周遭的景物開始旋轉,地面也浮晃了起來,不斷襲來的暈眩感讓她無法集中精神,蜜雅虛弱地朝焰猛伸出手。
  
  「很不舒服嗎?」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他好擔心地問。
  
  「頭暈。」蜜雅說完,隨即暈厥在焰猛懷中。
  
  蜜雅已經昏睡四天了,沉靜地躺在床上,她的呼吸平順,但是非常緩慢,全身冰冷僵硬,如同美麗的陶瓷娃娃般一動也不動。御醫們用了各種儀器檢測,仍無法得知確切的病因。
  
  焰猛沉著臉看著進進出出的御醫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論醫生們再怎麼努力,都無法讓她清醒,因為她的魂魄己經離開了軀體,被帶入了鬼界。
  
  「索蘭。」焰猛寒瞇俊眸召喚為首的御醫。
  
  「王上。」
  
  「在我回來之前,我要你們繼續維持蜜雅的身體能保持正常的運作,不准讓她衰竭。」
  
  「是,王上。」
  
  腳步聲遲疑地在冗長複雜的通道內迴響。不知道走了多久,溫暖潮濕的空氣讓蜜雅的額上泛起薄汗。這裡像是古老的地宮,走道的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鑲鑄著火柱,火光的跳動在通道內形成詭異的影像。
  
  蜜雅說服自己這是個夢,她記得自己被一條泛著藍光的蛇咬了,昏倒前還看見焰猛憂心忡忡的臉,所以她現在應該是在夢裡,在這個陰暗潮濕的通道裡。
  
  她很害怕,這種地方像是隨時都會出現什麼可怕的東西;慌亂地走了好久,終於感覺到陣陣由幽暗通道底部吹過來的涼爽氣旋,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終於踏出陰暗的通道,揚起手遮住眼抵擋突來的耀眼光束,視線豁然開朗。
  
  「哇!好大的神殿。」她驚呼。
  
  數十根巨大石柱環繞矗立,四周的石壁上刻著各式各樣的蛇形圖像,描述著各種神話故事及祭拜蛇神的儀式。最令人咋舌的就是神殿正前方的巨型浮雕,栩栩如生的雙頭巨蟒盤住整面牆,連拱形的屋頂也棲息著雕工繁複的美麗眼鏡蛇。她忍不住輕顫了下,這簡直是……蛇類的藝術殿堂。
  
  蜜雅小心地走向前。她的夢還真簡單,只有她一個人唱獨腳戲?就在此刻,由兩巨石雕成的大鼎內突然燃起熊熊烈焰,一名男子從石鼎後方緩慢走出,輕柔沉穩的步伐在空蕩的殿內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男子手持黑色蛇杖,清瘦臉上睜著異常碩大的紅色眼眸,閃著炯炯精芒。
  
  看清楚男子的長相後,蜜雅暗自驚喘,是那個曾經出現在夢中的男子!他貪婪狂烈地注視著她,好像她是某種珍饈般令人垂涎,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她眼眸中的恐懼讓男子困惑地停下腳步。
  
  他露齒微笑,友善地伸出手阻止意欲再退的蜜雅。
  
  「請別害怕。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蜜雅立刻認出那聲音,那低沉、壓抑著痛楚的聲音曾伴隨著她多日。
  
  「你是那聲音的主人?」
  
  「是,是我。櫻,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男子露出欣喜欲狂的神情。
  
  「我不是她。」蜜雅有些困擾地皺眉,再次重申。
  
  「你是。而且我知道你現在叫蜜雅。」
  
  她沒好氣地吐吐舌,這男人真是無可救藥的固執。
  
  「真是個奇怪的夢,劇情還能跟現實連貫。」蜜雅自言自語地說。
  
  「你認為這是個夢?」男子揚起有些尖銳的笑聲。
  
  「難道不是夢?那麼這裡是哪裡?」她瞇起眼,警覺地問。
  
  「別擔心,我說過你在這裡是安全的,我對你沒有惡意。」
  
  面對他不可理喻的固執,蜜雅也有些發怒了,吐納數次後,忍耐地看著他。
  
  「好吧,你現在見過我了,有關於櫻的誤會也應該清楚了,你能送我回家嗎?我不想……有人為我擔心。」她想到焰猛,開始覺得歸心似箭。
  
  「家?」男子嘲諷的語調透著不滿。「不,你還是不瞭解,你已經在家了。」
  
  努力撫平揚升的怒氣,她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的腦袋是否清楚。
  
  「我知道你的迷惑。來,過來這裡,讓我證明給你看。」男子熱烈地向她伸出手。
  
  遲疑了半晌,蜜雅走向他,男子引領她來到一尊銅鑄的蟠虺巨鼎前。
  
  「這是水鏡,它能顯現出我們的過去,也就是你的前世。」
  
  男子拿起蛇杖,緩緩貼在水平面上滑動,盛於巨鼎內平滑如鏡的水面在頃刻間翻滾冒起水泡,在水面漸趨平靜後,有些影像逐漸呈現。
  
  她看見一名和自己有著相同面容的女子,但輕靈飄逸的氣質和優雅柔炎的體態卻讓她懷疑那名女子是不是魔法所塑造出完美版的自己,蜜雅指指水鏡中的自己,堅定地說:「那不是我。」
  
  「耐心點,櫻……喔,我是說蜜雅。」男子寵溺地歎息。
  
  蜜雅無奈地轉回目光。水境中那是個世外桃源,穹蒼中,日月同輝,將天際渲染成瑰麗粉嫩的色彩;鏡中的她,美得令人驚歎,僅是秀眉微蹙,嬌柔的模樣就足以讓人心碎。
  
  蜜雅很驚訝地發現自己可以完全感應到她的情緒,她很為難,很苦惱,不知道該如何在不傷害他的狀況下讓法斯明白。蜜雅偷瞄了那男子一眼,頃刻間,她明白這癡狂男子正單戀著前世的她,不想再聽,也不想再看,鏡中傳來的那些喃喃愛語讓她尷尬。
  
  「夠了……我想我大概瞭解了。」
  
  「你瞭解?你想起一切了?」男子狂喜地執起她的手。
  
  似乎又陷入了和前世相同的窘境中,蜜雅在腦中苦苦思索要如何用婉轉又不傷人的方式拒絕他;雖然不忍,但她覺得感情這種事還是說清楚好些,長痛不如短痛嘛!
  
  「嗯……我記得你叫法斯?」
  
  他感動莫名的激動模樣,讓她暗自深深歎息。
  
  「鏡中或許是我的前世,但是……這一世的我對你真的沒有一絲記憶,我很抱歉。」見他受傷的縮起肩,她充滿歉意地垂眸。
  
  「對於你的癡情我很感動,也衷心感謝,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法斯痛苦地發出動物般的哀鳴,回蕩在空蕩蕩的神殿中,原本平靜的面容瞬間換上猙獰暴戾的神情,枯爪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在她驚嚇之後亟欲狂奔的腳步。
  
  「這就是我等待百年的答案?」他的舌頭發出恐怖的嘶嘶聲,苦笑著搖頭。
  
  「我想……喜好並不會隨著時間改變。」蜜雅勇敢地說出心裡的話。
  
  「不!」整個神殿承受著法斯激動狂戾的怒氣,似乎就要崩塌。
  
  蜜雅驚恐地發現種殿內原本美麗但死氣沉沉的石壁雕刻,竟都活化了起來,從高聳的圓形罩頂到環繞四周的牆面,所有的蛇都開始掙扎蠕動;同時間,她也感受到身後那股不尋常的震動,驚駭莫名地轉過身,發現嵌在巨大石壁上的那條雙頭巨蟒竟鮮活地掙脫束縛,似乎就要破壁而出。
  
  「請、請不要……請停止這些,拜託。」她的胃痙攣地抽搐,雙腿虛軟,困難地開口。
  
  「我知道你不喜歡……蛇?或許,過去是我太過順從你的心意了。」法斯冰冷的手指攫住了她的下頷,狂亂殘酷地笑著。
  
  蜜雅努力地解讀他的話,想摒除腦中因恐懼而產生的嗡嗡聲。
  
  「百年來我苦思如何才能化解你心中對蛇族無謂的恐懼,最後我終於得到解答,習慣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法斯攙起虛軟的蜜雅。
  
  「我要回家。」她慘白著臉瞪他,突然被攔腰抱起,蜜雅慌亂地推拒。
  
  「放開我!放我下來!」
  
  無視她的掙扎,法斯輕笑。
  
  「放我下來!你聽見沒有?!」她怒不可遏地緊抓住法斯外袍上的領子吼道。
  
  「下來?你確定?嗯……或許這是個好的開始。」他挑眉笑望。
  
  順著他的目光,蜜雅驚恐地發現法斯腳邊跟著數十條顏色鮮麗的蛇,像是護衛隊般跟著他移動。
  
  「不要!」僵直了身體,縮回他懷中。
  
  相較於蜜雅的怯懦,他得意地咧嘴大笑。
  
  「百年來,你第一次這麼乖,表現得這麼需要我。」忍不住溫柔地吻上她的粉頰。
  
  「誰准你親我!」連忙拉開兩人的距離,蜜雅氣呼呼地揮出一拳。
  
  「我不得不承認,這一世的你活潑多了,卻更讓人愛不釋手。」再次大笑,法斯深情沙啞地說。
  
  這男人是偏執狂嗎?他看不出她的厭惡與反感嗎?
  
  轉過數個回廊,他將她帶入一間華麗的房間內,層層的薄紗後有一頂裹著繁複紗帳的床,陽光在地上映出圓拱形的長窗,低矮的深色茶幾上焚燒著濃郁的香木,法斯大步穿跨過寢室中的長毛地毯,將她放在床上。
  
  「好好休息,需要什麼告訴馬律。」
  
  沙沙的移動聲從角落傳來,蜜雅詫異地看到一個人頭蛇身的女子捧著茶點滑行到自己面前,隨若蛇身的擺動,女子彎曲蛇身恭敬地行禮。
  
  「好好招呼公主。」
  
  「是。」
  
  「就如我說過的,習慣是我們的第一個課題。」法斯回頭對她低笑。
  
  淡紫色的薄唇隨即呼出長哨,隨著哨音,數十條色彩斑斕、大小不一的蛇眾們魚貫地由相連的花園向屋內移動。
  
  刺鼻的腥膻味讓蜜雅嘗到翻揚的酸味,忙用手捂住嘴。
  
  「我的族類,你必須要習慣。」
  
  幾乎是呻吟出聲,她縮往床鋪深處,恐懼地看著爬滿屋子的蛇和那人頭蛇身的奇怪生物。
  
  壯闊的天地間,鬼域邊陲的貧瘠之地中央,長著一片密林;蔓生的叢林中,高聳入天的古樹將陽光阻絕在外,林中終年濕冷多霧,難得的蔥綠在遍佈砂礫與芒草的荒原中有如璀璨的綠寶石。
  
  原本生氣盎然的蛇族樂土,此刻卻籠罩在腥風血雨的殺戮之中。
  
  怒號的狂風中,焰猛如雲的紫黑色頭髮隨風飄揚,鎖凝的黑眸裡盡是殘暴與冷酷,揚起的清冷唇畔慢慢飄蕩出一朵勾人心魂的妖美微笑,倨傲的身影在天地間散發出令人驚心動魄的陰冷氣勢。
  
  以焰猛為中心向外擴展的空間裡,遍佈殘破焦黑的爬蟲類屍塊,空氣中彌漫著恐怖的肅殺氣氛。
  
  法斯立於七獸山的崖頂,悚然看著眼前令人觸目驚心的景象,刻意壓低了嗓音以掩飾心中的不安。
  
  「傳說東嶽王睿智無比,今日看來並非如此啊!東嶽王,你逾越了四界的協議,狂妄地帶來了殺戮,我十分好奇將來在中靈的三智法庭中你要如何自圓其說。」
  
  焰猛不在乎地冷哼,思緒翻飛至位於四界中心的聖界法庭,庭內棲據著代表天地水三方的聖獸,這三隻聖獸自混沌之初就存在於天地之間,擁有最公平的心智,最聖潔的操守,它們專門裁決四界間無法被解決的案件,這也包括了對四界統治者的約束與制裁。
  
  「想拿三智聖獸壓我?恐怕你得先解釋為何拘禁我族民蜜雅‧優頓的元靈。」
  
  「拘禁?」法斯冷笑。「我和櫻牽絆百年的因果,不用向你說明,櫻只是回到她該歸屬的地方。」
  
  「歸屬?需要我提醒你那自以為是的可悲單戀曾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嗎?」焰猛譏誚地爆出冷笑。
  
  法斯鐵青的臉閃過一絲痛苦與尷尬。
  
  焰猛失去耐性地揮手。「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交還蜜雅的元靈。你應該知道,若超過七日,她的元靈將無法再回到她的軀體。」
  
  「所以……你應該將櫻的身體送來給我。」法斯挑釁地看著他。
  
  焰猛不屑地冷哼出聲。「愚蠢。你確定要與我為敵?寧願犧牲你的族民來滿足一己之私?」焰猛冷酷地瞟向四周殘破的屍體,淡漠地問。
  
  「這數千年來我嘗遍冷暖,忍受孤寂,是櫻將我從自我放逐與墮落的深淵中解放,她對我的意義非凡,我絕不會放開她。」他威脅地發出巨大的嘶吼聲。「東嶽王,傳聞你繼承了天界與鬼界的魔力,但如果你活得夠久,就會知道傳聞的可信度與事實之間的落差,你幾十年的修為真能與我為敵?」
  
  焰猛抬眸冷笑。「你可以試試。」
  
  法斯先發制人地舉起蛇杖遙指海面,原本波瀾不興的壯闊海平面倏然卷起數十丈高的巨浪,如猙獰的巨獸般翻滾著,沿著陡峭的峭壁向他席捲而來。
  
  焰猛無畏地舉起手,朝空中輕輕畫起圓來,隨著他手臂的律動,緩緩地攪出了一個氣旋。他邪冷地推掌擊出,風漩朝著巨浪揚長而去,有如乘著千軍萬馬之勢,嗡嗡鼓動的聲浪伴著氣旋由中心點慢慢擴散成一個巨大的龍捲風,奔騰的巨浪在龍捲風的攪動之下,被收入風旋鬥形的中心,順勢帶向空中,幾聲轟然巨響後,潮水隨著颶風刮向海面,被震撼的天地再度回復平靜。
  
  法斯咧開嘴,憤恨地吐出紅色長舌,紅如烈焰的瞳孔綰成一條直線,銀緞般的髮絲瞬間化成數百條扭動的小蛇。
  
  「雖然我不願意這麼說,但你的真面目……可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焰猛偏頭淡漠地看著法斯冷諷。
  
  咆哮的怒吼自法斯喉中傳出,他將蛇杖向焰猛射出,十數條金蛇如飛箭般張口向焰猛疾速而去。
  
  焰猛冷然地伸出手,輕易便捉住凌空飛來的毒蛇,殘酷地看著它們在手中痛苦灼燒。
  
  「東嶽王,我對你再三隱忍,不代表我會一再縱容你的殺戮。」
  
  焰猛不屑地揚起薄唇,輕柔得幾近縹緲的嗓音中透著壓抑的危險。
  
  「法斯,我雖非嗜血怪物,但……你一再挑釁我的極限,這已讓我漸漸覺得厭煩……」
  
  不待他講完,法斯突然發出一擊,又快又猛地襲向他,焰猛未收的尾音結束在一道刺眼的白光中,光束刺穿他,落在不遠處的峭壁上,轟然巨響中,半面山壁崩落塌陷,揚起的煙塵彌漫了整座山谷。
  
  「雖然你是個不可小覦的對手,但對我而言仍舊太過年輕。」法斯惋惜地輕笑,但得意的笑聲卻隨著逐漸散去的沙塵戛然而止。
  
  微蒙的沙塵中顯現出的昂藏身影,讓他的雙眼因驚愕而暴睜。
  
  「東嶽王!這怎麼可能?!」
  
  「遊戲結束,你已經耗盡了本王的耐性。」焰猛絕冷的面容上緩緩攏上一抹暴戾的肅殺之氣。他揚起雙掌,燃起熾焰的火球在掌間緩緩滾動,順著他的意念向法斯狂燒而去。
  
  法斯舉起蛇杖,強忍迎面而來的灼熱焚風,傾全力接住東嶽王的一擊。
  
  「轟!轟!轟!」法斯在拔山倒海的氣勢中踉蹌倒地,全身毛髮與感官瞬間如被烈火焚燒,而燃點也隨著痛楚逐漸堆疊升高。
  
  焰猛殘酷冷笑。「注意啊,這只是第一擊。」語畢,如地獄般的惡火再次向他襲擊而去。
  
  法斯在殘存的模糊意識中,依稀聽見了子民們痛苦的哀嚎聲,鼻間充斥著令人作惡的焦臭味,他撐起孱弱的身軀,顫巍巍地舉起蛇杖。
  
  「東嶽王,我……我認輸就是,請你放過我的蛇民們。」
  
  焰猛收回焚咒術,同時也收回那毀天滅地的惡火。
  
  「看在你是鬼界王子的份上,本王這次只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至於蜜雅,不要再想染指她。」
  
  垂敗倒地的法斯突然狂笑了起來。
  
  「百年一次的四月連珠就要展開了,擁有一半鬼界血統的東嶽王到底該如何全身而退呢?」法斯的聲音陰冷空洞。
  
  「我很好奇你如何能在四月連成一直線時控制住你的魔性?你如何能夠抗拒得了虛無的召喚而不去打開它?」法斯睜著血紅的雙眼,忿恨地看著焰猛。
  
  無視對方挑釁的話語,他冷漠地看了法斯一眼,轉身離開。
  
  蜜雅緩緩張開眼睛,哇!身旁圍了一堆人——皇太后奶奶、焰猛姑姑貝可伯爵夫人、厲……還有仕女們。
  
  皺眉憶起那個可怕的惡夢,是夢吧?但是每個片段都像真的一般,她記得最後是焰猛牽著她的手離開那間臥房。這個夢有頭有尾,還真是完整,雖然有個美好的結局,但是她再也不想再夢見同樣的夢了。
  
  皇太后拍拍蜜雅的手,拉回她仍在神游的思緒。
  
  「醒來就好。你睡了好多天了,猛兒的怒氣都快把皇宮給掀翻了呢。」
  
  「我睡了好多天?」
  
  「是啊,整整五天呢!」
  
  「這太奇怪了,莫非那蛇有古怪?」
  
  在旁的貝可伯爵夫人突然向前。「咦?蜜雅,你額上有個印記呢!」貝可夫人驚訝地叫著。
  
  「像是花瓣呢!」皇太后湊上前看。
  
  「真特別。」貝可夫人嚷道。
  
  「不會是被蛇咬過的後遺症吧?」蜜雅拿起鏡子,隱約瞧見額上的花瓣印記。
  
  「那也太可愛了,我也要來弄一個,好漂亮呢!」貝可夫人羨幕地說。
  
  蜜雅用手輕觸,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一群人在這裡囉哩巴嗦的,病人怎麼休息?」焰猛不悅的聲音在門邊響起,這裡儼然成為觀光勝地了?
  
  「東嶽王下逐客令了,咱們走吧!」皇太后笑著起身,一群人對蜜雅眨眨眼,魚貫走了出去。
  
  焰猛用腳將門踢上,坐到了蜜雅身旁。
  
  「你去哪兒了?」
  
  「去解決一個不知死活的笨蛋。」他翻了翻白眼,火大地說。
  
  聽得一頭霧水,蜜雅拉住他的手。「猛,我作了一個好可怕的夢。」
  
  「是嗎?」焰猛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怎麼一見面就這樣陰陽怪氣的?要不要告訴他夢的內容呢?抬眸卻見到他咬牙切齒的不悅神情。
  
  「你給我注意一點兒,以後少在那兒到處留情。」
  
  「到處留情?我哪有?」蜜雅抗議。
  
  「就是有。」
  
  「沒……」
  
  「有。」焰猛堅定地說。
  
  「明明就沒……」還沒說完的話語全被他收進口中,深刻纏綿地吮著,連日來的擔心與思念,全在這個吻中被釋放。蜜雅歎了口氣,偎進了他懷中。
  
  「焰猛,我只是被蛇咬了,為什麼會昏睡這麼多天?」
  
  「那條不是普通的蛇,它來自鬼界,咬你的目的只是要牽起你和鬼界的連結。」
  
  「為何我和鬼界有連結?」她皺眉回想。「難道是那個叫法斯的男子?」
  
  「嗯,那是你前世和他的糾結。」
  
  前世?那個面容與自己一樣的優雅美女竟會是自己的前世?忍不住得意地笑著。
  
  「焰猛,我前世是個大美女呢!想不到法斯這麼癡情,竟會愛我一百多年。」頭頂被敲了一記。
  
  「以後沒事別亂救些有的沒的野生動物。」
  
  蜜雅好哀怨地撫著頭。
  
  「所以我夢到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那麼一座宮殿?」想到那一群環繞著她的蛇,她胃部不由得再度打結。
  
  焰猛收緊手臂,將她緊緊納入懷中。「沒事了,他以後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暖烘烘的午後陽光,像極了焰猛的懷抱,讓人的心也暖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1:17

第七章
  
  蜜雅有些驚訝白令兒公主的到訪;坐在對面的她,看起來既溫柔又善良,面帶和煦的笑容。
  
  「蜜雅,你好些了嗎?」
  
  「謝謝您的關心,我沒事了。」蜜雅忙微笑回答。
  
  「聽說焰猛有個重要的客人住在宮裡,我早就想認識你了。」
  
  白令兒嫻雅的姿態,讓她看得有些呆了。悠悠地歎了口氣,這個公主,自裡到外就是徹徹底底無懈可擊的完美;面對她,怎能不教人自慚形穢。
  
  白令兒瞧望了蜜雅許久。「……我一直在想著焰猛的客人是個怎麼樣的人,今天總算見到了,想不到你這麼甜蜜可人。」
  
  白令兒突然傾身神秘地問:「可以告訴我你和焰猛是怎麼認識的嗎?你們似乎非常熟稔?」
  
  注意到蜜雅怔愣不知所措的模樣,白令兒俏皮地搗嘴淺笑。
  
  「我的問題讓你覺得唐突嗎?我啊!心裡總是藏不住問題,有疑問就想直接問明白,希望你別介意。」
  
  蜜雅客氣地搖頭。
  
  「那麼,可以讓我知道嗎?」
  
  白令兒直爽的問題讓蜜雅繞轉了半天才回答。
  
  「我和殿下是在宮外認識的,因為……因為發生了某些意外,所以殿下好心地安排我住進皇宮。」直覺得自己喜歡眼前這個純真不做作的天界公主,而且,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和焰猛的關係。
  
  白令兒公主將雙手優雅地疊放在膝上,有些不自然地抿起嘴,似乎在考慮著該如何開口。
  
  「我認識焰猛好久了……從好小的時候開始,一直以為,焰猛待人總是狂妄疏離的,但那日我見到你和焰猛在御花園內相處的情景,才發現原來他有這樣的一面。」
  
  「嗯?」蜜雅不解地皺眉。
  
  白令兒的語氣明顯低落下來。「卸下心防開懷大笑的焰猛,退去疏離與冷漠外衣,如此孩子氣、平易近人的焰猛,都是我沒見過的。」
  
  白令兒納悶地盯著她瞧了一會兒,自嘲地嘟起小嘴。
  
  「真奇怪,我對你本有滿腔的怨懟,但是見到你之後,卻又不由自主地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怨懟?」蜜雅有些驚愕。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喜歡焰猛,那日見到你們……總之我嫉妒死了,所以自然也將你視為情敵了。」
  
  「公主,我和焰猛殿下……我們……」一時語塞,實在不知如何應對,只能苦笑帶過。
  
  白令兒對她淘氣地眨眼。「蜜雅,身為天界公主,我很少有可以談心的朋友,難得我和你這麼投緣。說真的,我不曾第一次見面就對人這樣掏心掏肺的吐露心事,你卻能讓我輕易地卸下心防。」
  
  白令兒笑握住她的手。「和我成為朋友好嗎?」
  
  蜜雅詫異地猛眨眼,高貴的天界公主在向她索討友情?
  
  「嗯。」有些受寵若驚,蜜雅在驚愣過後終於點頭答應。
  
  「好高興!以後我的心事總算有人可以分享了。」
  
  從那天起,白令兒就經常出現在蜜雅的寢宮中,和她談天,聊天界,聊她的成長,聊和焰猛成長的往事。逐漸地,她明白了白令兒對焰猛深刻的感情。白令兒對自己真的是好極了,真的把她當成可以掏心掏肺的好朋友;白令兒對焰猛這麼多年的情感,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第三者般,愧疚感讓蜜雅愈來愈難以面對白令兒。
  
  「蜜雅,你覺得焰猛如何?」
  
  突來的問題害得她差點兒將口中的茶噴出。「你怎麼這麼問?」
  
  「我總覺得焰猛對你的態度很特別。」
  
  蜜雅心虛地搖頭。「是特別的無禮又沒耐性吧……倒是你,焰猛對你總是彬彬有禮的,在你面前他才會稍微展露他良好的皇家修養。」
  
  「這麼說焰猛對我真的是特別的嘍!」白令兒紅著臉,幸福洋溢在臉上。
  
  她為難地點頭,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卑鄙的兩面人。怎麼辦?她怎能傷害像天使般的白令兒?她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訴自己了。
  
  「蜜雅,那你呢?對待焰猛也只是單純的朋友嗎?還是……你也對他有好感?」
  
  「沒有的事兒!」蜜雅慌亂地起身,搖頭否認。
  
  白令兒笑看著反應過度的蜜雅。「你別緊張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
  
  白令兒專注地看著她,口氣有些擔憂,顫聲地開口:「我常在想,或許焰猛心裡是喜歡你的,如果這是真的……我就退出,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白令兒白著臉,萬般痛苦地握住了蜜雅的手。
  
  看著白令兒,蜜雅簡直羞傀到無地自容。不行!不能傷害白令兒,即便焰猛說過他愛她,況且……她和焰猛的出身有如雲泥之別,身為皇族,有多少人可以真正順應自己的心意行事?或許這就是焰猛只能對她說出「你是我的女人」這類的話吧!
  
  蜜雅自慚形穢地退縮了,白令兒的問題鞭笞著她的心。佯裝起堅強的笑容,她握住了白令兒的手。
  
  「在我心裡,你和焰猛殿下才是最登對的,所以別輕言放棄啊。」
  
  「真的嗎?連你也這麼認為?」
  
  蜜雅咬著唇痛苦地點頭。是時候了吧!灰姑娘終究要回到現實的,依戀愈深,要離開暗就愈痛。
  
  「你跟白令兒的感情似乎很好?」
  
  蜜雅在將書本放回書櫃時聽見焰猛這麼問。「嗯,我們已經成為閨中密友了。」
  
  想到白令兒,她的心情更加憂鬱了起來。這些日子來不斷傳聞天界上父積極籌畫著女兒與東嶽王的婚事,皇宮內外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中,她的存在逐漸變得尷尬,看來,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看著蜜雅明顯疏離和冷漠的態度,焰猛心火漸旺。最近她似乎老躲著他,她的沮喪與掙扎他全看在眼裡,自己對她的情感,早已昭然若揭,他不明白的是——她到底還在逃避彆扭些什麼?
  
  蜜雅轉過身,下定決心地開口:「焰猛,白令兒很喜歡你。」
  
  靠在牆上的焰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你想說什麼呢?」
  
  對啊!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那個在心中繞轉了千百次的疑問,何不藉此機會弄明白,可是……如果焰猛承認了他對白令兒也有感情,那她該如何面對?
  
  欲言又止的,蜜雅猶豫了起來,掙扎著想開口問明白,又害怕答案是自己所無法承受的;想結束這樣的曖昧不明,但膽怯令她裹足不前,矛盾幾乎令她發狂。
  
  「白令兒跟你很相配,你何不接受她,讓我回到我原有的生活?」她終於試探地開口,希望他會開口拒絕,或是像以往一樣罵她一頓,抑或是擁著她讓她安心。
  
  但他窒人的沉默讓她感到心寒。果然焰猛只將自己視為他生活中的一個調劑?再也無法若無其事地面對他、面對這一切,她想到的只有逃避。
  
  「我也該上學了,讓我們都回到原有的位置上吧。」
  
  焰猛沉靜地看著她。心想,或許蜜雅還沒有完全準備好接受皇室的生活,相較於以往身處宮外,現在的她變得沉默善感,甚至失去了原有的活力,讓她回去透透氣也好。況且蒙薩兒國國王和公主就要來訪了……微攏起劍眉,那個以刁蠻任性出了名的公主……對於白令兒,她還能以禮相待,但如果蜜雅在宮裡,免不了要受她欺侮。
  
  衡量了半晌,焰猛點頭。「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就回去吧。」
  
  蜜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書房的,遊魂般地回到寢宮,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可以回家了……又可以回復到以往的生活了,但是眼淚為何就是無法停止地落下來?
  
  想不到……他竟可以如此乾脆。到底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幻想著焰猛會開口挽留她?終究結局還是像自己想的一樣,在他對自己的新鮮感退去、在白令兒出現後,灰姑娘還是得回到現實生活。
  
  「蜜雅!你終於來上課了!」
  
  面對好友們,蜜雅高興地擁抱了她們。
  
  瑰麗撫著下巴仔細端詳了半天。「嘖!嘖!嘖!我們的蜜雅變得更漂亮嘍!」
  
  「有嗎?」蜜雅小皺秀眉。
  
  「是啊!就像是退去了青澀的外衣,現在的你整個人蒙上了一層小女人的嬌柔與風韻,只是……這眉宇間的淡淡哀愁是怎麼回事兒?」紅蓮在蜜雅身旁踱步答腔。
  
  「這麼咬文嚼字?文采變好了喔。」蜜雅苦笑。
  
  「紅蓮選修了古典文學呢。」瑰麗開口解釋。
  
  「蜜雅,你決定下學期的選修課程了嗎?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必須選修和未來志向相關的課程了,我已經決定成為魔藥師,你呢?還是要朝大神官邁進嗎?」
  
  「蜜雅以後說不定是國母呢!」繆莎撫掌笑道。
  
  「我決定選擇商業課程。」瑰麗也明確地規畫出自己未來的道路。
  
  靜默地看著好友們熱烈討論著未來的計畫,她們正不斷朝著夢想前進,那自己呢?濃濃的失落感和挫敗終於擊垮了她,哇的一聲,蜜雅的淚水就像決了堤般湧出。
  
  不曾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大夥兒嚇得手足無措。
  
  「我……無法成為大神官了,我連中階魔法都無法掌握好……可能連退魔師都當不上……」抽泣的肩膀不住地抖動著。
  
  「蜜雅,別哭了,不能成為大神官,還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繆莎拍著她的肩安慰。
  
  「蜜雅,那殿下呢?你們不是……」
  
  蜜雅聞言,哭得更厲害了。「我們……就像是天和地一般……我不想談他。」
  
  好友們聞言,體貼地閉上嘴巴。
  
  結結實實地哭了一場後,蜜雅的心情慢慢回復平靜;望向校園和大家,一切都沒變,只是自己的心卻早已遺落在皇宮裡,但她還有好友們啊!深吸了口氣,重拾勇氣,蜜雅決定開始新的生活。
  
  日子變得很難熬。白天,蜜雅除了上課,就是泡在圖書管裡;夜裡,卸下面具的她,面對漫漫長夜,努力地和啃噬著她的回憶爭戰。
  
  回來將近一個月了,焰猛似已經完全退出了她生命中,那些甜蜜的日子遠得讓人開始覺得不真切,心底像有個洞,不管讀再多書,熟記再多咒語,卻似乎永遠也無法填滿那些莫名的苦澀。
  
  蜜雅照常上課,甚至比以前更用功;但愈是刻意遺忘,那張完美的面孔就愈是躍上心頭,提醒著自己失落的那部分,以往單純簡單的快樂似乎愈離愈遠……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她再也無法假裝堅強。
  
  才踏出圖書館,就見到急忙跑來的繆莎。
  
  「蜜雅。」繆莎神色怪異。
  
  「怎麼了?」
  
  「你跟焰猛殿下真的結束了嗎?」繆莎拉住了她的手,急切地問。
  
  蜜雅落寞地點頭。
  
  「難怪最近的你這麼沉默,對課業也努力到幾近勉強的地步。」
  
  「繆莎,我必須做些什麼來忘掉他……況且,我也缺課好一段時間了,不努力點兒怎麼趕上進度。」蜜雅努力微笑。「我已經沒事了,失戀只是個過程,好歹我經歷過了。」
  
  繆莎專注地看著眼前憔悴的好友。「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嗯?」
  
  繆莎從袋中拿出報紙。「瞧!」
  
  「天界上父積極與東嶽王洽談婚事」鬥大的字體大刺刺地攤在蜜雅眼前,她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苦澀痛苦的滋味蔓延至全身,她困難地擠出笑容。
  
  「喔!真是太好了,他們兩人郎才女貌,東嶽人界跟天界聯姻後,我們人界又多了個有力的盟友。」
  
  繆莎有些擔心地看著蜜雅太過甜美的笑容。
  
  「是嗎?但我總覺得殿下——」
  
  蜜雅揮手打斷謬莎的話。「別胡思亂想了。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學生,焰猛殿下是我們人界的王,我們……怎麼可能?」
  
  「蜜雅,難過時別一個人硬撐。」繆莎握住她的手。
  
  悲苦梗在喉中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知道自己必須獨處療傷,於是急急離開了繆莎,僵直身影沒入林中。
  
  獨坐湖畔,蜜雅表情空洞地望著前方,時間和空間的界線似乎不再那麼明顯,發現自己無意識地飄浮著,直到漫飛的雨絲拂濕她的臉龐,她才驚覺地回到現實。
  
  自嘲地掬起滴落在手心的雨滴,見它彈跳了下,再由指縫中流失,蜜雅漾出苦澀笑容。
  
  「原來我曾以為的堅強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原來我曾以為的幸福,竟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淚水,綿密的雨絲瞬間轉為傾盆大雨,森冷的雨水讓蜜雅縮起身子往樹下移動,滂沱大雨中,萬物俱靜,一種恍惚的美感反而讓她平靜了下來。
  
  睜著酸澀的雙眼在雨中呆坐,她將臉埋入雙臂中,卸下在人前佯裝堅強的面具,自嘲地低笑。「原來,不是每個灰姑娘都是幸福的。」
  
  直到雨停,涼沁的夜風讓蜜雅打起冷顫,只得訕訕起身,腳步蹣跚地離開森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1:51

第八章  

  頭好痛喔!全身輕飄飄的。昨晚淋了雨回家,今天早上起來時就這樣了。
  
  無意識地走著,連前方多了個人她都可以一頭撞上。
  
  「對不起。」
  
  低頭想繞過對方,但那人卻執意要擋住她的去路。好煩哪!頭痛死了!路這麼大條,怎麼他就偏偏要站在這裡?蜜雅皺眉,往左邊走去,那人卻又往左邊挪動了腳步。
  
  若是平時,她一定會大聲與對方理論,但是今天她虛弱得無法與任何人有所爭執,失戀已經夠悲慘了,現在竟連路人都要找她麻煩。
  
  「麻煩讓一讓,本姑娘今天氣虛。」
  
  「在這樣的天氣裡淋雨,不要說氣虛,斷氣都有可能。」
  
  好凶!口氣好像焰猛。又想起他了,真是沒用,用指腹按壓疼痛的額頭,想藉此平息不斷在耳際騷擾她的嗡嗡聲。
  
  「上車。」
  
  那人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啊?
  
  蜜雅困難地抬起頭,好刺眼的陽光,眼前模糊的人影像極了焰猛。
  
  完了……產生幻覺了,連不相干的路人都可以看成是焰猛,揮不去不斷襲來的暈眩感,瞇著眼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他是不是在說甚麼?腳步踉蹌地晃了晃,蜜雅雙腿一軟,昏厥了過去。
  
  焰猛抱住失去意識的蜜雅,伸手探向她額頭,驚人的熱度讓他緊擰起雙眉。
  
  「回宮。」
  
  焰猛細心地用毛毯包住她。這段時間,邊境小國蒙薩兒國王來訪,要談建交及經貿合作的事宜,除了接待國王,還要應付他那熱情過度的女兒,甚至連天界上父也在這時跑來湊熱鬧,遣人來跟他說親,他簡直是一天當兩天在用。
  
  本想送蜜雅出宮,讓她回到熟悉的環境後,能夠讓她卸下心防,藉此領悟一切,沒想到她除了逞強外,還如此不愛惜自己,竟弄到高燒昏倒。
  
  看來他是太高估蜜雅對感情的領悟能力了。無奈地搖頭,現在她再次回到他身邊,他定要敲開她那顆固執的腦袋,讓她徹底明白。
  
  掀開眼簾,蜜雅驚愕地用力眨著眼,雙手揉了又揉,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這裡是……那個她住了兩個月的寢宮啊!她哪時回來的?
  
  「蜜雅小姐,你醒了,我去稟告王上。」
  
  「等等!」
  
  宮女頭也不回地向外飛奔而去。對於東嶽王的交代,誰也不敢輕忽。
  
  她有些迷惑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但不管怎樣,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掀開被,雙腳才要放到地上,耳邊就傳來焰猛森冷的警告聲。
  
  「你敢下床試看看。」
  
  轉頭看著焰猛,一雙腳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保證……你再不躺好,就會被綁在床上直到病好。」冰冷的威脅立刻受用。
  
  蜜雅忙收回腳,拉好棉被。焰猛就在眼前,自己想念了一個多月的人,如此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傻了嗎?這種天氣,跑去淋雨?」
  
  「嗯?」他怎麼知道自己淋雨的事情?
  
  「我不在你身邊,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飯吃得那麼少,貓吃的都比你多!學校課業有這麼重嗎?要你拼了命的念書?」
  
  「你怎麼知道?」蜜雅訝異地看著他。
  
  「有專人向我報告。」焰猛理所當然地說。
  
  「等等!你是說……你派人監視我?」她有些發火。
  
  「監視?少在那裡囉哩巴嗦,我當然要知道我的女人在宮外的一切什蹤。」
  
  又來了!就是他這樣理所當然的態度,把她置於灰色地帶,讓她進退兩難。
  
  「我不要當你的女人!你有了白令兒,還敢再這樣說。」
  
  莫名地看著眼前激動的淚人兒,焰猛不解地問:「白令兒怎麼了?你這樣拼命的用功是為了她?」
  
  還裝蒜!可惡的男人。生悶氣地別過頭苦澀地說:「你可不可以放了我啊!這個遊戲你還玩不膩嗎?」
  
  「我不要,不放。」焰猛雙手環胸,有趣地瞅著她。
  
  「算我輸了好嗎?我承認我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可以了嗎?這樣你可以結束這個貓抓老鼠的遊戲了嗎?」她好委屈地低頭說著。
  
  焰猛沉默了良久,抬起她的下頷。「你認為我在跟你玩遊戲?」
  
  蜜雅紅著眼眶,咬著唇點頭。
  
  「傻瓜,我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我的皇后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聽清楚了沒有?」
  
  蜜雅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的話仍回蕩在腦中,像是一串極為難懂的符號,讓她迷惑地蹙緊秀眉。
  
  看著她發愣癡呆的表情,焰猛無力地籲歎。每次跟她告白,她就會出現這樣茫然難懂的神情,他用手指捏住她的下頷。
  
  「你懂了沒有?我的皇后是蜜雅‧優頓,你最好把這幾個字刻在你的心版上,以後少在那裡給我自作聰明!」焰猛幾乎是用吼的把話說完。
  
  蜜雅忙用手捂住雙耳。「聽到了啦!我又沒聾,這麼大聲。」耳際還轟轟作響。
  
  她是在作夢吧?這怎麼可能?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忍不住咋舌。「好痛!」看了他一眼,再次出手,也用力捏了他的臉頰。
  
  「會痛耶!你這是在做甚麼?」焰猛拉下她的手,揉著臉。「你腦子燒壞了嗎?」
  
  「你也會痛……那表示我不是在作夢嘍!」
  
  看著依舊震驚的呆愣佳人,他邪魅地將她壓下,輕吻上她的貝耳。
  
  「我來證明,你不是在作夢。」
  
  蜜雅絞著手指。「可以嗎?我的身分可以嗎?」
  
  冷哼地捏了她嬌俏的鼻尖。「我要的是人,又不是身分地位。」
  
  「可是——」
  
  他用手握住她不足盈握的纖腰。「你不是一直要確定嗎?確定我對這段感情的定位?現下你知道了。」沉穩平靜的聲音打斷蜜雅的喃喃自語。
  
  「好過分!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煩惱,卻不解釋清楚。」蜜雅委屈地哭了。
  
  「誰說我沒說過的?我早就跟你說了『你是我的女人』,誰知道你這豬腦袋會弄不清楚。」他有些不以為然地說。
  
  「哪有人在第二次見面就這樣示愛的,又說得那麼不誠懇……」她仍然哭著。
  
  「不誠懇?」不悅的情緒慢慢堆疊。
  
  「誰知道你是不是認真的,還是玩玩就算了。」蜜雅抹著淚。
  
  「如果不是認真的,幹嘛為你費盡心思,對你處處維護,你以為我有那麼多閒嗑牙的時間嗎?」
  
  蜜雅終於破涕為笑。「為我費盡心思嗎?」
  
  她原以為狂傲的東嶽王不會為任何女人費心思,不禁得意地捂嘴輕笑。
  
  焰猛不自在地轉頭,露出難得的靦腆。
  
  蜜雅親暱地環上他的脖子,乘勝追擊。「那你一定很辛苦嘍!」難得看到他這一面,怎能輕易放過。
  
  頎長的身影突然退離,焰猛再次拿回主導權,寒瞇著眼挖苦地開口:「是啊!面對一個遲鈍又不懂得變通的女人,確實很辛苦。」
  
  知道大勢已去,她乖乖地拉好棉被。
  
  焰猛俊逸的臉上飄過一絲淡笑,對她勾勾手指。
  
  「人家又不是寵物。」嘟囔地靠近,又被他拉入懷中。
  
  「告訴我,你這個月的種種怪異行為都是因為我嘍?」
  
  她難為情地轉頭否認。「我哪有甚麼怪異行為!」
  
  「沒有嗎?」伸出手朝她呵癢。「承不承認?」
  
  「承認……什麼?」她笑得難受,扭動身子想躲避焰猛進攻的手,卻被化結結實實地壓制在身下。
  
  「承認你的一切反常舉動都是為了我啊!」
  
  「我……我才不要……快住……手……」
  
  他奸笑地加強力道。
  
  「好啦!我承認……我承認都是為了你……」
  
  焰猛得意地鬆開手,抱著氣喘吁吁的她,輕輕撫上她因高燒而紅潤的臉頰。
  
  「快躺好,給我好好養病,否則有你好受的。我這些天還是會很忙,但你最好老實點兒,好好把藥吃完。」
  
  終於鬆懈下積鬱多日的心,蜜雅帶著微笑沉入夢鄉。
  
  蜜雅苦著臉看著宮女手上那一大碗黑沉沉的湯藥。「這又是甚麼?」
  
  「蜜雅小姐,這是補血的湯品。」
  
  「補血!」再次呻吟,這是今天第幾碗了?從小就怕這些湯湯水水的補藥,現在卻是每天都要來上好幾碗,多到讓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甚麼重症。
  
  「可以不喝嗎?兩個小時前不是才喝過?」
  
  「之前那是給小姐補氣用的,跟這個不同。王上吩咐,一定要親自看您把這些喝完,我才能去交差。」
  
  「可是……」
  
  宮女羅萍雙手插腰,不妥協地看著她,一雙火眼金睛緊盯瞪著。
  
  在宮女羅萍的緊迫盯人下,她只好捏著鼻子將湯藥喝下。
  
  「這才乖。」羅萍滿意地端著湯碗出去覆命。
  
  蜜雅唉聲歎氣地躺回床上。不行,再這樣下去不死也半條命了,這裡不宜久留。雖然有了焰猛的承諾,但她仍然認為此時此刻不宜公開兩人的關係,因為自己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傷害白令兒,況且……她一介人界平民,能不能被皇室成員接受仍是未知數,還是等事情明朗後再說吧!現在,她得想辦法說服焰猛。
  
  「你要回去?」焰猛自批閱的檔中抬頭。
  
  「是啊!在你這麼細心體貼的灌了我一個多禮拜的湯藥後,不要說感冒了,就連我陳年的病根都藥到病除了。」蜜雅咬牙切齒地說完。
  
  「是嗎?都藥到病除了?」
  
  「對!我現在健康得像頭牛。」她沒好氣地說。
  
  「何必這麼多此一舉,反正你很快就要再住進來了。」他將目光轉回桌上的卷宗。
  
  比起自己的惶惶不安,他的態度顯得從容,似乎所有的情況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焰猛有他的時間表,但她反而退縮了。
  
  「猛,那個……我想、我想我們的關係暫時還是不要公開比較好。」緊張地說完,室內只剩下焰猛批閱檔的聲音,蜜雅絞著手等待著,待他在最後一份檔上署名後,抬頭定定地看著她。
  
  「你在擔心害怕甚麼?」
  
  「嗯……我只是在想,我的學業還未完成。」胸有成竹地提出第一個說服論點。
  
  「是嗎?我記得你還有一年才由中級魔法部畢業……畢業後是不是還要再升高級魔法部?」
  
  蜜雅微笑點頭,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所以……你要我等你到明年?甚至到你完成學院中所有的課程?」
  
  「不行嗎?」
  
  看著他嚴肅認真的表情,蜜雅急忙拋出另一個能被接受的理由。「啊!還有白令兒,她的問題還沒解決,焰猛……我們這樣,白令兒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焦急不安地瞪著一臉無所謂的焰猛。自己先前還不時鼓勵白令兒,現在這樣……她一定會恨死自己的。她生氣地斜瞪著他。
  
  「瞪我幹嘛?」
  
  「都是你啦!」
  
  「少在那邊給我無厘頭。」焰猛惱火地瞟了她一眼。
  
  說不通。她嘟著嘴,起身想要離開。
  
  「話還沒說完,你想去哪裡?」撈回她,焰猛捧著她嬌嫩的臉龐,定住她遊移的目光,他沉靜的氣息慢慢地撫平她焦躁不安的情緒。
  
  蜜雅垂下眼瞼,當初單純地只想到兩人的情愛糾葛,但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被自己忽略的種種現實問題——如何善盡皇后的義務?皇室生活如何適應?她偷偷瞧了焰猛一眼,要是讓他知道這些,肯定會被劈死。
  
  「我要知道讓你如此惶恐的原因。」
  
  「那些原因喔!那些是……我是在想……」
  
  「說清楚!」焰猛不讓她蒙混過去。
  
  她不自在地乾笑了一下。「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稱職地扮演皇后的角色,還有王族的義務,還有……皇奶奶及其它王室成員是否贊同……」
  
  焰猛睥睨地冷瞧了身旁挨著他的憂心臉龐。
  
  嬌俏佳人試探地開口:「猛,我現在才想這些問題……會不會有些太晚了哦?」
  
  「你也知道太晚了?後知後覺。」焰猛瞇著眼冷笑了幾聲。
  
  「唉!」她歎了口氣,本來只想談個單純的戀愛,想不到卻是這麼複雜。
  
  不忍她焦慮的模樣,他環住她的肩。
  
  「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所有攸關皇家的事務,皇后所要會的、要做的,都會有專人教你。皇奶奶那裡,她不會反對的。你也知道,奶奶她有多喜歡你,至於其它人,你大可不用搭理。」
  
  焰猛對於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只是……她的心情他一點兒也不瞭解。這個男人,有時精明得要命,有時卻又遲鈍得無可救藥。蜜雅努力作最後的掙扎。
  
  「焰猛……當皇后很辛苦喔。」
  
  「是啊!所以你早點認命對你比較好。」
  
  黑線出現在她臉上。「焰猛……我是不是很粗線條、很迷糊啊?」
  
  焰猛難得讚賞地眨眼。「不錯嘛!頗有自知之明。」
  
  蜜雅斜睨了他一眼。「所以這麼不成熟的我……你是否可以等我幾年……」
  
  「幾年?!」
  
  瞥見他星眸閃過一絲不認同的精芒,她忙轉口:「那……至少再一年,我保證,一年後的我一定會更適合當你的皇后的,你說是嗎?」
  
  「再一年?」焰猛摸了摸下巴。
  
  蜜雅雙手合十,苦苦哀求著。看他的樣子,好像有希望喔。
  
  「我保證我一定認真學習,到時一定會成為像白令兒那樣氣質高尚又稱頭的皇后的。」
  
  他怔愣了兩秒,爆出狂笑。「你啊!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像白令兒那樣子。」
  
  甚麼嘛!用力撾了他的臂膀。「你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啦!」氣呼呼地偏過頭。
  
  「別氣了。」焰猛邊笑邊環住她的肩,忍住笑意,認真地抬起她的下巴。
  
  「傻瓜,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白令兒的生長環境和你不同,所以不用費心想和她一樣,況且……我就是喜歡你這樣沒有城府,單純的自然。」
  
  「那……」
  
  「我不會要求你一定得休學,但是這段時間,我不放心你獨自在宮外,總得想個辦法讓你搬進宮裡來。」他親了親她柔美的側臉。
  
  蜜雅煩惱地皺起小臉。住進宮中?那還不是一樣,他們之間曖昧不明的關係還是會被繼續討論。驀地,她輕擊雙掌,仰起笑臉。
  
  「猛,為了不讓你那麼麻煩,所以……我建議還是暫時不要公開我們的關係,就當作是婚前的秘密戀情如何?我還是住在宮外,那麼你就不用這麼費心替我想辦法了。」興奮的神情在他的冷視下硬被逼回。「你覺得不好嗎?」
  
  焰猛咬牙切齒地冷哼。「秘密戀情?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自從你放棄選修大神官的課程後,學校裡那些蜂擁而至的追求者,聽說你還被封為學院最受歡迎的夢中情人是嗎?」他火大地摟緊了她。
  
  「那些青澀的毛頭小子竟敢妄想染指你?!」
  
  嗚……蜜雅承認是有這令人困窘的發展。
  
  焰猛沉思了半晌後開口:「婚禮可以延後一年,但我有條件。」
  
  「甚麼條件?」現在只要能讓自己不要那麼快落入當皇后的窠臼中,她什麼都願意答應。
  
  「第一,你還是得搬進皇宮。第二,我們要先訂婚,本王要昭告天下,蜜雅‧優頓是我的,讓那些不知死活、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徹底死心。」
  
  她有些為難地咬著唇。「先訂婚啊……那結果還不是一樣。」
  
  他雙手枕在腦後,舒服地躺進沙發。「隨便你,不然我立刻公佈我們的婚期好了。」
  
  「好、好嘛……」不得已只好妥協,至少還能上學。
  
  「解決了你的問題,那是不是也該解決我的呢?」
  
  「你有甚麼問題?」
  
  焰猛的表情讓她不自覺地向後挪了挪。
  
  焰猛伸手一撈,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方寸之中。
  
  「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定情之吻呢?還有,累積了一個月的債務,是不是也該清一清了呢!」
  
  「債務?」焰猛的話老讓她聽得一頭霧水。「哪來一個月的債務?」
  
  「傻瓜,積欠了一個月的吻。」
  
  「哪有人這樣算的,還有……猛……」
  
  哪來這麼多話。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他低頭吻住了那滔滔不絕的嘴,室內又只剩輕嚀的喘息聲……
  
  「焰猛,你在嗎?」門被推開,眼前擁吻的兩人讓白令兒石化般地定在門口。「蜜雅!你們……」
  
  蜜雅震驚地推開焰猛。沒想到還沒跟她解釋一切,就被撞見了。
  
  「白令兒……」蜜雅困難地開口。
  
  淚水湧上白令兒的眼眶,她難堪地向外跑去。
  
  蜜雅忙起身,卻被拉住手腕。
  
  「以我對她的瞭解,你晚點兒再出現會比較好。」
  
  她沮喪地坐了下來。「都是你啦!」
  
  「她早晚要知道的,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隱瞞些甚麼,實在搞不懂你們女人。」
  
  蜜雅猶豫地舉起手又放下,在白令兒的門口站了好久的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敲了門。
  
  「進來。」
  
  推門進去,即見白令兒紅腫著眼端著酒杯,桌上擺著酒瓶。
  
  她哽咽地吸吸鼻子。「原來……焰猛真的喜歡你。」
  
  「我……對不起。」蜜雅自責極了,讓這樣一個像天使般的女孩哭泣。
  
  白令兒用力擁住她。「蜜雅,我……我喜歡焰猛,我愛他好久好久了。」
  
  坐在她身邊,蜜雅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地聽她說話。
  
  「我不想放棄焰猛,蜜雅,但我也好喜歡你,所以……」白令兒像下了一個重大決定般鄭重地點頭。「我願意跟你共同擁有焰猛。」
  
  蜜雅驚愕地轉頭看著她。
  
  「我很高興焰猛也喜歡你,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當好姐妹。」她握住了蜜雅的手,將酒杯塞進她手中。「我會跟父王解釋的,不用擔心。來,我們一起慶祝。」
  
  有別於平日的輕聲細語,今日她的聲音顯得特別高亢,讓她忍不住懷疑。
  
  「白令兒,你喝醉了嗎?」
  
  「沒有。這些量只會幫我沉澱心情,這樣……我才有勇氣跟你說這些。來,乾杯,敬我們的姐妹情誼。」
  
  蜜雅皺眉看著杯內冒著氣泡的透明酒液,一口氣喝下,微甜滑順的口感立刻征服了她的味蕾,她驚奇地問:「好好喝,這是酒嗎?好像果汁,又香又甜。」
  
  白令兒神秘地微笑。
  
  「這是用天界獨有的植物銀舞草的果實釀制的,我心情不安定時都會喝上一杯,我們叫它隔世。」
  
  「喝了會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嗎?好特別的名子。」
  
  「嗯,喝了它,所有的煩惱都會被拋到天外天的世界裡去。」
  
  蜜雅又喝了一口,忍不住點頭,感覺壓在心口上的沉甸甸壓力似乎真隨著酒意蒸發了,兩人愜意地窩在沙發上,彷彿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已隨風而逝。
  
  像是想到了什麼般,蜜雅忽然奔出房間,再回來時手中抱了個彩色的盒子。
  
  「那是什麼?」
  
  「最近人界最流行的新遊戲,我排了三小時才買到的。」
  
  兩人在地毯上坐了下來。白令兒垂下目光,看著盒上繽紛的圖樣,指指上頭的一隻長著妖精臉孔、蜜蜂身體的小妖精問:「這是什麼?」
  
  蜜雅雙眸攏上興奮的光芒。「我放它出來讓你瞧瞧。」
  
  她掀開盒蓋,一隻蜂獸立即飛入空中,蜜雅舉起魔杖,瞄準目標念咒。
  
  「落!」蜂獸被擊落後迸出美麗的火花。
  
  「好美!」白令兒著迷地驚歎。
  
  蜜雅精準地再次擊落一隻。
  
  坐在地上的白令兒跳了起來。「哇!是星星!蜜雅,還有銀河呢!」
  
  兩人呆望著星空,直到星辰隕落。
  
  白令兒轉回頭,奇怪地指著盒上另一隻黑色醜陋的妖精。「這麼醜的,怎麼玩?」
  
  「這個叫驚叫獸,只要擊中它,就可以得到點數,點數高的就贏了,但是……它會發出難聽的叫聲,也會攻擊人喔!」
  
  「好像很刺激。」
  
  「嗯,要玩嗎?」
  
  白令兒點頭。
  
  「那我全放出來了喔!」兩人拿著魔杖,緊盯著地上的遊戲盒,微笑地再次乾杯。
  
  遠遠地,焰猛就看見白令兒的寢宮外頭站滿了宮女,由下而上,個個緊貼在門扉上。停下腳步,他站在宮人們後頭,沉聲開口:「這裡是怎麼回事?」
  
  緊挨在門上的宮女們立即如潮水般退去。
  
  焰猛臉色微沉。這些宮女們是不是要再教育了?舉起手才要敲門,卻隱約聽見隔音良好的門後傳來砰砰砰的聲響和女孩們的歡呼聲。焰猛好奇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紛亂景象讓他驚愕地愣在門口。
  
  寢宮內飛竄著五顏六色的精靈和怪物,蜜雅和白令兒分站在沙發兩側,茶幾上橫陳著空酒瓶和酒杯,兩人拿著魔杖正對著空中飛竄的目標射擊,迎面而來濃濃的酒氣和兩人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讓他忙關上身後的門。
  
  「羅萍,進來。」
  
  羅萍聽見命令後忙在門扉闔上前閃入,擔心地看著兩個已經失控……和即將失控的主子。
  
  焰猛上前扣住兩人正要乾杯的手,神情恍惚的白令兒忽然驚聲尖叫:
  
  「蜜雅,我被樹枝纏住了。」
  
  正努力想掙脫焰猛束縛的蜜雅,搖搖晃晃地拍打著他的手。
  
  「別怕,我來救你。」
  
  兩人開始奮力掙扎,好幾次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焰猛沉聲喝道:「羅萍,還愣著幹什麼?過來幫忙!」
  
  羅萍忙向前抱住白令兒,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蜜雅,妖怪抓住我了,救命啊!」
  
  焰猛忍耐地吸了口氣。沒想到連一向嫻雅的白令兒都醉成這樣,她們到底喝了多少酒?
  
  「妖怪!看我收拾你。」
  
  在白令兒的尖叫聲中,蜜雅飛撲向前,撞倒了白令兒和羅萍,踢翻了茶幾和桌上的酒瓶酒杯,三人糾纏在一塊。
  
  焰猛不可置信地看著白令兒和蜜雅——一人掐著羅萍的脖子,另一人則拉著她的腿想對她做過屑摔。焰猛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向前拉開蜜雅。
  
  「羅萍,這裡交給你處理。」
  
  驚魂未定的羅萍才喘過氣,隨即又被眼前的景象給駭得倒抽了口涼氣。
  
  一向泰山崩於前仍能從容以對的殿下,此時卻不顧形象地扛著蜜雅小姐步出寢宮。
  
  好不容易才回過神的她,這才發現始作俑者之一的公主早已蜷在地上呼呼大睡,她暗撫胸口。「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蜜雅小姐就算了,連白令兒公主和殿下都發生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蜜雅像袋物品般被人扛著,無計可施的她只能不斷垂打箝制住她的焰猛。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一路尖叫掙扎。
  
  宮廊上宮人們紛紛走避,就怕一不小心被東嶽王的怒火給燒成灰燼。
  
  焰猛寒著臉步入蜜雅寢宮,將她丟到了床上。
  
  頭暈目眩加上胃部不斷遭受撞擊,她捂住嘴,目光焦急地找尋,焰猛見狀,連忙遞上腳邊的花瓶。
  
  抱著花瓶,一陣昏天暗地的狂吐後,蜜雅虛弱地倒回床上。
  
  見她慘白難過的模樣,焰猛滿腹的怒氣也在心疼中瞬間消失。接過宮女遞上的毛巾,細細地為她擦拭。
  
  「你啊,不是去安慰人嗎?怎麼弄得像在開狂歡派對?」他的聲音彷彿隔層紗,聽也聽不真切,她索性窩進被窩中,不理會他的問題,酒精瞬間讓她沉睡。
  
  歎氣地幫她拉好棉被,對身後宮女小娜交代:「你在這裡伺候著,有任何事情立刻稟告。」
  
  「是,殿下。」小娜崇敬地看著她心中的神祇,不但精明幹練,外表出色,連談起戀愛都是這樣溫柔多情。唉!小娜轉頭看著床上醉死的蜜雅小姐。殿下這樣無懈可擊的完美,怎麼蜜雅小姐會是這樣?蜜雅小姐真該再加油才行。
  
  蜜雅醒來後就被請到了焰猛的書房內,宿醉仍折磨著她,腦袋中像是有兩把槌子輪流不斷在敲打,讓她痛得都快得失心瘋了。
  
  偏偏有人就是不放過她,說是要讓她好好思考反省一番,但是此刻她只想倒回床上,好好睡上三天三夜。這都要拜她特殊體質所賜,每次只要喝酒過量,她就會昏睡好幾天。
  
  失神地望著焰猛,蜜雅苦苦哀求:「猛,我可以回房反省嗎?」她的眼皮都快要闔上了。
  
  「不行。這次你休想輕易地蒙混過去。」瞅了她一眼,他繼續翻閱桌上的公文。幾件重要公文批完,他抬頭看到快要睡著的蜜雅,走到她身旁,用手肘推推她。
  
  「等等再睡,我有話問你。你和白令兒沒事兒了吧?瞧你們兩個昨日那樣,看來你是解釋清楚了?」
  
  「嗯?」蜜雅恍神地點頭,半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緩慢地轉頭。
  
  「猛,白令兒說她還是要嫁你。」
  
  焰猛沉思了一會兒,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嗯。」
  
  睡意瞬間被震到九霄雲外,她終於抓回恍惚的神志。
  
  「你答應了?」
  
  焰猛用力環住她的脖子。「好痛!」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答應了?」
  
  「可是……你說『嗯』啊!」
  
  「我的意思是隨她去吧,反正我是不打算娶兩個,一個就夠累人了……」焰猛盯著還在宿醉的蜜雅,好無奈地說。
  
  她用力槌打身下結實的胸膛,當作是抗議。
  
  這就是焰猛,不會婆婆媽媽,不會拖泥帶水,雖不溫柔,卻很明確,很明確的去做自己想要或應該要做的事,這就是王上應該有的處事態度吧!
  
  不像她,軟弱又猶豫,害怕傷害人,反而造成更難以收拾的後果,但是……她卻無法做到像焰猛這樣的果決,因為自己最不忍心傷害的就是白令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2:23

第九章 
 
  「我不答應。這沒有必要,我不會有事的。」
  
  蜜雅在書房旁的偏廳聽見焰猛慍惱不悅的低吼聲,皇奶奶似乎還在講些什麼,但他冒火的聲音卻不斷傳來。
  
  門被猛然拉開,焰猛鐵青著一張臉,拉了她就往外走,蜜雅只來得及轉頭瞥了一眼,見到皇奶奶一臉憂心忡仲地坐在那裡。
  
  御花園草坪上,焰猛枕著蜜雅的腿,閉眼養神。
  
  「焰猛,你睡著了嗎?」她輕聲問。
  
  「嗯……」
  
  「你跟奶奶起爭執了?瞧她好擔心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張開眼睛,莫測高深地看著眼前的佳人。「沒事,不要胡思亂想。倒是你……我看你一副悠閒的模樣,皇后的禮儀和宮廷的規矩都學會了?」
  
  聽到他開口詢問,蜜雅馬上尷尬地擺手苦笑。「那個……還在努力。」
  
  他抿著嘴笑,像是早就知道答案般地看著她。
  
  「我一定會趕上進度的。」她舉手發誓。
  
  「長紀夫人說,你已經打碎了八套茶具了是嗎?宮廷舞老師也因腳傷請假?禮儀老師梅夫人昨日因操勞過度在家修養……」看著他如數家珍地娓娓道出她近日來的豐功偉業,蜜雅羞赧地紅了臉。
  
  「五位教授課程的老師陣亡了一半……」
  
  她洩氣地望著焰猛。瞧他只是悠閒自若地躺在那裡,就能流露不凡的泱泱氣度,舉手投足間所展現的優雅與沉著態度,總是能輕易奪去人們所有的目光。
  
  雖然狂傲不羈,脾氣暴躁,雖然行事嚴厲,但是東嶽王的睿智與果決,早已讓四界的民眾臣服,如何能成為讓他與有榮焉的妻子?她得更努力才行。
  
  唉!只是那些課程真是讓人頭皮發麻。其中竟還有一個課程是專教人如何八卦及分辨八卦的,她好想念魔法學校裡的課程喔!
  
  焰猛靜靜地看著氣餒的她,鎖凝的藍眸充滿柔情。
  
  「那些課程應付應付就可以了,不必太認真。」焰猛給了她良心的建議。
  
  「真的嗎?」
  
  「嗯!反正朽木如你,我也只有忍耐了。」
  
  蜜雅心有不服地反手捏了身下肉墊的臉,他起身呼痛。
  
  「誰叫你瞧不起我。」她伸出舌頭,扮個鬼臉。
  
  恢復精神的她掄起拳頭在他面前舞動。「你等著,我一定會成為讓你驕傲的皇后。」
  
  焰猛笑了,這才是蜜雅,充滿了熱情與活力。
  
  猛然轉身將她定在自己身下,收起笑臉,陰側惻地冷視剛剛冒犯天威的那隻手。
  
  「你越來越大膽了,連王上都敢冒犯。」
  
  她忙陪罪笑道:「呵!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所以手才會不聽使喚。」她特地伸出手來用力打了打,以示懲罰。
  
  他不滿意地搖頭。
  
  「不滿意嗎?」
  
  「那……罰我回寢宮面壁思過好了。」她都肯這樣犧牲了,應該夠誠意了吧!
  
  焰猛勾魂的魅眼鎖住她,再次搖頭。「這次可沒這麼容易就過關。」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迴旋著。
  
  「你……你想做什麼?」蜜雅小心翼翼地問。
  
  「我要吻你。」
  
  她呼了口氣,只是個吻嘛!又不是沒被焰猛吻過,一天被吻個三四回也算正常。
  
  焰猛揚起邪惡的笑容,用令人頭皮發麻的語調公佈他的判決。
  
  「嗯……在你身上灑下屬於我的印記,讓你在盛夏中只能身著高領服裝……」
  
  蜜雅的笑容僵在臉上。「嗯……這不太好吧!會中暑的。」下意識地用手抓住了領口。
  
  性感的唇卻執意來到她細白的頸項邊,喃喃低語:「有太醫。」
  
  蜜雅的心跳隨著他流連在胸前的吻失控地狂跳著。
  
  「猛……這裡是公共場所,不太適宜……啊!」一個輕唱,讓她驚喘出聲,不熟悉的顫慄流竄全身,臉蛋因激情而泛紅,雙眸迷蒙。
  
  焰猛呼吸急促地壓抑著自己的欲望,身體因高漲的情欲而僵硬著。拉開兩人的距離,揚起壞壞的笑容。
  
  隨著他的目光,蜜雅驚叫:「這……這叫我怎麼見人?!都是你啦!」她的脖子、胸前滿布深深淺淺的紅色印記。
  
  「每一個都是我努力印上去的,少在那邊給我擦擦抹抹的。」他拉下蜜雅忙碌的雙手,神情不悅挑著眉說。
  
  「外套給人家啦!」蜜雅投給他一記殺人目光。
  
  「不要。我就是要你到處展現它們。」
  
  「不理你了啦!」搶過他的外套,蜜雅生氣地朝宮殿裡走去。
  
  白令兒焦急地打開了蜜雅的房門。「蜜雅!蜜雅!」
  
  正在和繡線奮戰的她不解地抬頭。「怎麼了?」
  
  「蜜雅,你一定一定要想辦法救焰猛,現在只剩你能說服他了。」
  
  「焰猛怎麼了?」
  
  「時間就快到了,再一個月……已經要來不及了。」白令兒顫著聲,憂慮焦急地拉著她。
  
  「我不懂。白令兒你別急,慢慢說。」見她倉皇無助的模樣,蜜雅也開始不安了起來。
  
  「你知道焰猛體內有一半鬼界的血統對吧?」
  
  蜜雅點頭。
  
  「焰猛從小就與那股黑暗力量對抗了,他在天界的那些年,最主要的課業就是學會控制身體內的魔性。」
  
  白令兒回憶著說:「那過程極為艱辛不易,父王對焰猛有很高的期待。為了學會這個心法,焰猛常常被關在密室中獨自面對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也就是來自鬼界女王殘存下來的記憶,每次都會聽見焰猛狂擂密室的門要求父王放他出來;但漸漸的,焰猛知道沒有人會說明他,他需要學習自己面對一切……」白令兒無奈地苦笑。
  
  「我想這就是造成焰猛個性如此乖張、冷酷又狂妄的原因吧。」
  
  蜜雅的心像是被隱隱扎刺著,原來他的童年過得如此辛苦。
  
  「當焰猛終於學會控制體內的魔性後,父王才放心讓他回到人界。」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如此擔心?」
  
  「因為百年一次的異象,四界的月亮要連成一線了,到時候鬼界的黑暗力量最強大,父王擔心焰猛體內的魔性再度蘇醒,他會受到虛無的召喚,打開虛無,將六界吞噬。如果真是那樣,父王會聯合三界頂尖的退魔師先殺了焰猛……或是……焰猛用當年他父母的模式犧牲自己去關閉虛無。」
  
  陣陣惡寒讓蜜雅全身發顫,發冷的雙手握住白令兒的手,急切地問:「我要怎麼幫助焰猛?你說我可以說服他?」
  
  白令兒驀地刷紅了臉,很猶豫地開口:「……與我結合將是最快的方式,我體內擁有天界的能量,如果焰猛能得到它,就一定可以抵擋得了鬼界的呼喚。」
  
  蜜雅不由得想起焰猛那天跟皇奶奶的對話。
  
  「蜜雅,我們都愛焰猛,你一定要幫他,勸勸焰猛,我……我好怕他會死掉!」
  
  「不會的,焰猛不會死的。」蜜雅握緊拳頭,堅定地開口。
  
  白令兒的話一直在耳邊迴響,眼下也只有這個方法能幫焰猛了,雖然心痛,但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此要犧牲自己的感情,那無論再痛她都要承受不是嗎?
  
  打開焰猛的房門,輕手輕腳地走近他床邊,睡著的他多了一份難得的純真稚氣,呆望著良久,忍不住伸出手,輕撥開他落在額前的頭髮。
  
  「怎麼還沒睡?」騷動惹得焰猛皺眉,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和著濃濃睡意的嗓音朝她開口。
  
  「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她低頭磨蹭著他赤裸的雙足。
  
  「難得你表現得如此需要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焰猛聞言,溫柔地笑了。
  
  「上來。」他掀開被。
  
  蜜雅搖頭不語,濃得化不開的愁緒攏在她眉心。
  
  星眸打量著,她的不安,全入了他的眼。「少囉嗦,叫你上來就上來。」
  
  她猶豫了半晌後,還是乖乖爬上了他的大床。
  
  「有心事?」
  
  緊抿著唇,蜜雅貪戀地抱緊他,汲取他身上安定的力量。
  
  「睡吧……難得看你這麼不安。」
  
  焰猛將她攬入懷中,貼心地為她拉好被。「明天再告訴我什麼事情。」
  
  黑暗中,聽著他規律的呼吸聲,蜜雅糾結終日的不安心情暫時平緩了下來,慢慢地闔上雙眼。黑暗中只剩下焰猛泛著精光的湛藍眼眸。
  
  蜜雅是被一個又一個輕啄給吵醒的。「別……嗯……別親我。」
  
  轉頭想避開那惱人的騷擾,但它總是如影隨形般跟隨著,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跟焰猛道了聲早安,她有點兒迷糊了,怎會一睜開眼就看見了那張俊雅的臉孔?
  
  思緒溜轉了轉,睡意立即被驅離,被嚇得頓時清醒的蜜雅,疑惑地質問:「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焰猛只手撐著頭看著話說得理直氣壯的佳人。「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這裡好像是我的寢宮啊。」
  
  左右看了看……啊!糗大了。慢慢找回昨夜的記憶,她不好意思地把腳伸下床,想打混離開。
  
  焰猛雙手枕在腦後,看著躡手躡腳開門偷偷打量著外頭的蜜雅。
  
  「唉……真是不負責任啊!睡了人家就想一走了之,也不交代一聲。」焰猛在她身後壞壞地調侃著。
  
  「喂!吃虧的人應該是我吧!」她沒好氣地轉頭說著。
  
  「是嗎?」他無辜地撇撇嘴。「你半夜裡摸進了我的寢宮,睡了我的床,那是事實啊!不然我們請皇奶奶評評理好了。」
  
  聞言,蜜雅馬上關上房門,陪著歉意笑臉向他走去。
  
  「猛,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張揚出去啊。」
  
  「我幹嘛做這種事?被你騷擾了一夜,還要幫你隱瞞。」他冷哼一聲,轉頭。
  
  蜜雅瞪著冒火的大眼,明明是被他占盡了便宜,但為何到頭來反而是自己對不起他一般。
  
  四目對峙,她硬是敗下陣來。都怪自己貪戀美色,昨夜要流連在他懷裡,理不直氣不壯,她訥訥開口問:「那你想怎樣嘛!」
  
  他魅惑地揚起嘴角,朝她勾了勾手指,蜜雅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前。
  
  焰猛翻身躺下。「幫我按摩吧!若伺候得我舒服,我就幫你隱瞞。」
  
  厚!有夠令人生氣的……蜜雅伸出手按壓著他的背。
  
  「嗯……左邊一點兒,舒服……下邊兒……對,那裡用力一點兒。」
  
  看著心愛的他悠閒愜意的模樣,她心裡突然酸楚起來。焰猛心裡到底積了多少的事情,總習慣一個人承擔一切的他,讓她好心疼。
  
  「猛……」
  
  「嗯?」
  
  「我聽說了。」
  
  「嗯……右邊點兒。」
  
  「四月連珠的傳言是真的嗎?」蜜雅邊移動雙手邊問。
  
  「是啊。」他的聲音由枕頭裡傳來。
  
  「那你還這麼悠哉?」她忙跳上床急急問道。
  
  「不然我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焰猛睜眼緊瞅著她。
  
  一句話問得她無量口以對。
  
  「那你說該怎麼辦呢?」他的眼神轉為凌厲。
  
  「……你可以娶白令兒,那是最快的方式不是嗎?不用擔心我,和你的安危相比,我……願選擇退出。」
  
  沉默籠罩住兩人,焰猛冷凝的雙眸轉為憤怒。「看著我!」
  
  她望進他逐漸揚起風暴的眼底。
  
  「這就是你努力掙扎後想到的辦法?」
  
  咬咬著唇,原來自己的不安與掙扎他都看在眼裡。
  
  「你就這麼容易放棄?對我這麼沒有信心?」
  
  「我擔心你!不能忍受你發生危險。」蜜雅投入他懷中。「我好怕,又覺得自己好沒用,沒辦法幫你。」
  
  焰猛拉開了她,一字一句沉穩地說:「聽好。我有足夠的能力控制住自己。以後心裡再有任何事情,來問我,不要自己一個人鑽牛角尖,隨便替我作決定。」
  
  由於焰猛的堅持,沒有人再提起他與白令兒的婚事。白令兒憂心地站在河邊,悲傷地落下了眼淚。
  
  「誰忍心讓美麗的天界公主傷心哭泣?」她聞言轉身,見到有著亮麗碧髮和火紅雙眼的男子,一身白袍地站在自己身後。
  
  「你是誰?」
  
  「請容許我自我介紹,我叫法斯,是鬼界第一祭司。」男子有禮地點頭致意。
  
  「喔!原來是鬼界王子法斯,你好。」白令兒回禮。
  
  「公主,你在擔心東嶽王吧?」法斯蒼白削瘦的面容上透著一種瞭解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擔心。」法斯掩去嘲諷的目光,誠懇地說著。
  
  白令兒不解地搖頭。
  
  法斯望向蔚藍的天際,悠悠開口:「四月連珠之日就快到了,屆時也是東嶽王體內魔性最熾烈的時候,誰能保證東嶽王能控制得了它?你擔心東嶽王的性命,我卻擔心我們鬼界和其餘五界的前途啊!如果東嶽王把持不住,打開了虛無,那麼六界就將毀滅。」
  
  法斯沉重恐懼的口氣讓白令兒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看到她的反應,他滿意地笑了。「……但是事情也還不到絕望的時刻。」
  
  「難道你有辦法?」白令兒急切地提問。
  
  法斯拿出一隻水晶瓶,瓶內擾動翻滾著綠色的霧氣。
  
  「這是什麼?」
  
  「這是由鬼界一種非常珍貴的植物所提煉的魔液。」
  
  「它有什麼功用?」白令兒皺眉。
  
  「它能抑制東嶽王體內的魔性。」
  
  「真的嗎?」彷彿在絕望之巔看見曙光般的狂喜,白令兒激動地顫抖了起來。
  
  「相信我,我也不想看到虛無被打開。」
  
  白令兒接過藥水,低頭審視著。
  
  法斯神情嚴肅,鄭重地說:「不要讓東嶽王知道你見過我,以他的驕傲,絕不會喝下它。」
  
  白令兒點頭,小心地再次確認:「法斯王子……這真的有效嗎?」
  
  他詭異地笑了。「我是鬼界祭司,有誰比我更瞭解屬於鬼界的魔性?」
  
  「好,我會想辦法讓焰猛喝下它。」
  
  法斯火紅的眸閃過一絲瘋狂與詭譎,執起蛇杖向她致意。
  
  「法斯代六界先謝謝公主,六界的存亡全靠你了。」法斯行了禮後隨即消失。
  
  白令兒端著茶盤往焰猛的御書房走去,心想,鬼界王子法斯應該沒有理由會加害焰猛。
  
  「焰猛……你在嗎?」
  
  在書房內念定心咒的焰猛微一怔愣後露齒而笑,溫柔的笑意讓白令兒不由得心跳加速地酡紅了臉。
  
  「今天心情這麼好,來找我喝茶?」
  
  「對啊!這陣子……發生了好多事情。」她幽淒地苦笑,埋怨地瞅了他一眼。「你的拒絕真是讓我難過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我才平復些……」
  
  「白令兒,我對你很抱歉……」
  
  「別……你不用再道歉了,我知道你一直都當我是妹妹,只是我不肯承認罷了。」她白藕般的手覆上他的。
  
  「現在呢,我已經釋懷了。今天是以妹妹的身分來找你喝茶,你可不能不理我喔!焰猛——哥哥。」她難得俏皮地開玩笑。
  
  焰猛摸摸她的頭,端起茶杯,隨口問道:「這是甚麼茶?」
  
  「喔……是別人送的,我覺得口味還不錯,特地找你品嘗。」
  
  星眸刻意略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驚慌,焰猛若有所思地看著杯內淡色的茶湯,微微一哂後低頭輕啜了一口,俊秀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迷惘。
  
  「……焰猛,好喝嗎?」白令兒握緊微顫的雙手,張著清澈的大眼盯著眼前沉思的男人。
  
  半垂著眸,焰猛突然揚起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微笑。「不錯,清淡順口。」
  
  看著他把一杯茶飲完,白令兒終於鬆了口氣。喝下去了,有救了,焰猛有救了!望向窗外被雲層遮蔽的陰鬱天空,白令兒在心裡暗暗祈禱,祈求焰猛能夠安然度過這個關卡。
  
  暗夜裡,寢宮中不時回蕩著掙扎壓抑的低鳴聲,床上翻動不安的身影倏然坐起,精壯的胸膛隨著狂擊的心搏快速起伏,焰猛迷惑地瞇起眼,一股不熟悉的陰寒在體內流竄,隨著時間迅速累積,愈發強大。
  
  這些日子以來,他可以明顯感受到體內遽增的魔性,望向窗外的朦朧月光,他咬著牙深深吸氣,持念定心咒驅逐盤據心頭的晦暗。
  
  待心境再次回復平和冷靜,他舉步踱向偏廳,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煩躁,不可能控制不住的,但奇怪的是此次體內鬼界魔性似乎是有意識的蠱惑著他,來自鬼界的召喚像是翻湧的巨濤般朝他席捲而來,一波接著一波,讓他幾乎難以招架。
  
  蜜雅的目光越過書本偷偷打量著焰猛,最近的他變得越來越難接近,一種難以言喻的幽暗環繞著他,極端的詭譎和邪魅氣息讓他幾乎變了個人。
  
  突然他用手掃開桌面上的物件,嚇得她驚跳了起來。
  
  「焰猛!怎麼了?」此刻的他凜著駭人的陌生神情,雙手撐在桌案上動也不動地冷視著前方,唇邊泛起令人害怕的鬼魅微笑。
  
  蜜雅試探地伸出手輕觸,瞬間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甩到了牆上,乒乓的巨大聲響讓焰猛回過神來,驚見她跌落在地,連忙上前扶起她。
  
  「蜜雅!怎麼樣?摔疼了沒有?」
  
  蜜雅茫然暈眩地搖頭,顫巍巍地站起。「我沒事……猛,你呢?」她焦急地探問。
  
  焰猛別過頭,冷著臉不願回答,自責地握緊雙拳。剛剛竟然無法控制那股力量,他差點傷了蜜雅,心疼地撫過她被撞傷的手臂,焰猛張著略顯邪氣的疲憊雙眸看著她。
  
  「蜜雅,我……決定進九龍窟閉門修練,度過這段時間。」
  
  「閉門修練?」
  
  「嗯。埋葬了上古九條金龍骨骸的聖地,龍窟聚集了天地間純正無瑕的正氣,在那裡,能夠幫助我抵擋鬼界黑暗邪氣的侵擾,這段時間你就先回家等我。」
  
  想到精靈王說過蜜雅這一世所要承擔的劫數,焰猛憂心會與自己有關,他得讓蜜雅遠離他才行,或者……讓殷景攸先帶她去魔界?
  
  蜜雅將自己埋進他懷中,用力搖頭。「不要,我不要在這時候離開你。」
  
  看她如此驚惶失措的模樣,焰猛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不捨。「傻瓜,我不會有事的。」
  
  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無助,雖然焰猛不說,但是蜜雅知道與這股自然界力量抗衡的他有多辛苦,於是主動擁吻了他。
  
  「猛,我等你出來,我要等你。」她堅定地說。
  
  焰猛撫過她的長髮,幽幽歎了口氣,緊擁住懷中顫抖的蜜雅。
  
  為什麼會這樣?焰猛最近的行事,魔性漸起,白令兒憂心地在房內踱步;會不會是那藥水根本沒有效果?開門向外奔去,跨上天馬,白令兒決定找法斯問清楚。
  
  「你讓東嶽王喝下去了嗎?」
  
  「是!但我想知道為何沒有效果?」
  
  法斯發出令人發顫的嘶鳴聲。「公主這麼憂心,那表示東嶽王已顯現出魔性了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單純善良的公主啊!你讓東嶽王喝的是我們鬼界最具魔性的植物,加上我精心調製的配方,即使不具鬼界體質的人喝了,性情都會出現短暫的轉變,何況是有一半鬼界血統的東嶽王。」法斯狂笑。
  
  「沒有櫻,就讓世界一起毀滅吧!」法斯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恨恨地說。
  
  聞言,白令兒幾乎站不住腳,她做了什麼蠢事?!
  
  白令兒狂奔至焰猛的議事廳。「焰猛!」
  
  一屋子人訝異地看著情緒幾乎失控的白令兒。
  
  「孩子,怎麼了?」
  
  她慌張地推開皇太后,緊緊攀抱住焰猛,顫聲哭喊;「焰猛,娶我!你一定得取得我身上的靈氣!」
  
  「怎麼了?冷靜點兒。」焰猛握住她顫抖的肩。
  
  「……你會控制不住魔性的,都是我害的、我害的!」
  
  皇太后握住了白令兒的手,輕聲安撫:「慢慢說,你這樣說話我們都聽不懂,你怎麼會害猛兒呢?」
  
  她痛苦地將臉埋入手中,娓娓道出一切。
  
  大廳裡頓時陷入一種絕望緊張的氛圍中。
  
  蜜雅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與擔憂,用力絞著雙手。如果真像白令兒說的那樣,那即使焰猛閉關也未必有用。一屋子人憂心忡忡。
  
  「奶奶,焰猛,對不起!」
  
  皇太后慈祥地拍拍她的手。「猛兒,你有甚麼打算?」
  
  焰猛沉靜地靠在窗邊,闔上美目輕聲歎問:「白令兒,是因為那些茶嗎?」
  
  白令兒聞言啜泣點頭。「焰猛,對不起!我以為對你有幫助,我不該相信法斯的!」
  
  焰猛沉默了半晌,目光環視過屋內所有的人,最後落在蜜雅身上。
  
  「我還是會進九龍窟。把殷景攸找來,我有話跟他說。」
  
  他說完起身,拉著蜜雅離開。
  
  一進書房,焰猛就緊緊將蜜雅擁入懷中深切地吻著,這更加深了蜜雅的恐懼。
  
  「怎麼了嗎?情況真的很糟嗎?焰猛,你這樣……我好擔心。」
  
  「不會有事的,我只是在想……進了九龍窟閉關,就有一段時間看不到你了,所以趁現在將那些天的份量一次補齊。」焰猛淘氣地眨眼。
  
  「都甚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她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猛,你娶白令兒好嗎?我沒關係,我只要你平安。」
  
  焰猛深切地捧住她細緻的臉龐,珍惜地親吻著。
  
  「不用擔心,我把持得住的。」
  
  「可是……可是……」
  
  「相信我。」他堅定的嗓音安撫著她狂躁不安的心。
  
  「你真的沒關係嗎?真的可以安然度過一切嗎?」
  
  藍眸瞬間閃過一絲彷徨,雖然立即被抹去,但蜜雅仍是注意到了。身為王上的他,總是明快堅定地面對一切,即便是棘手難以解決的問題也不曾讓他出現猶豫,如今他卻得獨自承擔由父母留下來的因果。蜜雅的心揪痛著,氣憤自己的無能為力。
  
  修長的指輕撫著她糾結的眉心,焰猛再次開口保證。
  
  「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不在時,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景攸會照顧你的。」飄忽的語氣有著一絲訣別的意味。
  
  蜜雅用力抱緊了焰猛。為甚麼他要這樣說話?「焰猛……我不要失去你。」她好害怕好害怕地抱緊他。
  
  「誰說你會?這輩子我都會在你身旁。」
  
  焰猛站在御書房西面的落地窗前遠眺群山。
  
  殷景攸坐在椅子上神情肅穆地打量他。他緩緩地轉過身,本無一物的掌中突然出現一副銀色弓箭。
  
  殷景攸倏然睜大雙眼,用崇敬的眼神看著那副閃著耀眼光芒的美麗神器。
  
  「……這是四界神器之一的冥泉弓!」
  
  焰猛點頭,眼神透著複雜的情緒。
  
  「這個給你。我要你答應我,在情況無法控制時殺了我。」
  
  「焰猛!」殷景攸驚呼。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我打開虛無。」
  
  殷景攸表情凝重嚴肅。東嶽王一向狂傲,那從容自信的外表下如今卻隱藏著猶豫。
  
  「情況真的很嚴重了是嗎?你確定無法控制嗎?」
  
  「我也沒有把握,只是把最壞的情況跟你說。」
  
  「你乾脆娶白令兒就沒事了!」殷景攸幾乎是用吼的。
  
  焰猛無奈地搖頭。「喝了法斯那東西,我想就算是娶了白令兒也於事無補,況且我根本不屑去做這樣的事情。」
  
  殷景攸瞭解地拍拍焰猛的屑。為了自己,犧牲白令兒的幸福是焰猛絕對做不來的事情。
  
  殷景攸抓抓頭,考慮了半天才開口:「焰猛,我想知道,當日白令兒公主拿茶給你喝時,你真的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嗎?」
  
  焰猛的臉淡然得找不出一絲情緒,猶豫了很久才開口:「我……其實在喝下第一口時就已經知道了,因為那茶水竟然能和我隱藏在內心的黑暗力量相互呼應,我當下應該停下來,但那滋味竟然讓我回味。我想當時鬼界的力量真的打敗了我。我內心……蟄伏的那隻猛獸愈來愈強大,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控制它多久。」
  
  這是第一次,焰猛願意讓人碰觸他的內心世界,同時也讓他清楚看到東嶽王內心的掙扎與彷徨,殷景攸握緊他的肩膀給予支持。
  
  「還有一件事情,我若真的……請你照顧蜜雅。」焰猛頓了頓,很嚴肅地看著殷景攸。
  
  「少囉嗦,你最好能挺住,少在那邊像交代後事一樣的拜託我。我可是掙扎了好久,才決定把蜜雅讓給你的,所以你自己照顧她,為了她,你無論如何都要戰勝虛無的召喚。」
  
  焰猛拍了拍殷景攸的肩膀,神情淡漠地走出書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3:00

第十章 
 
  再過十天,四界月亮就要連成一線了。這些天,宮內陸陸續續來了好多人,都是各國頂尖的法師或是退魔師,還有前來關心的皇親貴族們,全國籠罩在一股焦躁不安的氛圍中。
  
  民眾自動自發地在皇宮外牆邊點起祈願蠟燭,送上各式法器和幸運飾品,每個人都希望他們心中崇敬的東嶽王能夠安然度過這次難關。
  
  蜜雅站在窗前,遙望著遠處那座閃著珍珠光芒的聖山。這些日子,她能為焰猛做的,就是站在這裡為他祈禱。
  
  殷景攸注視著窗前那抹纖細的身影,她這些天總是呆望著九龍窟的方向;他真怕焰猛還沒出來,她就先成瞭望夫石了。
  
  「蜜雅,來這裡吃點兒東西。」
  
  轉身走向景攸,她呆望著眼前的糕點,搖頭。「我沒有胃口。景攸,我好擔心焰猛,不會有事的,對吧?」
  
  「當然不會有事,還能有甚麼事能難得倒東嶽王焰猛?」殷景悠好大聲地說著,似乎也想藉此說服自己。
  
  「既然如此,為何焰猛會將冥泉弓給你?」
  
  他為難地搔著頭,眼神左右閃避,但始終逃不出蜜雅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我想知道,焰猛給你那副弓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殷景攸掙扎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如果……如果焰猛控制不了自己,硬要打開虛無……他要我用那把弓殺了他。」
  
  驚悚地倒吸了口氣,蜜雅驚駭莫名地抬頭。
  
  看到她一副快暈過去的模樣,殷景攸忙慌亂地搖著手。
  
  「開玩笑的,焰猛怎麼會控制不住呢!你要有信心,安心地等他出來。來,快吃。」
  
  他故作輕鬆地乾笑,心裡默禱:臭小子,我都已經這樣拍胸脯保證了,你可別讓我丟臉,一定要撐過去。
  
  四月終於連珠,詭異的迷蒙月色灑在九龍洞窟外頭,洞穴內石室裡仍是靜悄悄地沒有一絲動靜。
  
  天界上父、殷景攸、大祭司、人界的機要大臣與各國退魔師,全都集合在石室前,每個人都像繃緊的琴弦般,面面相覷地緊盯著那兩扇石門,竊竊低語聲在偌大的空間中漸漸形成嗡嗡回音,更添加了不安的氣氛。
  
  皇太后清清喉嚨,高雅鎮定的嗓音瞬間掩蓋過眾人的耳語。
  
  「各位……我們引為為傲的東嶽王,正在這扇門後和虛無奮戰,但是我相信我們的王一定能戰勝邪惡與黑暗,一定沒有問題的。」
  
  像是在回應皇太后般,石室的門在轟然一聲巨響後被震飛,煙塵石屑四散,低沉魔魅的笑聲緩緩傳出,藍色的影子由石室中飛竄而出。
  
  「東嶽王!」眾人驚呼。
  
  「他終究還是無法控制住魔性。」天界上父痛惜地看著停留在空中的焰猛。
  
  不會的!蜜雅焦急地奔向前。
  
  焰猛身後似乎鼓動著一雙黑色翅膀,灰藍色眼眸如同兩潭寒冰,揚起惡意詭譎的笑容,冷冷地掃視眼下一張張驚惶害怕的臉孔,全身散發出乖戾死亡的氣息。
  
  「喔!全來了,天界上父還有各國的嘉賓,全聚在一塊兒了,歡迎……」焰猛揚聲長笑,張狂的笑聲勾起眾人心中的恐懼。
  
  「這樣也好,讓我省事許多。藉由這個機會,我在此宣佈從今日起四界將由我統領,臣服於我的人,我將保你們高官厚祿,否則本王將你們全打進虛無,勸你們不要考驗我的能耐。」
  
  「東嶽王,我們絕不會讓你打開虛無。」一名身著黑袍的巫師踏向前搶先開口。
  
  「是嗎?」隨著焰猛的冷笑聲,那名勇敢開第一炮的巫師像被拎住了衣領般,被猛力地拋在牆上,戰火瞬間點燃。
  
  遭到圍攻的焰猛卻是一臉不在意地耍弄著在場的退魔師與巫師們,於是天空中出現不斷繞圈旋轉的身影,有人身不由己地跳著滑稽的舞蹈,還有人則是倒栽蔥地被定在空中。
  
  焰猛睥睨冷哼。「不堪一擊!」
  
  他不取人性命,卻竭盡所能地羞辱這群自視甚高的魔法師們,他玩得盡興,青色身影索性一躍而上,不在乎地在空中呈現出大字形姿態。
  
  「一起上吧!這樣刺激些。」焰猛惡意的狂妄與不在乎引發了更多的攻擊。
  
  隨著時間流逝,他慢慢失去了玩耍的興致,輕擊雙掌,陰騖地宣佈遊戲時間停止。「你們已耗光了本王的耐性,不臣服者,死!」
  
  殘酷地再次執咒,數道熾烈的火雲在那些被戲耍的法師們身上炸開,淒厲的哀嚎伴著沭目驚心的鮮血噴灑了一地。
  
  「焰猛,夠了!」天界上父怒斥,雙手在胸前畫圓,一道金色光芒化成雷霆向他疾馳而去。
  
  焰猛收掌接住,但身體也因猛烈撞擊向後退了一步。
  
  「總算來了個像樣的……不過,也不過爾爾。」驀地裡由他周遭刮起一陣強風,焰猛在胸前畫印,幽冷的唇畔微啟。「破!」咒術化作一把利劍,筆直地擊向天界上父。
  
  天界國王被刺傷的胸口瞬間湧出鮮血。
  
  「父王!」白令兒驚喊。「焰猛,你醒醒!你傷的是我父親!」
  
  「猛兒,看清楚,他是對你有教養之恩的上父啊!」皇太后痛心地開口。
  
  狂嚎的陰風掃過每個人的衣衫,現場陷入一片死寂,東嶽王的法力令眾人感到一股由骨子裡竄起的凜寒與絕望。
  
  焰猛煩鬱地皺眉,不耐輕喃:「真麻煩。上父,既然我皇奶奶都開口求情了,只要你臣服於我,我可以饒你一死。」
  
  蜜雅環顧四周的血跡斑斑,顫抖著唇,含淚搖頭。怎麼會這樣?焰猛完全變了,不能再讓他樹敵了,她奔向前喊道:「焰猛!不要這樣,求你不要再傷人了!」
  
  他的注意力瞬間轉向她,咧開嘴揚起笑容。「喔!是親愛的蜜雅你啊。」他由空中盤旋下降,停駐在她前方的一顆巨石上。
  
  他向蜜雅伸出手。「過來這裡,蜜兒。」
  
  「蜜雅,不能去。」殷景攸攔住蜜雅,惹得焰猛不悅地擰起劍眉。
  
  「殷景攸,放開你的手,蜜雅不是你能隨便碰的女人。」
  
  「那你就快點兒醒過來,我才能將她交還給你。」
  
  輕狂傲慢的笑聲自他唇邊逸出,嘲笑著殷景攸的不自量力。「憑你?那你就試試看。」
  
  劍拔弩張的兩人間戰火一觸即發,蜜雅趕忙擋在殷景攸前面。
  
  「不要傷害景攸,焰猛。」
  
  「讓開,蜜雅。」他倏瞇起眼。
  
  「不要!」她堅決搖頭。
  
  「殷景攸,難道你只能躲在女人背後?」
  
  殷景攸聞言,拔出噬靈劍,蜜雅忙按住他握劍的手,對著殷景攸搖頭乞求:「求你,景攸。」
  
  「蜜雅,快讓開!難道你想背叛我?」
  
  蜜雅心痛地看著兩個曾經是摯友、如今卻持劍相向的男人。
  
  「蜜雅,焰猛已經不是以前的焰猛了。」殷景攸沉痛地說,將蜜雅推至身後。
  
  焰猛危險地瞇細寒眸,快速地釋出一擊。
  
  不行!不能讓焰猛傷了景攸,那麼他清醒後定會懊悔死的。蜜雅急衝向前,護住了殷景攸,但準備承受的痛楚並沒有如預期的襲向自己……
  
  焰猛在千鈞一髮之際收回了那一掌,臉色鐵青地揚起手,蜜雅隨即落入了他懷中。身形一閃,焰猛帶著她高站在九龍窟的巨石邊,不可一世地睥睨全場。
  
  「我最後再問一次,你們臣不臣服於我?」
  
  「絕不可能。焰猛,你醒醒吧!」天界上父哀痛地說。
  
  「哼!不識好歹,那麼就休要怪我殘暴。」焰猛全身迸發出死亡的氣息,鬼魅般露齒而笑。
  
  蜜雅慌忙拉住他的手。「不要!猛,不要這麼做!」
  
  他薄怒地低下頭沉聲警告:「不要再惹我生氣,蜜雅。」
  
  焰猛要大開殺界了,她一定要阻止,絕不能讓他犯下這滔天大錯。
  
  「猛……焰猛,你聽我說,給他們一點兒時間考慮,這要讓他們立即放棄既有的權力,換作是任何人都無法立即割捨,你說對吧?」
  
  蜜雅的話讓焰猛收回手中欲發的咒術,魔魅的藍眸掃過全場,最後落在蜜雅身上。許久,縹緲輕柔的駭人笑聲緩緩蕩進了所有人的耳裡,有如自鬼域傳來的梵音般,讓人不寒而慄。
  
  焰猛終於朝她點頭。「好,就依你。再給他們一點時間……」
  
  接過他詢問的目光,蜜雅欣喜地開口:「那麼再給他們七天……」
  
  「七天?這麼簡單的決定需要花七天時間?」
  
  「那、那五天……五天好了。」
  
  藍眸閃過不耐的陰寒。「這些豆腐渣子的前途不需要浪費我這麼多天的生命,我看就直接現在解決好了。」焰猛發狠地笑了笑,舉起手欲施咒,蜜雅忙跳上前,簡直像無尾熊似地抱住他。
  
  「那麼三天,他們總是需要時間安排一下……」
  
  「安排?」
  
  「是啊!將新王朝的人事佈局安排好再呈交給你……」
  
  焰猛挑眉輕笑,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嗎?這些廢物膿包需要你這麼費心?哼!婦人之仁。」
  
  蜜雅努嘴,哀怨地瞅著他。「我不希望你多造殺孽嘛!」
  
  雖然被鬼界的黑暗戾氣控制,但他心裡仍是掛念著蜜雅,執著於她的溫柔,終究敵不過美眸中的殷殷企盼,他冷然揮手。
  
  「那好吧!三天,三天後交出政權,這已經是我能給你們的最後期限了。」語畢,兩人身影瞬間消失,留下現場驚惶未定、彷彿從惡夢中醒來的人們。
  
  東嶽人界坎貝拉宮內,高聳明亮的朝廳中,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四界中所有舉足輕重的人物,吵雜紛亂的耳語回蕩著。
  
  少了正主的人界朝廳,由德高望重的天界上父和東嶽皇太后分坐上位。上父舉起手制止了庭下眾人的議論紛紛。
  
  「各位,蜜雅小姐為我們爭取到三天的時間,現在就請各位集思廣益,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機。」
  
  「東嶽王的法力深不可測,這我們昨天都見識過了。」鬼界特使的話令眾人心中再度泛起寒意。
  
  「要殺東嶽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想想昨日……他簡直是耍著我們玩,真不知道要是他真正發起狠來,我們是否還有活命的機會。」一旁的退魔師顫顫地開口。
  
  立於他身旁的白袍巫師頻頻點頭。一想到昨日身不由己地跳了好幾個鐘頭的滑稽舞蹈,忍不住驚悚惶懼地抹去臉上的冷汗,現場陷入一片絕望與恐慌之中。
  
  上父輕捏眉心點頭。「各位,弒殺東嶽王乃是最後萬不得已的辦法,如果……能讓他自己恢復心性是最好的了。關於這點,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轟地一聲,大廳裡頓時人聲鼎沸,獻計的、提供秘方的,甚至直接捐出聖物的,彼彼皆是,大家都希望在這危急存亡之際能貢獻一己之力。
  
  很快地,眾人所貢獻的寶物聖器就在朝廳前方堆成了座小山,每個人殷殷企盼著,巴不得能將所有的東西都用在東嶽王身上,希望東嶽王一覺醒來就能回復正常。
  
  「只是……這猛兒身上的鈴鐺該由誰去掛?」
  
  某個退魔師提出了問題的核心,原本氣氛熱烈的大廳又陷入一片死寂,廳上眾人個個面面相覦,就怕一出聲,這有死無生的任務會分派到自己身上。
  
  此時沉穩的腳步聲由外躂躂地傳來,魔界王子殷景攸的出現打破了一室的況悶,他朝坐在上位的兩人行禮。
  
  「怎麼樣?查出來了嗎?」
  
  「是,東嶽王目前藏身於九龍窟。」
  
  上父撐頭沉吟。「那裡地勢險峻,素有天險之鑰的稱謂,魔法修為不夠的還真上不去,東嶽王選擇那裡,進可攻退可守,這下要接近他又更加困難了。」
  
  「對於東嶽王,是否已經有什麼可行的辦法了嗎?」注意到那座寶物小山,殷景攸好奇地抬眸詢問。
  
  「這是眾人捐獻的聖物寶器,希望對東嶽王有所幫助。」
  
  順著上父的目光,殷景攸走向那座寶物小山,撿起幾樣仔細觀看。
  
  「這些聖器或許珍貴,但要將東嶽王心中的黑暗邪氣去除,恐怕效力仍嫌不足。」語閉,現場一片譁然。
  
  殷景攸舉起手,兩名魔界祭司立即扛出一本黑色燙金的厚重書冊,將它架在大廳中間。
  
  「這是天魔種所留下的天魔錄,上頭或許有解決之道……」他一邊說一邊輕揚手指,厚重的書本立即快速自動翻頁,然後在某一頁上停了下來。殷景攸走上前,直指著其中一個段落朗朗念出:「天地創始的年代,天魔種的妻子天愛女神曾被天地間最邪惡的混沌惡氣拐騙而失去了心性,天魔神取出心頭血和著由赤煉金龍龍角磨成的粉末,讓女神食用,女神才恢復了清明神志。」
  
  「那是什麼?我們只有三天,上哪去找這東西?」眾人爆出疑問。
  
  殷景攸舉起手制止。「聽我說完。天魔神將剩下的靈藥封存在晶礦中,而那晶礦現在被壓在聖界法庭的斐光鏡中,由天地水三聖獸負責看管。」
  
  殷景攸轉向上父。「上父,請您前往聖界法庭商借靈藥。」
  
  上父站起身。「嗯……既然傳說天魔神曾經成功使用此藥,那就姑且一試吧!我現在立即出發。」
  
  蜜雅站在九龍窟的崖邊,望下去盡是險峻的山崖峭壁,狂風在峭壁中打轉,又深又長的洞穴中散落著巨大的骨骸,有的骨架還在,可以清楚看出那曾經是屬於巨龍身上的哪段軀幹。
  
  前方甚至還有半顆完整的龍頭骨,銳利的牙齒足足有她的三個身長,空洞碩大的眼窟窿看起來陰森森的,就像是在瞪她一般。
  
  忍不住退了一步,她隨意撿起腳前的一小片殘塊把玩,納悶地仔細觀看。不是說這裡充滿宇宙間的聖潔正氣?怎麼一點兒也不管用?焰猛還是被迷惑了、心性啊。
  
  靠著岩壁坐下,蜜雅雙手托腮,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焰猛長髮未束,隨意披散在身後,瞧他悠哉地枕著龍骨休憩,一點也不像才剛結束惡戰的人。想到他凜著那張魔魅的容顏,一副視人命如草芥的陰狠模樣,她的心就被收緊再收緊,心疼到讓她忍不住捂住胸口。
  
  她深幽地歎息,思緒流轉到她所爭取來的三天時間。三天!希望景攸和大家能在這段時間內想出辦法……累極的閉上眼,蜜雅沉沉睡去。
  
  極輕的觸動惹得她皺眉低嚀,意識仍執意停留在黑暗中,帶點冷意的洞窟讓她下意識地偎靠著那暖融融的熱源,舒服得想要汲取更多暖意。
  
  嗯……她夢見一隻貓正舔著她的眉,輕柔的觸感緊接著來到唇畔,溫柔地蹭著、吮著……口舌交纏……嗯,貓兒要吃掉她的舌了。
  
  貓?!倏然睜開眼,蜜雅望進那雙沉著濃濃笑意的美目,忙抬手壓住他微啟的唇。焰猛的唇紅潤微腫,她吻的?她不記得自己有這樣激情啊!
  
  仔細盯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孔,這是夢吧?那場惡鬥不曾有過,他不曾被邪暗控制,也沒有三天的期限……
  
  「唉!」終究還是失望地垂下眼睫。眼前那邪魅到極至的美麗,眉目間卻流竄著暗氣,連最讓她依戀的藍瞳,現在也有如黑潭般沉著死氣,不見一絲光采。蜜雅呻吟了一聲,無法自欺欺人啊!
  
  被他瞧得心慌,蜜雅不露痕跡地想要溜出他的懷抱,卻被他快一步地拉回,雙手被釘在頭頂上。焰猛一隻手制住她的雙手,另一隻手撐著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想上哪兒去?蜜兒。」眼神熾熱,神情充滿挑逗,意圖不言可喻。
  
  她抖著聲,顫巍巍地開口:「那個……猛,你不覺得有點冷嗎?」
  
  焰猛美目微揚,隨即她聽見一聲巨響,一塊大石結結實實堵上了崖邊的洞口。
  
  「還冷嗎?」
  
  「嗯……不冷了,可是……這裡好像有點暗……」
  
  輕柔笑聲中,柔美的光線瞬間將洞窟點綴得浪漫唯美,甚至還有閃著藍色螢光的蝴蝶飛舞其中。
  
  「還有什麼問題?」
  
  「唔,沒、沒有了。」她咽了咽乾緊的喉嚨。
  
  他的眼神赤裸裸地盛著渴望,一副就想直接把她給啃食入腹的模樣。轉世色魔低笑著,撐著頭的手緩緩移到胸前,手指輕巧地慢慢挑開她前襟的衣扣。
  
  現在的他,處於完全的脫序中,行徑乖張、我行我素到了極點,蜜雅根本不奢望他心中還能保存什麼忍耐和尊重的美德。心急如焚哪!偏偏她一動也不敢動,就怕扭動的身軀會讓情況更加不可收拾。
  
  精碩的身軀緩緩低下,疊上她的,焰猛的唇吻上她的鎖骨,眼看就要開始享用大餐,突然她一個驚呼。
  
  「猛!」蜜雅大喊,尖銳的嗓音回蕩在洞窟內,惹得他擰緊雙眉。
  
  「又怎麼了?」
  
  「那個……那個……我餓了,對,我餓了。」
  
  目光將她巡視一周,焰猛笑了。「我也餓了。」沙啞的嗓音繼續流連在她的頸邊。
  
  「對……對,所以要先填飽肚子,猛,我好餓哦!」她張著大眼,可憐兮兮地說著。
  
  他忍耐地冷瞇起眼。蜜雅身上的重量倏然消失。
  
  忙爬起身,蜜雅一骨碌跳離,站在距離他一公尺遠的地方。
  
  不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焰猛自顧自地走向剛透過魔法變出來的餐桌。
  
  水眸眨了又眨,蜜雅不可置信地盯著鋪著白色亞麻桌布的胡桃木長桌,上頭擺滿琳琅滿目的美味食物。
  
  「不是餓了?快用膳吧。」見她還愣著,焰猛提醒。
  
  蜜雅連忙拉開椅子坐下,馬上左右開弓,盛滿一大盤食物。
  
  「看來你真的餓了。」焰猛失笑地瞧著她。
  
  塞了滿滿一口雞肉,蜜雅心想,不拿這麼多,哪能爭取時間;我不吃,難道等著你來吃我?現在不對他用點心機是不行了。
  
  焰猛沉著臉靠著椅子打量著對座還在用餐的蜜雅。這頓飯吃了多久了?兩個小時還是三個小時?
  
  瞧她正將盤中的蘆筍仔細地分成八等份,每一份上面再均勻的灑上鹽巴,然後優雅地送入口中後,再慢慢咀嚼,期間還不時對他投以滿足的微笑。
  
  焰猛暗付,吃一根蘆筍可以花費十多分鐘,而她面前像小山般的食物,若全部吃完,估計應該可以接著吃明天的午餐了。
  
  「我不知道你的胃口變這麼好。」焰猛的嗓音徐徐傳來,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她緊張得差點噎到。
  
  「這兩天受了驚嚇,所以胃口比較好。」
  
  「是嗎?」冷揚的笑聲宣告著他的耐性即將用盡。
  
  驚覺到他挪動的身子,蜜雅忙拿起酒杯。「猛,我敬你,剛剛我光顧著吃,都沒注意還有美酒呢!」
  
  冷掃了她一眼,焰猛拿起酒杯輕啜,就著杯口的薄唇緩緩上揚,慢慢蕩出一朵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笑花。
  
  她戒慎恐懼地看著對座那妖美的男人,他又在算計什麼了?
  
  「嗯,喝點酒也好,本王愛看微醺略帶醉意的你。」
  
  舉杯的手頓時僵住,想把她灌醉?這太容易了吧!明明是一杯就倒的酒量,卻還笨得挖坑往下跳,這下怎麼辦?
  
  還在思忖,突然眼前景物一花,蜜雅直接落入了焰猛懷中,和他躺在舒服的床上。看著裹著紗幔的浪漫大床,蜜雅不禁無言,連床都準備好了,這下真是無處可逃了。
  
  焰猛將裝有紫色瓊漿的酒杯遞給她,迎面而來的濃郁酒氣讓她不禁皺眉。
  
  「這是什麼酒?」
  
  「這酒的名子叫……催情。」
  
  「催、催情……」怔愣對上他的眼,不會吧?連酒名都和這色魔的意圖相互呼應?
  
  「來,敬我們。」
  
  「好辣!」蜜雅喝了小小一口,連忙捂住嘴。
  
  「這酒是烈了點,但是此時喝正合適,它能舒緩你緊繃的神經。」他笑著又飲下一杯。
  
  她扁扁嘴,斜睨了他一眼。這還不都拜你所賜!蜜雅用表情抗議,在心裡暗暗偷罵。
  
  焰猛故意忽略她抱怨的表情,笑著又飲下一杯。
  
  看著他一杯一杯喝下肚,神情愈來愈熾熱迷蒙,她不禁暗自竊喜。嘿嘿!如果焰猛喝醉了,她不就得救了。想到此,蜜雅連忙陪笑幫忙添酒。
  
  「猛,你多喝點兒。我呢,就小小品嘗即可。我們兩人啊,只要有一人保持清醒,幫忙看著這九龍窟就可以了,有什麼事情我會……」
  
  一個欺身,焰猛堵住了她滔滔不絕的嘴,辛辣的口感隨著濃醇的酒香直灌入喉。
  
  「嗚……嗚……猛……」蜜雅忙推拒著。才被餵完一杯,醇酒又伴著他的吻長驅直入,暈眩瞬間襲向她的感官,酒意侵蝕著她的意識。
  
  焰猛情難自已地啄吻著她的唇,嘎聲輕笑。「蜜兒,你說得對極了,我們兩人中,只要我保持清醒就好。你呢,就好好放鬆享受即可。」
  
  焰猛豔美的臉孔在眼前飄浮,蜜雅努力調整焦距,奇怪地數著。「猛,我看到兩個你?」
  
  他聞言笑了,放開了箝制她的手,輕吻上她的唇。
  
  「嗯,每個我都是你的。」
  
  蜜雅點頭,用力抱緊他,纖指滑過身側的酒瓶。
  
  「猛,為何這酒叫做催情?」
  
  「這釀酒的果實除了有鎮定心神的功用,另外……果實本身也含有催人情欲成分……蜜雅,感覺如何?不會再那麼緊張了對吧?」焰猛對著她的耳廓喃喃解釋。
  
  「蜜雅!」突然入耳的細微鼾聲讓他抬頭,怔愕地看著身下帶著笑意沉沉睡去的佳人,滿腔欲火被瞬間澆熄,他忘了,這丫頭是一杯就睡的酒量。焰猛苦笑搖頭,無奈地攬她入懷。
  
  刺眼的陽光扎得她睜不開眼。納悶地環顧四周。她在野營嗎?哪時睡到這洞窟裡來了?順著拉回的目光,發現身旁睡著的天使,蜜雅猛然倒吸口氣。
  
  緊擁著她的焰猛仍酣然睡著,昨夜的情景一點一滴回到她仍在發脹的腦袋,她記得那頓晚餐……那是她這輩子用過最久的餐點了,從不曾吃過那麼多食物,飽脹的胃到現在還折磨著她,然後……她就被灌了一堆的酒……然後——
  
  迅速拉開薄被,她驚悚地看著自己凌亂不整的衣衫,困難地咽了口口水,猶疑的目光緩慢移向那副裸露的精壯胸膛。不會吧?再次拉開被褥確認,嗚……連胸衣都解開了。小手悄悄地摸向底褲,呼!好險還在,那麼昨夜到底是?
  
  困擾地抬頭,不小心對上那雙仍充滿情欲的雙眸,尷尬地將薄被拉到下頷,蜜雅擠出笑容。
  
  「早……猛。」
  
  「早。」他若有所思地瞟了心神不寧的蜜雅一眼,朝她露出慵懶曖昧的笑。
  
  「嗯……身體還好嗎?」
  
  「身體!身體?」倏睜大眼,她反射性地僵直上身。
  
  「是啊!昨晚吃那麼多,有不舒服嗎?」焰猛手指輕撫上她紼紅的臉頰。
  
  「……還好。」蜜雅鬆了口氣,原來他是問這個。
  
  「是嗎?那就好,那……」美目緩緩掃過她全身。「身體……會覺得酸痛嗎?」
  
  「你說什麼?」蜜雅驚喘後屏息望向他。
  
  「嗯……你的身體會覺得酸、痛嗎?」以為她沒聽清楚,焰猛好心地、緩慢地一字字重複。
  
  蜜雅再次僵住!忍不住動動雙腿,怯怯地問:「為何我會覺得……酸痛?」
  
  他像只優雅螯伏的獵豹,瞬間撲上她,將她鎖在身下—蜜雅全身被他用力箝緊,動彈不得。
  
  「猛?」
  
  「昨天夜裡,你體內的酒力發作,直喊熱,還不斷地想扒掉自己的衣服……」
  
  「我?!一直想脫掉自己的衣服?」
  
  「嗯。雖然你醉得神智不清,但要抗拒半裸又秀色可餐的你,簡直要耗費掉我畢生的功力。本想順了自己的心意,又怕你醒來時難過,所以隱忍下半身的欲念。但你固執地要脫掉衣服,我只好像這樣……用力擁緊你,以免你做出後悔的事情。當然在你努力掙扎的過程中,難免用力過猛……」
  
  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原來他們並沒有……蜜雅迎向他的臉,感激地環上他頸項。這樣的焰猛,和從前的他一樣,總是以她作為優先考慮,莫非……焰猛已經戰勝了邪暗?漂亮的水翦閃過一絲狂喜。
  
  「猛,你是不是……」
  
  「是不是還想要你嗎?」他邪魅地吻上她的眉心,沙啞的嗓音透著濃濃的欲望。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有你這樣嬌憨地躺在我身下,真是讓我心癢難耐。最重要的是……你是清醒著,現在要了你,也不會造成任何遺憾,這畢竟是你的第一次……我也不希望你糊裡糊塗的沒了記憶,以後老怨我。」
  
  好不容易才消化完他的話,光采迅速自她眸中退去,看來他還是沒恢復正常。
  
  蜜雅忙想爬起身,但覆在身上的他執意不肯移動半分,雙手開始忙碌解著她的衣扣。
  
  「焰猛……焰猛,等一下,我想……現在不宜……」
  
  焰猛吻上她的唇,不讓她有任何開口的機會。
  
  「現在的我沒辦法再接受任何拒絕,乖乖的,蜜兒。」
  
  「猛,別……焰猛……」
  
  理智在和情感交戰著,他的氣息讓她迷失,彷彿他在她身上施了咒、點了火,讓她幾乎無力抗拒。抓住他肩膀的手不知道是要將他拉近或是推開,此刻她好想拋開一切,只順應著心中的悸動和他一塊沉淪。
  
  咬著唇,蜜雅努力保持清醒。他們兩人若在這樣的狀況下發生關係,即便是兩情相悅,但待日後焰猛清醒,他一定會認為是自己強迫了她,她不要他一輩子帶著愧疚。蜜雅企圖用僅存的理智喚醒他。
  
  「猛……這是不對的,我們……日後會後悔的。」蜜雅幾乎是在哀求了。
  
  他用雙手捧住她的臉,隱忍的情欲讓他的聲音變得極度沙啞。
  
  「蜜兒,我只知道現在……現在我要你。」
  
  不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焰猛結結實實地吻上她,被欲念燃燒的兩人,隱約聽見回蕩在洞窟內的焦急男性回音。
  
  「參見殿下,蜜雅小姐。」通道的盡頭不斷傳來一陣陣中氣十足的覲見聲。身上的男人警覺地瞇起寒眸,轉頭向外望去,蜜雅趁機推開他,翻身下床。
  
  「王上,請問臣下可以進去嗎?」
  
  「該死的,給朕滾進來!」
  
  焰猛如一頭被激怒的猛獅,一手將剛進來的外交大臣多馮給釘到了岩壁上。
  
  「王……上。」
  
  「你最好有十足的理由解釋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王上,請您先放……下微臣……」多馮呼吸困難地懇求著。
  
  焰猛鬆開手,冷酷地看著多馮如爛泥般滑落下地。
  
  「王上,臣下前來,是要向您呈上這……這份降書。」
  
  清冷的面容上頓時揚起滿意的微笑。「喔!比我想像中還快嘛!看來,這些人還不笨。」
  
  「是。我國人界本來就是效忠殿下,這是無庸置疑的;至於其它三界,在仔細評估情勢後,都已決定投降。這降書內明確記載了各國朝臣的人事佈局、財產和領地。」
  
  焰猛接過降書,走向他的臨時辦公桌。
  
  聽到各界投降的消息,蜜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人這麼快就放棄了?不會吧?景攸呢?難道沒想到任何辦法?呆愣地站著,久久都難以平復紊亂的思緒。
  
  正在煩惱的她,忽然發現身旁的多馮原本秀氣的五官此刻很不正常地扭在一塊,正小心翼翼地對著她擠眉弄眼。蜜雅原本以為他是被焰猛驚嚇到臉部抽筋,但很快地就發現他抽搐的嘴角不斷地努向外頭,她試探地向外走出一步,多馮立即面露狂喜地舉步跟上,兩人靜悄悄地退到外頭。
  
  「蜜雅小姐,這請您收下。」
  
  她不解地接過多馮遞來約一條鑲著巨大紅寶石的項練。
  
  多馮緊張地朝內看了看,用幾乎是耳語的音量說著:「這顆紅寶石內的藥品,請您無論如何要讓殿下喝下。」
  
  「這是什麼?」她擔憂地搖頭。「我是絕對不會傷害焰猛的。」
  
  「請您放心,這是天魔神留下來的靈藥,可以幫助王上去除邪暗惡氣。」
  
  蜜雅仔細瞧著,果然看到紅寶石中透著一絲赭紅。
  
  「這是經過上父和魔界王子確認過的可行靈藥,請蜜雅小姐放心。」
  
  握緊手中的練墜,蜜雅這才放下心中疑慮。
  
  「既然如此,我會想辦法讓焰猛吃下去。」
  
  「謝謝蜜雅小姐,還有請您——」
  
  話還沒說完,兩人就被突來的一股強大力量給一前一後拉進了石窟內。蜜雅穩穩當當地落進了焰猛懷中,而可憐的多馮則是呈拋物線狀被拋了進來,碰一聲的摔到地上,狼狽地滾了好幾圈後呈大字形趴在地上。
  
  「好大膽!敢在我眼前竊竊私語?」
  
  「請王上恕罪,臣下是將四界送給蜜雅小姐的禮物轉呈給她。」
  
  焰猛狐疑地轉頭確認,蜜雅忙高高拿起紅寶石項練,證明多馮的話不假。
  
  「哼!俗不可耐。這種豔紅色根本不適合你。」焰猛說完,就想拿走她手中的項練。
  
  蜜雅連忙戴上。「猛,我好喜歡這個呢!這是大家的心意,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珠寶,我要留著。」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捨,輕攏過她的髮絲,柔聲說:「既然喜歡,就留著吧!以後四界裡所有的奇珍異寶都是你的。」
  
  回眸看著仍匍匐在地等候的多馮,焰猛朗聲開口:「將我的旨意帶回去。明天中午我會回宮,要四界一級以上的官員到坎貝拉宮候傳。」
  
  「是,王上。」多馮吞了吞口水,焦急地望著蜜雅。
  
  注意到多馮的異樣,焰猛沉下臉色。「還有什麼事情?」
  
  「是……王上,那個……」
  
  「別吞吞吐吐的。」
  
  聽見他趨冷的聲調,多馮嚇得臉色發白,眼看就快要休克了。
  
  蜜雅忙推推身旁擺著臭臉的他。「你嚇到他了。他好像還有事情要說。」
  
  焰猛不屑地躺進椅內,冷瞧著哆嗦如鵪鶉的多馮。
  
  「蜜雅小姐,這個……這個……」多馮抖著手拿出一束煙花。
  
  「這是……天界白令兒公主要給您解悶的。」
  
  知道這也是大夥計畫中的一部分,蜜雅忙走向他。
  
  「這……這每種顏色都有不同的意思,黃……黃色代表健康,紫色是……是不健康。」
  
  「那是什麼鬼?!又是健康又是不健康,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本就已經說得結結巴巴的多馮,在聽見主子不耐的聲音後,舌頭直接狂打起擺子,蜜雅真擔心他會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頭。責難地瞅了焰猛一眼,知道她的心思,焰猛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發言。
  
  她再度柔聲問道:「就這些嗎?」
  
  「是,是。」多馮點頭如搗蒜地呈上煙花。
  
  「我會玩的,代我謝謝白令兒公主。你趕快回去吧。」她朝多馮點頭。
  
  「多謝……謝蜜雅小姐。謝謝王上,臣下告退。」
  
  看著多馮連滾帶爬狂奔而去的身影,蜜雅心中湧上一片酸楚。不過才幾天光景,人們對焰猛的態度已由尊敬與擁載轉為對死亡的畏懼。握緊項練,她希望這藥真能讓他恢復清醒。
  
  九龍窟中靜得只剩下焰猛翻閱檔的聲音,蜜雅一邊泡茶一邊看著他;雖然他現在性情變了,但他對國事仍是一點也不荒廢,自上午收到那份降書後,就開始逐條審閱,厚厚的一本降書上密密麻麻地劃滿了記號。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焰猛的臉色隨著時間流逝而愈發陰沉,就在幾分鐘前,他索性丟下筆,盯著降書發愣。破綻被發現了嗎?
  
  以焰猛的精明,若降書作的不夠真切,是很容易被發現破綻的,真令人擔心呀。
  
  蜜雅故作輕鬆地問:「這降書有問題嗎?」
  
  焰猛臉上揚起一抹極淡卻弔詭的微笑。「它很完美。」
  
  她鬆了口氣,笑著走向前,遞上熱茶。
  
  「完美不好嗎?」
  
  「不,我的意思是這份降書似乎是太過完美了。」幽長的嗓音彷彿帶著極度惋惜,又有著恨意。
  
  「太……太過完美也不好嗎?」她暗驚,上父他們會不會矯枉過正了?大概是認為太過草率的降書根本過不了焰猛這關,所以才弄了份完美版的,想不到還是引起了他的懷疑。眼前的男人是成精了嗎?怎麼樣都瞞不過他,那她剛剛做的……蜜雅害怕地吞了口口水。
  
  她抱著托盤站在他身旁,臉上雖堆滿笑意,但實際上卻緊張到手心冒汗。
  
  焰猛順手拿起瓷杯,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資料。
  
  隨著他一口一口地喝下,蜜雅的心口也跟著一寸寸提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3:31

第十一章  

  感覺到那道一直膠著在他身上的目光,焰猛奇怪地抬眸,正巧對上她驚懼倏睜的雙眼。看她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他狐疑地挑眉。
  
  「這麼緊張,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茌他銳利的目光下,她忍不住屏息,閉上焦慮的眸,躲避他過度專注的凝視。現在的他,性情難測,對人又帶著極度的猜疑,若讓他發現她做的事情,不曉得會不會一掌劈了她?
  
  焰猛走向前,以指尖托起她的下頷,感覺她在瑟瑟顫抖;似乎抓到了什麼連結,他緩緩回頭望向桌上的白瓷茶杯和那本厚電重的降書,沉聲喝問:「你和外頭的那群人在密謀些什麼?」
  
  蜜雅嚇得向後退一步,他雙手攫住她的肩拉回她。「說!」
  
  肩上加重的力道讓她忍不住悶哼。「我……我……」慌亂的腦袋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說法,她能做的只有搖頭否認。
  
  焰猛冷笑了幾聲,突然振臂一舉,將她向上提起,蜜雅背心猛撞上岩壁,疼得皺眉。
  
  「看著我。」
  
  蜜雅聞言,望進他陰沉無光的眸中,無端地感到一陣暈眩,意識忽然間恍惚起來,她直覺地想閉上眼,卻驚覺自己只能睜大著眼,連視線都無法移動。倏然明白焰猛正在做的,她開始掙扎,淚水無聲地滑下臉頰,直到他鬆開箝制的手,她才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蜜雅抱緊雙臂,仍揮不去那股昏眩。焰猛剛剛讀了她的思緒,現在他全知道了,接下來他將會怎麼做?
  
  他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她下頷,強迫她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神情複雜,夾雜著不可置信的震驚與被背叛的痛苦。他的痛她感同身受,因為她與他一樣痛。
  
  蜜雅顫巍巍地伸出手想碰觸他,卻被他避開。焰猛不曾有過的疏離與冷漠讓她受傷地收回手,忍抑地啜泣。
  
  「猛,我只想讓你好起來……」
  
  「如果不是讀了你的心,我根本不會相信我捧在手心裡的你竟會背叛我。」他冷笑搖頭。
  
  「不,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我愛你啊!焰猛。」
  
  彷彿要證明她的話,他猛然吻上她的唇,狂暴地吮吻,肆虐著她的唇,直到兩人都嘗到口中泛出的腥味。他慢慢抽離,拇指劃過她腫脹的唇,輕抹去她唇畔的血跡和臉上的淚痕。
  
  他像石像般杵著,神情複雜,冷冷地凝望著她,許久後終於苦澀地笑了。
  
  「即便是如此,我仍無法恨你。」
  
  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到了遠方,眼中逐漸湧起殺意,嘴角泛起幽冥般的魅笑。
  
  「是該讓那些心存妄想的人知道了……有時死亡並不痛苦,痛苦的是等待的過程。」厲眸掃過放在角落的煙花,在他的意念驅使下,一束煙花瞬間疾飛出險峻的峽谷,竄向黑暗的夜空。
  
  蜜雅疲累地閉上眼。來不及了,她再也無力阻止這一切。
  
  天空像被潑灑了墨汁般,黑得透不出一絲光線,這樣詭譎的黑幕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豔麗的紫色光束在九龍窟所在的峽谷上方綻放開來,美麗的煙火照亮了整片夜空,卻沒有照亮等待中的眾人的心,反而帶來了沉重的絕望,人群中甚至還出現低泣的聲音。
  
  眾人面色灰敗、如喪考妣地走進大殿。
  
  「乾脆投降算了,給東嶽王治理也不見得不好。瞧!人界現在多們繁榮。」有人先開口。
  
  「是啊!這也不是不可行。」
  
  彷彿被注入一道曙光般,嗡嗡的人聲開始充斥在大殿上,討論著東嶽帝國的可能性。
  
  「真是天真。你們以為在欺騙了東嶽王后,我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突然大殿一角傳來一聲譏誚的笑聲。
  
  現場再度沉寂下來。
  
  此時一名白袍巫師走到了大殿中央,朗朗開口:「各位,東嶽王的法力雖說是出神入化,但我們之中難道就沒有能人了嗎?一對一的單打獨鬥我們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但集合眾人之力,總還有一線生機,在這裡長吁短歎的等死,豈是身為退魔師該有的態度,大不了拼個兩敗俱傷,也好過讓東嶽王打開虛無。」
  
  慷慨激昂的話語讓大殿重新沸騰。
  
  「對啊!團結就是力量,我們一定可以打敗東嶽王!」
  
  「那好。既然大家都有決一死戰的決心與共識,那麼,我們就開始討論如何進攻九龍窟。」上父站起身來,悠揚的嗓音壓過大殿上吵雜的人聲。
  
  殷景攸站在大殿外的回廊上,面色沉重地輕撫過手中的冥泉弓。東嶽王對他來說好比親手足一般,現在真要被迫面對這樣痛苦的抉擇了嗎?
  
  九龍窟,是遠古時代四處肆虐的九條金龍被天魔神威感化後棲息之地,整座山似拔地而起,巍峨矗立在人界與魔界的邊境上,由月蛋白石構成的山脈分成兩部分。
  
  下層藏於層層疊翠的蒼鬱山巒中,上層則幾乎草木不生,但雲瀑繚繞,山嵐氤氳,裸露出的光滑蛋白石表面時時反射著自然界的柔和光暈,不論日夜,總閃爍著耀眼光輝。
  
  焰猛站在九龍窟前被稱為榮耀石的一座天然平臺之上,強勁的由風刮起他的黑色斗篷。
  
  蜜雅聽見他低沉的吟著咒語。
  
  「沉睡於地底的生靈,活躍於地底的惡龍啊!我命令你速速醒來,掙脫束縛的枷鎖,到我身邊來吧!起!」
  
  深不見底的斷崖底部,隱隱傳來鐵鍊曳地的刺耳聲響,低沉的吼叫聲伴隨著巨大的黑影盤旋而上,一下子就遮蔽了日光。
  
  躲在一旁的蜜雅驚駭莫名地看著攀附在崖邊的黑色巨爪,光是露出的兩節小指,就能推估這隻被焰猛喚醒的妖獸有多麼巨大,他要用這隻惡獸對付前來討伐他的退魔師們?
  
  蜜雅奔向焰猛,試圖再次勸阻,剛好看見旋轉過身的他白著臉搗住胸口嘔出一大口鮮血。
  
  「猛!」蜜雅驚呼向前,扶住踉蹌的他
  
  「天魔神這東西是過期了還是怎樣?攪得我五臟六腑都要翻過來了。」焰猛不在乎地抹去嘴邊的血漬。
  
  「以後別聯合外人給我吃些有的沒的,哪天毒死我,你就得當寡婦了。」看見蜜雅憂心忡忡的瞼,焰猛挑眉調侃。
  
  「毒死……」血色刷地由她臉上褪去。
  
  見他終於卸去自昨日就戴上的冷漠面具,蜜雅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飄出眼眶,用力抱緊了他。
  
  「嚇到你了?別哭了,我沒那麼容易就死的。」焰猛柔聲說道。
  
  「如果你死了,我就從這邊跳下去。」蜜雅在他懷中賭氣地說。
  
  「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他捧住她的臉輕啄。
  
  蜜雅破涕為笑,皺眉怯怯地指指崖邊盤臥的黑影。
  
  「那是什麼可怕怪物?」
  
  「我新養的寵物。」焰猛大笑,得意地瞟了它一眼。
  
  「猛,那個是要?」
  
  「噓,有動靜了。」修長的手指按住她的唇。焰猛側耳傾聽風中傳來低鳴聲,慢慢泛起溫和得幾近恐怖的笑容。
  
  「他們來了。」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可以看見半山腰上旗海飄揚。
  
  「哼!虛張聲勢。以為多了幾面旗幟就會有勝算嗎?愚蠢。」
  
  他呼出長嘯,崖邊黑影猶如一團巨大黑幕瞬間迎面撲來,黑霧中有雙冰冷的青色眼珠,仔細看去,她才發現那是一條被黑色雲霧繚繞的金龍,如盔甲般的鱗片閃著金光。
  
  焰猛輕巧地抱她跨上黑龍。「來,讓我們一起見證這偉大的時刻。」
  
  數百名頂尖的退魔師領著四界挑選出來的精兵前僕後繼地攻往九龍窟。
  
  焰猛布下了九道關卡,每一道關卡都精心安排了不同的魔獸怪物,這樣的策略也成功地牽制住數萬名退魔師和士兵—大部分士兵都給留在山底對付焰猛所釋放出來的各種妖獸,法力稍強的魔法師則繼續攻頂。
  
  和焰猛乘著飛龍一起在空中盤旋觀戰的蜜雅,驚白了臉看著被鮮血染紅的九龍山脈,幾乎可以用屍橫遍野來形容眼前的慘狀,不覺焦急地拉住他的手。
  
  「不要再殺人了!焰猛,那些人都是有家庭的,想想他們的家人會有多難過。」
  
  「蜜雅,不需要浪費你的同情心和眼淚,這些人敢來這裡,就已有必死的心理準備。」
  
  「焰猛,不要這麼殘酷,你可以不用取他們性命的,求求你!他們已經知道你的能耐了,不需要趕盡殺絕。」
  
  他冷酷地睥睨山頭那些還在奮戰的兵士們,露出不屑的冷酷微笑。
  
  蜜雅急忙扳回他的臉。
  
  「焰猛,這些人成不了氣候的,你只要把目標放在四界中那些少數掌控權勢的皇族和退魔師即可,只要收服他們,這些人還不乖乖投降嗎?」
  
  焰猛極為困惑地看著她。
  
  「為何你要一再地為這些人求情?難道你不明白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道理嗎?」
  
  「猛,這些人不是敵人,他們是你的子民啊!你留下他們,說不定日後還能為你所用。」
  
  他垂下精眸,沉思了半晌,俊容上冷硬的線條逐漸舒緩。
  
  「希望這些人真如你所說,日後真能有些用處。」
  
  他拍拍龍頭,金龍一聲長嘯,奔竄的魔物瞬間消失,化成黑煙被收進金龍的黑霧中,巨龍大吼後吐出一顆火球,焚燒的熾焰立即將九龍窟一分為二,炙焰隔開山腰下的人們,阻卻他們上山的道路。
  
  金龍轉身迴旋,將兩人帶回九龍窟,等待最後攻頂成功的那批退魔師。
  
  好不容易才攻上崖頂的百名魔退師們,在看見盤伏在東嶽王腳前的金龍後,全都驚愕得煞住腳步;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們,也不免大驚失色。
  
  「歡迎。今天剛好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你們提著劍前來,是已做好抉擇,想一起移居到冥界定居是嗎?」焰猛神情難測,聲音卻帶著森森鬼氣,讓人有直落冥獄的錯覺。
  
  鬼界禁衛統領大聲喝道:「東嶽王!我們今天前來,就是有著必死的決心,我們拼著一死,也絕不讓你打開虛無。」
  
  「猛兒,快收手吧!不要再塗炭生靈了。」上父心疼這個由他一手帶大的優秀孩子,再次苦口婆心地勸道。
  
  焰猛輕狂傲慢地揮手,不耐地輕揚薄唇。「拉拉雜雜的一堆廢話,既然你們這麼想死,本王就成全你們。」
  
  他跨上金龍,電掣風馳地朝天空飛去,倏然一道灰影緊追著金龍而去。
  
  殷景攸站在魔拉身上,長劍出鞘,噬靈劍的劍氣像一道疾風朝他逼近。焰猛稍側轉身,駕著巨龍避過這一擊,急轉繞過魔拉,巨龍周身的黑霧像是一道駭人的煞氣,將兩人兩獸環繞其中。
  
  金龍長鳴張開巨口朝魔拉咬去,尖銳的巨齒瞬間刺穿上古聖獸,受到重創的魔拉發出痛苦的哀鳴聲,落到九龍窟前的空地上。
  
  蜜雅奔上前抱住魔拉毛茸茸的身體。兩邊都是她愛的人,她該怎麼阻止這一切?
  
  焰猛倨傲有如天神般跨下金龍,踏上榮耀石。
  
  「為了避免再浪費我寶貴的時間,本王決定乾脆點,就將你們一塊兒送進虛無中,免得打打殺殺的,場面太過血腥。你們應該要感恩了,我讓你們可以優雅地死去。」
  
  上父痛心地轉向退魔師們,舉起權杖大聲疾呼:「事已至此!現在只有集結眾人之力才能打敗東嶽王了……」
  
  焰猛冷笑地嘲諷著眼前的手下敗將,幽暗的眉心專注地擰起,閉上眼眸開始念起咒語。黑色的蕈狀雲朵由天際交界處緩緩升起,巨大的雲體中央開啟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如鬼魅般在中心點飄移打轉,黑洞隨著旋轉的雲層開始向四周散去,陰風四起,像在嘲笑眾人的命運般殘酷地呼嘯嚎哭著。
  
  焰猛雙手如爪般張開,專心控制著那個駭人的黑洞。
  
  「各位,就是現在了,奮力一擊吧!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蜜雅瞥見景攸執起冥泉弓,銀色神劍釋放出金色耀眼的光芒,隨著神劍齊發的,還有數百道來自四界法力高強的退魔師們所擊發的咒術,勁風排山倒海地朝向焰猛心口襲去。
  
  不行!焰猛會死的。蜜雅奔向前,張開手臂環抱住他,將整個身軀護在他身前。須臾間,蜜雅感覺到一陣強勁的衝擊力道撞向她,灼熱的勁風掃得她雙頰發痛,椎心的刺痛在身上爆發開來。
  
  鮮血噴濺上焰猛的臉龐,有一瞬間,他沒有了知覺。恍惚間,他好像看到蜜雅蒼白虛弱的笑容在眼前一閃而逝,一股暖意由被鮮血濺染的地方開始擴散,取而代之的是來自鬼界的陰冷與毀滅的晦暗,淡淡的溫柔伴著和煦的香氣在他心中繞轉,邪魅的鬼氣自他眼中退去。
  
  清醒後的他望向狂風呼號的天際,才驚覺自己已快將虛無打開,立即集中念力闔上駭人黑洞。
  
  焰猛關上虛無黑洞,回到地面,隨即奔向蜜雅,看見她像個破碎娃娃般毫無生氣地躺在景攸懷中,遲疑地停下腳步;承受了所有頂尖巫師攻擊的她,還活著嗎?他凜著寒冰般的臉色,怯懦得幾乎無法面對心中泛起的恐懼。
  
  微弱的氣息自蜜雅口中呼出。
  
  「焰猛,蜜雅很危險,我傳給她的靈力無法支撐太久,得快讓她就醫。」
  
  殷景攸焦急的呼喊聲將他喚回現實。還活著!焰猛感恩地閉上雙眸,小心地接過她,懷中全身浴血的她讓焰猛心痛到無以復加。收緊手臂,冰冷的面容貼上她,藉此查探她的鼻息,就怕蜜雅一個不小心沒了氣息。
  
  「回宮!回宮!宣御醫候著,把最好的醫生給我找來!」
  
  懷中的她殘破的身軀佈滿血漬,焰猛被血液濡濕的雙手間仍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不斷流出鮮血,他倏地跨上金龍,朝坎貝拉宮疾馳而去。
  
  寢宮四周,醫宮宮女們忙進忙出,焰猛心中的驚恐隨著一盆盆被端出的血水而加劇。
  
  「王上,蜜雅小姐全身除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內臟也都被震傷,這傷實在太重……臣等僅能盡力醫治。」
  
  東嶽王極力壓抑下體內躁鬱的惡氣,極為輕柔的嗓音幽蕩地飄在寢宮內。
  
  「本王只有一個命令,把蜜雅給我救回來,不准再讓我聽見什麼盡力、儘量的廢話。」瀕臨瘋狂邊緣的焰猛極盡威脅的語調,讓御醫們全身顫起惡寒。
  
  他大步走向蜜雅,推開床旁的一名侍女,握住她冰冷的手,窮兇惡極地吼道:「為什麼蜜雅的手這麼冰?!來人!將房間暖起來!」
  
  燈火通明的寢宮裡,死亡的不確定氣息緊緊攫住了東嶽王焰猛,御醫們在經過數十小時的急救後,終於滿意地退出寢宮。
  
  一直隱身在角落、頂著一臉魔顏的焰猛,這才徐徐步向床畔,眼神狂亂,緊握到青筋暴露的雙拳透露出他急欲掩飾的慌亂情緒。
  
  癡愣地看著眼前裹滿紗布的蜜雅,心疼不捨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撕裂。
  
  「原來這就是你這世的劫難。原來,你轉世是為了替我承擔這些。蜜雅,既然你是為我而生,就不許為了我而死去,我不准許。」
  
  小心地替她拉好被子,他苦澀低語:「認識你以來,就屬今天最安靜了。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活潑開朗的你,惹我生氣也行,不理我也好,鬧脾氣也由你,只要你快點兒睜開眼睛,蜜雅。」
  
  輕輕整理她額前的頭髮,明知昏迷中的她無法回應,但面對窒人的沉默,他終於耐不住性子,無助卻又霸氣地威脅:
  
  「你膽敢丟下我,就算追到黃泉,與地獄司宙為敵,我也要把你帶回來,所以不要讓我這麼費事好嗎?」
  
  低頭小心地吻上她沒有受傷的臉頰,焰猛難得溫柔的在她耳邊輕訴呢喃自己的愛意。
  
  東嶽王像一隻受傷暴怒的獅子,獨自守護著蜜雅;房內的死寂彷彿是另一個空間,除非必要,沒有人可以靠近他。
  
  時間像被拉長了般緩慢流逝,蜜雅昏睡了十多天了,好久了,久到焰猛都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這巨大的憂心與壓力給吞噬,連他都開始懷疑蜜雅是不是從此就這樣了。
  
  一如往常,焰猛對著蒼白的她說話,說著說著,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忿怒,因為無論他說了什麼,床上的她總是沉靜。
  
  他面帶寒霜,忿恨地開口:「蜜雅‧優頓,你給我醒來,你還想睡到幾時?」
  
  狂怒過後,房內又恢復寂靜,焰猛頹然倒人椅內,自嘲地搖頭苦笑。
  
  「難道你真要石化在我面前嗎?」
  
  像是聽見了他的恐懼與懷疑,蜜雅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注意到她這細微的動作,他狂喜地立刻握緊了她纖細的手。
  
  「蜜兒……蜜兒,你醒了嗎?聽得見我嗎?」
  
  蜜雅飄浮在深沉的黑暗中,像是睡在母親懷抱中溫暖安全,偶爾聽見熟悉的呼喚,想要回應,但尖銳的疼痛總是將她逼回,繼續沉沉地睡著,呼喚她的聲音愈來愈急切,帶著無與倫比的痛苦折磨著她;彷彿知道她會不捨,那個聲音總是如影隨形。
  
  但怕痛的她總想多睡會兒,想多逃避些日子,直到剛剛那一向只有心疼和忍抑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忿恨,這讓她震驚地跌出黑暗,然後椎心刺骨的疼痛就這麼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好痛……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痛啊!
  
  蒙朧間,她看見一抹模糊的身影。終於撐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人滿臉鬍鬚,雙眼充滿血絲。他發生了什麼事嗎?怎會變得如此憔悴?
  
  「醒了!你醒了!」焰猛難以自抑地將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眾神,感謝您的恩典。」
  
  「焰猛?」她沙啞地開口。
  
  「很痛嗎?」
  
  她虛弱地點頭。「我總是聽見你在叫我……吵得我不得不睜開眼……」
  
  焰猛激動地紅了眼眶。
  
  望著他,蜜雅慢慢憶起了一切。她可以安心了,看來焰猛終於恢復正常。見到他憔悴的模樣,忍不住扁嘴,俏皮地調侃:「想不到……東嶽王竟也會如此不修邊幅。」
  
  「我這模樣還不是讓你給逼出來的。」他故作埋怨地瞅著她。
  
  知道他寸步不離地守護,蜜雅不捨地輕歎。「猛……你要吃飯要休息啊。」
  
  「我等你起來和我一起吃。」
  
  「傻瓜。」東嶽王竟然耍賴了,她難過地淌下淚水。「你這樣真教人不放心。」
  
  「那麼你就快點兒好起來。」
  
  疼痛讓她忍不住瑟縮,焰猛緊張地急呼:「蜜兒!還好嗎?我叫御醫過來。」
  
  「不……不用。」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強。」
  
  蜜雅深深望進他盛滿憂慮的眸,不捨地撫上他憔悴的俊容。
  
  「猛,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你沒事……太好了。」
  
  「你傻了嗎?幹嘛擋在我前面!你這紙糊的身子,哪禁得起這樣的折騰?以後你給我躲得遠遠的,天大的事,有我頂著。」想到那日驚險一瞬間,焰猛忍不住低聲斥責。
  
  「好,都聽你的。」她撒嬌地嘟起嘴。
  
  不想說破,但是那逐漸消失的知覺和全身輕飄飄的感覺,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她不怕死,只是……她如何捨得眼前的男子?
  
  撐著模糊的意識喃喃說著:「猛,我……想再聽你說一次『我愛你』。」
  
  輕撥過她的髮,焰猛寵溺地談著條件,引誘地說:「等你好了,我每天說給你聽。」
  
  他……到現在仍不放棄啊!但與全身撕裂痛楚對抗的她,真的覺得累了,好想就這樣沉沉睡去。與死亡如此接近,蜜雅反而釋懷了,忍不住道出心中疑問:「猛……人死後還會記得生前的事情嗎?」
  
  「等我們老了再來討論這個問題。」他臉色趨於難看地答腔。
  
  真是個不肯面對現實的男人啊。
  
  「不准再提死啊死的,我不許。」
  
  不捨他驚白的臉,她柔順地點頭。「好,不說。」她抬手抹去他的眼淚。
  
  「我讓東嶽王流淚了,真是罪過。」她扯嘴微笑。「嗯……猛,我不想忘記你,你也……不要忘了我啊。」
  
  「別說了,蜜兒,你會好起來的。」
  
  氣力由四肢漸漸被抽離,蜜雅輕哺:「好累……猛,我覺得好冷……」
  
  「蜜兒?!」看著她逐漸失去意識,焰猛驚懼地忙拉起毛毯包住她。
  
  「不冷了……蜜兒。」
  
  「猛……天黑了嗎?我看不見你了。」她困惑地皺起眉頭。
  
  焰猛驚駭莫名地抓住她的手,拼命將臉湊上前。
  
  「我在這裡!感覺我!看到了嗎?」
  
  蜜雅努力瞇緊眼,搖頭淒涼地微笑,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蜜兒?」他將頭湊近她臉龐。
  
  「猛……我愛你,來世……還要愛你……」
  
  「不!不!」看見她闔上雙眼,他驚恐地狂吼:「來人!御醫!御醫!」
  
  殷景攸抓住情緒失控的焰猛,好不容易將他架出寢宮,讓御醫對蜜雅急救。
  
  「蜜雅的呼吸停止了!」他顫抖地抱住頭,痛苦嘶吼。「你還沒聽見……我還沒說我愛你,還沒說……」他痛苦哽咽地輕喃。
  
  「焰猛,不會有事的,御醫們還在救治。」
  
  殷景攸其實也還處在極度的驚嚇之中。蜜雅的生命跡象一直都不穩定,要不是焰猛集結了四界頂尖的醫生,還不斷將自身的靈力輸入她體內,恐怕蜜雅早已無力回天。
  
  但即便是如此,也沒有人敢保證她能好起來,只是無人敢說破,因為只要東嶽王不放棄,就沒有人敢輕言放棄。
  
  似乎過了一世紀那麼久,房門終於打開,醫生們走了出來。
  
  「王上,蜜雅小姐暫時沒有事了。」
  
  「焰猛,你聽見了嗎?救回來了,沒事了!」殷景攸歡呼出聲。
  
  焰猛奔向蜜雅,顫聲開口:「蜜兒……蜜兒……謝謝你還活著。」
  
  昏睡中的她因疼痛而緊皺雙眉,他心疼地輕撫。
  
  「索蘭,蜜雅現在的狀況如何?」
  
  「王上,蜜雅小姐仍還沒脫離險境,像剛剛那樣休克的狀況也許還會發生,請王上……隨時做好準備。」
  
  索蘭的直言不諱觸動了焰猛心中那條防線,他全身迸出駭人殺氣,暴怒地揪住醫學權威索蘭的衣領,咬著牙警告:「住口!蜜雅不會死的。以後誰再讓我聽見這樣喪氣的話,當心他的腦袋。」
  
  聽見床上傳來的喘息聲,他再次走向蜜雅。
  
  「她很痛,想辦法減輕她的痛楚。」
  
  「是,我們已經加強了止痛的藥劑,剩下的需要靠時間跟病人的意志了,希望小姐能撐得過去。」虎口餘生的索蘭戰戰兢兢地回答。
  
  焰猛輕吻著她乾涸的唇畔。「蜜兒,我知道很痛,但是為了我,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蜜兒。」
  
  蜜雅雖脫離了險境,卻也陷入長期的昏迷之中。
  
  一如往昔,焰猛在下朝後便直奔靜默的寢宮。但今日眼前的景象卻令他愕然地睜大了雙眼,原本蜜雅躺臥的床鋪,現在卻是空蕩蕩的。急奔向前,雙眼環顧四周。不見了!怎麼可能?蜜雅會平空消失?
  
  面色閃動著讓人不寒而慄的陰騖臉色,焰猛即刻下令封鎖皇宮。有別於外頭鬧烘烘的景象,他獨自一人坐在寢宮內,雙眼直勾勾地打量著,整座皇宮都找遍了,卻仍是不見蜜雅的蹤影。
  
  即使擔心、恐懼,他仍在很短的時間內釐清思緒。一個傷重的人,能毫無聲息地被帶走?能闖過自己設下的結界帶走蜜雅的人是誰?焰猛閉上眼睛思索著每一個可能。
  
  一陣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在房內響起。
  
  「猛……我回家嘍!」
  
  「蜜兒?」焰猛美目驟睜。
  
  「回家嘍!」
  
  「蜜兒?是你嗎?」目光焦急地追尋空氣中逐漸飄然遠去的甜美嗓音,寢宮內又回復寂靜。
  
  焰猛銳利的眸光霎時有些迷惘。蜜兒,難道你被帶回精靈界了?伸手一探,在魔法的彰顯下,果然看到遺留在蜜雅床上的東西——一瓣嬌豔的紅色櫻花花瓣躺在白色枕頭上。
  
  「果然……」焰猛鬆了口氣,一顆緊揪的心這才慢慢舒緩開來。
  
  在他的持咒聲中,精靈王模糊的身影逐漸浮現眼前。
  
  「精靈王,是您帶走了蜜雅?」
  
  「東嶽王,櫻用她的血換回你身陷鬼域的靈魂,卻因此而受到重創。」擔憂女兒生命的精靈王,聲音顯得沉重沙啞。
  
  「我很抱歉。」
  
  「不,這是櫻的劫數,也是她轉世所需承擔的,你不用自責。我帶她回精靈界了。櫻傷得太重,只有重回精靈界,才有活命的機會,這裡的靈氣才能治癒她。」
  
  聞言,焰猛緊蹙的眉心終於舒展開來,露出一個多月來首次的笑容。
  
  「但是……這並不容易。蜜雅因為是櫻花精轉世,才有辦法在四界頂尖魔法師的圍攻下保住性命,但畢竟傷得太重,我無法保證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讓她恢復。」精靈王老實告知。
  
  「請您無論如何要救蜜兒,我會等她。」焰猛焦急說道。
  
  「我會讓人送資訊給你,讓你知道她的情況,但請不要來探望,她需要在最純淨的靈氣下修養。」
  
  陰鬱爬上了焰猛的雙眸,他緊握住雙拳,忍痛點頭。
  
  「我不去探望,但請您務必救回蜜兒。」
  
  精靈王微微一笑,消失在晨曦的薄霧問。
  
  焰猛踱步走向視窗,深沉地望向遠方。
  
  「蜜兒,好好養病,一定要好起來,早點兒回到我身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4:07

尾聲 
 
  東嶽王四周圍已被列為生人勿近的區域,連一向擁有免死金牌的皇太后也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隨著焰猛越來越難以控制的脾氣,皇宮內的人無不戰戰兢兢,深怕一個不小心撚了虎須而大難臨頭。
  
  的確,自從蜜雅被精靈王接回風霧迷境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耐性幾乎被消磨殆盡。他在書房內煩躁地踱步,到底還要等多久?
  
  「該死的!沒消沒息過了這麼久,到底在磨蹭什麼?!厲!」
  
  王的召喚聲有夠森冷,貼身侍衛厲深深吸口氣後,忐忑不安地走向御書房,門邊的衛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祝福踏入虎穴的背影。
  
  「王。」
  
  「今天還沒收到精靈王傳過來的消息嗎?」
  
  「是。」厲緊張得直冒冷汗。
  
  距離上次精靈王傳來資訊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二又八分之一天。他之所以會這麼精算時間是因為原本應一個星期傳達一次的資訊不知何故被延誤了,服侍東嶽王多年的他怎會不明了主子心裡的擔憂與等待,主子是恨不得時時刻刻能守在蜜雅公主身旁,但為了怕影響公主休養,王刻意壓抑住內心的渴望與衝動,被動地等候精靈王傳來消息。
  
  只是這被刻意壓抑的情緒有如蠢動的火山,隨著時間延長醞釀著爆發的壓力,而他們這群王身邊的侍從們,也只能天天膽顫心驚地守著王這座隨時會噴發的活火山,冒著被火山岩漿吞噬的危險繼續忠心侍主。
  
  厲鼓起勇氣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後隨即又低下頭。主子森冷得足以媲美死神的面容,讓他幾乎抑制不住想要腳底抹油直接逃命去。
  
  就在他心中高唱祈禱詞的同時,急促的敲門聲伴隨門外守衛幾近歇斯底里、高八度的聲音,劃破書房內凝結的空氣。
  
  「啟稟王上,風霧迷境送來信柬!」
  
  厲聞言,立即接過那張即時救命符,轉呈給身後早已望穿秋水,心情惡劣的主子。
  
  焰猛打開信柬,精靈王的身影立即躍然紙上,一頭銀髮的他從容地撚著長須,咳了兩聲後開口:「東嶽王,這次傳遞訊息的時間長了些,想必你已等得很著急了。」
  
  厲在一旁不禁偷偷埋怨起精靈王過長的開場白。既然知道人家等得心煩意亂,就該趕快切入正題才是啊。
  
  精靈王自顧自地點頭,信上的身影瞬間轉換成一張紗幔圍繞的床帳,焰猛的雙眸立即熱切激動了起來。蒼白沒有血色的蜜雅沉靜地躺在床上,身上包裹的紗布比上回又少了許多,重點畫面一閃而逝,精靈王的臉孔再度調了回來。
  
  厲幾乎要歎息了。這精靈王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主角啊!比起他,相信王更想將目光駐留在蜜雅公主身上。
  
  「如你所見,櫻正在逐漸康復中。她現在睡眠時間仍長,可喜的是,能清醒的時間也相對增加了。她的氣息仍然很混亂,但比起當初剛回來時實在是好太多了。為了能將不利於她的沌惡之氣驅逐,的確費了我相當的精神。」
  
  精靈王沉思了片刻,有些憂心地開口:「雖然櫻的傷已經控制住了,但現在又有了新的問題。我發現她這一世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正在逐漸消失,如果不能讓她回到以往熟悉的環境中,我擔心櫻很快就會忘記所有有關她這一世的事情。雖然她現在的身體要遠行有些勉強,但為了留住她的記憶,還是請您儘快來接她吧。」
  
  忠僕一邊聽著,一邊感覺到一股冷芒正由背脊竄起——如果蜜雅公主忘了王上……厲偷瞧了瞧主子,他真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情。
  
  「另外……」精靈王頓了頓後,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櫻……已經找回她前世的記憶了。現在的她,是個徹徹底底的精靈了,也就是說,她恢復了精靈的法力。嗚……也回復以往當公主時的脾氣了,有些任性……嗯,難搞。總之你要有心理準備。」
  
  焰猛闔上書信,靜默了半晌轉身。
  
  「厲,我要立即接回蜜雅,你快去準備吧。」
  
  「是。」厲領命步出書房,嘴角止不住笑地微彎。
  
  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大夥兒總算守得雲開見日出,寒冬及風暴即將過去。厲幾乎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起來,只差點沒有仰天長笑來表達他的快樂。太好了!只要蜜雅公主回來,那麼王上這些日子來所展現愈來愈惡魔的行徑也就會隨風而逝了。
  
  風霧迷境,精靈界王土中的一隅,隱藏在層層雲霧和山嵐之後的水晶宮殿,蜜雅窩在小花園內的躺椅上閉目養神,有些惱怒腦中不斷閃動的片段畫面。那是她受傷前的記憶?
  
  父王口中那場驚心動魄的戰役,在她腦中只剩下一片模糊影像,依稀記得那椎心刺骨的痛楚,她環住手臂,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窸窣的腳步聲讓她猛地回頭,暗自驚呼,那雙眼!總是在午夜夢回之際伴著她,讓她能夠安心入眠。她記得神秘如藍寶石的眼眸,總是盛著迷人的神采,生氣時,眸色會轉為灰藍,她記得……他……
  
  「焰猛。」輕聲呼出盤據心頭揮也揮不去的名字。
  
  藍眸主人絕美的面容上瞬間湧上狂喜,伸出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蜜雅噙著笑意,主動偎進那熟悉的懷抱中,注意到抱著她的身軀仍微微顫抖,她輕拍著他的背安慰:「我沒事了,沒事了,猛。」
  
  焰猛仍舊激動,怎麼也不肯鬆開懷中的寶貝。這段日子來他度日如年,只盼她能活著,能恢復健康,能再回到他懷抱。
  
  低下頭捧住她的臉蛋,焰猛像是瞧不夠似地緊盯著她。她牽起一抹嬌俏的微笑,主動啄了他的唇,這一輕觸,瞬間點燃他忍抑許久的欲念,他瘋狂地吮吻,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裡那般深切。
  
  「咳、咳……」一聲輕咳將兩人由激情的魔咒中喚回。
  
  蜜雅羞紅了臉,埋進焰猛懷中,悶悶地喊了一聲:「父王。」
  
  「看來不該忘的你全沒忘啊!」精靈王取笑著窩在東嶽王懷中的柔美身影。「看你們這樣,我也就放心了。東嶽王,你準備何時啟程?」
  
  「啟程?要去哪裡?」蜜雅抬眸,不解地問。
  
  「傻丫頭,你要回東嶽人界啊!」
  
  「我不要!我在這裡很好,我不要去什麼東嶽人界,那是什麼地方?」唯美的水翦滿是迷惘與驚疑。
  
  精靈王有些為難地望向焰猛,眼底透著:瞧!事情就如我所說的那般。
  
  焰猛轉回俊臉,溫柔地輕撫過她面頰。
  
  「那是我們的家啊。我來接你回去。」
  
  「我的家在這裡!」她嘟起嘴,堅定地說。
  
  「父王,櫻兒要在這裡養傷,哪兒也不去。」她轉頭尋求支持。
  
  「櫻兒,你許配給東嶽王,東嶽人界就是你的家了。」精靈王小心翼翼地解釋,就怕引起女兒不悅。
  
  東嶽人界?好熟悉的名字,但仔細搜尋後,腦中卻是一片紛亂。
  
  「……我不記得了。」她有些心慌,對於焰猛的愛太過強烈,反而令她退卻。
  
  焰猛搖頭輕笑。「蜜兒,奶奶很擔心你呢。」
  
  奶奶?好像有點印象,但很模糊了。相對於這熟悉溫暖的環境,她發現自己並不想去東嶽人界。但眼前的男人溫潤如月的面容上雖然仍是掛著笑,眸光中卻透著不容妥協的堅決,她決定放手一搏。
  
  「……猛,我可以留在這裡嗎?等我好些了,我再回——」
  
  「不行。」話都還沒講完,就被他給淡漠地給打斷。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想去……」她焦急地望向精靈王。
  
  焰猛不動聲色地看著仍拗著性子的蜜雅。重拾前世記憶的她,確實有了屬於公主的倔強。忍不住挑眉,要不是考慮到她的身體,他一定立刻綁她上車。
  
  「父王!」蜜雅委屈的扁嘴,
  
  「櫻兒,你乖乖跟東嶽王回去,父王一有空就過去看你。」疼惜女兒的精靈王忙向前安撫。
  
  「可是……」
  
  焰猛雙手環胸看著眼前一搭一唱的父女倆。看樣子,他得早點出發,以免蜜雅稍稍恢復的公主習性會讓精靈王給寵溺得更加任性。
  
  雖然還想爭辯,但陣陣昏眩讓蜜雅虛弱地閉上眼,激動的情緒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注意到她的不適,焰猛細心地為她扶好睡枕,唇輕輕刷過了她額頭。「好好休息。」
  
  沒有再堅持,蜜雅很快地沉入夢鄉。
  
  硬被塞入車廂內的蜜雅,哀怨地看著車外算計她的兩個男人。
  
  「焰猛,櫻一旦離開精靈界的庇護,她的身體會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復原,外面世界的氣息太過混亂,必要時請你用結界保護她。」
  
  「請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
  
  精靈王朝女兒點點頭,拍拍焰猛的肩。
  
  蜜雅坐在車廂內看著兩人咬耳朵,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咦!他們的互動在幾秒中有逐漸升溫的趨勢,兩個大男人正難分難捨地擁抱,她忍不住想,這兩人何時變得這樣熟稔了?短短數小時培養起來的默契,竟然可以好到在半天之內就準備好她遠行的一切事宜。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父王賣掉般委屈地抿起嘴,瞪著剛上車、一派輕鬆的焰猛。
  
  不理會她控訴的眼神,焰猛伸手放下車簾,將她熟悉的世界隔絕在外。
  
  「蜜兒,從現在起,你最好有所覺悟,因為你得完完全全聽我的話。」他唇角微勾,大刺刺地宣示:精靈界公主的任性生涯就此結束。
  
  蜜雅瞪大眼!這人未免也太囂張了,雖說他是東嶽王,可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她可是堂堂精靈界公主呢。
  
  不理會她氣鼓鼓的挑戰神情,他露出魅人的淺笑,一下子就欺身來到她身邊。
  
  「蜜雅,我知道你對過去的惶恐,但請別對我設防,不管你遺落了多少記憶,我都會幫你找回來。不用焦慮,我會帶你重新走遍你曾經踏過的地方,重新溫習那些感動。」他好溫柔地說著。
  
  她有些驚愣,卻感受到更多感動。這男人是轉性了嗎?記憶雖已模糊,但感覺依舊存在,她不記得他有這樣的溫柔和耐性。
  
  只是……他這樣的轉變卻完全命中她的死穴,就算她有滿肚子鬱悶,也只得暗暗隱忍下來。
  
  悄悄打了個哈欠。從一早就被折騰到現在,此時瞌睡蟲正緩緩向她招手,瞅著他寬大溫暖的胸膛,好渴望地望著,她還記得這個懷抱有多舒服。
  
  猜到了她的心思,焰猛微微一哂,朝她張開手臂。
  
  嗚……天人交戰。掙扎了半晌,還想捍衛公主自尊的她,終究還是不敵排山倒海而來的睡意,投降地窩進他的懷抱中。
  
  好難受啊……為什麼空氣如此沉悶?她不能呼吸了!握緊了拳頭,蜜雅淺促的呼吸聲回蕩在車廂內。
  
  焰猛掀開窗簾,發現進入黑色沼澤了,難怪空氣中會充滿腐敗的氣息,也難怪蜜雅會感覺到痛苦。他不著痕跡地劃下結界,將不利於她的混沌惡氣阻絕在外。
  
  雖然有結界保護,但已竄入體內的惡氣仍然影響著她,蜜雅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大口喘著氣,心想,現在若有輕風吹拂該何多好。清新的空氣……她需要清新的空氣!難過地想打開車窗,卻被人快一步攔下。
  
  焰猛稍一挪動,就將她納入懷中,淡笑地執起她的手慢條斯理地說著:「你啊,大病了一場,體質孱弱,比剛出生的嬰兒還不如,隨便來場惡氣,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蜜雅注意到一抹流光由他手中傳出,胸口原本沉重的滯悶被緩緩化開,身體再度輕盈了起來。
  
  她輕聲道謝,卻發現他目光中漾著媚色,直勾勾地瞅著她,讓她心跳再度加速,絕世美男擺明想要挑逗她。不能淪陷!不能淪陷!否則難保以後不會被他吃死。
  
  被瞧得心慌,連忙推開他。她正襟危坐地掩飾心中的不安。
  
  不理會她小小的抵抗,焰猛拉回她,嘖聲搖頭。「這麼生疏?看來我得多加把勁重新贏回你的芳心了。」
  
  沙啞的嗓音落在她耳際,隨著車輛行進的律動有一下沒一下地挑逗著,惹得她心癢難耐,以往曾有過的旖旎畫面,此刻全鮮活了起來。
  
  蜜雅忙起身離開誘惑她的邪惡根源,坐到他對面的位子上,努力板起臉孔,將注意力移往窗外。
  
  「對於人界,你還記得些什麼?」
  
  他突然開口,讓她嚇了一跳。蜜雅努力回想,那些模糊的影像讓她搖頭。
  
  「都是些零碎的畫面,不過……有個片段很清晰,那是一座磚紅色的塔樓,塔頂有一個宏偉的銀色大鐘,你知道那是哪裡嗎?」
  
  「克茲攸堡魔法學院。你果然還記得它。」
  
  焰猛開始描述那些她曾經有過的輝煌歲月。她聽得津津有味。那埋藏在內心深處對魔法的熱愛也重新被點燃。不知道是焰猛口才好還是她過去在人界的日子真有過得那麼精采,總之現在她對於人界不再那麼排斥了,甚至還有些渴望能早日回到人界去印證他所說的一切。
  
  季節遞嬗,由四季如春的風霧迷境回到四界,時序剛好進入人界的寒冬。
  
  蜜雅掀開車簾,外頭已是一片雪白的銀色世界。長籲了口氣,她既苦惱又矛盾;這趟旅程,說長不長,算算也不過才過了兩天,但在這密閉的車廂內,卻很容易交融出一種曖昧氣氛。
  
  對面那絕美的妖孽老喜歡誘惑她純潔的靈魂,而她對美的事物的抵抗力一向特別差,再這樣下去,難保她真會由精靈界的聖潔公主轉變成六界大色魔。為了怕這種慘事發生,蜜雅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就怕一個意亂情迷,不小心真的對東嶽王「惡羊撲虎」。
  
  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慵懶邪氣地斜倚在車鋪上,懶洋洋地瞅著她,在他迷人藍眸的凝視下,她呼吸逐漸不穩。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要考驗她,讓她遊移的目光不小心又瞥見他鬆開衣扣下的精實胸膛,若隱若現的春光令人心神蕩漾。吞了吞口水,只差一點就要撲向他。
  
  蜜雅在心中默念:色魔速速退去啊!強迫自己將目光調高,卻又落入另一個陷阱——那引人犯罪的飽滿雙唇微微揚著笑意,她迷戀地癡望著,大色魔又再度上身。以前他是怎麼吻她的?記憶中甜美的滋味讓她忍不住抿唇,好想再嘗嘗……
  
  「怎麼了?臉這麼紅,你是想起了什麼嗎?」
  
  蜜雅聞言一驚,忙搖頭否認。
  
  絕美妖孽再次發功,嘎啞著醉人的嗓音迷惑她。
  
  「是嗎?你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的。」
  
  撐住!要撐住!蜜雅大聲回嘴:「那……那是怎樣?」
  
  撇過燒紅的臉蛋,他迷人的氣息不間斷地撓搔著她,臉頰愈來愈燙了。
  
  「好久沒有吻你了。」
  
  什麼?!驚大的水眸瞪了他一眼,他根本是故意的,她才不會中計呢!不服輸的大眼瞟上瞟下,硬是避開那一抹醉人泓潭。
  
  焰猛輕笑地勾回她下頷,帶著笑意的唇緩緩印上她的,有別於重逢那日天雷勾動地火般的火熱,這個吻既溫吞又短暫,蜜雅意猶未盡地舔抿嘴唇,才發現他眼神中充滿戲謔。
  
  「怎、怎麼了?」
  
  「想不到精靈界聰慧公主的吻竟是如此青澀,還不如以往呢。」焰猛嘖嘖作聲,一副失望透頂的模樣。
  
  「是、是嗎?」她努力回想,從前不是這樣嗎?
  
  他竟敢嘲笑精靈國的驕傲!再怎麼樣她也不可能比從前不濟,孰可忍孰不可忍,蜜雅抓住了他的前襟,不服氣地吼道:「我才不青澀呢!我、我只是…一時生疏了,忘了該如何……嗯…反應。」
  
  「是嗎?」
  
  「是!這種事只要讓我多練習幾回,一定會讓你感覺不一樣的。」
  
  焰猛側手支頭,不以為然地搖頭。公主的自尊心受到嚴重侮辱,他這是什麼態度?!好像她真是朽木似的,太瞧不起人了。
  
  看著她忿忿不平的小臉,焰猛眨眨媚人的桃花眼,朝她勾了勾手指。
  
  「幹嘛?」才欺身靠近,就被他環手抱住,壓倒在羽絨座椅上。
  
  「也是。這種事是要多練習才會熟巧,那我就委屈點兒,當作你的練習物件好了。」
  
  溫熱的氣息再次席捲,還在想努力扳回一城的蜜雅,這才發自己又被他給唬弄了。
  
  朦朧睡意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克茲攸堡魔法學院,魔法學的教授正在調製香料,空氣中彌漫著淺淺的香味……
  
  「蜜兒,醒醒,我們到了。」
  
  揉著惺忪睡眼,前方那座宏偉的建築物立即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
  
  「坎貝拉宮,我們的皇宮。」緊握住她的手,焰猛的嗓音中藏著驕傲。
  
  車輛緩緩駛入中庭,蜜雅望向窗外的眼睛閃閃發亮,熱切的目光掃過精緻高雅的皇宮內院,忍不住讚歎。
  
  「好漂亮的宮殿。」不用刻意假裝,她的心早一刻已透出歡喜,她確定自己喜歡這裡。
  
  焰猛指指前方等待的人群說:「瞧,大夥都來了。」
  
  近鄉情怯,她有些害怕地偎進了他懷中。
  
  「別擔心,那些人你都認得。」
  
  為避免受寒,蜜雅裹著毛氅,戴著雪帽,只露出一雙大眼,被焰猛小心地扶下車,才站定,就被一群黑壓壓的人群給包圍了。
  
  「蜜雅,你總算回來了,想死皇奶奶了。」溫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皇太后硬是擠進焰猛和蜜雅之間,用力親吻了她。
  
  「奶奶……」她微笑點頭。
  
  「你沒忘記我,我太高興了。」皇太后拭著淚水。
  
  嗯,她記起了太后奶奶慈祥的笑容。
  
  「可憐的孩子,瞧你這麼蒼白,受苦了。」
  
  「蜜雅!」一條粉色身影閃出,下一刻即用力抱住了她。「你活過來了!太好了!」
  
  被突然抱個滿懷,她吃驚地眨眼,看見女孩哭得好激動。
  
  微一怔愣,她試探開口:「白令兒?」
  
  回應她的是一記又大又響的香吻。
  
  另一名有著墨綠髮色的貴婦人此刻拉住了她的手。「蜜雅,你記得我嗎?我是貝可姑姑啊!」
  
  蜜雅偏頭回想,再次點頭,她記得貝可姑姑老愛拉著她跟她說最新的宮廷八卦。
  
  「還有我呢!蜜雅。」熟悉的嗓音讓她立即回頭。
  
  「安妮姑姑!」小時候總帶著她到處旅遊、讓她既佩服又尊敬的姑姑,甚至讓她有了當大神官的夢想。蜜雅驚呼地投入了她的懷抱。
  
  「蜜雅,你回來了,爺爺擔心死嘍!」她再次被人抱個滿懷。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息,這裡是她這一世生長的東嶽人界,忍不住眼中熱淚,她都記起來了,
  
  左邊的那個塔樓是讓她流連忘返的圖書館—東邊二樓是焰猛的御書房;站在車前的是忠心耿耿的貼身侍衛厲;那邊是老愛逼著她吃藥的宮女蘿萍;還有……她在克茲攸堡魔法學院的摯友們,瑰麗、紅蓮和繆莎。
  
  蜜雅被這一群人團團圍住,被他們的愛包圍著。
  
  是啊!她怎麼會忘記,不會的,她一輩子都會將這群人記得牢牢的。
  
  當然,也包括身後一直擁著她、讓她愛逾生命的男人,東嶽王焰猛。
  
  一年後,人界坎貝拉宮西側皇宮突然響起巨大的爆炸聲,彩色煙霧不斷由樓頂塔樓間飄出。乒乒乓乓的破碎聲中,夾雜著東嶽王低沉的怒吼。
  
  「蜜雅!這是怎麼回事兒?!」
  
  春風暖暖,坎貝拉宮外滿布嬌豔的櫻花樹,飄落的櫻花雨瓣將皇宮襯托得如夢似幻,人界子民歡欣鼓舞地慶祝東嶽王新頒佈的「落櫻節」。
  
  東嶽人界,一片祥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8-28 17:54:28

後記 
 
  一直認為有魔法的世界應該是很美好的。
  
  那些流傳了好幾個世紀的東西方神話故事、小叮噹的百寶袋、宮崎駿筆下的龍貓和神隱少女……我總想寫些甚麼將自己和那些神秘的世界連結起來。
  
  可以騎著飛天掃帚飛馳(嗯,或許這樣地球的空氣污染就能減少些)、揮舞魔杖就可以變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可以有像霍格華茲那樣的魔法學校那就更好了。
  
  在這樣的思維下,我理所當然地就創造了一個我夢想中的魔法世界,裡頭有人類、有天使、有魔物,還有那些夢幻中的奇珍異獸,所有的生物和平的共處在一個空間內。寫作的這段期間,我讓自己完全脫離現實世界,天馬行空地在裡頭邀游,其實真的非常過癮。
  
  不斷地刪刪減減、修修改改之後,好不容終於完稿,喘著大氣之餘,竟感覺到有一絲惆悵,要跟我熱愛的魔法世界說再見還真有些不捨。
  
  每當我在閱讀其它作者的大作時,總是能讓我暫時忘記現實生活中的煩雜瑣事。藉由不同的故事,可以自由地遊走在不同的時間與空間之中,分享著故事中主角們的喜怒哀樂,也享受著他們的愛情和浪漫。
  
  寫這本書時我的感覺是幸福的,跟著蜜雅,彷彿又經歷了一次愛與被愛的過程。所以呢!我衷心希望看完這本書的讀者,也能夠有同樣窩心的幸福感覺。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