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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衣沅]【蜜桃系列之二蜜桃寶貝】[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2:05     標題: [衣沅]【蜜桃系列之二蜜桃寶貝】[全文完]


為了替母親的死討回公道,于蘋決定──
接近那個冷血的男人,毀滅他所擁有的一切﹗
柔弱的外表,只是引誘他落入陷阱的偽裝,
本想讓他也嘗嘗失去所愛的滋味,
沒想到,最后受傷最重的卻是自已……
 

冷靜睿智的翟昊 ,是醫學界的菁英,
見慣了生老病死,他早已徹底舍棄無謂的情緒。
直到嬌柔的她出現,意外引起他想呵護她的沖動,
然而她的無助,竟全是刻意安排的假象?﹗
他會教這個故做清純的小女人知道,
惹了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2:33

第一章

  祥類綜合醫院

  新興知名的貴族醫院,它結合了全島最先進優良的設備技術,並附設境內最高級的健診中心。打從籌備興建開始,關于這座貴族醫院的一舉一動,便是各媒體追逐探訪的焦點。

  而“祥類”之所以眾所矚目,首先是它獨一無二地占據在寸土寸金的首善區之一隅──最精華的商業用地,蓋得出這么一座外觀宏偉壯麗,軟硬體設施不輸一級教學機構的大醫院,其出手不凡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當然是普羅大眾們津津樂道、爭相探討且樂此不疲的大話題。

  此外,自“祥類”落成營運之后,許多的企業巨賈、政壇名流便不約而同以“祥類”為醫療保健的惟一首選。

  達官貴人所欽點的醫院,必然得先滿足高階人士的挑剔需求,且要達到所有病歷徹底保密的超高難度任務,主事者的領導管理能力更顯重要。

  而它的領導者,也是造成話題的風雲人物,正是昊極集團──翟家二少爺,翟昊 。

  年紀輕輕便取得腦外科醫學博士的翟家二公子,是家裡六兄弟中個性最冷靜內斂的。

  習醫之人需要耐性和睿智,他不但兩者得兼,還擁有挺拔出眾的英俊面容,濃烈分明的眉眼鼻峰凌氣逼人,寬闊肩膀搭上純白醫袍益顯玉樹臨風。

  此刻,一向穩重沉斂、喜怒不形于色的翟昊 終于發了脾氣﹗

  只見身形偉岸的他怒氣沖沖臨窗而立,犀利鷹眸直直盯著窗外漫天飛舞的冥紙及白色傳單。

  “該死的﹗沒有人能阻止這群瘋子嗎?警衛上哪去了?”他握拳詛咒。

  “沒辦法,實在是人太多了,警衛隊只能防止他們沖進醫院。”

  “有媒體在嗎?”翟昊 皺起眉峰。“你怎么跟他們講的?”

  “您放心,我已經說明事件尚未查明,請他們先不要處理。”

  “確定他們聽進去了?不會為了搶收視私下偷跑?”翟昊類狐疑瞇起眼。

  他不相信女人的工作能力,直接了當遞給負責公關的曾晴一記強烈質疑。“你有幾成把握?請你說到做到。”

  “我……我都照您的意思──”曾晴咽了口口水,戒慎恐懼回道︰“只要哪家媒體敢透露半個字,下年度昊極的廣告預算一塊錢都別想要。”

  “嗯。這還差不多──”他緩慢點點頭,隨即憂心將目光投向窗外。

  看著簇新宏偉、氣勢壯闊的醫院大樓前,如黃蝶起舞不住翻飛的艷黃冥紙,一層層如熾火烈自般,殺傷力十足地戳入眼帘,刺得他的眼、他的心持續淌血、疼痛不已……

  這是他一手創立的醫院,是他貢獻最多的心血,也是昊極集團的金招牌。

  愛面子又特別好強的翟昊 無法接受親手扶植的醫院,此刻竟然漫不堪入耳的抗議和飄散不盡的冥紙?!

  他憤然拉開百葉窗,那堆凶神惡煞群聚叫囂的人龍,一再以簡陋擴音器聒噪地散出的怒吼,一聲聲狂囂掠利他的耳膜──

  不要臉財閥輕賤人命﹗害人的夭壽醫院醫死人!不要臉的祥害醫院大小眼,看衰窮人,小百姓無辜冤死……冤枉啊﹗

  “可惡!馬上去叫他們統統給我閉嘴﹗”翟昊 狠罵道︰“瘋子!這些人全瘋了……到底是哪兒來的村夫愚婦啊?”

  “翟院長,您……別生氣,我已經交代下去要他們好好處理了。”

  “哼﹗處理?你是瞎子嗎?外面亂成這樣,算是哪門子的處理?”

  翟昊 氣憤以掌擊牆。“混蛋﹗你們公關室裡養那么多人全是垃圾啊?”

  “那……那依您看,接下來怎么辦?可以報警嗎?”

  負責處理醫療糾紛及公關事宜的公關室主任曾晴焦慮不安地低問。

  “問我?哼這問題應該我問你吧?”

  翟昊 哼著,抿起唇、斂緊雙眉,只是冷冷回以寒漠的白限。“先給我查清楚,這幫人是哪來的?到底是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們,其實……嗯,據初步了解是一個叫于陳彩的老婦人,在路上中風昏倒送到我們急診室,最后沒有急救成功,家屬認為是醫生沒有盡力。所以……”

  “病人死亡是我們的過失嗎?”翟昊 鎖緊眉心凝聚憤怒。

  “……看起來……應該不是。”

  他憤恨地大手一揮, 地打落桌面上的骨瓷茶杯。“什么叫看起來不是?那天是哪一組人員負責急救的?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怎樣?你得去問個清楚啊﹗光在這兒六神無主有什么用呢?”

  “是是是﹗我們已經努力在查了。”曾晴被他雄獅般的怒吼嚇到“皮皮挫”。

  “半天之內,我要拿到所有詳細的調查報告。”

  他一字字鏗鏘有力的下達指令。“曾組長你聽著,不論用任何方法,軟的也好,硬的也罷,先給我把那幫人打發掉!再這樣給他們鬧下去,我們醫院還要不要開門?”

  “是。我馬上去想辦法!”曾晴匆忙退下。

  ☆☆☆

  連續在烈日下跪了幾小時,悲哀又疲倦的于蘋只覺全身空乏地快昏厥過去

  “你還好吧?要不要先起來到走廊裡邊歇一下?”

  哭泣過度而顯迷蒙的視線前,隱隱然浮現一張忠厚老實而略顯 腆的青年男子臉龐。

  “你已經幾天沒吃沒睡了,萬一中暑就糟了。”

  “……宏青哥,我沒關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翟昊 面前。”

  “你不能拿自己的命跟他拼。”何宏青語重心長。“他們有錢有勢,大家有得耗呢,你要保持體力啊,來日方長……”

  “我顧不了那么多。事情已經鬧那么大了,我不相信他還能避不見面,我就看他多能躲?看他們禁不禁得起丟臉?”

  于蘋干啞著嗓子,虛弱而堅定地道。

  “何苦呢?你損壞自己的身體健康,只是減損討公道的本錢而已。”

  何宏青皺著眉,關懷備至地遞給她一杯水。“先喝點水吧。讓自己放松一點,你看整個祥光社區的街坊鄰居都盡了全力在幫忙,我媽和寶劍叔喊了一下午,跟那些警衛斗了好幾回合不嫌累。小蘋,你一點兒也不孤單啊﹗”

  于蘋喝盡杯中清水,堅定抿唇。“我知道,大家都為我媽枉送這條命難過,也都愿意拋頭露面幫我。說真的,還好有這群可愛的朋友……否則,我……”

  想到驟逝的母親,還有因母親好賭所遺留下的一筆龐大債務,學校剛畢業的自己連份固定的工作都沒有……

  無奈和哀慟凝成龐大而沉重的烏雲,籠罩她小小瘦削的肩頭,令人窒息的壓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為了母親,為了自己的將來,她非得爭取到合理的賠償不可。

  “別難過……現在最要緊的是堅強。懂嗎?”何宏青嘆口氣。

  這個與他一同長大的鄰家女孩,不同于其他同齡女孩的聒噪膚淺。很早以前,他就把出落得美麗清純的于蘋深深放在心底。

  他喜歡于蘋的清甜可愛,更愛她在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優雅、恬適的美感。

  生長在中下階層的祥光社區,他清楚知道于蘋的氣質出眾,純淨美麗乃獨一無二,是任何一個同村同齡的女孩所不能及。

  畢業后便在社會局擔任專員的何宏青知道自己的斤兩,一個出身中低階層的青年人,不顧一切以考公職為自己加分,只為得到至愛女孩的青睞。

  于蘋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他深信她懂得自己的心意,而何宏青早就計劃好,再過兩年,待自己升上課長,張羅到車子和房子,屆時,于蘋就專屬他一個人了。

  “好了,別再流淚……小心傷眼睛啊﹗”

  他擬著專情的眸光瞅住她,小心地掏出面紙為她拭干眼淚。“一切有我們在,沒事的。”

  “謝謝你,宏青哥。真不好意思,為了我,害你浪費了好幾天年休假。”

  于蘋感激地接過面紙,由衷道謝。

  “跟我還客氣什么?說真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何宏青拍拍她的肩膀。“像這樣的醫療糾紛,站在財閥的立場一定是想辦法壓下去,用最少的資源息事寧人。我們一定要堅持、據理力爭,不要讓他們以為小老百姓最好欺負的……”

  “嗯。”于蘋肯定地點點頭。“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他知道,窮人也是人,窮人的命也是條人命。他們絕對要為自己的輕蔑疏忽而付出代價!”

  “我支持你──”何宏青執起她的手。“不要擔心,好嗎?”

  “請問,哪一位是于蘋小姐?”

  一名表情嚴肅,身著深色套裝的女人趨前問道。

  “我是。”于蘋仰起了頭,拂開長直頭發,晶亮的眼眸混著瑩光。“有什么事呢?”

  “麻煩你到裡面談一談,我們翟院長想見你──”

  “哼,他總算頂不住啦?愿意跟我們談了?”何宏青挺直腰杆拉著于蘋起身。“走﹗我陪你進去。別怕……”

  “對不起──”曾晴漠然地阻絕何宏青的跟隨。“我們翟院長只想見于小姐一個人。”

  “這──”何宏青不放心地看了看哀毀神傷的于蘋,力爭道︰“我是她的好朋友,讓我陪著她行不行?”

  “不行。就她一個﹗”曾晴斷然搖頭,輕扶于蘋的肩膀,指引道︰“于小姐,麻煩跟我走吧﹗”

  “宏青哥,我可以應付得來……你放心。”

  于蘋輕輕頷首,直起腰杆踩著堅定步伐進了那棟曾令她傷心欲絕的建築裡。

  ☆☆☆

  祥類醫院 主管會議室

  “于小姐,關于令堂的過世,我們也覺得遺憾。但是,根據初步調查,令堂的死並非是我們醫療的失誤,現在還在調查細節當中,很快會有正式報告出來……”

  “不是說院長要跟我談嗎?他在哪裡?叫他出來!”于蘋不耐煩地別開臉。

  “小姐,我已經得到翟院長充分的授權。有什么意見跟我說就行了……”

  曾晴照本宣科把老板的意思傳達,遞給于蘋一張現金支票。

  “這裡是二十萬的現金支票,是我們院長的一點心意。麻煩你先安撫外頭那些人,讓我們醫院能正常的營運。于小姐,相信你也是受過教育的明理人,應該不會為難我吧?”

  “抱歉,我不想跟你談,應該對我交代的是翟昊類。”

  于蘋固執地揚起下巴,眨動卷而翹的眉睫,堅定道︰“至于這個?對不起,我不要﹗”

  “唉,于小姐,何苦這樣為難我?”

  “不是為難,是我不接受你們的推卸責任。”

  拿起薄薄支票,她萬般不屑地往上拋出去。“別想推卸責任,我媽明明可以活得過來,是貴院的醫師當作沒看到似把她晾在一邊,是你們眼高于頂,擺明看不起窮人!”

  “小姐,你冷靜點,現在爭執孰是孰非沒意思嘛,等正式的調查報告出來,我們一定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曾晴拾起支票,拉起她的手低聲下氣道︰“拜托你收下,先讓你那幫鄉親父老撤下行嗎?麻煩你行行好,我也是領薪水的,不要讓我難做事嘛……”

  “哼……區區二十萬就想打發我?告訴你老板,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于蘋執拗地甩手,那張支票再度飆落地上。

  “于小姐!你──”

  曾晴已經被翟昊 叮得滿頭包了,現又被于蘋一鬧簡直耐心全失。

  她火氣一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破口大罵︰“讓我挑明告訴你,想跟翟家拼?省省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這二十萬要拿不拿隨便你──就怕你從今爾后連一個子兒都拿不到!”

  “曾小姐,你不要再浪費唇舌了。”相較曾晴的失控,于蘋倒是神閑氣定。

  她彎腰拾起跌落地板的支票在指間揚著,一面咬著牙一字字清楚道︰

  “請你們院長出來吧!我很有興趣聽聽看,貴為企業霸主優秀的傳人,這二十萬怎么拿得出手?”

  “你!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曾晴發起飄來。“我們院長是隨便人想見就見的嗎?也不撒泡尿照照?那副窮酸的樣子……呸﹗”

  “惱羞成怒啦?沒用的。不管你怎么羞辱我,今天我非要見到翟昊 不可﹗”

  “吵什么啊?!是誰在找我?”

  激烈唇槍舌戰之際,驀地透冷寒酷又低啞的嗓音森森然傳入兩人耳際。

  “院長……你……你來了?”

  一見頂頭上司出現,曾晴像消了氣的氣球似,頹喪羞愧垂下頭。

  “原來,你都是這樣辦事的?”他惡狠射給她一記冷漠白眼。“嘖,我真是服了你──嗓門大可以解決問題嗎?”

  “院長,不是我……是于小姐她……她……”曾晴委屈地看了眼于蘋。

  “算了,你走吧,這裡交給我,我自己來處理。”不耐煩地大手一揮,翟昊 直接往會議桌旁坐定。“于小姐,請坐。”

  “對不起,院長……”曾晴惟惟諾諾地鞠躬道歉。“屬下辦事不力,下次一定改進。”

  “走吧走吧,我沒時間聽你 嗦!”他加重分貝,直接了當趕走她。

  一旁冷眼旁觀的于蘋,在一瞬間便讓這男人的豪情霸氣給完全震懾﹗

  翟昊 外表的出類拔萃無庸置疑,他天生的統領氣質從寬闊的額頭,及自信精銳的眉眼之間散露無遺……

  他的眸光犀利且帶著殺戮之氣,于蘋坐在他正對面,勇敢如她仍不自覺斂收眉睫,就是不敢直接對視他的凌厲。

  “聽說,于小姐對我所提出二十萬的道義補償,非常不以為然?”

  他快速抽過她夾在指間的支票,僅只短短半秒的觸碰,強猛的高壓電流已觸得她心跳狂亂不已……

  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有著超級致命的吸引力。

  “翟先生……”她深深吸口氣,勇敢抬起頭直視他的目光。“一條人命在你眼中只值二十萬嗎?”“你誤會了。這只是一筆安慰金,不是賠償;況且,我們也不須賠償。”

  翟昊類換個輕松的坐姿,俊逸的頰邊勾起深深的笑意。

  他看著女孩如紙純潔無瑕的臉龐,兩潭清湛的水汪晶眸直接映照女孩的單純無害。

  無以名狀的特殊吸引,在他保持多年的沉澱平靜,一直穩若泰山的心底產生微妙的拉鋸、糾結。

  “翟先生,明明是你們延誤我母親的病情害她無辜喪命的,你不能昧著良心推卸責任﹗”于蘋激動握起粉拳,透亮眸中泛起水霧……

  “請你冷靜!”他耐住慍怒,努力以平和的語氣勸慰。“這個社會不是如你想要怎樣就怎樣的!凡事要講証據啊……”

  “是啊,謝謝翟先生的提醒。”于蘋抿著唇,以委屈無奈的鼻酸語氣控訴︰“有錢能使鬼推磨,窮人只能凡事自求多福,死了活該﹗是嗎?!哼……休想我會輕易屈服。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于蘋一定對你們祥類追究到底﹗”

  “你當然可以追究到底。但是,你不能不講道理”

  他吐口氣,點點頭,雙眸直直瞅住她倔強的紅唇,心底莫名激蕩……

  “你承認錯了?”于蘋露出勝利的淺笑。

  “不,我們沒錯。”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報告沒出來之前,誰都不能定我們的罪當然,令堂去世叫人遺憾,該負的道義責任我不會閃。在一切都渾沌不明的此刻,可不可以讓我們打個商量?”“你說什么?”不解蹙起秀眉,于蘋看著對面男人滿懷自信的淺淺笑容。“你想商量什么?”

  “請收下這二十萬,然后讓你的親朋好友離開,不要擾亂醫院的營運和聲譽。其它的是非對錯,全交給律法來定奪。可以嗎?”

  “哼,終于你也知道怕傷害名譽了?”她挺起胸膛,輕柔卻帶些反諷地。“還以為你們是什么都不怕的呢﹗”

  “于蘋小姐,請直接告訴我接受或不接受?其它廢話少說!”

  他的慍色壓不住了……

  平坦的額際浮上幾條青筋,高聳英挺的鼻梁咻咻的噴氣。

  “我、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請先息怒”

  從他不住地深呼吸,于蘋知道自己觸到了這個驕傲男人不可侵犯的威嚴。

  “盡管你不高興,我還是要說這樣太便宜你了。我不接受﹗”

  她鼓起勇氣,堅決搖頭。“要我撤人可以,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喔?你還能有什么條件?”

  外表清純簡朴的于蘋,內裡藏著捉摸不定且難以猜透的心思,翟昊 再次打量她秀麗的五官,突然間,對這固執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產生濃厚的興趣。

  他真的很好奇,年紀小小的于蘋會有什么大不了的籌碼,足以用來跟一個大財團周旋抗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2:57

第二章

  “二十萬,說真的勉強只足夠用做喪葬費。”

  于蘋鎮定緩慢地提出她的要求。“我沒有父親,全靠母親擺攤子做小生意養活我。現在她突然過世,不但眼前生活過不下去,之前欠下的一大筆負債也沒辦法償還了。”

  “欠債?為什么?照理你們的生活應該很單純──”翟昊 皺起濃眉,遲疑問道︰“于小姐,我非常有誠意想幫助你。但你不能獅子大開口……”

  “翟先生,請你聽我說完──”于蘋不卑不亢,有條不紊道︰“家母生前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賭六合彩,剛好前陣子運氣不好,連著幾期積龜,輸了將近兩百萬……”

  “你要我幫你償還兩百萬?”翟昊類冷冷從鼻子裡哼出氣,一副不以為然。“雖然,兩百萬對我們而言是不多,但沒道理嘛﹗很抱歉,我做不到。”

  “你多慮了。翟先生,我沒有要你出這筆錢,僅是說明我目前的困境──”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翟昊 一頭霧水,摸不清她真正的意圖。

  “你……真的愿意幫我?我們這種出身微寒的小女生可沒名媛閨秀的精彩。”

  于蘋舔舔唇,眨著水汪明亮的大眼,故作曖昧地試探道︰“嗯,不會太勉強你吧?”

  “你……你到底在說什么?”他瞇起眼。“我不是貪別人便宜或乘人之危的小人──那種不道德交易之類的……我可不屑﹗”

  “我有說到什么關于不道德交易的嗎?”于蘋冷冷反問他。

  “你?咳﹗拜托,你可不可以直接說重點?”

  “怎么?被我嚇到了?”于蘋吊足他胃口地揶揄道︰“其實,你想太多了,翟院長──我只想要一份工作而已。”

  “工作?”翟昊類更迷惘了。“找我要工作?這──我是個醫生,可不是人力仲介。”

  “掌理這么大一家醫院,找個小職缺應該難不倒你。”

  “我還是不懂。你的困難不是一個等著領薪水的工作所能解決吧?”

  翟昊類仿佛陷落雲霧,被這撲朔迷離的小女孩給迷惑了。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既然你不愿意給我合理的賠償,目前我又面臨生活困境,一份穩定的工作能讓我慢慢存錢還債,那比什么施舍都實用。您說是嗎?”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給工作,你那些親朋好友馬上解散?”

  “嗯。沒錯,這對你而言一點兒都不難。”于蘋以篤定的語氣毛遂自荐︰“我很細心,或者你可以考慮讓我到病歷資料庫去管理檔案,相信可以勝任愉快。”

  “嗯……這個好吧,我同意。”

  翟昊類沒有太深入的思考,以微不足道的小差事打發一大群抗議群眾,無論怎么算都絕對是太劃算的事情。

  “真的?”

  “是,我說了就算。麻煩你下星期就到人事處報到。至于……外面那些你的鄉親父老,請你疏通一下,希望我們彼此都信守承諾,在証據未明之前,我們各自尊重對方。”

  “謝謝你。”于蘋松了口氣,如釋重負起身。“我會說到做到,外面的人馬上會消失,請翟先生放心。”

  “好。”他跟著站起來,伸出手與她重重一握。“達成協議。”

  解決掉“迫切的危機”,翟昊 隨即趕往醫療部門為下一次的操刀做準備。

  雖然貴為院長,照理他可以不再參與實際的醫療工作,但是他的精湛醫術仍為曾經受惠于他的老病患稱贊不已。

  所以,礙于人情難卻之下,他還是會親自為特別地位的名流,或交情良好的病患操刀。

  “都準備好了嗎?”

  “報告院長,都好了。就等著您開始──”護士小姐回答︰“已經遲了十五分鐘,麻煩您快一些。”“沒辦法,剛剛一個會議擔擱了。”

  他一腳跨進手術前的準備室,利落地脫下衣物,進行換裝刷手等清潔工作。

  “是跟外面抗議有關吧﹗”

  經驗豐富的護土幫忙檢視他全身最后裝備,一面閑聊︰“真是的,根本是來敲詐。”

  “唉,不管他了!這社會本來就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院長﹗”正要往手術房走,一名護土急匆匆叫住他。

  “那個……那個有位柳芝芸找您,她已經等很久了,您要不要先見……”

  “見誰?”已是全副武裝的翟昊 擰鎖濃眉,萬般不悅道︰“你沒看到我忙著進手術室嗎?不管是誰,總之我今天沒空見客。”

  “這……”小護士為難地咬咬唇。“可是她柳小姐已經來了大半天了,說非見到您不可。”

  “現在是什么時候?你還跟我爭?搞不清狀況啊?”翟昊 啐道。“叫她改天再來,要不就再等八個小時,我開完刀再說﹗”

  “昊 ──是我。”

  沒等小護士複話,相隔幾步之遙,一位裝扮入時的美麗女子,凝聚深情目光看著他。“對不起,我知道你非常忙,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談談……”

  “你?”翟昊 愣了幾秒,從頭到腳打量突然闖入的女人。

  “真沒想到,竟然是你──”

  他沒有表情的俊臉愈凝愈冰,漠然的看著清瘦美艷、修長卻顯得滄桑的昔日女友。

  “哼,消失了幾年沒聲沒息,你柳大小姐倒是挺會挑時間,挑中我最忙的時候──”

  “沒關系,你先忙你的。我可以等……”美艷女郎求全地低聲下氣。

  “好。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的病人在等我──”

  他霍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入開刀房裡,而其余人等也跟著各自忙碌去了。

  目送他無情離去的背影,柳芝芸孤身站在空調強烈的醫院中,感覺通體寒透,每一個細胞都在淒淒地抖瑟──

  她很清楚,翟昊 仍恨自己,他的刻意陌生疏離確切傷了她的心……

  這是報應吧?當年,自己不也是讓他同樣的難過?

  踩著頹喪步伐,柳芝芸拿出手機撥給她的中學死黨,恰好是祥類的公關主任。

  “曾晴……”她語帶哽咽。“我終于見到他了。”

  “真的?他怎么說?”

  “什么都沒說。他趕著為病人開刀哎……”柳芝芸沉重而擔憂地說︰“曾晴,我好害怕──昊類他,他對我的態度好差﹗真怕他從此不理我──”

  “別胡思亂想啦!”當了十幾年的閨中密友,曾晴極力安撫好友。

  “他態度差未必是針對你,實在是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他一下子忙去排解撒冥紙抗議的人群,接著又得進手術房操刀……唉,鐵打的也禁不起啊﹗你就多忍耐點……”

  “是嗎?他一向都這么操勞嗎?”柳芝芸長長一嘆,十足心疼地問︰“難道,他這幾年身邊都沒有女……我是說,都沒有人可以分擔解勞嗎?”

  “有──”曾晴開玩笑地逗她。“就是區區在下,你那不才的同學我啦!”

  “少來﹗”柳芝芸嗔罵道︰“明明聽得懂我在問什么,還這么不正經,你很討厭耶﹗”

  “我說真的他、沒、有、女、朋、友。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可能吧?他條件這么好──”

  “隨你愛信不信。”曾晴曖昧笑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對你舊愛難了?或許他的一顆心始終容不下別人?”

  “他真的……噢,你覺得是這樣嗎?”

  聞此言,柳芝芸心疼心酸不已。“……我真該死﹗怎么可以辜負他……曾晴,我真的好對不起他──”

  “好啦,別自責了,也別再胡思亂想。反正,你已經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慢慢地修補你們過去的那段裂縫,我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愛你。”

  “會,我會努力彌補──無論他多恨,多氣我,我都有把握可以回到從前。”

  “對對對﹗你有決心就好,同學我一定卯足力量送你登上院長夫人寶座。嘖嘖……有個做院長夫人的好朋友,我也與有榮焉啊﹗”

  “你少三八了!誰要什么寶座?我愛的是他,可不是他的頭銜。”

  “是,您清高,您偉大──柳芝芸小姐,恭喜你尋回舊愛啊,既然咱們難得碰面,你是不是該做個東,慰勞慰勞你辛苦做‘眼線’的好同學呢?”

  “哼,你的超大竹杠還真沒讓它閑著啊!好,你想吃什么就說吧?”

  “爽快──‘新都裡’如何?”

  “沒問題。你說了就算﹗”

  得知翟昊 仍然單身,柳芝芸松口大氣,心中的迷霧也散開。

  愉悅的心情使她不考慮就答應了曾晴的敲詐,而事實上,她的身價是吃得起任何一家高級餐廳的。

  錢,對她而言不重要,眼前她缺的是切切真實的愛情。

  特別是那份曾經失去的真愛,無論如何,她都要拿回來。

  ☆☆☆

  祥光社區 于宅

  服喪中的于蘋身著素衣,她神情平和,語氣淡然地對熱心的街坊鄰居致意、頷首。

  “謝謝大家這幾天的幫忙,我已經跟翟昊額達成初步的和解,不必麻煩各位再去抗議了。”

  “什么?小蘋啊,你真的想這樣就算了?未免太便宜他們了吧﹗”

  大嗓門的何嬸尖著聲量,不以為然積道︰“唉……你這孩子就是心腸軟,膽子小──可是你怎么就沒想到你可憐的老母啊?你不記得當時的情況?她送進急診室的時候還有意識,是他們無良的醫生把她活生生醫死的。你──”

  “何嬸,你說的我都懂,也都沒忘﹗但是,我已經談到一個合理的賠償──應該夠了。”

  于蘋痛苦地閉上眼睛,伸出蒼白小手製止古道熱腸的何嬸再說下去。

  “合理的賠償?你醒一醒好不好?”何宏青一臉疑惑難解地搖著她的肩膀。

  “我真想不通,那天翟昊 是灌了你什么迷場?一份微薄收入的工作,外加區區二十萬現金,就算合理了嗎?”

  “宏青哥,謝謝你的關心。我自有想法和打算,希望你能尊重。”

  吞下不能說出的千言萬語,于蘋閃開他的關愛眼神,避重就輕道︰

  “翟昊 死不認錯,堅持要訴諸法律你應該清楚,法律是有錢人玩的,而此刻的我需要比打官司更實際的東西。”

  “一個月不到三萬塊的薪水,這也算實際?”何宏青不放松地追問。

  “總比這樣沒目標、沒工作、也沒收入的,繼續跟他們大財團曠日廢時地瞎耗下去好。”她吸著鼻子,微清喉嚨,說得鏗然慨切。

  “宏青哥,坦白說吧,我確實耗不起沒有收入,我如何生活?如何償債?”

  “是嗎?這會兒放棄得倒爽快?當初,你怎么在你媽面前起誓討回公道的?”

  何宏青愈聽愈迷糊,問話益發尖銳。

  “逝者已矣。”于蘋閉上眼,緩緩地說明心中想法。

  “如果,我非要討那個公道,首先就是什么都不做,耗著跟他長期抗戰,況且耗下去還不保証贏,而今,我第一得面對的是壓在肩膀的龐大債務,兩者之中,相信我媽也會贊成選擇解決債務。”

  “哼……別把話說得那么好聽依我看,是你看翟昊 人長得帥,家裡又有錢,所以想乘機接近他吧?”

  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為心愛的她策動抗議,結局竟是虎頭蛇尾收場,何宏青一怒之下口不擇言。“于蘋,拜托你醒醒!不要做什么飛上枝頭的鳳凰美夢,那不是你該走的路啊!”

  “你夠了沒有?”于蘋含著淚瞪視焦急失言的何宏青,怒斥道︰“才剛失去母親,你覺得我會有閑情逸致去攀龍附鳳嗎?”

  “……小蘋,我……”他頹然嘆了口氣,沮喪不已道歉︰“對不起,我是太急了,不小心說錯話。請原諒我……”

  “算了──”于蘋抹去淚,勉強擠出笑顏。“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也知道你沒有惡意……現在很晚了,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小蘋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何嬸了然于心地拍拍于蘋的肩膀。“宏青性子急,想得不夠深,你別怪他啊﹗”

  “媽?怎么連你也迷糊了?”何宏青氣急敗壞地向母親抗議。

  “俗話說︰‘法律千百條,要用的人自己喬’,我們沒背景、也沒財力,跟翟家硬杠,不用說絕對是輸家。小蘋的媽欠下那些債不能不還,早還就早了事。那些人哪是我們惹得起的?還是實際點比較好,小蘋,何媽支持你。”

  “對啦對啦﹗何嬸說的有道理,當務之急要活下去嘛﹗”

  “就是嘛,跟翟家打官司根本是拿雞蛋砸石頭,白花力氣啦……”

  一干熱心鄰居七嘴八舌附議,大家都贊成于蘋的理性選擇。

  “反正,我們也給他鬧了整整一天,也夠他吃不完兜著走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啦﹗小蘋也累了,讓她早點歇息吧!”

  “我們走了,你別想太多了。”何嬸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強點,所有叔叔嬸嬸都會站在你這邊,一定要勇敢,知道嗎?”

  “嗯,我會的。謝謝……謝謝你們。”

  于蘋感激地向眾人點點頭。

  送走熱心的街坊鄰居,于蘋獨自呆坐空蕩蕩客廳,身體精神極度疲憊的她心底非常清楚──這是第一步﹗

  徹底摧毀翟昊 就從這一步開始,只要進入他的生活范圍,自己就有機會讓他身敗名裂!

  “媽,我不會讓你白白冤枉喪命,請你相信女兒做得到,上天不會放過翟昊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其實,于蘋內心深處從沒放棄要為母親的枉死討回公道過。

  只是,那天初次與他在會議室交鋒,翟昊 提出所謂訴諸“公平法律”之途,她一聽就心知肚明完全行不通!

  連白痴都知道,法律向來只保護有錢人,她無能為力用金錢去循法律途徑,在談判過程中,突然腦海涌進一幅藍圖。

  那幅藍圖清清楚楚告訴自己,該如何去討回公道,還可讓那不可一世的驕傲男人知道︰小蝦米不見得打不贏大鯨魚,小小草根也可絆得人四腳朝天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3:36

第三章

  簡單為母親舉行完喪禮,還在服喪中的于蘋便按照當初與翟昊 的約定,準時到病歷檔案室報到。

  “你好,林主任──”于蘋小心翼翼躡著腳步來到主任的座位。

  “不好意思,打攪您了。我是……新來的,我叫于蘋。”

  “你?誰啊?”四十多歲的檔案室主任連眼都不抬,冰冷地從鼻子裡哼出氣。

  “打哪兒來的?來干什么?”

  “我──我是來上班的。是……是人事室要我直接來找您報到──您,不知道嗎?”

  “不清楚。你走吧﹗”

  架著黑框眼鏡的檔案室主任仍然沒抬頭,堅持她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寒漠。

  “可是,我──我確定是來貴單位報到。可不可以麻煩您查一下?”

  “沒空。你一邊涼快去﹗”她還是不理不睬。

  于蘋瞬間蒼白了臉,四肢冰冷,腦海竄起諸多不祥揣測︰難道,是翟昊 改變了主意,不給她工作了嗎?

  “……對不起,林主任。我是真的確定要找您報到,我有翟院長親手批的到職令,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檔案室的一員,您沒道理這樣……”

  “翟院長?哼……你還真是厚臉皮啊﹗”

  聽到翟院長三個字,傲慢的林主任終于愿意抬起頭,一雙三角眼露出大部份白色,凶惡的五官十分猙獰難看。

  “才舉白布條,又大撒冥紙抗議祥類醫院無良,什么勢不兩立,又什么要一命賠一命……哼!你不是很嗆,很恰,很‘魯’,非爭個你死我活才罷休嗎?這會兒怎么低聲下氣來討工作啦?”

  “你怎么這樣……我……”

  仿佛被刮了熱辣辣的兩巴掌,于蘋雙頸倏然燒紅,喉間浸淹委屈的淚泉,她紅著眼眶,哽咽語塞……

  “唧,哭啊?”林主任不屑地瞪她,威力不減地繼續刻薄諷刺道︰“嘖嘖,少在我面前演戲。我林某人什么場面沒見過?誰不知道,你們這種低下階層的女人最‘假仙’啦,是我們院長宅心仁厚,才會被你這種乘機揩油敲詐的窮酸鬼給騙了﹗呸﹗”

  “林主任──”于蘋羞愧恥辱地啞口無言,只想找個地方遁逃消失。

  怎么也沒想到,這裡的主管竟然已知悉她的來歷,于蘋慌亂了手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好了!”林主任不悅地揮揮手,語意威嚇道︰“不要再‘我’了,既然你有膽跟院長討價還價,也還有這個臉來這邊‘討飯’,那我們大家就看著辦吧﹗”

  “我不是來討飯﹗”于蘋忍不住了,低著嗓子反駁。“翟院長心甘情愿讓我來工作,請你尊重。”“嗤……”林主任不以為然嗤之以鼻。“你啊,不必把院長搬出來當擋箭牌。他日理萬機忙得要死,誰理你啊?在我這兒工作,最好認分點﹗聽清楚沒有?”

  “……知道。”吐出幽幽長長一口氣,于蘋以極細微的聲音回覆。

  “去!看到那張會議桌嗎?”林主任努努嘴,枯瘦長手一指。

  “桌上是下午兩點的醫學會議要用的統計資料,很趕喔──你負責把它整理出來,不準延誤。”

  “兩點?資料看起來不少耶﹗”于蘋一看桌上堆得滿滿的幾大紙箱,嚇得張大口。“恐怕……沒辦法在四個小時之內完成吧?”

  “咦?你的意思是怎樣?”林主任傲慢地揚起臉,從鼻孔裡哼出聲氣。“做不到,我就呈報人事室,直接說你能力不足,不適任檔案室,應予以開除。怎么樣?你到底做不做?”

  “你……你這是擺明為難我?”于蘋氣憤且痛苦地質問。

  “對,我就是。怪你自作孽,怨不得別人﹗”林主任雙手插腰,直言不諱。

  “告訴你,敢跟我們翟院長過不去的人,也就是跟我們祥類的每一個員工過不去!懂嗎?現在就算你換到任何部門,你所該受的待遇只會比這裡更慘,不會更好──說白點,你已經是整個醫院的公敵,你想過好日子?哎,難 ……”

  “公敵?為什么?我跟你應該沒有仇恨吧?”

  于蘋倒抽了口冷氣,感覺自己似乎墜落一座滿藏猛獸荊棘的叢林。

  從林主任話語間,那極盡擁戴和保護翟昊 的語氣揣度,這個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八成也如同年輕護士及其他女性醫療人員一般,深深迷戀著睿智有為的翟昊 。

  “哼,早在你跟一群村夫愚婦到醫院門口撒冥紙抗議的那刻起,你跟我們祥類的梁子就結下了。翟院長辛辛苦苦建立這所高水準的醫院不簡單,卻被你這小潑婦給破壞得一干二淨──光沖著這點,誰會給你好過?”

  “……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總之我們已經達成協議,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于蘋挺起腰杆,鎮定堅決不為所動,內心脆弱的她一再為自己加油打氣。

  才踏出複仇的第一步,可千萬不能敗在起點,無論這母夜叉多盛氣凌人,她都必須安然存活,否則如何達成接近翟昊 的目的?

  “廢話少說﹗”林主任怒氣始終不消,指著她鼻子叫囂。“你到底做不做?不想干就給我滾﹗”

  “我做。”于蘋微蹙眉頭,咬咬唇。“我現在馬上動手。”

  “下午兩點,記得啊﹗”她陰險詭笑。

  “知道了……”她快速移步到堆得像小山似的資料檔案裡。

  才拿出第一疊厚厚的檔案,于蘋的眼淚不禁撲簌跌落……

  看著密密麻麻天書似的數據,她開始茫然了,在這全然孤立的環境裡只靠嬌弱的自己單打獨斗,能撐得了多久呢?

  為了保住在祥類工作的機會,于蘋縱然有萬般委屈,也硬忍著酸澀的眼淚撐下去。

  待她平靜下來,仔細翻看那堆成小山的檔案資料,赫然發現都是不具時效的過期舊檔,當下更確定整件任務分明就是林主任刻意拿來跟自己過不去的。

  于蘋又惱又恨,激動的情緒起伏讓她整個五臟六腑都揪痛起來……

  成功活整了眼中釘,尖酸的林主任得意洋洋地和幾個小姐竊竊私語,于蘋不用聽也知道是談論著可憐又可笑的自己──

  “喂,你還有時間發呆啊?”林主任瞇起眼,不客氣給予厲聲警告。

  “我……我,很對不起!”于蘋知道自己一時間是撐不下去了,痛苦捧住劇痛的肚子。“我突然覺得肚子很不舒服……想去洗手間!”

  不管那群女人如何反應,于蘋掩著淚水潰堤狂飆的臉直奔洗手間。

  “嗚……為什么……我才是可悲的受害者啊!她們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關在廁所裡徹底哭個痛快,于蘋心中清楚這是非過不可的關,除非不想複仇,不想看到無人性的翟昊 身敗名裂,否則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管它檔案室裡的那些女人是什么豺狼虎豹,再怎么尊嚴掃地都要留下來阿──

  她擦干眼淚,在洗手台前洗淨淚跡斑斑的秀臉,再深深吸了幾口氣,以一種赴戰場的胸襟走出去。

  閃過院裡熙來攘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那些身著白衫、行色匆忙的醫護人員。若跳開私人恩怨不談,這裡真的算得上救人無數的一流醫院,可惜啊,惟獨母親的那一命不在其中──于蘋心裡惋嘆地想。

  她心事重重走著,不意竟撞上一堵人牆。

  “對不起、對不起……”于蘋低著頭猛道歉。“真的很對不超,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啊?幸好是撞到人耶,再繼續不長眼,哪天被車撞死──昊 你沒事吧?”口沒遮攔的高分貝女聲刺耳響起。

  “翟院長?是你?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于蘋猛地抬起頭。

  微紅浮腫的大眼汪汪地對上他如潭冷湛的眸子,那瞬間,于蘋抵不住他眼中的鋒芒犀利,忙不迭垂低眼睫。

  “她是誰啊?你什么時候認識這么個冒失鬼?看,這身手工的西裝都被弄皺了……”

  一旁穿著花色繽紛,胸前暴露得頗夸張的妙齡女子,十分不屑睇她一個毒眼。

  “不好意思,弄皺了你的西裝。抱歉……”

  她再次道歉,原本銀鈴清脆的聲音夾雜沙啞。

  “沒關系。沒事──”

  翟昊 不悅地擋開女人為他整撫西裝的手,只微微自己拉扯整理,以慍怒的語氣道︰“柳芝芸!沒什么大不了的事,請不要鬼喊鬼叫的,這裡是醫院。”

  “哎吆,人家是為了你……”女人嘟起嘴,眨著涂滿銀綠眼影的大眼魅惑道︰“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有種女人哪,專門裝可憐,專門博取男人同情的,你不知道嗎?”

  “閉嘴。”翟昊 惡狠瞪那女人一眼,隨即轉身問于蘋。“沒受傷吧?”

  “沒有。我沒事……”于蘋搖搖頭,勇敢抬起頭看著他的俊臉。“翟院長,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走路不專心。”

  “哦?怎么了?有心事?”

  他濃俊的眉間剎那閃過一絲絲的猶疑,似乎不解她的抑郁愁傷從何而來?

  “你……家裡沒什么大問題吧?”

  “沒有。”于蘋勉強擠出笑容。“第一天上班,有點緊張……”

  他點點頭,再應酬地問道︰“還習慣嗎?檔案室的工作是無聊些,但不會有太大壓力。要好好做啊!”

  “嗯。是啊。”她不禁喟然嘆出長氣,客套點頭。“我得趕緊回去工作了。翟院長,再見。”

  于蘋趕忙轉身逃避,深怕翟昊 再問下去,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又要飄出來了。

  “等等那個報告……”

  翟昊 剛想到于蘋母親在醫院急救失敗的調查報告已經出爐,想找她來解釋說明,沒料她跑得比什么都快,活像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趕似地?

  “哼!我知道了。”柳芝芸不懷好意盯著于蘋在人群中遁走的背影。

  “就是她帶人到醫院撤冥紙抗議哼!該死的爛貨﹗”

  “沒你的事,少亂發表意見。”翟昊類氣怒蹙起眉峰。

  不知為什么,柳芝芸對于蘋的詆毀聽在他耳中極端刺耳。

  “還有,你也算受過高等教育的,講話不要那么粗魯。”

  “對那種人還需要客氣嗎?”柳芝芸說著益發火氣強大。

  該站同一邊的他,竟為了那個爛女人來指責自己,柳芝芸可忍不下這口氣。

  “對她,我算夠客氣了。再說你的事,不也就是我的事?我總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吧?”

  “好了。”翟昊 推開她始終緊貼的身軀,森漠地阻斷她。“你先走吧,辦公室裡一大堆事情等我處理,我沒空跟你抬杠。”

  “不是抬杠,我是提醒你──真是想不通耶,那種不要臉的女人,你干嘛讓她進醫院裡來?不怕她給你搞什么小動作嗎?”柳芝芸橫過身,堵在電梯口,硬是追根究底。“還是快點打發她走吧?何苦把一顆炸彈往自個兒家裡放?”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謝謝你的雞婆﹗”

  鏗﹗

  電梯門倏地合上,終于把喋喋不休的柳芝芸隔絕在外。翟昊 微拉了領帶,總算脫離疲勞轟炸。

  進入院長辦公室前,他特別交代秘書︰“今天事情很多,除非我同意,任何電話都不接。”

  在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裡,他放松地脫去西裝,扯掉領帶,以最舒服的姿勢坐進專屬于他的牛皮大椅中──這是他習慣沉澱、理清自我的方法。

  事實上,就客觀立場來看,柳芝芸所說的一切不無道理,那看起來溫柔荏弱的于蘋,不見得百分之百安全無害。

  她既可以無畏權勢,帶領著眾親友來醫院抗爭,還會有什么事情可以難倒她?

  何況,她現在人已經在醫院裡,只消小小的動點歪腦筋,夠全院上下雞犬不寧了﹗

  可是啊可是,翟昊 就是沒辦法狠下心腸,以對付敵人的殘酷無情,徹底將她趕盡殺絕──

  甚至,當自己瞥見她微微紅腫的大眼,聽她哀傷嘶啞著的嗓子時,都忍不住想和她單獨談談,想用他的真心真意去關懷她哪裡遭受了委屈?

  今天,要不是那雞婆的柳芝芸在場,翟昊 肯定自己絕對會和她坐下來詳談。而這樣的舉動,可不是處于對立的兩方該做的事情──根本就失了分寸﹗

  沒分寸,這是從醫的大禁忌。

  倘若一個醫生不能冷靜客觀,與病人及家屬間保持適當距離,堅決不以私情妨害醫療運作,那絕對會懷大事的。

  唉……

  翟昊 一再嘆氣,心中浮起悔意──實在不該答應于蘋到院裡來上班。

  另一方面,他也深深責怪自己沒定性,怎么做醫師的最基本準則,會在碰上于蘋的時候完全失守?

  ☆☆☆

  熬到晚上九點鐘,于蘋終于結束她在“祥類”的第一天。

  連著十幾小時的精神緊繃及沒有進食,當她踏出黑暗的檔案室時,突來一陣腿軟昏眩幾乎讓她跌坐在地……

  不﹗絕不能這樣就倒下去,才第一天啊──

  扶住那仿佛有千百支鐵錘輪番敲打而劇痛不已的頭,她一次次地為自己加油打氣。

  于蘋勉力撐起處軟的雙腿,沿著冰冷牆壁,一步拖著一步總算出了醫院,走到最近的公車站。

  眼看公車從遠方駛近,于蘋趕忙掏出錢包,仔細地翻找公車儲值票,翻著翻著才想到早上已經用完了最后一次,現在手頭上這張是空的。

  沒有儲值票,她接著找零錢,摳了半天竟湊不出一張票錢,只好眼睜睜看公車場長而去……

  耗盡力氣的于蘋實在沒辦法再去找尋提款機,何況她也不確定,戶頭裡是否還能提領出夠買一張儲值公車票的現金?

  渾身無力,她沮喪又頹廢地滑坐人行紅磚道上,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涌上的天地蒼茫,令她心寒意亂、不知所措,眼眶的酸澀預告信心的崩坍……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心傷的她還是忍不住掩起面,就這么坐在路邊哭了起來──

  “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裡?”熟悉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一部大型私家車嶄新黑亮地停在身邊,至于車何時出現的她並不知道,因為那車子幾乎是無聲無息開過來,絲毫沒有聽到什么聲響。

  或許,這是千萬名車才有的特殊性能吧﹗

  昂起淚眼,驚訝的于蘋努力忍住抽噎,吞吞吐吐道︰

  “沒……沒事。剛剛……突然胃不太舒服,我坐著休息一下就好了。”

  “胃不舒服?你的胃有什么問題?”他不解地攢眉詢問。

  翟昊 坐在車內打量她瑟縮抖瑟的小小身軀,晶靈的眸光直剌剌看進她紅潤的眼底。

  他直覺這孤獨蹲地哭泣的女孩,絕不只是胃痛而已,似乎還承受什么巨大的苦楚。

  然而,還會有什么天大的難題,足以折磨她導致現在這般,令人心懾憐憫的淒愴呢?

  “就是……偶爾會痛。”于蘋含糊回答。

  她刻意回避翟昊 如箭鋒利的目光,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讓人在他面前無從遮蔽,無所遁形……

  “偶爾?什么情況下?今天吃了些什么?有沒有拉肚子。”

  他索性開門下車,不顧身上穿著名貴的西裝,率然往泥地一蹲,以他專業醫生的謹慎認真態度,開始“問診”起來。

  “我……我不清楚。反正,稍微緊張就會痛可是,過一下子……自然而然就會好了。”

  于蘋清楚嗅聞地濃郁的古龍水混著性格的男人氣味,那味道似是某種迷蠱,竟讓她已經昏恍的腦袋,更加迷離暈惑,身子不自主地晃搖,呼吸困難不已……

  “翟院長,您別麻煩了。我說真的……小毛病就是這樣,一下子就好了。”

  終于,于蘋可以用力深呼吸一大口氣,故作鎮定道。

  “哈哈……”不明所以地,翟昊類竟然搖頭輕笑了起來。

  “于小姐,如果每個人都像你,身體有狀況不找醫生,都等著‘自然而然’好起來的話,那所有醫院都可以關門了。走,跟我回醫院徹底檢查﹗”

  “……我……沒事。”于蘋抓住公車站牌,撐著站起身。

  于蘋知道自己再掰下去就要穿幫,心想還是速速遠離他較保險。“我現在好多了,真的沒事的,真不好意思,擔誤了你的時間。”

  “別這么說,我沒急事。”

  他定定瞅住她的眼,凝視她憂郁蒼白的小臉。

  “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不妥嗎?”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安地輕觸自己的臉。

  “你一定沒有好好吃飯休息,精神又太緊繃才會胃痛。”

  細細觀看她承受母喪及官司壓力而形容憔悴,情緒穩定的翟昊類很少傷感,此時他的平靜心湖,卻因于蘋的無助哀愁而悄悄掀起波瀾……

  “是……是嗎?”于蘋撫著唱了一天空城的胃,幽幽然道︰“平常還好,今天實在太忙了,沒辦法──”

  “你不會一天都沒吃吧?”翟昊類握住她寒冰小手,一起走向那部名貴房車,以掩不住心疼的語氣道︰“檔案室哪來那么多事?明天我問問林主任──”

  “不不不……”于蘋慌張地掙開他的掌握,不斷猛搖頭。

  此時豈能讓他找上林主任?

  那些女魔頭們要是知道翟昊類不但對自己“以德報怨”,還紆尊降貴親自上門來力挺,她未來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院長,您千萬別找林主任,跟她沒關系的,全怪我自己笨學得慢──”

  “好好,你別激動。”他寬慰拍拍她的肩。“先上車。”

  “去哪?”于蘋猶豫著。“您可以送我回家嗎?”

  “送你回家沒問題,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打開車門,紳士地扶著她坐進車內。

  “什么事?”

  “吃飯啊。”他坐進駕駛座,不容推辭道︰“你已經一天沒吃了,現在此刻,還會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嗎?”

  “院長,不要麻煩了。”于蘋十分志下心不安,即便他已經為自己扣妥安全帶,她還掙扎著。“我是說真的,通常,我都習慣回家吃……”

  “就算陪我吃。好不好?”翟昊類牽起迷人的微笑,難得幽默道︰“我也連著兩餐沒吃了,我的胃可不像你的那么聽話,不喂飽是會造反的。”

  “……”她低頭不語,算是同意了。

  坐在他自如游走繁華街道的大車子裡,于蘋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無益,翟昊類決定的事一向沒人能推翻,經過幾回交鋒,這點她很了解。

  以于蘋的立場,近距離接近他本來就是她進祥類的最終目的,她沒理由推辭他的邀約啊。

  或許,是太快了──

  這樣的速度是她始料未及的,快到根本來不及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而有些心慌意亂了……

  “想什么?怎么都不說話?”他溫柔地關懷道︰“我們吃廣東菜可以吧?”

  “嗯,都好。我無所謂。”說完,她再持續靜默。

  偶爾以眼波余光偷看身邊魅力無法擋的俊美男子──

  他真的是英俊挺拔、氣質卓絕,在醫學領域的專業能力叫人崇拜激賞﹗

  多么迷人的男子啊﹗于蘋的心總在看著他的時候怦怦然亂撞……

  任何平凡女孩,遇上翟昊類都該有這樣強烈的悸動心喜,于蘋也不能例外。

  只是,那埋藏的秘密迫使自己必須打碎所有的綺幻夢想。

  怎么能?千不能,萬不能啊﹗

  她怎么能愛上他?

  一開始處心積慮接近,為的是複仇而不是兒女私情啊﹗

  痛苦閉上眼,于蘋雙手交抱護住脆弱的心臟,隱隱的刺痛頓時風起雲涌,兩股完全不同方向的波浪,在她心海激蕩澎湃、沖撞揪扯不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4:04

第四章

  吃完豐盛一餐,翟昊類送于蘋回到家已近午夜時分。

  就短短幾小時的相處,兩人的距離又更拉近了一步,席間,在他紳士細膩的照顧下,于蘋感覺他對自已是完全沒有設防的──

  翟昊類或許少了生意人的爾虞我詐,對人性看法單純,他像個親和的兄長關心她的工作生活,也站在她的立場體諒自己的抗議行為,這發現讓她心底溫暖,卻也蘊藏蠢蠢欲動的不安……

  然而,為了相依為命的母親,她豈能輕易放棄?

  一部名貴尊榮的座車來到這遍住中下階層的社區外,黯淡路燈下益顯格格不入的突兀,翟昊 仍不以為意依于蘋的指示停妥車。

  “真的不讓我送你進去?”

  “就到這裡吧﹗我走進去就可以了。”于蘋堅持在社區外下車。

  她不想讓鄰居們發現,自己竟跟仇人翟昊類混到三更半夜。

  “巷子很黑,你一個人走不好吧?”翟昊類不放心地往漆黑的巷子望。

  “沒關系,我走慣了。沒問題的!”于蘋客氣向他揮揮手。“今天真的麻煩您了,不好意思啊……我先進去了,院長您慢走!”

  “自己小心!早點兒休息──”翟昊類叮囑。

  “謝謝,我會。”于蘋感激地頷首。

  他平日處事淡漠,尋常的叮囑從他口中說出,讓人備登窩心。

  看著車子駛出馬路,她緩步向家的方向走,那心情還在浮浮蕩蕩,沉浸在他如風的溫柔中。

  “上哪去了?!你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何宏青倏然出現在她眼前。

  “啊﹗你嚇死我了﹗宏青哥,你無端端杵在路邊做什么啊?”

  突來的厲一言喝斥委實讓心不在焉的于蘋嚇一大跳,她驚魂未定拍著胸脯,一邊掄起粉拳往他肩膀槌。“沒聽過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我問你的話還沒答呢?”何宏青一臉綠,氣憤地抓住她臂膀。“一個晚上你到底上哪去了?剛剛又是誰送你回來的?”

  “宏青哥──”于蘋不悅又不解地掙開他的緊箍。“你像個鬼魅似地堵在巷子口,只為了問這兩個問題?你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我不過是跟同事吃頓晚飯,然后隨便逛了一下而已──”

  “同事?”何宏青緊緊跟在她身后,單刀直入質疑︰“才上第一天班,就有開名車的同事載你游車和兜風,不賴嘛!”

  “嗯,我很幸運。”于蘋加快腳步。

  在此關鍵時刻,于蘋不愿任何人過度關心的介入,破壞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

  “等一下!”亦步亦趨的何宏青在她開門入屋之前大聲喝止。

  “又怎么了?你不需要那么大的火氣吧。”

  “小蘋,相信你沒忘記自己還在喪期中吧?”他沉重地將手橫在門邊。“我發現你似乎完全淡出喪母的哀慟,根本就在翟昊類的生活范圍裡,自己開心過起日子了?”

  “唉……”于蘋無奈嘆口氣,推掉他擋在門邊的手。“謝謝你一直關心我,宏青哥我確實逼迫自己盡快平複悲哀,因為活著的人日子總要過下去。”

  “你?”他瞠大眼,不可置信看著她。“這樣怎么對得起茹苦含辛養大你的母親?”

  “對得起或對不起,我自己心底有數。”于蘋關上鐵門。“我好累了,讓我回房間睡覺好不好?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何宏青臉色凝重。“老實告訴我──”

  “嗯,問吧?”

  “開車送你回來的是翟昊類嗎?”

  “這……”于蘋咬住唇,猶豫著。“這問題不重要。”

  “回答是或不是?!”他逼問。

  “……你好像在審犯人,我不想講。”

  “有這么困難嗎?”何宏青已了然于心,絕望道︰“是誰讓你變成這么現實無情啊?”

  “我沒有!請不要亂扣罪名,就算快速回複正常上班和正常生活,也不代表我悲傷不再──我媽會懂的,她會懂……”于蘋斬釘截鐵。

  “唉,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你為什么跟翟昊類走得那么近?你不應該跟他走得那么近,我已經談好一位不錯的律師,沒多久你們就要對簿公堂了。”

  “是。無論如何,謝謝你的幫忙和提醒。”于蘋專注認真道︰“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眼前的所有疑惑,總有一天你會懂……快回去睡吧﹗晚安──”

  ☆☆☆

  祥類醫院院長室

  連著兩天,柳芝芸一大早就到翟昊類的辦公室,為的就是搶在他開始忙碌之前多相處,多攏絡疏離許久的感情。

  就礙著曾經發生過的那段情,翟昊類禮貌地維持基本風度,很克製地不給她太難看。

  然而,日理萬機的他耐性並不是太多,好言趕了她幾次還依然故我后,翟昊類已經忍不下去了。

  “拜托你不要隨便跑進來擾亂我工作好嗎?這裡是我的辦公室,不是你家的廚房!”

  “別凶嘛﹗人家只想提醒你一件事而已﹗”柳芝芸無辜眨動她那雙人工製造的雙眼皮大眼。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用電話講嗎?”他慍怒瞥她一眼。“你大小姐很間沒錯,我可是忙得要死﹗難道你就沒第二個男人可以找嗎?”

  “哪有第二個男人?人家當你是惟一的一個──”

  “夠了,我沒時間聽你胡扯,到底什么事?麻煩你說完快走吧!”

  “好啦,我說重點──今天晚上的事,你沒忘吧?”

  無視男人的苛責,柳芝芸更大膽挨在桌邊,故意用又甜又膩的聲音撒嬌道︰

  “人家可是跟主人說好了,堂堂祥類醫院的翟大院長要陪我出席,你可別讓我丟臉。記得喔,傍晚五點在凱悅……”

  “停──誰答應你了?我不記得有答應你什么?”他輕輕推開她。“你行行好,別擔誤我工作時間……”

  “喂﹗你怎么自己答應的事情都不記得啊?”她氣得跺腳、嘟起嘴。

  “不要一廂情愿以為你說什么別人都聽得進去。”

  翟昊類的臉色變得青綠,不愉快的記憶使得理智不受控製。“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答應過你什么,就好像以前你也常不記得、自己究竟答應了別人什么是一樣的──”

  “昊類,你不要這樣子嘛﹗以前我是太任性、不懂事,可是我有在改啊……”

  “哎……你走不走?”指著門,翟昊類絲毫不想再提起從前。“識趣的話自己走出去,否則讓警衛架出去就難看了。”

  “昊類,為什么你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

  不管男人給她多難看的臉色,柳芝芸仍緊追不舍。“你可以罵我,教訓我都沒關系,但不要不理我嘛……”

  “你?”他瞪視她一眼,憤憤地關掉電腦再收拾幾份文件,霍地起身。“你不走沒關系,我走!總可以吧?”

  他跨開大步,快速閃進電梯裡。

  距離早上的第一場會議還有半小時,這個小空檔裡,他只想好好安靜。

  翻翻手中的幾份資料,他腦中倏地閃過一道美麗人影,說也奇怪──是個擺明要打擊自己的女孩,照理應是想來就頭痛的人物。

  然而,此刻的他卻寧可去見見她,跟她說上幾句,就是不愿聽柳芝芸廢話。

  這情愫是不尋常的,翟昊類也不想去深究,直接抽出某份報告,出了電梯門,他毫無猶豫往檔案室走去。

  進入祥類醫院以來,于蘋在工作上一直被女魔頭和老鳥們刁難,然而,憑著她堅強的毅力和高度耐壓性,終于也給她熬過試用期。

  當翟昊類不動聲色推開檔案室的門時,于蘋正埋在一堆陳年檔案裡,其他員工也沒想到位居高位的一院之長竟會突然跑來,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完全沒人出聲招呼。

  “很忙嗎?”他緩步走到于蘋桌邊,對著幾乎淹在文件裡的她說︰“方不方便借我十分鐘?”

  “啊?!院長,您……您怎么來了?”全神貫注的她猛然抬頭,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您有事,打個電話下來就行了,不必親自走一趟──”

  “無所謂,我剛好經過。”他隨手翻了翻那些泛黃的紙張,微微掀起眉。“這些……都是誰交給你做的?”

  “是林主任。”

  于蘋從地凝結的神色,覺查他仿佛已了解到什么,心底不安地七上八下,就怕他的反應會讓自己丟掉工作。

  “你說,從第一天開始,你一直都這么忙嗎?是不是每天都加班?”

  直到他們交談起來,林主任才驚覺大老板大駕光臨,急忙挨到他旁邊。

  “院長,您來了﹗真不好意思,我剛在裡面查資料,一時沒看到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勞的?其實您想調資料,打通電話就行了……”

  “你在干什么?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還是腦袋有問題?”

  翟昊類攢緊眉打斷她的諂媚,氣恨抽起一本舊檔案摔在地上。

  “院長,我不懂……您為什么生氣?”林主任搞不清狀況。

  “一堆飯桶﹗”翟昊類厲聲質問︰“你們檔案室是吃飽了撐著嗎?這些……早就過期的東西,還拿出來做什么?啊?”

  “院長,我……我是想……”林主任傻了,一時間拿不出正當理由解釋。

  “想什么?依我看是你們人太多、太閑,才會沒事找事。干脆明天統統不用來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您聽我說啊──”林主任急得滿頭大汗,一臉焦慮地解釋︰“我調出舊資料,是……是想讓于小姐熟悉我們的作業程序……”

  “荒謬﹗”翟昊類一點兒也聽不進她的理由,怒不可遏罵道︰“我出薪水請人工作是用來貢獻醫院,服務我的病人,而不是讓你指揮去做些沒意義的蠢事……”

  “院長,對不起……我以后會注意。”林主任的頭低到不能再低,幾乎貼到胸口。

  “于小姐,聽好──從現在開始,你到秘書室見習,不必到檔案室來了。”

  “啊?!見習?我去秘書室見習?”于蘋腦中閃過幾秒空白。

  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對,你馬上收拾東西。”翟昊類認真嚴肅。“我帶你過去。”

  “好,馬上──”于蘋點頭。

  她懂了,從此刻開始,自己不但不會丟工作,還更加靠近他了。

  事情為什么進行那么順利?難道是天上的母親默默在保佑她嗎?

  ☆☆☆

  中午,翟昊類請她在高階主管專用的餐廳用餐。

  “你早該告訴我的。”略帶心疼的語氣,他幽幽以深邃眸子看她。

  “告訴你什么?”使用刀叉讓于蘋很不自在。“這牛排好難切……”

  若非他堅持說請這餐是迎新,于蘋實在不愿在他面前出糗。

  “我實在不習慣,吃飯的時候舞刀動叉的,感覺好恐怖──喔,對不起……您剛說什么?”

  于蘋索性放下刀叉,抬起臉仔細聽他說話。

  “呵,下次我們還是吃中餐好了。”他晒然一笑。“不過,你用刀叉的樣子好好玩……”

  “啊?!下次?”她那與刀叉奮斗之后的躁紅雙頰,此時更紅了。

  他們之間還有“下次”一同吃飯的機會嗎?他為什么對自己那么好呢?

  于蘋訝異地自然流露的親切,仿佛他們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但事實上,他們應是惡言相對的仇人啊!不是嗎?

  他不會忘記自己在醫院門口撒冥紙、拉布條的惡形惡狀吧?

  于蘋免不了懷疑︰在他難以解析的帥俊表情下,是否藏匿著什么恐怖致命的詭計?他沒有理由對一個敵人這樣和顏悅色吧?

  除開會議時刻,整個早上的空檔,翟昊類都在解釋和說明她母親的死亡調查報告,每一條每一款仔細清楚地說給她聽,最后還不忘叮嚀︰“記得把這份報告交給你的律師。”

  可見,他並沒忘記兩人之間的仇隙啊﹗于蘋真給他搞糊涂了……

  “我剛問你,檔案室的人擺明要欺侮你,為什么不早點兒說?”

  翟昊類再問,細心體貼地為她重新斟上芬芳四溢的花草茶。

  “沒什么好說的。新人本來就容易被欺負,每一單位都差不多,如果個個新人都跑來跟你抱怨,那你不煩死了?”

  聳聳肩,于蘋說的輕松平常。“再說,那幾個大姐也是護主心切,她們都知道我是帶頭來撒冥紙抗議的死小老百姓,是你的頭號敵人,也是她們的公敵,所以巴不得把我給碎尸萬段。”

  “讓人想不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你,原來韌性這么大,包容心那么強?”

  “也不算是。”于蘋不自覺揚起眼梢,含情凝睇地,幽幽然嘆道︰“俗話說,貧賤不能移。在我眼前又貧又賤的窘境,更是不能輕舉妄動 ﹗我要還債,你也知道的。”

  喪母的悲慟加上龐大債務壓力,于蘋心底還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理由;然而,光這兩項,已夠在她的芙蓉秀顏覆上令人心疼的風霜……

  “我懂。”翟昊類緩緩點了頭。

  看著她幽黯的雙瞳,翟昊類心中驀然一悸,腦海竄過那晚她哭坐路旁的景象,那瑟縮著哀表哭泣,淒楚堪憐的小小身子,盡管他有一副銅鑄鐵打的心腸,看了也是要熔化。

  “也沒那么嚴重啦﹗”她輕松一笑,端起熱茶聞香。“日子一天一天,總是會過的。我熬慣了──”“于蘋,我是說真的……”他不自禁將手覆上她的。“你這樣光靠固定薪水,真能解決困難嗎?”輕輕地,于蘋抽回手,輕描淡寫道︰“一點一點慢慢還,總有還清的時候。”

  “萬一,真撐不住要講──”幾秒鐘的停頓,翟昊類說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必要的時候,我想……我可以幫你。”

  “幫我?為什么呢?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沒有欠我,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不肯付賠償金的嗎?”

  漾著薄薄淚光,于蘋的心掙扎不已……

  他愈是伸出友善的雙手,那複仇的決心和動力就減輕幾分──

  不行哪﹗于蘋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千萬不可以軟弱啊,你答應過母親給她一個完整交代,你要堅持﹗不可心軟!

  “為什么?”鎖緊眉心,輕咬嫣唇,于蘋低下頭不住呢喃︰“你不該對我這么好的……為什么呢?明明是我破壞了祥類的聲譽──”

  “……呵,你的問題很好。”

  翟昊類苦笑地嘆了口氣,雙手交握地斂低黑眸。

  一生中,他很少遇上找不到答案的難題,對于蘋的種種不尋常是少見的特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哪兒出了問題?!

  “我想,這是一種特殊的緣分吧……”

  思索良久,翟昊類勉強找到一個接近的答案。

  他再度將睿智冷靜的目光落在她臉龐,渾沌的腦海慢慢浮現更貼近的答案︰

  著迷……

  一個女人能讓男人失了準則,亂了分寸,除了對她著了迷,還會有什么原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4:28

第五章

  “這么晚了,你自己回家沒問題嗎?還是我去接你好了?”

  “不必麻煩了,宏青哥,這裡搭公車很方便。我自己回家沒關系……”

  于蘋掛上電話,收拾好包包,走出空蕩蕩的教室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為了加速還債的速度,她利用下班時間到補習班兼了夜班柜台的工作,一天連著十幾小時工作下來,回到家已經虛脫得可以倒頭就睡──

  不知是否翟昊類特別安排,新調到秘書室工作量並不太大,否則于蘋恐怕也沒多余力氣再兼一份工作。

  夜晚街道上獨自行走,于蘋邊走邊想白天和他相處的種種,內心不禁再次掀起沖激……

  在秘書室工作,其實最方便自己搜集資料進行對他個人及醫院的破壞,但她想到翟昊類誠心誠意的對待,每每要激烈的內心交戰,久久不能平息。

  更甚者,她發現自己默默地期待他從辦公室走出來,期待能遠遠看著他,即便不與他交談,看一眼也心滿意足。

  于蘋不是不想抗拒心中一再增強的渴望,但那來源不明的力量隨著工作時間的增長而滋長,她沒辦法徹底地鏟除,只會無止境的陷落……

  “天,怎么可以這樣。”她昂首望向天際淒迷的月色,心底默禱︰“媽,請您指引,給女兒勇氣……早日找到証據,給他狠狠一擊,才不枉您所受的冤屈。”

  于蘋緩步往公車站牌走去,途中必須走過某間酒店的前廊,在不甚光亮的夜色中,她看見一個偉岸男人的身影,他俊朗的五官擰皺著,濃眉間鎖著重重的憂慮,從他略微晃動的姿態感覺他似乎微微醺醉。

  于蘋認得出他就是翟昊類,平時犀利睿智的他,居然也有放浪的一面?而最讓她好奇的,此時他正和一名穿著入時的女人激烈拉扯。

  “昊類,你已經喝多了,不能自己開車啊﹗”女人努力想抓住他,不斷勸慰︰“讓我送你回去,你心情這么糟,又喝那么多……我不能放你自己開車回去。”

  醺醉的翟昊類卻不領她的情,用力甩脫女人的糾纏,厲斥道︰

  “柳芝芸!你很討厭你知不知道?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行不行?”

  “好好──”女人緊勾他手臂,意圖拉他坐上計程車。“我們現在馬上回家,回到家你就可以安靜了。”

  “滾!”他絲毫不領情,再度甩掉她的痴纏。“走開﹗別陰魂不散跟著我!”

  “好啦,拜托你別這樣沮喪,事情沒那么嚴重,一定可以解決的,反正那些人要的就是錢嘛﹗錢能解決的事就不是困難啊……”

  女人拍撫他的背,好聲好氣安慰。

  而不遠處靜觀的于蘋,卻被她這段語焉不詳的話語吸引住了……

  他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嗎?是什么事情讓他這樣的頹廢喪志?

  鼓起勇氣往拉扯中的兩人走去,于蘋決心把握住機會,難得他這么不清醒,只要用點方法,一定套得出他內心世界的秘境。

  “院長,您還好嗎?”于蘋無視女人的存在,直接走到翟昊類面前,遞給他手帕。“您看起來很不舒服,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呵!太好了!你在這裡……”翟昊類像是看到了救星般,高興地一把攬過于蘋。“走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別理這個神經病﹗”

  “昊類,你不能再喝了啦﹗”柳芝芸很不高興看著莫名殺出來的于蘋。“喂,你以為自己是誰?他要怎樣關你什么事?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不必你雞婆﹗”

  “我是他的秘書。”于蘋堅定口吻道︰“相信院長會比較希望由我來處理他的事,您說是嗎?”

  “對對對﹗于蘋說得對極了﹗”翟昊類笑瞇了眼。

  他不避諱緊握住于蘋的手,一把推開極礙眼的柳芝芸,高傲地昂起帥氣十足的尖下巴,緩慢且清楚對著女人說道︰

  “她,是我的秘書,本就應是她來負責送我回家。你才該滾,聽懂沒?該滾的是你。”

  “什么?她是你的秘書?”柳芝芸瞠目結舌瞪著她。“這──天啊,有沒有搞錯?你什么人不好選,竟然選這個禍害當你秘書?昊類,你瘋了──”

  “我們走,別理她。”

  翟昊類根本不理會她的質疑,直接拉著于蘋坐進計程車。

  “你們這是干什么?”柳芝芸氣急暴跳地追在車后。“翟昊類﹗你下來﹗快給我下車﹗不能跟那女人走啊﹗下車……”

  不理會她的叫囂,翟昊類指示司璣。“到XX路,領袖天廈。”

  從各種管道得到的消息,于蘋知道那是他位于最昂貴地段的億萬豪寓,傳聞至今沒有女人能進得了他的私密天地,而她難道將是第一個幸運兒嗎?

  “還好你出現,否則不知道她要纏到什么時候?”他皺起眉,揉著太陽穴。

  “為什么那么討厭她?看起來這位柳小姐她非常關心你──”

  于蘋看著他少見的萎靡不振,大著膽子問。

  “哼……誰希罕她的虛情假意。”他輕諳。

  “您一定心情很糟吧?否則以你做醫生的人,是不會喝酒來傷自己身體的。”她又試探。

  “唔……是有點棘手的麻煩。”他含糊帶過。

  坐在車內,醺醉的翟昊類閉目養神,而一旁的于蘋也滿腹心事。

  感覺慢慢睡著的他,身子不住地往自己身上傾靠,他的氣息吹拂耳畔,男性軀體的沉沉觸碰,于蘋紛亂的心更加不安了。

  翟昊類竟然那么放心地依靠著自己墜落夢鄉?顯然他對自己沒有任何防備,為了套到更深入的訊息,于蘋決定利用他的這份信任,不惜代價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翟昊類的私人城堡分上下兩層樓,約近百坪的空間,在主人特別的品味下布置得儒雅內斂。

  “臥室在哪兒?樓上嗎?”

  于蘋吃力扶著他,跨進那擺設各式真品古董,一看便知耗費無數的堂皇大廳。

  “唔,好累……”

  砰地一聲,翟昊類拉著她一並摔坐地板上。

  “好痛……我的腿壓到了,哎呀!你……壓到我了﹗”

  于蘋用力挪開他沉重的身軀,站穩后再試圖拉起幾乎睡臥地板的他。

  以前聽人說過,喝醉酒的人最重,這下她總算體會了。

  “院長,您先醒醒──”于蘋根本拉不動,只得拍拍他的臉頰,輕喚道︰“要睡到房裡去睡。先醒醒﹗我扶您上樓……”

  “不要吵!讓我睡,我想睡了。”半醉半睡的翟昊類從喉底發出呻吟。

  “可是,你怎么能這樣睡在客廳呢?會著涼的……”

  她實在拿他沒輒,只好隨他去了。“唉,要睡就睡吧﹗不然,我去找張被子讓你蓋。”

  打開所有的燈,徑往樓上走去,在他的大臥室抓了床薄被,于蘋躡手躡腳地覆蓋地。“沒辦法,我搬不動你,只好讓你睡客廳了。”

  “不要走。陪我……”翟昊類蜷臥著的身體突然翻動。

  “不,不行──我們不可以……”

  于蘋感覺自己的腰際被一雙手緊緊地箍扣,那力道之強猛叫她無法挪移,只能被迫拉往他胸臆間靠攏。

  “院長,你──你怎么了?您別這樣……請放開啊。”

  她努力想掙脫,醉了的他竟然力大無窮,不但沒松手反而抱得更緊。

  “于蘋……”他的臉緊緊貼住她的平坦腹部,深沉喑啞的嗓音呼喚︰“你留下來,我現在……好希望有人能陪我──一下子就好……”

  原來,他並沒有完全不醒人事,起碼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誰。

  “可是,已經很晚了。我們孤男寡女……不好。”她遲疑猶豫。

  “誰說的?我偏不管那么多﹗”

  翟昊類溫柔地以下顎摩挲她的額,寬大的掌撫順她的烏發,慢慢地,緩緩地像是愛撫他最心愛的古董一般。

  源源不絕的愛意從他的指掌傳遞到她的心底,溫溫的像一壺酒,熨貼了于蘋受創虛空的心。

  “除非,你不喜歡?是嗎?告訴我,你對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他俯首印吻在她的頰邊,用的是一種對待情人的溫柔。

  于蘋沒喝酒,卻也醺醺然感覺自己醉了。

  “唉,你一點兒都不像個醫生,一點兒都不理智。這樣不好啊……”

  聞言,他喟然嘆氣。“唉,也不知道為什么,無人傾訴的這個時候,特別希望你能陪我……”

  “你現在不清醒,我怕你會后悔。說真的,你會后悔……”

  于蘋順勢靠向他,整個人被他魁梧的胸懷環抱。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翟昊類渾濁的呼吸混和著濃烈的情感欲求。

  恐怕沒有女孩子能抵擋這致命的誘惑,當他的啄吻從臉頰向四周蔓延,于蘋心知肚明──

  此刻她是跌落萬劫不複的深淵,沒有余力掙扎了。

  翟昊類似在酒精中解放禁錮的靈魂,先扯開領帶衣扣,而后大膽而狂恣地吻住她的櫻唇,綿綿軟軟的柔美唇瓣叫他流連忘返。

  “唔……天啊,你怎么?”于蘋在淪陷的臨界掙扎,不安地頻頻呼喊︰“以你所受過的專業訓練,不該這么迷糊的。冷靜點啊﹗”

  “噓……什么都別說──抱著我,只要抱著我……”

  于蘋不安地蜷起身子,小聲警告︰“翟昊類,你知道我是誰嗎?怎么可以對敵人傾吐心事?”

  “不管,現在的我一點兒也不要理智﹗也不冷靜﹗”他低吼,大掌粗暴抵住她的素白頸項。“你這么美麗,竟連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嗎?”

  “好好好,別激動。你想說什么,我都聽就是了。”

  她溫言軟語哄慰著,聽他的話大大伸展雙臂,完全貼近地與他相擁。

  他的肩膀好寬闊,他的懷抱好溫暖,于蘋終于徹底松懈武裝,放心地淪陷在他男人味十足的胸襟裡。

  “好吧,你想說什么,現在可以說了。”

  抬起黑翹的眉睫,她發亮的晶透瑩眸閃著動人的光采。

  翟昊類只默默凝視她的美麗,他深湛的眸中蒙上薄薄的迷霧,她看不穿那層霧底的真實是什么?

  在他怔怔的凝注中,于蘋也無法判別到底他是醒著?還是醉了?

  然而,這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終究什么也沒說,靜默地吻住她潤澤鮮紅的唇瓣,熱情火舌竄入她的芳口,深深地,濃烈地在她的唇舌間汲取芳美的甜汁。

  “噢,不要……”她驚嚇得扭動身軀想掙脫。

  然而,他的吻是那么的催人神魂,叫她心兒陶醉,片刻間已然投入他的完美催情游戲,舍不得離開了。

  “別動……讓我愛你……”翟昊類在她耳邊輕柔的呢喃。

  除了加重深深的吻,他還用厚實寬大的掌心順著柔柔的發絲向下,劃過她珠貝般潔白溫潤的耳廓……

  在這個時候,翟昊類不愿想起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拋開那些原告與被告的仇視立場此刻床上的兩人僅是普通血肉之軀的飲食男女。

  他們如同一般的世間男女,用彼此肉體來相互溫暖、撫慰。

  于蘋被他的熾烈情欲徹底吞噬了,再榨不出任何東西來奉獻;而翟昊類也在親密碰撞中,細細欣賞過她的每一處美好,怎么看也不膩地,就是想要將她的一切一切全鏤刻在心底──

  這是一個奇妙的夜晚,本來應該對立的男女,在沒有預警之下,造就了狂野激情的一整夜。

  他們甚至沒時間去想,當黑暗褪去,黎明來臨,又該如何彼此面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5:02


第六章

  曙光乍現的那一刻,于蘋在他均勻的呼吸聲中醒來。

  經歷一整夜的激情、歡愉、火熱辛辣的性愛,並沒有讓她忘記自己身負的重責大任。

  她沒忘記自己是借機來尋寶搜証,要獲得足夠打擊敵人的有力証據﹗

  進到霍昊類的房間裡,會發生親密關系不能算意外,但于蘋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懊惱后悔,或反芻個中滋味。

  她一睜開眼,腦袋清楚后的第一件事,是推開橫在身上的手臂,躡手躡腳地走下床,小心翼翼摸進書房裡。

  偌大的書房空空蕩蕩,連書桌都收拾得一塵不染,每個抽屜都緊緊鎖住,除了排列整齊的書籍、歸檔過的文件之外,幾乎沒有什么載有文字的東西可看﹗

  “嗯,看起來……關于那件‘棘手的麻煩’,重要文件應該不會在家裡,還是往辦公室裡找才有用……”

  她仔細巡過書房的每個角落,連垃圾桶、絞紙機都檢查過,仍然一無所獲。

  “早安,這么早起來,為了看風景啊?”

  翟昊類磁性但寒漠的嗓音,突兀地響在清晨冷冽空氣中。

  “你早。”

  背對著門的于蘋倒抽口涼氣,一顆心咚地快速下沉,全身血液瞬間結凍。

  天啊,地啊,她不請而擅進人家的書房重地,該如何自圓其說?

  “怎么樣?我這房子VIEW不錯吧?天氣再好一點,可以看到高高的新光大樓呢。”

  他移動腳步靠近,展臂從背后樓她入懷中,呼著氣問道︰“喜歡嗎?”

  “呃……很棒﹗不錯。”

  “你是指房子?還是我?”翟昊類邪肆地一語雙關。

  “都好……”她松口氣,輕輕掙開他的懷抱。

  “真的?那要不要再來一次?”

  “不要……快別鬧了﹗我該走了,今天還要上班呢。”

  害羞又心虛的于蘋低著頭往外走。

  “等等──”他一把將她拉回,溫熱大掌護住她的冰冷小手。“再陪我一會兒……剛剛瞧你一直在這書房裡走來走去的,你也喜歡這個景吧?嗯?”

  他一字字平緩說出口,一字字都像原子彈爆發般地威力十足。

  “我、我其實是嗯,對。我只是看風景……”

  她嚇呆了,一時間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于蘋打死沒想到,原來翟昊類已經在外面看了自己好一陣子了。

  他是否覺查自己的怪異行為呢?

  “呵呵呵,我自己也最愛這房間,光線充足,景致開揚,讀書休憩都很棒。”

  “可是,我上班要遲到了。遲到一次就不能領全勤,好虧呢。”

  于蘋的、七七上八下,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出來他到底發現沒有?!

  “沒關系,全勤我補給你就是了。”

  他的身體明顯熱了起來,眼眸中清楚映照欲火燃起的星芒。

  “既然都來了,何不好好參觀一下我的家,也陪陪我……”

  “不行……不可以再這樣,昨天你是醉了,但現在我們都很清醒!”

  “于蘋,別躲我……再看見美麗迷人的你,我禁不住又醉了……不然,你就當我是醉的吧﹗”

  “求求你,我不要。”她縮在桌角,不敢張眼看他。

  “別怕,昨晚我們不是很美好嗎?相信我,你會喜歡的……”

  翟昊類抱起蹲坐地上的小美人,輕輕將她放置落地窗邊的貴妃椅。

  “唔……你好討厭﹗”

  她在他身體范圍內,根本無所遁逃,只能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喜歡你的身體,好純潔……好美麗……”他一再贊嘆……

  “啊……不要……救命啊……”

  他的吻咬激起強烈的電流,再次的吸吮更搔刺她每一條敏感的神經,令她忍不住輕吟呼喊。

  翟昊類是個克製私生活的好男人,成年以來很少碰到令他把持不住的女人,而于蘋是那極少數中的一個。

  “蘋……你真的好棒﹗”他閉上眼,全心全意享受她的美好。

  “呃,不行了,昊類……”

  盡管她唇邊不停地哼出歡愉的吟唱,但奔騰的激情還沒能讓她喪失心魂。

  方才的恐慌驚駭仍在腦中盤旋,當她被擺弄成后仰的姿勢,黑濠般長發垂落椅沿,頭部整個后仰,這樣的姿態讓她看到整個地板,每一寸都鉅細靡遺──

  不經意的眼神一瞟,于蘋赫然發現,靠近自己的書桌角底,壓著一張殘破的紙片,上頭破碎陳列驚悚的字句︰

  偽藥吃死人……利益當道……祥類要錢不要名……不肖高層……

  為錢喪盡天良……弊端……草菅人命……一旦爆發不可收拾……

  啊!天助我也﹗

  這是最好的線索,最好的罪証啊﹗

  她告訴自己冷靜,趁著身上的男人完全沉醉性愛的極致境界,她費力將手臂完全伸展,並快速勾起紙片,然后緊緊握在手中不放。

  小小一片破紙包含無窮希望,母親的冤屈,全靠它了。

  咖啡座裡,何宏青氣急敗壞地鐵青著臉色。

  “夜不歸營?嘖嘖……你不覺得自己愈來愈離譜了嗎?”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于蘋回答得十分坦蕩。

  “問題是,你真的知道嗎?小蘋,連我媽都看出來你變了。”

  何宏青握緊的拳頭抵在桌沿,氣憤地一次次槌打,桌上熱咖啡抵不住搖晃溢倒四散。

  “你在干什么?想找人打架?這裡是公眾場所,麻煩收斂一點﹗”

  于蘋忍不住動怒了,急忙以餐紙擦拭咖啡,抱怨道︰

  “宏青哥,你不要老是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發脾氣。這樣真的很讓人討厭﹗”

  “哼﹗說我不分青紅皂白?那你倒是說出個道理給我聽聽,”他打算追根究底,只因為這個女人是他愛的。“是什么天大的理由,讓你孤身女孩子家整晚不回家?”

  “其實,我認為你管得太多了。”于蘋端起咖啡喝著,平和道︰“我已經是成年人,去哪裡、做什么都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你從沒替別人想過,不知道有人會擔心的嗎?”他痛苦地抓住她的手。“這么多年了,我以為我們之間早有默契……”

  “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真的長大了,有足夠能力處理一切事情。”

  她不著痕跡收回手,刻意忽略他口中的默契。

  “……好,既然你很篤定,我不追問你那晚的行蹤。但我想問一  件事──”

  “你問吧﹗”

  “你談戀愛了嗎?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他是誰?”

  他艱難地吐出存在心中許久的懷疑。

  “沒有。”于蘋斷然否認。“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談戀愛的。”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仍在服喪期間。”何宏青的語氣帶著諷刺。“自你單獨見過翟昊類后,整個態度都變了,連打官司都不積極,叫我怎么不懷疑跟他有關系?”

  “宏青哥,這場官司打下來,律師費用不少吧?”

  于蘋總是想到最實際的問題。“有多少勝算呢?如果贏面不大,我看算了。”

  “怎么了?我說過費用你不必擔心,巫律師是我好朋友,他會盡力──而且,打起官司來,翟昊類那方也不會好過,就當整整他也值得啊!”

  “你不需要為我付出那么多的。”于蘋看著了心付出,不求收獲的好鄰居。“那也是你辛苦賺的血汗錢哪﹗將來是你娶老婆養家的資金,我怎么可以隨便動用?”

  “我的不就是你的嗎?”何宏青激動脫口而出。“我早就認定你是我的老婆,辛苦存的那些錢,本來就是給你用的。”

  “不行﹗你不能一廂情愿這么想──”她心一橫,干脆把話說白。“宏青哥,我一直只當你是個鄰居大哥哥,從小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后也不會改變。”

  “小蘋﹗你?!”何宏青顫抖著唇,不知道于蘋會把話說得如此傷人﹗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說這話很過分,你聽了一定很難受,但是,事實終歸是事實,我不能讓你再陷下去……”

  “不對。”何宏育完全不愿意接受事實。“你不是這樣子的,以前我們不是很好的嗎?你對我感覺一直也不錯……”

  “沒錯,我們是很好,是好朋友與好鄰居。”于蘋肯定地正名分。“說句肺腑之言,感謝你一直幫助我。以后你應該多花時間陪何嬸,花時間交女朋友,不要再把時間花在我身上。”

  “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利用完了,想一腳把我踢開?”

  何宏青霍地推倒椅子,站起身,用近乎威嚇的口吻道︰

  “我不是小狗,沒道理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于蘋,我不會放棄的,我對自己有信心,不管現在你跟誰在一起,我何宏青會讓他知道,世界上最愛于蘋的只有我﹗”

  “宏青哥,你真的誤會了。我沒有交男朋友啊﹗你不要把事情想複雜了……”

  “哼,我知道你不承認是想保護他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查出來的。”

  何宏青絲毫不認為問題在他自己,如同所有單戀別人的人,總是一廂情愿認為有第三者來加入破壞,以致于心愛的人不愛自己。

  其實,他們都忘記自己才是從頭到尾,最不相干的那個人。

  于蘋喝著逐漸冷去的咖啡,此時已無多余心思去想何宏青的自我固執,從錢包中,小心翼翼掏出那張破紙片。

  一遍又一遍地讀著、看著,她可以斷定這會是最有攻擊力量的武器。

  如果順利放出消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心中認定第一名的祥類醫院竟給病患吃偽藥賺暴利,主其事的翟昊類還能不身敗名裂嗎?

  于蘋仔細將紙張收進包包裡,心中明白這是惟一一次絕地反攻的機會,一定要小心謹慎,徹底將敵人擊潰,這些日子的忍辱負重才有代價。

  “于小姐,院長請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好。謝謝你……”

  接到資深秘書通報,于蘋微皺眉心、有些懷疑──有什么特別的事呢?

  他從來不曾單獨叫自己進去過啊。

  “我來了,請問院長有事嗎?”

  她生疏而客套地詢問,在經過那樣的親密關系之后,以“官方”的身份相見確實挺尷尬的。

  “你先坐。”翟昊類依然維持工作上的嚴肅。“等一下,等我講完電話。”

  “沒關系──”于蘋微笑著點點頭。

  手持聽筒的他神情肅穆,一再對著彼端詢問︰

  “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打官司呢?我們會有多少勝算?”

  從斷斷續續的對話片斷,于蘋已經猜出端倪,他的緊張、焦急、不安,絕對跟偽藥有關……

  可見,消息是經過他不惜代價的強製封鎖,否則外界不可能維持這般的風平浪靜。

  于蘋心裡盤算著,該怎么出這一拳,才能準確命中要害?

  “不好意思,跟律師談一個很重要的案子。”翟昊類扶了扶細黑框眼鏡,似乎欲言又止。“其實,我想跟你談的事,也跟律師有關。”

  “喔?是我媽媽的那件官司?”于蘋一猜就猜到。“最近就要開庭了。”

  “是的。”翟昊類給她一個贊賞的眼神。“你很聰明。”

  “謝謝夸獎。”于蘋揚起性感的唇角。“我自己也想來跟您談這件事。”

  “真的嗎?”他微笑著,換了個輕松的坐姿。“算起來,我們還真有默契。”

  “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是這樣的,醫院最近有一件很麻煩,很棘手的事情在處理,我必須動用所有的資源,包括律師團在內。可是,最近又要開庭了……”

  “現在的問題太棘手,而顯得我母親那件無足輕重你想談和解,對嗎?”

  “呵呵呵……于蘋,你果然是冰雪聰明啊﹗”

  “奇怪了,你今天特別喜歡夸獎我,糖吃多了?”

  為了讓他對自己更放心,更不設防,于蘋也表現出跟他熟稔地開起玩笑。

  “嗯……我之所以夸獎你,全是因為你的‘表現’太好了!”

  翟昊類挑起俊眉,情意深深地睇了她一眼,一語雙關。

  “哦?那么翟院長愿意以多少錢和解呢?”于蘋難得俏皮地攤開手掌。“給我一個滿意的數字,我給你滿意的服務。”

  “你?你是說真的嗎?”他訝異保守的她,也有調皮嬌冶的一面。“不然你自己說好了,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圍內,盡量滿足你。可以吧?”

  “好。就維持原先我提的兩百萬。先償清債務,我也不必再兼兩份工作了。”

  “喔?你做兩份工作?這怎么行?身體會累壞的。”

  翟昊類十分訝異,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不是告訴過你,撐不下去要趕快告訴我啊?!”

  “我沒有那么脆弱。”于蘋抽回手,開朗遞給他一個笑容。“現在知道也不慢啊,倘若你同意負擔,我也就解脫了。”

  “好,就兩百萬。”翟昊類幾乎沒有考慮。“明天之前會匯到你的戶頭。”

  看他答應的爽快,于蘋不覺失笑。

  何必呢?

  當初,他要是這么爽快,愿意賠償認錯,就不必讓她苦苦記仇,隨時逮機會想致他于死了。

  而今,鐵的証據握在手中,照理她該高興的,可事實卻非如此──

  于蘋不能否認,自己非常喜歡眼前這俊朗偉岸的男子,翟昊類也是真心幫助自己。

  但是,對延誤救治而喪命的母親,她又該如何交代呢?

  做女兒的在這個時候,更該堅定討回公道的心意啊,如因個人情愛而放他這一馬,天上的母親會原諒她嗎?

  正反兩種不同的意見,在于蘋腦海中激烈交戰沖突,短時間恐怕難分出勝負。

  翟昊類不明白她突然地陷落沉思是為什么,還關心地安慰道︰

  “這筆錢,你安心拿走沒關系,醫院的工作仍然可以繼續,別擔心……”

  “嗯,我知道。謝謝你──”內心掙扎令她肅著臉,再也笑不出來。

  翟昊類自是不明她心路歷程的曲折,繼續安慰並逗她開心。

  “你不必跟我客氣,誰叫我們緣分這樣特殊呢?”

  “我懂。沒事的話,我先去工作了。”

  在起身離開的那一刻,于蘋突然有想哭的沖動……

  她下得了手嗎?對這么一個相信並關愛自己的男子?

  在母親和愛人之間,她該選擇對不起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5:30



第七章

  翟昊類爽快地付出兩百萬,于蘋順利償掉母親遺留下的債務,如釋重負的她辭去補習班夜間柜台的工作。

  空出來的時段,于蘋並沒有閑著,為了更重要的任務,她留在醫院裡“加班”的機會多了。

  身邊付出關心的街坊鄰居,包括深愛她的何宏青,皆對她在短短時間內,全副精神投入敵方陣營而感到全然不解?!

  發現她跟翟昊類愈走愈近,眾人的評語自是不堪入耳的難聽了……

  然而,于蘋緊咬著牙根,忍辱負重地保持沉默。

  只有她自己心底知道,再多的流言輩語都得緘默忍耐,一定要獲取翟昊類完全的信任,讓他徹底除去心防,否則所有努力都功虧一簣。

  “還在化嗎?是誰又虐待你了?祥類的院務哪有那么多?”

  于蘋桌前的電話響起他關切的問候,話語中帶著些許心疼和無奈。

  “嗯──明天公關室……他們急著要資料,我在匯整。”

  她倏忽縮緊的心臟被嚇得差點兒吐出來﹗

  此時的于蘋正在偷偷翻閱貼上封條的密件,她的聲音在抖,雙手顫抖更嚴重,一本本沉重的檔案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

  “不錯嘛,行政人員難得像你這么認真的。”

  “哪有?我只是做好分內的事。”她回答得好心虛……

  事實上,做為見習的助理秘書該辦的公事不多,她的加班只是借機追查那份字句破碎的小紙片的來源。

  她必須先追出完整的來龍去脈,努力從醫院的機密檔案挖出事實全貌,才有足夠火力出擊。

  “好吧,快把工作收一收,我請你吃宵夜,就算是為認真工作的人打氣。”

  “我……我並不餓啊﹗您自己去吧,謝謝您。”

  于蘋沒有心情,那份幾乎就要翻到的關鍵檔案已占據她所有的心思。

  “你確定不去?不愿意陪我聊聊天,短短兩個小時也不愿意嗎?”

  “別折騰我嘛,謝謝院長的邀請,我確實不想吃。況且時候也不早,我該回家休息了。”她客氣推托。

  “還是拒絕我?哎……好令人失望。”翟昊類和緩話語,其實帶著強勢。“我想,全市的女人,大概沒有一個會拒絕祥類翟院長的邀約──只有你……”

  “對不起……院長。”于蘋只能道歉。

  她是怕吃過飯后,他又執意要送自己回家,屆時被別人撞見又是麻煩一樁。

  “于蘋……別這樣。”他沉沉嘆口氣,滿是誠摯感性的道白︰“從來只有我拒絕別人,沒有人家拒絕我的。你非要讓一個高傲的男人感到挫折嗎?”

  “何必把話說得這么重,是想讓我有罪惡感?”

  “我說錯了嗎?看你外表善良,沒想到心是那么的殘忍──”

  翟昊類以少有的感性,對她款款訴說。

  “沒有沒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您誤會了。”于蘋急忙解釋。

  “好。既然沒有這個意思,三分鐘后,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可是──”他的堅決意志著實令她受寵若驚。

  “別再可是了。”翟昊類幾乎是命令了。“三分鐘后,我一定要見到你!”

  “……好吧。麻煩你等一下 ﹗”

  她無法再拒人于千裡之外,乖乖地收拾東西下樓去,當然,她沒忘記在短短三分鐘內翻出最關鍵的資料並帶走。

  辦公室到停車場,不算長的一段路,黑暗中的她走得好慌亂辛苦﹗

  從他言語中傳達的專心致意態度,于蘋約莫了解翟昊類對自己是認真的。

  否則誠如他所言,愿意跟他共進宵夜的女人,大概多的可以從陽明山排到士林夜市,倘若只是玩玩,那他大可不必如此費周章。

  為什么呢?他聰明睿智的腦袋在想什么?

  一個外表內在條件都卓越出色的男子,為何看上出身平凡的她呢?于蘋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不介意當初在醫院前抗議對他造成的傷害嗎?

  如果他的感情是真的到了東窗事發的那天,于蘋不敢想象他的心會如何受傷?而背叛的自己又將遭遇什么樣的對待?

  拼命地搖頭再搖頭,于蘋不敢再想下去……

  “想什么?心不在焉哦?”

  等在電梯口的翟昊類展臂將她揉進懷抱中,輕柔地吻著她的額端發際。

  “老實告訴我,在想我嗎?是不是像我一樣,整天沒見到人就無精打采?”

  “不是。我……我才沒有。”于蘋被他的大膽恣意嚇得愣住。

  揣了滿腹心事的她攢緊秀眉,不安地推阻他的親密舉動。“別這樣,監視器會錄到……”

  “怕什么?在我的醫院裡,誰敢有意見?”

  翟昊類更加重手中力道,緊緊抱住不讓她掙扎,完全豁了出去。

  “像你這樣致命的危險人物,我才該躲得遠遠地──可是你看,現在的我不但沒躲,還想盡辦法地往危險靠近。我都這么勇敢了,你更不該東怕西怕的。”

  “唔……好了啦,不是說要吃宵夜嗎?快走吧,我有點餓了。”

  沒有回應他的話,于蘋縮著身子,退出他的懷抱。

  矛盾的于蘋從地閃爍晶亮的眸中,清楚看見愛情的光芒,那束灼熾的光讓她又愛又怕﹗

  她擔心自己會對他的寵愛上了癮──

  萬一,被他愛上了癮,一直不斷接受,可想見愛愈來愈多,將來抽離時就愈痛苦……

  “真的嗎?”

  翟昊類單純以為她的刻意疏離,只是源于女孩子的羞怯矜持,又再次不死心攬她人懷中。“你哦──太不懂愛惜身體,剛還直嚷不餓,若非我執意要你下來,今晚不是餓壞了?”

  “不會啊,我自己會去找吃的。”她聳聳肩,無所謂地淡然一笑。

  翟昊類默默凝注她始終愁郁的冷漠面容,忍不住心疼道︰

  “你已經只剩一個人了,凡事多找人商量幫忙總是好的,從現在開始,讓別人有疼惜你的機會,好不好?”

  “院長,你──”她偏著頭,微微張著櫻口,停頓良久后,幽幽地道︰“不應該對我這樣的,你一定是一時沒想清楚,千萬不要……你會后悔的……”

  于蘋意有所指,她感覺過大壓力已把胸口悶得快爆了﹗

  “任何想得清楚的感情,都不是真感情。”

  他下了結語,雙手溫柔的捧掬秀逸的臉蛋,俯首深深攫取誘人的紅唇,翟昊類不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

  ☆☆☆

  松吟山莊

  一處結合自然飲食、賞景、溫泉的頂級休憩場所。

  會帶著于蘋來到這裡,翟昊類純是出于自然反應,沒有任何預設立場,那感覺卻十分複雜……

  他很清楚這個地方代表的意義──這是他的秘密花園,只有他愛著的人,他才愿意帶著她來。

  當于蘋坐上車,翟昊類想也沒想就往這兒開,潛意識裡已經將她清楚定位。

  許多年了,他遇過不少女孩,發生過親密關系的也有幾個,但就沒有一個像于蘋這樣,完全出于自然,不經考慮地往心裡去。

  “喜歡這裡嗎?”他浸在溫泉裡,擁緊冰肌玉膚的她,輕柔地問。

  “好漂亮的夜景啊……你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真的好棒!”

  于蘋像個好奇寶寶,四處東張西望,仿佛山莊裡的每物每景都特別而稀奇,惟一不足為奇反而是自己……

  “這不是每個人想來就能來的。”

  翟昊類深意地瞅視,她夜色中晶亮依舊的眸光如嬰孩的純淨。

  “哪有這種事?”于蘋迎向他深情的目光,無邪道︰“我已經知道了地方,只要有錢有閑,隨時都可以來。”

  “唉……”翟昊類喟然長嘆,掬起她的美麗臉蛋。“意義不同啊,小姐。”

  “你今天好奇怪,總是說些好玄的話,我聽得頭好痛──”于蘋揉著太陽穴。

  “說真的,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只感覺你好凶又好嚴肅……沒想到,你對女孩子也有這么溫柔體貼的一面ㄟ,你該不是想騙人家感情報複我吧?”

  “你真有想象力。”

  翟昊類瞇起笑眼,嘆息著吻她的唇。“唉……沒錯。小女孩,我就是要拐你的心,騙你的感情來懲罰,怎么辦?還不快逃?”

  “還不知道到底誰騙誰,誰來拐誰呢?”

  她推開他的索吻,徑往溫泉池另一端游去,這話題無異戳到她的痛點,令人揪心忐忑的不快啊……

  “怎么了?想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他急急追上前抱緊並安慰她。“是我說錯了什么?都當我沒說好不好……”

  “別這樣──”她捂住臉躲在角落裡。“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

  “又說傻話了。”翟昊類抱起她,往房間裡走。

  “現在什么都不要討論好不好?甩脫之前恩怨,讓我們還原成簡單的,普通的男女關系……不要再斗來斗去了。嗯?”

  “你說的。”她伸出食指點他的鼻尖。

  “對。只做男女該做的事……”

  翟昊類充滿欲念的眼神凝注,曖昧地將她的修長指尖含在嘴裡吸吮。

  蠢動的欲望在血液裡沸騰,想吞噬她的念頭在腦海裡沖撞,翟昊類不住喘息,再一次陷落對她不可自拔的索求深淵中……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變成這樣?他從不是見獵心喜的色狼,但原始的念頭總是觸碰她柔軟的身軀后全數啟動。

  甚至,他還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一刻受她吸引的?

  是在她哭紅了眼跪在醫院前抗議的時候?或是她勇敢堅毅走到他面前談判的時候?

  無論如何,翟昊類再也不能逃躲……

  赤裸裸的男女在柔軟的床上擁抱翻滾,懷抱她曲線動人的身體,繃到極限的欲念如拉緊的弦線就要繃斷,不能忍,不能等──

  “啊……”于蘋呼吟著回應他的熱情,整個人如美麗的花苞綻放……

  “我想要你……”他渴切呢喃。

  然后,他什么也不能再想,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釋放,如同自由奔馳草原的野馬,不顧一切向前飛奔而去。

  山間月夜靜默而淒美,他們裸身糾纏,激狂躍進地不斷滿足彼此,在月光的愛撫下,他們著火的身體恣意燃燒,直至日月交替的片刻……

  清晨,山間還籠罩縹緲的迷霧,金色曙光隱藏在厚重雲層中,偶爾穿透屏障,將耀眼光芒洒向人間的萬事萬物──

  “很美吧?千金難買的世間美景,好好的欣賞喔﹗”

  穩穩握著方向盤,翟昊類瞇著眼看著窗外優美的景致,感動道︰“打從很久之前,我就喜歡在這裡看星星,想自己的心事,然后起個大早,迎著晨曦下山……每一次來這裡,再沉重的心情都變得開朗起來──”

  “嗯,確實很美。美人和美景……相得益彰。”

  “稱贊自己還不露痕跡。于蘋,你愈來愈聰明了。”他飛遞一個贊賞的眼神。

  “謝謝你夸獎。”于蘋認真欣賞窗外一閃即逝的風景,回側過頭促狹問︰“告訴我,有多少美人陪過你看星星、迎晨曦?累積幾貨柜有了吧?”

  “噫?不錯嘛,你會在意了?”翟昊類騰出一手握緊她,誠懇道︰“老實告訴你──是有過,但絕對沒你想得那么多。以后,除了你,不會再有了。”他以深刻的眼眸應允。

  “這……可不能亂說。你說的,我都當真哦﹗”

  “我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重申,深情執起她的手吻道。

  “你哎……”

  于蘋再一次被他的話、他的凝瞅給震撼得心馳神蕩。

  每一次的馳蕩,無不推她到墜落的深淵邊緣擺蕩,單腳踩在危險崖邊,于蘋無限的迷惘和心慌……

  該怎么逃避啊?!她只能問著無解的問題。

  她情不自禁瞥視身邊器宇宣昂的翟昊類,在白天,他是精干內斂的成功人士,夜晚的他卻是那么的具有迷惑懾人魅力,明明有副冷傲外表,看起來那么危險,而被他護擁的感覺又那么安全而甜蜜。

  揉和多種不同的迷人特質,如此男人中的男人,沒有女人不化身成飛蛾,奮不顧身向他撲上去于蘋當然不例外。

  經過幾番情欲的洗禮,于蘋幾乎一閉上眼就想起他灼人的烈吻撫觸,而每一想起就不自禁地渾身燥熱抖顫不已……

  然而最諷刺且棘手的現實已硬生生卡在心田︰偷來的証據深藏在包包裡,她無論如何都得走向那一步──

  啊……一切都太慢了,現在的她已是進退維谷,想逃也逃不了。

  事情發展到這裡,她儼然進入一個驚險刺激的致命游戲,那該視為仇敵的翟昊類在極短的時間先后奪去自己的人和心,勢單力孤的她實在沒把握能在迷情漩渦中全身而退。

  “怎么了?又在發呆了?你好像有想不完的心事?”

  他輕捏了她的下巴,笑問道。

  “沒有啦,我是看風景入了神。”她閃爍其辭、避重就輕。

  “等會兒下了山,我們一起喝個咖啡后,直接去上班如何?”

  “吭?一起進醫院?”她覺得不妥。“那不是一堆人都看見我們……”

  “看見什么?頂多同進同出,不犯法吧?”

  “是不犯法,總是麻煩啊……”她攏聚雙眉道。

  于蘋的憂慮不是沒道理,在秘書室工作了幾天,多少聽說一些關于他的風流韻事──其中,柳芝芸的來頭動機可說人人皆知。

  她不想招惹那位“英英美代子”,成天在醫院串門子為人生志業的富家小姐。

  “我怕,那個柳小姐一看我在你的車上,會氣得亂掌劈死我。”

  “呵呵……”他不當一回事兒地笑著說︰“算了吧﹗她憑什么?以前,我沒劈死她算不錯了。她有什么資格來干涉我的事?”

  “喔?你們以前真的是一對?”她興味盎然追問︰“是你甩了人家是嗎。”

  “別提了。反正是過去的事。”翟昊頗突地肅穆臉色。

  “喔……是啊,過去的就別說了。”她識趣住嘴。

  ☆☆☆

  若非親眼看見,柳芝芸絕對不相信心中最出色超凡的極品男人,竟然跟個出身微寒,且意圖不詭的窮酸女在松吟山莊共度良宵?!

  “不﹗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我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

  跟在他們車后的柳芝芸氣得全身發抖!

  她一大早從自家陽明山別墅出發,沿著山路蜿蜒而下,好死不死就給她撞見翟家絕無僅有的豪華房車,正氣派非凡地從“松吟山莊”駛出……

  “可惡﹗他怎么可以這樣?!那是我們的定情之地,就憑她?一個窮酸丫頭,哪裡配啊?”

  柳芝芸嘴裡咒罵連連,一邊得小心跟隨他們,想知道他們下一步去哪裡?

  “不成,再這樣下去,昊類肯定要被妖女拐了去,我非要阻止不可﹗”

  說歸說,她終究不敢當街堵他的車,柳芝芸干脆直闖曾晴的辦公室。

  “不得了了﹗”

  “發生什么事?火燒房子了?”曾晴不明所以問道。

  “怎么會這樣啊?她哪裡學來的狐術?怎么昊類會被她迷得團團轉?”

  “你在說誰啊?”曾晴聽得一臉迷糊。

  “誰?你們的頭號公敵于蘋。”

  “她?她能怎樣?連助理都稱不上的見習生,我才不信她有什么天大本事……唉,大小姐,你是不是緊張過頭啦?再草木皆兵下去,小心你會精神錯亂──”

  柳芝芸氣得鼓腮瞪眼。“我全看見了,才不是憑空亂想──”

  “他偶爾請員工喝咖啡吃飯,不算什么嘛﹗”

  “什么喝咖啡、吃飯?人都帶上松吟山莊了,你想會發生什么事?不行啦!這女人非除掉不可,再發展下去,那臟丫頭就變院長夫人了﹗”

  “芝芸,你又吃飽撐著,四處去捉翟昊類的奸?”曾晴不以為然搖頭。“早說這樣是反效果,哪個男人不躲?”

  “拜托──你以為我愛看?是他們運氣太差,才出松吟山莊就給我撞個正著﹗”

  “撞個正著又如何?你是翟太太嗎?能奈他何?”

  曾晴起身,倒了杯水給舊同學。“愛情不是比蠻力,你用點腦子好不好?”

  “我……你明知道,我性子急,頭腦也不好不然你說,怎么做才對?”

  “想辦法搞破壞嘛,你最會的啊──”

  “比如說……”

  “從她身邊的人下手。”曾晴從檔案夾抽出一份資料。“當初,她為了母親的事,帶人來抗議的時候,身旁一直有個護花使者,你從他下手應該有用。”

  “是他?何宏青?”柳芝芸仔細閱讀相關的資料,胸有成竹道︰“好,我就叫她男人來管好她省得亂勾引別人的男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6:01

第八章

  在醫院附近的法式餐廳,等待翟昊類出現的于蘋卻意外等到一個不速之客。

  “小姐,你是……”

  女人一身的名牌珠寶,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似的,能戴能掛的全戴滿了。

  “我好像不認識你?”于蘋一看便知來者不善,仍客氣問道︰“請問你──”

  “哼?你不知道我是誰?”

  于蘋當然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柳芝芸,只是沒料到她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

  她一臉準備大打出手的凶相,噘起紅通通的嘴唇,囂張地舉起水杯伺機而動。

  “全醫院的人都知道,我正是翟昊額曾經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敞姓柳,當今‘聯訊網絡’的負責人柳擎天是我父親。”

  “喔,我聽說了。”于蘋不置可否地點頭,不卑不亢道︰“你們已經分手了,是過去式了。聽說你們個性相差太多,你好玩又沒定性,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不錯,你查得滿清楚,說得很順嘛?!那你告訴我,你又哪一點適合他了?”

  柳芝芸萬般不屑地扯拉她的衣袖。“哼,就憑你這身地攤爛貨,和那張故作清純無辜的臉蛋嗎?”

  “柳小姐,這裡是公共場合,請你放尊重點……”

  餐廳裡的賓客對她指指點點,于蘋被看得周身火燒似地不自在。

  “哼?公共場合怎么了?我現在就算拆了它誰敢有意見?”

  柳芝芸憤憤不平地與她怒目相向,言辭充滿挑舋。

  “相不相信,像這種華麗的餐廳,我隨便一個戶頭裡的現金夠買它個十間八間──當初,昊類籌建醫院,我們柳家好歹幫忙出錢出力。你想,他敢不念我們這份舊恩情嗎?”

  “你到底想怎樣?我沒興趣聽你們過去的恩怨……”

  于蘋被她鬧得如坐針氈,顧不得翟昊類人沒到,起身就想走人。“你們之間的事,請你去找他談,關我什么事?”

  “你少給我來這套……哼,我不信你對我們之間的過去毫不在意。”

  柳芝芸擋住去路,在何宏青沒發揮作用前,她打定主意要搞得于蘋知難而退。

  “老實說吧,我們兩家家長早就有默契,不管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誰,往后翟家二少奶奶的人選只有一個,而那個人絕對不是你。懂嗎?!”

  “你想太多了,我從沒想過要當什么少奶奶。你大可不必沖著我﹗”

  于蘋忍住盈眶的淚,說出真正的心底話。

  “喔?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柳芝芸仇恨地睥睨一眼。“所以,我也沒猜錯嘛……你啊,就像那些出賣肉體的酒店貨色一樣,根本只想陪大老板一段,然后靠著原始本錢好好狠撈一票。對吧?”

  “柳芝芸!你……太過分了!”她含淚駁斥︰“我不是那種女人,你不可以這樣侮辱我!”

  “我才懶得管你是不是──”柳芝芸激動地將手中玻璃杯往地上摔。

  “警告你喔,翟昊頒我是要定了。五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得干淨,我敢打賭,他心裡還有我的影子,若你硬要占著一個沒有心的空殼子,我也沒意見……”

  她高傲揚起下巴。“等著看好了,敢跟我搶人的,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柳小姐,感情的事,不能單方面一廂情愿的──”于蘋鏗然斷言。“昊類已經不再愛你了,不關我或其他任何女人的事,你們早結束了。”

  “是嗎?那我倒想告訴你一件事,請自己判斷他心裡怎么想……”

  “隨便你愛怎么說……”于蘋不耐地別開臉。

  “松吟山莊你去了吧?”她挑起眉梢,眼裡混著得意。

  “嗯。”于蘋點點頭,想起在那兒度過激情的一夜,渾身血液澎湃激蕩……

  “松吟山莊,是我們定情的地方,我們第一次接吻,做愛──任何情侶之間該做的事,都在那兒發生……你想,若非舊情難忘,他什么地方不好去,為什么要帶你去那裡?”

  舊情難忘?定情的地方?

  這番話威力十足,仿佛狠狠甩了她幾耳光,于蘋完全呆愣住了……

  “沒錯,他一向喜歡帶女孩子去松吟山莊,你只是他拿來墊檔的,既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是最后一個。識相的話,趁早滾遠一點兒,不要等到人家膩了被一腳踢開就難看了﹗”

  “……”于蘋羞辱地低頭不能一言語。

  柳芝芸說的信誓旦旦,任誰都得取信幾分,于蘋的心頓然沉入酸澀的醋缸,理智那方安慰自己無須悲傷。

  因為這一段感情僅只是手段,待她完成了報複,他們必然形同陌路,各自海角天涯。

  然而,情感的那方無法承受這苦楚,畢竟,她已經交付的感情是無法收回的。

  “柳芝芸,你在這裡攪和什么?!”

  翟昊類威厲的嗓音刺破凝結的空氣,邁著大步走到她面前,不客氣指著她氣焰囂張的臉。

  “不要以為拿你爸爸當擋箭牌,我就怕了你!限你三秒鐘之內,馬上消失﹗給我滾,聽見沒?”

  “天,我覺得你真的是鬼迷了心竅耶,翟昊類?!”

  柳芝芸雙手插腰,大惑不解。“她是什么人?你忘了嗎?她想置你于死地啊,現在你這樣護她?”“夠了,我什么都記得很清楚。”

  翟昊額一把推開潑辣的舊情人,惜憐地攬住心愛的于蘋,毫不留情道︰

  “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又來胡言亂語,我不會客氣﹗”

  “好!你有情有義是吧?哼,總有一天,我會揭開她的真面目,到時候你會后悔……”

  柳芝芸的眼神充滿殺意,似乎已經洞悉她心裡的秘密,于蘋心虛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收起你的想象力。”翟昊類直言力挺。“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于蘋就是我要的女孩,不會再錯了。”

  “是啊﹗”柳芝芸奚落冷笑道︰“希望你的愛情跟你在手術房下刀一樣,精、準、狠、快,毫無差池。就怕,天不從人愿……”

  她終于說完離開,翟昊類拍撫于蘋哭過的秀顏,柔聲安慰。

  “別理她,嚇我們的。”他招來侍者點菜。

  “對不起……我吃不下了。”于蘋哭泣著掩面離席。

  她的心一片混亂,沒有辦法好好思考以后該怎么走。

  于蘋親眼親耳感受,他對自己的信任與愛是那么義無反顧,他愈是投入,她更下不了手啊﹗

  何況,于蘋的心已愛得深刻,毀滅他如同毀滅自己……

  緊握懷中的包包,她沮喪得有股拋開一切的沖動

  母親會諒解吧,就算有錯,就讓這男人無怨無悔的愛補償過去的遺憾吧……

  為拯救于蘋蕩在谷底的情緒,翟昊類騰出半天空檔,不開刀也不開會,專門陪伴她逛街購物,喝茶散心。

  “一下午都不在醫院,這樣行嗎?”于蘋憂心問︰“聽說,律師團要開會?”

  “沒關系……只要你心情好就好──”翟昊類體貼地為她拌好沙拉,推到她的面前。“吃啊,吃東西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剛逛那么久,一定餓了吧?”

  “還好。你多吃點……”她把七彩繽紛的沙拉當藝術品,光看不吃。

  微蹙的眉間泄露她內心的秘密。

  “還在想柳芝芸講過的那些話?”翟昊類厭煩地嘆口氣,頹然放下刀叉。“不是說好了?管她怎么說,你一句都不必理會嗎?”

  “難道,你不認為她講的話其實有幾分道理?你真的太輕易相信敵人了。”

  從于蘋沉澱的瞳眸裡辨不出虛實真假,他不解反問︰

  “敵人?你是嗎?到現在,你還沒放棄對付我?你自己說──”

  “……難說。”緩慢咀嚼著生菜,于蘋定定望住他。“你又如何確定我是安全的?”

  “從‘心’。”翟昊類牽起嘴角,慣常地揚起迷人的笑。“比起她,你單純得太多,抗議的事源于你太傷心,還有旁人的鼓動。若以你的本意,我想不會……”

  “呵呵──”于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好歹人家跟你談了五年的戀愛,結果,你一句話也不肯聽人家的。好無情啊……”

  “不能怪我。”翟昊類再度凝起五官,嚴肅道︰“是她無情無義在先。”

  “哦?她怎么了?”于蘋忍不住好奇心追問︰“你們到底怎么分的嘛?”

  翟昊類揚起了眉,豁然笑問︰“你真的好奇?那如果我告訴你實情,有沒有獎賞?”

  “要什么獎賞?”于蘋嘟起嘴。“明知我窮得一無所有還勒索?”

  “怎么會一無所有,你整個人就是最好的獎品哪﹗”

  他挑逗地搔著她的掌心。“如何?今晚別回去,留下來陪我?”

  “別鬧了,到底說不說嘛?”她佯怒收回手。“人家心情不好,你還這樣!”

  “好。你別生氣,我說就是。”翟昊類沉默片刻,幽緩道︰“在我最忙碌、壓力最大當實習醫生那年,她背著我在外面又交了男朋友。”

  “啊?她膽子真大耶可是,她可能是一時寂寞而已,你一點兒都不愿原諒她嗎?”

  “不可能!我最憎恨欺騙、背叛。”翟昊類雙眼火紅,語氣嚴厲。

  那駭人模樣似是昭示他的個性。“我就是這樣,恨就恨到底,任何背叛欺騙我的人,我會一輩子都恨到死!到死都不會原諒他﹗”

   ﹗

  于蘋驀地一陣寒顫,發抖的雙手跌落了刀叉。

  這是預言自己的下場嗎?加害怕得連話都不會接了……

  “怎么了?又心不在焉了?”他彎身拾起刀叉,關懷問道︰“你可別亂想,我不會對柳芝芸不利的,只要她長眼點,不要再來意我們就好了。”

  “不是,我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開始感覺胃在痙攣,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什么事?看你變得好緊張的樣子?”他擔心問道。

  “上次,你提到那件很棘手的……要動用整個律師團的案子──”

  “那個啊,差不多了。”他神色輕松地寬慰。“不必擔心啦,已經到了尾聲,把瀆職的內部員工移送法辦就沒事了。”

  “那……那就好。”捧著絞痛的胃,于蘋蒼白面容勉強擠出笑意。

  “怎么突然想起這件事?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唉……”

  看著她忍痛的臉,他蹙眉嘀咕道︰

  “你看看,不吃東西胃又痛了吧?我帶你回醫院檢查﹗”

  “嗯,有點痛。先送我回家吧,我不想去醫院,一大堆檢查好不舒服喔﹗”

  “不行……”翟昊類以醫生的權威警告︰“這次,你可不能再放著等它自然而然好,我們現在就去。”

  “可是,我想回家休息,逛街好畢哦……腳好酸……”

  她把頭理進他的胸膛,像個撒嬌的小女孩啜泣道︰

  “人家不要看醫生,人家想回家睡覺就好……讓我回家睡覺嘛﹗”

  其實,她不敢說出口的是,希望他不要對自己那么好,如果他不要如此呵護備至,她心裡的壓力就不會那么大,胃也不會絞痛了。

  “唉──你真是的。”他被于蘋哭得沒轍,只好先送她回家。

  他愛寵地扶她上車,用面紙拭淨她臉上的細汗。

  “……痛得都盜汗了,還不看醫生?實在很想打你屁股。”

  “對不起嘛,人家是真的很怕看病。”她愁苦的臉蛋令人心疼。

  “怕什么?該看也是得看啊,有病不治是不行的,現在你跟醫生在一起,想躲也躲不掉。”翟昊類忍不住要念一念。

  “這樣突然痛起來,多掃興啊,我本來跟珠寶公司的老板娘約了,一起去挑選戒指首飾現在也去不成了。”

  “珠寶?為什么要買那些東西?”于蘋皺起眉頭問︰“送人嗎?”

  “傻女孩,帶你去挑,當然是買給你的嘍﹗”

  “給我?為什么?”

  “以后我們總要一起出席宴會場合,沒準備點行頭怎行?”

  “你是說,我跟你?一起出席宴會嗎?”她又是狠狠一驚。

  此舉不就是向周遭親友宣告自己的身份了?她怎能承擔?

  “是啊,你還懷疑?”翟昊類熟練地操控方向盤,側頭親吻她。“下個月我大哥結婚周年,在老宅開派對慶祝,你不想跟我去嗎?”

  “啊?!我可以去嗎?聽說,翟大小姐很漂亮呢!”

  暫時忘卻疼痛,她眨著盈水晶瞳,無限憧憬道︰“上次在電視慈善特別節目看到她,真的好漂亮,好有氣質……”

  “是啊,我妹妹──噢,不對﹗應該叫大嫂。”翟昊類拍了下額頭,糾正道︰“哎,大哥他們結婚都那么久了,還是改不了口,真是……你知道吧?語冰是我們家小妹,不過是領養的──”

  “拜托,這誰不知道?雜志都報導過了。”于蘋笑著瞟他一眼。

  “她是真的很美,從小就很漂亮,我可以作証──不過呢,你也不比她差﹗”

  “真的嗎?”于蘋嬌羞淺笑。“謝謝你的日行一善,我知道你同情我胃痛,故意說給我開心的。對不對?”

  “才怪﹗”他伸手握住她。“除非真心,我不隨便稱贊女孩子漂亮……于蘋,說實話,你──喜歡我嗎?”

  “昊類,我……”于蘋斂起笑臉,愁眉一鎖,欲語還休。“這個……”

  “沒關系,不急著回答。”翟昊類拍拍她的手背。“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你──”

  “昊類……”她嘆息複嘆息。

  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淚,又再度狂飆不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6:31

第九章

  燃起三支清香,于蘋虔敬地站在母親牌位前,深深鞠躬並誠心散拜。

  供著鮮花素果的神桌,另外還放著一份列印密密麻麻的文字資料。

  幾天幾夜的煎熬交戰,于蘋做不下任何決定,逼得她只能把決定權交給母親。

  “媽,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裊裊香煙熏濕她的眼睛,惟有在母親面前,她才敢全然釋放情感,讓心底的真話自然流露。

  “您來幫我做決定吧﹗他是不是屬于女兒的幸福呢?”

  于蘋高舉起香炷一拜再拜。“媽,他是真心對我好的,女兒一輩子沒有這樣被人呵護照顧過,之前為了您,我們去撒冥紙抗議,想辦法損壞他的聲譽,可是他沒有以他的威權來逼迫……”

  “其實,一開始女兒不甘心,才會想盡方法混進去工作,經歷許多許多事,才拿到這份文件──但是,偷到那份極密情報之后,我每天都像在油鍋裡滾……媽,陷入愛情的我,真的很痛苦啊﹗我不想傷害深愛的他,我真的不想……請您指示,如果您還是希望繼續討回公道,就告訴我吧﹗”

  插好香炷,她拿起黃杯誠心擲出──

  一次,兩次,三次……

  于蘋十分驚訝母親給的答案,竟然全是兩反或兩正的笑杯,也就是說,母親愿意成全女兒的幸福,不愿意再追究了。

  “媽……謝謝你……女兒沒辦法完成最初的承諾,對不起啊……”

  于蘋感激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感謝母親的成全。

  叮叮……門鈴響起。

  “于蘋,你在家嗎?于蘋?”何宏青在門外呼喊。

  “等一下,我馬上開門。”于蘋飛快抹淨臉,然后打開大門。

  “真難得啊,今天晚上居然乖乖在家?那個沒道德的庸醫沒約你嗎?”

  何宏青一進門就很沖,口氣很壞,一副準備找人打架的樣子。

  “你是怎么了?吃炸藥啦?”于蘋沒好氣瞪他一眼。

  “哼?問我怎么了?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他粗暴地將她拉到祖宗牌位前。

  “好當著你爸媽的面,老實說吧,你是不是跟那個庸醫在一起?”

  “我跟誰在一起,不用你來嚴刑逼供。”于蘋揮開他的手,冷絕道︰“宏青哥,謝謝你一直關心我,但是我已經是大人了,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負責。”

  “于蘋﹗”何宏青憤怒地握著她的肩膀。“你還不肯承認嗎?柳芝芸全都告訴我了。這些日子,你跟他上哪裡,做了什么,我全知道!”

  “不必那么激動,畢竟我們在同一地方工作,偶爾吃飯或出去也沒什么……”于蘋刻意淡化話題。

  她了解何宏青對自己的心意,故意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以免引起過多反應。

  “還想騙?哼……你以為我是笨蛋?會傻傻相信你們孤男寡女上松吟山莊,只是蓋棉被純聊天?”

  “好好好﹗既然你甚么都知道了,那你還來問什么?”

  “我──”何宏青痛心疾首的掄拳槌牆。“我想問清楚,你真的不顧你枉死的母親,真的要跟那個枉顧人命的庸醫在一起?”

  “你不要這樣說他!”于蘋仗義執言。“調查報告你自己看過了,我媽媽突然間並發那么多種致命的疾病,就算送到別家也是一樣……何況,他該賠的也賠了。我們還要求什么?”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何宏青不敢相信她的大轉變,搖頭呢喃道︰“于蘋,你……你變得好可怕﹗為了男人,為了財富,竟能把母親拋諸腦后?”

  “我很累,現在想睡覺,不想跟你吵架,可不可以麻煩你讓我安靜一下?”

  “……伯母若知道你變成這樣,不知有多難過?”

  “她會諒解我的。”于蘋肯定答複地,順便下逐客令。“宏青哥,我實在想休息了……改天再聊好不好?”

  “唉,好吧,你先去睡吧﹗我給伯母上個香再走──”他拿起打火機燃香。

  “好吧,麻煩你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十幾年的老鄰居,于蘋很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客廳。

  上過香,何宏青意外發現供在神桌上的文件,他好奇拿下來細讀。

  讀著,他的表情複雜的變化

  “伯母,你我都知道,于蘋心腸軟,絕對下不了這個毒手。何況,她現在愛上這個臭小子,更不可能動手了。”

  何宏育的臉上浮起奇異的光芒,對著于蘋母親的牌位喃喃自語。

  “您放心,這個仇恨,您女兒被愛沖昏頭不愿報,沒關系﹗我來幫您報﹗”

  他將文件仔細收進自己的口袋裡,開心地笑了又笑,大步走出于家大門。

  ☆☆☆

  祥類醫院公關室

  “同學,我教你的方法到底做了沒?有沒有效啊?”

  曾晴舉起右手,在失神的柳芝什雲眼前晃了又晃。“那個人怎么說?”

  “說?他能怎么說?哎……”柳芝芸大大嘆出一口長氣。

  “那個何宏青是于家老鄰居,也不算是男朋友,人家于蘋連甩都不甩他──”

  “喔?你確定?”曾晴托著腮想了一下。“我記得他們來抗議的時候,那男人是非常非常呵護在意于蘋的。他一點兒都不想爭取嗎?”

  “沒用啦,比起昊類的身份能力,你想誰會贏?”柳芝芸臉色灰敗。“我看,我們兩個金童玉女,這輩子注定有緣沒有分了……”

  “話不要說得那么早,踏進結婚禮堂前,你都還有希望──”

  曾晴神秘眨眼睛,捂住嘴巴小聲道︰“昨天,我聽秘書室的主任說,她們掉了一份機密文件,跟院裡用偽藥的事情有關,整個秘書室已經人心惶惶……”

  “真的?她們有沒有懷疑是誰動的手腳?”柳芝芸興奮地瞠大眼睛。“昊類知道這件事嗎?要不要先通知他,讓他心裡準備一下?”

  “你猜嘛,誰跟我們醫院有仇啊?”曾晴警告道︰“拜托,你別窮嚷嚷,先拿到証據再說,否則,以他的個性經對不會相信的。”

  “果然,我就說那小狐狸精心眼可多了,昊類瞎了眼睛才會看上她。”

  “如果証明文件是她偷的,表示她混到醫院來的動機一點兒都不單純,拆穿她的真面目后,以翟昊類的個性,他會饒她嗎?”曾睛不懷好意的笑了。

  “哼……就怕會將她碎尸萬段,把她碾成灰,化成污水嘖嘖,這丫頭死定了……”柳芝芸發出奸詐冷笑。“他永遠不會原諒她的!”

  “所以 !”曾晴拍拍她肩膀,鼓勵道︰“別氣餒,同學!該你的還是你的。加油!”

  桌面上的電話亮起紅燈,曾晴快速接起。“公關室,你好。”

  “什么?記者會?現在嗎?怎么會這樣?”一連串問號從曾晴口中吐出。“各位,請給我時間查証好不好?等我報告院長,請示他的意見再一並回應好嗎?”

  掛斷電話,曾晴雙手輕敲著桌面,一字字對著狐疑的柳芝芸說道︰

  “好戲上揚﹗何宏青現在跟幾個議員在開記者會,準備舉發我們醫院用偽藥的事──”

  “天哪!怎么辦。”柳芝芸既焦急又興奮。“我可以去找昊類了嗎?”

  “呵……這次真是不費一兵一卒,何宏青在電視上說的可清楚了,資料來源就是于蘋﹗”

  ☆☆☆

  鴻記珠寶公司

  “老板娘,上次我訂的那只鑽戒好了沒?”

  “好了好了,我馬上拿出來給您看看﹗”

  從忙碌的工作中偷個閑,翟昊類神清氣爽來到豪門巨賈們經常光顧的高級珠寶店。

  他私下選了一只重達三克拉的鑽戒,準備送給于蘋做生日禮物。

  “怎么樣?款式不錯吧?我特別商請意大利的設計師訂做的,全世界絕無僅有啦!保証讓翟公子滿意。”超級大客戶在前,會做生意的老板娘極盡諂媚。“那天你大嫂來,說你交女朋友了?怎么不帶來看看?”

  “女朋友怎么可以隨便讓人看?她也是絕無僅有的呢﹗”翟昊額很是得意。

  “哎吆,難得咧,什么時候翟二公子也懂得寶貝起女人了?”

  “遇到喜歡的,當然要好好寶貝 ──”他賞玩著價值超過兩百萬的鑽戒,嘆道︰“嗯,這戒台很特別,鑲工也很精致,就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這么貴重的東西,有人愿意送就偷笑了,還嫌啊?”

  老板娘不以為然,癟嘴道︰“你這樣子砸錢用心,已經很夠了。千萬不要太寵女人喔,你沒聽說過嗎?恃寵而驕──要不得啊!”

  “呵呵……不會啦,她不是這種女人。”

  對于蘋,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噫?翟二公子,你看電視現在在講你們醫院耶?噢,來那么多議員……發生什么事啊?喂!他說你們用假藥喔?”

  會客室的一角,電視螢幕上現場轉播著議員召開記者會的內容。

  鐵青了臉的翟昊類盯著螢幕,一句句清楚聽見播報員的報導︰

  “……祥類醫院內部高層,涉及在采購藥物的過程中,以購入偽藥亂真,賺取當中鉅額差價……若非知情人士本良知向院方密報,阻止此危害人命的勾當繼續下去,后果將不堪設想……惟院方知情后,沒有公開說明向大眾致歉,竟私自掩蓋事實,草率了結……罔顧下民生命,視人命為草菅,令人發指……

  這事件之所以被驚爆出來,是一名與祥類醫院發生過醫療糾紛的于姓女子,其母親在日前並發急症,送進祥類急診室,卻因醫師診斷疏失而延誤救治,不幸過世……于女不畏強權勢力,忍辱負重深入醫院內部,用心賣力追查線索,只求討回公道……一級醫療院所竟爆出如此驚人事件,令市民為之憤慨……”

  “翟先生,聽起來很嚴重喔……你……”

  老板娘尷尬地站在電視機前,不知說什么才恰當。“那個,戒指我先收著……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目睹此消息,翟昊額已經無法思考,連續迭步后退,他大口喘著氣,只感覺自己的心被亂刀砍碎,被萬噸柱樁搗成泥灰……

  新聞播報員一句一句“于姓女子、忍辱負重、用心賣力追查線索……”,每一句都像百千斤的巨石,直愣愣砸向翟昊類腦門,他竟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

  他怎能接受?于蘋的深沉算計全是沖著自己來的。

  打從見面起,她所表現出來的善良、坦白、解人意、識大體……一切的一切全是假裝,全是設計好了,只為了要誘他跳下無底深淵。

  枉費啊﹗

  他那原本關死的心門,在見到她的時候徹底開敞,為了她,他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諫言,甚至不惜砸下重金來討佳人的歡心。

  而今,回報他的是一樁樁不堪的打擊,做為男人的自信尊嚴盡掃落地,還有一連串的爛攤子等著收拾,一筆一筆算起來,就算用她的命也還不了﹗

  你等著,我一定找你算這筆賬,等著吧﹗

  翟昊類痛苦地理著手中的戒指,用力再用力,死命掐住,任那堅硬的鑽石嵌入指肉,劃出一道淋漓血溝……

  ☆☆☆

  “開門﹗你給我開門﹗聽見沒有?于蘋!快給我滾出來﹗”

  因身體不適昏睡在家的于蘋,絲毫不知道外面正刮起的暴風雨。

  急遽而激烈的撞門聲,把她從睡夢中驚醒。“誰啊?”

  “你不要躲﹗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挖出來!”

  于蘋穿著睡衣,揉著惺忪睡眼,開啟大門。“昊類?你……”

  “不要叫我﹗”

  盛怒的翟昊類已失去理智,他以蠻力揪住她的衣領,像凶惡的老鷹用力將她攫起。

  “我倒要聽聽你有什么解釋?啊?你說?!為什么這么對我?”

  “怎么了?你在氣什么?我聽不懂啊……”于蘋害怕地推拒他的蠻力。“放開我,你勒得我不能呼吸了!咳咳﹗”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演?夠了吧?”翟昊類氣憤地將她往牆壁推撞。

  “啊﹗好痛……”于蘋的頭部撞在堅硬的牆上,痛得哭起來。“你,你──到底怎么了?人家被你撞得好痛……”

  蹙起眉,翟昊類痛心疾首搖頭。“你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唉,我真被你擊敗了。這輩子,我從來沒有這樣心灰意冷過……”

  “昊類?”她輕喚他的名字。

  不解地望著他受傷的面容,于蘋掙扎著想靠近,卻被他使力推開。

  “我說過了,不準叫我名字﹗你不配﹗”

  翟昊類氣喘咻咻,顫抖的手指著她的鼻尖。“打開電視,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哼,最毒婦人心,你是領先群雌,無人能比﹗”

  “電視?”于蘋心猛一沉,飛奔至客廳打開電視──

  拜特別發達的媒體所賜,每整點重播一次的新聞報導,再一次鉅細靡迷地闡述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天啊!何宏青?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我的天……”

  于蘋痛苦捧住頭,望向空無一物的神桌,快速刷白了臉色。

  “那個……昊類,你先聽我說……那不是我要──”于蘋拉著翟昊類,急急想解釋。

  “滾!你已經沒有什么好說了﹗東西是你偷的,還要說什么?”

  憤恨揮開傷心欲絕的她,受傷太深的他早失去平日的紳士風度。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樣做﹗可是請你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啊……嗚,我真的沒有要這么做的……相信我!”

  “好啊,你看事情包不住了,就把它推給別人?夠毒﹗”

  翟昊類痛苦糾結的五官擰皺著,傷透心的他出口沒半句好言。

  “你以為推給姓何的就沒事了嗎?把我當白痴啊?誰不知道你們本來就是狼狽為奸的奸夫淫婦﹗”

  “不不不!不是這樣子的,你誤會了……”她慌亂失措,除了哭泣,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讓他相信自己。

  “我誤會?”翟昊類從鼻子裡冷哼出聲。“好──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于蘋流著淚,抬起淚跡斑斑的小臉。“昊類,就算我曾經有過報複的念頭,后來也打消了,我和我媽都已經決定不再追究,只是……”

  “廢話少說!回答我,那份機密文件是不是你偷的?”

  “這……”于蘋無法啟口。

  “是不是?”他逼問。“說啊?敢做為什么不敢承認?”

  “東西是我拿的。可是……”她急著解釋。

  啪﹗

  火辣辣的耳光甩在她臉上。

  一陣昏眩,于蘋眼前倏地黑暗、靜默,無聲無息,仿佛墜落不見底的陰森地獄。

  殘存的意識裡,隱約聽見他一再的嘆息,然后,絕情的腳步聲慢慢遠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16 19:37:03

第十章

  “別喝了啦……再喝你要酒精中毒,永遠不能拿手術刀了﹗”

  柳芝芸一把搶過翟昊類手中的酒瓶,苦口婆心勸道︰

  “早就告訴過你,那小狐狸精不安好心眼,你就偏不信。”

  “你 嗦夠了沒?滾開好不好?”翟昊類醉眼迷蒙。

  打從那件事后,他幾乎沒有清醒過,潛意識裡就是不想醒。

  遭受心愛女人背叛的滋味是那么難受﹗仿如千刀萬剮,一遍遍剖心刺骨的痛楚不堪忍耐,所以,他寧愿醉著,起碼可以少痛一點……

  “昊類……”柳芝芸積極把握難得可以乘虛而入的機會。“振作一嘛﹗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以你的條件要多少有多少──”

  “讓我安靜。”翟昊類粗聲喝止,指著門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拜托給我一點空間,請你出去﹗”

  “你不要這樣嘛……曾晴說,公聽會辦得很成功,醫院對偽藥的處置方法已經讓社會大眾了解了。有良心的病人很多的,在眾人見証下,祥類的聲譽很快就恢複了,你不要擔心──”

  “我沒有擔心這個﹗”他擲出酒瓶,差點打到她。

  “對啦,你不擔心這個,是為了‘她’在生氣嘛﹗”

  “……”他冷哼,不發一語。

  “雖然,那個陰險的女人傷到你的心。但是你也不曾孤獨啊,至少,還有我這個老朋友陪著──你想去哪兒散散心,我都奉陪。”

  “不必。”他顫抖地拿起另一只酒瓶,閉著眼猛灌,丟出冷酷的拒絕。“現在開始,我誰也不要﹗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不能安慰我……”

  “唉……你?你很糟糕耶﹗”柳芝芸簡直沒轍,再大的耐性也磨盡了。“明明是她對不起你,你何苦作賤自己呢?橫豎人也讓你打成腦震蕩了,這仇算是報了一半,麻煩你快點振作起來好不好?”

  “什么?你再說一遍!”

  翟昊類閑言霍然起身,掐住她的脖子,驚訝地問︰“你說誰腦震蕩?”

  “……唉呦,你先別激動,放開我好不好?”柳芝芸漲紅著臉推開了他,啞聲道︰“咳咳﹗差點兒被你掐死,你是酒精燒壞了腦袋是不是?還問我?”

  她不解地看著翟昊類因醉酒而渙散的深瞳。“是你把她打傷的,忘了嗎?”

  “她?是她……被我打成腦震蕩……天啊,怎么會……”

  翟昊類才憶起盛怒的自己,出手是那么重,他根本沒考慮以一個壯年男子的力道,打死人都可能啊﹗

  “現在呢?她人在哪裡?”他痛苦地、艱難地問。

  複雜擰絞痛的心,多添酸楚幾許……

  仍然不舍啊!重重的那一耳光甩在她臉上,刺痛卻在他心裡。

  再多、再深的怨恨,全來源于一發不可收拾的濃烈愛意。

  翟昊類只得向真實的內心坦誠︰自己依然不可自拔地深愛她,不管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他割不絕身體裡四散蔓延的愛情。

  “管她在哪裡?反正,像那種不要臉的女人,就算一掌劈死她,也是死不足惜啊﹗你一定懊惱沒有一掌劈死她吧?”柳芝芸拼命地煽風點火。

  “夠了﹗閉上你的嘴﹗”他火大地一掌打在牆壁,哀絕的眼光射向她。“我只問她到底怎么了?哪來那么多廢話?”

  “其實,她沒什么啦……輕微的腦震蕩而已,不太礙事。”

  “在我們醫院嗎?”他陰鷙森冷問道︰“你怎么知道她沒事?”

  “好像是吧,我沒特別注意。她的事,我全是聽人家說的。”柳芝芸沒好氣的回答。

  翟昊類沉默半晌,雙手不住揉按疲憊的臉龐,又耙梳已然凌亂的頭發,那緩慢而沉重的喟息,仿佛永遠嘆不完似,綿綿長長……

  柳芝芸從他痛苦的表情看出他內心的掙扎交戰,于心不忍拿起電話撥號。

  “曾晴,你查查看那個于蘋還有沒有留在醫院?她應該沒事吧?喔,還要觀察……不是,你別動她──”

  簡短向曾晴交代幾句,柳芝芸十分不耐地拍拍他的肩頭。

  “雖然,我內心是有千百個不愿意,可是,我沒辦法像你那樣……去吧,如果還擔心,就去看看她,別再硬撐了。”

  “我……我……”

  他起身又坐下,雙拳握得死緊,似乎沒辦法說服自己。

  “哎,那你就繼續天人交戰吧!”柳芝芸大膽抱住他。“最好結果是你對她永遠死了這條心,我就有希望了……”

  翟昊類甩脫她的擁抱,起身穿起外套,對著她狠絕道︰

  “我看,你還是死心吧﹗”

  語畢,他邁開步伐出門,殘存的酒意讓仇恨先行沉澱,此時腦中只保有一個意愿,想見她──

  即便只是一眼也好。

  ☆☆☆

  祥類醫院

  “外面的何先生等很久了,你不讓他進來嗎?”

  翟語冰輕柔地安撫悲慟的于蘋,她美麗的瞳眸因哭泣而紅腫,秀致纖巧的五官滿愁雲慘霧,任人看了都要心生不忍。

  奉爺爺之命,翟語冰到醫院來了解整個事件的風風雨雨,以女性的直覺,她知道于蘋深愛昊類,應該早已打消陷害他的念頭。

  怪就要怪事情太湊巧,讓多事的何宏青拿走機密檔案,于蘋沒有錯,昊類也只是沒弄清狀況,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翟語冰走過情路坎坷,深知真愛需要考驗,而此事件恰巧是來考驗他們的。

  “其實,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全搞清楚了。何先生他未經同意公文件是他的不對,他現在也很后悔,想親自跟你道歉……”

  “不﹗我不要見他,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

  埋進被窩裡,于蘋痛哭失聲。“他隨隨便便拿走我的東西,以為可以討好誰,可是他沒考慮,這樣做的結果,不但傷害我,更傷害了他……嗚,他不會原諒我,他會一輩子恨死我的﹗嗚……我沒有臉見他……我要拿什么來賠他啊……”

  “別哭,你想太多了。”翟語冰為她擦去眼淚,努力幫助她去除罪惡感。“記者會的事情不難擺平,事情一點兒都不複雜。你振作些,好好地說給昊類聽,他一定原諒你的。”

  “唔……你不用安慰我了──昊類曾說過,任何欺騙背叛他的人,他都不會原諒,他會恨我到死……”

  于蘋哭得更傷心,撕肝扯肺地痛哭不止。

  “于蘋,快別這樣,要對自己有信心啊。昊類個性再強,他也講道理的……”

  翟語冰幾乎快招架不住了,當下大概只有昊類親口原諒,才能止住她的自責。

  “算了──我認輸了。”于蘋別開臉,哀莫大于心死。“發生這件事,我真的已無話可說……或許我們沒有緣分吧?!我的頭好昏,讓我睡一會兒好嗎?”

  “好。你好好休息,千萬別胡思亂想。”翟語冰親切地握緊她的手。“我現在去找昊類,好好跟他解釋放心吧,他會懂的。”

  疲憊地翻過身,于蘋閉上眼,不發一語。

  “哎……怎么弄成這樣?”翟語冰搖頭嘆氣,走出病房。

  ☆☆☆

  “你來的正好,我還想去找你呢﹗”

  才出病房,翟語冰碰上來探視的翟昊類,她喜出望外推著他。

  “快快,快進去哄哄她吧?!你一個大男人,竟然對女孩子下手那么重,太不像話了。”

  “她沒事吧?”翟昊類不自覺以冷酷絕情的姿態出現。

  或許是他心裡的傷太重,而這樣的面具最適合掩飾內心不堪一擊的脆弱。

  “有沒有事,你得自己進去看看才知道啊?”翟語冰好言勸道。

  “哼……有什么好看?”他撇以不屑的冷笑。“就算看,也是來看她怎么有臉在我的醫院活下去?”

  “噓……你胡說什么啊﹗”翟語冰緊張地捂住他的嘴。“她已經夠傷心了,心裡也自責得要命,你還火上加油?事情經過都說給你聽了,你理智一點嘛﹗”

  苦口婆心勸說拉攏,翟語冰實在不愿意,眼看好不容易尋得真愛的二哥,在一時斗氣下失去所愛,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不信。誰知道是不是她串通外人編出來唬弄我的?”

  潛伏內心的屈辱羞憤感在此刻被挑起,翟昊類根本就是受傷的野獸,自己護著傷口,當外人好心想為他療傷,反惹出他更大更野,難以控馭的凶性。

  “噓……你不要再說了,她會聽到的。”翟語冰急著阻止。

  “聽到就聽到,我還怕她聽不到呢!”他陡然加大聲量。“哼,我真后悔那一巴掌沒打重一點,一掌劈死她,算是了卻我心頭大恨!”

  “翟昊類﹗你胡說什么!你說這話像是醫生該說的嗎?”

  翟語冰憤怒出言斥罵。

  病房內的于蘋把外面的爭執聽得一清二楚……

  她感覺自己被他凶惡殘暴的譴責給殺剮得支離破碎。拿走文件的那一刻,她什么最壞的結果都想過,曾經也試想翟昊類會殺了自己──

  而今,他的所作所為,跟拿刀殺了她也沒有兩樣了。

  或許,惟有用自己的命來賠抵他所受的傷害,才能平複他的怨恨,及償還欠他的恩情吧﹗

  哀毀欲絕的于蘋從床上掙扎起身,悲慟地環顧雪白的牆壁,身在翟昊類的地盤內,滿腦子盡是無處容身的絕望……

  打開窗,她什么也沒多想,用力躍上窗台,眼睛一閉,任身軀往前傾倒。

  碰﹗強大撞擊聲驚動房外的眾人。

  “不得了了﹗于小姐跳樓啦!”護士沖進房裡,失聲驚喊︰“快啊,她摔到樓下去了﹗”

  “于蘋……”

  翟昊類原地愣了兩秒,后腦勺似被巨木猛力撞擊,思緒停止運轉。

  “我的天,為什么?她怎么會做這種傻事?”翟語冰駭然哭出聲。“都是你﹗干嘛講話刺激她嘛?!快去看看她──還愣著做什么?”

  翟語冰不斷哭著捶打叫罵,翟昊類方才如夢初醒。

  “不要啊──于蘋……你不可以──”

  他衷慟哭喊狂奔,感覺身上血液及生命力不斷流失,仿佛墜樓的不是于蘋,而是他自己……

  奔下樓抱起渾身是血的于蘋,他哭喊著呼喚她的名,深深自責、強烈的悔恨一再摧折他破碎多次的心。

  做了這么多年的醫生,不管多么危急的病人在眼前,他都可以冷靜泰然地進行每一個急救的步驟。

  而這一次,手術台上躺著的是至愛的女人,他第一次感到緊張,甚至,隨她的生命跡象起落不定而慌亂……

  他不斷以念力呼喚她,誠心向她懺悔,那些蜚短流長的風暴一下子就過去,但生命逝去,愛情逝去是永遠不會回來啊﹗

  ☆☆☆

  因為跌落的樓層不高,于蘋的傷不算嚴重,在翟昊類全心全意的呵護照顧下,她很快就脫離危險。

  幾天的昏睡后,于蘋身體狀況恢複得不錯,但她一直沒醒來,仿佛潛意識裡貫徹她想以命賠償的意念,無論如何都不肯睜開眼。

  翟昊類不眠不休地陪在她身邊,不厭其煩述說他內心的悔恨愧疚。

  “寶貝,醒來吧……只要你好好的,我不會再怪你──”

  像擦拭某種珍貴寶物般,他的掌細細撫過她潔淨光滑的額頭。

  “別賭氣嘛,我知道你可以醒來了……快,睜開眼看看我啊,你不再喜歡我了嗎?”

  他愛憐地親吻她幼嫩的頰邊,把她當漂亮娃娃地捧著。

  “好嘛,只要你肯理我一下,我讓你打,隨便怎么打都行,這樣可以吧?”

  過度的專心投入,身邊的親友看了都很不舍。

  一向講求方法效率的大哥──翟昊禺,先看不下去了。

  “你不能把她當生活的重心,該做的事還是去做,整個醫院丟著不管,這像話嗎?再荒廢下去,我都不知怎么跟董事會交代了……”

  “大哥,她才是我最需要交代的惟一。”翟昊類倔強地不肯離去。

  “哎,這樣子怎么行?”

  “她是為我才變成這樣的,說什么我也不能在她昏迷的時候丟下她不管。”

  翟昊類大膽反駁兄長的權威。“大哥,就讓我守著吧,沒看她醒過來,我心裡很不安,根本沒辦法做別的事……”

  “喔?拼著院長不做,你也要等睡美人醒 ?哼,真是夠了﹗”

  “大哥,你也愛過的,應該可以體諒啊﹗”

  兩兄弟愈說愈大聲,沉睡中的于蘋緩緩皺起眉,靜止的五官悄悄地擰動──

  “唔……好吵……好吵啊……”她幽幽醒轉,口中嚶嚀出聲。

  “醒了?大哥,看﹗于蘋醒過來了﹗”翟昊類喜出望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不放。“你嚇死我了,差點兒我也要跟你去跳樓了!”

  “唔,我睡多久了?”

  “很久,快比睡美人還要久了。”他微紅著眼眶道。

  “真的?”她又閉上眼,沉重道︰“昊類,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休息吧,什么都別說──”

  “讓我說。”于蘋困難地開口。“我不是故意……故意把那件事抖出來──”

  “好好,你別說,我全都知道,何宏青原原本本跟我說了,你收起那份文件,呈在供桌向你母親懺悔而已。我完全清楚,也不追究,你別擔心好嗎?”

  “你……你真的會原諒我嗎?”她蠕動雙唇,仍然心念此事。“對不起,我不應該偷你的東西,對不起……”

  “哎,都說別再提了。”他感動又心疼地吻著她的纖手。“偷了一份文件算什么呢?你早已成功偷走我最重要的一顆心。”

  翟昊頗深情款款地瞅視她虛弱蒼白,卻楚楚動人的芙顏,嘆道︰

  “我連心被偷走都不計較了,何況一份文件?你說對嗎?”

  “昊類……”于蘋感動地將臉埋進地寬厚的掌心。

  “我……我……實在對不起──”

  千言萬語無從說起,所有的悸動化成熱淚滴滴落下,熨燙在他的指間。

  “聽好,不準再說對不起了。”他輕柔點去淚痕,柔柔吻著她的頰。“不然,就罰你一輩子愛我,一輩子做我的小女人,這樣你心裡舒坦了吧?”

  “啊?”她倏然紅了臉。“說什么啊?討厭﹗”

  “不懂啊?來,戴上。”翟昊類從口袋裡掏出鑽戒,套進她蔥白的玉指間。“它已做好好久了,就等主人醒來欣賞。”

  “哇,好漂亮啊……”

  于蘋笑瞇了眼,那鑽戒的光芒太耀眼,亮得讓她幾乎張不開眼睛;滿溢的幸福充斥心底,她什么都不必說了,只想靠緊她的愛人,一直靠到地老天荒……

  選期不如撞日。

  翟昊類和于蘋的婚禮,恰好與大哥大嫂結婚周年同一天。

  一方面遵照習俗,趕在于蘋母喪的百日內完婚,而另一方面,兄弟兩人結婚紀念日是同一天,翟語冰和于蘋會互相提醒,誰也沒理由推說忘記。

  平靜的老宅因霍昊類的婚禮再度地人聲鼎沸、衣香鬢影,絡繹不絕的賓客將不小的翟家老宅擠得水泄不通……

  年邁的翟老爺子笑呵呵地為翟家第二孫舉行婚禮,對于子媳都不在身邊,獨自寡居的他而言,能夠看到孫子成家立業是最高興的事。

  當高大挺拔的翟昊類挽著美麗脫俗的于蘋走上紅地毯,眾人不禁拼命鼓掌,給予這對新人最誠摯的祝福。

  翟家二少奶奶已經誕生了,滿園馨芬的鮮花、及飄滿粉紅汽球的天空,顯得整座翟家喜氣洋洋,在場賓客皆分享主人家的喜悅,飲酒歡笑,無比快樂。

  點綴賓客間,那卓越出色的翟家六兄弟自是眾嘉賓的討論焦點,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下一個結婚的會是誰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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