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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湛亮]水醫生的小狼狗[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18:44     標題: [湛亮]水醫生的小狼狗[全書完]

水醫生的小狼狗 作者:湛亮

他發誓,他絕對沒有歧視女醫生!
只是,要他這30歲的處男,
大剌剌的將自己的「重裝武器」秀給她看,
他……真的會害羞嘛!
可遇上這么個冷冰冰的女醫生,只要她一瞪眼,
他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違背她的旨意,
當下乖乖的讓她看個清楚。
而她開的處方是:要他多喝開水、多上廁所,還要按時吃藥。
他真的很想當個乖寶寶,早早將病醫好,
可是一做起研究,他就什么都忘了!
不聽醫生話的下場是,
當他某天有幸被邀請到她家烤肉,他竟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0:37

廢序聯盟Part 5 湛亮

  其實本來應該是沒有Part 5的出現的,因為親愛的編編大姊終於許湛姑娘一次不用寫序的恩惠。

  不過,為什么還是有Part 5的出現呢?嘿嘿嘿,總歸一句就是私心作祟,因為湛姑娘要打廣告啦!

  是的!請看過來!湛姑娘的網站終於開張了,啦啦啦……(請自行配上背景音樂,謝謝!)

  在築子姑娘和惡魔小弟的努力下,湛姑娘終於有了網站,各位親愛的讀者大人如果有興趣的話,請上那個網站瞧瞧,若有什么話想對湛姑娘說,也可以在留言版留言,湛姑娘都會看得到的喔!

  再次感謝築子姑娘和惡魔小弟的熱心,因為湛姑娘對網站的架設根本沒盡到任何的貢獻,所以就只能負責在書上打廣告啦!


  PS:因為湛姑娘厚顏無恥向親愛的編編要求將這次不寫序的恩惠保留到下一次,所以先在這裏提醒大家一聲,下一本書沒有序喔!啦啦啦……(湛姑娘太過歡喜,正哼著那足以震昏一窩螞蟻的歌聲翩翩起舞慶祝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1:52

  好痛!

  冷汗涔涔,他痛得直不起腰桿,只覺眼前一片發黑,甚至有著惡心、嘔吐的不適感……

  該死!為何會痛成這樣?以前從沒像今日這般嚴重啊!

  豆大的汗珠不斷自額際滑落,他一手扶著墻壁勉強撐住身體,低頭瞪著自己、喃喃苦笑──

  「兄弟,我不要求你『一泄千裏 ,但也別給我『滴滴香醇,意猶未盡 啊……」

  好痛!好痛!真是該死的痛!

  完了!眼前黑霧勢力範圍擴大,他、他要暈了……不行!得快求救,否則後腦勺撞出一個窟窿來,豈不慘哉?

  「呼叫、呼叫!金剛一號、二號請回答,孟少不行了……」

  隨著氣若遊絲的呼救,「砰」地一聲巨響乍起,還來不及等到人來搭救,廁所地板上已經倒了一具動也不動的「無名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3:01

  長華醫院 泌尿科

  「24號,陳大龍先生……」

  門診室前,俏麗護士以著國臺語各叫號一次,就見某一老阿伯顫巍巍走進門診室內,木門隨即又緩緩關上,隔絕了眾多等著看診人們的目光。

  孟海瞄了眼排排坐在椅子上等著叫號的眾多病患,只見男性佔了三分之二以上,大家皆是一臉委靡,甚至有人將自己的臉完全埋在報章雜志中,不願讓人瞧見,有的則坐立難安,好似恨不得立刻逃離此地。

  唉……他也不想待在這兒啊!實驗室還有許多工作等著他啊……

  「孟大少,你想幹啥?」猛地,一只猩猩般的巨掌搭上他的右肩膀,將才要起身的人又壓回椅子上。

  「別想逃!我們可不想再被『廁所裏溜鳥的屍體 給嚇著。」另一只猩猩巨掌搭上他左肩膀。

  遭到兩方夾殺,孟海動彈不得,不算俊逸、但卻挺順眼的娃娃臉馬上裝出無辜笑容。「我只是想先轉回實驗室看看,馬上就回來……」

  「甭想!今天非押著你徹底檢查究竟是哪兒出了毛病不可!」知道他一回實驗室便不可能再回來,右邊長得像金剛般壯碩的男人說什么也不放人。

  「金剛二號,細胞寶寶不容我們耽誤……」

  「孟大少,你給我看清楚,我是老大!還有,我的名字叫王雄一,不準再喊我金剛一號。」去!當他們兄弟倆是金剛合體機器人嗎?還一號、二號咧!王雄一額上青筋直跳,非常隱忍地糾正。

  「沒錯!我的名字叫王雄二,你別再叫我金剛二號。」完全同意雙胞胎哥哥的言論,王雄二露出兇惡笑容。「還有,細胞寶寶有助手在看顧,孟大少你就不必操心了,還是先治療你的『隱疾 再說。」

  「什么隱疾?別說得好像我得了啥不幹不凈的病!」雖然說來丟臉,但目前他還在修練少林童子功耶!哪有機會去染上風流病。

  孟海氣呼呼大叫,卻惹來一堆可能「身有隱疾」,正等著看病治療的眾多目光狠瞪。

  「25號,孟海先生。」就在一片殺人目光狠瞪中,診療室木門再次打開,前一位老阿伯懊喪著臉走了出來,俏麗護士隨即跟出,叫喚下一位病人。

  「來啦!」

  不容人脫逃,金剛兄弟一左一右將哇哇大叫的娃娃臉男人給架起,詭笑兮兮將他給拖往診療室去……

  

  不會的!不會的!金剛兄弟怎可如此待他?

  瞪著眼前冷傃的年輕女醫師,孟海悲憤異常,「唰」地自圓椅上跳了起來,扭頭對身後無聲狂笑的兩兄弟憤慨大叫──

  「她是女的!你們竟然幫我挂了一個女醫師的門診!」不──他還是在室男,他會害羞啊!

  狂叫聲一出,泌尿科醫師──水艷微微蹙起柳眉,冷漠地看著這個身形頎長,卻有著一張可愛娃娃臉的男子。

  身為男性病患佔了三分之二的泌尿科醫師,確實有不少男人在第一次門診發現是個女性醫生時,心中會有如他一般的尷尬與遲疑,但真的這般大聲嚷嚷出來的,他還是第一個。

  「孟先生,別擔心、別擔心!水醫師經驗豐富、醫術高明,你不用害臊。」俏麗護士經驗老到,馬上洞悉他尷尬心理,笑咪咪安撫,「瞧!外頭求診的男性病患這么多,可見水醫師的醫術是有口皆碑的喔!」

  這和有口皆碑沒關係!孟海心中羞憤吶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金剛兄弟姦笑開口──

  「孟大少,醫術不分男女,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金剛一號涼涼堵住某人的亟欲出口的抗議。

  「沒錯!除非你有性別歧視。」金剛二號嘿嘿賊笑,諒他沒膽在這女權主義高漲的現代點頭承認,否則準備被告死。

  「我哪有性別歧視?」才沒傻得被扣上大帽子,孟海漲紅臉,氣急敗壞大叫,「我、我害羞不成嗎?」雖然不願承認,但活了一把年紀,除了當年接生的護士和家中老媽,至今還沒一個女性有幸見過他的「私人武器」啊!

  「有病就該治病,沒啥好害羞的!」驀地,清冷嗓音自從頭到尾沒出過聲、倣佛在看他們演大戲的冷傃女醫師口中響起。

  啊──糟糕!忘了醫師還在,竟然就和金剛兄弟吵起來了。

  尷尬看著美傃醫生,孟海傻笑地直搔頭。「醫生,我……我絕不是看不起你,你別誤會……」

  「我知道。」冷冷一瞥,纖細長指微微一勾,示意他坐回圓椅上。

  被這么一記冷瞪,不知為何,他心口猛然「咚」地狠狠一跳,先前的遲疑、抗拒再也沒膽跑出來造反,倣若犯錯的小男孩被老師處罰,不敢多吭一聲地乖乖坐回椅子上。

  哈哈……水醫師的必殺絕招再現江湖!俏麗護士不禁暗笑在心,知道眼前這男人再也不敢作怪了。畢竟那冷得足以讓人凍成冰柱的肅殺眼神是如此的恐怖──雖然當事人自己並不知情。

  「說吧!有啥毛病?」嗓音淡漠,視線自然而然往「敏感部位」瞄去。

  「他在小解時,痛得昏倒在廁所。」金剛一號搶話代言。

  「可不是!連拉煉都來不及拉上,害我們一衝進廁所就看見某人在廁所溜鳥的屍體。」惡……那可怕的畫面,絕對不想再目睹了。

  「你們不說話會死嗎?」被人徹底泄底,孟海怒聲叫罵,同時轉頭對水艷請求。「醫生,我要求清場。」

  「哈!你以為自己在拍露點寫真集啊!」金剛兄弟不愧是雙胞胎,默契之好就連音調的高低起伏、抑揚頓挫也一模一樣。

  確實該清場!這三個男人湊在一起實在太吵了。

  水艷連話也懶得多說,一個眼神示意,俏護士馬上心神領會,不顧兩只大金剛的抗議,笑咪咪的將他們給請出診療室。

  眼看閒雜人等都不在,總算還給她清靜的診療空間,水艷神色未變,開始專業問診──

  「小解會痛?」

  「是。」

  「有血尿嗎?」

  「有一點。」

  「還有啥其他不舒服的症狀?」

  「有時會惡心、想吐。」

  「排尿時順暢嗎?」

  「滴滴香醇,意猶未盡。」

  聞言,她低頭記錄病理症狀的臉終於抬起覷了他微紅的娃娃臉一眼,冷淡的眼眸快速閃過一絲類似好笑的興味,只是美麗臉龐依舊面無表情。

  「把褲子脫下。」

  「啊?」漲紅著娃娃臉,他偷覷一旁的俏護士一眼,尷尬地搔著頭。「我……我要求一點隱私。」

  見他偷瞄的表情,水艷知道不少男人確實會很害羞,當下纖指往旁邊一比。「去那兒吧!」

  孟海順著手指方向看去,就見角落處放著一張診療床,前面還有幕簾可以拉上,保留病人的隱私,當下心中一松……唉!雖然還是會被女醫生給看個精光,但至少逃過護士的「參觀」了。

  認命地走到診療床前,他飛快將幕簾給拉開,將自己完完全全遮掩的一絲不露,就怕走光。

  眼見他好笑行為,俏護士偷偷和醫師咬耳朵。「水醫生,這男人真是龜毛耶!也不想想我們『閱歷豐富 。」

  聞言,水艷沒多說什么,反正行醫這些年來,男人們形形色色的反應,她見多了。

  「醫、醫生,我好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後,幕簾後的人終於結結巴巴地出聲了。

  俏護士聞聲偷笑,水艷則迅速掀開幕簾走進去,直到不久後,她又閃了出來,飛快坐至桌前,在電腦內輸入一串的資料。沒多久,孟海也衣衫整齊的走了出來。

  「孟先生,你平日是否有憋尿習慣,而且很少喝水?」一見他走近,水艷馬上提出自己的推測。

  「憋尿?少喝水?」苦惱地想了許久,實在沒啥記憶,他只好聳聳肩。「大概吧!醫生,我到底有啥毛病?」

  「孟先生,你得多喝水才行,我懷疑你得了尿路結石。」

  「尿路結石?」孟海傻眼。不會吧!他竟然會得尿路結石!

  「當然,這是我的推測,還要先做一些檢查才能確定。」不將他的驚愕看在眼裏,水艷依然波瀾不興繼續道:「我會安排你等會兒做一連串的檢查,一個禮拜後來看報告,可以嗎?」

  「可、可以。」孟海還處在震驚中,一臉茫然。

  「好,我會開一星期的止痛藥給你。現在請你到外面等候,等會兒護士會拿單子給你。」冷淡的嗓音充分表達出診療已完畢。

  點點頭,他恍惚地開門走了出去,卻馬上被金剛兄弟給一左一右包抄起來。

  「孟大少,你究竟得了啥隱疾?」金剛一號迫不及待追問。

  「尿路結石。」萬分悲戚道出自己的毛病。

  「哈哈……」驀地,金剛二號不顧旁人詫異眼光,爆出連串狂笑。「孟大少,我是知道你出生時,老太爺請了個算命師來給你批命,結果算出你命中缺水,但我萬萬沒想到是這種缺法啊!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我也沒想到……」不爽地看著某號金剛笑得太過分,孟海陰狠轉頭對另一號金剛下令。「金剛二號,從今天開始,實驗室廁所加裝密碼,不準金剛一號去上,就讓他也憋出尿路結石吧!我需要有人作伴。」

  「孟大少,你又認錯人了!」金剛一號吼聲如雷。「我才是老大,剛才笑你的是老二,你眼睛到底出了啥問題?虧我們從小玩在一起,你卻沒一次認對人!」

  「又錯了?」孟海瞠大了眼,娃娃臉上凈是不敢相信。

  怪了!這對金剛兄弟到底是哪兒有毛病,讓他看了三十年卻依然分辨不出誰是誰?

  

  好累!

  步出醫院大門,冬季溼冷的刺骨寒風迎面吹來,水艷不自覺拉緊外套,疲累的身軀只想快快穿過馬路,鑽進醫院對面一家簡餐店,享受一杯熱燙、足以溫暖身心的濃湯。

  「水醫師,等等我──」驀地,一道略顯刺耳的男高音自後頭追來。

  當作沒聽到,高挑纖細的身形有意無意地加快了腳步,「饑寒交迫」的此時,她沒多餘的精力去應付自命風流、糾纏不休的「番人」。

  「水醫師,你沒聽見我叫你嗎?」一只修長、白晰大掌自後面捉住她手肘,也讓她不得不停下急促步伐。

  真煩人!

  微微蹙眉,她冷靜回身看著一路追上前來、忙喘著大氣又要裝出瀟灑悠然樣的外科醫生──張明宏。

  「張醫生,有事嗎?」清冷的嗓音有著顯而易見的疏遠。

  奈何長得還算俊逸,在醫院頗受女醫生、護士歡迎,是眾多女人眼中最佳金龜婿的張大醫師,也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懂,完全不顧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冷流,徑自勾起一抹自以為天下霹靂無敵帥的微笑。

  「水醫師,你剛看診完,還沒用飯吧?恰巧我也是,不如我請你去吃個飯。」張明宏桃花眼強力放電。

  「謝謝,不過不用了,等會兒我有事。」不著痕跡掙開抓住手肘的大掌,水艷強壓下心中的不耐。她已經被他糾纏許久,不管擺出多冷淡的態度,這個人還是硬要巴上來,簡直令人厭煩。

  「吃個飯不用多久的!我知道有家餐廳不錯,我帶你去品嘗看看。」自命受眾女愛慕的他完全不認為自己會被拒絕,直接將她的婉拒當作欲迎還拒。

  這個人究竟是哪座深山跑下來的「番人」啊?這些日子,她冷淡的態度還不夠明顯嗎?就算他受到眾多女性歡迎,不代表她就愛啊!

  他想放電、花心、迷暈一票女性盡管去,但她不想成為那票女性其中的一員。

  「張醫生,真的不用了。」轉身就走。

  「水醫生……」出手再抓人。

  「你──」冷不防又被抓住,水艷神色一沉,正欲怒斥他放手時,一道愉悅得過了火的好聽男中音突然插進來。

  「水艷,我知道遲到是我的錯,但你別因為惱我就故意和別的男人約會啊!」碩高的身形故意插進兩人之間,擠開張明宏那只抓人的毛手,孟海眨巴著可憐兮兮的大眼加入戰局。

  呵呵……事實上是他做完一連串檢查後,才走出醫院大門想找家餐館填飽肚子,誰知就讓他瞧見這個裝模作樣的男人正在糾纏他的主治醫師。

  如果兩情相悅也就算了,但偏偏人家女方一臉的冷淡、厭煩,而這個自命風流的男人又不識相,死纏爛打的,他身為男人,當然要挺身而出解圍,捍衛一下男人的素質,免得讓不入流的人給拉低水準。

  「你……」這個人不就是早上來求診的孟先生嗎?水艷認出他來,正要斥責他的胡言亂語時,卻突然瞅見他背對著張明宏,朝她眨了眨狡黠大眼,霎時心中了然,淡漠不語的任由他去發揮。

  「你、你是誰?」半途殺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程咬金,張明宏神色鐵青質問。何時水艷有這么一號追求者,他怎么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叫孟海,不知先生貴姓?」嘻皮笑臉地主動握住先前才被擠開的大手,用力搖晃著,好不真誠。

  「張明宏,長華醫院的外科醫生。」帶著驕傲、得意的語氣,好似自己的身分、職業都高人一等。

  「哦──原來是張醫生,真是久仰大名。」眸底閃著興味笑意,孟海很兄弟地拍了拍他肩膀。「多謝張醫生在我還沒來時陪水艷聊天,下回有空務必讓我請你吃頓飯。至於現在,我和水艷約好要單獨約會用餐,所以先走一步,不好意思啊!」嘴裏說著不好意思,動作卻飛快地抓著看他演戲的水艷轉身閃人了。

  「喂,你……」張明宏就算再怎么不識相,也不可能硬追上去要求來個「三人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相攜離去。

  不過……那小子到底是打哪兒殺出來的?

  那張娃娃臉瞧起來頂多二十三、四歲,就算想追求醫院出名的冰山美人,她應該也看不上眼吧!

  和他這種事業有成的黃金單身漢相較,那種毛頭小子簡直就沒得比,任何一個有眼光的女人都不會選擇初出茅廬的窮酸小子,更何況是水艷呢?再怎么比,他都比那毛頭小子強。

  想到這裏,張明宏信心滿滿地笑了。

  

  「水醫師,不好意思,還讓你陪我吃飯。」點了一份招牌燴飯,孟海滿臉的笑,看不出對方才之事的好奇。

  「不!反正我也餓了。」搖搖頭,水艷懶得看菜單,也點了和他一樣的餐點,漂亮眼眸則直勾勾凝睇著他。「為何要幫我?」

  「咱們是同事,發揮同事愛很正常啊!」再說她是他的主治醫師呢!若讓主治醫師心情不好,病人也不會有啥好處的。

  「同事?」淡然的眼眸有些詫異,不解他的說法。

  「我們同樣都在長華醫院工作,當然是同事。」塞了滿口的燴飯,他鼓著腮頰說道,狼吞虎咽的模樣看得出來很餓了。

  「你也是醫護人員?」柳眉微揚。

  「算是。」繼續埋頭苦吃。

  「我沒見過你。」淡然的嗓音讓人幾乎察覺不出她的質疑。

  長華醫院醫護人員眾多,她雖不敢說每個都認識,但大夥兒多少也會打過照面,略有幾分印象,但他卻是完全沒見過。

  「我在另一棟大樓工作。」很神奇的,冷傃臉龐雖然波瀾不興,孟海卻聽出了淡然嗓音中的質疑,當下大手一比,指向窗外對面位於醫院旁的另一棟大樓,笑得極為誠懇地解釋。

  另一棟大樓?

  那可是長華醫院另外設立的研究大樓,裏頭有各科醫學的研究實驗室,設備先進完善不說,網羅的人才更是醫界、生物科技界中的佼佼者,專心致力於各類疾病的研究,冀望能對醫學有所貢獻,裏頭研究小組成員所發表出來的醫學論文頗受國內外醫界的注目呢!

  而他……是裏頭的研究成員之一?

  看起來才二十三、四歲,就算只是某研究小組的助手成員,也太年輕了,實在不像啊!

  水艷驚訝地瞧著他,心中不免感到疑惑。「你看起來不像……」話聲一頓,驚覺到自己以貌取人的無禮,她猛然噤聲,不好再多說些什么。

  聽出她的未臻之語,孟海尷尬地摸著自己的臉皮,吶吶解釋,「水醫生,我三十歲了!」唉……真糟!這張娃娃臉常讓人誤解,有時甚至還被誤會為未成年呢!真慘啊!

  「你……保養真有方!」被看透心思,水艷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什么,最後只好以淡淡的口吻說著玩笑話。

  「是啊!歐雷都用喝的。」聳著肩,他好無奈。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卻時常被誤認為毛頭小子,實在沒啥好驕傲的。

  「你做哪方面的研究?」轉回原先話題,她對於專業問題較有興趣。

  「血液幹細胞。」孟海咧嘴燦爛一笑,娃娃臉更顯年輕。

  原來是幹細胞研究小組的助理人員哪!

  長華醫院的研究小組皆是國內外菁英所組成,能當小組主持人的人,都是那方面領域的權威,年紀大概也都不小,以他三十之齡,在裏頭只能算是小菜鳥吧!

  直覺以為他是個研究工作的助手,水艷點了點頭,隨即柳眉輕蹙。

  「既然你也是醫界之人,怎么會輕忽健康,讓自己身體出了毛病?」照道理說,長華醫院專業研究小組成員的人,每個皆具備有醫生資格,所以他應該也是個醫生!既然是個醫生,怎么會將自己搞成這樣?

  「就算是最高明的醫生,偶爾也會生病啊!」摸摸鼻子,小聲咕噥抗議,孟海覺得自己像小學生一樣被訓斥了。

  微微一窒,水艷發現自己竟迥異於平日獨善其身的原則,對他起了超乎尋常的關切,當下心中訝異自己的異常,嘴上也不再多問了。

  「呃……你生氣啦?」察覺她突然的靜默,孟海不知所措地搔著頭,以為自己小小聲的抗辯惹惱了她。

  「不!」搖搖頭,她平靜無波淡淡地道:「只是覺得那是你個人私事,我本來就不該多問。」她不喜歡旁人來探問她的私事,當然也不願意去探究別人的隱私。

  「沒這么嚴重啦!」娃娃臉咧開大大的笑容,孟海倒沒想那么多。

  水艷只是輕「嗯」了聲,不再多話,低頭吃著自己的燴飯。

  未久,兩人用完餐,來到櫃臺準備付帳之際,孟海瞧見她打開皮包要拿錢的動作,當下連忙阻止。

  「水醫生,你別付帳,這頓飯我請!」

  「這怎么行……」她搖頭,不想欠人情。

  「當然行!」打斷她的話,孟海玩笑道:「我沒啥機會請小姐吃飯,求你給我這個機會吧!」頓了頓,又佯裝嚴肅。「和小姐一起吃飯,到櫃臺付帳是男性的尊嚴!你若堅持不肯,豈不毀我一生清譽?」

  雖知是玩笑之語,但聽他說得這般嚴重,水艷也不好再堅持,當下收回皮包裏準備拿錢的手。

  見狀,孟海咧嘴一笑,修長大掌往褲袋一掏,臉色卻在瞬間僵凝……

  「怎么了?」見他大掌探進褲袋老半天沒動靜,水艷眸底掃過一絲疑惑。

  「呃……」尷尬幹笑,娃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水醫生,我能不能先跟你借個五百塊?」糗了!糗了!身上竟然沒有半毛錢,連自己的飯錢都付不出來了,還敢說要請人,這下真的糗大了!

  「咦?」微訝了聲,瞅著他紅白交錯的尷尬神色,水艷想通了,突然覺得眼前這男人實在有夠誇張,向來冷然的表情不由自主綻出一抹輕淺笑意。

  被她忽然綻露的清雅淺笑給震懾住,孟海只覺心口像被火車頭給狠狠撞了一下,隱隱似乎還能聽到「咚」地一聲,霎時心跳失序,莫名口幹舌燥、臉紅耳熱起來……

  耶!為什么他會有這么奇怪的生理反應?只是看到她一閃而逝的笑顏而已啊……真是怪了!

  漲紅著臉直搔頭,孟海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能楞楞盯著她,吶吶無法成言。

  見他突然漲紅了臉,以為他是因出糗而不好意思,水艷又是輕輕一笑,清雅淡聲道:「沒關係!這頓飯我請,算是答謝你剛才的幫忙。」話落,掏錢付帳。

  聞言,孟海臉紅加劇,生平雖幹過不少糗事,但從沒一次像現在這么感到丟臉、懊喪過,恨不得立刻從人間蒸發,一時間局促難安至極。

  付完帳,水艷難得好奇。「你身上沒帶錢,方才怎么付醫藥費?」

  「是金剛一號、二號去處理的。」窘紅著臉,他老實招出。

  唉……除了工作之外,生活上,他向來大而化之,平日時常丟三落四的,金剛兄弟可以說是他的另類保母,專門防止他鬧出像如今這般的笑話。

  金剛一號、二號?水艷心下微楞,隨即想起方才陪他看診、如熊般的雙胞胎兄弟,登時明了了。

  呵……這男人,似乎有些脫線外加生活小白癡哪!

  忍俊不禁,她又失笑,惹得孟海更加尷尬,臉上朱紅逐漸加深,心下更是悲哀狂嚎──

  嗚……完了!完了!一世英明盡毀,他未來還有啥面目來看診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4:06


  天色向晚,夜幕低垂,歷經英明盡毀的「借錢」事件後,孟海只覺心中的寒冷比外頭的刺骨冷風更加森寒,萬分沮喪地回到家門,才踏進暖氣運作、溫暖宜人的優雅客廳,一道威嚴的老嗓便隨之響起──

  「阿海,你過來!」

  「爺爺。」抬眼就見自家爺爺精神奕奕端坐在沙發上,好似已經候他許久,孟海娃娃臉上不禁綻笑,連忙來到老人家身邊坐下。「您今天精神真好,是不是有啥好事讓您開心啊?」

  「還有啥事好開心的?」孟老爺子眼一瞪,雖然枯瘦、但仍有力的老手一把抓住他,威嚴的嗓音隱隱藏著不易察覺的驚惶。「你今天在醫院檢查些什么?是不是身子有啥不適?」

  「爺爺,您在我身邊安插間諜啊!怎么我才去看個診,您就馬上聽到風聲了?」孟海聞言不禁笑道,調侃自家爺爺不出門便能知孫兒事。

  「醫院是我創辦的,院長是我任命的,你這孩子有啥風吹草動,王院長敢不飛快向我報告嗎?除非他院長大位不想坐了!」孟老爺子冷哼,隨即淩厲中隱含憂慮的老眼又掃向他。「少和我打哈哈,老實說,你哪兒不舒服了?」

  唉……早該知道是王伯伯打的小報告!

  孟海頗為無奈,但心中明白老人家的不安,當下安慰地摟著自家爺爺削瘦的肩頭,眨眼逗趣笑道:「爺爺啊!既然王伯伯都向您報告了,我上哪一科看診,想必您也很清楚吧?」

  橫睨一眼,知道孫兒故意逗自己,孟老爺子好氣又好笑。「你別告訴我,你染上了啥風流病?」

  「我是那種風流鬼嗎?」佯裝憤恨不平地抗議,隨即又哀聲嘆氣。「爺爺,我出世時,您請來幫我批命的算命師真的挺準的哪!」

  「你這孩子又扯到哪兒去了?」不懂他在扯些什么,老嗓忍不住笑罵。

  「唉……」悲涼嘆了口氣,孟海一臉可憐兮兮。「爺爺,其實我得到尿路結石。瞧!算命師說我命中缺水,真的挺準的吧!」

  「怎么會?」孟老爺子也有些傻眼,怎么也料不到他會去得到這種症頭。

  「怎么會?就是得了,我有啥辦法?」肩一聳,兩手一攤,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哪!

  「我看你再詳詳細細地做個全身的健康檢查好了!」想了想,孟老爺子有些不放心,怕他還有啥毛病沒發現。

  「不用了!既然已經知道是啥病症,就別浪費醫療資源了。」孟海搖頭拒絕。

  「醫院是我們家開的,還怕啥浪費?」啐罵一聲,老人家徑自道:「幹脆我讓王院長組個最頂尖的醫療團隊,幫你徹徹底底檢查個仔細。」

  「爺爺,您別逗了!您這樣一搞,別人豈不懷疑我的身分?這樣一來,我窩在孟氏集團下的長華醫院裏的平靜生活,可不就要被破壞了?」極力反對,孟海向來崇尚低調、平靜的生活。窩在醫院研究小組這么多年了,直到今天,除了金剛兄弟外,就只有王院長知道他的真實身分。

  「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了!」孟老爺子還有話講,卻被孟海給一口截斷,就見他笑咪咪道:「其實自行看診也不錯,我目前看的這個泌尿科的主治醫師還挺好的。」只不過是個女的,讓他好生尷尬就是了。

  見孫兒堅持,孟老爺子只好順從,目前心裏只關心一件事兒。「你結石的狀況嚴不嚴重?」

  不敢說自己小解時痛到昏倒在廁所,孟海摸著鼻子嘿嘿幹笑,「應該還好,等一個禮拜後看報告就知道了。」

  「還要這么久?」皺眉,不滿這種醫療效率。

  「我說爺爺啊!一般人都是這樣的啦!」禁不住失笑,覺得自家爺爺因為擁有醫院,看個病或做個健康檢查都有專門一組醫生服務,特權享久了,都不知「民間疾苦」了。

  「就偏你要做一般人!」孟老爺子忍不住嘀咕嘮叨,不滿他有特權不享,但在瞧見他眼下的疲憊之色,馬上又忙著揮手趕人。「去去去,快去洗個澡,早點上床休息,別讓自己累著了。」

  「遵命!」逗趣地行了個童子軍禮,孟海笑著起身,回房洗澎澎去了。

  眼望他身形消失在房門後,孟老爺子不禁輕聲嘆氣……

  這孩子會健健康康直到老吧?

  會吧?會吧?他不想再次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了啊……

  

  翌日。

  研究室內,細胞寶寶在顯微鏡下賣力表演,奈何原本該細心記錄下一切的人卻完全不捧場,徑自出神發呆……

  水醫生,我能不能先跟你借個五百塊……

  沒關係!這頓飯我請……

  你身上沒帶錢,方才怎么付醫藥費……

  是金剛一號、二號去處理的……

  「老大,你看孟大少是否中邪了?」研究室的另一端,金剛二號──王雄二偷瞧了發呆的人許久後,終於忍不住竊竊私語地對自家雙胞胎兄長咬耳朵,做出合理的懷疑。

  「叫你少看一些靈異節目還不聽,滿腦子怪力亂神!」啐罵橫瞪自家弟弟一眼,金剛一號──王雄一這才慢條斯理的吐出精辟見解。「我看是撞鬼了。」

  「呿!中邪和撞鬼有啥不同?」大腳奉送,王雄二唾棄開罵。

  「你敢踢我?佛山無影腳伺候!」連續飛踢。

  「踢你又怎樣?看我逆蝦形固定的厲害!」

  霎時,眼看兩大金剛就要幹起他們人生中第五千三百九十二次的架之際,驀地,一道悲絕哀嚎就從某人口中狂嘯而起──

  「哇──」想起昨日的丟臉糗事,孟海禁不住沮喪地抱頭鬼哭神號。

  「嚇!孟大少起乩了,快問明牌!」幹架的氣勢被那聲鬼叫給逼退於無形,金剛兄弟默契一級棒,異口同聲嗤笑道,連眼色也不用使,一左一右將他包抄。

  「孟大少,有啥苦惱,盡管找哥哥訴苦,哥哥是有接受過張老師訓練的!」王雄一語重心長拍著他的肩,一臉「我都了解」的表情。

  「可不是!哥兒們,有啥話不能說的?來!把你的心事說出來,哥哥們替你計量、計量。」粗壯熊臂哥倆好地勾上他的脖子,王雄二詭笑不已。「如果你真中邪要報明牌,我也不反對,若中了大樂透,我會分你一半的。」

  「屁話連篇!」橫睨自家弟弟一眼,王雄一畢竟較為穩重,玩笑神色轉為正經。「孟大少,今天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直發呆,對細胞寶寶一點也不專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沒料到自己的出神、反常全落入別人眼中,孟海娃娃臉驀地漲紅,尷尬萬分,吶吶不知該如何開口。

  「耶!」瞧他突然臉紅耳赤,王雄二怪笑調侃。「孟大少,你偷想女人啊?不然臉紅個啥勁?」

  被一語刺中,娃娃臉上朱紅加深,一雙眼左右上下胡亂飄啊飄的,就是不敢和兩兄弟對上,深怕方才的心思被看穿。

  「不會吧!真讓我給說中了?」驚覺他不駁反羞,臉紅漲成豬肝色,王雄二狂笑歡呼,「不得了了!我們的孟大少終於開竅思春,要轉大人了!快快快,快讓老太爺買下三大報頭版廣告祝賀一下!」

  「金剛一號,你吵死了!」老羞成怒,孟海紅著臉橫眼瞪人。

  「孟大少,我才是老大,你又記錯仇了!」無辜被記恨的王雄一額頭挂著三條黑線吼人,很想把某人拖去眼科做最詳盡的檢查。

  「又錯了?」孟海不敢置信,隨即抱怨嘀咕,「你們倆沒事長那么像幹啥?」

  「同卵雙胞胎還能長得不像嗎?是你有毛病才對!就算雙胞胎長得再像,有人看了三十年還分辨不出的嗎?」如雷吼聲又起,王雄一氣到沒力,懶得在此事多做爭執,反正爭執了三十年,某人那雙眼依然堅持「畸形」下去,沒用的!是以,話鋒立即一轉。

  「來吧!趕快告訴哥哥們,你的反常究竟為哪樁?不會真在想女人吧?」

  故意扯開話題又被轉回,孟海眼神又開始亂飄,卻被金剛兄弟識破,當下左右各出一掌,將娃娃臉給硬生生夾住,兩顆大頭雙雙湊到他眼前,異口同聲咭咭怪笑──

  「是哪個女人這般幸運,闖進咱們孟大少『獨守空閨 三十年的純潔心靈啊?」

  「什么獨守空閨?當我深閨怨婦啊!」白眼抗議。

  「孟大少,少來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兄弟倆不上當!」金剛兄弟再次不約而同詭笑逼問。

  呵呵……他們三人打小就玩在一起,只要有人屁股一翹,另兩人便知要拉屎,彼此了解得很,哪會讓他就這樣扯開話題蒙過去。

  眼見打混不過去,孟海尷尬地直搔頭,神色有些別扭。「其、其實沒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啥?」眼看他「就是」了老半天沒下文,王雄二迫不及待瞇眼逼問,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

  「就是昨天我去看診的那位水醫生……」

  「你煞到人家了?」等不及聽完,王雄一打斷他的話,笑得好曖昧。

  「哪有!」下意識否認,摸著鼻子尷尬糗笑。「只不過昨天我做完檢查後,在你們回到研究室,而我正離開醫院準備回家時,剛好遇上了水醫生……」

  當下,他將昨日的糗事一五一十道出,甚至還將自己瞧見水艷笑容時的奇怪反應全招出來,末了,忍不住再次抱頭哀號──

  「一世英明盡毀!幹出這么丟臉的事,我以後哪還有臉回去復診?」光是想到水醫生可能拿他當笨蛋看,他就莫名地覺得萬念俱灰。

  聞言,金剛兄弟瞠大了眼,彼此互覷一眼後,雙雙露出詭譎笑容來。

  「孟大少,你說你昨日瞧見美人綻笑後,心頭就小鹿亂撞起來,而且還口幹舌燥,臉紅耳熱?」王雄一率先笑問。

  「呃……我覺得用火車頭亂撞來形容會更貼切。」小鹿亂撞太輕微了,孟海覺得自己的症狀更嚴重一些,不禁出言糾正。

  不理他的糾正,王雄二笑得古怪至極,緊接著又問:「然後你今天又忍不住會發呆出神,滿腦子都是人家的身影?」

  「好像是這樣。」搔頭承認,娃娃臉又赧紅了起來,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沒這樣過的……」

  此言一出,就見金剛兄弟互瞄一眼,大掌很有默契地各自往他左右肩頭一拍,佯裝出滿臉的悲涼──

  「孟大少,你終於動了凡心了!」狂笑聲猛然爆起,王雄一笑不可遏。「恭喜、恭喜!我還以為你是和尚來轉世的咧!」三十年來沒動過凡心,世間少見啊!

  「善哉!善哉!這位施主,你已涉入紅塵,還俗吧!」另一道狂笑緊跟著響起,王雄二笑得幾乎快掉淚。「我說孟大少,請你幫幫忙,別那么呆好不好?連自己對人家有好感都搞不清楚,這樣怎么追人家啊!」哈哈哈!笑死人了!

  「我、我對水醫生有好感?」孟海聞言感到震驚,血氣直往臉上衝,好似快燃燒起來了。

  「說好感算輕微了,也許說喜歡或暗戀上人家會更恰當!」爆笑橫睨,王雄二快被某個除了研究工作外,幾事都有點脫線的人給打敗了。

  「暗、暗戀?」反被驚嚇住,孟海結巴了起來。「怎、怎么可能?我……我昨天才第一次見到她……」

  「孟大少,你沒聽過一見鐘情這句話啊!或者你要說她對了你的味,還是說你終於找到你的肋骨,都可以啦!」王雄一大笑接腔,樂不可支的鼓勵。「三十年來第一次,好好加油哪!」

  而王雄二則直接付諸行動,跑到電腦前敲了幾下鍵盤,不一會兒工夫,印表機運作起來,隨即他拿著剛印好的一張看診表又奔回來。

  「喏!這是水艷醫生的看診表,剛好這個時間她要下診了,去制造個不期而遇的機會吧!」將看診表塞進還處於驚愕當中的人手中,緊接著大腳一踹,便把他給踹出研究室外,當著傻眼的人面前將門給甩上落鎖,任由外頭的人怎么捶門也不理。

  「幹得好!」當哥哥的忍不住給弟弟讚美。

  「好說!好說!」當弟弟的好不謙虛。

  當下,兩兄弟得意地互相擊掌,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呵呵!某人活了三十歲才情竇初開,也算是奇葩了!

  

  呃……他真的喜歡上水艷醫生、暗戀上水艷醫生嗎?這怎么可能?他們昨天才認識而已耶!

  可是金剛兄弟應該不會拿他開這種玩笑!

  再說……根據他種種異常的反應,都和金剛兄弟只要一思春就會出現的症狀一模一樣,所以……他是真的對水艷醫生思春了,是吧?

  搔著頭暗自思忖,被趕出研究室的孟海,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憨笑,果然遵照金剛兄弟的建議,牽著一輛黑色鐵馬來到隔壁醫院大門處,傻呼呼地吹著寒風等候,很脫線地沒想到自己可以直接進去門診處找人。

  等著、等著,就在他快被凍得流出兩條鼻涕之際,忽然掃見一抹纖細身影緩緩自醫院大門內出來,當下,他踩著鐵馬急急忙忙迎上前去。

  「水、水醫生!」結巴喊人,他騎著鐵馬非常準確地停在水艷身前,娃娃臉上凈是不好意思的糗紅。

  「是你!」乍見是他,水艷冷然的眼眸迅速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慣有的沉靜,點頭淡聲道:「真巧,又遇上了!」

  尷尬點頭,不好意思說自己特意等候,生平沒追過女人,孟海搔著頭不知怎么打開話匣子,最後只能笨拙問道:「你、你剛下診嗎?」

  「嗯。」輕應了聲,向來淡漠的性情讓水艷正想禮貌性的告辭之際,卻又聽他開口了──

  「我、我剛好也要回去,順便……順便送你一程,好嗎?」話說得結結巴巴,臉龐又紅得像要燃火,讓人一看就知有古怪。

  這人純得像單細胞生物,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沉沉瞅他一眼,水艷敏銳察覺到他似乎對自己有好感,當下搖頭正想拒絕之時,驀地,眼尾餘光瞄見了醫院大門內,張明宏正快速朝自己方向奔來,不由得立即改變主意。

  「好!」話聲一落,她迅速坐上鐵馬後座。

  「耶?」驚疑一聲,本以為會被拒絕,沒料到卻進行得這么順利,孟海反倒嚇了一跳,一時竟呆楞住。

  「還不快走!」見他不動,水艷急急低聲輕斥。

  「哦!」倏然回神,孟海總算反應過來,慌慌張張踩著鐵馬,使足吃奶力氣加速前進,眨眼間就載著她混入車陣中。

  就在此時,張明宏已奔了出來,卻只能眼巴巴地目送他們身影遠去,咬牙懊惱自己慢了一步。

  

  事情……是怎樣來發生的?

  下意識地翻動著烤肉架上的肉片,孟海搔了搔頭,有些茫然不解地回想著……

  啊!是了!先前,他載著水艷醫生離開醫院,哪知才騎過轉角,她就要求下車,並說自己家就在附近,只要散步回去便行,害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楞楞地停車讓她下來。

  本以為就此喪失「香車載美人」的機會,哪知一對熱情過了火的中年夫婦卻突然從後頭冒了出來,看見水艷醫生和他在說話,不由分說的,手上大包、小包的塑膠袋就往他腳踏車後座上放……

  「阿艷,你下診啦!我和你爸才剛去買完烤肉的東西正要回家,沒想到正巧遇上你!走,快回家,今天我們要烤肉……」中年婦人眼兒瞇瞇笑道,拉著水艷徑自走在前頭。

  「年輕人,你是阿艷的朋友吧?你們認識多久了?來來來,我們家今天要烤肉,難得正好遇上,一起來吧……」中年男人笑得熱絡,押著他牽著腳踏車幫忙載東西,緊跟在水艷和中年婦人後頭。

  就這樣,他和水艷醫生一路上完全沒機會打斷中年夫婦的滔滔不絕,被半挾持的拐進一條老巷,在兩旁都是沒有改建、家家戶戶有院落的老房子中,走進了某一家院子裏綠意盎然、花團錦簇,建築則混合著日式風格的平房院落裏。

  很顯然的,熱絡的中年夫婦是水艷醫生的父母;而他,則是莫名其妙的被留下來,一起參加人家的家庭烤肉活動。

  再次搔了搔頭,孟海覺得情況有些好笑……水艷醫生的性情一看就知很淡漠,可卻有一對與她完全相反、親切熱情的父母。

  「你頭皮很癢嗎?」驀地,一道清冷男嗓驟然響起。

  「呃……不會啊!」抬頭對上一張神色冷淡的俊逸臉龐,孟海微紅著臉回答。

  直到十五分鐘前,水家的大兒子進了家門,他這才知道,水艷醫生有個同她一樣冷淡性情的哥哥,只是……一對天性熱情的夫妻,為何會生出兩個性格和他們完全迥異的兒女?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人家不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嗎?怎么他們水家偏偏不是這樣?

  「那就別動不動亂搔頭,我不想吃到雪花片片的加料烤肉!」淡然的嗓音卻吐出毒語,水辰一臉的面無表情。

  「呃……抱、抱歉!」原本無意識搔頭的手緩緩落下,孟海好不尷尬。

  「阿辰,你這孩子說話怎么這樣?」一旁,親切熱絡的水母,嘴裏忙著斥罵自家兒子,末了,還急忙對孟海致歉。「阿海啊!我家阿辰就是這種死人個性,也不知是法醫當久了還是怎地,總之,你別放在心上啊!」

  「就是!就是!阿海,我家兩個孩子都是這種冷颼颼的個性,你當被冰塊給砸到就是了,千萬別介意!」水父幫腔附和,笑呵呵化解尷尬。

  短短時間,從陌生人莫名晉升為水家父母口中親熱喊叫阿海的孟海,聞言連忙搖頭陪笑,「不會!不會!我不會在意的……」

  「那就好!」水家父母異口同聲,一臉欣慰。

  嗚……瞧瞧別人家的孩子,多么溫和識大體,偏偏他們家兩個孩子卻都是冰山般的冷然性子……嗚嗚!他們夫妻都是熱情的人啊!怎么養出的兩個孩子都是這種樣?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見自家父母神情,便知他們心思,水辰淡淡一哼,懶得理會,清冷俊眸往身旁一語不發、安安靜靜吃著烤肉的妹妹睨去……

  幹啥帶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回來?他用著不悅眼神無聲地問。

  不是我!是爸媽把人家拉回來的。輕咬一口夾肉吐司,水艷無奈地以眼神回應。

  想也是!俊眸了然地移轉開來,卻見孟海頂著一張被炭火烤紅的娃娃臉,很是認真勤勞的低頭翻烤食物。

  「別凈烤肉片!我要吃雞翅。」猛然出聲命令,說得好理所當然。

  「哦!」下意識回應,孟海趕緊翻出一包雞翅出來烤。

  「阿海啊!青椒啦!我要吃青椒!」水母呵笑要求。

  「蝦子呢?我要吃蝦子!」水父馬上跟進。

  「好!馬上來、馬上來!」連忙應和,又要翻動烤架上的食物,又要在一堆生鮮食材中翻找他們指定的東西,霎時忙得不可開交。

  一時間,就見孟海手忙腳亂,簡直像個餐廳服務生,反倒是身為主人的水家四人卻一臉輕松愜意地享用著他的「辛苦成果」,讓人不得不懷疑水家父母是拐他來做「勞動服務」的。

  從頭至尾在一旁安靜享用的水艷,這會兒見狀不禁隱隱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莞爾笑意……

  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呆到莫名其妙被拐來「奴役」,還完全沒自覺?

  專門致力於研究的人,真的在生活面都比較脫線嗎?

  搖搖頭,見他在大寒天中,被炙熱的炭火烤得額上沁出汗珠,她驀地悄悄起身回屋,不一會兒,端了四大杯飲料出來,父母、兄長各自拿走自己的後,僅留下的一杯,她端到低頭搧火的他面前。

  「喝杯飲料吧!」清雅嗓音淡淡的,聽不出真實情緒。

  「啊?」茫然抬頭,乍見她唇畔邊宛如清蓮般淡淡雅雅的淺笑,孟海心口猛地一跳,霎時被勾了心魂,險些無法呼吸,娃娃臉瞬間漲得比炭火更加赤紅火熱,一時呆楞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你不喝?」未見他動作,水艷柳眉輕蹙又問。

  「喝!我要喝!」猛然回神,怕她誤會自己不接受好意,孟海急急忙忙伸手搶過,一仰頭,「咕嚕咕嚕」的猛灌,還因喝得太急而嗆著,漲紅著臉猛咳。

  沒料到他會急成這樣,水艷微楞了一楞,隨即被他倉皇可笑的出糗樣給逗得禁不住又漾出淺淺笑意,沒多說什么地返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哦!讓他死了算了!

  清楚自己又在她面前出糗鬧笑話,孟海忍不住掩面呻吟,直想挖洞將自己給埋了!

  嗚……他怎會這么不中用?老是在她面前幹出蠢事?

  就在他絕望呻吟之時,一旁,水家父母見狀後,忍不住唇邊笑意地投給彼此一記了然於心的眼神……呵呵!原來眼前這個看起來呆呆的傻小子喜歡他們家的女兒啊!

  看在他「熱心服務」、烤肉技巧不錯的份上,祝他好運了!同樣瞧在眼底的水辰淡淡輕哼一聲,心下暗忖,準備看他會不會列為第三十六號因被凍傷而潰敗撤退的名單中。

  不知水家眾人心思,孟海心中只覺悲涼異常,絕望地不敢抬頭看向水艷,一語不發埋頭猛烤肉,讓水家人樂得享受服務。

  直到好一會兒後,因緊急的生理需求,他才不得不抬起還微微泛紅的娃娃臉詢問廁所位置,在水母親切指明下,尷尬地進屋去解決生理需求。

  「這楞小子喜歡你!」他的身影一消失在屋內,水辰清冷俊眸馬上掃向自家妹妹,想看她究竟有沒有打算讓他成為第三十六號的「急凍人」。

  聞言,兩個當父母的馬上豎起耳朵,想聽女兒怎么說。

  哪知水艷卻沒回答他想知道的,僅是淡然道:「別叫人家楞小子,他和你同年,三十歲了!」

  「耶!」水家的熱情父母瞠大了眼,異口同聲,「真看不出來!」還以為他年紀比女兒小呢!

  見她不像談起以前的追求者那般明白表示自己的無意,水辰若有所思瞅她一眼,優美薄唇似有若無地微微上揚,不再多說了。

  「阿艷,等會兒你幫我問問阿海,看他是用哪種保養品?效果這么好,我也要買來用用!」摸著自己追不回青春的臉,水母嘆氣了。唉……老天爺做啥把青春不老的優秀臉皮放到一個男人身上,不是要氣煞一幹幾萬塊面霜往臉上涂也喚不回青春的歐巴桑嗎?

  「歐雷!」不用問,水艷很快的回答了母親的問題,還很有孝心的願意慷慨捐囊。「若你想試試,明天我買個兩打給你。」

  「真是歐雷?」水母喜叫問道,隨即又質疑了起來。「一瓶就可以用很久了,幹啥一口氣買兩打?」

  「因為得用喝的!」神色波瀾不興,眸底卻閃過一絲笑意。

  微微一楞,隨即水母笑罵出來。「好啊!妳故意捉弄我!」真是……這個女兒,怎么有辦法平靜著一張臉說笑呢?

  登時,花木扶疏的院子裏,水家人或熱情朗聲、或清淺淡語的說笑聲在風中飄散,直到好一陣子後,終於有人警覺不對勁。

  「奇怪?阿海進去好久了,怎么一直沒出來?」水父有些納悶。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這才警覺到有些不對。

  「該不會昏死在廁所了吧?」水辰扯著諷笑,完全是惡意的玩笑之語。

  然而水艷聞言,昨日看診時,某雙胞胎兄弟的笑語突然閃進腦海……

  他在小解時,痛得昏倒在廁所……

  可不是!連拉煉都來不及拉上,害我們一衝進廁所就看見某人在廁所溜鳥的屍體……

  「我進去看看!」驀地,她起身進屋,腳步略顯焦急。

  未久,纖細身影返身回到門口喚人──

  「大哥。」

  「嗯?」

  「我需要你的幫忙!」

  她總算見識到某雙胞胎兄弟口中所謂「在廁所溜鳥的屍體」是怎生的景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5:15


  一個星期後──

  「唉……」觀察完細胞寶寶,某人驀地嘆氣。

  「唉……」辟哩啪啦鍵盤聲驟止,報告打到一半,嘆氣聲又起。

  「唉……」瞪著一頁頁的研究資料視而不見,再次出神嘆氣。

  最近一個星期來,幽怨悲涼的嘆氣聲不斷響起,某人愁雲慘霧的低落情緒彌漫了整間研究室,讓所有小組助手們不自覺跟著愁眉苦臉,氣氛陰鬱得快長出蘑菇來。

  「唉……」

  第四聲嘆氣又起,終於,所有的助手們都受不了了,悄悄圍到熊般的雙胞胎兄弟身邊悲泣申訴──

  「金剛哥哥們,再這樣下去,孟大少沒得憂鬱症,我們所有人會先憂鬱的跑去自殺!」助手甲悲憤泣訴。嗚……他明明進研究室前,才和女朋友打完啵,心情樂得很,為何一進來,情緒就莫名鬱卒起來?一定是孟大少整天哀聲嘆氣害的啦!

  「就是!就是!」助手乙點頭如搗蒜地附和,溼潤的眼角隱隱泛著淚光。「我明明十歲以後就沒哭過了,可不知為何,這一星期來,只要一進研究室,就莫名有掉淚的衝動。我不想壞了自己的紀錄啊!」指控的眼神掃射向另一端嘆氣出神的娃娃臉。

  「你們知道嗎?我昨天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跑到頂樓徘徊!」助手丙掩面悲泣,就怕自己哪天失心瘋,真的一頭給栽下去,和這個美好的世界說拜拜!

  聽他們一個比一個說得還誇張,金剛兄弟不禁嗤笑起來,正要笑罵他們可以再聳動一點時──

  「唉……」第五聲嘆氣又起。

  「金剛哥哥們,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聞聲,甲乙丙三人異口同聲哀嚎,強力要求他們去解決。

  「這一個禮拜,咱們的研究可說是完全沒進展啊!」唉……這才是他們再也不能眼睜睜看某人整天發呆嘆氣的原因!有一個整日恍神的小組主持人,想要研究有進展,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么說倒也是。」假裝沉吟地搓著下巴,王雄一咧嘴笑了。

  「都過了一個星期了,孟大少哀悼自己的面子也該哀悼夠了啦!」同樣搓著下巴,王雄二詭笑附和。

  「那么?」揚眉。

  「張老師再度出馬的時間到了!」嘿嘿賊笑。

  霎時,兩兄弟有默契地眼色一使,再次使出左右包抄戰略,將某個還在哀聲嘆氣的人給圍困在位置上。

  「我說孟大少……」金剛一號率先開口。

  「你夠了喔!」二號馬上順勢接腔。

  「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值得你整個星期要死不活的來荼毒我們?」

  「現在我們這間研究室……」

  「彌漫了高濃度憂鬱因子。」

  「我們兄弟代表所有同仁……」

  「向你表達最嚴重抗議!」

  「少在那兒裝憂國憂民的文藝青年……」

  「我們清楚你的底細只不過是個脫線的生活白癡!」

  「那種可以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的丟臉事……」

  「鬧了就鬧了,沒啥大不了!」

  「現在……」

  「陰鬱退散,回神吧!」

  聽他們有如唱雙簧,你一句來,我一句去的,末了還誇張地擺出日本漫畫中的除靈姿勢,孟海不但沒被逗笑,反而還哀怨地又嘆了口氣──

  「你們又怎知我心中的痛!」嗚……在心儀女子的家中,因尿路結石而小解痛到昏倒,醒來時,水家一家四口全圍在身邊,那種羞憤悲絕的屈辱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哎呀!既然悲劇都已經發生了,你就當去求診,又被看了一次小弟弟,反正你早就被看過了,沒啥好害羞的。」強忍住笑,王雄二不具任何同情心地安慰。

  「去求診和在人家家裏痛到昏厥,倒在廁所地上溜鳥而被看見,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孟海悲憤叫道,自覺男性尊嚴強烈受損,以至於這一整個禮拜完全不敢再制造「不期而遇」的機會,躲起來舔舐嚴重受創的自尊心。

  呃……這么說也是沒錯啦!

  想到他歷經了這么慘絕人寰的悲劇,金剛兄弟嗆咳了好幾聲,強壓下即將噴出的笑氣,就怕讓他二度受傷,陷入更深的絕谷。

  「我說孟大少,那你想怎樣?整天躲起來自憐自艾也不是辦法!今天你該去水醫生那兒回診了。」王雄一忍笑提醒。

  「我知道!」抱頭慘叫,孟海萬念俱灰。「可是你們叫我拿啥臉去?」一星期前的尷尬畫面歷歷在目,他哪還有那種臉再出現在水艷醫生面前?

  「那轉診算了,換個醫生吧!」見狀,王雄二閒閒涼涼建議。「順便也放棄水醫生,別再對人家臉紅心跳了啦!」既然沒臉見人,那還談啥追求?放棄算了!

  「我、我不要!」孟海漲紅臉,堅決搖頭拒絕。可惡!他才不要!他很喜歡看到水艷醫生不自覺露出、宛如清蓮般的淡雅淺笑啊!

  「那你還在這邊擺啥譜?快滾去回診,順便看能不能偷個約會機會啦!」不由分說,金剛兄弟白眼伺候,大腳飛踹,又將他給踹出研究室外,甩門落鎖,隨即兩人互覷一眼,腦中不約而同閃過同樣的想法──

  呿!三十歲才情竇初開的男人還真是難搞!

  

  泌尿科 門診室

  看完上一個病人,水艷視線才移到下一張病歷表上,腦海馬上浮現一個星期前的有趣畫面,唇畔不自覺地漾開一抹興味笑意,隨即示意跟診護士可以叫人了。

  點點頭,俏護士一如往常地開門叫人,「孟海先生?孟海先生?」

  「來、來了。」有些結巴的嗓音響起,很快的,孟海進了門診室,一臉尷尬的坐上圓椅。

  清麗眼眸淡瞟他一眼,水艷低頭看著他上禮拜檢查出來的報告,淡雅嗓音平穩不波地開口了──

  「孟先生,根據檢查結果,你確實得到了尿路結石,不過結石倒還沒大到必須進行手術治療,我會開藥給你,並請你每天記得多喝水、多上廁所,少憋尿來配合,好讓結石隨著尿液自然排出體外……」

  水艷如對一般病人那般交代,卻突然想起他本身也是醫界人士,當下話聲一頓,隨即失笑起來。「我忘了你也是醫界之人,不用我多說,你應該也很了解……」

  「話、話不能這么說!」見她沒提起一個星期前的丟臉事,神態未曾稍變,孟海尷尬的心情不由得稍稍一松,微紅著臉呆笑。「術業有專攻,畢竟你是泌尿科的專業醫生,還是要多聽聽你的意見。」

  聞言,發現他沒仗著本身也具有醫療知識而自以為是,水艷微微一楞,隨即點頭漾起一抹淺淡輕笑。

  「孟先生,請問你還有啥問題嗎?如果沒問題,那就這樣了……」

  「有!」驀地,未等她說完話,孟海深怕她馬上叫下一位病人進來,連忙急切喊道:「我、我還有問題!」

  「請說。」就算心中有些微訝,她表情依然如故。

  「等會兒下診後,我能不能請你吃頓飯?」鼓足勇氣喊了出來,娃娃臉上已是朱紅一片。

  哎呀!又是一個趁著看診想追水醫生的男人。

  一旁,正忙著的俏護士聞言,登時動作一頓,似笑非笑的瞅向孟海,等著看他被寒冽凍人的冰塊給砸傷撤退,然而──

  「好!」很神奇的,水艷竟然答應了。

  耶!不會吧?醫院出名的冰山美人竟然答應了病患的邀約?莫非……北極寒冰準備融化了?俏護士當場傻眼楞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耶!她真的答應了?還以為百分之百肯定會被拒絕,沒想到……孟海同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眼大瞠瞪著她,張著嘴巴吶吶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覺得他的反應很奇怪,水艷柳眉微蹙反問:「你反悔了?」如果是,她也不勉強。

  「沒有!」總算回神過來,確定自己的耳朵真的沒聽錯,孟海急忙搖頭大叫,「我會在醫院門口等你,等會兒見!」話落,匆匆忙忙轉身就跑,深怕她反悔不去了。

  驚奇看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奔離去,水艷不由得有幾分佩服,他平日看起來笨手笨腳的,沒想到跑得倒挺快的,真是小覷了!

  而同樣看著某人興奮飛奔離去的俏護士,這會兒悄悄扭頭瞧向水艷,心中卻忍不住驚訝……

  被封為冰山美人的水醫生她……她笑了耶!而且笑得好清雅柔美喔……

  

  一小時後,當水艷走出醫院大門時,孟海早已等候許久,一見人,他急忙迎上去,娃娃臉上笑得燦爛如花。「水醫生,我們走吧!」

  「嗯。」輕應了聲,她隨口問道:「你想上哪兒吃飯?」

  「呃……」茫然了下,只顧著歡喜邀約成功的某人,卻忘了計畫好要去哪家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當下不禁楞住,發窘地搔了搔頭後,赧笑反問:「你想吃什么?」

  一看就知他根本沒計畫,水艷早知他脫線、脫線的,是以並不惱,沉吟了下便道:「這附近有家法式餐廳,用走的便可以到,我們散步過去,好嗎?」

  「好!」能邀得她共餐,孟海已經很高興了,就怕她反悔呢!哪還會有啥意見,趕忙急急點頭。

  看著他宛如小雞啄米似的有趣模樣,水艷莫名想笑,嘴角不自覺漾開一朵淺雅笑花。

  啊!她又笑了……楞楞地瞅著清麗笑顏,孟海霎時又臉紅耳熱起來,對她的笑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嗯……他在臉紅是嗎?現今社會,很難看到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還會臉紅哪!他,也算是稀有動物了!

  心下興味暗忖,雖不解是啥原因讓他突然面紅耳赤,水艷也沒多問,率先邁步而行。「我們走吧!」

  「哦!」紅著臉急忙追上,孟海很自然地走在靠外側車道的那一邊,將她給護在內側。

  察覺到什么似的,水艷若有所思地抬頭瞧了他一眼,卻正好被他偷瞄過來的目光給對上。

  「怎、怎么了?我走得太快了嗎?」對上她顯得有些深意的眸光,孟海以為是自己步伐太大,讓她跟不上,不自覺地就放慢了腳步。

  「不是。」搖搖頭,她淡淡一笑。「你很體貼。」很多外表看似風度翩翩的男人,常常都沒有那種意識覺得自己該走在外側保護身邊女伴。

  一個男人是否真是紳士、具有體貼性格,從這種細微處就能看得出來哪!

  轟!

  血氣瞬間上涌,孟海只覺臉上熱度不斷攀升,然而心中卻對她突如其來的讚美言詞感到既歡喜又困惑。

  歡喜的是,她對他有著不錯的評價;困惑的是,他究竟做了什么讓她認為他體貼?真想請她說個明白,好讓他以後時常施展出來,努力增進在她心中的好感度。

  見他臉紅加劇,幾乎快燒了起來,水艷強忍唇邊即將綻出的笑意,因為取笑人家是不道德的。「孟先生……」

  「叫、叫我孟海就行了。」有些結巴,他努力想平穩自己的心情,卻怎么也鎮定不下來。

  「嗯。」輕應了聲,她沒有反對。畢竟,對一個到過她家,還讓她全家人都見識過「私人重武器」的男人,要繼續以生疏的先生稱呼之,也實在滿難的。再說,這一個星期來,她那對熱情的父母還常常阿海長、阿海短的,直問她啥時候再請他回家吃頓飯呢!

  「那、那我可以叫你名字嗎?」孟海摸摸鼻子,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請求。唉……總覺得叫水醫生好生疏。

  抬頭瞅他一眼,她沒應聲,卻輕點了下螓首,算是答應了。

  見狀,孟海欣喜不已,當下馬上羞赧地低聲「試叫」,「水、水艷……水艷……水艷……」

  嘻!才換個叫法,就覺關係變得親近不少呢!

  聞聲,水艷終於忍俊不禁輕笑出來。

  呵……這人真的很呆,可是呆的很可愛呢!

  

  乒啷!

  某家高級餐廳內的某處角落再次傳出刀叉落地聲,某人羞窘難堪地垂下頭,恨不得馬上鑽洞將自己就地掩埋起來,從此不見天日。

  為什么他在她面前會如此笨拙?剛剛被稱讚體貼的好印象,現在一定全被扣光光了!嗚……

  正當某人還在羞憤自憐之際,高級餐廳不愧是高級餐廳,服務生立刻訓練有素地在下一秒鐘現身,撿起地上刀叉,布上新的,動作幹凈俐落。

  「謝謝……」喃喃道謝,歉疚的目光不敢直視,總覺得好心虛。

  「不客氣!」嘴角隱隱抽搐,年輕服務生轉身離開之前,目光不由自主地偷偷瞪了他一記。才半個小時,他已經前來為這位客人服務好幾次了,不是掉刀叉就是打翻桌上食物,累得他得時常前來收拾善後,就算耐性再好的服務生也會忍不住暗暗「肚爛」的。

  感受到服務生的「臨去秋波」,孟海歉疚萬分,嘴裏喃喃自語,「等會兒記得多給一點小費才行……」

  聞言,本來沉靜用餐的水艷突然開口了。

  「你今天有帶錢嗎?」想到他上回的脫線事跡,純粹好奇問問,完全沒有任何意思。

  「當、當然!」臉上驀地一紅,憶起第一次在簡餐店說要請她,卻身無分文的糗事,孟海頓時尷尬不已,急忙說明。

  「我到醫院門口等你前,還特地察看一下皮夾有沒有帶在身上。你放心,這回我不會再像上次一樣了……」怕她不信,連忙想掏出皮夾以茲證明,緊張的大掌一揮,「乓啷」一聲,才剛換上的新刀叉又被他不小心給掃落地。

  「噢──」低聲呻吟,眼尾掃見服務生又要過來,他羞愧地揮了揮手表示不用,自己忙不迭彎身去撿,卻在起身時,「砰」地一聲巨響,一顆大頭往桌角撞了去。

  真是……慘不忍睹!

  水艷忍不住在心中下了注解,嘴角卻悄悄揚起了笑……真糟!笑人是惡劣的行為,但他真的太可笑了。

  痛呼地捂著後腦勺起身,孟海好想死,困窘地不敢看向她!嗚……明明對她心儀,為何卻凈在她面前出糗?

  「你很緊張嗎?」美眸閃過一絲光芒,水艷沉靜嗓音中隱隱有著笑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他對她的在意,所以才會緊張、笨拙成那樣!

  「是!」偷覷一眼,很老實回答,娃娃臉上一片羞紅尷尬。

  若是可以,他也不希望這樣啊!

  有誰願意在心儀女子面前表現的這么笨拙?若是有,那個人也不會叫孟海。嗚……他多么希望自己表現出來的是風度翩翩的迷人神採,偏偏……唉!不想了!越想越心酸。

  呵……向來對她有意的男人,都刻意在她面前展現出風採迷人的一面,從未有人如他這般笨拙,真是脫線的讓人禁不住想笑啊!

  思及此,水艷波瀾不興地問:「我三頭六臂?」

  「不是!」急忙搖頭,不懂她為何這么問?

  「我青面獠牙?」

  「當然沒有!」搖得更加用力。

  「那你緊張什么?」唇畔漾出笑花,她輕揚柳眉問。

  聞言,孟海呆了呆,知她有意松緩他的緊張心情,不由得笑了。

  「你說的是。」是啊!她又不是兇神惡煞,而是他心儀的女子啊!他緊張個啥勁?快快快,趕快展現最好的一面,制造好印象給她。

  被她這么一點破,他果然放松了心情,緊張的神態不翼而飛,雖然難免還是有些羞赧尷尬,但已是恢復正常百分之七八十了,而這就讓他綽綽有餘地能與她正常談笑。

  一頓飯下來,他話多、她言少,不過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是專注聆聽,絕不錯漏任何一句,是以兩人也可說相談甚歡,互補得極妙,若除去前半個小時的頻頻凸槌外,可說是極為歡愉的晚餐約會。

  兩人用完餐,孟海忙著去付帳,還給了方才麻煩人家多多的服務生為數不少的小費,隨即邊散步、邊聊天地護送水艷回到位於老巷的水家門口。

  「那……再見了。」看著他還站在門口,似乎有些舍不得離去,水艷遲疑了下,最後還是道了再見。

  「呃……再、再見。」囁嚅了下,他似有話想說,最後還是什么也沒講。

  點了點頭,她開門正想進去之際,有人終於忍不住了──

  「水艷!」急忙喊人。

  「嗯?」回頭,盈盈水眸無聲詢問。

  「呃……可以給我你的電話嗎?」摸摸鼻子,有些怕被拒絕。

  給他電話?

  深深瞅凝著他良久,久到孟海尷尬萬分,已經做好了會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她終於有了回應──

  「嗯。」輕應了聲,水艷取出筆,抓來他的大掌,直接在手心寫下兩組號碼,淡然道:「我房間的專線和手機。」

  沒料到她真的給了,孟海紅著臉欣喜萬分,急忙從口袋掏出一張小紙條給她。「我家、研究室、手機、還有金剛兄弟的電話,我全寫在上面了,你若要找我,只要打上面的電話就行!」寫得整整齊齊,分明早有準備。

  金剛兄弟的?

  給他的,她還能理解,可是為啥要給金剛兄弟的電話?水艷除了不解外,還有點啼笑皆非,納悶的眼神瞟向他。

  倣佛看出她的疑惑,孟海不禁搔頭憨笑解釋,「我、我常忘了帶手機,若我家或研究室都找不到我,手機也沒人接,那你只要打金剛兄弟的電話,百分之八九十可以找得到我!」

  通常,除了洗澡、睡覺或是如現在這種特殊時刻,否則金剛兄弟當中,至少會有一人和他鬼混在一起。

  換言之,只要能聯絡上金剛兄弟,就肯定可以聯絡到他啦!

  聞言,水艷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點頭,將紙條收好後,又朝他道了聲再見便進門去了。

  目送她纖細身影消失在緩緩闔上的門板後,孟海這才收回心神,怔忡瞧著手心上的電話號碼,娃娃臉上不由自主地咧開了大大笑容……

  他得到她的私人電話號碼了,噢耶!

  

  是夜,晚上十點半,正當水艷半躺在床上看著醫學雜志時,床頭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這個時間,會是誰?

  「水、水艷?」那頭,有些欣喜、有些興奮的熟悉嗓音傳了過來。

  是他!

  就算心中微訝,她的嗓音依然平淡。「有事嗎?」

  「沒事!」男嗓憨然隱帶困意。「只是想和你說聲晚安。」

  「你要睡了?」在這個時代,還有十點半就早早去睡的三十歲男人嗎?水艷微微揚起了眉,實在不太敢相信。

  「嗯。」那頭的男嗓證實了她的猜測,困困的嗓音解釋著,「中醫有表示,睡子時覺對身體健康很好,我從小就準時十點半上床,差不多在十一點之前就會入睡了。」

  「是嗎?」沒想到他連睡個覺也這么講究養生,可卻又偏偏讓自己憋出尿路結石,實在是讓人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有些失笑,水艷看了看時間,果真是十點半了,當下又淡聲道:「那你睡吧!可別破壞了你自己的生理時鐘。」

  「好!」男嗓困意加深。「晚安 !」

  「晚安。」禮貌性回了聲,她挂下電話,眼睛回到醫學雜志上,唇瓣卻彎起一輪美麗弧度。

  呵……原來真的只是打來和她說晚安的。

  還有,十點半準時上床的三十歲男人,真稀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6:05


  自從那天之後,孟海每天會在晚上十點半入睡前打電話給水艷道晚安,隔個兩三天更會來個「偶遇」,約她出去散散步、吃吃飯、聊聊天,準備以朋友的方式慢慢培養感情,來個不知不覺的鯨吞蠶食──

  是的!他沒那般深謀老練,所以此法乃金剛兄弟所授。

  如此過了兩個星期後,某一天,孟海再度在研究室的廁所痛到差點昏倒,因而又被金剛兄弟給押來看診。

  「水醫生,孟大少又想在廁所當溜鳥屍了!」

  「是啊!是啊!最近我的針眼才剛好,不想又復發!」

  「看是要閹掉還是怎樣,你想個辦法吧!」

  「他就丟給你整治了,細胞寶寶還在等我們,先閃啦!」

  門診室內,金剛兄弟你一言、我一句地調侃說笑,賊笑兮兮地丟下神色慘淡的孟海後,馬上飛速閃人離去。

  這對金剛兄弟,不說話,沒人會當他們啞巴啦!孟海氣結暗忖,只覺這兩兄弟故意來出他糗、泄他底的,真是可惡至極。

  他又發病了,痛得幾乎快暈倒?

  冷冷看著乖乖安坐在圓椅上的娃娃臉男人,不知為何,向來心緒不會有太大起伏的水艷突然莫名感到一陣不痛快。

  「有按時吃我開給你的藥嗎?」驀地,她開口詢問,口氣冷得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呃……」心虛得目光飄移,怎么也不敢和她的對上,孟海吶吶不敢回答。完了!水艷的臉色好難看,大概是猜出他沒按時服藥,遵照她的指示去改善病症問題。

  「有嗎?」冷冷質問,簡直像在法庭質詢。

  「沒、沒有。」不敢說謊,只好老實招認。

  「為什么沒有?」最好能給她一個好理由。

  「我……我忘了!」唔……他只要一投入研究工作,常常連飯都忘了吃、廁所忘了上,更何況是吃藥!

  忘了?真是一個好理由啊!眉梢微楊,水艷淡聲又問:「有沒有時常補充水分?」

  「呃……」不敢回答。

  「看來你也沒記得要常去上廁所,不能憋尿吧?」嗓音依然輕淡,可卻莫名地讓人忍不住渾身發顫,覺得好森寒。

  孟海雖然有時會脫線、脫線的,但他可不是無所感的白癡,當然也察覺到了她的不悅,當下完全不敢應聲,只能低頭認錯。

  見狀,水艷心下已經了然,冷著臉在病歷表上飛快寫下幾行字後,古井不波地表示會開藥給他,又重復說了些該注意的事項,隨即將病歷表交給一旁的護士,表示此號病人已看完,可以呼叫下一個了。

  完了!她生氣了!

  雖然臉上沒一絲憤色,聲調依然平靜無波,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但孟海就是知道她極為不高興。

  「水艷……」搔搔頭,他好心慌叫喚。

  「孟先生,你還有什么問題嗎?」冷冷的嗓音完全公事公辦,也代表著一件事──她此刻不想和他多說什么!

  當下,孟海被嚇得頭皮發麻,卻識時務地不敢再多說,只能搖搖頭表示沒問題,吊著一顆七上八下不安的心,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眼見他離開門診室,水艷卻反而怔忡出神了。

  她在氣些什么?惱些什么?為什么一知他疏忽自己的身體,沒好好配合治病,她會這般氣悶?

  唉……她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是夜,柔和的燈光,翻動雜志的聲響,冷傃女子安安靜靜坐躺在床上看著醫學雜志,氣氛寧靜祥和,然而十點半一到,電話聲很準時地響起,打破了這片安寧沉靜。

  轉頭瞅了下電話,她很清楚是誰打來的,卻考慮著要不要去接?

  要接嗎?接了又要說什么?說她對他罔顧健康、沒改變習慣來配合治療的行為感到惱怒?可認真說起來,她是他的什么人?又有何立場來惱怒?

  不接嗎?可不接就顯得自己好像真為了什么在和他賭氣……

  賭氣?她也會和人賭氣嗎?

  怔了怔,水艷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賭氣」這種可笑的情緒,登時不禁恍惚了起來……

  就在她恍惚怔忡中,「嘟嘟」聲不斷響起,顯見對方根本不打算放棄,吵得她回神凝睇電話好一會兒後,終於暗嘆口氣,認輸地伸手接起。

  「水艷……」才接通,她都還沒出聲呢!那頭就傳來好心虛的叫喚。

  「嗯。」輕應了聲,聲調輕輕淡淡的,讓人聽不出她此刻心情究竟是好是壞?

  「你……在生氣嗎?」問得好小心、好謹慎、好……心虛!

  「我有啥理由生氣?」她反問,問得好平、好淡、好……讓人心驚!

  她在生氣!電話那頭,孟海這段日子早已漸漸摸透她表現得越是平穩冷淡,心中越是不悅的性情,當下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水艷,你先別惱,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這人就是這樣,工作起來就會忘了時間、忘了吃飯、忘了要喝水上廁所、忘了生理上的一切警訊,有時還常要金剛兄弟的提醒,所以他們常說我是個脫線的生活白癡!

  「我承認,我確實是有這樣的毛病,但我絕不是故意的,你千萬別因為這樣就生我的氣而不理我!」孟海膽戰心驚焦急大叫,一古腦地招出自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陳年宿疾」。

  聽他哇啦哇啦焦急解釋,水艷沉默不語,卻讓得不到回應的孟海更加心慌。

  「水艷,你真的惱火了,是不是?是不是?你是我的主治醫師,我沒遵守你的囑咐來治療尿路結石的毛病,是我不對,我道歉,你別生氣、別惱我……」

  「不是的!」驀地,她打斷了一連串哇哇大叫的自責致歉聲,遲疑的嗓音似有困惑。「我……不是因為是你的主治醫師才生氣。」

  病患那么多,很多人也同樣會不遵照囑咐,使病情更加嚴重,但她哪來那么多閒工夫去生氣?

  她和病患,就只是單純的醫病關係!她會盡心竭力去治療病患,若是遇上不愛惜自己身體的患者,她也只是無奈而已,但卻不會有對他才產生的惱怒情緒。

  「啊?」呆了下,孟海心驚膽跳又問:「那……你為了什么生氣?」

  「我不知道。」清雅的嗓音顯得迷惑。「我應該沒理由生你氣的……」可是她卻莫名發惱了!

  聞言,電話那頭忽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低緩嗓音終於開口。

  「可是,我卻很高興你生氣了……」

  「為什么?」沒想到他會這般說,水艷不禁楞住。他不是很害怕她生氣嗎?怎么又……

  「為什么?因為你會生氣就代表你是關心我的,所以我當然很開心……」真誠嗓音頓了下,隨即又尷尬補充,「不過我也很害怕你會因生氣而不理我!嗯……這種心情就叫作又驚又喜吧!」唉……真是好五味雜陳啊!

  關心他?她關心他嗎?是因為在心裏已把他放在和一般病患不一樣的地位了,所以才會關心嗎?大概……是吧!不然她何必理會他的病痛,又怎會一再接受他的邀約呢?

  怔忡思忖,心中的不解與迷惑被解了開,水艷終於明白自己對他的奇怪情緒從哪兒來了!原來她關心他啊……

  真相大白!

  「水艷?」好一會兒沒聽到她的回應,孟海心慌試探。

  「嗯。」回神輕應。

  「你……還生氣嗎?」問得膽戰心驚。

  「嗯。」她完全不否認。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最後終於沮喪開口,「我是病患,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你要我的安慰嗎?」她淡然反問。

  「呃……算了!」不知為何,孟海就是覺得她冷冷的嗓音非常危險,所以非常識時務地再一次低頭認錯。「是我不好,原諒我啦……」連串懺悔詞不斷吐出。

  聽著他懺悔嗓音不斷自話筒傳來,水艷倣佛可以看到他不停拱手低頭認錯的卑微樣,登時不禁輕聲失笑起來。

  「妳笑了!笑了就是原諒我的,是不是?是不是?」那頭,孟海敏銳聽聞到她的輕笑聲,當下不由得歡喜大叫起來。

  「你真這么怕我生氣?」覺得奇怪,她困惑又問。

  「怕!真的很怕!」很老實,不忌諱讓她知道。

  「那就顧好身體,讓自己健健康康的。」他有病痛,她會不開心,所以想讓她不生氣,最好的辦法就是照顧好自己。

  「噢!」笑應一聲,孟海知道危機解除了。

  微微一笑,看了下時間,已快十一點了,她不禁提醒,「你該去睡覺了。」可別因為這通電話而打亂了他的作息。

  「好!」確定她不再生氣,孟海知道今晚會有個好眠了。「那晚安 !」

  「晚安。」輕聲回應,正要挂下電話時,卻又突然聽到他靦腆的嗓音傳了過來──

  「水艷,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很高興。」話落,馬上切斷通話,可見他自己也很不好意思。

  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不斷響起,她緩緩將話筒放回後,突然覺得臉有些熱熱的……

  「我……在臉紅些什么?」來到梳粧臺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水艷指尖忍不住輕觸嫣紅粉頰,水靈眸底盈滿困惑。

  究竟……她在臉紅什么啊?

  

  若說這不景氣的年代,什么行業沒受影響,那大概就是醫院了。

  瞧!才早上八點多,醫生的門診時間還沒到,醫院裏已是擠滿了來挂診看病的人潮,簡直是門庭若市,比菜市場還熱鬧。

  水艷一路從家裏散步來到醫院,穿過層層人潮,才進入門診室,另一道身影從後尾隨而入,同時大掌反手一推,將門診室的門給緊緊關上。

  心下一凜,她飛快轉身,在瞧清來人面貌後,柳眉不由得緊蹙,眼底升起厭煩之色。

  「張醫生,有事嗎?」

  無視於她的冷漠態度,張明宏再次展開自認瀟灑迷人的笑容。「水醫生,這陣子一直遇不到你,我只好趁門診開始之前來找你了。」

  「找我有啥事?」強壓下不耐再重問一次,直接把他當耳背之人,所以才會對人家的問題聽而不聞,凈扯些非重點的廢話。

  「我買了兩張音樂會的門票,今晚七點的!五點的時候,我會在醫院門口等你。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後再一起去聽音樂會,就這樣了。」

  好似認為人家根本不可能拒絕他的邀約,張明宏以著自信滿滿的態度宣布完,在桌上丟下一張音樂會的門票後就徑自走了,開門的時候還遇上正巧要進來的跟診護士,桃花眼很自然的又對護士釋放了一下強力電流。

  這人該去看精神科醫生,症狀是「自信過度症」!

  水艷冷淡暗忖,徑自忙著看資料,連瞧也不瞧桌上的音樂會門票,因為她很清楚知道,今天下午五點,肯定會有人在醫院門口空等。

  被電得臉紅心跳、渾身酥茫茫的俏護士,一進門診室,眼睛就閃著八道星芒,忍不住嘆出一口少女懷春氣。

  「水醫生,張醫生真是帥氣迷人,你說是不是?」

  帥氣?迷人?

  淡然眼眸朝懷春護士凝睇一記,水艷只能想,各人有各人的品味,就有如古代文豪有人鐘情女人的裹腳步一樣,只是……很抱歉!她的品味比較趨向於正常人。

  見她默然無語,俏護士已經很習慣,完全不以為意,眼尾餘光掃到桌上的音樂會門票,不由得八卦猜測。

  「張醫生來約你聽音樂會啊?」醫院同仁之間盛傳,張醫生正在猛烈追求水醫生,看來是屬實了。

  見她似乎很有興趣,水艷開口了。「你若想聽,門票給你,我沒興趣。」

  「呃……」額頭立即冒出三條尷尬黑線,俏護士幹笑不已。「水醫生,那應該是張醫生來約你去聽的吧?」隨隨便便就把門票給人,可以嗎?

  「那是他丟下的,我們當廢紙處理。妳要,拿去;不要,就丟到垃圾桶。」話落,取出第一號病人的病歷表低頭細看,表示此話題結束。

  丟掉?太浪費了啦!

  可是她已經有了心愛的男友,不能做出背叛男友的事來,不如拿去愛慕張醫生的女同事們面前,來個競標拍賣好了!一來,可以多一筆外快;二來,還可以幫她們制造機會,豈不妙哉!不過……呵呵!原來水醫生對張醫生根本無意呢!真是探到一個大八卦啊!

  水艷可不知她在打啥如意算盤,眼見看診時間到了,當下示意她可以叫號,讓病患進來看診。

  俏護士得到指示,這才收起如意算盤,開始忙起工作。

  病患一個個進來,又一個個離去,水艷專注於診治病患們的各種疑難雜症,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飛快流逝,直到她診完一個得到尿路結石的年輕男病患後,腦海裏竟不自覺地跳出孟海的身影……

  不知他是不是又因工作而忘了要喝水,或是無意識地憋著尿?這男人有些小脫線,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哪!

  看了下時間,上午十點半,此時此刻,他應該在研究室吧?

  考慮了下,她讓護士暫停叫號,取出一張寫了好幾組數字的小紙條,在寫著「研究室」三個字的那組號碼看了看,然後拿起電話,按下按鍵撥出……

  

  電話鈴聲不斷作響,研究室內,大家忙著自己的工作,就是沒人肯分心去接聽,甚至互踢皮球──

  「小方,接電話!」如熊的吼聲響起,乃號稱「研究室總管」的金剛一號大爺在咆哮是也。

  「我正在培養細胞寶寶,沒空!」助理甲吼回去。

  「阿蔡!」吼聲轉向。

  「我在做細胞萃取!」助理乙效法先人精神,更大聲吼回去。

  「小萬!」吼聲又再次轉向。

  「他今天請假沒來!」助理甲替助理丙吼。

  「王雄二!」吼外人達不到目的,直接吼親人了。

  「靠!你沒看我在做分子鑒定嗎?」正碰上麻煩棘手的問題,金剛二號老大不爽,粗話都出口了。

  「孟大少!」吼向最後的希望。

  「我很忙!」連忙什么的原因都省下來不說了,孟海直接拒絕,動也不動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這些人……額上青筋直跳,王雄一隱忍地抹了下臉,最後還是求人不如求己,暫時拋開進行到一半的FACS分析工作,自己認命地去接電話。

  「喂?有事快奏,無事退朝,快說!」對著話筒吼出如雷般的開場白,若電話那頭的人有心臟病,可能會被嚇得當場發作。

  不過對方肯定沒心臟病!因為就見王雄一吼完後沉默了下,似乎在聽對方說些什么,三秒鐘後,他捂著話筒,大臉轉向孟海──

  「孟大少,找你的。」小聲傳話,和方才的雷霆怒吼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霎時引來眾人懷疑的目光。

  「找我?」正沉浸於MACS分離的研究工作的孟海連轉頭也沒,不在意地揮手打發。「說我不在。」

  「你確定?」濃眉高挑,王雄一露出很是詭譎的笑容。「好吧!那我只好告訴水醫生,說你不在。」

  水醫生?

  楞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孟海屁股像塞了一管火箭炮,「咻」地朝王雄一飛快射去,口中驚喜大喊──

  「慢著!我在!我在!」氣勢萬鈞搶過電話,瞪了接線生一眼後,他馬上眉開眼笑地捧著話筒輕聲細語起來。「水艷,是我!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我好高興啊……」

  哇──何方神聖?竟然能讓孟大少拋下研究工作,態度丕變地用這么惡心的聲調說話?

  助理甲、助理乙不禁面面相覷,好奇著「水醫生」是何許人也?而熟知詳情的金剛兄弟則雙雙露出心知肚明的曖昧笑容。

  霎時,就見剛剛還喊著工作忙、沒時間接電話的一幹人等,這會兒竟然全閒得不得了,紛紛拋下手邊之事,使出乾坤大挪移無聲無息潛至捧著話筒眉開眼笑的人背後,耳朵拉得老長。

  不知背後的那一串粽子,孟海笑得眼兒瞇瞇,嘴角咧到耳後,開心問道:「怎么會突然打電話給我……呃……有沒有喝水啊?」驀地,興奮笑臉在聽聞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問話後,他心虛地喃喃重復問題,隨即急忙大叫,「我、我馬上去喝,你等我一下!」

  話落,放下話筒,轉身驚見貼在背後竊聽的四人,不禁被嚇了一跳。

  「竊聽人家講電話,有沒有家教啊?」瞠眼罵人,一腳一個踹開人,他飛快往飲水機衝去,盛了好大一杯水後,像灌蟋蟀似的「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光,然後又衝回去抓起話筒,連聲喊道:「喝了!喝了!我喝了!」

  哇──七百CC的開水,不到半分鐘全灌完,孟大少很拚喔!

  眾人驚奇互覷,正暗暗咂舌,欽佩不已之際,卻又聽孟海心虛叫了起來──

  「我馬上去上!真的!講完電話馬上去,絕不會憋尿,你相信我……」搔頭抓耳,他心驚膽跳不已,沒想到水艷竟然是打來監督他的「吃喝拉撒」有沒有正常。

  在一連串保證下,不一會兒,就見他才挂下電話,人就往廁所猛衝進去,實現他剛剛的保證,然而……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等在廁所外,遲遲不見某大少出來的一幹人再次面面相覷,心底都升起了懷疑。

  「呃……孟大少不會又昏死在裏頭了吧?」助理甲幹笑不已地小聲問道。

  「又要我們進去看他溜鳥?不會吧!」助理乙掩面哀嚎。

  「擂門吧!看看裏頭有沒有反應就知道了。」王雄二提出建言。

  「好主意!」王雄一無奈嘆氣,隨即熊掌猛拍廁所門,大聲叫喊,「孟大少?孟大少?你還在解決你的生理需求嗎?若意識清醒就回個聲吧……」

  「吵……吵死了……」驀地,廁所內傳出斷斷續續、很是痛苦的微弱嗓音。

  耶!沒事!

  王雄一松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笑罵。「怎么進去那么久?害我們以為又要再次撞門救人。」

  「久?」廁所裏,孟海冷汗直冒,忍著刀割似的劇痛,語不成句凄涼悲泣,「我……我正處在……處在滴滴香醇,意猶……意猶未盡的地獄極刑中,還能不久嗎?」

  「噢!」廁所外,想到「小弟弟」的那種痛,眾人忍不住同情地同聲悲鳴。

  唉……真慘!在作怪的小石子還沒隨著尿液排出來之前,孟大少每上一次小號便要慘遭一次極刑,真是太凄慘了!

  願上帝保佑他,阿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6:57


  翌日,中午十二點多,水艷下午沒有診療,才走出醫院大門,正快步準備離去時,手肘忽地被人從後一把猛然抓住。

  「水醫生,你昨天為什么放我鴿子?」一道隱含火氣的嗓音驟然響起,張明宏攔截到人,滿眼惱怒質問。

  太過分了!昨天他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卻都不見她的蹤影,最後想說她也許是獨自前往,他只好又飛快趕到音樂會場去,哪知她不但沒現身,就連自己身旁的位子也莫名其妙坐了醫院的某一個小護士。

  這下再蠢的人都該明白了,她根本是將那張門票給了旁人。

  放鴿子?根本沒答應他的邀約,何來放鴿子之說?實在覺得可笑,水艷頓足回身,神色清冷凝覷他一眼,古井不波道:「張醫生,我不記得和你有約。」

  「怎么沒有?昨天我明明約了你,也把門票放在桌上了……」沒想到她會不認帳,張明宏漲紅了臉叫道。

  「我沒答應!」驀地,她冷冷截斷他的喊叫,眼神淡得透不出任何情緒。「很抱歉!我從頭至尾沒答應過。」所以現在跑來質問她沒赴約,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她的意思是說,是他一廂情願 ?

  原本還俊逸的臉,此刻已漲成豬肝色,張明宏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被人拒絕的一天,當下不禁老羞成怒,故意找碴──

  「就算你沒答應好了,也不該將那張門票隨便給人!那門票是我的!我花錢買的!」

  「抱歉!我以為是廢紙,便讓護士拿去了。」點點頭,她認為此事不難解決,直接從皮包掏出兩張千元大鈔給他,很清楚那張門票不過值一千五百元而已。「這兩千塊算我賠你,不用找了。」

  「你……」沒料到她會做得這么絕,張明宏難堪至極,只覺得被羞辱了,登時不禁怒聲大罵。

  「你別給臉不要臉!邀你是看得起你,你若惹惱我,我肯定讓你明年拿不到醫院的聘書!」人人都知道如今的院長是他的舅舅,在派係分立的醫院裏,他自有一定的勢力。

  聞言,水艷神色未曾稍變,依舊淡然如常。「你想怎么做,我管不著,請便!」

  可笑!難道全臺灣只有長華這一家醫院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若長華真容不下她,她自然有別家醫院可去,又不是非要在這裏看診不可。

  萬萬想不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張明宏不禁呆愕住。

  不願再繼續與他糾纏,水艷冷睇一眼,掙脫箝制轉身欲走,誰知他卻滿心不甘又追上,一個閃身又擋住她。

  「張醫生,請讓路!」聲調冰冷,她心中隱隱起了火氣。

  「不讓!」想到自己平日風流倜儻,風靡百花,如今卻不被這朵冷傃玫瑰給看在眼裏,當下覺得面子挂不住,不由得怒聲質問:「我有什么不好?你為何不給我機會?」

  「張醫生,請注意自己的言行。」察覺到他的怒叫與糾纏已引來旁人注目,水艷柳眉緊蹙,冷聲提醒。

  「我……」

  「水艷!」驀地,一道喜悅叫喚打斷了張明宏尚未出口的話,孟海頂著一張樂呵呵的笑臉,騎著黑色鐵馬停在路邊喊人。

  「孟海!」一見他,水艷很快地朝他走去,沒多說什么便直接坐上後座。「我們走!」

  「怎么了?」察覺她迥異於平常的異樣,孟海扭頭看著後座上微垂著的清麗臉龐,眼底閃著關懷之色。

  「沒什么。」輕搖著頭,不認為張明宏是值得一提的人。

  沒什么?瞧了瞧她,孟海是很想相信啦!但眼尾餘光掃到的那個尾隨著她急衝而來的男人,要他相信沒什么實在沒啥說服力。

  「水醫生!」果然,不到兩秒鐘,張明宏已經衝到他們面前,憤怒與嫉妒使他的五官顯得扭曲變形。

  「難道你寧願與這種一看就知道是初出茅廬的窮酸小子在一起,也不願接受我的追求?」他已經認出眼前這個騎著鐵馬的毛頭小子,就是上回突然冒出來的程咬金。

  這人以為他是誰?有啥資格質問她的事?心中覺得可笑,不以為自己有回答的義務,水艷連瞧也不瞧他一眼,徑自又對孟海道:「我們走!」

  這男人不就是上回糾纏水艷的張醫生嗎?同樣認出人來,孟海若有所思地各瞅他們一眼,沒有多問什么,娃娃臉上微微一笑。「好」

  話落,腳踩上踏板正準備離去,然而張明宏卻不肯就此罷手,飛快擋在車子前。

  「張醫生,請讓讓。」對他口中所謂「初出茅廬的窮酸小子」的藐視之言不以為意,孟海依然笑得很有禮貌地請求。

  然而張明宏卻打定主意對他視若無睹,目光越過他,直勾勾盯著水艷,心下被她無視於自己的事實給激起了無比的憤怒,自覺面子拉不下來,嘴角不由得揚起。

  「原來水醫生不中意身分、地位相當的男人,反而比較喜歡養小白臉啊!」他笑,笑得極端惡意與嘲諷。

  呃……他是小白臉?

  無辜地指著自己,孟海捫心自問了一下,最後得到結論──如果水艷願意,他也不反對當她養的小白臉。

  「水艷,如果你想養,我也很樂意,就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挑起眉,他樂呵呵地笑,絲毫沒有受到污辱的感覺。

  聞言,原本神色冷然,被挑起心火的水艷忍俊不禁失笑了,當下決心不理會某個沒禮貌的人來讓自己不開心,徑自輕淺笑問:「你吃飯了沒?」

  「就是來邀你一塊去吃午餐的。」搖搖頭,孟海微笑招認。

  「那好!我請你。」

  「真打算養我啊?」眨眼逗笑。

  「有人說我養小白臉,如今若沒真養一個,豈不讓人以為我沒本事?」向來淡漠的冷艷竟難得地說起笑來,同時拍拍他臂膀,示意可以走人了。

  沒料到她會這般回答,孟海不禁大笑,車頭一轉,閃過某個已經被徹頭徹尾忽略的人,快樂地踩著鐵馬飛快離去,準備當個讓人養的小白臉。

  眼巴巴瞪著他們遠去,被獨自留下吹冷風的張明宏,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忽略得這么徹底,當下氣得一張臉又漲成了豬肝色,哪還有平日自命不凡的風流瀟灑可言。

  

  「我這也算是變相的英雄救美吧?」餐廳內,才點完餐,孟海就逗笑邀功。

  「你沒騎白馬,氣勢差了些。」水艷淡笑回應,被他逗得心情還算不錯。

  「別這般挑剔了!」搖搖頭,連忙為自己攢點形象分數。「騎黑鐵馬也不算太差啊!」

  聞言,她淡淡一笑,啜了口溫熱開水後,猛地想到他每回都是騎著那輛黑色鐵馬出現,不由得疑問:「你都是騎腳踏車往返住家與研究室?」

  「是啊!」眼兒瞇瞇,笑得很是得意。「既可當作交通工具,可還以順便運動健身,很一舉兩得呢!」

  「這倒也是!」頷首讚同之際,服務生正好送上兩人的餐點,於是她不再多說,安靜地又啜了口開水。

  不一會兒,待服務生退下,孟海突然開口,「那個張醫生在糾纏你,是嗎?」探問的語氣藏著關切。

  輕「嗯」了聲,水艷低頭沉默進食好一會兒,就在孟海以為她不可能多做出什么回應之際,她卻突然開口了──

  「我明年可能不會在長華看診了。」

  「耶!」驚呼一聲,孟海急巴巴追問。「為什么?長華不好嗎?是哪家醫院想挖你過去?」哎呀!若她換了醫院,那他找她就沒那么快速便利了,這怎么行?

  「長華沒啥不好,再說,我也只是說可能,」嗓音平淡無波,倣佛在說別人的事。

  聽出話語中似乎另有隱情,孟海深深瞅了她一眼,想到先前原本是談到張明宏糾纏著她一事,她才會突然提及明年可能不在長華,當下不禁有些了悟。

  「和張醫生有關嗎?」雖是問句,卻幾乎是篤定的口吻。

  有些驚訝他的敏銳,水艷沒多說什么,只是輕應了聲,算是給了肯定答復。

  「為什么?」依她淡然的性情,應該不可能因為某人的糾纏就自動離開,肯定還有其他的因素。

  「王院長是張醫生的舅舅。」簡單淡然的一句,卻明明白白指出了她可能無法繼續待在長華的原因。

  呵……一家大醫院就像一家大公司,裏頭可是派係林立,勢力傾軋,只要一人當權,周遭的擁護者自然說話有分量,黑得很呢!

  而她只不過是大醫院裏頭的一個小醫生,得罪了張明宏,只要他在院長舅舅耳邊咬一下耳朵,她大概就收不到明年的聘書了吧!

  孟海聞言一楞,想通了她言下之意,娃娃臉上不禁咧開胸有成竹的篤定笑容。

  「妳放心!明年的聘書,你肯定收得到。」

  「你這么有自信?」奇怪地瞅著他,水艷自己都沒啥把握了,不禁懷疑他滿滿的信心打哪兒來?

  「當然!」孟海笑得很開心。「我有後門可以鑽,王院長不敢不寄聘書給你的。」否則就等著被拉下院長寶座吧!

  「希望你的後門沒上鎖。」淡淡一笑,以為他存心安慰,並不以為意。呵……就算他多么的有後門,關係也不可能如張明宏和院長那般親的關係,能起多大作用呢?

  聞言,孟海摸了摸鼻子,正在想著該怎么告訴她,其實他自己就是那道後門,要不要上鎖,全憑他自己高興之時,卻聽她突然轉移話題──

  「別說這些了,影響食欲。」不想在令人不快的事情上頭打轉,她突然揚眉質問,「今早有記得喝水、上廁所吧?別讓自己的症狀更嚴重了!」

  聽她一提起自己尿路結石的症頭,孟海頓時冷汗涔涔,啥後門不後門的事瞬間拋到腦後,忍不住幹笑嘀咕,「這個話題更會影響食欲吧?」

  唉……她啥話題不說,就一定要提這個嗎?

  眸底迅速閃過一絲興味光芒,水艷不禁失笑。「我是為你好,不希望你陷入尿路交通黑暗期。」

  「唉……早就到處不通,四面塞車了。」苦著一張快滴出汁來的娃娃臉,他哀怨咕噥。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學習大禹治水的精神,平日做到疏通預防的保健作業。」她平日雖少言,關鍵時刻倒也能像冷面笑匠般和他一來一往地打起趣來。

  楞楞地瞅著她波瀾不興的沉靜麗顏,想起先前的「小白臉」和如今的「尿路交通黑暗期」的對話,孟海不禁笑了──

  「水艷,你很有冷面笑匠的資質喔!」呵呵!真的很有潛力哪!

  「其實我的偶像是卓別林。」神色未變,她拋出了這么一句話。

  沒料到她竟然會如此丟出這樣的話,孟海「噗」地一聲大笑出來,拍桌笑得幾乎快掉淚。

  「哈哈……我終於發現,原來你不是冷淡,而是悶騷!」其實,她隱於淡漠表相下的性情有著極為有趣的一面呢!

  悶騷?微微揚眉,水艷長那么大,第一次聽人家將這個形容詞用在她身上,不禁覺得有些古怪,不過……看他笑得那么開心,她莫名也覺得開心起來了。

  呵……好奇怪!她竟無端地喜歡起看他開心暢笑的模樣了。

  

  接下來幾日,水艷不知不覺養成了固定時間會打電話給孟海,提醒他喝水、上廁所的習慣。

  這日,時間一到,她又習慣性的打了電話過去──

  「嗯……水喝了……廁所呢……上了……症狀有好些了嗎……下診後約我吃飯?好!你騎車來接我……沒關係!我不介意來的是個鐵馬王子……」

  一旁,跟診護士接連好幾日都看到她唇畔含笑,嗓音低柔的與電話那頭的人輕松說笑,心中驚奇之餘,不由得也相信了近日醫院同仁之間的八卦流言,下意識地又偷瞄她好幾眼。

  唔……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瞧,水醫生和小男朋友講電話時,神情好柔和喔!

  沒注意一旁瞄來的驚傃目光,水艷又聊了幾句後,才挂下電話,一抬眸,就撞見護士的好奇審視。

  「怎么了?」神色恢復平日的淡然,她不懂跟診護士在瞧些什么?

  「水醫生,那個人是你的小男朋友吧?」按捺不住八卦欲望,俏護士低聲悄問,冀望她能解惑一下。

  「小男朋友?」疑惑重復她的話,水艷萬分納悶。雖然不懂她為何會猜測自己在和男朋友講電話,但……就算是猜她有男朋友好了,男朋友就男朋友,怎會還多加個「小」字?

  「是啊!」點點頭,看她似乎有些不解,俏護士連忙將近日有關於她的八卦流言說給她明白。「你不知道嗎?最近大家都在傳,說你和個年紀比你小的小白臉在交往呢!」

  「小白臉?」微微一楞,隨即明白了。水艷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這則八卦是誰散布的了。

  「是啊!是啊!」點頭如搗蒜,見她有所反應,俏護士講得更加起勁。「醫院同仁間,大家傳得可火熱了,都說沒想到水醫生你會去養……」話聲一頓,警覺到下面的話不太好聽,不禁尷尬窒言。

  「養什么?」擰眉又問。

  「呃……算了!水醫生,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幹笑數聲,好後悔自己幹啥這么多嘴。

  「沒關係,你說。」水艷執意要知道。

  見她一臉堅持,俏護士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在她逼人於無形的目光下招了。

  「大家都說沒想到水醫生你會去養小狼狗啦!」嗚……她發誓,她只負責聽而已,絕沒有去傳這種話。

  小狼狗?腦中不由自主地將某張娃娃臉和狼狗搭在一起,比較了老半天,最後水艷忍不住搖頭……唉!不配啊!若說是吉娃娃還配些呢!

  驚見她搖頭嘆氣,以為她心裏難受不悅,俏護士急忙連聲安慰,「水醫生,你別介意別人怎么說啦!這年頭,姊弟戀多的是,我男友年紀也比我小啊!還有啊!情人之間是互相的嘛!誰經濟能力好一點,誰就多付出一些,哪有啥養不養的問題,對不?

  「不然一般正常的男大女小、出門大部分都是男方付錢的情侶,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說那男人養情婦啊?」越說,越是忿忿不平,大概平日自己也有被說類似閒話的遭遇,所以頗能感同身受。

  發現她莫名的激動起來,水艷奇怪地瞅凝一眼,實在不知該怎么安撫她慷慨激昂的情緒,只好拍拍她肩膀,算是盡了同事道義了。

  然而她這一拍,登時讓俏護士以為她滿心感慨讚同,當下馬上感動地眼含淚光拉著她的手──

  「水醫生,我就知道你我是同一國的!」

  古怪垂眸瞪著她緊握自己的雙手,水艷無言自問──

  她們……什么時候變成一國了?又是屬於哪一國啊?

  

  「嘿嘿嘿……」

  研究室內,隨著某人的進入而響起一串惡心詭笑,當下引起眾人抖落滿地的雞皮疙瘩,憤怒地群起圍攻──

  「金剛二號,這裏不是『金錢豹 ,麻煩收起你的淫笑!」助理甲昨日對女友求歡被拒,正處於強烈欲求不滿中,如今聽了這惡心淫笑,當真是老大不爽,立刻悲怒狂吼。

  「可不是!別把你昨晚在床上沒叫的,留到現在才叫!」助理乙嫌惡地橫去充滿唾棄的一眼。

  「淫聲穢語,可恥!」今天沒請假的助理丙言簡意賅,附和叫罵。

  「先聲明,我和他雖是雙胞胎,但我絕沒那么下賤的笑聲!」王雄一不顧兄弟情義地畫清界線,深怕自己受拖累,被歸類於和弟弟同屬一類的下賤人種。

  無而受到撻伐的王雄二卻毫不理會眾人的唾棄,徑自嘿出一連串淫笑來到沉浸於研究中的孟海身邊,捏起令人疙瘩直冒、寒毛暗竄的嗓子,惡心巴拉的在他耳邊輕喚──

  「小狼狗……」

  「乓啷、乓啷……」受到惡心叫聲的荼毒,後頭頓時倒了一排人。

  「小狼狗……」不理後頭幾乎要口吐白沫的一群人,王雄二見目標沒反應,再接再厲又叫。

  「你發春啊!」緩緩扭頭瞪人,孟海瞠眼斥罵。「誰是小狼狗?昨晚你床上的女人替你取的不成?」目光往下瞟向某人的男性雄風,一臉的同情。

  「呿!」笑啐一聲,王雄二沒好氣。「你以為小狼狗叫誰?當然是叫你了!」嘿嘿!他剛剛才去隔壁大樓找人,不小心就聽見了最近醫院裏最熱的八卦流言。

  「叫我?本人不記得有過這個綽號。」橫去一記白眼,當他在發癲。

  「你當然沒有!」搓著下巴又露出淫笑,王雄二曖昧兮兮地以手肘頂他。「不過,聽說水醫生養了一頭小狼狗,我想你應該認識吧?」呵呵!聽那些八卦流言的形容,他猜小狼狗應該就是指孟大少啦!

  一聽事關水艷,原本懶得理會他發癲的孟海,滿心的注意力立刻全灌注到他身上,急切追問:「你這話是啥意思?」

  「嘿嘿嘿……」又發出一連串姦笑,王雄二原本想賣關子、吊人胃口,但最後卻在孟海和一群原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如今卻抵不過八卦欲望而圍上來的人的包圍夾攻下,很識時務地立刻將方才聽到的八卦流言一五一十全盤托出。

  霎時,就見他口沫橫飛、比手畫腳地講述最熱門的「女醫生與小狼狗」的大八卦。

  「怎么會這樣?」聽完八卦流言,孟海先是張口結舌,沒想到自己和水艷單純的朋友關係會被人說成那樣,隨即一股怒氣上涌,惱火叫道:「太過分了!造謠的人真缺德,怎么可以胡說八道?究竟是誰……」驀地,他想到啥似的,嗓音猛然一頓。

  「怎樣?想到兇手是誰了?」王雄一見狀,不禁揚眉笑問。呵呵!沒人會無故去造謠的啦!一定是他們去惹到什么人了。

  「我想八九不離十應該是他吧!」點了點頭,孟海已經猜出八卦謠言的制造者是誰了。

  「誰?」眾人異口同聲,好奇發問。

  古怪地瞧了眼前幾張好奇心太過旺盛的大臉一眼,孟海起疑反問:「怪了!你們這么好奇,知道是誰幹啥?」

  「敢破壞孟大少心上人的名譽,我找他蓋布袋!」助理甲馬上憤恨叫罵,展現自己滿腔的忠心熱誠。

  「明明是吉娃娃,偏說你是小狼狗,不當比喻,我找他糾正!」助理乙拋出的理由有點怪怪的。

  「我以前被造謠過,最恨這種人,剛好最近拳頭有點癢。」助理丙惡笑,根本是準備拿某人當替死鬼來泄憤出氣的。

  「孟大少難得的純純之戀竟然被污蔑,當然要揪出兇手來開扁!」王雄一自然是挺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

  「雙胞胎同進退!」振臂高呼,王雄二的理由既簡單又明了。

  這些人……額頭冒出黑線,孟海冷汗涔涔,原本上涌的怒氣瞬間化於無形,膽戰心驚考慮著到底要不要說出造謠的兇手是誰……

  呃……還是甭說了!一旦說出,說不定今晚的頭條新聞就是長華醫院內發生喋血慘案的報導了。

  不過,有件事還是得去處理一下才行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7:38


  半小時後,孟海拋下了工作,現身在長華醫院空無一人的院長室內,輕松愜意地窩在院長寶座的皮制大椅上等人,同時還無聊地拿起桌上一迭資料翻看著,說有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不一會兒,忽聞外面長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院長室的房門猛然被人打開,以為是王院長終於回來,孟海才抬頭望去,卻不期然地對上一雙驚訝的怒眼──

  「是你!」震愕大叫,隨即怒聲喝罵。「好啊!沒想到你不只是只被養的小狼狗,竟還敢闖來這裏偷東西,我非要報警處理,將你移送法辦不可!」前來找舅舅的張明宏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院長室內見到他,當下直接把他當小偷了。

  呃……他這模樣像個小偷嗎?有哪個小偷闖空門後,不趕快翻箱倒櫃搜刮財物,卻一派悠閒地窩坐在皮制大椅上啊?

  面對他的指控,孟海有些啼笑皆非,正想說些什么好解開誤會之際,長廊又傳來腳步聲,隨即,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微胖中年男人已經走了進來,孟海還來不及打招呼,就聽張明宏的尖銳嗓音響起──

  「舅舅,有個賊闖入你的辦公室,讓我去通知警衛將他抓起來!」話落,抓起電話就要聯絡警衛處。

  王院長聞言一楞,目光瞧向坐在皮椅上向他舉手招呼微笑的孟海後,心中登時一驚,急忙將張明宏已經撥通的電話給切斷。

  「舅舅,你幹什么?」瞪著飛快搶走話筒的自家舅舅,張明宏不解大叫,「這人無緣無故闖進院長室,分明是個賊,你怎么不讓我叫警衛來?」

  「他不是賊!」冷汗涔涔,王院長連忙低聲暗示,就盼張明宏識相點,別給他亂得罪人。

  很顯然的,張明宏和王院長默契不夠好,無法明了王院長的暗示,只見他用力地一手抓住孟海的手腕,似乎怕他脫逃,口中激動大叫,「怎么不是賊?他不但是賊,還是近日醫院內傳得沸沸揚揚的水艷醫生養的小狼狗呢!

  「對了!說到小狼狗,有件事我不得不提。水艷醫生的私生活太不檢點,雖然這是屬於私德部分,於公並無關係,但若傳出去難免影響醫院形象,我強烈建議醫院明年不再續聘水艷醫生。」話落,得意地掃了孟海一眼,似乎想炫耀自己有讓水艷失去在醫院工作的能力。

  「你、你你胡說八道些什么?還不快放手!」王院長嚇得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差點當場厥了過去,胖胖的身軀以著反比的俐落身手撲來,飛快打掉緊抓孟海不放的大爪,驚聲怒責自己外甥。

  天啊!地啊!他竟然罵孟海是讓女人養的小狼狗?若讓孟佬知曉了,他這個院長大位還坐得穩嗎?

  「舅舅,你是怎么回事?」張明宏吃痛松手,不解地怒聲質問。

  「你閉嘴!」低吼一聲,王院長立即滿臉堆笑轉向始終噙笑的娃娃臉。「我說孟海啊!這事你千萬別介意!別介意啊……」完了、完了!他的院長寶座不會被搞不清楚狀況的外甥給搞掉吧?

  「怎么會呢?」轉了轉手腕,從剛剛就不發一語的孟海微笑開口了。「王伯伯,這種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們……認識?

  總算,張明宏察覺有異,一臉驚愕地瞪著他們兩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無心去顧及外甥的愕然,王院長咧笑忙道:「怎么突然想到要來找王伯伯?」

  「有件事想麻煩一下王伯伯呢!」頗有深意地覷了張明宏一眼,孟海笑得很輕、很有禮貌。

  「說什么麻煩?你有事盡管說!」討好都來不及了,王院長豈會拒絕,甚至還恨不得他能多多來麻煩自己,好讓自己能多些機會表現。對於孟家啊!只要討好了小的,老的自然歡心,而自己的院長寶座就能坐得更穩了。

  「是這樣的,泌尿科的水艷醫生是我的主治醫師,這陣子來,我深深覺得她醫術良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醫生。如此優秀人才,我深切期望她明年能繼續在長華執醫,好服務更多的病患。」他笑,雲淡風輕點了下。

  王院長什么年歲的人了,一聽馬上明白。「當然、當然!水醫生表現良好,病患對她風評極佳,我身為院長,當然會極力替長華留下優秀醫生。」

  「那就太好了!」點頭噙笑,孟海清楚明年的聘書,水艷肯定會是所有醫生中第一個收到的。「王伯伯,那我沒別的事了,就先走了。」話落,起身就要離開。

  「這么急著走做啥?難得你來找王伯伯,等會兒一起去吃飯吧!我知道有家新開的餐廳不錯,請你去吃一頓。」見他要走,王院長笑呵呵的留人。

  「王伯伯,就算吃飯,我也要找美女相陪啊!和你一起吃,有啥樂趣?我找美女約會去,不和老頭窮攪和!」孟海調侃笑道。

  「什么老頭?你想約女孩子吃飯就明說,幹啥還要損我一把?」聞言,王院長不禁好氣又好笑。

  「王伯伯,再見啦!」也不反駁,孟海眨眼做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擺了擺手便徑自往外走,然而在經過張明宏身旁時,他忽然頓足又笑。

  「對了!關於水醫生的八卦流言,我想大家都是聰明人,應該不會相信才對,是不?我希望不實流言別再出現,畢竟醫院可不是啥謠言制造中心。」深深瞧了某張鐵青難看的臉龐一眼,他這才踩著愜意步伐走人。

  然而不意外的,一出了院長室,門板才關上呢!馬上就聽見裏頭響起驚怒大叫──

  「舅舅,就算你認識那個毛頭小子,但他無故侵入這裏,也不知有沒有偷啥重要資料,怎么可以就這樣讓他走……」

  「不要再說了!」另一道怒斥打斷吼叫。「明宏,你可知孟海是誰?他可是孟氏集團創辦人──孟佬的心肝金孫,自然也是這間長華醫院的小老板了,得罪他,你是要讓我院長大位不保嗎……」

  哎呀呀!他是這么小心眼的人嗎?王伯伯這人什么都好,醫院也掌理的不錯,就是太戀棧位子,深怕別人搶走院長寶座,是以在面對他和爺爺時,太過小心翼翼到顯得討好了。

  一門之隔的回廊下,孟海翻個白眼,心中清楚讓王院長這么一揭開他的身分,未來的日子可能沒法像以前那樣平靜了。

  無奈搖頭,他嘆氣走人,聽不下去了有人還在繼續揭他的底。

  

  看完最後一個病患,才剛結束門診,護士忙著休息去,門診室內僅剩水艷一人獨自整理東西,忽地,「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才疑惑抬頭,還沒來得及喊「請進」,門板已經自動開啟,同時探進一張熟悉的娃娃臉──

  「汪汪!」一見人,孟海就先叫個兩聲。

  水艷先是一怔,隨即了然失笑。「傳到隔壁棟的研究大樓了,是嗎?」

  「水艷,我好抱歉!」進入門診室內,孟海瞅著她,心中好生內疚。

  「八卦流言是你放的?」

  「當然不是!」

  「那你向我抱歉什么?」柳眉微揚,她淡定淺笑。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覺得好抱歉。」她被人私底下講得那般難聽,讓他好心疼啊!

  淡淡一笑,並不在意旁人怎么說她,水艷轉移話題。「不是約在門口見,怎么跑來這兒了?」

  「我剛辦完事,想說你門診時間差不多結束了,所以幹脆提早過來找你。」

  「那你先等我一下,一會兒就好。」點點頭,忙著整理東西。

  「不急,慢慢來。」孟海笑著熱心幫忙。

  不到兩三分鐘時間,雜物差不多都已整理妥當,水艷正想把某個資料夾放進上層櫃子而踮起腳尖時,孟海連忙過來幫忙,然而手臂才一抬,長袖自然地往上抽高,露出的手腕竟赫然繞了一圈青紫瘀血。

  「你的手怎么了?」眼尖發現,她擰起了眉。

  「手?」有些納悶她的問題,孟海將資料夾放進櫃子後,這才撩高袖子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瘀血,隨即思及剛剛曾被張明宏用力抓住,當下不禁苦笑。「剛剛被人給猛抓了一下,看來這就是留給我的紀念品了。」唉……才抓了那么一下,竟然就瘀血成這樣,他的身子怎么這么嬌貴啊!

  聞言,水艷眉頭蹙得更緊,瞧著那看起來顯得有些嚴重的瘀血,心中莫名一揪,隱隱泛疼。

  「看起來有些嚴重,我幫你推一下。」話落,找出一管清涼藥膏擠出,仔細在他手腕上推拿搓揉。

  轟!

  熱氣上竄,娃娃臉瞬間火紅熱辣一片,看著她細心地揉搓化瘀,感受著柔嫩滑膩的指觸,孟海不禁渾身酥麻,幾乎快要腿軟……

  不行!得振作!若這樣就軟了腿,以後他如何在她面前抬起頭啊?

  咬緊牙根暗暗告誡自己,他壓下想呻吟出聲的衝動,眸光熾熱燦亮地瞅著微微低垂的麗顏,強忍著想一親芳澤的強烈欲望,真覺得這是一種甜蜜的痛苦。

  「先暫時這樣了。你回家再自己拿藥推一推……」好一會兒後,專注搓揉化瘀的水艷終於抬起臉,卻毫無防備地對上他沉沉瞅凝的湛亮眼眸,關心的話語才說了一半,便不自覺消失在嘴邊。

  「水艷……」低喃輕喚,眸光離不開那紅傃唇瓣,孟海情不自禁地緩緩低頭朝她靠近……

  他……是要吻她,是吧?是吧?

  瞅著越來越親近自己的男性臉龐,水艷恍惚地想著,心中雖清楚明白他的企圖,卻奇異地完全沒有想躲開的念頭,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的臉越來越低、越來越近,幾乎到了可以感受到他噴出的灼熱氣息……

  「水醫生……」驀地,門被人大力開啟,俏護士飛快衝了進來,然而在瞧見兩張近在咫尺的臉龐,大叫聲在瞬間尷尬凍結。

  霎時,就見兩個原本已經要吻上的人猛然分開,臉紅耳赤地雙雙轉身背對背,窘得低頭佯裝忙碌樣,皆不敢抬頭看人。

  「呃……我、我忘了個東西沒拿……」嗚……完了!竟在無意間幹出棒打鴛鴦的事來,肯定會遭天譴啦!

  俏護士幹笑不已,心中無聲哀嚎,對兩人好生抱歉,迅速從桌上抓起自己遺忘的東西後,轉身又一溜煙地衝出去,而且還不忘貼心地幫他們關緊門。

  轉眼,門診室內又僅剩下他們兩人,皆不知如何開口地沉默不語,一時間,氣氛顯得萬分尷尬曖昧。

  嗚……慘了!剛剛一時鬼迷心竅,想吃水艷豆腐,如今會不會豆腐沒吃成,卻被她當作色狼,列為拒絕往來戶啊?

  漲紅著臉,孟海悲戚暗忖,深怕佳人生氣,忍不住心驚膽跳地偷偷溜眼朝她瞄去……

  怦怦、怦怦……心跳得好快,臉頰好熱,這就是明知孟海要吻她,她卻完全沒想要躲開的原因嗎?只因為對他……心動了?

  手捂著胸口,感受到自己亂了序的急促心跳,水艷察覺自己向來平靜的心湖似乎為他而起了波動,不由得麗顏微赧地暗暗往他瞅去……

  好死不死,兩人默契太好,都在同一時間偷看,霎時目光相對,既撞見對方在偷瞄自己,自己的偷覷也同樣被對方看見。

  這種狀況實在是很給他尷尬,但人就是這樣,尷尬到了極點後,反而會覺得荒謬好笑,於是兩人再次發揮良好默契,「噗」地一聲同時笑了出來。

  窘紅著臉笑了好一會兒後,孟海跨出第一步,朝她伸出了手。「吃飯去吧!」

  「嗯。」輕應了聲,她很自然地把手放進他的掌心中。

  

  「不會吧?竟然下起雨了!」用完飯,一出餐廳就赫然發現天空下起冰寒的綿綿細雨,孟海不禁慘叫。這種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淋久了,衣服也是會溼的,再加上現在又是冬天,溼溼冷冷的徹骨寒氣更是讓人消受不了。

  「沒關係!雨下得不大,這兒離我家也不遠,你快些載我回家,我拿件雨衣給你穿。」尾隨出來的水艷看了看雨勢,馬上做出決定。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孟海萬分沮喪,無奈地打消邀她飯後散步的主意。嗚……可惡!老天爺故意和他作對。

  暗自悲泣地牽來黑色鐵馬,在她還沒坐上後座前,他很快地脫下了厚外套罩在她頭上。

  「天冷,你自己穿。」知他是要她拿外套擋雨,水艷搖了搖頭,不想他反而因此受寒。這些天寒流來襲,冷得很呢!

  「小姐,施舍個展現紳士風度的機會給我吧!再說,若讓別人知道我讓你淋雨回去而染上感冒,這一生肯定擺脫不了朋友的恥笑了。」擠眉弄眼,孟海逗笑。

  聞言,水艷忍俊不禁失笑,看出他眼底的堅持,當下也只能窩心地接受好意,坐上後座後,馬上將厚外套給舉上自己頭頂,不讓雨絲淋到自己,以免害他受人恥笑。

  「多謝配合!」孟海見狀立即笑開了臉,高高興興踩著鐵馬,速度飛快地載著她往水家飆去。

  而後座,頭、臉、上半身全裹在男性厚外套下的水艷,鼻間似有若無地嗅聞到一股屬於外套主人的清爽男性麝香味,優美唇瓣不由自主地往上微彎,泛起一抹淡淡淺笑……

  呵……是他的味道。

  

  晚上十點多,結束每日和水艷聊天道晚安的熱線,孟海怔怔地躺在房間舒適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卻始終睡不著,只覺胸口好悶,呼吸有些灼熱、困難。

  呆呆想了下,他起身翻出抽屜裏的耳溫槍,迅速俐落地「舉槍自盡」後,很快的看了眼電子數字,當場傻眼。

  「三十九度?不會吧!我的身子真這么嬌貴,才淋了點雨就馬上發燒?」

  有些不敢置信,他瞪著耳溫槍良久後,終於認命苦笑地下床,來到廚房倒了杯溫開水後,又自醫藥箱裏找出一顆退燒藥,正準備服藥吞下之際,一道焦急老嗓驀地自背後響起──

  「阿海,你從醫藥箱裏拿什么藥吃?」

  啊!完了!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家爺爺,孟海霎時幹笑不已……死定了!明天肯定要被迫請假,沒法到研究室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8:15


  「請假?」聽著電話那頭給的答案,水艷不禁一楞,怎么也沒想到孟海今天竟然沒去研究室。

  「可不是!根據可靠情報,聽說是發燒了。」研究室那頭,王雄二故意透露訊息給她。

  「發燒?」輕聲重復,水艷眉頭微蹙,懷疑是因為昨晚他把外套脫下給她所造成的。

  「是啊!好像是因為淋了點雨的關係。」

  果然!猜疑得到證實,水艷不禁暗暗嘆氣。唉……昨晚他送她回去後,她還特地到大哥房間找了套衣服讓他換,沒想到還是病了。

  「水醫生,你要不要去給孟大少探病?那家夥只要身子一病,胃口就不好,胡亂使性子不吃東西,簡直像個孩子,你去壓制一下他好了。」電話那頭的王雄二太了解某人了,是以熱烈地鼓吹她去制人。

  得知孟海發燒後,不管是基於道義還是關心,水艷本就想前去探望,當下輕「嗯」了聲,問明住處後,她挂下電話,出了房門來到客廳。

  「媽,我有事出去一下。」向眼睛盯在電視螢幕上的母親告知一下,她準備出門。

  「咦?阿艷,你今天不是沒診嗎?」剛好遇上廣告時間,水母視線從電視螢光幕轉移到女兒身上,有些納悶她要去哪兒?

  「是沒診。」點點頭,水艷低頭穿鞋。

  「那妳要上哪兒?」怪了!女兒向來怕冷,這些天寒流來襲,若沒要緊事,她怎會願意出門吹冷風?

  「我找孟海,聽說他發燒了。」淡淡解釋。

  「發燒?是昨晚淋雨的關係嗎?」水母昨晚在家,知道他脫外套讓女兒擋雨的事情,當下不禁急忙關切。

  「嗯。」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等一下!」連忙喊住人,水母急匆匆起身往廚房走,口裏叨叨念念地交代,「我正好煮了鍋桂圓姜母茶,還熱騰騰的呢!倒些讓你帶去給他潤潤喉、去去寒。」話落,身影已經消失在廚房門口。

  見狀,水艷微笑靜靜等著,不到三分鐘,水母再次回到客廳,將手上的東西塞給女兒──

  「喏!我全裝在裏面了,拿去給阿海喝吧!」

  低頭看著手中體積不小的容器,水艷沉默了良久後,終於抬頭,「媽,這是熱水瓶。」

  「我一時找不到小的保溫壺,只好拿熱水瓶裝了。」水母一臉的笑,絲毫不覺得有哪兒不對。「反正功能一樣,都是保溫用的。」

  真要抱著一只體積不小的熱水瓶出門?再次低頭瞪視手中之物,水艷陷入無語中。

  

  這是……孟海的家?

  抱著一只熱水瓶下了計程車,水艷瞪著雕花鏤空鐵門內佔地寬廣的庭園和後方紅瓦白墻的大豪宅,不禁懷疑起計程車司機是否載錯地方了。

  可是……眸光掃向門牌,再對照手中紙條上所抄寫下的地址,然後又看向雕花大門旁的柱子上所刻的「孟宅」兩個字……看來計程車司機沒載錯,她不能隨便冤枉人。

  唉……原來那對像熊般的雙胞胎兄弟開口閉口喊某人孟大少,是有那么一點根據的。

  怔忡了下,她不再多想,揚手按下電鈴,五秒鐘後,對講機傳出聲音──

  「請問找誰?」大約五、六十來歲的女嗓透過對講機詢問。

  「對不起!我想找孟海。」水艷禮貌回話,心中暗自猜測著這中年女人可能會是孟海的什么人?

  「請問你和小少爺有約嗎?」

  小少爺?柳眉微挑,水艷怎么也沒想到這種古代詞還會在現今社會出現,不過至少可以猜出,這位伯母可能是孟家的管家之類的。

  「沒有。」下意識地輕搖著頭,她聲調依舊平淡無波。

  「那就很抱歉了!小少爺身體有點兒不適,今天不適合見客。」一聽沒有預約,對講機馬上傳出為難婉拒聲。

  「伯母,我的名字叫水艷,是來探病的,可以麻煩你問問孟海願不願意見我,好嗎?」淡然的嗓音不卑不亢要求。

  沉默了兩秒鐘考慮,對講機那頭的人心軟答應了。「好!請你稍等一下。」

  「謝謝!」輕聲致謝,水艷站在雕花大門外約略等了一分鐘後,對講機終於傳來回應──

  「小姐,很抱歉讓你久等了!小少爺非常高興你來探病,快請進來!」聲音方落,「喀答」一聲,雕花鐵門自動緩緩打開。

  有種過五關、斬六將,終於獲準可以晉見皇帝的古怪感覺。水艷迅速穿過寬廣庭園,來到白色豪宅的玄關前廊下,正要舉手敲門之際,整片桃花心木所裁成的大門驀地開啟,門後就站著一個五十來歲、有著中年發福身材、滿臉慈祥笑意的婦人。

  「水小姐,快請進、快請進!」王嬸熱情招呼,對水艷充滿了好奇。呵……不知這位小姐和小少爺是啥關係?小少爺一聽她來探病,原本沒精打採的眼兒都亮了起來,笑得簡直和她那對雙胞胎笨兒子陷入戀愛時的傻相一模一樣呢!

  微微一怔,不懂眼前婦人為何這般熱情,水艷頷首致意了下,隨即尾隨婦人進入屋內。

  「水小姐,你先請坐,小少爺馬上來!」將人帶到客廳,王嬸請她落坐後,又笑呵呵道:「稍等一下,我馬上為你送茶水、點心來!」

  「不用了……」不願麻煩人,水艷才出聲,卻見她已飛快離開客廳,眨眼間就不見身影,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算了!搖搖頭,她將心思轉回,迅速地掃了周遭一圈,發現整個客廳設計的非常雅致舒適,所有的家具樣樣是精致臻品,就連足下踏的亦是頂級的長毛波斯地毯,看得出來是頗有身家背景的人才住得起這樣的房子。

  孟海似乎不如表相那般單純哪!他……究竟有著啥樣的身家背景?

  暗自猜疑,她四下瀏覽的目光最後落至擺在一旁矮幾上的照片上,心中的疑惑霎時得到解答。

  照片其實沒啥不對,上頭只有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娃娃臉年輕男人笑得很開心,長臂親親熱熱搭上老人肩膀,而老人平日只要出現在媒體上總是板著的嚴肅臉龐,卻在娃娃臉男人親熱搭摟下,難得地顯露出慈祥笑意。

  很顯然的,這是一張感情融洽的祖孫合照,娃娃臉男人自然是靠喝歐雷來保養的孟海了,可那老人卻是……卻是臺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孟氏企業集團的老董事長與精神領袖,同時也是長華醫院創辦人的孟老先生啊!

  瞪著相框中的照片好一會兒,水艷心中萬分驚訝,怎么也沒想到看起來很平民化,甚至還有些脫線、脫線的孟海竟會是……

  難怪!難怪先前她提到自己可能會因為張明宏的作怪而離開長華時,他會信心滿滿的說自己有後門可以鑽。

  呵……原來後門根本就是他自己哪!

  「水艷!」驀地,孟海驚喜叫聲響起。

  聽聞背後傳來的叫喚,水艷緩緩回身瞅凝,神色波瀾不興,看不出她對於孟海的驚人身分有啥心思。

  「水艷、水艷……」一連喊了好幾聲,孟海飛快衝到她面前,娃娃臉上的紅暈也不知是發燒還是興奮所造成。「沒想到你會來找我,我好開心啊!」

  輕「嗯」一聲算是回應他的連聲叫喚,水艷神態沉靜。「我打電話到研究室,聽說你發燒了,所以來看看。」

  「呃……其實沒啥嚴重,是我爺爺太緊張了,硬要我在家休息。」搔著頭,他尷尬解釋,怕她認為他太沒用,才淋個雨就病歪歪。

  感受到他呼出的灼熱氣息,水艷淡淡瞅睇一眼,嫩白掌心往他額上一貼,冷冷道:「燒成這樣,還不嚴重嗎?」他的體溫好高啊!

  呃……她是不是在生氣啊?雖然在暖氣放送的溫暖室內,孟海卻感到颼颼寒風吹過,嚇得他心下直打鼓,很是膽戰心驚。

  「水艷……」心虛囁嚅叫喚,可憐兮兮像只被主人責備的小狗。

  「笨蛋!」啐罵一聲,被他無辜的表情給軟化,水艷拉著他一起坐下,搖頭失笑。「你對我心虛些什么?因淋雨而發燒又不是你願意的,再說你會這樣還是為了我呢!」這讓她很愧疚的。

  「我、我發燒總比讓你發燒好……」孟海羞赧地直搔頭,含蓄表達心意。

  聞言,水艷不是不清楚他對自己的心思,當下清冷的麗顏不禁微微泛紅,正不知該如何回應時,王嬸恰好出現,在瞧見兩個年輕人臉上都有著羞色時,頓時眉開眼笑,送給孟海一記加油打氣的眼神,很識相地不當電燈泡,飛快在桌上擺好熱茶和點心後,又馬上閃人,好讓兩人能獨處。

  被王嬸這么一記「暗送秋波」給惹得尷尬不已,孟海知道水艷也看在眼裏,不由得假咳幾聲,忙不迭赧笑招呼。

  「水、水艷,吃點心吧!王嬸烤的小餅幹很香的。」話落,急忙為她倒了杯熱奶茶,正想也替自己倒一杯時,卻被阻止了。

  「你喝這個!」搖搖頭,伸手制止他倒下第二杯,水艷從腳邊拿起「千裏迢迢」抱來的熱水瓶。

  「什么啊?」沒想到她還帶來一只熱水瓶,孟海非常好奇。

  「桂圓姜母茶,我媽煮的,要我帶來給你喝。」打開瓶蓋,她倒了一杯給他,還冒著熱騰騰的白煙呢!

  一聽是水母煮的,孟海當然極力捧場,不由分說先捧來呷上一大口,直拍馬屁稱讚。「好喝、好喝,伯母煮的桂圓姜母茶味道真棒!」

  聞言,雖明知他有意討好,水艷還是笑了,等他將一整杯熱茶都喝光後,突然攻其不備地拿起矮幾上的相框湊到他眼前,揚眉淡問:「你孟大少的外號真不是叫假的,是吧?」

  先是楞楞地看著與爺爺合照的照片,隨即意識到她已經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孟海猛地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地結結巴巴解釋。

  「水、水艷,我……我不是故意要隱瞞……隱瞞你的……是……是完全沒有想到這會是個問題,我……我……」實在口拙至極,「我」了個半天卻始終不知該說什么,心中萬分倉皇,好怕她誤會他故意隱瞞而生氣。

  「你緊張什么?」對他的強烈反應反而感到奇怪,水艷好笑地拉著他再次落坐。

  「你……不生氣?」小心翼翼瞅著她,孟海心驚膽跳地問。

  「我為什么要生氣?」擰眉不解。

  「我從來沒告訴你,有關於我的『底細 。」心稍稍安了,可娃娃臉還是盈滿謹慎之色。

  「我也從來沒問啊!」她沒問的事,他沒說也是很自然。再說,他也只是沒到處向人炫耀自己的家世背景,從來就沒說謊瞞騙,有啥好不高興的?

  「原來你真的沒生氣!」確定她真的不以為意,孟海松了口大氣,登時咧嘴笑得燦爛如花,一顆差點被嚇得停止跳動的心,總算又恢復正常心跳了。

  柳眉微蹙,為他以為她會不高興而感到奇怪,但水艷沒再多說什么,徑自問出自己的疑惑。「長華醫院裏,好像沒多少人清楚你的身分,是吧?」

  「嗯。」點了點頭,他尷尬地摸著鼻子。「只有金剛兄弟和王院長知道……」嗓音微頓了下,想到啥似的,又馬上補充,「現在張明宏也知道了。」

  張醫生?微微一楞,眸光往他凝去,水艷有些疑惑。

  「呃……我正在對王院長開後門,確定你明年能收到聘書時,剛好張明宏也在場……」好心虛地偷偷瞅她一眼,孟海幹笑直搔頭。「水艷,你介意我插手管你的事嗎?」

  沒想到他已經悄悄為她打點好一切,水艷心中登時一暖。

  「為什么要介意?有人可當靠山,讓我繼續窩在長華,高興都來不及!以後,我在長華可以呼風喚雨,沒人管得著了。」微微一笑,心中很清楚,若是旁人,她肯定會極不高興;但對象是他,她竟不覺得把自身的麻煩事丟給他解決有啥不對。呵……真是奇怪,是不?

  「那就好!」孟海安心地拍拍胸口,傻笑不已。

  見狀,水艷抿唇淺笑,又轉回原先話題。「為什么不讓人知道你的身分?你低調得令人感到驚奇。」能窩在自家開的醫院內做醫學研究工作,卻始終不讓人發現他的真實身分,這保密功夫也真是厲害了。

  「很多人知道我的背景後,對我的態度便會變得不一樣,我並不喜歡那種感覺。」聳聳肩,孟海這是經驗之談,無奈地笑了笑後,他瞧著她,心口不自覺揪緊,嗓音有些遲疑。「水艷,你……在意我的家世背景嗎?」

  以往,若讓人知道他的家世後,大部分的人會另眼相待,刻意討好;但更有小部分的人會有意無意與他畫清界線,好證明自己不是攀附權貴之流。以她的性情,是不可能會刻意討好奉承的,但……會為了避免麻煩而與他畫清界線嗎?唉……好擔心啊!

  「你是誰?」聞言,她不答反問。

  「孟海。」雖不知她為何這般問,還是乖乖回答。

  深深瞅凝著他,水艷沉靜淡笑。「這就是了!我以前認識的人叫作孟海,現在也叫孟海!我是與孟海這個人交朋友,又不是與他的家世背景交朋友。」

  她認識的人就叫作孟海,就算如今多了一個孟老先生之孫的身分,他也依舊叫作孟海,不是嗎?

  「水艷……」得知他在她眼中就是一個純粹的個人,沒有其他外在的附加條件往他身上挂,孟海不禁感動輕叫,心中歡喜異常。

  「嗯。」輕應一聲,水艷大概能猜出他的心思,不禁抿唇淺笑,真覺名門之家能養出他這樣單純的人,也算是奇跡了。

  「聽……聽你這么說……我……我好高興啊……」嗓音有些激動,因而顯得結巴。

  「笨蛋!」水艷忍不住又想笑。

  見她紅唇漾笑,彎起一輪優美弧度,像朵悄然綻放的清蓮,美得教人移不開視線,孟海不禁心神一蕩,再也難以自抑對她的情感。

  「水艷……」再次輕喃,緩緩的,體溫偏高的大掌輕柔捧起她的臉,在那張想望許久的傃紅小嘴上印下他灼熱雙唇。

  有些恍惚、茫然,雖知他在親吻著自己,水艷卻絲毫沒有想推開他的衝動,任由他在自己唇上輾轉細吻,攻城掠地……

  呵……灼熱、柔軟、酥酥麻麻、帶著一股香甜的桂圓味,這就是他的滋味哪……她想,她喜歡他的吻──如此的溫柔、不帶侵略性,宛若將她視若珍寶般細細描繪、探訪。

  緩緩闔上了眼,水艷漾起一抹醉人微笑,下意識地給予了回應,卻引來孟海的粗喘呻吟,更加熱情的糾纏,讓她再無撤退的後路………

  良久、良久後,兩人終於氣息微喘地分了開,眼眸蒙 凝睇對方傃紅如火的臉龐……

  「水艷……」瞅著她,孟海終於低喃柔喚,眸底閃著熾熱燦亮的光芒,只覺自己心跳好快、臉頰好熱,甚至連鼻腔也感到有股溫熱滑過……

  「孟海……」凝著他,水艷驀地嘆氣。「你流鼻血了!」

  鼻血?茫然一楞,下意識伸手往鼻下抹去……咦?有血!怎么會?

  看他還一臉傻相,根本沒反應過來,水艷二話不說,立即壓著他躺倒在沙發上,迅速找來面紙幫他拭去臉上血跡。

  「怎么會這樣?」凄厲慘叫,孟海總算反應過來,不敢相信這種漫畫才會出現的情節竟然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哇咧──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天爺,才會戀愛運這么背,什么誇張糗事都會在心儀女子面前發生。

  嗚……連接個吻也會流鼻血,水艷會不會認為他氣虛體弱,和他在一起不會有「性福」啊?不行!不行!一定要澄清才行。

  「都流鼻血了,還問怎么會這樣?」有些啼笑皆非,水艷忍俊不禁笑斥。呵……她實在不知該說什么?接完吻馬上流鼻血的男人,實在是……不多見哪!

  「水艷,我絕對不是那么『虛 的男人,你要相信我!」孟海急急叫道,就怕被誤會。「一定是因為發燒,所以才會這樣啦!」嗚……好想哭!

  「說什么你!」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水艷嫩頰泛紅,不理他情急下的胡言亂語。

  「水艷,我……」他想起身,卻馬上又被推回。

  「別亂動!」抽來更多面紙拭去不斷流出的鼻血,水艷笑意斂去,眉頭微蹙。「血還沒止,別起來。」話落,迅速將面紙卷成條狀塞進他的鼻腔,好幫他止血。

  眼看她皺眉,孟海只能乖乖噤聲,悲哀萬分地任由她整弄,心想自己在她面前是一輩子翻不了身,永遠留下廁所溜鳥和鼻塞面紙的可笑拙樣了。

  好一會兒,當水艷處理完後,卻見他一臉羞憤、悲絕樣時,忍不住搖頭輕笑。

  「水艷,你知道嗎?在你面前,我的形象全沒了。」憂傷地喃喃自語,他覺得好沒面子。

  「沒關係,我就喜歡你的沒形象!」嘴角微微一勾,水艷淡笑道。呵……就是他這種常常脫線、凸槌的有趣樣,才會讓她對他不自覺撤下心防,不知不覺被佔據了心房。

  耶?意識到她話中之意,孟海楞楞地看著她許久,最後娃娃臉上浮現欣喜若狂的燦爛笑容,倏地翻身坐起,將她給一把抱住,嘴裏不斷驚喜大叫──

  「水艷、水艷,我沒聽錯,是不是?是不是?這絕不是我發燒引起的幻聽,對不對?」

  「不對!你聽錯了!」被緊緊擁入懷的人臉兒微紅,抿唇淡笑出聲,故意逗弄他。

  「我不管!我不管!就算聽錯,我也要當真!」哇哇大喊叫笑,他將她給摟得更緊,心中欣喜暗忖──

  呵……原來,有時常在心儀之人面前出糗,也能擄獲美人心呢!今天突如其來的這場鼻血災難,也算是有價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29:15


  翌日。

  水艷剛為一位病人開完刀,一臉倦容地從開刀房出來,正準備離開時,沒想到卻遇上了正要進去隔壁開刀房執行手術的張明宏。

  「喲!水醫生剛開完刀啊?」一見人,張明宏笑著開口招呼。

  「嗯。」微微頷首,水艷不欲多與他牽扯,邁步繼續前行。

  「哎呀!水醫生,你急什么?」伸手攔人,張明宏扯開一抹惡意笑容。「急著去找情人是嗎?說到這個,我突然想到,以後還要多望妳提拔了。」

  去路被阻,水艷心下不耐,冷聲淡道:「張醫生,你說笑了!我只是個小醫生,哪能提拔你什么?請讓讓路,我很累了。」

  「怎么不行?你那男友可是孟氏集團同時也是長華醫院創辦人──孟老爺子之孫,以後你想當院長都沒問題!」妒恨惡笑,張明宏又故作恍然道:「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水醫生就是釣了只金龜,才會對旁人不屑一顧啊!」話中明顯暗示她是個拜金的女人,擺明了故意要激怒人。

  由於他聲音又尖又響,又是將她攔阻在醫護人員人來人往的開刀房外的走廊上,是以此話一出,頓時引來其他人的好奇注目,紛紛豎起耳朵,想知道水艷醫生的最新八卦。

  奈何水艷根本不受激,只是淡淡看著他,語氣平靜至極。「張醫生,醫院內請降低音量。」實在是有點吵啊!

  「你……」她越是無動於衷,張明宏越是氣結,憤怒的情緒讓他五官頓時扭曲醜惡起來,越加惡言相向。「我還以為你有多清高,原來也是那種巴著金龜,奢望嫁入豪門的拜金女人!」

  就算她是奢望嫁入豪門當少奶奶的拜金女,也與他無關,輪不著他來指責她吧!究竟他以為他是她的什么人?

  柳眉一挑,水艷既覺莫名其妙又感到可笑,但臉上依然波瀾不興。「張醫生,你說完了嗎?」若說完了,可以讓她走了吧?

  沒料到她絲毫不動怒,反倒自己激動得像跳梁小醜,張明宏又氣又怒,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卻又拿她沒奈何,最後只能大喘幾口氣,以著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恨恨低聲道:「水艷,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在某些有影響力的人耳邊說我一些是非,阻礙我升當外科主任的前途!」

  他口中「某些有影響力的人」自然就是指孟家人了。

  原來惡言惡語說了一大堆,最終目的就是怕她心存報復,慫恿孟海幹預醫院內的人事升遷,壞了他的主任大位啊!

  總算明白他攔下她的目的,水艷覺得可笑不已。什么樣的人,往往會把別人看作和他自己一樣,張明宏就是最佳的範例!

  「張醫生多慮了,我沒那么大的本事!」古井不波,她淡聲道。

  「最好如此!」暗暗咬牙,退開,轉身步入開刀房。

  見狀,疲憊至極、只想早一點回去好好休息的水艷,忍不住感激涕零,深深覺得此刻的張明宏是他這一生中最迷人的時候,只是……有點同情如今躺在開刀房等待他執行手術的病人。

  願上帝保佑,阿門!

  

  話說,自從接過吻、互相明白對方的心意後,孟海和水艷的關係躍進了一級,兩人互動的更加頻繁而親密。

  不過,孟海也真不知是身子太嬌貴還是怎地,發燒的情形一直時好時壞,有時好了一兩天後,又會再度復發,身體也常常容易感到疲倦,然而在瞞著自家爺爺、不讓他老人家擔心的同時,他只一直當作自己太不中用,並沒做過多的聯想。

  這日,他在研究室裏接完水艷打來「提醒」他得多喝水、上廁所的電話後,立即乖乖奔去洗手間小解……

  「鏗啷!」驀地,一道細微清響乍起,孟海一楞,隨即發現自己的小弟弟不再痛如刀割,排尿從此「一泄千裏」,沒有了「滴滴香醇、意猶未盡」的情況後,當下不禁喜極而泣,振臂歡呼──

  「哇哈哈……我出運了!我出運了!」嗚……多么艱辛而又痛苦的過程,如今終於……終於終結了!

  洗手間外,一群守在門外,等著隨時衝進去解救「溜鳥屍體」的人,在驚聞裏頭傳出的長叫後,不禁紛紛面面相覷──

  「孟大少吼些什么?」

  「聽說是出運了!」

  「出運?沒說錯吧?大號應該是出恭才對啊!」

  「你們一定要這么『虧 他?好心一點啦!」

  正當一群人嬉笑揶揄之際,驀地,洗手間門霍然大開──

  「哈哈哈,我出運了!我終於出運了!那顆該死的結石終於舍得離開我溫暖的身體,投向馬桶大海。」

  霎時間,就見孟海欣喜若狂衝了出來,激動仰天長嘯的同時,邊興奮地對所有人奉送一記熊式擁抱,然而方才原本還是嬉笑調侃的一幹人,卻在他開門衝出的瞬間,紛紛一臉驚嚇地瞠大了眼,表情全部僵住。

  「呃……孟大少,你這模樣實在是給他有點恐怖……」瞪著他,王雄二幹笑不已,代表眾人發言。唔……臉上挂著兩管鼻血不斷流出,畫面實在有點驚悚惡心,差點還以為見鬼了。

  「怎么了?」因太過興奮,孟海還沒察覺自己此刻的「血腥狀態」。

  「你流鼻血了!」指了指鼻子,王雄一好心提醒。

  「鼻血?」大手迅速往鼻下一擦,果然抹了滿手心的血跡,孟海不禁傻眼,隨即疑惑嘀咕。「怎么回事?這些天不是發燒就是流鼻血,我有虛成這樣嗎?這可不能讓水艷知道,不然她肯定要以為我無法給她『性福美滿 的未來……」

  聽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王雄一像是想到啥似的,心下猛地一凜,驚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孟大少,你最近常這樣?」

  「怎樣?」忙著抽面紙為自己止血,孟海心不在焉回問。

  「流鼻血、發燒?」

  「是啊!我的身體還挺嬌貴的。」苦笑自嘲。

  「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動不動就瘀血,而且還很容易感到倦怠?」繼續追問。

  「呃……好像有這么一點。」聽他問起,孟海這才後知後覺想到。先前,只是被張明宏抓住手腕就瘀血了一圈;近幾日更是常輕輕撞到就青紫了一大片,而且不知為何,最近也越來越容易感到疲倦。

  聞言,王雄一凝起了臉。「孟大少,你立刻去做血液檢查。」

  呆了呆,孟海平日雖然脫線、脫線的,但聽他這樣一說,不笨地馬上意識到他的懷疑,當下不禁喃喃苦笑,「原來如此……是啊!我怎么這么粗心,一直沒去注意呢!」

  一旁,其他人皆是醫界、生物科技界的專業人士,聞言後不禁立即想通,眾人臉色不由得僵凝肅穆,再也無平日的輕松嬉笑的氣氛,擔憂的眼神不約而同往孟海瞧去。

  「哎呀!大家別先擔心起來放,說不定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呢!」迥異於眾人的嚴肅,孟海反倒想得開,笑著直打哈哈,只是……

  唉……話雖這么說,可機率很高啊!畢竟他的家族是有這種病例的。

  

  晚上十點半,水艷房內的電話聲準時響起。

  「喂?」應該是他吧!窩在被窩內,還沒聽到對方的聲音,水艷就幾乎可以猜出是誰打來的,畢竟每天這個時間通電話是他們之間的習慣了。

  「水艷,是我,孟海。」電話那頭,輕快的叫喊傳了過來。

  果然!微微淺笑,水艷調整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還沒說話,就又聽他叫笑聲響起──

  「水艷,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我出運了!今天,我終於把那顆卡在尿道作怪的結石給『解放 出來了,恭喜我吧!」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聽他如此開心叫笑,水艷有趣反問:「你有沒有把那顆結石撿起來裱框,以茲紀念?」

  「不!我把它衝進化糞池『遺臭萬年 ,報復它對我造成的痛苦!要知道,與我作對是沒好下場的,嘿嘿嘿……」裝出武林大魔頭式的邪惡笑聲,他故意兇狠叫道。

  聞言,水艷失笑不已。「為了慶祝你終於終結了『尿路交通黑暗期 ,明天我請你吃飯。」

  「呃……」邪惡笑嗓驀地一頓,似乎有些為難。「明天我……我有事,沒有空……」

  「是嗎?」微微一楞,水艷隨即又道:「沒關係,有事你去忙吧!」看了看時間,她淡笑提醒。「快超過你的睡覺時間了,去睡吧!」

  「沒關係,我今天想和你聊久一點!」孟海急急叫道,不想這么快挂電話。

  隱隱察覺到他的焦急與異常,水艷怔了怔,卻也不動聲色,微笑著應好,又與他聊了許久,直到時針直逼十二大關,兩人聲音都已顯出倦意,孟海才有些不舍地道晚安。

  「水艷……」道完晚安,臨要挂下電話之際,他又突然出聲。

  「嗯?」她等著他要說些什么?

  「我……我……」支吾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把話縮了回去。「沒什么!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聞言,清麗臉龐驀然泛紅,水艷柔笑著又與他道了次晚安後,終於挂下了電話。然而,一結束通話,她馬上警覺不對地沉思起來。

  他……有些不對勁!

  今晚,他的語調輕快過了頭,簡直像似刻意佯裝出來的;還有,以往他就算再忙也不可能拒絕她的邀約,甚至剛剛講電話時還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話沒敢對她說,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想了許久卻始終沒有頭緒,不知為何,水艷心頭襲上一抹陰影,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長華醫院,頂樓某間極為隱私、號稱總統套房、只保留給孟家爺孫倆使用的頂級病房,如今正躺了個年輕的娃娃臉男人。

  就見娃娃臉男人才挂下電話,馬上就接收到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哥兒們所投來的不讚同目光。

  「孟大少,你真不打算告訴水醫生?」王雄一嘆氣詢問。

  「你要我怎么說?」無奈苦笑,孟海此時的臉色顯得蒼白而疲憊。「直接告訴她,我得了血癌嗎?我怎么說得出口?」唉……是的!他的血液檢查結果出來了,而所有的檢查結果都明白顯示──他確實得了血癌。

  如果在水艷尚未對自己動心前,基於朋友情誼,他會告訴她,甚至會開玩笑說若有個不幸,記得要來參加葬禮;但如今,在他已撩撥了她的心、使她對自己動情後,他怎么說得出口?

  「紙是包不住火的。」王雄二不讚同地說道。時間一久,水醫生一定會察覺到不對勁的。

  聞言,孟海沉默不語,疲憊地闔起了眼,看在坐在病床旁一臉憂心忡忡的老人眼中,不禁心中泛酸,老眼滾淚,枯瘦老手顫巍巍撫上孫子蒼白臉龐,深怕三十年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重演。

  「爺爺……」感受到枯瘦老手的顫抖,孟海又緩緩睜開了眼,眸底盈滿歉疚。「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傻孩子!」向來堅毅的老人,老淚瞬間掉下。「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

  「爺爺。」伸手抹去老人臉上的熱淚,孟海咧嘴笑道:「不要擔心,我會好的!因為我還要繼承您龐大的財產,當孟氏集團的快樂大股東呢!爸爸沒法繼承的,當兒子的我一定不會放過!」

  「這、這是當然……這是當然的……」連連點頭,孟老爺子知道孫子病中還特意逗他開心,心中既感傷又難過,臉上卻忙擠出笑。「爺爺一手創下的家業,不留給你還留給誰?」

  「可不是!快樂大股東我當定了,才沒這么簡單就放棄呢!」孟海又笑,可臉上的疲憊卻加深了。

  「別說了,你快休息吧!」孟老爺子看出他的倦態,連忙要他休息。

  「嗯!爺爺,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別留在這兒陪我。」話落,他再次闔上眼,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眼見他已入眠,孟老爺子深深看著他許久後,終於轉身步出病房,同時還以眼神示意金剛兄弟隨他出去。

  「我問你們,水艷是誰?」一出病房,才關上門,孟老爺子馬上關切追問剛剛和孫子講電話、讓孫子很在意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呃……」金剛兄弟互覷一眼,有些遲疑究竟該不該說。

  「還不快說!要我找王嬸逼問你們嗎?」見他們神色猶疑,孟老爺子不禁厲聲喝道。

  「哇──老爺子,千萬不要!我們說、我們說就是了!」金剛兄弟不約而同急叫,生平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娘,而老娘最尊敬、最遵其意的人,沒有別人,就是眼前的孟老爺子。

  唉……誰教王家以前受過孟家的恩惠,就連他們兩兄弟也是老爺子一手栽培長大的,所以老爺子何必搬出老娘?只要他老人家眼一瞪,他們哪有不乖乖一五一十告知的道理,是吧?

  「那還拖拉些什么?快說!」孟老太爺又厲喝。

  被喝的忍不住脖子一縮,兩兄弟以神奇的視線做溝通,最後達成無聲協議,由老大代表發言──

  「其實水醫生是孟大少喜歡的女人啦!」摸摸鼻子,王雄一招了。

  「阿海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聞言,孟老爺子有些驚訝。

  點點頭,王雄一詳詳細細地將孟海如何「煞」到人家和笨拙的追求過程一一說給孟老爺子知道,直到最後,才忍不住嘆氣──

  「前些陣子才聽孟大少開心地說水醫生接受了他,兩人關係更進一層,沒想到如今卻……」嗓音一頓,再也說不下去。

  聞言,孟老爺子老臉黯然,只能深深嘆氣。「苦了那孩子了!」

  好不容易在感情路上開了花,自己卻得了血癌,教他怎么忍心告訴心愛女子自己的病況?

  「老爺子,我們真不讓水醫生知道嗎?」王雄一總覺這做法並不妥當。

  「讓阿海自己決定吧!」孟老爺子如今只想凡事都順著孟海,讓他開開心心的,那就行了。

  再次嘆氣,老人家不再多說什么,徑自轉身又進了病房。

  眼看他轉進病房的背影,金剛兄弟互覷一眼,心中皆有著同樣的感慨──

  以往在他們眼中堅毅如巨人一般、像似永遠也不會倒的孟老爺子,剛才的背影竟顯得如此孤單脆弱,就連步伐也踉蹌不穩起來。

  老爺子在世僅存的親人就只剩孟大少了,就算擁有再多財富,失去了唯一親人,又有何樂趣?唉……孟大少,你要加油啊!

  

  事情……大大的不對勁!

  門診室內,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後,水艷呆呆坐在椅子上怔忡出神,心中的陰影與不安越來越擴大。

  七天了!她沒見到孟海本人已經七天了!

  雖然每天晚上依然會接到他打來聊天道晚安的電話,但總覺得他的聲音一天比一天沒精神,而且……以前他從沒過這么久不來找她,究竟他是怎么了?

  「水醫生,不好了!」驀地,門診室的門被人猛力推開,俏護士急匆匆衝了進來。

  「怎么了?」回過神來,水艷柳眉微蹙。

  「水醫生,你那個男朋友是不是就是我們長華醫院創辦人孟老先生的孫子,名字叫作孟海?」

  「你怎么知道?」有些驚訝。

  「上回張醫生在開刀房外堵你時所說的那些話,很多人都聽見了,醫院內現在最新的八卦就是水醫生你要嫁入豪門,以後不僅當少奶奶,就算要當長華醫院的院長也沒問題了!」人家她都有在注意最新的「訊息」說。

  原來當時張明宏的那番話全落入別人耳裏了啊!醫院內還真是沒有秘密,八卦、流言滿天飛哪!

  暗暗嘆氣苦笑,水艷淡然道:「我的男友確實是孟海,不過這和你的『不好了 有啥關係?」坦然承認,自覺和孟海交往沒啥見不得人的。

  「哎呀!最重要的竟然忘了講。」被這么一提醒,俏護士叫了起來,隨即挨到水艷身邊,神秘兮兮的壓低嗓門竊竊私語。「水醫生,你知道我們長華頂樓有間號稱總統套房、平日不開放給一般人使用的病房吧?」

  「嗯。」輕應一聲,依然聽不出重點。

  特意看她一眼,發現她神情沉靜,沒一絲身為人家女友該有的擔憂,俏護士不由得小心翼翼道:「水醫生,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么?」聽出她話中似有深意,水艷心下莫名一凜,隱隱有股恐慌……她方才問著孟海的事,難道和他有關?

  看來水醫生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同情瞅她一眼,俏護士小聲轉告聽來的消息。「水醫生,我聽說……聽說孟先生得了血癌,現在正住在那間『總統套房 。」

  臉色霎時慘白,水艷只覺腦中轟轟作響,思緒一片空白……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水醫生?水醫生?」

  楞楞瞪著不斷叫喚她的俏護士,水艷強抑住心中不斷擴大的惶恐,喑啞顫聲,「不……不可能……」

  「是真的!」幾乎要舉手發誓,俏護士急急又道:「這是個秘密!被派上去照顧孟先生的醫護人員都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對外透露任何消息。我有一位要好的學姊就是被調上去的護士之一,是她私底下偷偷告訴我的。」

  聽她言之鑿鑿,水艷心中更慌,微抖著手,顫巍巍地拿起電話想打給孟海求證,然而──

  不通!孟海的手機竟然不通!

  白著臉,她飛快撥出另一組號碼,所幸,響了兩聲,馬上就接通了──

  「王雄一先生?」

  「我是!你是……水醫生?」顯然的,電話那頭的人聽出了她的聲音。

  「是的!」

  「呃……請問有什么事嗎?」嗓音遲疑,暗暗冒冷汗。

  「孟海他……他罹患了血癌,是嗎?」唇瓣蒼白無血色,卻依然果斷地吐出單刀直入的問題。

  「……」沉默。

  「告訴我!」她冷聲厲喝,態度堅決。

  「這……應該是個秘密的,你怎么會知道?」算是間接承認了。

  原來是真的!

  臉色更加雪白,她捂著唇,心口揪得幾乎快喘不過氣,渾身不由自主發顫。「我……我要去看他……」向來清冷不波的嗓音,此刻竟隱隱含著泣音。

  「你上來吧!」王雄一忍不住嘆口氣。

  連說再見的時間也不願浪費,水艷飛快挂斷電話,踉蹌起身給了從剛剛就一臉擔心看著她的俏護士一個感激的擁抱。「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話落,她昂頭整理好心情,帶著堅定眼神大步離開門診室,前往頂樓的「總統套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30:19


  以一個剛獲知情人罹患血癌的人而言,她實在是鎮靜過了頭。看著雖顯蒼白卻看不透心思的沉靜女子,金剛兄弟忍不住這般想。

  這就是阿海喜歡的女人嗎?果然性情堅毅,短短時間內就能調整好自己情緒。打量著人,孟老爺子暗暗點頭。

  病床旁,無心去猜測旁人的心思,水艷眸光無法自正陷入沉睡的孟海臉上移開,只能癡癡瞅凝著。

  才幾天的時間,他竟已消瘦成這樣,氣色敗壞至如此,可卻還每天強打起精神和她通電話,言談開朗輕快地逗她開心,自己強忍著痛苦卻什么也不告訴她……這男人好過分……真的好過分……

  纖指憐惜地撫上已略微凹陷的娃娃臉,水艷心中好氣……真的好氣……

  「哇──誰捏我?」驀地,正在沉睡的孟海發出一道虛弱慘叫,當場嚇得一旁的金剛兄弟和孟老爺子紛紛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向下毒手的女人。

  咦?她不是很憐惜地撫著孟海嗎?怎么轉眼間就毫不留情地對病人「痛下殺手」?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是我!」不理會旁人瞪來的責難目光,水艷冷聲回應。

  「誰這么沒良心,竟敢欺負病人?」大概是病糊涂了,孟海一時沒聽出水艷的聲音,眼皮還沒張開就虛弱抗議,然而當他緩緩睜開眼,乍見那張熟悉的麗顏時,他登時一驚,嚇得臉上雪白無血色。

  「呃……我在作夢,對不對?」不然她怎么會站在病床邊啊?

  「雖然醫生有安撫病人的責任,但我必須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再清醒不過了!」看著他驚慌表情,水艷莫名感到一股滿足。很好!他也知道要怕了,是不?

  完了!雖然不知水艷是如何知道他的事的,但如今她都站在這裏了,肯定是很清楚他的一切情況,而且她還非常、非常的生氣!

  冒著冷汗,孟海心裏七上八下的,求救的眼神瞟向不遠處的金剛兄弟。

  「呃……我想我們還是出去,讓你們單獨談談。」眼見情況不對,金剛兄弟不顧不斷瞟來的求救目光,很識時務地異口同聲道,硬拉著不是很願意離開的孟老爺子飛快離開病房,留下他們兩人自己去把事情「喬」好。

  好個金剛兄弟,竟然見死不救!

  眼神哀怨地看著三條背影消失在病房外,孟海好悲涼,真覺得天底下沒有比他處境更可憐的血癌病人了。嗚……他是個病人,為什么還得這樣膽戰心驚?

  眼見自己被無情拋棄,再也求救無望,他只能勇敢面對「現實」了。

  「呃……水艷,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這應該是個秘密,醫護人員都被下了封口令了才對啊!」他囁囁嚅嚅地問,就算鼓起全部的勇氣,依然感到心虛萬分,聲音小得像貓咪在叫。

  「天底下有永遠的秘密?」她揚眉淡聲反問。人類奇怪的八卦心態,通常越是說秘密、不可宣揚的事,傳的越是快速。

  「……」聽出言下之意,總算知道自己犯了啥錯,孟海尷尬無語,可憐兮兮的眼神直看著她。

  見狀,水艷一瞬也不瞬地深深瞅著他,瞅到他心慌意亂,認錯地垂下眼皮。

  「對不起……」好心虛道歉。

  「為什么要瞞我?」嘆了口氣,她幽幽問道。

  「我怕讓你替我擔心。」

  「你原本打算瞞我多久?」瞠眼瞪人,實在不解他怎么會以為可以瞞得過?他這么多天不出現,難道她就不會起疑嗎?

  「瞞到我想好該怎么對你說的時候,就會告訴你了。」抬頭偷覷一眼,驚見她臉色不善,趕緊又垂下頭。

  「那么你想好要怎么對我說了嗎?」

  「呃……就是還沒,所以才一直沒說嘛……」囁嚅咕噥,覺得自己一點當病人的特權都沒享受到,反倒像犯人被質詢。

  聞言,水艷實在好氣又好笑,再看他雖然消瘦、但神態卻很安然平靜,甚至還能輕松地與她逗笑,心中不禁隱隱泛酸。

  「孟海,你為什么可以這么平靜的接受?」他如此的坦然,讓她看了反而難受。

  沉默了會兒,孟海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拉她坐下,大掌緊緊密密包住溫暖小手。「水艷,我有個爺爺,讓他老人家為我這個晚輩的身體操心已經很不孝了,若我的精神狀態再不穩定,整日哭天喊地、自怨自艾為什么得病的會是我,讓他老人家看了不是心裏更難受?

  「再說,爺爺他已經經歷過一次因血癌而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如果我最終也將走到那個階段,我希望能讓他老人家的悲傷降到最低。」他平靜微笑,果然是以最坦然的心態在面對自己的疾病。

  「你不會!」不高興他有自己可能有個萬一的想法,水艷蹙眉輕斥,隨即抓出他話中透露出的訊息。「你家人曾有過血癌的病史?」

  為她的輕斥而窩心,孟海眨眼又笑,「不然你以為長華醫院是怎么來的?」

  「不是你爺爺出資創辦的?」

  「我爺爺三十年前生意做得好好的,若沒一些契機,怎么會突然想開家醫院?」他笑,在水艷的幫助下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後,才繼續又道:「其實我是個遺腹子,我那無緣的老爸在我窩在娘胎五個月時,就因血癌直奔天堂。

  「這件事對爺爺造成很大的打擊,雖然大體而言,血癌並不是一個遺傳疾病,但爺爺他實在怕我這唯一的命根子有啥萬一,索性就自己創辦一家醫院,廣邀各科名醫,想說若身體有啥狀況,可以在自家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頓了頓,不由得苦笑。「沒想到他的未雨綢繆,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孟海……」從進病房來,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感嘆神情,水艷不由得心口一緊,然而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水艷……」大掌忽地緊抓住她的,孟海心情萬分復雜地嘆了氣。「我對你感到好抱歉。」

  「為什么要向我致歉?」幾乎可以猜出他的心思,水艷隱隱動了怒。

  「我撩撥了你,讓你動了情,但卻可能無法給你幸福,反倒有可能讓你傷心……」嗓音一窒,他雖然坦然面對自己的疾病,可面對她,卻難受地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就那么確定我一定會為你傷心?」氣他竟有這種想法,水艷冷聲道。

  「啊?」被她這種出乎意料的反問給弄得傻眼,原本感傷的情緒霎時不翼而飛,孟海反而覺得好哀怨。「你不會為我傷心嗎?」

  她不是也喜歡他嗎?怎么如今他可能翹辮子,她卻說出這種話?嗚……好無情啊!

  「我當然會,可是那是我的問題!不論我為自己的愛情或哭、或笑、或傷心、或高興,那都是我對愛情的付出,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可如今你卻對我說抱歉,難道你是後悔愛上我?」她向來是情感內斂、不輕易說出口的人,可今天卻惱得如此明白表達自己的感情。

  「當然不是!」焦急大叫,深怕她誤會,孟海又驚又慌地將她一把抱住,嘴裏不住討饒。「水艷,你別生氣!我怎么可能會後悔愛你?你最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別故意冤枉我!我知道我太自以為是,我錯了,看在我是可憐的病人份上,原諒我啦!」嗚……他認錯啦!別嚇他嘛!

  被他摟在懷中,又見他如此驚慌,水艷不由得嘆氣,滿腔的惱火頓消,認真問道:「孟海,你愛我嗎?」

  「當然愛!」毫不考慮地回答。

  「有多愛?」

  「呃……愛這種東西沒法量化,教我怎么說?」有些傻眼她這么問,孟海好困擾,想了半天,最後如此舉例:「我只能說,我愛你的程度到達就算你活到了八十歲,變成臉上滿是蜘蛛線、嘴裏無牙的老太婆,我還是會熱情的撲上去吻你。」

  聞言,水艷噗笑出來,沒料到他會舉出這種例,當下不禁柔聲道:「那也得你能活到那時候。」

  「我盡量努力!」明白她話中之意,孟海給予承諾。

  「那最好!」微微一笑,她神色沉靜地瞅著他,波瀾不興又道:「孟海,我們結婚吧!」

  「耶?」發出一聲驚愕叫聲,孟海瞪著她呆楞了許久,最後才幹澀開口:「妳不怕守寡?」血癌的治愈率並不算高呢!

  「我絕不守寡!」眼神堅定、直勾勾盯著他,水艷唇畔含笑卻語出威脅。「若你真要上天堂享樂,我肯定要以遺孀的身分繼承你的龐大遺產,然後找別的男人快樂享用你的『貢獻 ,讓你就算死了也要氣得跳腳。」

  這女人……果真是狠角色!

  嘴角隱隱勾笑,他假意揉著額頭,佯裝無奈地喃喃自語。「這下,我就算被引到天堂門口了,爬也要再爬回來!」

  呵……她的挑戰,他接下了!

  

  兩日後,病房內被氣球、彩帶、鮮花布置的喜氣洋洋,因為……今天要辦喜事啦!

  參加婚禮的成員很簡單,除了新郎、新娘兩位主角外,還有男方親人──爺爺一尊;女方親人──雙親一對、怪哥哥一枚,其他剩下的就是金剛兄弟和研究室裏的三位助理……

  對了!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另一位重要人物──證婚牧師一人。

  看著女兒一身美麗白紗,水家父母既欣慰又感慨。兩日前,當女兒回家突然宣布要結婚,他們是又驚又訝,尤其當得知結婚對象的孟海已經罹患血癌時,心情更是復雜萬分。

  唉……孟海這孩子很不錯,他們也很喜歡,但一想到女兒要嫁給個也不知有沒有未來的血癌病人,心中還是不免躊躇,不過看女兒一臉堅定,他們家又向來開明,尊重孩子的任何決定,所以還是笑著給予祝福了。

  這端,水家父母思緒萬千;那端,孟老爺子也老淚盈眶,頻頻拉著人雖瘦了一大圈,但今天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的孟海,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難受……

  孫兒要結婚是喜事,但只要一想到他身上的病也不知能不能好,歡喜中不免又覺悲傷。

  「哎呀!爺爺,您哭什么?若傳出去讓外人知曉鼎鼎大名的孟佬竟哭得唏哩嘩啦的,您一世英明不就全毀了?」連忙幫自家爺爺拭去眼角老淚,孟海眨著大眼誇張逗笑。

  「你這孩子真是,這節骨眼了還來逗爺爺。」孟老爺子紅著眼笑斥,心中卻萬分明白他是故意逗自己開心。

  「爺爺……」看著眼前老人歡喜又感傷的老臉,回想起自小到大,老人家對他的關愛與照顧,孟海心中萬分激動,驀地將他緊緊抱住。「我好愛您!」

  「傻孩子!」聞言,鼻子一酸,老淚縱橫,可嘴上卻笑罵,「這種惡心話對爺爺說不嫌浪費?去去去,該去對新娘子說才是!」

  「新娘子那兒,我當然也會說!」揚眉暢笑,孟海放開老人家,深情眸光往正被岳父母拉著講話的新娘子凝去,卻恰巧對上她同樣凝睇過來的含笑眼眸。

  「孟大少,別再浪費時間了,等牧師證完婚,你們想怎樣含情脈脈相對望都由著你們去,現在快來完成儀式!」金剛兄弟大殺風景地破壞氣氛,哇啦哇啦要他趕緊站到牧師面前等證婚。

  聞言,孟海笑了起來,朝她伸手走去。

  眼眸漾柔,在他來到面前時,水艷毫不猶豫將自己交進他手裏,一起步向等候許久的牧師。

  在眾人祝福目光下,牧師行禮如儀地對兩位新人勉勵了一些話後,最後終於要他們發下誓約──

  「孟海,你是不是願意娶水艷為你的妻子,無論安樂困苦、豐富貧窮、健康衰弱,你都愛護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專一於她,直到永永遠遠?」看著抱病結婚的新郎,牧師慈愛微笑。

  「我願意!」他笑,轉頭看向身旁的美麗新娘。

  「水艷,你是不是願意嫁給孟海為你的丈夫,無論安樂困苦、豐富貧窮、健康衰弱,你都愛護他、安慰他、尊重他、專一於他,直到永永遠遠?」笑看著新娘子,牧師柔和又問。

  「我願意!」她也笑,同樣偏首瞅凝著他。

  彼此互屬的深切情感在眸光交纏的無聲中表露無遺,此時,兩人眼中都只剩下彼此,深情已是不用言語。

  「那么請你們交換戒指吧!」

  水艷與孟海各自從兄長和王雄一手中拿來戒指為對方戴上後,兩人不由得相視微笑。

  「好了!現在是新郎最喜歡的部分,你可以親吻新娘了!」看著這對新誕生的夫妻,牧師不禁玩笑說。

  揭開面紗,孟海才輕觸到水艷的唇,都還沒吻個夠,金剛兄弟和三位研究室助理擺明要壞他好事,飛快圍上來棒打鴛鴦,手上瘋狂拉著拉炮,震耳欲聾的聲響和不斷飄落的彩紙逼得孟海不得不離開水艷。

  「你們存心搗蛋啊!」瞪著這些損友,孟海恨恨叫道。

  「孟大少,你猜對了!」眾人異口同聲大笑,隨即不知是誰鼓噪說觀禮賓客有權利親吻新娘,馬上獲得大家附議讚成,吵鬧叫笑著「我們要親新娘」之類的話。

  「想得美,閃!」大腳一踢,踹中某個撲來要偷吻的人,孟海飛快將水艷摟進懷裏,太上皇似地大手一揮。「吾龍體已倦,跪安吧!」

  「你累了,是吧?」看出他臉上確實已有疲色,水艷不禁擔憂問道。

  「嗯。」不否認地輕點著頭,孟海感受到自己精神與體力在這些日子來每下愈況,一日不如一日。今天雖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撐了這么久,已是極限,不行了。

  瞧著他消瘦臉龐泛著蒼白,精神難掩困倦,水艷連忙將他扶上病床。「你睡一會兒吧!」

  「這么多人瞪著我,教我怎么好意思睡?」眸光笑睨圍來床邊關心的眾人,他不由得打趣。「爺爺,今天是我和水艷的大喜日子,本應親自招呼大家吃喜酒的,不過我這身體如今不太中用,就麻煩您代我請大家吃頓飯吧!」

  「這有什么問題!」如今只要孫子開口,孟老爺子肯定滿嘴答應,完全順著他的心意。「來來來,三位親家和小夥子們,我已經在晶華定了桌酒席,大家一起去吧!這兒算是他們小倆口的新房,我們就讓他們獨處,別打擾他們了。」

  眼見孟海精神、氣色皆已不佳,眾人自然紛紛讚同,各自留下幾句關心言語後,便隨著孟老爺子離去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原本熱熱鬧鬧的病房霎時歸於平靜,只留下他們兩人和滿室的鮮花、氣球。

  「我先幫你換件衣服再睡。」披著一身白紗,水艷坐在床邊幫他解開禮服扣子,想幫他換件舒適點的睡衣。

  「嗯。」沒有反對,他配合著讓她脫下自己身上禮服,眼底有著深深的感動。「水艷,你是我的老婆了!」這一切好像是夢。

  「也是合法的遺產繼承人。」她淡笑威脅,手上不曾稍停地幫裸著上身的他套上柔軟睡衣。

  「你一定要這么無時無刻的『提醒 嗎?」低低笑了起來,孟海故意埋怨,可一雙眼卻盯上正拉下他褲子拉煉的小手,邊害羞地繼續配合著讓她脫下褲子,邊忍不住嘆氣,「你真的適應得很快。」一點臊意都沒有,還真像已經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聽出未臻之意,水艷微微一笑,幫著下身只剩下一條寬松的四角大內褲的他又穿上睡褲後,這才神色自若開口。

  「我平日看多了光溜溜的,你還穿著一條內褲又算得了什么?再說,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第一次見面,他就讓她看光了,不是嗎?

  「那你……還想不想再看一次?」咧開邪惡微笑,他眨眼邀請。

  「你有那個精力?」聞言,她微紅著臉,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懷疑他還有體力。

  「……」陷入悲傷無語中,知道自己確實沒有。嗚……他是個「沒用」的男人!

  見狀,水艷不禁又笑,拍小狗似的拍著他的臉。「乖!只要你病好了,以後多的是『性福美滿 的日子。」

  「水艷,你太小看我了!不用等到病好,只要讓我睡個覺,養精蓄銳一下,絕對馬上可以給你『性福美滿 ,你乖乖等我醒來……」他不滿抗議,眼皮卻逐漸下滑。

  「好!我等你!」安撫微笑,她輕輕握著消瘦大手,陪在身邊看著他入睡,瞅凝眸光逐漸蒙 ……

  孟海,我等著你給我幸福美滿,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他說要給她的「性福美滿」,一直遲遲沒有實現!

  事實上,自從舉行完婚禮後,孟海的狀況便急遽惡化,體力急速下滑,睡著的時間比清醒時多,整個人枯瘦憔悴到不成人樣,看在暫停掉醫院工作、專心來照顧他的水艷眼中,一顆心簡直就像被人扭絞般的痛。

  這日,孟海依然處於昏睡狀態,病床邊卻傳來血液腫瘤科醫生與水艷的討論聲──

  「一直沒找到適合的骨髓可以移植嗎?」兩手在腹前悄悄緊握,水艷近來也瘦了一大圈。

  「我已經請其他國家的骨髓捐贈資料中心幫忙進行比對,或許很快就會有消息。」陳醫生安慰,雖然心中覺得希望並不大。骨髓捐贈者並不像捐血人那么多,要找到剛好適合的骨髓也並非易事,許許多多的血癌病人就是在絕望的等待中病逝的。

  心知這是安慰之詞,實質希望渺茫得很,水艷苦笑沉默。

  看了看病人,陳醫生心中掙扎再三,猶豫著究竟是要善盡天職,永不放棄任何一條生命,還是讓病人沒有痛苦的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最後,他決定提出建議讓家屬與病人自行決定。

  「也許,給病人最後的安寧照顧對他而言會是最好的。」萬分猶疑,還是沉重說出口了。

  聞言,水艷不禁渾身輕顫,啞聲道:「不!我們還沒放棄希望!」

  「水艷,化療過程有多痛苦,我們都很清楚!而化療對孟海的身體並沒有起多大的功效,讓他繼續接受化療,只是徒增他的苦痛而已!」若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那倒不如讓病人平靜安寧的離開,這才是最人道的做法。

  她明白他說的都是對的,可是……可是……咬著唇,水艷虛軟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已經茫然沒有主意了。

  「你和孟老先生好好討論看看吧!」嘆了口氣,陳醫生離去了。

  寂靜中,水艷呆然瞅著孟海憔悴無血色的臉龐,眼淚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掉了下來……

  她不想放棄希望,可是……可是也很清楚孟海接受化療所受的苦!如果他真的得走,難道要讓他走得如此的痛苦嗎?

  上帝,請告訴她該怎么做才好?

  流著淚,她抓著枯瘦大掌貼上臉頰,不斷喃喃詢問:「孟海,我們該怎么辦才好……該怎么辦……」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淚已流幹之際,床上男人終於悠悠轉醒。

  「水艷……」才睜眼就見她神情恍惚,兩眼紅腫,一看就知剛才肯定哭過了,孟海不禁暗暗嘆氣。唉……這陣子來,她為他偷偷流了多少眼淚,他不是不清楚。有時,他真覺得當初不該受她的「威脅」,答應和她結婚,讓她陷得更深、更重,以至於如今愁苦染身。

  她本應是個性情淡然、內斂的人哪!可卻為了他而成了個憂愁的女人……

  「你醒啦!肚子餓不餓?我拿蒸蛋給你吃,好不好?」怕被看出自己方才哭了,水艷連忙笑問。

  重病和化療讓他對任何食物都失去了胃口,但不想讓她失望,孟海還是笑著點頭。「好啊!我肚子正餓呢!」

  「那我馬上去拿!」太好了!他已經許久不曾喊餓了。水艷聞言很是欣喜,急忙起身穿過另一扇門,到隔壁廚房去拿電鍋裏的蒸蛋。

  這間「總統套房」和一般病房並不一樣,除了病人躺的「主臥室」和給家屬睡覺休息的房間外,還設有客廳、浴室和廚房,簡直就像是住家那般。自從婚後,水艷就已經「搬」進來住了。

  不一會兒,她拿著熱呼呼的蒸蛋回來,然而才喂他吃了一口,孟海就忍不住嘆氣──

  「水艷,這是你親手做的吧?」看那種用家用容器裝的就知道。

  「是啊!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難過。」黑眸深邃瞅凝,孟海幽幽嘆了口氣。「你特地為我做的食物,我卻嘗不出它的味道了。」唉……化療的後遺症啊!

  「啪」地一聲微響,從來不敢在他面前掉淚,保持堅強樣貌的水艷,此時終於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就這么落在他手背上,一滴、兩滴、三滴……像開了閘的水門似的,再也停不住。

  化療讓他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要繼續下去嗎?要嗎?

  「哎呀!你哭什么?等我好了,什么味道都嘗得到了,別哭、別哭……」他急忙笑著安慰,想展臂將她摟進懷裏,卻有些力不從心,只好誇張地以眼神示意她自己乖乖投懷送抱。

  水艷果然不讓他失望,輕輕靠近他懷裏,可淚水卻依然不斷涌出,嘴裏斷斷續續輕泣,「孟海……孟海……我們該怎么辦?陳醫生他……他建議給你安寧療法……」

  「安寧療法啊……」孟海苦笑,其實也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並不訝異主治醫生會這樣建議,不過……就算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想放棄!「不!我不要!水艷,我答應過你,要努力到最後、要給你『性福美滿 ,就算到最後一刻,我依然不輕言放棄。」

  「孟海……」聞言,她淚水更是止也止不住。

  抱著她,孟海突然道:「水艷,我告訴過你,我在做血液幹細胞的研究嗎?」

  點點頭,她看著他,覺得他好像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告訴你,因為我父親死於血癌的關係,所以我從小便立志當醫生,在取得血液腫瘤科的醫生執照後,我沒有往實務行醫去走,反而轉進純學術研究,致力於幹細胞對於血液疾病的療法,目前算是小有成果。」

  「然後呢?」她知道他肯定有啥話要說,絕不是隨便講講。

  「我決定拿自己當白老鼠!」虛弱一笑,眼眸卻透出堅決光彩。「幫我打電話叫金剛兄弟他們過來。」

  

  「你在開什么玩笑?」病房內,在聽完孟海的「白老鼠計畫」後,金剛兄弟異口同聲吼了出來。

  「拜托!我現在很虛弱,禁不起你們金剛合體的熊吼。」白著臉苦叫,孟海真的覺得自己當病人當得很窩囊,不但沒發揮病人應有的「權利」,動不動就發脾氣讓別人難受,反倒常要看人臉色、被人吼,有沒有天理啊?

  聞言,兩只金剛這才驚覺自己正在吼病人,臉上不由得愧疚萬分,兩人互瞄一眼後,由王雄一率先開口──

  「孟大少,你很清楚,我們研究用胚胎幹細胞培養出的造血細胞來治療血癌的方法,目前只處在研究室實驗的階段,根本從未移植進人體過,很多的技術問題還沒解決啊!」搖著頭,為他的大膽想法而心驚。

  「那又如何?我將是第一號人體試驗。」孟海微笑。

  「若真這么做,也許你的身體將會排斥這些在實驗室培養的組織,屆時,可能讓你提早說再見!」王雄二也跟著搖頭,不相信他會不清楚這些。「以目前醫學而言,等待骨髓移植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法。」

  「你們覺得我還等得下去嗎?」孟海平靜反問,聲音極輕。「有多少血癌病患就是在等待中死亡的?我不以為自己比別人幸運,能在最後一刻等到符合自己的骨髓捐贈。」

  「孟大少……」金剛兄弟頓時哽咽。

  「我不願再等了,讓我做最後的一搏吧!就算最後有啥不幸,也能留下人體試驗的豐富醫學資料給你們做參考,好為後人造福,不是?」他笑了笑,倒看得很開。

  這下,金剛兄弟紅了眼,不知該說什么,最後只好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水艷。

  一旁,從剛剛就默然不作聲的水艷,這時不禁緊緊握住孟海的手,水眸含淚地深深瞅著他良久,最後沙啞低問:「孟海,你是認真的嗎?」

  「是!水艷,你願意支持我嗎?」反手握住她的,孟海眼眸堅定,臉上挂著沉靜微笑。

  「好!」眼淚瞬間掉下,她願意陪他玩這場賭局。「我請陳醫生過來一起討論該怎么進行移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5 00:31:29


  經過一連串的縝密研究與討論,他們終於進行了移植手術。然而,就在手術後的第一個深夜,嚴酷的考驗便已降臨。

  「他在發高燒!」摸著他身上的燙人溫度,水艷驚慌叫了出來。

  慌叫聲一起,立刻將在病房內打盹,隨時等待有任何狀況的眾人給驚醒了過來,紛紛迅速圍至病床前,做各式各樣的檢查。

  「糟!他的身體出現排斥現象了!」王雄一懊惱叫道。

  「心跳呢?血壓呢?多少?」陳醫生緊接著喝問。

  「正在急速下降中!」王雄二看了眼儀器,不禁失聲驚喊。

  「排斥作用太強了,他的身體負荷不了,馬上進行急救!」陳醫生急喊,手不稍停地進行一連串的急救動作,針劑、藥物一管管直往他身體裏打,分量之多,簡直像是要把他變成「藥人」。

  一旁,將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的水艷,此刻已然渾身僵直,神情呆然地握著那可能即將失去生命躍動的枯瘦大手,嘴裏不斷喃喃自語。

  「孟海……孟海……不要放棄……不要讓我後悔……你會醒過來的,對不對?對不對……」她不該嗎?不該答應讓他下這個賭注嗎?如果……如果他真因此而不再醒來,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水艷……」驀地,一道滄桑老嗓響起,一只滿是皺紋的老手顫巍巍搭上她不停輕顫的肩膀。

  「爺爺……」轉頭看著孟海的血緣至親,她強忍著淚水不敢落下。孟海說過了,就算他要走,也不想讓爺爺太過悲傷,所以她得忍著,絕不能在老人家面前失控崩潰,使老人家瞧了更加傷心難過。

  看著她眼眶中強抑的淚光,孟老爺子想出聲安慰,然而開口未語,老淚卻先流下。「水艷,我的孫子很頑強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捱得過……」

  點了點頭,她不敢開口應聲,怕像老人家一樣,才張口就熱淚縱橫,情緒崩潰再也難以收復。

  那一夜,緊急搶救的慌亂景況一直到天蒙蒙亮的破曉時分,才因孟海的狀況稍稍穩住而緩下。

  然而,如此生死一線的驚險急救過程,卻在未來的三天裏,不斷周而復始地重復著。

  

  第四天,孟海體內的排斥狀況出乎意料地舒緩了下來,這讓所有人在歡喜之餘,終於能夠松下一口氣,直到第六天,他的高燒退了,心跳、血壓也日趨穩定,一切似乎都象徵著否極泰來的徵兆。

  這夜,水艷在接連幾日身體、精神皆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下,終於再也撐不住地趴在病床邊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心有所感地忽然驚醒,隨即就感覺到被她緊握住的大手似乎動了一下。

  心下一凜,她飛快起身探看,正好對上他緩緩睜開的黑眸……

  「孟海……」捂著嘴,她幾乎不敢相信,欣喜若狂的情緒讓淚水在瞬間凝聚。

  扯著蒼白唇瓣,他露出虛弱微笑,以著幾乎讓人聽不見的微弱聲音說了句話後,又不負責任地闔眼睡去,任由聽完話的女人像個瘋子般又哭又笑了起來。

  「她怎么了?」窩在病房另一角打盹的金剛兄弟被驚醒,滿臉詫異瞪著有點像得了失心瘋的女人,不約而同悄聲問著自家兄弟。

  「不知道!」兩人再次異口同聲地面面相覷,心中煩惱著同一件事──

  水艷是不是因擔憂太過,所以精神終於承受不住地崩潰啦?呃……明早該不該幫她挂一下精神科?

  

  半年後

  「沒問題!一切都很正常。」做完一連串的檢查,陳醫生忍不住微笑。

  「瞧吧!我就說沒問題,偏你愛緊張!」從診療床上被扶坐上輪椅,孟海故意睨了老婆一記,對她高度的緊張是又惜又憐。

  唉……也只不過是昨夜體溫稍高了些,也還達不到發燒的程度,今天就被她押來檢查,可見她的神經繃得有多緊。

  「還是注意些的好。」淡淡一笑,水艷有自己的堅持。

  看著眼前這個身體依然虛弱,但精神、氣色皆已不錯的男人,雖明知他的狀況已大幅好轉,但只要一想到他曾與死神擦身而過,水艷有時還是會突然莫名感到一陣的驚慌害怕。

  半年前,當他與死神交手獲勝,終於在第六天轉醒過來,意識清醒地對她說了聲「很抱歉,你的遺產沒望了」後,又馬上睡死過去時,說實話,她已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的反應,但據日後金剛兄弟的描述,她在聽完那句話後,呆然了六天六夜的神情,瞬間又哭又笑的,簡直像個瘋子。

  呵……若是這樣的瘋子,她心甘情願承受啊!

  接下來的日子,他的身體雖然不像吃了仙丹那樣急速好轉,但總是一日比一日還好,進步是慢慢看得見的。

  就這樣,在醫院觀察了三個月後,他終於被判定可以回家休養,只要定期回醫院檢查即可。雖然這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成就,但卻足以令他們雀躍萬分,因為這代表著他的狀況平穩,身體正逐漸健康起來。

  回家休養了三個月,她小心翼翼看顧著他,雖然體力依然未恢復過去的一半,大半時間還是得坐在輪椅、或躺在床上,但氣色卻不再像過去那般蒼白,逐漸顯現健康的紅潤。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陳醫生,拜托你勸勸她,要她放松一下精神啦!」孟海可不知水艷心中思緒,徑自哇哇大叫地尋求支援。她再不放松一下,他很怕以後變成他要帶她上精神科看診啊!

  「你少 唆!」橫去一記冷眼,霎時嚇得孟海噤聲不敢再吠後,水艷這才和陳醫生討論著他的一切狀況與該注意的事項。

  不久後,當她推著他來到醫院大門,正準備離去時,一道耳熟的清脆喊叫聲驀地響起──

  「水醫生……水醫生……」

  「水艷,有人在叫你呢!」孟海耳尖,率先聽到呼喊聲。

  「嗯。」輕應一聲,她抬眼瞧去,就見以往那個跟診的俏護士飛快跑了過來。

  「水醫生,沒想到今天竟會遇到你,好高興喔!」俏護士開心粲笑,臉蛋因奔跑而紅潤不已。「你最近好嗎?打算什么時候回來復職?我還是比較喜歡跟你的診啦!」

  「我很好。」對於這個毫無心機,有點傻大妞性格的年輕女孩,水艷難得地對外人露出親切笑容。「至於什么時候回來,得看我老公的狀況而定。」

  「老公?」楞了下,垂眸終於注意到下方坐在輪椅上咧嘴而笑的娃娃臉男人,俏護士驀地紅了臉,驚訝叫了起來,「水醫生,你嫁人啦?」

  「對對對,嫁給我!」不等水艷回答,孟海得意地指著自己笑道。

  「那真是恭喜了!」為他們感到高興,俏護士又關心問:「孟先生的病還好嗎?」

  「狀況不錯!」水艷笑應,然而卻在同時聽見孟海含糊的咕噥聲,似乎在說──什么時候,我的健康狀態搞得天下盡知?

  沒注意某人含含糊糊的嘀咕,俏護士熱切又笑,「水醫生,打算什么時候生個寶寶?我想你們兩個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的啦!」呵呵呵!水醫生冷傃,孟先生長得也不賴,父母雙方的五官都很好看,孩子一定會很漂亮可愛的。

  此話一出,登時擊中某人脆弱的心靈,當下只見他臉色一青,神情悲絕異常……

  嗚……這個護士戰鬥力太強了,無意間就能摧毀男人的自尊心!他也很想讓老婆懷孕啊!只是……只是……嗚……力不從心啊!

  聞言,水艷微笑不語,興味的目光朝孟海瞟去,卻見他隱含羞憤與雪恥地瞪著她,嘴裏喃喃自語,像在為自己打氣──

  「等我身體完全恢復了,『性福美滿 絕對少不了!不要急!結婚半年還沒享受到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滋味沒關係,路遙知馬力,這種事是要看永久的,一時的力不從心不算什么……」

  由於他的咕噥聲又小又快,俏護士只知道他在嘴裏喃喃念了一堆,卻不知在說些什么;而水艷雖同樣也沒聽清楚,可見他悲憤模樣,就算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的心思,當下忍俊不禁地抿唇一笑,急忙轉移話題。

  「對了!你現在跟哪位醫生的診?」剛剛聽她言談中,似乎不太適應目前跟診的醫生呢!

  她話題一轉,傻大妞個性的俏護士果然馬上被轉移注意力,先前的問題立刻拋到腦後,一張臉苦得可以滴汁。

  「別說了!現在我跟著泌尿科的劉醫生。」嗚……若要比較在水醫生和劉醫生身邊跟診的心情,就好比天堂與地獄那般。

  「原來是劉醫生啊!」看著她,水艷眼底不禁浮現同情之色。那個劉醫生,以吃跟診護士豆腐出了名,在護士圈的風評很差呢!

  「可不是!」哀嘆一聲,俏護士看了看手表,急忙又道:「哎呀!我今天要幫朋友代班,時間到了,先走一步,拜拜!」話落,朝兩人揮手,急匆匆奔進醫院裏。

  一看她離去,孟海忙不迭對水艷拍胸脯保證。「水艷,你放心!我一定會遵守承諾,你耐心等著我!」

  「啥?」心思還在俏護士的事情上打轉,水艷楞了下,一時沒想通他所說的「承諾」是什么?

  「性福美滿啊!」孟海振振有詞叫了起來。「雖然已經讓你等了大半年了,但你耐心一點,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握拳發誓。

  「在說什么你!」總算想通他口中的「承諾」是指什么,水艷不禁頰生紅暈笑斥,實在拿這男人沒辦法。

  「說什么?當然是重要的人生大事!」這可是有關他「男性雄風」、也有關她「性福美滿」的大事呢!

  「不和你胡扯,滿嘴不正經!」白眼橫睨,趁他想開口辯駁之前,急忙扯開話題。「孟海,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是我老婆,不幫你幫誰?盡管說。」哀怨回瞄一眼,覺得她好見外。

  「那個……」遲疑了下,覺得幹預人事有些不妥,但……不管了!誰教她欠俏護士一個人情呢!「孟海,能不能請你讓院長解決一下劉醫生的問題?」

  「劉醫生?泌尿科的?」回想起她剛剛和俏護士之間的對談,孟海搔了下頭,有些納悶。「有什么問題嗎?」

  「嗯。」輕點了下頭,水艷含蓄道:「劉醫生是護士們私下票選,最不想合作的醫生第一名。」這些八卦玩笑都是以前從俏護士口中聽來的。

  會讓所有護士都不想與他一起工作,肯定是某方面讓人無法忍受!究竟是哪種毛病會這么惹人嫌呢?呵……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沒想到長華除了藏了我這只小狼狗外,還有一只老色狼啊!」孟海眨著大眼調侃逗笑。

  聞言,水艷玩味睨覷。「你這只小狼狗品味還好一些,只騷擾固定的一個人,另一只老色狼可是生冷不忌,只要是跟他診的護士,都會慘遭毒手。」

  「我的品味當然好,不然怎會煞到你?」孟海開朗暢笑了會兒,最後搓著下巴又問:「你想我怎么做?」

  「能不能把Miss林調走,別讓她再跟劉醫生的診?」

  她難得請求,孟海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

  「可以是可以,不過……要讓別的護士小姐去『犧牲 ?」把「禍害」移轉給別人,好像有點不道德。

  「誰說的?」搖搖頭,她驀地詭譎一笑。「現在多的是『男丁格爾 !」

  「噗」地笑了出來,孟海佩服不已。「妙妙妙,這招好!我會特別交代,俊秀美少年還不成,得找個孔武有力的。」

  抿唇淡笑,知道此事算是解決了,她不再多說,然而孟海卻覺得奇怪。

  「水艷,你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多事起來,要我幫Miss林?」有問題喔!

  「因為我欠Miss林一個人情,總得還她。」淡淡解釋。

  「啥人情?」純粹好奇。

  「你以為我會知道你患病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水艷笑眸斜睨,大方告知「人情債」從何而來。

  「……」無語良久,孟海突然有些後悔。「我能不能反悔不幫忙?」原來俏護士就是「抓耙子」,害他當時差點沒因血癌而死,而是被水艷嚇死!真不知俏護士從哪兒得來的「情報」?擁有此等才能,只當個小小護士太可惜了,應該進情報局報效國家才對啊!

  「你說呢?」揚眉反問。

  「不能!」嗚……他注定是要當個「妻管嚴」啦!

  

  又過三個月,也就是移植後第九個月,孟海狀況更加良好,能起來走動的時間增長了不少,只是有時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體力耗費,他還是經常以輪椅代步。

  這日,天氣晴朗,鳥語花香,水艷回醫院與院長談復職的事,而他則轉著輪椅到闊別了九個月的研究大樓去找大夥兒,準備接受眾人的崇拜歡呼。

  果然,他一進小組研究室,立刻受到眾人的歡迎與簇擁,人人臉上凈是興奮之色──

  「啊啊啊──是孟大少,我們可敬可佩、可歌可泣的血癌戰士啊!」助理甲誇張地舉起雙手在他四周抖動,差點沒灑花了。

  「那永不放棄,與疾病纏鬥的精神,足以讓政府為你立碑感召世人。」助理乙感動地握住他大手,眼中閃著崇拜光芒。

  「你是民族的救星,你是世界的偉人!」助理丙唱起了蔣公紀念歌,酒精棉花飛快往他手腕上擦了幾下。

  「你是我們的典範、我們最得意的作品!」以著歌劇聲調讚嘆,針頭快、狠、準的插進靜脈,王雄二俐落抽血。

  「多謝配合!」拍拍傻眼的某人肩膀,王雄一同情安慰。

  瞪著這些連聲招呼也不打,直接「竊走」他寶貴血液的賊人,孟海不禁抗議。「喂,好歹也問一聲好不好?你們簡直像土匪!」

  「何必問?」回瞄一眼,王雄二嘿笑不已。「你現在是我們的『公有財 ,直接被列為追蹤研究的對象。」唉……沒辦法啦!誰教他這只「白老鼠」做得太成功了,第一個成為移植對象就效果好成這樣,實在令人雀躍啊!

  「認命吧!」再次拍拍他,王雄一咧嘴笑了起來。

  「看來我這只白老鼠還得繼續當。」佯裝悲涼搖頭,其實心中一點兒也不介意,畢竟這對醫學研究有著極大的貢獻。

  聞言,王雄一又笑,隨即問道:「你這只鼠輩打算何時回來工作崗位?」

  「再等身體好些,水艷答應了就行。」聳聳肩,孟海認為應該不會太久了,因為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真的在快速復原中。

  「那就好!」安心一笑,眼尾餘光驀地掃到挂在輪椅旁的野餐盒,濃眉頓時挑得老高。「要去踏青?」

  「對啊!水艷說多去郊外走走,呼吸新鮮空氣,身體才會好得快。」一臉幸福洋溢。

  「孟大少,你現在動不動就水艷說,在家肯定『妻管嚴 吧?」

  「何必在家?在外也是啊!」孟海大方招認,一點也不覺得有失男子氣概。

  「你竟還有臉大聲說?真是丟男人的臉!」直言唾棄。

  「金剛二號,你不懂!等你有了喜歡的女人,就會明白被管也是一種無上的幸福啦!」兩手在胸前交握,眼睛冒出心型圖案。

  「哇咧──怎么病了一場,你的眼睛還是拙成這樣?我是老大、是一號,你到底要錯認幾次啊?」忍不住怒吼。

  「耶?又錯了?有毛病的肯定是你們,所以才會讓我看了三十年還分不出來啦……」

  

  某晚,夜闌人靜,萬籟俱寂之時,黑暗中,某人突然睜開閃亮亮的大眼,大掌悄悄朝被窩下的老婆身上探去……

  「水艷……水艷……」輕聲叫喚,毛手在玲瓏嬌軀上到處遊移。

  「唔……怎么了?」女子困倦詢問,隨即察覺到男人不規矩的大手與身體某處的變化,當下不禁嫩頰一紅。「今晚嗎?」

  「沒錯!」興奮點頭,感動到幾乎想哭。「我們『性福美滿 的生活將從今晚正式展開啦!」

  嗚……好想放鞭炮慶祝,小弟弟終於不再力不從心了!男性雄風大復活,他的健康、體力全都回來啦!

  聞言,女子羞窘笑斥,卻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燃火。不久後,黑暗中傳出細細呻吟,春意正盎然……

  某對夫妻終於在結婚快滿一年的時候,嘗到了洞房花燭夜的滋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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