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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茉莉]帝王傾心(少年太上皇1)[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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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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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9-21 00:30:05
標題:
[淺草茉莉]帝王傾心(少年太上皇1)[全文完]
帝王傾心
【少年太上皇1】 作者:淺草茉莉
「李三重!」
『奴才在!』
「外頭哭什麼?這是送葬嗎?」
『這、這……是百姓捨不得您啊!』
「傳朕旨意,笑,一律笑,凡不笑者,斬!」
南宮策──王朝史上最強帝王,逆他者,死!
能力好、手段高,馴服一朝臣子百姓,讓他們個個乖得像狗,
偏他性格惡劣、喜怒無常、殺人為樂、目無禮法天地……
我,謝紅花,小小皇姑姑,皇家族譜都要翻半天的遠親,
受命接待年紀輕輕卻想養老退休的壞脾氣太上皇,
這傢伙完全不管百姓們憂心治事天才一走、國家氣數將盡,
還比較有時間計較我家蚊子咬了他一口,他要治我罪!
這一罰就要砍我一雙腿抵債,分明是看我不順眼,
所幸,天憐我,不知怎麼,他敢動我,他就會心痛如絞,
更奇怪的是,心痛毛病之後,人倒是變了?
我家的蚊子不可恨了、我煮的甜湯特別好喝、
我繡的帕子是珍寶、我養的貓都能當公主了,
最怪的是──有時候,我覺得……
他看我的表情好像……好像我們上輩子就認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1:12
瘋子來也
·上 淺草瘋子
瘋子自從一個人的獨居生活啟動後,漸漸發現,對收藏品的眷戀日益加深,不論是模型公仔、音樂相關產品、漫畫或小說、電影動畫光碟……等等,總是三不五時會忍不住拿出來摸一摸、看一看,兩眼看到呆直,還露出傻笑,渾身冒起幸福的泡泡,崇拜起自己居然可以有這般驚人數量的眾多收藏。
書,直到如今依然高居瘋子生活元素的塔頂不墜,與音樂的重要性不相上下,家中的驚人藏書(驚到的是別人,瘋子還是覺得沒到我的標準!當然,是以小說跟漫畫為主嘍),少則五遍,特別喜愛的,至少反覆看過十遍以上。
說倒背如流是不敢講啦,但,內容情節及男女主角姓名,還真可以說上三天三夜,意猶未盡,滔滔不絕。朋友總說平常人買書後,大概都只看一至兩次後,便打入冷宮,很難有觀看再三的狀況,而瘋子我的行為模式,似乎是非正常人之固定模式!完全是怪!
事實證明——我就是個瘋子!還是個書瘋子!(大概又有人猜到我網路上的出沒名字吧)
暑氣漸升,心情浮動,連瘋子我的瘋病也再度發作,剛溫習完《暗帝的眷寵》及《暗帝的女兒》沒幾日,準備進攻「九龍璧」前的某日,瘋子又再度打電話給淺草阿姊,以催稿之名,行騷擾之實,在催稿及打探進度的言談過程中,幸運地提前得知:《暗帝的眷寵》要出續集啦!而且就在盛夏的七月,也是三本完結喔!
在將這篇序敲成電腦稿的當天,瘋子也才剛剛看到新書的書名——《少年太上皇》卷一·帝王傾心。這還只是單純的內頁廣告喔,連內容的文案都沒見到在廣告上,當然更看不到新書,這純粹是先搔人癢處祥,只能抓破皮卻無法止住骨子裡的癢,對此,瘋子也只能咬牙切齒,握緊拳頭,忍氣吞聲——我忍!
在這段等待新書上市的期間,粉認真,真的粉認真,夭壽的認真,將預計中的「九龍璧」套書,用上最慢最令人髮指的速度又看了——兩次,救命啊!等於看了十八本書,這完全是因為瘋子做錯了一件事情。
啥事這麼嚴重?就是這麼早知道續集要出,讓瘋子整個手癢,想買啊!眼癢,想看吶!心癢,沒事這麼早知道,根本是在折磨虐待自己急驚風的三八個性!導致如今,全身從頭發癢到腳指頭,無一處不騷動萬分,令我坐立難安,卻也只能等待,再等待!
可是光提前知道《暗帝的眷寵》續集即將上市,就可以令瘋子毛髮直豎,全身毛孔舒張,筋骨暢然至極,如入仙境般。
友人甲:瘋子你也太誇張了吧?淺草姊姊的書是蠻牛?靈丹妙藥?還是瓊漿玉液?居然有這般神奇功效?
錯!錯!錯!大錯特錯!
淺草阿姊的書,既不是藥品也不是仙物,卻對瘋子而言,如同期待張惠妹及蔡依林新專輯發行般的重要,無可取代,雖然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領域,但在瘋子心中佔有的比例,卻是同等級的大份量。
偷偷說一下,在之前看完《暗帝的眷寵》及《暗帝的女兒》後,瘋子其實就已猜想到,阿姊應該會有相關的作品在醞釀當中,只是——《暗帝的眷寵》是二OO七年的七月上市,《暗帝的女兒》是二OO七年十一月,事隔整整四年才有相關續集再度見客,阿姊啊……(尾音飄遠中)如果還有相關續集的話,(我猜啦!當然是希望還有嘍!)是不是要等到二O一五年的七月咧?
先等我一下嘿!中場休息——啥?當然,有上一定會有下嘍!
風雲再起
淺草茉莉
終於啊,終於!
醞釀了好久,也思考了好久,《暗帝的眷寵》終於出了續集!
水兒的死,令很多人對公孫謀必須孤獨的度過餘生而感到不捨,當時我在寫到這結局時,雖然也同樣感到難過無奈,卻是無計可施,因為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改變結局,讓悲劇變喜劇,但心中一直有著想法,公孫謀這個人,就算死,對某人的情也不會滅,有一天,一定會風雲再起的。於是,四年後,《少年太上皇》問世了。
在真正計畫並且下定決心寫公孫謀與鴛純水的後續之後,動筆前曾經想過很多設定,包括讓公孫謀與水兒來到現代再續情緣,也想過,讓公孫謀大鬧地府去救回愛人,又或者,乾脆讓水兒在唐代死而復生算了……
腦中出現過許多的可能,但最後,嘿嘿,我還是決定讓萬惡不赦的公孫老大投胎到另一個不同於《推背圖》的歷史軌道裡,既不是現代版,也不會混亂歷史,方便讓他繼續使壞,繼續囂張,繼續整得蒼生生不如死,讓天地變色,讓風雲再起,讓人間大亂——哇哈哈~
咳咳咳,得意忘形了,我還是控制一下好了,免得意過頭了~ㄏㄏ~
回歸正題,在這,我也要告訴沒有看過《暗帝的眷寵》的朋友,就算沒有看過本書男女主角的前身,在看《少年太上皇》時也絕對能夠輕易入門滴,因為我有簡單交代了一下過去的故事,不會讓你們看得霧煞煞,況且,淺草茉莉私心認為……
沒有看過《暗帝的眷寵》的才好,才不會被公孫謀荼毒太深,反而更容易進入情況喔……
這次公孫謀再掀風雲,誠如我所說,費了不少心思去考慮他的背景以及出現的方式,最後,才有了你們手中的作品,一套三集,七月二十日以前出版完結(三周內),希望你們會喜歡,我廢話不多說,請快快翻下頁,那才是重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2:07
楔子·墮入無間
大唐 開元十八年
深冬臨春的時節,極寒的長白峻嶺上,精緻講究直逼皇寢的屋內。
床榻上躺著一名男子,側邊跪著男女兩僕,榻沿坐了一名娉婷女子,她的身旁則立了位俊逸內斂的公子,女子雙眸含淚,激動的緊抓著床榻上人的手,氣氛凝重而哀傷。
「爹爹,不要死!」她泣道。
榻上男子雙目如炬,完全不若垂死之人。「哭什麼?我可是等這天等了好久了!」
他正是叱 風雲、翻手即可左右世局的大唐傳奇人物—公孫謀。
當年,他一怒將女皇帝拉下王座,將天下還給李家,李顯繼位後,遭妻女殺害慘死,他又出面斬殺兩女,隨之再度將天下奉送給李隆基,也就是當今的皇帝唐玄宗,從此,他歸隱山林,不問俗事。
他這一生多次能夠登上皇位成為至尊,但他都放棄了,而這一切只為了一個女人,他已死多年的妻子—鴛純水。
「可是您忍心丟下女兒不管嗎?」公孫謹拉著他的手,難過的問。
「有什麼不捨的?當年在你娘生下你時,我就想隨她去了,要不是你絆著,多耗了我幾年,我早與你娘相會了!」他一生只對妻子愛之入骨,世間其他情感對他而言都微不足道,但這女兒是妻子為他生下的,他丟不開,也怕妻子地底怨他,所以視若珍寶,始終盡心養著。
他闔上精明的鳳目,遙想起與妻子最後的對話—
「爺,對不起了,我食言了……」
「誰許你食言背信,你敢死,我先殺了你在并州的娘家一家老小!」
「爺……」
「我還會下山,將李隆基的頭擰了,重設告密銅匭,從此嚴刑峻法,並且下令重賦三年,十五歲以上男丁離家從軍—」
「爺!」
「……」
「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讓另一個人陪您久一點。」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
「我知道……但她不是別人,她是您我的結晶,見到她,您會如同見到我一般。」
「胡說,沒有人代替得了你!」
「……爺,事實上,我不想食言,更不想離開您,我想永遠在您懷中,哪也不去。」
「那就哪也別去,守在我身邊。」
「如果可以,我好想啊,但我天命已盡……爺,我怕……」
「怕什麼?」
「怕您忘了我?」
「……」
「爺。」
「嗯?」
「您會忘了我嗎?」
「不會!」
「那您方才為何沉默?」
「因為……我也怕……」
「怕什麼?」
「怕你成了仙,怕我再也抓不住了……」
他這一生受這女人牽絆至深,尤其恨她患有心疾還瞞著他孕女最後難產而死,在她死後,他悲憤難忍,幾度想做出毀天滅地之事,來消心頭之恨,偏偏那女人拚死為他生下女兒,為了專心撫養女兒,他只得忍下滿腔憤怒,最終什麼也沒做,這天下還是好好的,並沒有因此而翻天覆地。
如今,女兒擇了良婿,也生下子女,他承諾妻子的事都做到了,又怎能不急著去找那令他思之欲狂的女人。
「可您這一走,謹兒必傷心欲絕,岳父怎忍心放她孤獨於世?」站在妻子身側的冶冬陽,不禁也紅了眼眶。
「別說了,我是去找她娘,她該歡喜才對,再說她身邊不還有你嗎?」公孫謀睜眼,目光犀利的盯向女婿。「話又說回來,這跋扈的丫頭,除了你,誰欺負得了她?幸虧你小子我還信得過,謹兒就交給你了,你只要遵守對我的承諾,呵護她一世,我便滿意了。」
冶冬陽苦笑。他這個岳父威勢強大,乃大唐最恐怖的人物,他的女兒,自己的妻子,自是承襲了他的慧黠刁鑽,乃至於當世無人能治,普天之下也確實只有自己能教謹兒收斂了。
岳父早明白這點,更清楚妻子是他的摯愛,他定是寵護她一生的,這番囑咐,也只是象徵式的警告罷了。
「主子,還是讓咱們夫妻隨您去吧,到了地底,至少還有咱們伺候著。」跪在地上的尚湧忍不住說。
「沒錯,讓咱們也去,到了地底,如果找到了小姐,我還能再次服侍她。」尚湧的妻子袁妞淚流滿面的也跪前一步,乞求道。
他們是伺候公孫謀與鴛純水大半輩子的人,見主子即將離去,自是傷心的想跟隨。
「住口,你們自己如今有兒有女,隨我去做什麼?再說,我要你們替我盯著冶冬陽這小子,別讓他虧待了謹兒,這丫頭若有什麼差池,在見面後,水兒定與我沒完沒了!」
小姐是主子與夫人遺留人世的獨苗,如今主子將人托付給他們夫妻,這是極為信任之意,他們夫妻只有垂淚領命,其他的話都休說了。
「爹爹,您這麼走了,真能見到娘嗎?」見父親去意已堅,公孫謹含淚問。
公孫謀炯然的目光逐漸溫柔起來,這是對某人期盼至極才可能顯露出的眼神。
「應該吧……她說過……會等我的……」他緩緩闔上精燦了一世的雙眸,嘴角微微含笑。過去,他一笑必有橫屍,這次,他是為自己而笑……
「爹爹—」片刻後,屋內傳來公孫謹不捨的哭喊聲。
此時的外頭,喪鐘敲起,大批的人隨之跪地,而跪在最前頭的赫然是當今天子唐玄宗!
他全無皇帝之尊,朝屋內五體投地的跪伏,親自恭送這令天下人又敬又恨又忌諱的人物離世。
他沉怒不已,那女人竟不在無間!
期盼的相見,空歡喜一場。
他的怨恨可想而知。
「那女人哪裡去了?」他散發出紛亂恐怖的氣息,陰鷙的問向負責看守他的小鬼。
「我……我不知……」何謂鬼見愁,小鬼這下見識了。
想他雖是小鬼,但是負責管理無間的孤魂,哪個鬼魂見了他不驚懼再三,就眼前這個,自己見了反而鬼膽破裂,舌頭笨拙起來。
「什麼叫做不知?」公孫謀懾人的雙目一瞇,小鬼的雙肩立刻抖如落葉,直想抱頭鼠竄。
「這是天機,我只是小鬼無從知曉。」小鬼實話實說。
「那就去找知曉的人過來,還不快去!」他沉聲命令。
小鬼不敢違逆,馬上就去找人。
不久,一名藍衣老人出現,他是天神,負責掌管輪迴。
藍衣老人靠近後,愕然發現,有一鬼魂正坐在石椅上,他身重氣貴,居然方圓幾里內其他的鬼魂全都自動退離他百步,並以圓弧狀圍繞著他低頭站立,那模樣就像對他俯首稱臣,等待他下達指令。
看到這奇異的景象,藍衣老人大為驚愕。會到無間來的不是一般孤魂野鬼,他們在世間均是大奸大惡之徒,尤其是負責管理孤魂的小鬼,個個來歷精采,是他們由最惡的孤魂中挑選出來的,就算不能說是地龍,但也絕對是地蛇一尾,想不到,這些小鬼在遇到這鬼魂後,竟都乖得跟狗一樣
可見,這鬼魂在人間是劇毒,到了無間一樣駭人。
藍衣老人不自覺的加快腳步,這心態竟是不敢讓對方多等。
「你找我?」他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
公孫謀只是冷冷瞟他,瞧得出對方身份不同。「那女人哪去了?」他直截了當的問。
「投胎去了。」藍衣老人當然不會蠢得假裝不知他問的是誰。
「什麼時候回來?」他再問。她說過要等他的,竟又食言!他怒不可遏。
「五年前去的,要等四十年才會再轉世。」
「四十年」公孫謀的雙眉立即危險的橫起。
藍衣老人倏然心驚。這鬼魂有種氣勢,連他都不敢與其交鋒,自然而然的往後退去一步。
心裡不禁埋怨起玉帝,為何將如此棘手人物送到無間,恐怕連他也休想以天神之姿壓制對方分毫。
「立刻將人帶回!」公孫謀喝令。
藍衣老人猛嚥口水。「天命已定,一旦墮入輪迴,其壽命無人可恣意收回。」他告知。
「若我一定要那女人回來呢?」
「若硬是召她回來,那她將魂不成魂、魄不成魄,在無間也只能是消散於無形的一縷煙。」
「什麼」他臉色大變。
「輪迴有其道,若破壞,必得付出代價。」藍衣老人解釋。
公孫謀愣住。自己在人間含恨捱了多年,到了此地,還得再等待四十年,怎敢讓他再等!
四周的鬼魂感受到他勃發的怒氣,紛紛露出驚恐的表情,竟不約而同的跪下,朝他簌簌發抖。
藍衣老人見狀,也不禁不安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鬼煞氣如此之盛,能懾得諸惡鬼驚懼至此。
「我也輪迴,上去找那女人!」公孫謀做出決定。
「這……」
「不行嗎?」
「呃……你的命格有些複雜……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離開這裡。再說,就算輪迴,時空軌跡也已不相同,你不見得能再次遇見那女子,更有可能,兩人相見不相識—」
「相見不相識?」
「凡是落回凡塵的,都必須喝下孟婆湯,那會讓人忘記前世種種,重新開始來生。」
「你是說,她已經不記得我了」他勃然大怒。
她怎能忘記他,她竟敢!
「這不能怪她,每個人皆是如此……」藍衣老人越講越畏懼,就怕他怒起來會將自己這個天神撕成兩半。
公孫謀臉色陰沉得嚇人。「那麼我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她四十年歸來,才可能相見?」為了再見她,他勉強壓下怒氣的問。
「嗯……」藍衣老人心虛的點頭。
其實就算經過四十年,他們也不可能相見,因為那女子這幾世的命盤已定,在踏入無間前就會再度轉世,此後將不斷的輪迴再輪迴。
但他不敢告訴這鬼魂實情,若他發起狂來,這無間還能太平嗎?
不即刻引起一片腥風血雨才怪!
公孫謀在無間待下了,但隨著漫長時間過去,他始終等不到人,心中早已有數,他與那女人緣分已盡,就算毀了這座無間,也無法相聚。
那股逼得他發狂的思念以及無法相見的恨意,在經過了數百年幽冥歲月淬鏈過後,被長期禁錮的靈魂,終究有了變化。
眼看,他離魔道不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3:01
第一章·妖魔天子
紟唐王朝,東森十一年秋,天緯皇帝南宮策突下詔禪位於兄南宮盛,天緯皇帝自稱太上皇,從此避居長沙。
少年太上皇南宮策今離京城赴長沙「養老」,鑾駕行經之處,百姓夾道痛哭,哭聲響徹,當真泣鬼神而驚天地。
莫非他如此受到愛戴,讓百姓不捨到痛哭流涕?
答案,非也!
還是,這位太上皇太不得民心,終於要滾蛋,百姓喜極而泣了?
答案,仍是非也。
百姓此刻的心情,非常矛盾,這南宮策暴虐無道、喜怒無常,但他在位期間,偏偏百姓的生活卻是異常的富裕。
王朝五穀豐收,街無乞兒,夜無暗盜,進入建朝以來,百姓最為豐衣足食的年代,史稱「天緯盛世」。
然而,這也是讓百姓最惶惶不安的時期,這位十一歲就登基的皇帝,性格反覆無常,並非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天子,往往一個轉念,能教人由天庭墜落地府,讓天下人皆陷入苦不堪言的境地。
一言以蔽之,紟唐王朝的百姓,富裕,但是,不安康吶!
因此,百姓對這位太上皇可說是又愛又恨,對於他的離去,實在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憂愁的好?
再加上繼任的皇帝是他的兄長,雖然大他三歲,但才能平庸,成天只知花天酒地,這樣的人,能維持住天緯時期的榮景嗎?
眾人對前景忐忑不安,在送走喜怒無常的太上皇時,才會哭聲四起,悲喜難以論斷。
「李三重!」鑾駕裡傳來年輕卻威儀的聲音。
「奴才在!」太上皇的貼身太監立即繃緊皮肉的上前應聲。
「外頭哭什麼,這是送葬嗎?」鑾駕中的人沉怒道。
他僵了臉。「百……百姓是捨不得您啊……」
「哼,捨不得什麼?他們是擔憂王朝的命運,怕自己再被打回十多年前的飢餓窮困狀態,一群就只知哭嚎的廢人,哭得朕都煩了,去,要他們笑,給朕大笑!」
「笑?還要大笑?」這時候,誰笑得出來啊聽到這個指令,李三重也不禁面有苦色。
「廢話,朕都要離京了,他們卻像在哭喪,這不是在觸朕霉頭嗎?傳朕旨意,笑,一律笑,凡不笑者,斬!」
一刻鐘後,一道道御令傳下。「太上皇有旨,不笑者斬—太上皇有旨,不笑者斬—太上皇有旨,不笑者斬—」
當下,百姓全笑了,但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鑾駕總算在一片「笑聲」中來到城門外,新帝南宮盛率著文武百官早候在那,他臉上也是笑得惶恐驚懼,就怕這個反覆無常的弟弟反悔不走了。
鑾駕行經他面前,南宮策完全沒有下轎的意思,手一揮要他滾,鑾駕直接越過他消失在城門處,他的笑這才真正帶出歡喜之態。
「停轎!」一道驕矜的聲音由鑾駕裡傳出。
隨侍的李三重嚇一跳,立即要人停下鑾駕。
「太上皇,鑾駕已停,請問……您、您有什麼指示?」他躬身上前,誠惶誠恐的問。
「這裡離長沙還有多遠?」南宮策不耐煩的問。
「回稟太上皇,照咱們的速度大概還需要十天……」
「十天?你要朕再忍受十天」
「這個……」李三重被他嚴厲的口吻嚇到咬了舌頭,疼得皺眉不敢吭氣。
這鑾駕裡鋪著上好的羽絨,極盡奢華舒適,車輪外圈也裹了一層動物軟皮,保證行駛間絕對不搖晃顛簸,都這樣了,嬌生慣養的主子仍嫌受罪,那總不能要長沙自己移位到主子跟前報到吧?
「混帳東西,真打算讓朕繼續擠在這小轎子裡嗎」太上皇發怒了。
李三重驚得撲通跪地。「請太上皇息怒啊!」就怕主子一生氣,便砍了他的腦袋。
要知道,這位陛下之所以令人這麼害怕,自有其陰狠殘忍之處,事實上,「有幸」在他身邊伺候的人,小命通常不會長,不出三年必定出錯喪命,而算算時間,自己已臨近三年的魔咒,正處於膽顫心驚之期,隨時會因故莫名喪命!
「李三重,你若敢再讓朕多走一里路,朕要你的命!」鑾駕裡的主子不講理的道。
李三重跪在地上,冷汗都滴到土裡去了。
完了,三年魔咒自己果真是過不去了。悄悄摸著攥在懷裡的遺書,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正抹著淚,忽然瞧見立在路邊的地界石碑。再過去就是馬陽縣,如果記得沒錯—有救了!「啟稟太上皇,前方不到一里處有座行館,不如請太上皇移駕到那裡休息,等休息夠了,咱們再上路。」他馬上提議。
「這附近有行館?」
「是的,是一座皇家行館,而且是由您的表叔啟聖侯爺所管理。」
「表叔的地方?」
聽主子的語氣似乎有在考慮。「您……您要不要去那裡休息一下?」李三重趕忙追問。他若不肯,自己不就死定了?
「朕與表叔有十一年未見了吧?」
主子好像陷入沉思了。「聽說自您登基後,侯爺就未再踏進京城半步,這會剛好經過,太上皇不如趁機巡視一下此處……」李三重鼓吹。他能不能留下小命就取決於主子去不去馬陽縣了。
等了好久,鑾駕裡都沒有聲音傳出。
他的汗滴得更猛了,直到地上濕了一圈,鑾駕裡的人才慢悠悠的道:「好吧,就過去吧!」
簡直是大赦!李三重幾乎要歡呼大喊老天保佑了。「奴才這就去安排!」抱著撿回來的腦袋,他風風火火地要人將鑾駕移往馬陽縣。
馬陽縣的皇家行館規模奇小,約只有尋常富戶家宅的大小,之所以會被納為皇家行館,那是因為這座宅子曾經出過一位皇后,由於她深受當時帝王喜愛,在她過世後,那帝王經常到此緬懷她,此處因此被列為帝王行館之一,不過,在那位專情的帝王之後,便再無任何皇帝造訪過這裡。
這座行館長期由馬陽縣的謝家代為管理,謝家目前的當家就是啟聖侯爺,身份是先帝的表哥,當今太上皇的表叔,算一算,是有點遠又不會太遠的親戚。
謝家人在得到通知後,慌亂中派出一個代表迎接聖駕。
「啟稟太上皇,謝家人來接駕了。」李三重低頭稟報。
「是表叔親自來了嗎?」鑾駕裡傳出懶懶的詢問聲。
李三重立刻不滿的向面前跪地迎接的人瞪去。謝家居然只派了一名小丫頭出來接駕,萬一鑾駕裡的老大一個不爽,他這顆好不容易才保下的腦袋,豈不又危險了?
他冷汗直流。「回稟太上皇,來的不是侯爺,是……是……」他心急的看向那紅衣女子。來得匆忙,尚來不及問她的身份,不知她到底是誰?
女子剛好抬眉,見到他憂急的模樣,嫣然一笑,這一笑讓他愣了一會。
「臣女謝紅花,是太上皇的表姑姑,歡迎您來到馬陽縣!」
這女子看上去沒幾歲,竟敢以太上皇的長輩自居況且,就算是,也沒人敢在太上皇面前自己提及。
李三重訝然。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得規矩
鑾駕裡沉靜無聲,李三重汗涔涔之際,卻見跪地迎接的女子猶不知死活,挪了挪身子,道:「太上皇,姑姑前幾天踢毽子傷到腳了,不能久跪,這會可以起來了嗎?」
她話一說完,李三重還來不及抽氣,轎簾被裡頭的人自己拉開了,露出了一張俊美絕倫卻帶著邪氣的臉龐。
這人五官無一不上乘,渾身更散發著一股難言的迫人威儀。
此刻,他陰惻惻的眼正直視前方只顧著挪腳換姿的女子。
謝紅花完全不知自己麻煩上身了,好一會才發現鑾駕裡的人已經現身,見著人後,立刻微啟了口,一臉的驚艷。「您……真是美!」這句話吐出,又教四周呈現恐怖的無聲狀態。
李三重真想拿針直接縫了她的嘴。沒有帝王喜歡聽人稱自己的長相美的,尤其是眼前的這位,之前有個妃子「口無遮攔」讚他是美男子,讓太上皇當場以褻瀆帝王雄姿的罪名,命人將她的花容月貌給劃花了,從此那妃子成了無鹽女,不久便在冷宮裡自我了斷。
結果跟前這個女子從剛才到現在,開口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自己直奔閻羅殿,她是怎麼了,就這麼想尋死?
南宮策犀銳的目光停在她身上。這女人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圓圓的鼻頭,甚至連嘴看起來都顯圓,但偏身子不圓,還偏瘦!
她一襲的紅裳、紅鞋,頭上還綁有紅緞,哼,幸虧臉上素淨,否則真讓人以為她是剛唱完戲或逃婚出來的!
「你是表叔的什麼人?」打量完她,南宮策質問,語氣生生冷冷,令人不寒而慄。
偏偏面前的女子似乎沒有聽出危險,仍是擺著笑臉道:「我是侯爺的妹妹,您的表姑姑!」她再次提了那五個字。
至此,李三重已經沒有勇氣看主子的臉色了。
南宮策冷然的笑了。「你才幾歲,敢自稱朕的姑姑?」他瞧她一眼的問。
她依舊笑咪咪的。「臣女今年已經二十五有了—」
「二十五」李三重聽了忍不住瞪凸了眼。不會吧,她看起來像個小丫頭,居然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老女人
南宮策只是略瞇了下眼,神情倒無多大的變化。「表叔為何沒親自接駕?」他再問。
「大哥病兩年了,下不了床。」她收拾起笑臉,圓圓的臉龐露出哀傷之色。
「所以,謝家就派你來迎接朕?」他並不關心表叔的死活,在意的是,為何派這蠢女人來迎駕!
謝紅花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那模樣一點也不像位皇族名媛,倒像是一般丫頭。「大哥重病,幾個嫂子又都年紀大了,行動不便,因此由臣女出面最恰當。」她眼睛笑成月牙形的解釋。
「謝家沒有其他男丁了嗎?」謝家脫離朝堂太久,他幾乎遺忘這個家族的存在了。
「大哥膝下無子,謝家就只剩我與大哥兩人,不過,我與大哥的年紀相差了三十多歲,也還算年輕,等將來成親後,是有機會再為謝家增添後嗣的。」她自顧自的說。
成親?她的話讓他想起十一歲登基那年,謝家有女十四,請旨出嫁,但禮部頒法全國禁婚三年,以利他後宮選秀,可是之後他並未見到謝家女兒入宮候選,現在想來,眼前這自稱是他姑姑的女人應該就是那原本待嫁的女兒了。
「這麼說來,謝家已凋零到剩下女流之輩撐場面了,那麼朕在行宮裡的一切,是否都由你負責?」他厲芒一閃後,笑問。
她忍不住仰頭瞧他,見他雖然滿眼笑意,可卻令人一點都不覺得有任何親切之意。「呃……是的,有任何需要請太上皇儘管指示,畢竟咱們是親戚嘛!」
李三重再度翻白眼。這女人可真敢,攀親帶故完全不遺餘力!
太上皇輕哼,旁人瞧不出他的喜怒,但伺候他三年的自己可是再清楚不過,主子眼角輕揚,看似面無表情,實則殺氣已現,唉,這女人,離死不遠矣。
「你領朕進去吧。」南宮策「笑臉」以對。
他忍不住頭皮發麻。主子越笑,後果越驚人啊!
「好的。」終於不用再跪,她吃力的要站起身。
李三重瞧著。看來她說腳受傷不是假的,只是,沒人敢觸碰的鑾駕,她竟抱著轎桿當柱子的撐著站起來,她到底明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誰?能容她這樣放肆嗎
這女人若不是活在洞穴裡,不知世事,就是腦袋不太靈光。
南宮策雙眸瞇起,瞧著她明明皺眉卻還是帶笑的嘴角,讓他越看越心癢。好久沒這種感覺了,自從……他彷彿憶起了什麼。
「你們要做什麼」謝紅花雙腳離地,被人架著走,不住驚慌的問。
「太上皇有令,砍去你的雙腿!」架著她的人「好心」的告知。
「砍、砍我的腿?為什麼?」這下她真驚了。好端端的,她的腿犯了誰?
「太上皇昨夜裡教蚊子給咬了。」
「這……這跟砍我的腿有什麼關係?」
「龍腿被咬,表明你照顧不周,太上皇發怒,拿你的腿來抵罪!」說起來,也怪令人同情的,太上皇被不長眼的蚊子咬了一口,這女人就得用雙腿來賠,這還不冤嗎?
「這太不講理,我得找太上皇說理去!」她心急的道。
「你想找太上皇理論?」架著她的人訝然。這女人是史上第一人敢找太上皇抗議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這事不公平,我不服氣,得找他說清楚!」
「這事哪裡不公平了?」一道悠然夾著傲氣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裡。
太好了,正愁他們不會讓她去見他,想不到正主兒自己出現了!
但,他怎麼會這麼巧的現身?
放眼瞧,這是行館的後院,中央放了一副刑具。這莫不是臨時刑場吧?而某人早就懶懶愜意的坐靠在樹邊的長椅上喝茶吹風,難不成,他是專程來觀刑的?
被放下後,她立即快步走向南宮策,眾人都以為,她會撲過去抱住椅腳向他求饒,但她卻只是停在他的面前,圓臉紅通通的,連下跪也沒有,圓瞳還敢直視他,神情有些氣呼呼。
「太上皇,您不過被蚊子咬上一口,卻要砍我的腿,這說不過去!」她抗議。
「讓你的腿與朕相提並論,你不認為已是抬舉你了?」他諷聲懶問。
謝紅花鼓起腮幫子。「臣女的腿怎好與太上皇相比,只是覺得這罰得未免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朕的腿難道活該被咬?」他臉色微變。
「但蚊子不歸臣女管啊!」
「行館由謝家負責,行館裡的蚊子當然也聽命於你。」
「照您這麼說,天下歸太上皇管,這行館的蚊子也該聽命於您,您不去制止蚊子別冒犯龍腿,卻來責罰我放任蚊子咬人,所以我才說,這事不公道。」
沒料到有人敢同他辯,他不禁一愣。「你要朕也治自己的罪?」
她竟敢點頭,而且臉上那笑意好像他終於聽懂她的話了。「倘若臣女有罪,太上皇同罪。」
身旁人聽了無不舌頭打結,眼珠瞪大了。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她也敢講
這女子瘋了不成!
南宮策呼吸明顯加沉,怎料對方還不知死活地繼續說:「太上皇,算了吧,罰我等於您也要自罰,何苦來哉,蚊子的事臣女之後會要人全面撲滅,絕不再讓您的龍體受到欺侮的。」
他俊臉逐漸冰冷。
李三重見了搖頭。記起之前唯一敢與太上皇強辯的人舌頭已被割了,而那還是太上皇基於對方辯的是國事,「體諒」對方為國直言,這才手下留情,只是割舌而不是割腦袋,但今日這女人辯的是一隻小蟲蚊蠅,想來下場,嘖嘖,只能靠她自求多福了。
「好,朕願意自罰。」他竟說。
她吃驚了。「您真願意自罰?」
「你說的沒錯,朕連只蚊子都管不了,讓它造反侮君,你若砍腿,朕同罪。」
她倒抽一口氣。「可是,您的龍腿誰敢砍啊!」這不是說笑話嗎?
「這應該不是朕的問題吧?」南宮策冷笑。
「那……那……」果然是漂亮話!
「來人,先砍了她的腿,朕的腿隨後誰敢砍,朕重賞!」他一聲令下,立即有人重新架起她,送上準備好的刑具,拉長她的雙腿,一刀就要落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3:17
第二章·血光之災
「臣女養了只寵物,現在想將這隻貓……送給您。」
『送給給朕?』
「嗯,這貓陪我兩年了,牠的性子跟您……很像……」
他臉色一變。『你說朕像貓?!』
寢房裡,南宮策臉色通黑。
隨行的太醫、太監、宮娥全在屋外了聲的候著。
而一個紅裳女子被拎進屋了。
她被壓跪在地上,押她進來的人見場面太森厲,一刻不敢多留,丟下人拔腿就往外退,留下兩人單獨面對。
這寢房裡氣氛陰沉嚇人,謝紅花這回彷彿學乖了,更像是終於明白這男人有多恐怖,她噤若寒蟬,再笑不出來,只等著他自己開金口。
南宮策狠狠瞪視著她,怎麼樣也想不明白,剛才那瞬間是怎麼回事?
當那刀要砍下她雙腿時,他心頭莫名起了一陣翻江倒海的椎心之痛,而且竟痛到不由自主的喊停,當刀子被放下的那一刻,心痛自然消失,他怒不可抑的要人再動手,撕心裂肺的劇痛又起,試了三次,無一例外。
為什麼會這樣?
這女人對他做了什麼?!
「你再說一遍自己的名字。」他厲聲。
「臣女謝紅花……」大家都說這人事無大小,錙銖於心,尤其記性超強,善於記仇,可怎麼轉眼就忘了她的名字,這是貴人多忘事嗎?
「紅花夠俗,幸虧姓謝,謝得好!」他諷笑起來。
原來不是忘記,而是要消遣她。她嘟起嘴,要是平時她定會回個兩句,但剛才有驚無險的保回雙腿,這會不敢再隨便頂嘴,只能暗自不滿。
「因為名叫紅花,所以穿紅裳?」他打量她後再問。
「這……穿紅裳是大哥的意思。」事實上,她可不喜歡大紅色,偏愛的是淡紫色,可惜這輩子從出生起,自己還沒什麼機會穿上其他顏色的衣飾。
「為什麼表叔要你這麼穿?」
「那是因為紅色避禍。」她一臉的無可奈何。
「避禍?」
「紅屬血光,在我還在娘胎時,有化外術士道我有惡緣纏身,衣裳若是血色,能讓我趨吉避凶,免去血光之災。」她簡單解釋。
「無稽謬論!」他甩袖冷譏。
像是找到知音人,她眼睛大亮,小腦袋拚命的點著。「就是說嘛,我也這麼認為!」
他目光銳利的往她身上再一掃。「既然明白自己模樣可笑,活似唱戲的,為何還愚蠢的照辦?」
她小臉尷尬的垂下,看看自己的大紅衣。原來這身衣裳瞧起來像唱戲的啊?
「臣女不能違背兄命。」她苦惱的說。大哥堅信術士之言,她也沒辦法啊!
南宮策嘴角忽地浮出一朵笑花。「朕下旨,從今而後,你身上不許有一件紅,並且,改穿白服,喪白的白。」
她聞言,臉色也白下來了。這人一如傳言的惡毒啊!
「太上皇,坦白說,穿什麼顏色的衣裳臣女倒沒那麼在意,不過,大哥那勞您親自下道聖旨讓他明白。」
「表叔敢抗旨?」他不悅的問。
「不是的,我是怕大哥不相信我的話,以為我又……」她越說越小聲。
他淡眼瞄了過去,俊邪的臉龐已有幾分了然之色。「你背著他穿過其他顏色的衣裳?」
「呵呵,我愛紫,奈何偷穿上紫裳後,當天就由樹上摔落,額上血流如注,破了一大口子。」她馬上氣惱的接口。
「由樹上摔落?」
「我平常爬樹上上下下跟飛鼠似的,俐落得很,從沒摔過,哪裡知道那日腳一滑,人就——」她忽然住嘴了,總算意識到自己正對著誰說著什麼不得體的話。
糟糕,堂堂大姑娘爬樹,還自詡為飛鼠,像什麼話!圓圓眼睛眨了貶,想裝作自己方才沒開過口,說過話。
他盯著她一會後,悠悠地斜臥上床沿,倒是發現這女子有一些趣味了。
明明已是二十五歲的熟齡女子,卻表現得天真又傻氣,最重要的,她自認與他很親,放肆的忽略他六親不認的事實。
「朕明白了,會送道旨意讓你大哥遵從的,你可以下去了!」他擺了手道。
之前要砍她的腿是想懲戒她的造次,如今,讓她穿白服更是不懷好意,就是等著瞧她是否有厄事發生。這種等待,似乎是種不錯的遊戲。
他微笑著,抬眉卻見她仍跪在原處沒動。「還不滾?!已不耐的挑眉。
她這才期期艾艾的瞧向他。「太上皇,您不砍臣女的腿了吧?我怕走出去,這雙腿又被抓去砍了。」她露出擔憂的樣子。
提起這事,他臉又是一沉。「去,朕對你的腿沒興趣了,但倘若你再不滾,朕想砍的就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腦袋!」他恫嚇的說。
她一驚,馬上由地上跳起來的往外跑,倉皇間,被長裙絆了一跤,跌坐地上。
她搔搔頭,撩高裙子站起身,頭又撞上門柱,當真醜態百出,等腳終於跨出門檻,以為安全了,後腳跟一滑,人往後栽,又跌回屋裡,扭頭不意見到那男人神色愕然,她雙頰爆紅,狼狽的再爬起身。
這回,她先站穩後,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拉著兩側裙擺,力圖能夠端莊退場,好不容易,她總算順利消失在他跟前了。
半附後,一抹餒笑由他嘴角漾開。這麼蠢的女人世間少見,想不到居然讓他遇見了,很好,真的很好。他開了眼界,正要發聲大笑,忽而,憶起不久前胸口的劇痛,瞬間笑不出來了。
會的,他會找出這女人對他做了什麼,當得到原因後,別說是砍她的腿,他會
將她大卸八塊,做成肉餅,以抵他今日之痛!
「太上皇,出事了,出事了!」李三重喜孜孜的趕進門「報喜」。
「如何?」南宮策原本正蹙著眉心閱讀馬陽縣各級官員想叩見的奏折,這會皺痕消失,也出現了興色。
「那女人方才行經長廊,不巧有太監抬水而過,水一握地面,她踩滑整個人跌出長廊外,手臂擦傷見血了!」知曉主子等的就是這好消息,他得訊後,立即來報。 「是嗎?」他難得好心情了。 「不只見血,她還骨折,手臂可能好一陣子不能動了。」李三重擴大喜訊。 「不過是件衣裳,竟如此靈驗!」笑靨過後,不禁有些深思起來。 「主子,您說這事也太玄了,不會是巧合嗎?」他私下也為這事發毛。
這女子不過沒穿紅裳,就傳災難,如果再下去,不知會如何?
「是不是巧合,咱們不是還有時間觀察嗎?」笑容益發殘酷。
這教李三重身子顫了下。瞧主子這樣子是非見到人家悲慘到底就是了。
主子為人冷酷寡情,平常日理萬機之餘,就是以折磨他人為樂,以前有大臣讓他折騰,如今將玩膩的臣子丟在京城裡,在萬般無聊下,再不找些事讓他過過癮,他哪能歡快?
幸虧出現個謝紅花,轉移了主子的注意力,否則主子折騰的就會是他們這些太監、宮娥了。
「太上皇,除了這件喜事外,奴才還有一喜相報。」李三重想起另一件事。
他沒支聲,只是攤開了掌心。
李三重楞了一會後才會意,連忙由玉盒裡取出一枚碧綠懷玉,這枚懷玉大有來頭,是太上皇登基之初,親自從萬件珍貴玉石中挑選出來所製成的,他平時鐘愛無比,常把玩於手上,眾人見到此物如見人,幾乎將它當成太上皇的分身看待。
豈料昨日發現透綠的懷玉上出現紅點,以為是髒污,結果仔細一看卻是自然生成,太上皇審視過後,便一語不發的收進玉盒裡。
本以為依他要求完美的性子,必認定這是瑕疵之物,從此不再把玩,但這會瞧來,主子顯然還不打算捨棄此物,這可真是難得得很。
撫著觸感冰涼的懷玉,南宮策冷冷地瞧向貼身太監問道:「你所謂的喜,可是指二哥已下令在長沙為朕建造新宮安養之事?」
李三重不由得睜大眼睛。「主子真是料事如神!」
「哼,這叫什麼喜?名為安養,實則是想蓋座宮殿圈住朕,他怎麼還是不長腦子,一座宮殿堵得了朕的心思嗎?朕若後悔了,不管身在何處,都能教他的龍座垮台!」
日子過得太無聊、太太平,他才故意傳位給他不成材的二哥,他好生期待,紟唐王朝在二哥的治理下會是如何的一番光景啊!
李三重愕然。皇上以為蓋座豪華宮殿能討太上皇歡心,怎知弄巧成拙,反而露出自己的心機。他苦笑。好像這世上任何事都逃不過主子的算計!
這時門外一顆腦袋畏縮的探進來。
李三重見了,心知小太監有話要傳。「太上皇,奴才先出去一會,馬上——」
「不必,要那奴才有事直接進來稟了。」他心情不差,不用這麼麻煩了。
那小太監聞言,立即踩著小步子入內,頭垂得都快貼到胸口,一雙眼敬畏得連對上南宮策都不敢。
「什麼事?快說吧!」見小太監緊張到沒發聲,李三重催促地用手肘撞了他的腰眼一下。
其實不能怪這些小奴才無用,普天之下沒有人面對太上皇不驚懼的,他自己不也是這樣,膽子練了快一年才大些,與主子對話時,不致說不出話來。
被這一撞,小太監吞了吞口水才開始道:「這個……剛……剛才獲知,謝……謝小姐手臂上完藥後,坐、坐在院裡休息時,遭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野、野狗攻擊……頸子被……咬傷了。」他緊張到嚴重口吃。
「什麼,這麼快就又出事了?!」南宮策尚未反應什麼,李三重已經驚呼。有沒有這麼靈啊?那麼,這應該不是巧合了!
南宮策犀瞳熠熠。「她傷勢如何?」
「大夫說……傷及血脈,血流不止,眼下大夫正在想辦法止血,不過情況不樂觀。」小太監見他臉色和善,說話就不再嚴重結巴了。
「是嗎?朕想探望她,慰問傷勢,讓她過來吧!」南宮策忽然說。
「讓她過來?」小太監愕然。若要探望傷勢,也該請太上皇移駕,如何教歹也垂死之人過來讓他慰問?
太上皇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他傻在那,不知如何動作。
「太上皇關切謝小姐的傷勢,有心探視,你還在發什麼楞?快去要小姐前來謝恩!」在主子將厲眸射向小太監時,李三重趕忙拳頭朝著後者的頭砸下催促。
這小子再發傻下去,需要「謝恩」的就是他了!
小太監這才惶恐的回神,拔腿辦事去。只是,他煩惱著要如何讓一個正失血過多的女人,在來的路上不會半途昏去,甚至,就此一命嗚呼?
李三重心下至少歎了一百個氣,同情的眼淚也大概流了不下三大缸。
太上皇有意整人,更有意往死裡整,而這果真是最心狠手辣的做法了。
謝紅花被擱在太師椅上給搬來了,她頸子上纏著的白布完全被鮮血浸紅,甚至大量滴落至白衣上,宛如雪地染紅,異常觸目驚心。
這還不打緊,被抬來後,為方便太上皇探視,她必須展示傷口,一聲令下,繃帶被拆卸了,頸上再無束縛,鮮血更加肆無忌彈的汩汩流出。
他見了胃都糾結了。太上皇這是見血心喜啊!
「太……太上皇關心臣女傷勢……真心探親,臣女謝謝太上皇恩典……」血都快流光了,這女人竟還笑得出來。
南宮策面孔帶著微笑,嗜血地欣賞她紅血染白衣。很快地,這女人又可以是一身紅了。
他越笑越陰佞,尤其在發現胸口並沒有異狀後,不禁更加暢快了起來。這麼瞧來,那回的劇痛是意外了……
「你這傷勢不輕,可要多休息、多靜躺才好啊!」他竟有臉說。
到底是誰將人強迫綁來的,說這話不是要氣死人嗎?!她勉強露笑。「太……太上皇說的是,那臣……女這就……回去靜……靜養了。」她順著他的話要離去。再讓他折騰下去,真要死在他跟前了。
「嗯,回去吧,不過大伙可不要擋了她的路,碰了她的傷口,讓她的傷勢惡化了,朕絕不饒人!」這話擺明要她自己走回去,旁人不得幫忙。
她連站起來都有問題了,如何自己走回去?眾人瞧主子笑得「憐憫」,心知肚明,這女子是沒法活著回去了。
「太上皇……我想,難得有機會與您說說話,還是……不急著走了,臣女……就在這裡多留一會可好?」她氣若游絲的問。對於對方的打算,她也心裡有數,索性不走了。
他笑得寬容。「好啊!」他正想親眼見她血流盡而亡的模樣。
「太……太上皇,我大哥身體不好……這事就先別讓他知道以免擔心了……」
「嗯。」他允諾了。
「還有那個……行館請您收回去或另派人管理吧,謝家……在我之後……大概是擔不起重責了……」
這是在交代遺言了。他悠然的頷首聽著。「好的,行館朕會另做安排的。」謝家凋零,又無繼承者,這支脈注定要滅了。
「多……多謝太上皇……成全。」
「還有話要說嗎?」他可是難得的大方啊,讓她盡情安排後事。
她想了下。「有的,臣女養了只寵物……想將這隻貓……送給您。」
「送貓給朕?」這倒令他訝然了。
「嗯……這隻貓陪伴我兩年了,牠的性子跟您……很像……」
他臉色一變。「你說朕像貓?!」
見他翻臉,她虛弱一笑。「不是的,我是說……您這性子與貓兒相同,不都多變難以捉摸嗎?」
他啞然。
「你們性子相像……我才會想將它交由您照顧……我管牠叫小花,你們可以相處得……很融洽才對。」
南宮策臉沉下。他有答應要收了嗎?這自以為是的女人!
「朕不——」
「好冷喔,太上皇……為什麼您變成兩個了?我已經雙眼昏花了嗎……」她發出的聲音幾乎是氣音,到後頭幾不可聞。
一直坐著沒動的男人,這時神清氣爽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瞅著她,心緒大好,但半晌後,他神色倏地一凜,氣息變得紊亂,手用力抓向衣襟。
李三重見了嚇了一跳。「太上皇,您是不是胸口又痛了?」以為主子沒受這女人影響,正高興著,哪知下一瞬就發現高興得太早,他急問。
南宮策目皆盡裂的搖首。
「不是心痛,那、那是怎麼了?」心急如焚的再問。
「宣太醫,快,立即宣太醫!」他咬牙切齒的道。
「是、是!」不敢有片刻遲疑,李三重立即要太醫十萬火急的趕來。
太醫一到,哪敢耽擱,上前就要為太上皇診脈。
南宮策惱怒的手一擺。「不是朕,朕要她活,她若死,你同死!」他指著謝紅花,眼神銳利噬人。
太醫大驚,眾人跟著犯傻。主子這思緒當真如貓一般多變,前一刻整死,下一刻賜活,這、這誰能搞懂他啊?!
他靜靜坐於椅上,黑瞳攝人地凝望著床上呼吸勻緩的女人。
她這條小命是及時救回來了,太醫說再慢一刻,她便成乾屍了。
他眼眶殷紅。這女人若不是生生世世受到詛咒,否則又怎會幾世前受心疾所苦,今世再受血光惡災折磨?! 數百年來,他內心不曾像今日這般波動過,更幾乎忘了自己曾經為一個女人如此悸動過。
他已習慣孤寂,即便在無間黑暗裡,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淡忘前塵,只因心中那份牽掛己逝,再無可能延續。
能夠再世為人,這機會他並不希罕,只是,在無間無聊了,他想出來走一走,想再翻弄世間取樂,於是他答應轉世,只可惜,那小小一碗孟婆湯,如何能化去他剛毅難摧的意志,醒來後,身為南宮策,他仍保有最深刻的記憶,而他隱藏著,沒有對誰透露絲毫,在這世,沒有了鴛純水的公孫謀,不再是公孫謀,他是南宮策,是再無金箍纏身的南宮策。
他可以隨心所欲的操弄世人,絕情寡義,無拘無束,痛快淋漓!
只因他心已絕,情已滅,既然生生世世注定孤獨,那何苦為難自己,他是這麼想的……
但是——
他眼神重新煥發神呆。很好,滅的情,絕的意,在這瞬間又活過來了!
是啊,他活過來了,他感受得到血液在流動、心臟在跳動,他體認到自己「活著」的事實!
小水兒啊,小水兒,他的心藥回來了。
若不是見她垂死,胸口再次出現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徹底勾起他不堪的回憶——小水兒難產那夜,他抱著瀕死的她,心痛貫穿四肢百骸,那是無法形容的滋味,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原來沒忘,一經觸動,他馬上有所頓悟,眼前即將喪命的女人便是他的執著!
為了她,他圈禁自己;為了她,他甘願沉寂,甘願數百年流落無間!
為了她,為了她……他做盡所有只為了她!
而她,終於出現了!
讓他有機會再見,再撫觸,再愛一回!
這怎能不教他狂喜,怎能不!
他的心在沸騰,長期冰冷的手心也熱了起來。
「小水兒……」他忘情的低喚。
「太上皇喚的是誰呢?臣女是紅花呀!」她醒了,睜眼就見到不該出現在自己床邊的人,不禁吃了一驚,又聽到他陌生的呼喚,更加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南宮策一怔,轉動思緒。他記得前世,可這女人卻不記得公孫謀是誰,這讓他相當不痛快,怎麼這女人就認不出他?
一碗孟婆湯就讓她將他遺忘殆盡,這女人對他的情也不過爾爾,哼,枉他為她剮心數百年!
「朕就愛叫你小水兒,這小名專屬於朕,只有朕能喚!」他沒好氣的說。
專屬小名?她怎麼多了個小名,這代表何意?
她忍不住蹙眉。「一切聽從太上皇吩咐。」她明明對他的霸道不太心平,但嘴巴還是這麼說。
他瞧著她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像極了她的過去,再仔細看,連圓臉都越來越有鴛純水的影子了。
他的心益發開闊,難得將其實的笑靨展露。「你已沒事了,頸上的傷只要休息幾日就能癒合,太醫說過會留下一點小疤,朕介意,會要人想辦法盡數除去!」
他介意她的疤做什麼?「太上皇,臣女身上的疤可多著,您真的沒必要介意,因為我無所謂的。」
「無所謂什麼?以後你身上的每一處都跟朕有關,誰都損傷不得,包括你自己在內!」
「呃……喔。」她吞了話,實在被他這番言論搞得無言了。
「再告訴你,那只敢咬傷你的畜生,朕已處置了,至於那灑水落地害你跌倒的奴才,朕同樣給了嚴懲,你好生給朕養傷,等傷好了——」
「慢著,太上皇,臣女聽不懂這處置以及嚴懲是什麼意思?」她忍不住打斷他問清楚。
他眠了唇。不管在哪一世,都沒人敢截斷他的話,但這女人永遠是那例外中的例外!天生就是克他的!
「那一狗一奴,朕宰了,為你報仇了!」
「宰了!」她沒聽錯吧?「您怎麼可以隨便殺生?」回過神後,她驚愕的問,人太過激動,頸上的傷口被扯動又滲血了。
他見了一神色一變。「誰許你亂動的,不許動!」他斥喝。
她驚得僵了身子。這傢伙翻起臉來真的很嚇人,難怪所有人都怕他。
她雖然沒動了,他臉色卻依舊難看。「你這女人不管外貌怎麼變,這性子就是千年不變,朕瞧再過萬年也是一樣!」他一臉氣惱。「你給朕聽好,朕想殺誰就殺誰,在這世,你少干涉,也別想給朕找麻煩!」
醜話先說,這女人休想像前世一般操控他,讓他「有志難伸」,都經過數百年了,就不信自己還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她聽得糊塗了。「請問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面目說有多陰沉就有多陰沉。「意思就是,朕做什麼你都別干涉,少給朕囉峻,聽見了沒?」不用解釋太多,反正現在的她是謝紅花,說了她也不明白。
她眼珠不安的轉了轉。只要他一句話,她小命就不保了,哪有權干涉他什麼?
就像這回,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整她,頑劣的希望她死,但為免他遷怒謝家,她才會隨他玩弄的。然而這會,他怎麼突然轉了性,不僅不再對她欲除之而後快,說的話更是莫名其妙,讓人無法理解。
「可是不是我要干涉您殺生,而是你殺了他們也沒用,臣女之後還是難逃厄運,只要我脫了紅裳,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她提醒他,他這是冤殺,是她自己的厄運使然,跟別人根本沒關係,況且,若真要為她報仇,這始作俑者是誰,不用她點明說破吧!
南宮策泠冷一瞟,根本沒打算認錯。「白服以後不用再穿了,穿回紅裳吧!」
他雖不認錯,但是體認到這事開不得玩笑,他的小水兒不能再出差錯。
「明日我會去見表叔,問清楚你這是怎麼回事,之後,會想辦法為你解除災厄的。」他盤算道。
「不用問了,我就能告訴你心,臣女這是受了幾世的詛咒,幾世前,我負了一個男人,那男人咒言讓我死不安寧,帶著這份愧疚,不管我投胎幾世,都會有厄運纏身,今世,那化外術士道,是血光煞,唯有紅色是我的吉色,能為我避凶。」
他驚愕住了。當年恨她撒手離自己而去的惡言,竟成了靈驗的詛咒,為她帶來永生永世的災難。
這一切,原來都起因於他!
他緊緊握住拳頭。前世,他出生在唐朝,受預言後世的圖識《推背圖》所限,天命讓他注定失去她,當時他對抗不了命運,但今世,他是南宮策,掌握了新的王朝,這王朝,絕不在《推背圖》裡出現,兩人在此相遇,不管是老天安排的也好,是機緣巧合也罷,這次,誰都不能由他手中奪走她,就算逆天而行,他也將不惜代價向上蒼宣戰!
「小水兒,你吃的苦,朕會還,也會代你討,上頭欠咱們的,咱們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3:47
第三章·環珮玲璫
「你再試著聽這聲音,然後告訴朕,你聽見了什麼?」
『呃……很好聽?』
「就這樣,沒別的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好像……有點悲傷……』
宮娥戰戰兢兢地舀著湯藥送進謝紅花口中,為什麼這麼膽顫心驚,還不是因為不遠處坐著的人。
那雙教人膽寒的眼眸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讓原本簡單輕鬆的工作,立刻變得困難重重。
瞧著宮娥緊張的模樣,謝紅花也不禁為她擔憂,就怕她的手一滑,出錯了。
而她更不懂,太上皇沒事跑來盯她喝藥做什麼?
自她被救醒後,他就紓尊降貴的天天往她房裡跑,還要太醫全天候在她房外待命,好隨時查看她的傷勢,而這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這點,李三重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主子這轉變也太大了,先是興匆匆地要殺人家,後又怪異地對人家上了心,關注的程度連他都大為驚異。
「哎喲!」宮娥過度害怕,終於手一抖,那一勺藥汁濺落在謝紅花臉上,藥汁頗燙,她下意識的輕呼一聲。
那宮娥立即驚慌不已,忙拿絲絹幫她擦拭。
「李三重。」森冷的聲音驀然冒出。
宮娥嚇傻了,身軀抖得如秋風落葉。
「奴才在。」李三重馬上應聲上前。
「把這無用的人斬了吧!」
「是……」他不敢異議的應聲。
那宮娥臉色候然刷白。
「為什麼斬人?她是不小心的!」謝紅花心驚,立即仗義執言。
南宮策淡眼標過。「你忘了,朕怎麼說的,休得干預朕的決定!」這女人這麼快就忘記他的警告。他搖著首。若她不是自己前世就喜愛的小蟲子,他可沒這份耐心再提醒一遍的。
沒錯,她是他的小蟲子,供他取樂的小蟲子,該唯他是從的小蟲子,前世他就是太縱容她,才讓她越來越膽大妄為。
謝紅花垮下臉來。「臣女不是干預您的決定,而是,任誰見到您在一旁虎視耽脫的監視,都會倉皇失措做不好事的。」
「你這是嫌朕多事?!」他眼睛危險的瞇起。
「是有一點……」見他臉龐驟沉,她馬上又補充,「我的意思是犯不著為了一滴藥汁害人一命,況且,我幾世孽債末了,若再添上這一樁,說不定罪孽更重,這輩子冤債還不完,到時候不知還要倒楣幾世——」
「住口!誰要你說這些的!」她戳到他的痛處了,這份情債孽緣是因他而起,才害她幾世受罪,自己正惱恨著,她卻拿出來刺得他週身不快。「滾一旁去吧!」
他心情惡劣,對宮娥喝道,可言下之意,就是免了她的死罪。
李三重十足訝異。主子一旦出口之事,從不可能收回,這回謝家小姐不過幾句話,就讓他改了主意……
意外撿回一條命,宮娥顧不得抹淚就慌忙的要滾。
「回來!」南宮策又是一喝。
太上皇莫不是反悔,還是要殺她吧?宮娥嚇僵了。「太……太上皇……饒、饒命……」
「太上皇,您真要殺人?」謝紅花也怒漲了臉。
還敢跟他生氣,他才不爽,一半白又教這女人牽著鼻子走一次。不理她的怒容,
南宮策低哼一聲。這次是特例,不會有下一次了!
「湯藥端過來!」他對著嚇得不知所措的宮娥命令。
那宮娥一時反應不過來,仍呆立著。李三重看不下去,趕緊拿走她手中湯藥,她這才知自己慌得忘了放下手中的東西。
原來太上皇要的是湯藥,不是她的小命,她被嚇飛的魂魄這才歸位。
李三重將那碗湯藥端到床邊,打算接手宮娥的工作,由自己伺候床上的小姐。
「你也退下。」南宮策卻是再度出聲,並示意將湯藥交給他。
一楞後,李三重不好多問,忙將湯藥雙手奉上。
就見萬金之軀的主子親自由碗裡舀出一勺藥汁,要餵入謝紅花嘴裡,他大驚。
這天要下紅雨了,打太上皇出生至今,那雙手可沒做過這種事啊!
他瞧呆了,而床上受到莫名恩典的女人也是嚇得不輕。傲然不可一世的太上皇竟親自餵她吃藥?!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可不敢領受,坦白說,太上皇突然對她這麼好,她反而怕怕的,不知在恩典之後,又想對她做什麼?
「自己來?你右手受傷了不是嗎?」
「我可以用左手。」她差點忘了自己跌出長廊摔傷右臂的事了。
南宮策鎖視她,表情如有烏雲飄過。「你想逞強朕沒意見,但若再灑出一滴,那宮娥就非死不可了,因為就是她失職,才讓你一碗藥只喝了半碗,她不死,何以服眾?」
她一聽,臉都綠了。是要服什麼眾啊?這男人根本是強詞奪理!
可是,瞧瞧那可憐的宮娥,她皺皺小臉。「好吧,就有勞太上皇幫忙了。」她認命的說。
他這才滿意的將藥汁餵進她口裡。沒錯,就是要這樣,這世,他會慢慢教育,最好將她變得跟自己「志向一致」,那麼就真的是夫唱婦隨,可做對神仙眷侶了!
他神情愉悅的喂完她楊藥,還親自為她拭去嘴上的殘汁。
李三重在一旁瞧得膽顫心驚。反常,太反常了!尤其是主子的笑,主子的笑容向來只有兩種,陰惻的笑,以及算計的笑,而此刻的笑,他他從未見過啊!
手上的空碗被宮娥端走後,南宮策瞟向兀自發呆的貼身太監道:「不是說鑄好了,拿來吧!」
李三重一時沒有會意,直到見他擰了眉,才猛然明白過來,快速轉身,朝身旁小太監捧著的玉盒裡取出一隻環珮玲璫。
這是依照太上皇吩咐,將他最喜愛的懷玉拿去重鑄,製成他指定的款式,在懷玉上打洞掛上玲璫,此物之後可繫於腰間,極為精緻脫俗。
他將環珮玲璫小心謹慎的呈給主子。
南宮策取過,審視一番,似乎頗滿意成果。
「太上皇,要奴才這就給您繫上嗎?」李三重討好的問。
他瞥了他一眼。「這不是朕要配戴的,此物屬於她。」他指著謝紅花說。
「給謝小姐的?!」李三重音量不由自主提高了些,這塊玉代表的可是太上皇,居然要把它給謝紅花?!這陣子,主子對這女人的所有恩寵,都比不上送出這塊玉的意義來得驚人!
南宮策親自將環珮玲璫繫在床上人兒的腰間。雖不是當年他送她的那隻,但是這塊玉也是他精挑的,足夠宣示這女人為己所有。
「這個收好,它是你的。」他含笑說。十分期待再次聽見叮噹脆響由她身上傳出,那是他最喜愛的聲音之一,悅耳到足以令他心安。
她並不瞭解這件東西所代表的價值,用沒受傷的左手隨意撥弄著環珮玲璫,它立即發出叮叮響聲。
他陶醉地聆聽。果真是天賴之音吶……
可是這個不識趣的女人卻說:「繫著這個行動很不方便,萬一掉了……」
他馬上拉下臉。「不許掉了,更不許你拿下,朕要你走到哪都繫著它,片刻不離身!」
這可真是強人所難,至少沐浴時總要拿下吧?但她聰明的沒與他爭辯。這男人霸道得很,不會體諒別人的困難的,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得問清楚的好。「請問為什麼要送這個給臣女,這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可別平白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惹禍上身啊!
他微微笑著,過度炙熱的雙眸炯炯望著她,讓她心頭不禁一熱,心跳微微失了序。
「小水兒,你再試試聽這聲音,然後,告訴朕,你聽見了什麼?」他難得柔聲的說。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搞得有些手足無措了,熱著臉,再次輕搖起玲璫,這回她特別用心聽——可是,不就是一般玲璫發出的脆響嘛,並無特別。
「很好聽……」望著他熱切期待的臉龐,她努力擠出這三個算是中肯的字眼。
「就這樣?沒別的?」他驗孔有點僵了。
她不解,他到底期望她聽見什麼?
尷尬的再一次搖動手中的環珮玲璫,聲音清清脆脆,就真的很好聽……慢著,隨著一再的搖曳玲璫,陣陣的響聲漸漸觸動了什麼,她說不上來,也抓不住那飄渺的感覺……
「如何?」他急切的問。
「這個……」
「快說!」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好像……有點悲傷。」她有些恍惚的道。
「悲傷?!」他怔然。
「我也不確定,也許不是,但心頭亂了、悶了……」
「好了,別搖了。」他伸出掌,制止她再搖動玲璫。
她渙散的思緒被拉回來了,見他神色冷寒,不禁訝然。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她說錯什麼嗎?
他霍地站起來,旋過身去,她見不到他的表情了。「沒有,沒什麼不對,這東西你好好保管,沒事別拿下來,朕先走了。」他說走就走。
她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他陰晴不定,實在是令人難以理解!
而且說了半天,他還是沒說清楚送她這件累贅的東西,意義到底是什麼?!
李三重並沒有馬上跟上南宮策的腳步,因為他正為方才主子的表情震驚著。主子轉過身的一切,他看得分明,那是憂鬱、黯然、歉疚、悲傷、不捨……這般複雜的神態居然會出現在主子臉上,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眉頭攢得不能再攢,幾乎扭擰了。
今日行館園子挺熱鬧的。
自從太醫道某人的傷勢恢復得極好,太上皇心情大好,這會聚集了一群人踢毽子。
這些人平常都有在練習,當場表演起花式踢毽子給主子觀賞,主子心情爽朗,看上去意態悠閒,打賞也比平日豐厚,眾人受惠,表演得更加賣力。
「謝小姐,您怎麼來了?」李三重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
南宮策聞言轉過頭去,一見她,笑吟吟。「可以下床了?」他朝她招手,要她坐到身邊來。
她懷裡抱了吃東西,走向他後並沒有依言坐下。「今早太醫說臣女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說是動動身子有益恢復體力。」她還曉得分寸,沒敢真的落坐。她聽人說過,這人好潔,旁人不得任意靠近觸碰,犯者,下場都不是太好。
他很滿意她氣色一日勝過一日,當真康復不少,但是,對於她不敢靠近自己,與他保持距離的態度,就不甚開懷了。
這女人還搞不清楚他是她的丈夫,這般生疏,教他相當氣悶。
見他臉色微變,李三重揣摩上意,快步上前,拍拍主子身旁的空位,朝她道:「小姐,這位置奴才清理過了,十分乾淨,您請上坐,與太上皇一起觀賞踢毽子表演吧!」他涎笑說。
自從主子親自送出那只環珮玲璫後,他就徹底明白了,這女子以後鐵定不同凡響,不是自己可以輕忽的對象,他能不能在主子身邊飛黃騰達,甚至能不能破解三年必死的魔咒,也許就全靠她了。這麼領悟後,他便對謝紅花百般恭敬,甚至狗腿起來。
「踢毽子嗎?我也愛踢得很,讓我也試試!」她立即躍躍欲試了。
南宮策登時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別胡鬧,你才剛能下床就想做什麼?」
「只是踢幾下毽子,應該不——」
「之前不是才聽你說踢毽子時傷了腿,這會還有話說?」
她語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因為腳傷在鑾駕前跪不住的模樣。不過,真想不到他還記得。
「坐下吧!」雖然太醫要她動動,但他可不放心,她太過動了。
她還是不想就真的坐下,但是一旁的李公公卻不斷地對她使眼色,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在太上皇身旁落坐,不過還是盡量避免碰觸到他。
李三重見主子笑容可親多了,心下暗喜。自己又一次討得主子歡心了。
「你懷裡抱著什麼?」南宮策瞄向她鼓起的懷中問。
「啊,對了,差點忘了來找您的目的!」想起這事後,笑容重新回到她臉上。
「目的?」
「是啊,您瞧!」她獻寶似的將懷,中那只毛草草的小傢伙高高舉起,展示給他看。
南宮策挑了下眼。「這灰灰花花的畜生是只……貓?」他原以為是皮草,原來不是。
她噘高了唇。「什麼畜生?!它是小花,臣女養了兩年說過要送給您的寵物。」
她不悅的糾正他。
他眼神冷冷無趣地掃過小貓一眼,對這畜生一丁點興趣也沒有。
「太上皇不喜歡嗎?」她見狀問。
「嗯,不怎麼喜歡。」他老實不客氣的告知。
「可是,您不覺得它很可愛嗎?」她失望的問。
「不覺得。」口氣更冷淡了。
瞧來是真的對小花不中意呢!「小花很乖的,要不是已經說要送給你心,我原也是捨不得的,如果您並不想要,那……」
「李三重,將這畜生抱去,以後由你照顧,別讓它餓死。」他交代下去。怎麼說也是這女人送的,再不喜歡,他也不會拒收。
況且,這貓既是她養的,跟著他,或她,都是一樣的,若交給李三重去處理,她還能省去一份心思照顧一隻畜生,多些關注回到他身上。
她終於露出笑顏。「臣女就說嘛,小花這麼討人歡心,您不可能不喜歡的!」
她將小花交給上前來抱的李公公。
「嗯。」他隨便應一聲,一聽就知敷衍了事。
可她不在意,曉得這人生性寡情,對小動物沒那麼多豐富的情感,可他沒有拒收,就表示會善待小花,這就讓她放心了。
其實,要將養了兩年的寵物送人,她是萬般不捨的,然而,這幾次的意外都險些讓她送命,教她深刻覺悟到,自己比平常人更容易招致不幸,萬一哪次就這麼去了,留下小花無人照顧也不行,才想說,不如就先安頓好它。
「朕怎麼不覺得它討喜,這畜生毛色雜,一看就知不是純種,你眼光之差,始終沒有長進過!」他嗤聲。這女人轉了世,品味依舊讓人搖首歎氣。
她不禁鼓了臉頰。「太上皇這話臣女不服氣,它的毛色雖雜,卻很有特色,您仔細看就能體悟!」
南宮策冷笑。「是嗎?若有機會,朕會留意的。」他懶得多說什麼。
一聽就知他多不屑,她開始有些後悔將小花交給他了,因為這人挺殘忍的,也許沒她想的那麼樂觀他會善待小花。「我想小花還是——」
「這又是什麼?」他突然瞥,向她的衣襟,有塊東西露出來了。
「什麼東西?」她正生氣的想討回小花,卻教他的再次問話打斷了,低下頭瞧去。「怎麼跑出來了,幸虧沒掉了。」她索性將衣襟裡的東西抽出來。「這是臣女打算送給您的見面禮,之前的幾次會面好像氣氛都不是很好,沒機會拿出來,這會就想順道交給您了。」她將四方帕子在他面前攤開,上頭繡有一條金龍,角落還有他的帝號「天緯」兩個字。
他見了,冷淡的臉色有了絲絲暖意。「這是你親手繡的?」
謝紅花點頭。
他嘴角浮出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伸手取過帕子,瞧了好幾眼,視線都沒移開。
「這帕子的繡功真不錯,這條龍栩栩如生,像是要飛上青天了!」李三重察言觀色馬上誇讚。
「是啊、是啊,這繡功連宮裡的繡師都比不上呢!」其他的宮娥、太監,見大太監這麼狗腿,也紛紛拍起馬屁。
「沒錯,尤其這用色,金絲配銀線,搭配得完美極了!」
「為了這條帕子,小姐肯定花了不少工夫,足可見小姐對太上皇的用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她臉都紅了。
事實上,這帕子沒他們說得那麼好,手工不是頂細緻的,充其量,只算還能入眼,根本稱不上上品。
「說來聽聽,你怎麼會想到送朕這樣東西的?」南宮策笑問。要是平常,他可受不了這些諂媚的話,但是此時,被奉迎拍馬的對象是自己的小娘子,這些話就變得挺入耳的。
「因為臣女是您的長輩啊,見了面,自然要給些東西以示親厚,聊表心意。」
見他喜歡,她滿懷開心的說,只是,話落,四下立即鴉雀無聲,太上皇原本掛在臉上的笑也即刻凍結住了。
她微驚。怎麼,她說錯了什麼嗎?
李三重驚恐的見到主子勃然變色,忍不住起了一陣哆嗦。
這女人還真會在大晴天裡落下驟雨啊!
先別說之前主子就是惱她敢以長輩自居,才出手懲戒的,且說在那之後,主子對她的種種恩典,這心意如此的清楚明白,她竟還能再提令人掃興的姑侄關係?!
她這麼不識趣,如何能得主子歡心呢?
他不禁憂心仲仲,感覺自己押錯寶,謝紅花成不了大器的。
果然,主子起了身,鐵青著臉,一甩袖,轉身走人!
她見他如此,嘴不受控制,再冒出一句,「年紀小小,脾氣真大啊……」
這下,某人的臉猙獰了,徐徐回身。「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她猶不知死活。「我說虧你心生得神俊清朗風流瀟灑,可脾氣實在臭得——」
「還不住口!」
「您真是……唉,其實脾氣是養成的,身為帝王哪有脾氣不大的,對不起,是臣女的錯,不該指責您的不是。」她話鋒一轉,認錯了。
他拉下的臉這才稍緩。這女人還知收斂,沒繼續掃馬蜂窩。
「不過,臣女是為了您好才說的,畢竟我虛長了您幾歲,雖然您不當我是個長輩,但是年紀確實比我小,臣女認為,還是有權說說您的——」她的話終於還是戛然而止了。
因為,某人已經出現凶殘戾色,那模樣,很可能當場宰殺了她!
「臣拜見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今日行館來了個人,正對著南宮策五體投地的叩見。
南宮策未穿正式的龍袍,以一襲白底繡銀絲的輕便長衫接見,邪美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起來吧!」他懶聲道。
這人是長沙郡守張英發,約莫三十歲年紀,他謝恩起身後,肅身站在太上皇跟前,態度無比恭謹。
「你不在長沙待著,來這做什麼?」南宮策喝著香茗,明知故問。
「太上皇在此逗留已久,臣在長沙怎麼也等不到人,心急您的安危,所以親自過來接駕了。」
南宮策瞅他一眼,冷笑。「你當真這麼歡迎朕到長沙去嗎?莫不是朕的二哥要你來瞧瞧朕在搞什麼鬼吧?」
張英發謹肅恐懼起來,臉上更是冒出汗。「皇上也只是擔心您……」
「擔心?他是擔心朕不去長沙,是不是又想回頭了。」直接點明。
他尷尬不已。太上皇料事如神,他一句話也辯解不了。
南宮第哼聲,「朕這二哥龍椅坐得這麼不安穩,不如別坐了,省得長期憂心短命了!」
張英發這一聽,大驚失色。言下之意是要回京復位了嗎?這麼一來,京城的那位,真要睡不著覺而短命了!
見對方那死白的臉色,南宮策抿笑。「你不如捎個消息告訴他,朕還是會去長沙的,不過,若是他不放心,可以跟著朕一起待在長沙作伴,京城那裡,就擱著爛吧!」說完,他哈哈大笑。
張英發可是笑不出來。這人是說得到做得到,如果京城的那位真惹毛他,絕對有這可能的。
驚嚇完人,南宮策心情不錯,表情稍稍親切了些。
「長沙那邊,一切還好吧?」他問起。
「太皇后以及眾娘娘正引頸企盼您前去。」
他眉心輕聲,似乎對這事不在意。「朕是問你,宮殿蓋得如何?」
「動工了,預計明年便可完工。」張英發趕緊回答。
「嗯。」
「太上皇是不是趕快起程到長沙的好,由您親自監督工程,這品質與速度才會教您更滿意。」他鼓吹太上皇快走,不然,京城那位怪罪下來,他一個長沙郡守可是招架不住。
唉,新帝南宮盛鎮日沉溺聲色,以淫樂為務,唯一只怕自己的弟弟回京復位,奪去他的歡樂,是以聽說太上皇逗留馬陽縣,馬上即差人快馬加鞭將聖旨送到他手上,要他快快把人迎到長沙,免得發生變數。
南宮策笑得令人膽寒。「二哥不錯,有你這忠心的臣子。」
張英發立時面紅耳赤。「臣也忠於王朝,忠於您……」
他厲眸輕垂,不予置評。「朕近來教一些事絆住,過幾天就會起程了,屆時你再與朕一道去長沙吧!」
張英發大喜。總算能覆旨了,不過,他很好奇,究竟什麼事將太上皇絆住了?
但對方若不主動說,他也不敢多問。「那臣先捎信回長沙稟告太皇后這件事,也讓她早日安心——」
「太上皇,不好了,小花牠……呃,您有客人啊?!」謝紅花匆忙衝進來,在見到張英發之後,才知自己打擾了兩人議事,頓時有些侷促。「對不起,臣女這就告退了。」她亡羊補牢,就要退出去。那李公公就在門口站崗,怎麼也不阻攔就讓她進來了,萬一陰晴不定的太上皇怪罪下來,她多倒楣。
「去哪?過來吧!」南宮策道。
「可是……」
看樣子是不怪她了,不過……
「還不過來!」他可沒耐性再說第三遍。
「喔。」她這才低著頭,不好意思的朝他走去。
「怎麼了?」他詢問她,順道瞥了一眼候在門口的貼身太監,嘴角笑得明朗。
這奴才是越來越了得了,曉得誰能攔,誰不能攔,倒是聰明機靈。
「小花牠……」瞧了眼張英發。這事不知好不好在這時候說?
「說吧!」他的小蟲子任何時候說話都不用顧慮的。
「小花咬壞了您御案上的毛筆,我重罰過它,也打了牠的屁股,但是御筆已經毀壞,我是帶它來向您認罪的。」這等小事在客人面前提起,有些不好意思呢!
他瞪著她懷裡的小東西。
似乎本能的知道他的恐怖,小花害怕得拚命縮在「前」主人懷裡,還不時發出低鳴叫聲。
謝紅花無奈。「您可以原諒它嗎?」她代為求情。
「你說呢?」
「太上皇……」她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好像將受罰的是她,而不是她懷裡的寵物。
他瞇起了俊眸。「你就是專程來幫這畜生求情的?」
她小臉立刻露出了難得的狡黠之色。「臣女還帶來了自己做的甜湯,想請您品嚐。」她火速由身後宮娥手,中接過早備好的甜湯,親自送到他跟前,希望一碗甜湯能幫小傢伙消災解厄。
南宮策瞪著眼前的甜湯。這麼簡單就想打發他?「你——」
「太上皇,臣女打聽過了,您不愛甜品,但是,這碗甜湯是我在廚房裡待了一個時辰熬煮的,糖也放得不多,可滿滿是我的心意。」
一句「滿滿是我的心意」讓他柔了下來。「熬了一個時辰是嗎?」接過甜湯,他皺眉盯了一會。明明不愛甜食,卻在眾目睽睽下陷了一勺放進口裡。
從不可能勉強自己的男人,居然心甘情願的勉為其難了。眾人暗驚,尤其是張英發。
初見謝紅花,他完全不知她的來歷,卻教她能將太上皇收服得服帖的能力驚得瞠目。
再瞧這女人一身的大紅,想起日前太上皇頒布的禁穿紅裳聖旨。
他馬上了然了。原來如此!
自己久等不到人,也不明白太上皇為何會在馬陽縣這座小行館待上這麼多天,原來跟這女子有關。
別的不說,單是太上皇有意讓紅裳成為她的專屬,便可窺見其眷寵的程度。
「請問姑娘是?」張英發立即詢問。
謝紅花見太上皇肯喝甜湯,正高興著,滿臉的樂笑。「我嗎?我是謝紅花,這行館的管理者,也是太上皇的表姑姑——」
「水兒!」有人惱怒的低喝了。
她捂了嘴。怎麼就忘了,他不愛人提這事的!但當她晚輩很丟臉嗎?他何必這麼在意?
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他又擺出臭臉,喝了一口的甜湯也丟給宮娥,他不碰了!
張英發瞧著這一切,暗忖:她姓謝,又是表姑姑?原來這女子是啟聖侯爺的妹子。
「下官張英發,是長沙郡守,見過謝小姐了。」他假裝沒聽到她剛才的話,逕自自我介紹解除她的窘境。
「原來是長沙郡守張大人,你是來迎接太上皇前去的嗎?」她訝然的問。
「正是。」
「這樣啊……那太上皇就要走了是不是?」她內心居然有些落寞,竟是不太捨得呢!
雖然這人脾氣古怪,又難伺候,但是相處一陣子後,她發現他其實面惡心善,對她儘管有時嚴厲了點,可大部分的時候,是很寬容的。
她想,倘若他離開了,自己會想念他的。
「太上皇方才告訴臣,不日就會起程。」張英發如實說道。
「嗯。」謝紅花失落的望向南宮策。「您走的時候我會送行的,希望您明年再來。」
「送什麼行?你得跟朕一道走!」他口氣僵硬得很,還在為剛才她那句表姑姑發惱。這蠢女人,想氣死他!
「我一起走?!」她微愕。他沒說錯吧?
「當然,不然你以為朕會將你留下嗎?」這女人還真遲鈍,不過,她以前就這樣,什麼都沒改變,這倒挺好的……她終究還是自己的小水兒。
「我的家在這兒,為什麼要跟您走?」她錯愕的問。
他眸光一冷。「朕在哪,你就在哪!」這話說得夠清楚了吧!
但,對她來說,顯然還是不清不楚。「這什麼意思?」
「李三重,讓人準備準備,朕後天起程。」南宮策站起身,壓根不想與她多費唇舌。這事就這麼定了,她不管同不同意,都得跟他一道,而且是永遠。
「喂,您不能這麼不講理,我還得留下照顧大哥,不能——」
男人已經飄然離去,徒留她心急的抱著小花在原地瞪眼。
但回頭一想,起碼,小花沒事了,至少沒被剝削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5:05
第四章·御賜紅裳
「太上皇,這女子有罪。」
『她何罪?』
「日前您才頒下皇旨,不許有人穿紅裳,她無視於皇令,依旨該斬!」
『朕是下了自意,可那並不包括她,往後,這紅裳將專屬於她……』
她不懂,為什麼他去哪,她也得跟著?更不明白,這人把她綁來長沙做什麼?
鑾駕裡,謝紅花下巴往裡縮,不安地偷覷著面前泰然悠哉的男人。
這又是另一個為什麼了?
她為什麼要與他同乘鑾駕,這不是她的身份可以坐的,可他一聲令下,她被迫得與他共乘。
這傢伙不是很孤僻嗎?聽說他喜歡獨處,身邊不愛有人喳呼,吃飯時一個人,睡覺時一個人,待在鑾駕這小空間裡,更不許有人打攪,可,為什麼他會願意讓她進來與他擠?
「在想什麼?」他觀察她好一會了,這女人相當不安,難道與他在一起,就這麼令她不自在?一道火悄悄地悶燒起來。
「我……這個……您對臣女好像挺好的。」她終於說。
「挺好的?」
「不是嗎?您挺愛與我親近的。」
「嗯。」這是當然,她是他的心愛蟲子嘛!
「親戚間這樣親厚,原是好的,但是,會不會引人說閒話啊?」她忍不住問。
「說什麼閒話?」
「這個……您我畢竟是姑侄,輩分上……呃……我是說,咱們男女有別,如此共食共宿又共乘的,難免有人覺得違悖常理,怪異。」提到姑侄輩分他又變臉,她只好收聲,轉個彎後再提正事。
「怪異?」他越聽越不快。「再正常不過的事,何來怪異?」
「您當真不認為這樣不對?」
南宮策定睛瞪人。
她歎了口氣。「太上皇,您可能做皇帝久了,忽略人言可畏,臣女雲英未嫁,名聲禁不起您這樣考驗的。」
他只是冷笑不語。
「您——唉,您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
「你不是說咱們是親戚,這還怕什麼?」他撇笑。
「親戚也能夠通婚的,更何況您是這國家的主子,愛跟誰就跟誰!」
「說得好,這些話,朕愛聽。」
「但不能是臣女啊!」她再補上一句。
他一記飛眼。「為什麼不能是你?」
「臣女是您的長輩啊,還大您三歲,這傳出去,我很尷尬的。」
南宮策沉默下來了。前世,她小他許多,想不到,到了今世,她竟還比他大上三歲,可笑的是,她的心智大概只有十五,結果居然大他一個輩分,身份上還是他的姑母,上蒼還他個妻子卻想作弄他,這怎能不教他忿忿咬牙呢!
見他沉思不說話,她以為他聽進去自己的話了,正高興著。「是吧,您也發覺不妥了吧,我看,您還是派人送臣女回馬陽縣好了,這樣比較妥當。」
他冷脫她。「你想回去?」
「當然,大哥他——」
「別想了,表叔那兒朕已派人代你關照,你別想回馬陽縣了。」他斷了她的奢望。
謝紅花咬起唇。這男人會不會太跋匿了點!「不回去也不能再繼續與您同乘鑾駕了,臣女要求換乘!」她火大的說。
他表情當真可惡得緊,全然沒將她的憤慨放在眼底。「你的要求朕駁回。」
「您!」她氣結。
「朕索性就把話說明了,不管你幾歲,也不管你什麼輩分,朕要你,你就是朕的。」
「您要我?」她驚愕不已。
「是要你,而且就要你!」他說得斬釘截鐵。
她張大了櫻唇。「您不是開玩笑的吧?」
他笑得令人毛骨棟然,她一窒,趕緊將頭低下,不敢再看他。
「但願是玩笑,但願是玩笑……」她拚命呢喃。
南宮策強托起她的下顎,教人不敢逼視的精璨雙眸直瞅著她。「聽清楚了,你是朕的女人,無須在乎他人閒言什麼,若真不滿,告訴朕,朕割了對方的長舌!」
他說得陰狠。
她口水嘴不下去了,就這麼卡在喉間,整個人僵硬不已,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回應,更想不透,這人怎會看上她?!
「你心……您不能要我,臣女已有婚約。」她想起的告知。
「婚約?」他銳利的雙目登時造出火光。
「臣女十四歲那年就已定親,後因您登基的關係禁婚三年,臣女錯過婚期,但婚約仍舊有效,因此才讓臣女癡等至今。」她解釋。
南宮策凝起眉宇。一開始將她放在心上,後來又被重逢的狂喜沖昏頭,他完全忽略了她年邁二十五,至今未嫁,必定有原因。
「禁婚三年之期早過,對方仍未來迎娶,這人是誰?」他沉聲問。
「臣女婚配的對象是工部尚書的三公子,朱誌慶。」
「是他!」一股醋火已在他胸臆間燒啊燒的。
瞧他神色不對,以為他怪她未婚夫負心,謝紅花馬上又說:「他不是不來娶,而是聽說身子虛弱,沒法遠從京城來馬陽縣迎娶,所以才會耽擱至今……」
他越笑越陰森。朱誌慶前年才娶了第四房小妾,那小妾還是廖將軍的庶女,他女人一個娶過一個,個個都是對他前途有幫助的,近來讓他在京城挺吃得開的,目前已官拜戶部侍郎。
那小子壓根是嫌遠在馬陽縣的謝家沒落,空有貴族頭銜卻無權無勢的,更無財富,因此早就毀婚不想娶,才找了爛理由推托,就這笨女人當真,一路癡等,蹉跎了青春!
「朕明白了,這婚約之事,朕會幫你解決的。」他說。
「解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一女不侍二夫,就算您再喜歡我,也不能用皇權逼朱三公子退婚,這是不對的。」
「二夫,那傢伙算是你的夫嗎?!」他悶燒的火眼看就要竄出,打算猛烈地燒個盡興。
謝紅花心驚。「不算嗎?我與他有婚約,他就是臣女的丈——」
「你膽敢說出下個字,朕立即就要人殺了那小子!」這女人是他的,誰敢攔在他前頭,讓他戴綠帽,他一律殘殺,絕不放過!
她聽了心驚膽跳,那丈夫兩字,死不敢再講。
「女人,恐怕朕怎麼說,你的死腦筋都轉不過來,那朕最好用行動證明,你與朕不可能分開!」他霸道地吻上她。
驀然被吻住,她大驚,想推開他,但立即被他結住,身子教他鎖在懷裡。他的吻,很絕對,很理所當然,很自以為是,很囂張狷狂,很……熟悉?
怎麼會很熟悉?
好像自己天生就該被他吻……好像彼此已吻過幾千次、幾萬回……
可,真莫名其妙,這是她的初吻,二十五年來,從來沒人吻過她,怎可能有這樣怪異的感覺,怎可能……
他的吻加深了,不可自拔的深陷其中,像是渴望了百年,思念了許久,其中, 更有著受盡折磨後的激切眷戀。
她被震撼到了,內心也越來越熾熱,終至滾燙,她捨不得推開他了,甚至,她不知羞恥的回應了他,她熟悉地回吻了……
她的臉龐連著兩天都沒退紅的跡象。她竟毫無矜持的與男人擁吻,這樣的事,除非蕩婦,否則怎麼做得出來!
虧她還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女子,這麼胡來,簡直無顏見人!小臉的熱氣退了又燒,燒了又退。
反觀鑾駕裡的另一人,他可就朗朗雲天、一神清氣爽,在心上、面上都有種得償宿願的快感。
她悶爆了。到底是這人太厚臉皮,還是自己太害羞了?
「太上皇,鑒駕已至長沙的離宮,所有人都在宮門外迎接聖駕了。」外面傳來李三重恭請下鑾駕的聲音。
「到了嗎?」她小臉雀躍地亮起。雖說不想來長沙,但是既然來了,就很好奇此地的景色,況且,聽說離宮是全國行宮裡最為壯麗的,僅次於京城的皇宮,這正是這男人選擇來長沙「養老」的原因。
不過,新帝很「孝順」,又命人連夜趕工,要在長沙蓋一座更加雄偉的宮殿,期望太上皇能夠安享「晚年」,這份孝心,當真令人感動。
「咱們出去吧!」南宮策怡然的說。
她瞧著他舒心的模樣,方才樂以忘憂的心情減了幾分。
對長輩做出這種事,他怎能沒有一絲慚愧歉意?現在外頭鐵定擠滿了恭迎他的人,她才不要與他一起現身,那只會讓她更困窘。
「不是很期待下鑾駕瞧瞧,怎麼不動?」
「太上皇先吧,臣女……隨後再下。」如今最聰明的自保方法,應該就叫做敬鬼神而遠之吧。
他意味深長的望向她。「不一道?」
她點頭微笑。「不!」
「很好。」他領首。「李三重。」
「奴才謹遵聖諭。」李三重馬上應聲。
「要眾人再等等,朕在等人。」他對貼身太監說話,眼光卻落在她身上,讓她渾身燒起來。
教一干人為她乾等,這是想害她成為被譴責的對象嗎?
外頭果然傳來騷動。太上皇等人?等誰?又是誰敢這麼大膽的讓他等?!
不到須夷,外頭的嘈雜聲越來越響,害得她不得不悲壯的開口說:「走……走吧,咱們一起吧!」如果沒辦法對鬼神遠之,就只好妥協。她悲哀的想。
「嗯。」他依然是神清氣爽、春風得意之相。
帷簾一掀,他先下,隨即她也被請出來了,才站定,就吃了一驚,這才知道外頭黑壓壓一片,跪了竟有上百人!
而太上皇現身後,只朝這些人看了一眼,目光就又飄回到她身上,現已是十月天,秋風頗涼,直到宮娥為她罩上薄帳才將視線轉移開去。
他很奇怪,對她的健康特別在意,舉凡飲食、睡眠、暖衣,無一不留意,好似她是青瓷薄瓦做的,怕一不留神就摔破了。
但事實上,她的傷勢已完全痊癒,身體康健得很,這男人卻對她的身子過度小心呵護,宛如過去曾教什麼事驚嚇過,更像是怕她會突然疾病纏身,非得謹慎照顧不可,這讓她倍感奇怪。
以為宮娥為她添衣後,他就該馬上要這些人起身的,可他老大不知又哪根筋不對,望著前方的宮殿蹙眉,驕矜地任上百人跪著不叫起,真是太不體諒人了!
「太上皇!」她看不下去,靠近他,咬牙提醒。
他不理。
她惱了,伸手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有幾個眼尖的已瞧見。她竟敢觸碰太上皇的身子?!
他睨她,那模樣依然不太受教。
她索性動作加大,他的袖子己教她扯得飛揚了,這下,所有人都看見了,眼睛是一徑的瞠直,嘴巴闔不攏。
這女人是誰?膽敢對太上皇如此放肆?!
太上皇竟也無動於衷,平常的他,早將這大膽妄為的女子處以極刑了!
但他卻文風不動,只是表情略顯不耐,好一會後終於掃視眾人,恩典的說道:「都起來吧!」
百人這才敢戰兢的起身,而一起來,眾人眼光又全投向太上皇身側的女人,對她好奇不已。
「太上皇,臣妾終於苦等到您了。」率先開口的是一名女子。
謝紅花注意到站在最前端兩排,約莫二、三十人都是打扮華麗的女子,而說話的這位,站在首位,長得美艷動人,眼角帶有幾分高傲,衣著也是特別鮮艷華麗,當下,她猛然領悟,這人是太皇后,她身後兩排的人都是太上皇的嬪妃,原來他的後宮早一步先在長沙等候了。
面對自己的后妃,南宮策神色淡漠,多日不見,也不見熱情。
太皇后似乎習慣了,沒有在意,但在盯向謝紅花後,眼神立即變得細綿帶針。
謝紅花心驚,馬上躬身萬福。「臣女謝紅花見過太皇后以及眾位娘娘。」
「你大膽!」
原本只是躬身的她,當場嚇得雙腿跪地了,她這一跪,南宮策即刻變臉。「誰准你跪的,立即給朕起身!」
這一吼,她更動不了了,傻傻地跪著,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重馬上讓宮娥將她攙扶起來,南宮策的臉色這才沒那麼雷電交加。
太皇后高玉賢不禁心驚。這女子不過向她下跪,他何以當眾發這麼大的脾氣?
這讓她十分沒有顏面。
「太上皇,這女子……有罪。」在太皇后的右側,另一名女子忍不住的道。
瞧她的排位與穿著,這女子該是僅次於太皇后,太貴妃級的人物。
南宮策寒芒直視。「她何罪?」
太貴妃楊宜望而生畏,但是仍牙於咬,瞪著謝紅花一襲的正紅色輕羅錦衣道:「她竟敢穿紅裳,她無關於皇令,依旨該斬!」
謝紅花大驚。「穿紅裳有罪嗎?!」她馬上駭問。
「你難道不知道,日前太上皇才頒下聖旨,全國上下,不許有人穿紅裳,就連嫁娘也不得以紅色示人,改以棕色代之,而你竟敢公然抗旨,挑釁皇令,你當然有罪,必須受死!」
她愕然,不知太上皇竟下了這種聖旨。
不過,他為何要下這種有違常理的聖旨?這難道又是他想整她的另一個手段?
「臣女不知,所以、所以……」這下該如何是好?莫名其妙的,自己難道要被砍頭了?
「來,人,將此女押下去候斬!」太皇后見勢,下令要人動手,可卻是無人敢動謝紅花分一壘,因為在場的侍衛都是一路隨太上皇來到長沙的,深知主子的態度,誰會敢不長眼的聽命於太皇后的命令去動謝小姐。
而其他的官員,見她隨太上皇由鑾駕裡出來,兩人的互動又不一般,自知她與太上皇的關係匪淺,誰會笨得出頭去幫太皇后爭這事,再說,眾所皆知,太上皇對自己的後宮向來不上心,他不吭聲,眾人又何必多事,徒惹禍端。
高玉賢見竟無人敢動謝紅花,完全無視於她這太皇后的指令,登時怒得滿臉通紅。
南宮策冷然的標向了她,但這一眼可教她心懼了,馬上不敢再露出怒容,就連剛才幫著發話的楊宜也縮緊雙肩,暗自發顫了。
她們畏懼這男人已久,沒人敢對他絲毫仵逆,今日見有女子竟能夠這麼親暱的接近他,一時醋勁大發,才敢在他面前多言,但這會瞧他臉色,已是後悔不已。
「哼,朕是下了旨意,禁穿紅裳,可是那並不包括朕的小水兒,這紅裳專屬於她,旁人要穿,如何能夠?唯死而已。」
此話一出,四下嘩然。
這不就表示,這聖旨是為這女子而下,他有意讓她的紅裳成為獨一無二,更不許旁人沾染其風采分毫,就連新嫁娘也必須為她避色。
謝紅花聞言也傻眼。這男人竟然跋扈到這程度?
太皇后與一干妃子無不變了神色,有的還憤怒的緊咬下唇,像是妒恨得非常難看。
在眾人震驚之餘,唯有張英發臉色未變,因為在馬陽縣時,看見她穿著紅裳,他就已瞭然太上皇的旨意是為誰而發。
而這名叫謝紅花的女子初次露面,就震得眾人耳目驚憾,關於太上皇身邊出現紅裳女奪寵之事,像大火燎原,火速在全國上下流傳。
南宮策將張英發呈上的奏折一丟。
「朕已退位,懶得再管政事了!」他倦懶的說。
張英發有些著急的撿起落在地上的奏折。「太上皇,皇上剛登基,天下尚未安定,您若驟然撒手不管,怕、怕……」
「怕朕那沒用的二哥鎮不住天下,不久又要變天了?」他譏誚的將長沙郡守說不出的難聽話說出。
張英發苦笑。正是如此,皇上荒淫無道,好大喜功,眾人見他如此,也輕視他無能管理朝綱,現下已有藩屬以及掌有兵權的將軍們蠢蠢欲動,想伺機奪取江山,以致朝堂裡的王公大臣,個個人心惶惶,為求自保,也開始紛紛與外邦勾結,甚至藉此機會對國庫或百姓下手,中飽私囊,國家隱患已成,大難隨時可能爆發。
「太上皇,您不念江山,也念在黎民百姓將受罪的份上,行行好,出面鎮壓一下,只要您一句話,天下可再太平一陣子的。」這話不假,太上皇立威已久,眾人對他沒敢造次,若讓所有人得知,他「魔掌」還在,其他人就算想作怪,也不敢斷然而為。
「朕才離京多久,就又出面干預政事,你不怕我那二哥嚇破了膽,以為朕不滿他,要廢了他?」他陰笑的問。
張英發苦下臉來。要不是新帝無能,何來此場面,又何必求助於這頑劣無情的前皇帝?!
「您只是安撫人心,又沒有要論政,皇上應該能明白的……」
「是嗎?以他那粗淺如豆的目光,朕倒不認為他能明白什麼。」
「太上皇……」張英發無奈,只好一徑的求。
「好你個張英發,朕都不急了,你當好自己的長沙郡守就好,這麼憂國憂民做什麼?」他冷笑說。
說不動他幫忙,還反遭譏諷,張英發只能暗自跳腳,卻也無計可施。
難道,太上皇一具有心放任天下大亂?
可這天下也是他的,他何忍?
克制不住地瞧向他雋爽邪氣的面容——當下,嚥氣了。
何忍,他如何會不忍?這人最愛看戲,也目前愛挑釁,想來他主動禪位,也是為了今日。他想知道,天下少了他坐鎮,會如何演變,會亂到什麼程度?只有越亂,他越開心,越自得,越有看戲的快感。
這人,惡劣至極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5:40
第五章·初入後宮
「朕獲報,你不去鳳殿?」
『我又不是國母,若住那會折壽的!』
「你若不去,朕情願在那裡養畜生,以後就當小花的貓寓!」
『您!』這分明是霸凌,惡質的霸凌,她氣壞了!
離宮的鳳殿上,高玉賢刻意穿上皇后專屬金線成鳳的後服,髮髻也是相同的華麗繁複,頭上戴有璧璽鳳凰寶簪,這般正式打扮,無非是要接見某人,彰顯自己的地位。
而她身側還坐滿了人,這些女人也都盛裝打扮的瞪視著殿前的人,好像有志一同,全當這人是敵人看待。
謝紅花著實不安地看著眾女,尤其是太皇后,對方比她還小上五歲又是晚輩,但是人家貴為太皇后,見了她,自己也得依宮禮參拜。
「臣女謝紅花見過太皇后以及眾位娘娘。」她緩緩要朝高玉賢以及其他嬪妃跪下。
但腿還沒屈下,就被陪同她前來的宮娥制止了。「小姐,別跪!」這名宮娥是太上皇在她來到離宮後,安排伺候她的人,年紀四十上下,聽其他的年輕宮娥都尊稱她一聲姑姑,是個頗有地位的資深宮娥。
「大膽,春風姑姑,你竟敢阻止她向太皇后下跪,你還有規矩沒有?」高玉賢身後的楊宜馬上斥道。
站在這麼多后妃面前,春風姑姑也不懼。「太上皇有旨,小姐進宮後,不用跪任何人。」她板著臉說。
「什麼,本宮怎麼沒接到這樣的旨意?」高玉賢一臉的錯愕。
「春風姑姑,就算你是太上皇的奶娘,但假傳聖旨也是要殺頭的,你最好別胡說!」楊宜站起來怒道。
謝紅花這才訝然明白,被派來服侍自己的人竟是那男人的奶娘。太上皇的奶娘在宮裡地位可非同一般,難怪面對后妃也能面不改色的說話。
「奴牌伺候太上皇多年,何時曾妄言過,況且,假傳聖旨這事就算奴牌膽子再大,也萬不敢做。」春風姑姑鏗鏘的說。
眾女抽氣。這麼說來,此事當真,這女人若連太皇后都不用跪,豈不更加助長她可以不將眾人放在眼底的氣焰了?
一時間所有人忿忿難平。
「聽說你是啟聖侯爺的妹妹,是嗎?」高玉賢先忍了氣,沉下臉問。
這女人的出現已嚴重影響到她的地位,教她不得不連夜要人去查她的底細。
「是的,臣女是馬陽縣謝家的女兒。」她囁嚅的回答。
一早就被召喚來此,又瞧這陣仗,大有要公審她的意味,為免多說多錯,她簡言答之。
「這麼算來,你是太上皇與本宮的表親了,既是長輩,本宮也不好為難,但你的行事也該持重,別輕侮了自己的輩分!」高玉賢這話說得重,就是指責她身為長輩,卻行為不端,勾引君王。
她有苦難言,也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這根本不是她的問題,都是那蠻橫的男人害的!
「太皇后娘娘,也許是咱們誤會謝小姐了,說不定太上皇僅當她是遠親又是長輩,便特別禮遇了,並不是咱們所想的那回事。」
終於有人幫她說話了,她感激的抬首望去,說話的是一名年約十五、六歲,長相清秀的妃子,她不像其他人一樣濃妝艷抹,坐的位置也遠,瞧來在後宮地位不是很高。
「太麗妹妹,你昨日病了,沒去宮門接駕,自是沒見到那時的場面,但經過一晚,也該聽咱們說過狀況了,卻還說出這未經思考的話,難怪經常被笑糊塗!」
「就是說,後宮女人不能任意觸碰太上皇的身子,這可是眾所皆知的規矩,違者,輕則杖責,重則捧出宮去。結果咱們卻親眼見到她觸碰太上皇的身子都沒事,你說,這還不是咱們想的那回事嗎?!你說這話時,怎麼也不用用腦子!」
那名叫太麗的妃子,一開口就教人圍剿了。
坐在最尾的太麗,立即白了臉龐,不敢再多言。
這時楊宜站了出來走向謝紅花,對她上下仔細地打量。「太皇后姊姊,我瞧這女人『上了年紀』了,外貌也比不上咱們姊妹中的任何一個,您說,太上皇有可能瞧上她嗎?也許太麗妹妹說的沒錯,咱們小題大做了。」她向來自恃甚高,在細觀過謝紅花的容貌後,對自己更有信心。
她芳齡十七,在後宮算是較受太上皇青睞的女人,那寡言薄倖的男人到後宮,十次有三、四次是召見她的。
但觀這女人,年紀已一大把,身材也不特別突出,如何能與她爭?
她可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輸給一個老女人!
「其實……臣女也才二十五,不算上了年紀……」被人如此評論,聽在耳裡也著實不好受,謝紅花忍不住出聲為自己平反一下。
「哼,你不過是仗著圓臉欺世,那臉上的皺紋都可以夾死蚊蠅了!」有人落聲嗤笑。
「我皺紋有那麼深嗎?」她驚愕地摸上自己仍光潔的臉龐。
「深,怎麼不深?就算是咱們之中最早入宮的趙容姊姊,也才二十二歲,只與太上皇同年,而你都二十五歲了,這年紀都可比擬宮裡的老嬤嬤了!」
有這麼慘?連老嬤嬤都搬出來了!她被譏得不由得漲紅了臉。「臣女本來就是太上皇的表姑姑,年紀大些也是正常。」她勉強說。
「既然如此,你就做好長輩的角色,平常別去太上皇跟前噓寒問暖、搔首弄姿了!」高玉賢再落話,言語中滿是羞辱。
她難堪的低下頭。太委屈也太冤了,搔首弄姿她沒有,噓寒問暖的是那傢伙!
「太皇后娘娘,現已午時了,該是用膳時刻,太上皇有令,要與小姐同膳,小姐再不走可要耽誤了時悶,若讓太上皇等,咱們誰也擔待不起!」春風姑姑突然泠冷的道。
「用膳?太上皇從不與咱們一起用膳的,怎可能與她——」
「不只如此,太上皇還命奴婢於午膳過後,協助太皇后娘娘將東西遷出鳳殿,尤其是您的那張床定得移走,太上皇已命人打造新床,不久就會搬進來。」
「你說什麼?!」高玉賢聞言再無中宮的樣子,失儀無措的由鳳椅上跳起,其他人亦是驚愕不已。
「太上皇道,以後鳳殿的主人是小姐,太皇后先移居別宮,等新宮建好,會為您安排好新去處。」春風姑姑繼續面無表情的說。
高玉賢震愕到整張臉慘白,已完全沒了剛才辱人時的氣焰。
謝紅花不住惶恐的問:「春風姑姑,你是不是聽錯了,我怎沒聽說太上皇有這樣的安排?」這置太皇后於何地,這決定委實離譜。
「奴婢沒聽錯,太上皇交代得很清楚,您就是鳳殿的主子。」她再明白的說一遍。
「可是我對目前的住處已經很滿意了,鳳殿我是萬萬不敢鳩佔鵲巢的。」謝紅花慌得雙手都要搖斷了。
「沒錯,她憑什麼鳩佔鵲巢?!太上皇的旨意太荒唐,若真這麼做,只會貽笑天下!」高玉賢憤怒的道。
「沒錯,鳳殿是國母之殿,這謝紅花既不是後宮之人,如何居鳳殿?太上皇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楊宜也立即驚怒的說。
「太上皇的安排奴婢無法置喙什麼,不過,聖旨應該於午後就會到,奴婢只是多嘴先說了。」不愧是太上皇的奶娘,講話那神態與太上皇一樣冷酷。
謝紅花有點明白那男人為什麼要派這號人物來她身邊了,只要有春風姑姑在,這些后妃休想欺負得了她。
可是,瞧她們嚇得花容失色,她也不願意啊,若真讓自己住進這座鳳殿,她敢說,她有命住進來,無命離開,這群女人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朕獲報,你不去鳳殿?」
男人寫意的在她面前坐下,手中把玩著一塊青玉,照李公公偷偷告訴她的,這是他的「新歡」。
她也跟著下意識地摸起腰間繫著的環珮玲璫。李公公已經將這東西的價值與意義對她說了,真沒料到,他會將戴在身上十幾年的東西轉送給她,害得她最近老感覺腰間沉重,生怕自己一小小心遺失了這玩意,這男人不知道會不會發火砍了她腦袋?
既然這麼喜愛此物,他為何要將它送給她?據說他手上的「新歡」雖然質地高檔,但高不過她身上這塊,且他雖時而把玩,喜愛程度也遠不如她身上的這塊。
「對,不去。」心思重新回到正事上,她趁機對他嚴正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為什麼?」他態度依舊閒適。
她違逆他的意思,他應該很生氣的,可這神態很一般,反而教她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我又不是國母,那鳳殿臣女若住了會折壽的。」名不正言不順的,住進去鐵定成為眾所指責的逼宮惡女,她才不要承受這種惡名。
「你怕折壽啊?」
「當然,不是那種身份住進那殿裡,不折壽才怪!」
「這也是,你說的沒錯。」他竟頷首了。
原來他是可以溝通的嘛!她挺高興的笑了。「是吧,您同意就好,以後別再胡鬧了,這分明是在鬧笑話,會遭人恥笑的。」
他繼續點頭。
「您還是趕快派人通知太皇后一聲,請她寬心,不必遷出鳳殿了。」
「嗯。」
「這就對了!本來嘛,鳳殿就屬於太皇后所有,你心偏要她……欸?慢著……」
她終於發現,他好溝通到令人匪夷所思,而這就大大有問題了。
就見他慢吞吞地隨意擱下手中把玩的青玉,對著她笑容可掬,她簡直嚇傻了,腦中立即出現「腹中有劍、笑裡藏刀」這八個字!
「既然,你認為住到鳳殿裡不妥,那朕就成全你,不過……」他邪俊的眼眸輕瞟向她,令她一陣膽寒。「朕可以體諒你住鳳殿的為難,但,有些事是否也該換你體諒一下朕了。」
瞧他的口吻與眼神,她頭皮開始發麻了。相處至今,她漸漸瞭解他的為人,這男人奸險無比,而此刻,他已奸得明目張膽,完全不想隱藏了。
「請問……要臣女體諒您什麼呢?」
南宮策抿笑。「不去住鳳殿可以,那就遷來龍殿,與朕同住吧!」
「什麼?!」她大驚失色。他竟敢提出這種要求?!
他一副笑面夜叉的模樣。「朕已命人將新床搬至龍殿了,今晚你就遷來吧!」
她驚愕得瞪大杏眼,倏然明白他這是故意的。要她搬去鳳殿根本是幌子,實則是要逼她住進他的龍殿,他果然奸險!
「怎麼,不同意?」
「這還用問,不可能!」若真搬進龍殿,自己名節不就全毀。
「那就沒辦法了,明日你就住進鳳殿吧!」他清冷的道。
「您——」
「朕已給你選擇的機會,怎麼決定就看你了。不過,高玉賢那裡,她可能就難過了,但朕會讓她去楊宜那擠擠,兩個女人互相取暖,合著罵你也方便些,這也勉強算是朕施給她的一點恩惠吧。」
謝紅花氣結。他這是拐個彎逼她就範,真可惡!
「如何?」
「您不能這樣欺負人!」事關名節,他卻這樣逼迫她,她一急,泫然欲泣了。
他凝視她的眼神隱晦莫測起來。「朕誰都欺負,就不曾欺負你!」他這話深意非常。
她不禁一愣。這男人對她說的話,總是高深莫測到令她猜不透,尤其看她的眼神老是帶著很深的滿足,那種旁若無人,摒除一切的獨寵眷愛,彷彿在尋回什麼,或是彌補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她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我不能搬進鳳殿,更不能去您那,臣女有婚約在身,還是您的姑姑啊!」明知聽到這話他鐵定翻臉,她還是不得不說。
他果然度量狹小的拍桌起身。「就算你哪裡都不去,高玉賢那女人還是必須遷宮,朕情願在那裡養畜生,以後鳳殿就是小花的貓窩了!」惡劣的說。
「您——」
「你以為不肯搬來,朕就沒法子了嗎?朕將你住的地方四面牆壁全部拆除,將附近的四殿並為一宮,這樣暫時勉強可住,反正過一陣子新宮完成,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得與朕同住!」
這分明是恃強欺弱,她氣壞了!
離宮是紟唐王朝第二大宮殿,本身已建造得美輪美矣,再加上長沙地處平原,氣候宜人,秋天滿樹楓葉,景致美如詩畫。
但新帝南宮盛還是怕他那個喜怒無常的弟弟住得不滿意,遂另在長沙擇地建造更大的宮殿,而今日南宮策便來到新宮的工地觀察了。
「您真的很過分,怎能真的這麼做,任意破壞宮殿,硬是將臣女的住所拆得亂七八糟的,這樣您就高興了嗎?真不曉得您性子怎麼會這麼糟,到底有誰才治得了您……」醒目的紅裳出現在南宮策身後,謝紅花邊走邊碎念。
眾人心驚。太上皇居然能忍受有人叨念,更何況這已不是叨念,根本就是在數落他的不是,好個大膽的女子!
再觀太上皇,他雙手負背,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竟是隱忍下來。
真是奇觀啊!凡是見到這景象的人無不這麼認為。
「這裡就是寢殿了,你想怎麼佈置,待會說說,朕好安排。」他領她到了處建築了一半,但已瞧得出佔地寬闊之處。
她這才停止絮絮叨叨,從自己站立的位置放眼望去。「寢殿?是您的寢殿還是臣女的?」她得問清楚才行。
南宮策睨她一眼,目光冷許多。
她撇了嘴。「哼,這是您的龍殿,臣女出什麼主意?」
他挑高眉峰。這女人真的很不識好歹,前世他為她散盡後宮,卻仍換不得她一世的相伴,這世,他存心報復,故意讓後宮充盈,如今,隨著她再度的出現,後宮便成了棘手問題,要不是得花些時間處理後宮之事,他也無須忍受她的碎念忤逆。
他盤算,等新宮建好,自己也該迎新後了,這女人本來就是他的妻子,再讓她這樣妾身不明下去,自己先受不了!
他要她,就得要得光明正大,絕不讓她吃半點虧的!
「你不出主意也好,反正你眼光差,一切由朕說了算。」他轉過身去,懶得跟她再計較。
她氣得追上去。「您這傢伙——」
「傢伙?」他興味的轉回身了。
怎能叫前皇帝傢伙?!她馬上咬住舌頭。自己該糟了!「呵呵……」
「你膽子真的不小啊!」他搖首嘖聲。
她漲紅了臉。「不是的,人家一時情急,口無遮攔就……」
「人家?」他揚睫,面容帶笑了。這聽起來像是撒嬌,他喜歡,喜歡她粘賴著他說些嬌聲細語。
可惜,現下的她,還不是完整的水兒,早忘了曾經嬌羞的膩著他。心愛的蟲子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這讓他時時感到黯然,但隨著這聲「人家」,好似又回到從前。
「您不要老抓我的語病!」謝紅花跺腳了。
她不知這小女人的鬧脾氣動作,讓他更開懷了。
他的小蟲子一點一滴回來了,就像這樣,他的水兒就像這樣,總是惱羞成怒,總是恣意地對他發脾氣,就是這樣啊!
南宮策笑得舒心暢快。非常的好!
「太上皇,張大人來了。」李三重忽然領著張英發過來,打斷了他的好心情。
他瞧向一臉焦急的長沙郡守,臉色不由得變得冷淡許多。「嗯。」
張英發無奈。明知自己不受歡迎,但不來不行啊!「太上皇,不好了呀!」
他鎖眉,好似不太想搭理。
「太上皇,那……」張英發不放棄。
南宮策橫掃他一眼,立即讓他將話吞回去,一張臉憋得難受,臉皺得極醜。
一旁的謝紅花見狀,十分訝然。「張大人有話要說,您為什麼要阻止他?」她立刻不滿的問向南宮策。這傢伙實在太過矜傲無禮了!
「你別多事!」他輕斥。
她抿緊了唇。「臣女也不想多事,只是您是主子,下屬有事要稟,您竟禁止他說話,這萬一是急事被您這樣耽誤了,可怎麼得了?」
張英發聽了感激得猛點頭。謝小姐仗義執言,真是好得很。
他冷峻了臉龐。「你又忘了,朕不許你干涉朕的事的!」
她不快的瞪視他。「臣女哪有干預什麼?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他教她惹怒了。「朕的話你都當成耳邊風是吧,連朕也不放在眼裡了?」
「話不是這麼說,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就算您是太上皇也不能不講道理!」
「反了,真是反了!」他怒極反笑。
張英發見了,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震怒的太上皇很少饒過誰,謝小姐仗著近來他對她的恩寵就敢放肆,這下可要闖大禍了!
「誰反了?您不要亂說!」她還不知死活的頂嘴。
南宮策氣得臉色鐵青。
眼看這氣氛,太上皇沒斬她怕是不能息怒,只是謝小姐為他出頭,若因此喪了命,他也過意不去。張英發正要開口替她求饒,卻見那如同暴怒中獅子的男人已轉向他道:「都是你這混帳挑的事,有話還不快說!」
他愕住。這峰迴路轉的變化是怎麼回事,太上皇明明大怒怎麼還肯聽自己說話了?
「呃……京城來了消息,說是黔縣官府帶頭搶劫商家,殘殺百姓,目前該地正大亂著,皇上派去的兵一時鎮壓不住,皇上著急,派人八百里加急的趕來請示太上皇,這該如何是好?」既然有機會說話,他趕緊正色的稟告。
想當初在馬陽縣時,他就注意到太上皇對謝小姐的特殊之處了,怎還會以為太上皇會對她不利呢!甚至,以他如今看來,滿後宮的嬌娥都比不上這謝小姐的一根寒毛,幸虧自己想幫著求饒的話沒說出口,不然可就多嘴了。
「這不過是雞毛蒜皮小事一件,問朕做什麼?」南宮策不憂,臉上還展笑,顯然樂見如此。
「可是若放任不管,再這麼下去,其他縣府也會跟著作亂,引發更大禍患。」
張英發著急地再道。
「那也是二哥的問題,朕之前就警告過你了,別拿這些雜事來煩朕的。」
「太上皇——」
「夠了,朕已聽了你的稟奏,你可以滾了!」他拂袖要走。
但他腳才挪動,一道氣呼呼的身影就擋在眼前了。
謝紅花雙手叉腰,雙頰鼓鼓,雙眼圓瞪,滿臉火氣。
他不由得瞇眼視人。她又想怎樣?!
「太上皇太不負責任,官府帶頭作亂是何等大事,您不管還盡說些風涼話,真教人生氣!」她氣鼓鼓的指責。
他露出不屑笑痕。「你生氣又如何?」哼!
「您——」
南宮策沉下臉來。「朕都已依你所求,聽張英發說完廢話,你別得寸進尺,當心朕——」
「當心什麼?當心您殺我?放心,若天下大亂,不用您動手,臣女也會教亂民殺死的!」
「住口,有朕在,誰敢動你!」他立即變臉。
「何必說大話,屆時暴民群起作亂,您自保都來不及,哪保得了我!」
「水兒!」他已教這女人激怒了。
「人家不是存心說氣話,而是黔縣那有我的嬸婆,兒時嬸婆可疼我了,紅裳童服都是她剪裁給我的,黔縣出事,萬一她也遇害了,那……那可怎麼辦才好?」她說著,擔憂的眼淚就滾下來了。
他身子一僵,面色無比難看。「別哭了!」從前愛哭,這死性改不了,今世依然如此,而她的眼淚,一如既往,仍舊能撼動他。
「您幫幫忙,救救嬸婆以及那裡可憐的百姓嘛!」她哭花了臉,上前扯著他的衣袖求道。
他簡直惱火,想甩開她的手,偏又做不到,只能繃著臉道:「你可知黔縣的事只是個試探,一旦朕出手,就不會有人相信朕真的退隱了,這可是有這朕當初退位的本意。」
張英發聞之驀然心驚。原來,黔縣之事只是個幌子,目的是想測試太上皇的心意?!
而做出此試探之人,除了當今皇上還會有誰?
皇上不放心遠在長沙退隱的弟弟,怕他說一套做一套,若一試他便出面,皇上就能斷定他有心復位,反之,太上皇若不管,皇上反而放心。
原來如此啊! 太上皇年紀比他小許多,可看透事情的本事卻比他高出百倍,難怪眾人對他懼怕如斯!
但謝紅花沒在朝堂打滾過,哪想得到這些深奧的道理,她只知黔縣百姓受苦,如果有能力,怎能見死不救?
「您顧慮太多,不管如何,退不退位是小事,百姓的安危才重要!」她就是要他救人。
「朕就是不想顧慮了,才想讓天下自己去搖擺,這樣也不行?」
她倏地瞪眼。「臣女明白了,說什麼怕人不相信您是真心想退位,這些都是藉口,您真正想見到的是百姓受罪,好滿足您那殘暴不仁的觀賞樂趣吧!」
這女人越來越瞭解他了,想必不久就能像從前的水兒一樣完全抓中他的心思,然後找他的麻煩,這可不好,他得在事情發展成那樣之前,好好轉變她的心性,否則,就離他想「夫唱婦隨」的願望更遠了!
「你就這麼想朕?那好,這事朕管了,但後果如何,你可不要另有怨言。」他申明在先。
謝紅花一聽,喜上眉梢。「您若願意相救黔縣百姓,臣女怎麼可能還有任何怨言。」能說動他出面,她可開心了。
他冷笑,瞄了眼身側的長沙郡守。水兒不明白,這傢伙就一定瞭解,他那個二哥恐怕是要氣得跳腳了,為此不知又會搞出什麼事來,這最後倒楣的還是百姓。
張英發垂喪著臉,已然清楚。這人玩弄天下於股掌中,他不出面反而才是好事啊,自己與謝小姐是弄巧成拙了。
大歎之餘,忍不住再次瞥向太上皇身側的女子。她對太上皇的影響已經超乎想像,也許,有機會自己能夠利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5:55
第六章·君心難測
「您好像很瞭解我?」
『這世上再沒有比朕更瞭解你的人了。』
「您是如何做到的?難不成真是神仙指點?」
『那是經過多年的相處,再加上數百年的追憶……』
「你是太麗娘娘?!」謝紅花與春風姑姑在離宮御花園閒晃時,意外碰見了張熟面孔。
「喚我太麗就行了,我只不過是個小嬪,稱我娘娘太正式了。」太麗馬上郝然表示。
謝紅花笑著搖首。「只要是太上皇的妃子都得尊稱一聲娘娘,你何必客氣,不過您若堅持,我就依您的意思吧!」反正對方年紀比她小很多,當成晚輩也不需要太正式了,況且,她對這人很有好感,因為在太皇后面前,這人可是唯一肯對她仗義執言的人呢!
太麗的父親是縣官,她去年才經過選秀入宮的,生得一張瓜子臉、菱形嘴,是個討喜俏麗的女子。「我雖然受封,可是至今太上皇並沒有臨幸過我,所以,我還不算……」她是個容易害羞的人,越說臉越紅,很不好意思。
謝紅花雲英末嫁,聽了這事也不免笑得尷尬。「可能是太上皇日理萬機,忙吧……」
「應該吧……不過,不只我這樣,其他姊姊也都是。」太麗說得小聲。
她訝然了。「後宮那麼多人,那日我在鳳殿看見的至少就有三十位,難道她們都……」
「太上皇不喜歡女色。」太麗吶吶解釋。
「不喜歡女色卻有二、三十位的妃子?!」這不合邏輯。
太麗笑得靦腆又無奈。「太上皇的行事總不是咱們懂得的。」
「但教那麼多人守活寡,這也太沒天良了!」她忍不住說。
「小姐,請注意您的措詞,不該這樣說太上皇的!」原本無聲靜候的春風姑姑突然微厲的提醒她。
她不平。「他本來就有錯,如果不喜歡這些人,就不該綁著她們,讓她們寂寞孤老於後宮,這是不對的!」明知有錯,她是不會住嘴的。
「小姐,主子的事不是咱們可以置喙的,請您當心言詞。」春風姑姑繼續警告她。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提這件事的。」見春風姑姑變臉,太麗馬上將罪攬回自己身上。
「怎麼會是你的錯,這事——」
「小姐,太麗娘娘恐怕累了,該要回自己的寢殿歇息去了。」她還想說什麼,春風姑姑竟就插嘴趕人。
太麗對於春風姑姑頗為忌諱,立即就道:「是啊,逛了一下午,腿都酸了,是該回去了,那我先走了。」她匆匆離去。
謝紅花見她背影慌忙,不禁惱了,轉頭瞪向春風姑姑。「你怎能對太麗這麼無禮?」她生氣的質問。
春風姑姑歎口氣。「小姐,您不該與人議論太上皇的事,他會不高興的。」
「我只是為這些人打抱不平罷了!」
不贊同的望著她。「太上皇是個專情的人。」
「一個後宮人滿為患的人,你說他專情?」
「沒錯,太上皇后宮佳麗雖眾,但他好潔,不隨意臨幸人,會納入這麼多人無非是為了安撫朝臣。」
「安撫朝臣?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妃子都是他為鞏固勢力才納的?」
春風姑姑皺了眉。「主子君威極盛,並不需要靠女人鞏固勢力,但不諱言,這些妃子的家人對他幫助不少。」
她咬了下唇。「可他這樣不是糟蹋人嗎?人家送來女人他就收,但又不善待人家,這算什麼!」她還是不能認同。
春風姑姑略有深意的瞅她。「難道小姐希望主子是個博愛的人,雨露均沾所有人嗎?」
她一愣,竟是答不出來,而且,思考這話後,心頭還刺刺的、悶悶的,感覺不太舒服。
春風姑姑難得臉色和緩的同她微笑。「小姐,主子就是因為都不喜歡,所有才都不碰,唯一想碰的偏又還碰不得,奴婢認為,被糟蹋的人是他。」她意有所指的說。
謝紅花哪裡聽不出她的意思,臉龐染紅了。「你別胡說!」
「奴婢沒胡說,只希望您能體察太上皇的心意,他是個孤冷的人,可自從您出現後,他整個人像被注入生命力,您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命根子?!」
「你該不會瞧不出他有多珍愛您吧?」
她心頭一緊。「我是他的姑姑,而且還有婚約……」
「別再說這種話了,只要是太上皇瞧上的,您是誰都沒有差別的。」春風姑姑嚴肅的說。
「我……」她想說什麼,但又反駁不了,因為春風姑姑說的沒錯,那男人是天下之主,要什麼誰能反對?
「您好好想想,太上皇要您搬去龍殿,這是多大的恩寵,您卻拒絕,結果讓主子與您擠在一座小殿裡,您還不願意與他同床,硬是在寢居裡擠進兩張床,他這麼屈就都是為了誰?以他的性子,若不是摯愛,如何肯委屈自己?」
「你是他派來做說客的?」她不由得懷疑的問。
春風姑姑卻是馬上搖首。「太上皇不屑透過他人多嘴的,是奴婢自己看不下去才會對您說這些話,目的只是要您別辜負了太上皇難得付出的真心。」
好個難得付出的真心……
那男人有多冷情她是知曉的,對她有別於他人,她也是瞧在眼底的。
「奴婢再問您一遍,真不喜歡主子嗎?」春風姑姑語重心長的問。
不喜歡嗎?「嗯……不喜歡。」她頭垂得低低的。
「真心話?」春風姑姑盯著她再問。
「是……真心話。」她臉居然燒紅起來了。
春風姑姑抿笑了。「真心話有時也會騙人的。」
「既是真心話,怎麼說是騙人……」她聲音虛到都快被風吹散了。
「真心話也是由嘴裡說出來的,有可能口是心非。」
「……」
「太上皇這樣傲世絕倫的男子,很少女子不喜歡的,若要說『真心話』,也得說得合情合理才行。」春風姑姑瞅著她。
「……」
「若真不喜歡,就自己對太上皇說清楚去,別只是到處說自己是他的長輩或有婚約撇清,那聽起來只像是逃避的借口。」
她紅顏一僵。「我……我會親自對他說明白的。」
「如果真有自信說得明白,那就去說吧。」
她再次無言。
「太皇后,打聽出來了,奴婢打聽出來了,原來那女人老穿紅裳是因為受到詛咒所致。」一名宮娥匆匆忙忙奔進楊宜的太貴妃殿裡,興奮地稟報著。
楊宜的殿裡正擠滿了後宮的女人,高玉賢也在其中,她已遷出鳳殿,難堪的與楊宜共擠一殿,太皇后的尊嚴盡失。
「她受了什麼詛咒?」終於有眉目了,高玉賢立即問。
受到屈辱後,她不甘心,馬上派了心腹去查探謝紅花的弱點,無論如何也要報這個仇!
「聽說這女人幾世前造了孽,以致今世有血光之災,若不穿紅裳擋厄,很可能見血喪命。」那宮娥解釋。
「竟有這等事?!此事可是千真萬確?」
「絕對假不了,否則太上皇也不會下令全國禁穿紅裳,唯有那女人得以穿之,就因太上皇惱她有難無解,不得不終生以紅裳示人,所以乾脆讓紅裳成為她獨一無二的標誌。」
「哼,這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讓太上皇如此寵她,我不服氣!」楊宜忍不住砸杯。
「你不服氣又如何,連太皇后都吃虧被撞出鳳殿了,咱們能拿她怎麼辦?」有人說。
「住口,那女人很快就會人老珠黃,太上皇對她的寵愛不會長久的!」楊宜再怒道。
「是嗎?可我打聽到,正在建造的新宮將命名為『水宮』,而太上皇給那女人取的小名就叫水兒,將來那整座宮殿都要屬於她了,你說咱們幾個得等到她人老珠黃讓太上皇厭惡的時候嗎?」
眾人聽了全都切齒起來。說的沒錯,那男人從不多看後宮粉黛一眼,對她們的態度更是可有可無,但對那女人卻是百般溺愛,這只說明一件事,她們原本就冷清的後宮已經躍升成為名副其實的冷宮了!
眾女眼看連原本少許的皇恩就要蕩然無存,怎能不同仇敵愾的聚在一起,研商如何對付共同的敵人。
「也不是沒有辦法,咱們打聽到她的弱點了不是嗎?那就等著她受『天譴』好了。」高玉賢冷靜後,陰森的說。
「太皇后說的對,老天若要收她,也是她自己造孽太深,可怪不了別人!」楊宜眼神跟著惡毒起來。
這下眾女聽明白了。一個受到詛咒的女人,自然是無法長壽的。
月色皎潔,星光迷人。
男人一龔銀色長衫,寂然不動的坐於高閣樓台上,闔目享受秋風拂面的感覺。
前世他長居於長白峻嶺,那裡四季皆寒,養成他喜愛吹寒風的習慣,可惜才值秋末,離大寒還有段日子,但是他心情極佳,姑且吹吹秋風感受涼意。
事實上,他會愛上寒風,尚有另一原因。冰凍的寒風像具有某種魔力,一吹,瞬間能讓他忘了那個膽敢死去,拋下他孤獨遺世的女人,雖然只有瞬間,但也能稍稍緩解他心中的怨懟。
不過以他今日的心情,當然不是要忘憂解恨,而是來憑弔的,憑弔那段日子終於過去了,他將不用再藉此遺忘,因為,他的小水兒、他的小蟲子、他的妻子、他的唯愛,回來了。
而且,他已將她牢牢嵌在身邊,此生,她將再也沒有機會離他而去了,再不會了……
他神情歡愉,非常歡愉。數百年過去,終也有今日。
一陣玲璫由遠而近作響,他笑容更深了。這聲音,他愛極了。
「太上皇……」女人翩然站定在他面前。
他微笑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杏眼蛾眉的圓臉。「你怎知朕在這?」
謝紅花盈盈一笑。「李公公告訴臣女的。」
「這奴才可真忠心,洩漏了主子的行蹤,該治什麼罪才好呢?」他冷笑。
以為他說真的,她小臉緊張起來。「別罰他,是臣女逼問他才說的!」她趕緊為李三重辯解,就怕害他因她受罰了。
他晚著她。「你認為自己逼,他就敢說嗎?」
「呃……李公公人很好,臣女說有急事,他自然就說了。」
南宮策扯笑。「有急事找朕的人多得是,那奴才精明,倒曉得誰的急事才是急事。」
這會她明白了,他剛才的話是嚇唬她的,不是真要罰李公公。
「您知道臣女會來?」她歪頭問。
他瞥她一眼。「朕不是神算,又怎會知你要來!」模樣倨傲得很。
她又明白了,他早就吩咐過李公公,不必攔她,隨她任何時候都能見到他。
這男人對她……真好!
但這又讓她聯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心緒不禁又是一陣混亂。
「你有話對朕說?」他瞧見她眼底閃爍主動詢問。這女人心頭有事,雙眼就藏不住。
「還說不是神算,您好像很瞭解我?」她驚奇他彷彿曉得她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所代表的意義。
他這麼瞭解她,就連撫養她成年的大哥都比不上!
「這世上再沒有比朕更瞭解你的人了。」他自信的說。
「您是如何做到的?難不成真是神仙指點?」她大惑難解,好奇的問。
他用眼尾睨她。「經過多年的相處,再加上數百年的追憶,你在朕眼中,早已是透明的。」
謝紅花吃驚。「您我相識才多久,哪來的多年相處,又哪來的數百年追憶?」
他在說什麼鬼話?
南宮策漾出一道莫測難解的笑意。
「朕真期待有朝一日,你能聽得懂朕的話,就是不知有沒有這一天……」他眼神轉為幽深地凝視著她。
她心頭倏然一緊,面對這宛如已受盡數百年折磨的深沉目光,竟是感到心痛鼻酸,不忍卒睹。
就在她愁緒如麻,感覺快要窒息前,他終於移開目光,改投向秋風月色。
「說吧,想告訴朕什麼?」他又恢復那孤傲的神態。
她撫著胸口,那裡還失序鼓噪著,半附後才穩定了些,她學著他望向皎月。
「這個……」她搔首,躊躇的開口,但才起個音,就說不下去了。
他瞟了她後冷笑。「不過是要朕別來糾纏,這有什麼難啟口的?」
「您……您當真神了,不不不,您是臣女肚裡的蚵蟲了!」謝紅花愕然地瞪大眼睛。她都還沒說呢,他就知道她要說什麼?!
「你心思都表現在臉上,能不教人一目瞭然嗎?」他訕笑。
她臉都紅了。
「既然要說的朕都替你說了,你可以回去了,這裡風大,別著涼了。」他擺手道。
謝紅花一怔。「可是,您還沒給臣女答案,這是答應不答應?」沒給個肯定,就趕她走,這不是白提了?
而且,他臉上沒什麼波瀾,更可怕的是,連預期的怒氣也沒有,他到底怎麼想的,讓她不發毛都不行。
「朕以為表現得已經很清楚了,你居然還要答案,小水兒,你變笨了,不,是更笨了!」
她忍不住咬牙切齒了。他竟然罵人!「對,臣女就是笨,所以,別來為難笨女人!今晚就請您滾——搬回自己的龍殿去吧!」
他笑容變得冷峻了。「你真希望朕滾?」
「這……這還用問……」明明是理直氣壯的事,這會在他面前,她卻心虛得要死,這是怎樣?
「要朕再吻你一次,才能提醒你嗎?」他如是道。
「吻?!」她立即當他是洪水猛獸,驚得倒退數步。
憶起他上回突然的強吻,惹得她「高燒」多日不退,若是再來一回,她保證自己一定會燒到昏厥。「您不能再這麼做了,臣女不是您的妃子,更不是您的玩物,您這是欺侮人!」
南宮策諷笑。「你當然不是朕的妃子,因為你是朕的妻,而且是唯一的妻,至於玩物嘛……」他笑得頑劣。「這點朕倒不否認,畢竟,你確實是朕玩弄在掌心上的小蟲子!」
轟!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真要氣暈了,這傢伙簡直欺人太甚!
不過,等等,他一開始說什麼來著?她是他的妻,還是唯一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臣女怎麼會是您的妻,您是糊塗了嗎?」她愕然問。
他但笑不語,更顯高深莫測。
「嘿,請您說清楚!」
「很多事情,該清楚的時候,自然就會清楚了。」他悠哉的道。
可惡,這是什麼話?耍她嗎?!
「臣女可等不了以後,現在就對您說明白我的立場,臣女——」她深吸一口氣。在春風姑姑面前才誇下海口,定可以讓男人知難而退的,她絕不可就此退縮,讓人看笑話。「臣女另有所愛,所以很抱歉,這輩子不可能成為您的妻!」
她火速說出這些話後,終於見到他愀然變色了,那神色嚇得她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急急再往後遠退一步,生怕他一出手,就將自己捏碎。
「你給朕愛上誰了?!」他怒不可遏的詰問。
「我……我……」知曉他定會發怒,但像這樣滔天大怒,可就出乎她的預料,當場不禁嚇白了臉,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他恚怒的站起身,重重地拂袖。「是那朱誌慶嗎?你為他苦等多年,這難道不是有情,是朕糊塗了,沒能即時想透,很好,真是太好了,你竟敢送朕一頂烏雲綠帽戴,你怎敢!」他怒火攻心。
瞧他怒容滿面,可能因此殺人,她不禁後悔了,自己不該胡講這理由的。「我……我沒給您戴什麼綠帽,真的,沒有!」她忙搖首否認,避免災情擴大。
「你心中有人,這不是侮辱朕是什麼?!」他怒氣不減。
「騙人的,騙人的,我說謊!」
他眼睛倏瞇。「你好啊,為了保住那姓朱的小命,居然學會對朕說瞎話。」他認定她現在說的才是謊話,為的就是怕他一怒之下,宰了朱誌慶。思及此,怒火更為勃發。
「啊,您誤會了,我的心上人不是他——」
「原來還另有其人,說,是誰!」他簡直忍無可忍了。
真是有理說不清啊!「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臣女沒有心上人,沒有——」
她不用多說了,因為怒火中燒的男人已經扛起她,步履帶殺氣的往龍殿而去。
她驚惶失措。這是要在龍殿將她就地正法還是怎的?
人說禍從口出這話一點也不假,她真要小命不保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6:25
第七章·廢柴皇帝
「你踢了朕的愛貓是嗎?瞧它叫得多淒慘。」
『三弟,我不知牠是您的……』
「它丑,朕知,沒有怪你,只不過……再醜,也是朕的畜生啊——」
聞言,南宮盛顫抖了。
春風姑姑料事如神,她當真是說不明白,而且,不僅說不明白,還反被「吃」得一乾二淨,連渣都不剩。
她在他身下,身無寸縷,光滑的身子羞怯地縮起,可他不許,硬是不讓她遮掩自己,將剛被他飽餐過的身子再看個仔細。
她也不知是怎麼發生的?他將她扛回龍殿後,像打翻醋罈子似的,不由分說就將她拋上床,不僅剝光她的衣裳,還對她強取豪奪。
最讓她無法理解的是,自己明明頑強抵抗,可他彷彿極為熟悉她的身子,輕輕的一觸,撩撥的一吻,便教她由驚慌轉為安定。
她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他似乎曉得如何讓她歡愉,如何化解她的抵抗,更清楚如何激發她的熱情,讓她無從抵擋的徹底為他解放!
喔!她真想死,原來,自己是個浪蕩女,怎麼會如此呢?
她婚前失貞,還是跟自己的侄子,這該如何是好?
「朕本來不想在你妾身未明的情況下要了你的,畢竟這是你的新人生,總得為你打點好一切再說,可是……忍無可忍啊!」他正以一副饜足、神情暢快到令人髮指的神態說著這話。
他雙眼熾熱,明瞭親愛的小女人在擔憂什麼,輕笑一聲,大掌熟穩地撫著她的細肩。
終於啊……他終於真正、再次的,擁有了這女人!
而再次擁著她的感覺好到令他全身舒暢,一掃數百年來的憂鬱,徹底揮別前世的孤寂哀慟。
就她、就唯有她,他的水兒,能夠帶給他這份無以言喻的滿足,讓自己乾涸已久的心靈不再枯竭。
「別擔心,朕會負責的。」他輕聲道,愛極了自己烙在她身上的點點紅痕,感激她這世有個健康的身子,不再受心疾所苦,今後,他可以再無顧忌的與她歡愛,嘗盡人間極樂。
「我沒要您負什麼責——」她才說話,他臉色又變,顯然她的話他不愛聽。
「如今已由不得你了,難道經過朕寵幸後,你還想接受別人?」方纔的濃情蜜意驟然消失,他的醋火一起,可是翻臉跟翻書一樣快。
謝紅花咬著唇,心下不安。「我不要做您的妃子!」
後宮那些女人個個視她為眼中釘,在她看來,後宮比龍潭虎穴還可怕。
「朕有說要你做妃子嗎?」他星目炯炯。真沒想到都到這光景了,這女人還敢反抗!
「可是您說負責又是什麼意思?」她難堪的問。
「朕說的負責就是負責,你只管等著就是,問這麼多做什麼!」
真是大男人,她氣死了。「誰要等您負責,不需要,臣女要回馬陽縣去,隨您愛向誰負責就負責去!」她也賭了氣。
南宮策怒視她。「女人,你最好別惹朕生氣,否則——」
「否則您又想如何?人家都失身了,您還想怎樣?!」說著,哭了。
他一愣,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眼淚,隨即收斂了跋扈。「別哭。」語氣也軟了不少。
可惜謝紅花悲從中來,哪是他兩個字就能化解,當場由小哭變成大哭,眼淚泉湧而出,收也收不住。
他頭痛了起來。這女人歡愛的當下一滴眼淚也沒落,這會卻哭得梨花帶淚的。
「你想怎麼樣?」皺著眉,他忍耐的問。
「人家要回馬陽縣!」她哭說。
「不可能!」
「哇——人家想念大哥,不想成為您後宮的一員!」她嚎陶大哭。
「這些朕都能解決,不需要回馬陽縣了!」
「哇哇——」這哭聲如雷鳴。
男人的太陽穴隱隱抽動,殿外站著的一干太監、宮娥無不嚇傻了,尤其李三重更是愕然,想著裡頭不是正在「開花結果」,怎麼恩愛過後是這場面?
幸虧不久,聲音止了,太上皇似乎又搞定了人家,裡頭傳出的聲響又如先前一般,輕吟低嗔,引人陣陣遐思……
離宮偏殿裡,一名男子不可一世、大刺刺地走進去,他長相俊美,只可惜,雙眼浮腫,顯是長年過度飲酒作樂所致。
他眼睛掃視了下,見四下無人,而一干奴才全候在外頭,他更加安心,一屁股傲慢地坐上主位。
「可惡,擺什麼架子,竟要等他午憩後才肯接見,什麼東西!」他一面啐罵,一面打量起殿裡的精緻擺設。「這小子真會享受,什麼都用最好的,過得比老子還舒服,哼!」他神態極為憤慨不屑。
氣悶的站起來,刻意踢踢龍椅。「連這張椅子瞧起來都比京城的牢固!」他更惱了,抬腿用力再踢下去,結果那龍椅當真堅固無此,連震一下也沒有,反觀他,腳吃痛得讓他皺起眉。「該死!」他斥罵。
這時,一隻不知從哪跑出來的花貓竟然跳到龍椅上,四腳朝天的躺在上頭,他見了火大。「哪來的畜生這麼大膽,還不下來!」他斥喝。
花貓不理,像是大膽慣了,更像這龍椅是它的,別人休想趕它。
他氣結,伸出手要抓下牠修理,但於才伸了過去,那花貓竟發怒的對他伸出爪子,狠狠倒下,當場在他的手上抓出數道痕跡,他大怒。
「混帳,你死定了!」他一腳踹過去,花貓來不及躲,被踹得飛出龍椅,躺在地上哀鳴。
李三重聞聲趕緊入內,一見,立刻大驚的衝上去將它抱起。像是找到人控訴,小花叫得更淒厲,他著急不已,就怕這小祖宗有損傷。
「皇上,您這是……」
「李三重,這畜生可是你養的?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放縱它抓傷朕的手,你該當何罪!」南宮盛一見到他馬上怒斥。
「奴才——」
「不用辯解了,待會朕就告訴三弟,你這奴才私養寵物傷人,定要他治你個死罪!」
「不是的,小花的主子是——」
「小花?連名字都粗俗至極,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畜生!」
李三重臉黑下來了。這可是罵到某人了!「皇上,這貓不是奴才養的,牠的主人是太上皇……」他苦著臉說。
南宮盛一愕。「你說什麼?這貓是三弟養的?!」他大驚。
李三重無奈的點頭。
他不信,立即再瞧瞧那貓,臉色馬上充滿鄙夷。「李三重,你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竟敢對朕撒謊?莫說這隻畜生生得奇醜無比,一副不入流的長相,就說朕那絕情寡義的三弟,對動物可沒半分愛心,他哪可能養寵物,你別以為自己是三弟的人,朕就不敢動你。」
「奴才沒說謊——」
「住口,還敢狡辯!」
「他沒有狡辯,這只生得奇醜無比,長相不入流的畜生,確實是朕這絕情寡義的人養的。」某人由偏殿內堂走出,冷泠的道。
原本態度張狂的南宮盛馬上全身罩寒,僵成一根冰棒!「三、三弟?」
南宮策似笑非笑的走向他,瞄了眼被抱在貼身太監懷裡哀哀叫的貓。
小花見到他,也知靠山來了,雖不敢跳到他身上去放肆,但也縮到他腳邊,可憐兮兮的低鳴。
南宮盛見這情景,哪還有懷疑。這下自己可闖禍了。想著,表情不禁淒苦起來。
但是,這小子不是在午憩嗎?怎麼會由偏殿的內堂裡走出?
完了,那他剛才踢椅怒罵的話不就也句句被聽去了?
這人善記仇、愛記恨,如今——南宮盛驚嚇出一身冷汗了。
「你踢了朕的愛貓是嗎?瞧它叫得多淒慘。」南宮策嘴上如是說,臉上卻對自己的「愛貓」沒有半分的同情之相。
「三弟,我不知牠是您的……」
「它丑,朕知,沒有怪你!」
這聲沒有怪,才怪!南宮盛發抖了。
「只不過……」
這尾音直教他不寒而慄了。
「只不過再醜,也是朕的畜生,讓人這麼糟蹋,朕的顏面……嘖嘖!」
南宮盛一窒。
「難道二哥專程過來,就是想踢朕這貓一腳的嗎?」
他腿要軟了。「三弟,您可別因為一隻貓誤會二哥什麼呀!」要命啊,他這個三弟在五歲時,就喜愛上嗜血的狩獵活動,殺狐獵熊眉頭不皺一下,誰相信他竟會養一隻寵物?
再說,當年他為了除去被立為太子的大哥,八歲就設計殺人,那之後,又利用眾臣的力量跳過他這二哥,自己穩坐上太子之位,直到十一歲,父皇歿,他登基。
他甚至還懷疑過,父皇的死,是否也與三弟有關?
試問:這樣的人,有可能飼養一隻既醜陋又無用的雜種貓當寵物嗎?
「不會,咱們是兄弟,你知朕甚深,朕會誤會你什麼?」南宮策笑得森森泠冷的。
南宮盛打了寒顫。「二哥知錯了,這就給您的愛貓賠罪,您可千萬別惱啊!」
他不語,只是靜靜地冷笑。
急忙蹲到他腳邊,就見堂堂的一國之君,毫無尊嚴的對著一隻貓低聲下氣道:「朕錯了,你可別見怪,但朕不也被你抓傷了,咱們算扯平——」聽到輕咳聲,一僵,自是曉得某人聽不下去扯平之說,便隱怒地咬牙再道:「你將朕抓傷的好,是朕對你無禮在先,請原諒朕的無狀!」
小花像是懂得仗勢欺人,竟甩過頭去不理。
南宮盛暗自咬牙。如果可以,真想掐死這只丑貓!
李三重見狀,差點沒笑出來。誰教皇上自己不長眼,早警告過他了,偏不聽,有這難堪的下場也怪不得人。
就見自己主子越過皇上,悠然地朝龍椅撩袍落坐,目光斜睨在尊嚴掃地的當朝天子身上。
「連貓都不理不諒,二哥,你這趟來恐怕多舛啊!」他涼涼的說。
南宮盛忿忿地漲紅了臉,卻不敢說什麼,只能偷偷狠狠地瞪著小花。
小花「喵」了一聲,往內堂裡跑,不久,一名紅裳女子抱著它再走出來。
它躺在女子懷裡,溫馴撒嬌,他瞬間明白,這女子才是這畜生真正的主人,不 惱怒的朝她也瞪去一眼。
謝紅花正在憩,隱約聽到前殿吵鬧,但昨晚教男人廝纏了一夜,困極,在內堂裡睡得正熟,不想理會,小花卻跑來鬧,這才走出來瞧瞧,一出來就遭白眼,她嚇一跳,一旁的李三重忙告訴她,面前的人是誰。
她更驚了,對著南宮盛就急忙要下跪行禮。「臣女謝紅花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
她腿還沒跪下,某人已經森涼的開口,「甭行禮了,過來吧!」他不讓自己的女人輕易跪人。
南宮盛眉眼挑了下,心下有譜,知道這女人是誰了,臉上立即堆滿笑。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禮,甭了,甭了!」他甚至伸手要扶她,但眼角瞄見三弟犀目凌厲,手一縮,不敢碰了。
這傢伙有潔癖,自己的衣物、鍾愛的東西,絕不讓人碰,看來這女子也在他重視的範圍內,是碰不得的。
「臣女初見皇上,怎能不跪,還是——」
「還是別跪了,二哥承受不起!」南宮盛驚慌的再次阻止。
他心知肚明,若是讓這女人跪了,那下場遠比他踢了貓一腳嚴重。
果真沒錯,他得到消息,三弟近日得到一女,萬般寵愛,別人休得輕慢分毫,而該女子終日以紅裳示人,年紀甚至比三弟大上三歲,原來就是眼前這位!
謝紅花見他竟莫名地滿頭大汗,這才尷尬的沒再堅持,轉而瞧向南宮策,見他眉目竟充滿訕笑。這是在嗤笑誰呢?
「太上皇,皇上是何時駕臨的,怎麼都沒聽您提起過?」她走上前,順手就將小花往南宮策懷裡放。
他登時一僵,整張臉發青。
南宮盛見狀心驚。這小子好潔,哪受得了一隻貓在身上沾污,就等著他發飆,瞧是要摔死貓還是對貓的主人撒氣。
可卻見他明明已經鐵青了臉,硬是容忍下來,那貓也怕事,被塞在他身上後竟乖乖不敢亂動,這一貓一人都僵著,須夷,終於見他伸出手,瞧那手勢很可能一捏就將貓脖子捏斷,可半晌過去,那隻手始終只是擱著沒有動。
不禁奇怪,他怎麼忍得住?
正不解的抬首,這才發現南宮策正瞪著他,那眼神滿是憎惡,南宮盛一驚。敢情這小子顧忌貓的主人,不敢痛下殺手,卻把不滿全遷怒到他身上了。
他趕緊站直了身地說:「我是臨時決定過來的,目的是想知道三弟在長沙住得可習慣,若有不如意之處,二哥親自為您去張羅!」他一臉討好,希望某人別將怒氣發在他身上,並忍不住吃驚的想,這貓的命不錯,跟對了主人,而牠的主人更了得,竟能讓肆無忌樺慣了的三弟悶聲忍受,這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也難以相信。
「二哥該當日理萬機才是,這麼眼巴巴的跑來做奴才的事,朕可擔待不起!」
南宮策這話可說得諷刺。
敢怒不敢言,只得陪笑道:「三弟就別損二哥了,二哥這趟是來求助的。」他抹起汗來。
南宮策瞥了眼李三重,他馬上會意,機靈的上前對著謝紅花說:「小姐,小花方才被踢了一腳,也不知有沒有受傷,您不如還是先帶它去太醫那瞧瞧妥當些。」
「什麼?!小花被踢了一腳?」她訝然。
南宮盛的臉馬上又黑下。李三重這奴才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瞧這是故意的,就是要報他剛才怒斥的仇。
狗奴才!他咬牙切齒。 李三重假裝沒看見,伸手抱走主子身上的貓,讓主子神情緩了些,沒那麼僵硬 了,回頭才對謝紅花笑嘻嘻道:「是皇上不小心踢到的,您千萬別介意,畢竟皇上都親自向小花賠罪了!」
南宮盛直想指死這仗勢的奴才了,但礙於南宮策的面,是不便動手的,只能恨恨的吞下這口鳥氣。
謝紅花一聽是皇上踢的,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心疼的告退,趕緊帶著小花就醫去。
「李三重,你跟在朕的身邊多久了?」暖閣裡,南宮策喝著貼身太監奉上的香茗,愜意的問。
他正在收拾著茶具,手一抖,茶壺差點落地砸個粉碎。「奴……奴才跟在主子身邊三、三年了。」完了,自己大限到了嗎?
南宮策食指輕劃著杯緣。「時間過得真快啊……」
李三重全身寒毛豎起。
「你算是所有奴才裡,最機靈精明的一個,朕挺欣賞你的,可惜……」
「太上皇……」他腿要軟了。
支手撐額,南宮策嘴角隱隱嘴笑。
主子這笑他很熟悉,前頭幾個消失的奴才,主子都曾賞過這種笑臉。
當真陰寒到教人毛骨悚然啊!
「人處久了,嘴巴總是越來越松,做事也越來越不上心,你知道朕的規矩,三年一換,從無例外的。」
咚!軟腿再也撐不住身子,李三重驚慄地落地了,臉上更是一片慘淡。
他冷酷的睨著貼身太監。「你這奴才就安心去死——」
「李公公。」一道醒目的紅色身影興匆匆地入內了。
這讓原本閒坐的人銳眸一閃,警戒了起來,殘酷的眼色也有了轉變,變得佈滿盎然笑意。「你怎麼來了?」他笑問著自己的小蟲子。
小蟲子沒理他,轉頭尋人,見李三重坐上地上,笑臉立即不見,訝然的問道:「李公公,我找你呢,可這是怎麼了,為何坐在地上?」瞧他面如死灰,不會是病了吧?
「奴才、奴才……」就要沒命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這是——」
「水兒,你找他做什麼?」南宮策和顏悅色的走向她,伸手勾攔她的腰,將她帶回身邊,安坐在自己身側。
「我找李公公學做柿餅,他日前做了些給我,我差人送去馬陽縣孝敬嫂子們,她們嘗了回信讚好吃極了,我就想請李公公教我再多做些送過去。」她說明來意。
他抿笑著,眼中閃著詭光。「要吃柿餅還不容易,趕明兒個,朕要人專程做上一整簍讓你送去馬陽縣。」
謝紅花搖首。「那不同的,李公公做的柿餅特別有風味,和其他人做的就是不一樣,所以我想學,學會了,好親自做給您嘗。」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了。
聽了這話,他笑容不由得真切許多。
「李公公,你教教我吧,把那做柿餅的獨家絕活傳授給我。」她興致勃勃地對著他要求。
李三重彷彿得了生機,腿沒那麼不中用了,由癱改坐,拉直上身立即說:「是是是,奴才教您做柿餅,不過這柿餅的製作程序繁複,得花些工夫的。」這一拖,他就能延壽了,雖然也沒法延多久,但能延一天是一天啊!
他才這麼心酸的想著,一盆冷水澆下,就聽主子帶著無限「惋惜」的口吻道:
「可惜柿子的結果期已過,今年是沒有新鮮柿子可做柿餅了。」笑中有刀,刺得他再度內傷,不禁暗自哭喊連天都要絕他,腿軟的癱回地上去。
太上皇就喜見人哭喪,那沒什麼人性的眼神,真教人膽寒啊!
就在李三重眼淚即將掉下來前,謝紅花叉道:「那就等明年吧,明年再請李公公幫忙,咱們合力做上一整簍,到處分送,你說好嗎?」
李三重聞言,眼淚吞回去了。以為要下地獄的,轉眼命又保住了,並且因禍得福,沒有新鮮柿子反而讓他的壽命又多延了一年,這一年,他可以高枕無憂了。
真是太好了,他不禁大大的感激起眼前的女人。謝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吶!
「太上皇,您怎麼了,怎麼臉這麼臭?這是不期待我明年做的柿餅嗎?我保證好吃的,真的!」以為他沉下臉是不相信自己做得出好吃的柿餅來,她忙不迭地連番保證。
南宮策臉上仍舊沒悅色。醞釀了三年,等的就是這一天,這份快感卻活生生被她硬生生扼殺了,這是怎麼了,難道他這一世又得在這女人的牽制下鬱悶度過嗎?
不,絕不可重蹈覆轍,絕不可再放任她左右他的決定。「朕本來就不喜歡吃柿餅——」他話還沒說完,女人已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他胸口一悶。「誰也不能勉強朕——」他咬牙再說,見女人小臉更垮了,他表情僵住,片刻後,「不過,小蟲子做的,朕願意試試。」見不得她掃興,他竟不由自主的說了違心之論。
李三重本以為主子連謝小姐的帳也不買,自己死定了,正慌然之際,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一顆心立即放下,總算死裡逃生,他大口的喘氣,這回真的哭出聲了,不過,是喜極而泣。
而那對著小蟲子強笑的男人,則壯志未酬,心有不甘。那奴才有魔咒,他何嘗沒有,當真一物克一物,有志難伸!
恨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6:57
第八章·陰謀重重
「這要怎麼弄呢?」
『很簡單,就將布浸入染缸控。」
「我喜歡紫色,就試試紫色的染劑吧!」
『那你得記得攪拌,讓顏色均勻一點……手要再伸長點……』
南宮盛那日匆匆來到長沙後,隔日就被某人踢回去了,半個月後,離宮又來了 一個人。
皇上回去前向太上皇提了個要求,這人正是皇上派來聽取太上皇回復的。
而好巧不巧,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這人正是——朱誌慶!
龍榻上,南宮策闔著眼聆聽跪在身前的戶部侍郎,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歌頌著他的豐功偉業,對他大拍馬屁。
他耐性極好,完全沒有要這廝閉嘴的意思。
一旁的李三重見了想笑。這小子一定以為自己走運了,遇到太上皇心情好,肯聽他放屁,於是卯足勁的諂媚,殊不知,太上皇這是養精蓄銳,想著要如何將他活整死鞭才好,對付情敵,相信主子雖是生手,但是手段絕對不生硬的。
「太上皇,自從您離京之後,眾臣頓失依靠……之前黔縣內亂也多虧您出面平息,群臣無不殷切企盼你心早日回京,皇上也是如此想法,這才請臣來這一趟,懇請您回京輔政。」朱誌慶講了一刻多鍾後,口水噴完才肯停下。
南宮策輕輕頷首,像是很認真在聽他所說。
他心下大喜。看來任務是達成有望了。
「太上皇,您盛德煌煌,深受萬民仰戴,還是迴鑾上京吧!」他再說。
揚眉扯笑。「盛德煌煙、萬民仰戴?不是吧,朕聽到的評語可不是這樣。」南宮策悠然的說。
朱誌慶一僵。「您聽到什麼評語?」
緩緩瞟去一眼。「好比,決斷朝綱,馭使臣屬,奴役萬民!」他眉斂攝人了。
嚇了一跳。「誰膽敢妄言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馬上說。
南宮策越笑越冷。「誰說的?不就是你說的那些極力盼朕回去的群臣嗎?」
「啊?這些人竟敢口是心非,說些誹謗太上皇的話,全都該砍頭!」朱誌慶立即表現得義憤填膺,對他忠心不貳。
「嗯,也不是全部人都如此,但這事朕就交給你去查,把那些說三道四的人名單給朕開出來,不過呢,這些人砍頭不必,舌頭倒是割了的好。」他陰損地笑著。
朱誌慶聽了喜上眉梢。太上皇這是將自己當成是心腹了!
從前在京城時,這男人從不曾對他多眷顧,今日竟是這般重用,他定得好好把握才行!
無怪乎皇上派他前來時,對著自己再三的歎氣,本以為皇上是在擔心他沒法說動太上皇返京,如今想來,分明是怕他被太上皇給籠絡了,不捨痛失愛將,才有此表現!
那皇上的擔憂是對的,人往高處爬,若能得到太上皇的賞識,京城裡的那位,自然可以一腳踢開,因為只要太上皇的一句話,那無用的皇帝立刻就成廢帝!
「交給臣吧,臣一定為您肅清朝中的餘孽,這些人的舌頭由臣為您割下來,讓您泡酒喝!」朱誌慶陰毒的說。
南宮策狀似非常滿意他的表現,頻頻點頭。「很好、很好。」
「那請問太上皇……這京城您是回不回去?」他試探的再問。
「再說吧,但你既然來了,就住下幾天,給朕說說京城裡的狀況,朕不在的期間,可發生什麼有趣的事了?」
他更樂了,巴不得如此。「臣謹遵聖意,這就留下靜待太上皇您仔細考慮。」
能與太上皇相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今日後宮可熱鬧了,眾女不知哪弄來了幾缸染料,在御花園裡學如何染布,玩得不亦樂乎。
眾女人手一條素色棉布,投入染缸中,染黑染黃,還有染成綠色的,可就是沒人染紅,因為紅是禁色,後宮當然不能違禁。
謝紅花老遠就聽到大伙的嘻笑聲,好奇地領著春風姑姑走了過去,見她們一片歡樂,本想上前打招呼的,但繼而一想,她們應該不樂意見到她才對,還是別去打擾,正轉身要默默離去,有人眼尖看見了她,馬上喊道:「那不是謝小姐嗎?快請過來,大伙在學染布,你也來玩玩!」
竟是邀請她的?她說異不已。這些人不討厭她了嗎?
「怎麼還不過來,快來啊!」這會說話的居然是楊宜。
她更吃驚了。堂堂太貴妃都主動對她示好了,她若不過去就太不給面子了。
正舉步要過去,馬上受到春風姑姑的阻止。「小姐,奴婢看還是別過去的好,太上皇不喜歡您跟她們攪和。」
春風姑姑說的那男人會生氣是真的,她沒獨佔他的想法,可那男人卻不因此感到欣慰,還對她大發脾氣過,甚至譏罵她是不是被大哥養得愚蠢了!
末了,還莫名其妙的質問她,以前的佔有慾哪去了?她被罵得不明所以,想了半天。
但她以前就一直是這個觀念,她的大哥娶了三房妻妾,嫂子間相處融洽,家裡人多也熱鬧。
甚至,她聽到在京城的朱誌慶,為了健朗身子而娶了好幾房小妾「沖喜」,她也沒有因此而不高興過,由此可知,她根本就贊成一夫多妻制,哪裡如那男人所說的,她以前有什麼佔有慾?
誰知,她這麼對他說後,他更火,大罵她竟拿他與朱誌慶混為一談,再次打翻醋桶,這脾氣一來,就是天翻地覆,她好說歹說,都平息不了他的怒氣,直到讓那男人徹底玩弄了自己的身子一夜後,翌日,他心情才好些。
因此,春風姑姑告誠的話,讓她遲疑了起來。他確實不喜歡她與後宮多接觸,更對於她願意將他分享出去之事異常介意,若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怕他又會藉機找她碴。
「謝小姐,快來吧,這可好玩了,有意思得緊,這素布放進染缸裡浸一浸,撈起就能變出五顏六色了,你瞧,這是我染的,漂亮嗎?」
她本想放棄走人的,但又有人拿了一塊染得像淡藍雲絲的棉布對她展示說。
「好漂亮!」見挺神奇的,她不由得好奇的走上前去。
「小姐。」春風姑姑拉著她搖頭,不希望她前去。
她咬咬唇。「既然太上皇不放我離開,那我藉此機會與她們好好相處,消彌嫌隙,這不好嗎?」
雖說她也希望嫁的人能夠單純的只愛她一個人,不過,既然已經跟了那男人,他又是個帝王,這份小小的私心就得放下,再者,這些女人說起來也可憐,她們是權勢結合下的犧牲品,拿那個男人當天,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垂青,也難怪她們對她有敵意,如今她們都肯對她釋出善意了,她不該錯過與她們和睦相處的機會才對。
不理會春風姑姑的勸阻,謝紅花還是上前了。
「那我也可以試試嗎?」她朝眾人問。
「當然好,來,這是素布,你也玩玩吧!」楊宜親自將一塊布交給她。
她回了個真心的笑。「這要怎麼弄呢?」接過素布後詢問。
「很簡單,就將布浸入染缸裡,再拿到一旁的熱水煮一下就成了。」楊宜熱心的教導,瞧來對她已完全無芥蒂。
「好的,我喜歡紫色,就試試紫色的染料吧!」她拿著素布走向那足以塞進一整個人的大染缸。
「謝小姐!」在她靠近大染缸前,忽然有人叫了她。
謝紅花回頭瞧是太麗,朝她嫣然一笑。「怎麼了嗎?」
太麗神色怪異,像是想對她說些什麼,可當目光接觸到其他人後,立刻如驚弓之鳥,低著頭囁嚅道:「沒什麼,我只是要告訴你,布一次不要浸太久,顏色吃得太深不好看……」
她微笑。「謝謝你的提醒。」她走至染缸前停下,因為缸子太大,她身子得往裡傾,且伸長手臂才能將布放進染缸裡。
「你得攪拌攪拌,讓顏色均勻。」楊宜在旁指導。
一群女人也逐漸靠近她,轉眼將她圍住,春風姑姑因而被這些人隔在外圍了。
「你試試,手再伸長點去攪拌。」楊宜繼續指導。
這當口,好幾雙手伸向她的後背,準備要將她推進染缸裡——
「朱大人,等將來新宮建造完成,御花園將是離宮的三倍大,太上皇在長沙的生活會非常舒適愜意的……」
不遠處突然傳來長沙郡守張英發的聲音,眾女心下大驚。有人過來了!
她們更急著動手了。非讓眼中釘全身變了色不可!
數雙手齊齊推向謝紅花,她哎喲一聲,在驚魂一刻,一道黑色身影候然出現,在她即將跌入染缸前將人持起,並將她帶離染缸遠遠的。
差點跌入大缸裡,她驚魂甫定,抬首想瞧瞧是誰救了她,可那人早已不見了,就只見春風姑姑一臉死灰的奔向她,顯然也嚇得不輕。
「這不是謝小姐嗎?您這是怎麼了?」張英發聞聲趕來,見她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立即關切的問。
「我……」她想起方才自己身後多出的數雙手。這些人要推她入染缸,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姐,她們對您做了什麼嗎?」春風姑姑怒視前方的眾女,咬牙的問。方纔她被阻在外圍,瞧不見這些人的動作,不過從影子都出手了,也可猜出她們幹了什麼好事,顯然自己該死的失職了。
幾個女人這時像怕被指認似的,一哄而散,連楊宜都跑得不見蹤跡。
謝紅花更傻住了,心裡難過這些人竟拿她惡作劇,她還傻傻地以為她們是真心示好。
悶坐了一會,當心情平復一些,她無奈的朝春風姑姑道:「沒事的,這是意外,是我自己方才沒站穩,所以差點跌入染缸裡……」她決定息事寧人,不願多起波瀾。「對了,你剛才可有看見是誰救了我?」她想起這事,想向那人道謝。
春風姑姑眼神閃爍。「奴婢沒看見……」
一旁的張英發卻暗自心驚。那是影子,雖僅是驚鴻一瞥,但他確定那是影子無誤。知道影子存在的人並不多,因為那在王朝是個機密,他會得知,也是因為恩師的關係,恩師曾經對他說,這個王朝沒有南宮策不知道的秘密,他有數百名訓練精良、神出鬼沒的密衛,那便是影子。
影子專司保護他的安危,以及收集情報,當年南宮策能夠擊敗眾皇子坐上儲君之位,影子功不可沒,他們收集到許多大臣犯罪的證據,那些大臣受制於他,便成了他最強而有力的推手。
影子直接受命於他,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幾乎沒人能見到他們的容貌,而南宮策竟派出影子來保護這女人。對於謝紅花,自己更加不敢小覷了。
「紅花,你不是在馬陽縣,怎麼會在此地?!」張英發身側的人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謝紅花聞聲望去。居然是朱誌慶!一驚,臉馬上窘紅起來。
長廊上,某人被攔了,春風姑姑瞧了眼敢大膽攔人的人是誰後,倒沒多問什麼就識趣的退到長廊另一頭,讓他們自己談話。
「朱三公子……」一見到他,謝紅花再次垂下臉,壓根不敢面對他。
兩人雖為未婚夫妻,但當年婚事一拖後,已十一年未見,期間僅有書信往返,這會再見他,儘管已是二十九歲的年紀,但模樣仍是瀟灑。
朱誌慶見她羞澀的表情,自是得意。這女人對他八成餘情末了。
「沒想到會在此遇見你,真是個驚喜啊!」他說。
她低著頭。「嗯。」
「我聽聞太上皇得一女子,相當寵愛,哪知道這人就是紅花你。」他故意說。
她更不安了。「我……」
「恭喜你得了恩寵。」他再說。
她無地自容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唉,我本來預計年後就去迎娶的,可情美人搶手,我竟是慢了一步!」他無限感慨,惋惜的說。
謝紅花聞言愧疚的漲紅了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是我耽誤了你,如今你讓太上皇瞧上,是你的福氣,我既已損失,也無話可說。」他話說得大方。
「朱三公子……」這人氣度真大,不過再怎麼說,她負了人家,就是她理虧。
「你身子可健朗多了?」尷尬得找不到話回,她轉而問起他的身體狀況,因為這回看他,氣色極好,不像之前信上所提,終日病懨懨。
「還可以,但我這身子好了,佳人卻……」他深深地望向她。「告訴我,跟著太上皇,你過得可好?」他刻意深情的問起。
「我……」她不知如何回答。若實話實說她很好,會不會太刺激人?
「你可一定要過得好啊,不然,我如何對得起你!」他略微激動起來。
她微訝。
「錯失了你,是我的損失,可你若不幸,我如何甘願,所以,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好。」
她感動極了。也不枉她曾經苦等他多年。
「你也一定要好生保重,別再輕易生病了。」她忍不住也叮囑。
「真高興你還會關心我,我以為你成了太上皇的女人後,可能就不願意再與我有所牽扯了,不曉得……太上皇是否已經知曉咱倆過去曾經訂親的事了?」他繞了半天,終於問出重點了。
南宮策這男人唯我獨尊、心狹自大,若知道自己的女人曾經與他有過婚約,必定不高興,這對他日後的前途可是大有阻礙,他今日攔人就是要問清楚此事。
「他……」
「知道了嗎?」他慌問。
「知道了。」
他心臟要停了,自己真要毀在這女人身上嗎?!「那太上皇有說什麼嗎?可有不高興?」他急問。
「他……沒說什麼。」她扯了謊,沒將男人的妒意說出,避免難堪。
他聽了心臟才又開始正常跳動。「那就好。」
「你別擔心,咱們的事都過去了,他度量大得很,才不在意。他還說,咱們無緣做夫妻,還是可以做朋友。」她說了大話。
「朋友?他真這樣說?」真令人難以置信啊,那南宮策是這樣大度的人嗎?這可不像他的作風!
「是啊……」她心虛的點頭。
「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不是進到離宮一陣子了,怎麼身份還未變,仍稱小姐?」
「這個嘛……反正身份不急著變。」
「是你不急還是太上皇不急?」其實急的是他,他急著搞清楚她的狀況,好謀定思動。若太上皇真不在意他倆曾經的關係,他倒可以好好利用這女人,讓自己的前程更上一層樓。
見著他異常急切的表情,她頓了下,心想他對她還真是關心。「都不急,太上皇說過會負責,但我回說不必後,他就沒再堅持。」
「你怎能說不必,你這笨——」他倏然收口,吸了一口氣後,重新展笑的改口說:「後宮爭的就是一席之地,你怎麼不積極點為自己爭取呢?再說,你不爭,太上皇難道就這麼一聲不吭了嗎?」他開始懷疑,謝紅花是不是只是太上皇一時的玩物,不久厭煩就會丟棄?如果是這樣,他的口舌就算自費了,她可是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
「只要我與太上皇相處得宜,爭不爭位置都無所謂的,太上皇應該是尊重我的想法,所以沒再提了。」她說,內心有些話然他似乎關心過度了。
「這樣啊……」朱誌慶臉色明顯改變了,變得冷淡許多,瞧她的態度也不怎麼尊重了。
「朱三公子,你當真不怪我毀婚吧?」她有所虧欠的問。
「不會,反正你我無緣,一切天注定。」他語氣越來越不耐煩了,暗忖:自己親眼見到她遭到後宮妃子聯手欺負,若真是受寵,誰敢這麼對她?!
再說,依太上皇潔癖到恐怖的性子,這女人曾經與人定過親,那男人怎麼可能不當成殘花敗柳的嫌棄,光憑這點就說不過去,這只能更加證明,那男人並非真心在意謝紅花。
「公子能這樣想就太好了。」對於他態度驟然轉變,她有點驚訝了。
「嗯,雖然你說太上皇不會介意,但我認為人還是要自重,為免以後太上皇誤會,咱們還是少見面的好。」
「你——」
「好了,我還有事,就不多聊了。」他已經認定謝紅花沒有前途。太上皇對女人何時專注過,後宮這才出了一堆怨婦,而那些女人起碼還有個名分,而眼前的這位,既沒青春,美色也一般,憑什麼讓那男人久寵。他剛才是一時糊塗了才會起了利用的念頭,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朱誌慶轉身就走,現實得無心理會謝紅花。
她站在長廊上,驚愕不已。這人,怎麼前後態度差這麼多?!
「影子都出動了,為何太上皇還沒有動作?」楊宜在自己的殿裡來回不停地踱步,心神不寧得連坐都坐不住。
「也許,咱們錯估那男人對謝紅花的心,他懶得管咱們後宮女人的紛爭了。」一旁的高玉賢氣定神閒的說。
楊宜不滿的看著太皇后。「姊姊,你不是想說自己這回沒親自出面,萬一太上皇怪罪,你可以置身事外吧?」她泠冷的問。
高玉賢臉上這才不自然的擰了一下。「妹妹說這是什麼話?本宮是礙於身份,不好與你們一起公然嬉鬧,才沒有親自參與此事,但這事失敗了,本宮也飲恨,剛才會那麼說,不過是希望妹妹別先自亂陣腳。」她解釋。
但楊宜顯然聽不下去。「姊姊,你不可能不知道影子的事吧?當初我們兩人會被送進宮,是因為那男人深諳統治糖果與鞭子缺一不可的道理,他一方面利用影子牽制你我的爹,另一方面納我們為后妃,恩威並施。
「影子一直是太上皇最信賴的密衛,如今那男人都已將影子放罩在那女人身邊了,你說,他不重視她,這騙誰?咱們當初敢動手是不知道有影子跟著她,相信這事可以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影子出現了,咱們怎可能逃得了?
「而姊姊你明知如此,卻說風涼話,這不會太教人寒心嗎?如今一想,說什麼以太皇后之尊,不便與眾人嬉鬧,根本只是借口,你只想我們為你去賣命,一旦出事你還可以撇責!」
高玉賢尷尬了。「你真誤會本宮了,本宮怎會是這種人?」
楊宜冷哼,「是不是這種人,你自己最清楚!你都被趕出鳳殿了,是我收留著你,姊姊可別恩將仇報啊!」
她個性本來就盛氣凌人,這話想也沒想就說出口,立即讓高玉賢難堪至極,也拉不下臉來了。
「大膽楊宜,什麼收留本宮?!本宮到目前為止,還是後宮之首,要一個殿有什麼困難的,本宮隨時可以要你遷出這裡另覓去處,你別不知輕重的再說些犯上的話了!」
兩女翻臉起內訌了。
對峙了半天,楊宜畢竟地位低人一等,終究軟下性子的道:「是妹妹無狀,還請姊姊見諒。」
高玉賢冷視她一眼,也按捺下怒氣。現下兩人同在一條船上,暫時翻不了臉,她勉強撐起笑容。「也是姊姊方才沒把話說清楚,才讓妹妹不諒解的。本宮也很擔心太上皇來算帳,且誠如你所說,他沒動作確實不尋常,但咱們也只能靜觀其變,說不定影子認定是意外,回稟時沒多說,是咱們自己嚇自己了。」
「但願如此!」楊宜憂急得頭髮都要白了,而且憤恨至極。就差那麼一點,她們就成功了!
她們早計畫好一切,等將謝紅花染色後,立即「好心」帶她去清洗,再假裝不知情的幫她換上其他顏色的服飾,目的就是要她發生血光之災,可惜,更可恨,居然功虧一簣!
「放心,不會有事的,因為本宮會再想其他手段對付那女人的,下次,一定萬無一失。」高玉賢惡毒的說。
御膳時刻,滿桌子佳餚。
御廚們正緊張地盯著太上皇喝下那至少熬了七十二個時辰的人參雞湯,看他表情沒變,他們這才全都鬆了一口氣。
太上皇挑嘴,每樣食物呈到他面前,不見得受他青睞,尤其是湯品,近年來他特別講究,味道不對,一群御廚便等著領罰,而罰責的輕重則視他當時心情而定。
「太上皇……」謝紅花舉著筷子,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男人斜眼瞄她。「何事?」
「這個……」
「到底什麼事說不出口?」他再喝上第二口湯品,不過這回眉心略蹙,身旁的御廚們一顆心立刻上提至喉頭,但過了一會,見他沒多言什麼,就又放心了。
每日用膳時刻,眾人總像生死交關,身為這男人的御廚,他們平均壽命都短得可憐,若不是被殺,就是飽受驚嚇,自然短命。
「是不是我說什麼,您都保證不生氣?」
她竟敢與他談條件?!
小小的火簇一閃。「你說你的,管朕發不發脾氣!」他口氣惡劣起來。當真越教育越失敗,這女人「本性難移、惡性難改」就知道怎麼壓他。哼!
她都還沒說正事,他就已經發火了!謝紅花不由得肩膀一縮,丟下筷子,打算起身回寢殿去,不說了。
「回來!」他道。這女人居然對他使性子了!
「我吃飽了,不吃了。」她站在桌邊不動。
見她不過吃了幾口飯就想走,他哪捨得。
「回來,把飯吃了,要說什麼就說吧!」既然捨不得小蟲子餓肚子,蟲子的主人就得多忍讓些。
她這才慢吞吞地又坐回位於上,重新扒飯。
見她光吃白飯不動菜,他瞄了眼一旁伺候的貼身太監。
李三重馬上夾了幾道菜放進她碗裡。「這些都是您平常愛吃的菜,小姐可別忘了用。」
她不好為難底下人,這才送菜進口裡。
「說說看,有什麼心事?」南宮策嘴角微微揚起,要笑不笑的問。其實心裡十之八九知道她要提什麼。
這女人怎麼還是不開竅?這世沒了心絞症折磨,可卻比之前還想不開,不,好像是想得太開了,這才是令他不爽之處!
就真這麼無所謂嗎?還是,對他根本沒什麼情分?!
思及這個可能,怒火又延燒起來,要不是他刻意壓抑著,謝紅花這頓飯真不用吃了。
但心思一轉,前世,他清楚小水兒對他的心堅貞無二,但在這世,他與她分離太久,她又已忘了過往,這讓向來對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他相當的……熱血沸騰,這表示又有了新挑戰,這女人為他找到新的樂趣,他將又可以因為她,發展出許多久違了的遊戲……
他心情又恢復了。
謝紅花小口吃著飯,偷偷抬眉麒他,見他神色已緩,這才挪著身子往他靠去,期盼親暱點能教他待會別又生氣。
瞧著她討好的動作,他唇畔泛起冷笑。
「鳳殿始終空著,這不太好吧?」她先試探著問。
「嗯。」他耐著性子等她說出重點。
見他還算平靜,她繼續說:「太皇后好歹也是一國之母,與太貴妃同擠一殿,有失身份,不如……讓太皇后搬回鳳殿,反正那兒空著冷清。」
「誰說空著冷清,不是還有小花住在那兒嗎?」他陰笑。
說起這就更氣人了,這男人還真讓小花搬過去,將鳳殿的大床當成它的貓窩玩耍,這不是將太皇后羞辱得更加徹底了嗎?
「別提小花了,說正經的,我也不可能住進去,再說……」
「再說什麼?」他冷笑問。
「再說您都長住我這兒,咱們過得就像夫妻生活,何必再去為難太皇后……」
她朝他露出嬌羞靦腆的模樣。
夫妻……原本剛硬的線條瞬間柔了。這女人越來越懂得挑他愛聽的說了。
「朕可以考慮。」他龍心大悅,什麼都好商量了。
「真的願意考慮?」她驚喜。
他笑裡藏刀地望著她。「這就要看那女人的表現了,她若肯安分,讓她搬回去也不是難事。」
真是恩典了。「會的、會的,太皇后一定會好好表現,您不會失望的!」
他抿笑視她。「你何以知道她會表現得讓朕滿意?」
「我想的……而且您若能常去:……常去……」
「常去哪啊?」來了,她終於要說出讓他怒目攢眉的話了。
一雙小手悄悄地勾住他的手臂,嬌俏、期待又無私地望著他。「常去後宮走走吧……我曉得您不愛我說這個,但是,她們真的好可憐。」
他瞇起了眼。可憐是嗎?他最見不得人可憐了,因為,礙眼,所以見不得啊!
「是誰托你說項了?」
「沒人托我,是我自己看不下去。」
「你看不下去啊?」他的笑容越來越陰沉。
謝紅花縮回勾著他的手。這傢伙的魔性發作了!
「太上皇,您……您生氣了嗎?」她抖聲問。
「生氣?怎麼說呢?你看不下去人家可憐,就見得了朕與她們溫存,好啊,真是好得很啊!小水兒,朕是氣過頭,昇華了。」
「升……昇華了?」那是怎樣?
「是啊,朕能瞭解你的苦處了,好吧,這事交給朕處理,你放心好了,以後,她們不會再可憐下去了。」
她心弦一緊。這是同意接受她的規勸了嗎?
「您……要怎麼做?」她問清楚,這時心口忽然莫名揪撐起來。這不是她期盼的嗎?怎麼在聽到他爽快的答應後,那股不舒服感立刻就蔓延開來了?
南宮策笑得邪魅。這女人不記得往事了,若發生這種事,他會怎麼做,她向來最清楚,如今,忘光也好,忘光也好啊!
「朕會常去後宮的。」他輕聲說。
她強迫自己展露欣慰的笑靨。「那……那就好。」
他攬過她的身子,輕靠近自己懷裡。「小水兒啊,你可要記住,不管朕做了什麼,都是因為……愛你啊!」他越笑越陰損駭人。
她沉浸在某種難受的情緒中,沒注意到他恐怖的臉色,但是,聽了他的話,她心好沉。這是答應會好好寵幸後宮的意思了。
而且如他所說,不管他做了什麼,心都在她身上,這樣她就該滿足了不是嗎?
可是,奇怪了,心有點酸酸的,她不是贊同男人多妻嗎?那現在她的反應是怎麼回事?太不應該了,女人怎能善妒……
「後宮的事,你就別煩惱了,這會,朕另外有事要問你。」他笑容不減,一旁的李三重打了個哆嗦。情願主子不笑,不笑比較沒事……
「唔?」她抬首望他。
「聽說你見過朱誌慶了?」他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提起這個人,她臉上出現奇怪表情。那日春風姑姑也在場,定是她告訴他了。
「見過了。」她老實承認。
「聊得愉快嗎?」
聽他的口氣太輕快了,她不由得警覺了起來。「還可以。」這小子不會醋勁又亂髮作了吧?
「這樣啊?你們都聊些什麼呢?」
警報越來越明顯了。「沒什麼,沒什麼!」她慌慌張張的搖手。
他撇笑頷首。「當然沒什麼,朕相信你們沒什麼的,只是,朕又聽說,見過他後,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哪有!」她否認。她心情不是不好,而是教朱誌慶反覆的態度嚇到,搞不清他為什麼會如此?
他笑得一派燦爛的模樣。「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不然,朕可要以為,你對他餘情末了,再見面,添了無限的感傷餘恨。」
謝紅花倏地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咚的一聲被她推倒在地。
他挑眉臨她。「怎麼了?」
「您胡說什麼?哪有的事!」這傢伙的話跟針一樣,會刺人,她怕自己如果不表態,會死得更慘。
但她的急切撇清,落在他的眼底,可就當成心虛了。
狹長嗜血的眼瞇成了一直線。「朕只是說說,你反應也太大了吧?看來,朕還是找來那姓朱的問清楚的好——」
「找他來,您想做什麼?!」她更急了,就怕他醋勁一發胡亂傷人。
南宮策眉毛緊蹙。雖然歡喜有樂子可尋,可見她護衛別的男人的模樣,還是讓他光火得很。「朕找他,難道不可以?」
「不可以!」她馬上說。
他露出冷酷笑痕了。 李三重見狀,寒意更盛。可憐那朱誌慶原本還有一絲絲生機的,這會,沒了。
男人瞪著眼睛,橫起眉毛,微笑了。「朕明白了。」
她警戒地瞧他。「您明白什麼?最好別亂找麻煩!」
亂找麻煩?這女人還真敢說!哼!「朕怎可能亂找麻煩,不管做什麼,都要講道理的不是嗎?」
「對對對,要講道理,您能這樣想就太好了。」她輕吁了一口氣。
「嗯……」他垂下目來,伸手把玩她腰間的環珮玲璫,使之發出清脆聲音。
「我吃飽了,想先離開了。」這男人冷睫一揚,她待不住,想閃了。說完,拉回自己的環珮玲璫,跑了。
「李三重。」人溜了,他也起身喚人。
「奴才在。」曉得主子正不爽著,一刻也不敢耽擱,忙上前。
「這湯有問題!」
啊!遷怒了!李三重同情的回頭望向那幾個正在抽氣的御廚。
「好好個參湯,怎會有腥味,這公雞是哪來的?腥臭到不可聞!」他甩袖。
御廚們紛紛嘲得跪地了。
「李三重!」
「奴……奴才在。」
「比照上一批處理了!」他心情惡劣地拂袖而去。
比照上一批……上一批被割了舌頭啊!
李三重哀慟的望向地上那群開始哭嚎的人。只能算他們倒楣,偏偏遇到主子受情敵刺激,心情大壞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7:21
第九章·血染後宮
「不是要我上冷宮,你領我來地牢做什麼?!」
『奴才是遵從太上皇的意思,領您來此行刑的。』
「胡說,太上皇明明說那是開玩笑的!」
『娘娘進宮也有些時日了,怎麼還分不清哪句話才是真正的玩笑呢?』
「誰?今天是誰?!」後宮一片愁雲慘霧,楊宜心中顫慄,嘴都發紫了。
李三重手中捧著一個木製籤筒,裡頭是一支支的名牌,籤筒旁有一個搖桿,搖桿一搖,就會落下名牌,要是抽中誰,那人今夜就「有幸」侍寢。
這會,籤筒落下一支名牌了,李三重撿起它,瞄上一眼後,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瞧向萬般驚恐的眾女。
這些女人近來看見他跟見鬼似的,宛如他是閻羅王身旁的馬面,專程來領她們去赴死的,而事實上,也相去不遠了。
他攤開名牌。「今日太上皇指定趙淑儀娘娘侍寢——」
他語音未落,已經聽到砰的一聲,有人昏倒在地了,放眼瞧去,不就是那位被欽點侍寢的趙淑儀嗎?!
「天啊,幸虧是是落雲妹妹……不是我……不是我……」居然有人顫抖呢喃,慶幸不已。
李三重搖首想著,這些女人在第一天見他來宣告聖意時,可是歡欣狂喜得很,當日中籤的,樂不可支,其他女人則是嫉妒得直想取而代之。但是隔日,當見著那被寵幸過後姊妹的下場,這些女人個個如驚弓之鳥,無人再盼被抽出簽王的是自己了。
這會,昏倒的趙淑儀被喚醒了,確定聖旨欽點的就是她,立刻涕泗滂沱,哭得死去活來。
其他人淒惻得也不敢安慰,因為過了今日,還有明日,明日是誰,無人得知,但那下場是一樣的恐怖!
李三重耐心等著趙淑儀哭天搶地過後,終因無法抗旨含悲帶憤的交代完遺言,這才要人扛著腿軟的她上轎,準備侍寢去。
趙淑儀一走,後宮四面哀戚,因為明早就能看見被玩虐過後的殘破軀體了。
太上皇要女人不是讓她們在床上展風情,而是喜見她們四肢四分五裂的慘狀,那男人比閻羅王還恐怖,簡直是惡魔轉世了!
後宮一時成了停屍間,回來的不是傷殘之軀就是屍體,餘存的人無不為此顫慄不休,就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這一定是謝紅花那女人搞的鬼,她要報復咱們上回想推她入缸的事,所以故意叫那男人這麼做的,一定是她!」楊宜咬牙切齒的說。
「若是如此,她更該死了,本宮不會放過她的!」高玉賢也臉色發青。她已被恩典回到鳳殿了,本來還挺高興的以為那男人對她還是有那麼一點情分在的,哪知隨後這座鳳殿卻成了人間煉獄,每日清晨,殘破的屍首運至的就是這裡,嚇得她精神差點崩潰,還得擔心下個被送回來的會不會是自己?!
「那該怎麼辦?再這麼下去,咱們後宮眼看就要死絕了。」楊宜急道。
高玉賢雖力持冷靜,但身子是顫抖的。「放心,本宮有應變之策的。」
「什麼應變之策?」
「聽說新宮建造有些問題,少了花崗石材,明日那男人要離宮至長沙近郊監督採石去,這一來一往少說要三天,是咱們的好機會。」
「你是說,要趁這個時機對謝紅花下手?」
「沒錯,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機會?」
「可萬一他讓她隨行呢?」
「那男人已經發話了,採石地點險峻,不想讓她涉險,沒讓她跟。」
而此行危險,想必影子也會隨行保護,不會再有人破壞她們的計畫。
眾人一聽,大喜。
太過分了,他承諾她會常去後宮,可目的竟是去殘害後宮!
她驚得無以復加,跑去阻止他,他居然一臉饜歷足的說是照她意思做的。
見鬼,她有叫他將後宮的女人斷腿割舌嗎?
這男人到底是什麼轉世的,是食人魔還是餓虎?
她氣惱著,就連今日他要出宮,她也拒絕去送行,徹底來個相應不理!
「小姐,奴婢不是早警告過您了,對主子不能用強迫的,他捨不得傷你心,但傷害別人可就樂意之至,是您給了他機會,又怎能怪他玩興大開呢?」春風姑姑無奈的說。
「這麼說來,是我害了大家?」她不禁愕然。
春風姑姑重重地歎氣。
太上皇打出生起就由她餵奶照顧,這孩子稟性異於常人,絕頂聰明不說,怪癖一堆,而且自會說話能走路開始,那殘忍性子就顯露無遺,對於折磨人的事特別有興趣,這才有三年扼殺更換貼侍的習性,而她之所以能夠逃過一劫長留他身邊,無非是他感念自己是喝她的奶水長成的。
他對誰都無情,連對自己的父皇、母后都態度冷淡得可以,卻獨獨對眼前的女子百般容忍,她如何違逆他都行,絕不會動她分毫,可周邊的人就倒大楣了,得忍受他的遷怒。
而他本來就苦無機會對後宮開鍘,如今得了機會,又怎會放過。
再說,這還只是開始呢……
「不行,等他回來後,我要嚴重警告他,若再傷害任何一個人,我就與那人同死!」謝紅花忿忿地說。就不信這樣還阻止不了他,除非他也想她死!
「小姐,奴婢勸您——」春風姑姑本想再說兩句,外頭就傳來太麗的聲音。
「我找謝小姐,請問她在嗎?」她客氣的問。
門外守著的宮娥冷淡地道:「小姐在殿裡,請問娘娘有何貴事?」
謝紅花明明在宮裡沒名沒分的,太麗好歹還是位檳妃,要見謝紅花還得用求見的方式,這排場不比太皇后小。
但太麗沒有不高興,還是維持禮貌的說:「我親手做了點心,想請小姐嘗嘗,可否幫我通報一聲,讓我進去?」
「小姐不吃來歷不明的東西,還請娘娘將東西帶回。」
殿裡的謝紅花聽宮娥竟敢對太麗如此說話,愕然。「這宮娥是仗誰的勢敢對一位檳妃無禮?!」她不禁生氣的問向春風姑姑。
「別怪她,這是太上皇交代的。」
「那傢伙交代的?只是他讓我身邊的人都這麼無禮的嗎?」
「太上皇只是要保護您,不願您受到一絲委屈。」春風姑姑解釋。
「太麗送東西來給我嘗,這有什麼委屈?!」她氣極。
「是沒有,但您的身份卻不是說見就能見的!」春風姑姑態度跟她的主子一樣傲慢了。
她怒瞪了眼。「我什麼身份?這會我還什麼都不是呢,就如此目中無人,難怪惹來眾怒,沒人願意與我來往!」她會被孤立,除了獨佔君寵這點外,恐怕跟那男人態度太囂張也有關。
春風姑姑不以為然的搖首。
她見了更惱,打算親自開口留下太麗道歉,但還沒出聲,就聽太麗對宮娥說: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人要走了,可語氣仍是平穩無怒。
她更不好意思了,直接衝出殿外,追上太麗。
太麗見她怒氣沖沖,不禁嚇了一跳。「你怎麼——」
「走,帶著你的點心,咱們上園子吃去!」她拉著人便走,但走沒幾步路又回過頭來,瞪著跟上前的春風姑姑。「你別跟來,我想與太麗『單獨』聊聊,沒你的事,別來打擾!」她氣那男人,連帶也生春風姑姑的氣,誰教春風姑姑盡為她主子說話,說的又全是強詞奪理的話!
翌日晨間醒來,她吃驚的發現自己滿頭白髮,身上的紅裳也不見了,換了一身雪白,仔細一檢查,竟連指甲都白了!
天啊,她一夕間成了白髮魔女了。
她花容失色。「春風姑姑!」她驚慌的大叫。
春風姑姑沒來,但外頭負責留守的宮娥奔進來了,這一瞧,個個大驚失色。
「小姐,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愕然。「我、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夜醒來,她就變了模樣?
「這些好像是染料,奴婢們搬水進來幫您清洗,應該很快能恢復原狀的!」宮娥檢查後忙道。
水搬進來了,可洗了半天,顏色只掉了一些,這些染料附著力很強,尤其是頭髮與指甲,一時無法全部清洗掉。
「沒關係的,這些應該在幾天內陸續會掉的,再洗下去,我皮都要刷破,頭髮也要掉光了。」她無奈的說。
「可是,萬一太上皇回來見到您這個樣子,可怎麼得了?」宮娥驚恐道。
好端端的一個人,竟讓她們伺候成這模樣,太上皇回來,定無法饒恕她們的。
謝紅花曉得她們的擔憂。「放心吧,就說是我自己頑皮弄的,他不會怪你們的……啊——哎喲!」剛走出浴桶的她,一個不留神,踩了空,身後的宮娥們來不及接住她,這一倒,腰劃過浴桶邊緣,立刻擦出一道傷口,鮮血登時流出。
幾個宮娥看見,臉都綠了,而且是種無法形容的慘綠。「您……您受傷了!」
她們都是太上皇精挑細選來照顧她的人,自然也曉得她身上的詛咒,他曾囑咐絕不能讓她見一絲血,否則她們這些人全得提頭來見,如今——
謝紅花摸摸疼痛的腰間。可不是嗎?真靈驗,去了紅裳就見血。「沒關係的, 小傷、小傷,你們不用擔心。」
可是幾個宮娥還是驚懼得不能自己,七手八腳的忙扶起她。「我去找太醫!」
「別去了,我受傷的事別說出去,誰房裡有金創藥,拿來塗抹一下就行了。」
她趕緊阻止。這事還是低調些好,萬一傳出去,驚動在宮外的那男人就不好了。
「可是您的傷——」
「不打緊的,只要我不說,你們不提,不會有人發現的。」
幾個人感激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小姐這是在幫她們掩護,以免太上皇回來見了罰人,可這事瞞得住嗎?
「對了,怎麼不見春風姑姑,平常若出事,她是第一個出現的人,這會她上哪去了?」
「咱……咱們也不知道。」回話的人嘴唇仍抖著,八成是教她的腰傷給嚇的。
「快找到她,我這樣,太上皇回來定也會怪罪於她的。」春風姑姑是負責照顧她的人,得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應付這件事。
「好……」
「啊,對了,我真笨,怎麼沒想到再將頭髮染黑回來就好了,你們,快,得趕在太上皇回來前讓我恢復原狀——」
才說著,就有人十萬火急的衝進寢殿裡來通報。
「不好了,太上皇提早回宮了!」
原本預計明白歸來的人,竟提早回宮了,所有人屏住氣息的見他踏入殿裡。
精明銳利的眼眸盯著床上用棉被將自己裡得緊密的人兒。
這女人連頭髮都包得密不透風,見著他,笑得異常燦爛。
「您……您回來了啊?」她的聲音透著不自然的起伏。
男人頷了首。「採石順利,就提早回來了。」李三重正幫著他卸下斗蓬,他一回宮,就先到這裡了。
卸下斗蓬後,李三重再趕緊為他呈上香茗。
他暖了一口,擱下,瞧著地上鋪著厚毯,她的床鋪四周更是厚厚一層軟毛。
留意到他的視線後,她也才訝然的發覺。這些東西是何時鋪上的,她居然都沒注意到,那幾個宮娥的手腳還真俐落啊……
他坐上床邊,瞧著她的怪模怪樣,竟沒詢問上一聲,就又說:「都幾時了,還 賴床,陪我午膳吧!」
她眼珠一轉。「我……我早膳用得晚,現在不餓,而且有點困乏,想打個旽,晚些再吃……」她可不能下床,不然可就露餡了。
「這樣啊……」他視線越過她,瞥向四周的宮娥,這些人立時容顏全白。
南宮策眼睛一瞇。「朕說小水兒啊,你應當沒生病或受傷了吧?」他語調輕緩的問。
偏他聲音越輕,嚇人的程度越是呈反比。「沒有,我好得很,無病無痛的,您別胡說——啊!」瞬間她的頭巾被拉開了,一頭來不及染回,像老太太般的白髮露出來。
她措手不及想阻止,手一伸,十指恐怖的白色指甲也見了光。
他眼神一閃,一抹異色逝過,接著拉開她身上的被子,腰間暫時胡亂裹住的傷口馬上暴露在他眼前!
這下,狠戾的氣氛立刻充斥滿寢殿。
她嚇傻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男人不會一怒之下,殺了所有伺候她的人吧?
「您聽我說,是我自己不小心——」
「春風姑姑!」他已暴聲喚人。
他果然立即要找春風姑姑算帳。她急道:「這不關她的事,她人——」
「奴婢在。」消失了好一陣子的人居然出現了,而且還能夠一臉的從容。
謝紅花為她心急,忙使眼色要她想辦法推責。
「這是怎麼回事?」他危險的問。
春風姑姑在看見她的白髮時,表情並無多大變化,但當眼角餘光瞄見她腰間的傷口後,臉色倏地變了。「奴婢自知該死,已去將罪魁禍首逮來!」
她一驚。罪魁禍首?
「還不將人帶進來!」他沉怒的道。
春風姑姑不敢遲疑,立刻應聲而去,不一會,高玉賢、楊宜以及一票嬪妃哭紅了眼的進來。
「太上皇,冤枉啊,真的不是臣妾們所為,春風姑姑這奴婢含血噴人,您千萬別聽信啊!」高玉賢哭道。
「那你倒說說,她冤枉了你們什麼?」他笑得過於陰惻,反教一干女人嚇得抱成一團。
太皇后身子一陣瑟縮,心一橫,將太麗推出來。
「是她幹的,她記恨謝小姐獨佔君寵,才想到在送給謝小姐的點心中下藥,讓她昏睡不醒後,帶回自己的寢殿裡幫她更衣變發,之後謊稱她已熟睡,親自將她送回來,宮娥們哪曉得這女人做了什麼,一時不察就被她矇混過關了。」她將一切罪狀往太麗身上推。
「你倒是很清楚細節,好像親眼目睹似的!」南宮策笑說。
高玉賢一窒。這可是她早就想好的說詞,卻沒想到說得太仔細反而敵人疑竇。
「不是的,臣妾在過來前就盤問過太麗,是她親口對臣妾承認這些事的。」她立即解釋。
「這麼說來,這完全是太麗因嫉恨所為嘍?」他嘴角泛出一抹狠笑。
太麗見了幾乎昏厥。
「沒錯,就是她,臣妾沒管教好嬪妃,回頭臣妾會親自嚴懲她。」
「不需要你動手,朕會讓她知曉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來人,拖下去——」
「等一會!」床上的謝紅花驀然大聲阻止。
他不悅的瞪向她。「大膽!」
「這……可能有誤會。」她咬著唇,悶聲說。
「誤會?」
「我並沒有吃下太麗送來的點心……」她道。
高玉賢一聽,血色登時不見。
「你沒吃那些東西啊……」南宮策瞄向臉色發白的太皇后。
她大驚。「這事沒有查明清楚,是臣妾疏失,不過,若她沒吃下點心,又如何會教人變成這模樣的?」她難以置信地瞧向謝紅花。
謝紅花也是一臉茫然。「我也不懂,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太麗沒對我下藥!」
昨日她拉著太麗離開後,春風姑姑還是跟上了,說什麼也不讓她吃下太麗所做的東西,所以這件事絕對跟太麗無關。
太麗獲得平反,不禁歡喜地哭出聲了。
南宮策表情轉為陰狠的望向高玉賢。「太麗沒做的,你卻說得活靈活現,這若不是誣告,就是栽贓,誣告朕能忍,就當你對某人不滿,想除了她,但是,若是栽贓的話嘛……」他的笑容令人不敢逼視。「就表示這事是你主使的!」
她馬上惶恐不已的跪下。「太上皇,臣妾沒有栽贓!」她早計畫好這事由太麗這笨女人頂罪,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有意外發展,眼看自己就要被牽連進去,正急著,瞥見一旁的楊宜不僅沒幫腔,神情還帶著幸災樂禍,她不禁惱極。
「那你如何證明這事與你無關?」南宮策問。
她惱恨的再瞧向竟在偷笑的楊宜。「臣妾……臣妾昨夜與楊宜妹妹相約御花園賞月,一個晚上都待在園子裡。」她說。
楊宜聞言,立即無情的撇清道:「太皇后是不是記錯了,臣妾並沒有與您相約啊?」她擺明見死不救。
高玉賢不怒反而狡獪猶的一笑。「你若沒來與本宮相會,那昨夜你都去了哪?」
「臣妾……待在自己的寢殿裡呢。」楊宜態度忽然閃爍起來。
「是嗎?那是與誰在一起呢?」高玉賢露出了狡詐的笑靨。
她瞬間臉色死白,知曉自己這是中了太皇后的圈套了。她若是肯幫對方,自然是沒事,若不肯,這卑鄙的女人就會反咬一口,置她於死地了!
可恨的女人!楊宜在心裡破口大罵。
但在權衡輕重後,她立即在南宮策面前驚慌的跪下,「臣妾該死,這事是臣妾所為,還請太上皇原諒臣妾的惡作劇,臣妾只是頑皮!」與偷漢子,淫亂後宮的罪狀相比,整謝紅花不過是小事,頂多稍作懲罰,她是這麼想的,所以她當機立斷,選擇先將事情擔下求饒。
「真是你做的?」
太上皇看起來怎麼有點失望?
「是……是臣妾做的,臣妾對不起謝小姐,願意賠罪!」她咬牙說。
「賠罪?你這蠢女人如何賠罪!」他眼冒怒火,似乎在惱什麼。「朕的小蟲子向來只有朕能玩,你也妄想戲弄,要賠是吧,既然你這麼蠢,那就賠一條命吧!」
她心頭大驚。「賠命?!」
他白她一眼,笑容迅速印上眉睦。「沒錯。」
「臣妾並沒有傷人性命……何以要臣妾死?」她驚得跪不住了。
「並沒有嗎?你一開始不是打著希望就此害得朕的小蟲子一命嗚呼的嗎?」
「我……」
「別告訴朕,這真的只是一個惡作劇,你並不知道朕的水兒為什麼非穿紅裳不可,這事不是秘密,要查容易得很!」
見他張眼瞪視,楊宜瀕臨昏厥邊緣。「就……就算如此,臣妾也罪不至死,臣妾……是您的愛妾啊?!已事已至斯,她希望他顧念舊情,饒她一命。
南宮策搖著首,那張俊臉邪魅至極。「嘖嘖,其實你若承認自己玷污後宮,朕也許還能網開一面,畢竟朕對你沒什麼情分,既當你是妓女,就不會太在乎你又跟了誰,但是,你傷了小水兒,可就唯有死字能教朕滿意了。」他說。
她不禁震駭。原來他已知道她的醜事,而她卻權衡錯誤,偷人竟比不上傷害謝紅花的罪行嚴重!
「既然你染白了她的發,那朕就剃了你的頭,你刷白了她的指甲,那朕就拔光你的十指,你換了她的紅裳,朕就允你不用穿上衣裳行刑,光裸著身子赴死吧!」
他說著,仰頭大笑。
她駭然。他竟如此狠戾!「不,太上皇,臣妾已經認錯,難道不能再給臣妾一次機會?臣妾……罪不至死啊!」她哭喊地匍匐在地上,想伸手去抱住他的大腿,但在他陰鷙的眼神下,她改而抱住他座下的床腳,痛哭求饒。
見著她掙扎求生的德行,他那潛伏已久的嗜血天性又暢快的沸騰起來,連眼底都染上笑意。
「太上皇,您該不會真要因此而殺人吧?!」謝紅花抓著他的衣袖緊張的問。
這傢伙殘忍到連死法都教人全身發寒了!
他眼底的笑意稍稍斂起。當真不痛快,這女人又來澆熄他的樂趣,但他已明白「朽木不可雕也」,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無法改變她,既是如此,罷了,那就照老規矩吧!「朕怎會這麼做,朕是——開玩笑的。」他舒緩的說。
「開玩笑的?」謝紅花瞪了他一眼。「身為一國之君,這種玩笑也能開嗎?嚇死人了!」瞧楊宜都嚇到虛脫了,她氣呼呼不滿的說。
虛驚一場,楊宜剎那恢復了血色。
「帶下去吧,讓她到冷宮裡反省去。」他撇過頭,朝貼身太監使了個眼色。
李三重收到旨意,將兀自安心的人領了出去。
楊宜隨著他來到地牢,不禁大吃一驚。「太上皇不是要我到冷宮,你領我來地牢做什麼?」她立刻問。
「奴才是遵從太上皇的意思,領您來此行刑的。」李三重回道。
「行刑?!」她臉色瞬間大變。
「你這奴才胡說什麼?太上皇明明說那是開玩笑的!」
瞧她的眼神更顯同情。「娘娘進宮也有些時日了,怎麼到現在還分不清太上皇哪句話才是真正的玩笑呢?」
她愕然的跌落地上。
李三重歎口氣。「來人啊,先為她剃髮拔指甲,隨後脫衣行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9-21 00:38:04
第十章·倒楣駙馬
「污點?」
『是啊,你就是小姐的污點,污點不除,主子如何安心?』
「可是,太土皇明明說相信我們之間的清白……」
『嘖嘖,你還是不明白嗎?相信跟除污是兩回事啊!』
寢殿裡,謝紅花錯愕的發現,後宮的一票女人才剛被南宮策惡聲的趕走,太醫就像是早候在外頭似的立刻進入,不僅如此,就連幫她染髮修指的人都已備好工具的現身,要在第一時間為她恢復原狀。
怎麼……這一切好像早就安排好了?
她心中疑惑,等變回原樣後,立即想找人問個清楚,可那男人已經離開,就連春風姑姑以及原本在寢殿裡伺候她的那幾個宮娥也一併消失,換上了一批新面孔。
而此時,她找不到的人,全聚集在御書房裡了。
春風姑姑領著一干瑟瑟發抖的宮娥們跪地請罪。
「奴婢們該死,讓小姐受傷了!」她愧對主子的囑咐。
「是該死,朕千交代萬交代,不得讓她有一絲損傷的,結果你們還是給朕帶來了『驚喜』!」他語氣嚴厲。
春風姑姑與眾宮娥心驚膽跳的將頭垂得更低,絲毫不敢去望他的怒容。
她們已在寢殿裡鋪上厚厚的軟墊,防的就是意外發生,以為萬無一失,但當見到小姐滑倒見血的那一刻,她們就知道自己的命不長了。
「奴婢們願意領死。」春風姑姑輕歎著代表眾人說。
「那還用說嗎?除了你當時人不在寢殿裡無罪外,其餘的人全帶下去!」
他語落,立即有人領旨來帶人了。
春風姑姑見宮娥們哭哭啼啼絕望而去,這一去便是黃泉路,她很想開口救人,但話到唇邊又嘸了下去。即使眼前這位是靠她奶水養大的,她也是半點不敢衝突,更何況她已是被法外開恩的放過,多言只怕反而惹惱主子殃及更多。
「太上皇,這回您演了這齣戲,小姐還因此受了傷,卻沒能讓你心順利摘了太皇后的鳳釵,而只是將太貴妃處決罷了,這都是奴婢辦事不力,也請太上皇治罪!」 她主動再告罪。
其實今日之事都是主子一手策劃,自從得知後宮計畫將小姐推入染缸後,他便有了計較。
這幾個女人在膽敢預謀傷害小姐之後,還以為能夠平安無事,殊不知主子的劣根可是被挑起了,就想一步步讓她們自己踏入自己挖的墳地裡。
主子玩得不亦樂乎,故意讓她們有機可趁,再將計就計的藉機除人,而主子最終的目的是要拿下太皇后,那位置好空下來讓小姐坐上去。
可惜,太皇后為人狡猾,拉了楊太貴妃當替死鬼,自己逃過這一劫,也壞了主子的計畫,難怪主子露出失望之色。
他擺擺手。「罷了,去了一個是一個,反正後宮的女人是一個也留不得,朕遲早得為水兒一一清理乾淨,還她一個清靜,至於高玉賢,她命大不死也好,正好讓朕再玩一陣子解悶。」他口裡雖這麼說著,但不禁警惕起自己,這回可不能再玩過頭了!
前世就因為他的貪玩,讓仇人活得太久,才鑄下無法彌補的憾事,讓他的女人深受傷害,這一次,他絕不可能重蹈覆轍的,他盤算著,在什麼時候解決高玉賢最好?
春風姑姑小心研究著主子千變萬化的神情,內心有著很深的疑惑。太上皇在遇見小姐後,所作所為便以小姐為中心,甚至甘願為了小姐毀去後宮,這番深情與專一,如何是太上皇這種寡情的男人做得到的?
主子彷彿對小姐有很深的牽絆,而這份牽絆到底是所為何來?
她深深不解,也難以想像。
「你可以下去了。」他說。
「是。」她起身退下,走出門口後,想起那些被領去黃泉路的可憐宮娥,她難過的正打算親自去為她們收屍。
這時李三重匆匆經過她身旁,瞧見剛由御書房出來的她,匆忙間竟對著她眨眼一笑。
之後他跑進御書房裡了,不一會,傳出某人震怒的聲音,「什麼,你說那女人不顧腰傷下床去找那群宮娥,在長廊上找到人後,就將人帶走了?!」
「是啊,奴才們不敢阻止小姐帶走人,這才急得回來,向您稟報。」李三重「愁苦」的說。
「那女人!」南宮策氣結。「那她的腰傷可又裂開了?」
「還好,有那幾個宮娥細心照顧著,沒事的,不過小姐好像知曉您打算對她身邊的人做什麼,這會死都不讓那些人離開她的眼皮……」
裡頭沉默了一會。
「知道了。」
「那主子的意思是?」
「混帳,還需要多問嗎?!滾!」
李三重被轟出來了。
原本的苦瓜臉,在見到還在御書房外的春風姑姑後,被他收拾起,兩人相視一笑,都鬆了一口氣。
「紅花。」某人擋在她面前,堵了她的去路。
春風姑姑一見是他,又自動退到一旁去,雖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她那雙眼睛可是犀利的往這盯著,這人若想造次是萬不可能。
「請問朱三公子有何貴事?」她不解,上次見面時,他不是說為免遭人誤解,還是別再見面的好,怎麼他又主動出現?
「這個……聽說太上皇為了你一怒之下殺了楊太貴妃,可有這回事?」朱誌慶瞄了眼春風姑姑後,才稍微挪動身子靠得她近些說話。
「沒這回事,他沒殺楊太貴妃,只是將她送至冷宮反省罷了,你這話是聽誰說的,怎能這麼胡傳呢?」她吃驚的駁斥。
他訝然地望著她。顯然她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楊太貴妃的屍首已教人埋在長沙遠郊了,聽說死狀奇慘,而這事並沒有宣揚開來,他也是無意間聽見太監與宮娥私下說起才知道的。
他當下大驚,原來自己小看了謝紅花,這女人在太上皇面前可是大紅花一朵,紅得發紫,這才想說趕來彌補一下之前對她不屑的態度,隨便找話題一問,卻發現她竟不知道楊太貴妃已死,可見太上皇對此事秘而不發,不是因為對女人間爭風吃醋的事覺得不光彩,而是想對她保密吧!
這女人外貌中等,但是心地挺善良的,記得以前他拖著不去迎親時,她倒是經常寫信來,內容儘是些與鄉里下人間相處的無聊事,尤其是對誰家有人過世特別的傷感,對喪家更是無盡的關懷,他看了這些連信都懶得回了。
可謝紅花像是怕他會忘記她似的,還是不厭其煩的給他寫信,直到前年聽說她大哥病情加劇,才沒空再寫信給他。想來太上皇殺人,大概就是怕這女人囉唆,才沒讓她知道,既然如此,這事他也別提的好,免得得罪了太上皇。
「那可能是我聽錯了,沒這樣的事吧!」他笑說。
「那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我急著去接小花,它又闖禍了,我得趕在太上皇發現前將它帶走。」她趕著離開,沒空與他多談。
「小花?那不是你寫信告訴過我,在路上撿到的野貓名字?」他記得兩年前她寄來的最後一封信上有提起這個名字,他還暗自取笑過,也只有擁有謝紅花這等俗氣名字的人,才取得出小花這等土氣的小名。
另外,他也自詡記憶力過人,竟連這等小事都記住了,不禁洋洋得意起來。
她挺意外他記得此事,可見他有讀過她寄去的書信,內心不禁欣慰,至少她的信沒有白寫。「是啊,就是那隻小花,它現在可皮了,只要太上皇不在,沒人治得了牠,就到處闖禍,我簡直頭痛死了!」
這隻貓自從換了主子後,也懂得仗勢欺人了,幾個公公成天在它身後追趕跑跳碰,攪得一團亂。
好在小傢伙很怕那男人,只要他一出現,牠立刻服服帖帖,極其順服,讓人見了直搖頭。
可剛才它闖下大禍了,竟將放在龍案上的幾份奏折給咬爛了,她被請去善後,再不趕緊將它帶走,這一回,它一定會教那沒什麼慈悲心的男人給剝皮的。
「正巧,我也要到御書房去等候太上皇,不如一起過去吧!」他趁機表示,目的就是想與她多接近。
「呃……好啊,那就一道吧!」
「紅花,這邊請。」他刻意叫得親暱,好像,他們是「老朋友」了。
兩人相偕來到御書房,裡頭正雞飛狗跳,太監忙著抓貓,宮娥忙著收拾被小花弄亂的地方。
眾人看見她出現,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就可以知道這隻貓有多可惡了。
她朝跳到花瓶上的小花拍手。「還不過來!」小花雖然只怕那男人,但她畢竟養了它兩年,只要她板起臉,它還是會乖乖聽話的。
像是百般不情願似的,小花搖搖晃晃地走至她身邊讓她抱住。
「你實在太頑皮了!」她生氣的教訓。
小花趕緊撒嬌的窩在她懷裡,很賊的乞求她原諒。
她見了抿直嘴。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隻貓心機真重!
「牠就是小花?」朱誌慶由她身側冒出來問。
「對,就是這闖禍精!」她笑說。
「真可愛!」他說了違心之論,內心想著果然是只雜種野貓,醜得慘不忍睹。
「謝謝。」她甜甜的道。小花被嫌棄慣了,只要有人肯讚美她都會很高興的。
「果然是御寵,那氣質就是與眾不同。」他繼續諂媚著,就連小花都挑眼看他了。
「你也很喜歡小動物吧?」她微笑問。
「呃……就是說啊,我尤其喜歡貓呢!」要討好,就諂媚到底了。事實上,他對貓可是討厭死了,每當家裡出現野貓,他定叫下人打死!
「我曾說太上皇的性子冷,像貓,他並不認同,對小花也不怎麼熱情,反倒是你,性子溫熱,會喜歡上小花,這道理真與我想像的不一樣。」她莞爾道。
朱誌慶笑得很虛假。「可不是。」
「不好了,太上皇怒氣沖沖地過來了!」李三重風風火火地趕來通風報信。
「他過來了嗎?那我得先走了。」她一驚,抱著小花就要逃。
「等等,小姐,太上皇這回似乎動了真怒,他說,小花敢咬壞奏折,要拔光牠的牙。這會就算您將小花帶走也是不成的,他會找上您要貓的!」李三重焦急的告知。
「那可怎麼辦才好?」她一聽也慌了,她懷裡的小花像是明白了什麼,還軟軟發起抖了。
「這……這……」李三重瞄向一旁的朱誌慶。「若朱大人肯幫忙就太好了!」
「幫忙?」他訝然。幫什麼忙? 謝紅花會意過來了,忙對朱誌慶道:「是啊,你不也很喜歡小花,它就托你照顧幾天,等太上皇氣消了,小花就沒事了,你可願意幫這個忙?」他是外臣,那男 人一定想不到小花會藏在他那。
「這……」他忍不住嫌棄的瞧了眼小花,很是為難。他可是受不了貓腥的人,要照顧它還不如殺了他……不過,這可是個難得讓謝紅花欠他人情的機會,錯過了可惜。「好吧,就將小花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做下決定後,他收拾起嫌惡的眼神,笑得比方纔還噁心百倍。
這氣氛非常的凝重,一不小心足以讓人窒息。
朱誌慶萬分驚愕的跪迎突然大駕光臨的太上皇。
「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南宮策森冷的問。
「臣……臣犯了藏匿罪。」一開始他也不覺得藏匿一隻貓有什麼罪,但瞧此刻太上皇雪害冰天的模樣,這才意識到事態真有些嚴重了。
「錯,藏匿一隻貓罷了,若你能讓它消失就更好了。」南宮策詭笑的說。
他心驚不解。太上皇不是為貓而來的嗎?難道他還觸怒了太上皇其他事而不自知 ?
「那臣不明白……究竟是犯了什麼罪?」
南宮策陰寒的朝他瞥去。「你這蠢蛋至今還不知自己闖下什麼禍嗎?」
「請太上皇告知。」他心裡越來越毛了。
「你可是與朕的女人見過面了,而且,還見過兩次?!」
「啊?」太上皇不是為此打翻醋罈子吧?「呃……臣是與紅花見過,不過咱們只是老朋友相見——」
「紅花?」南宮策語氣沉了些。
他馬上捂緊大嘴。在太上皇跟前,紅花也是他叫的嗎?他立刻當眾掌了自己嘴巴幾下,以示懲戒。「臣一時著急,說錯了,是謝小姐,臣與她見面只是閒聊,並無其他!」他趕緊申明。謝紅花說什麼大話,說太上皇不介意他們的過去,瞧太上皇這模樣,分明吃醋了,他真教那女人害死!
「這朕當然知曉,朕的水兒怎可能瞧得上你,你這是想自抬身價嗎?」
自抬身價?就憑謝紅花那有點年紀的女人?他惱在心頭。謝紅花那種貨色也只有你會當成寶吧。但這話他可沒膽說。「太上皇明鑒,就憑臣哪配得上謝小姐,就是有自知之明,才不敢高攀。」他苦笑。
南宮策哼聲。
「既然太上皇明白臣與謝小姐間並沒有什麼,那今日這怒氣是所為何來?」朱誌慶搞不清楚的再問。不過,若不是懷疑他與謝紅花有曖昧的話,就應該沒什麼大事了。
「你還敢問!」南宮策大掌一拍,連桌子都跳動了。
他登時嚇得不知所措。「太、太上皇?」
「混帳東西,你敢站污朕的御寵!」
「站污小花?」他站污了一隻貓?!「臣請問太上皇,這是什麼意思?」太上皇不是說這隻貓不重要嗎?而且那口氣像是很高興他讓貓消失,怎麼繞了半天,這會又回到貓身上?
南宮策竟是痛心疾首的望著他。「這隻貓朕平日雖然瞧著礙眼,但好歹也是朕的水兒所贈與,再不喜歡,也只能視為『女兒』般看待,而你竟將朕的『女兒』藏匿,與它日夜相處,這不是徹底毀了它的清白嗎?你該當何罪?!」
朱誌慶驚得瞪凸了眼睛。 他、他毀了一隻母貓的清白?有這個道理嗎?
「臣只是照顧它,並沒有——」
「住口,你毀了『公主』的名節,難道不想負責嗎?!」
「負……負責?」一隻貓變成公主了,而他得對它負責?他張口結舌了。
「沒錯,朕不會讓人污辱『至親』,你就負責吧!」南宮策斜映他。
李三重瞧了掩嘴想笑。朱大人這回的笑話是鬧定了!
「朕嫁貓之事,會詔告天下,小花身為御女,自當是你的正妻,近日內朕就會親自為你們主婚。」
「什麼?!」朱誌慶膛目了。
「怎麼?不願意?」南宮策轍去,眼神轉為嚴厲。
「臣……臣不敢!」他驚愕的癱跪在地上。
娶一隻貓為妻,還是正妻,他這不是等著受世人恥笑,這他還有臉見人嗎?
可他若拒絕,怕是只有兩種下場,一是死,二是慘烈的死!
南宮策滿意的笑了。「以後朕與水兒就是你的岳丈、岳母了,尤其見了水兒,可千萬別忘了輩分,該喚她一聲娘。」
喊謝紅花娘?!他張口,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見到他那錯愕死灰的德行,南宮策像是剛剛走身上一顆毒瘤般地舒爽,他愉快的轉身離去了。
朱誌慶欲哭無淚的癱在地上。這時候小花還跳上他的頭頂,將他的頭髮當成雜草般扒著玩,他都快瘋了!
李三重笑著走近他身邊道:「太上皇有旨,既然公主離不開駙馬,就讓它在大婚前暫且由你繼續照顧,駙關馬可要仔細當心,別教小花公主有一絲損傷,否則傷害公主,這罪可是不輕!」他提醒。
朱誌慶滿頭被小花扒得亂糟糟,那模樣簡直狼狽至極。「李公公能否行行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忍不住抓住李三重的袖子求問。
太上皇當初要他留下時,不是對他頗有好感,一副要重用他的口氣,怎麼這會卻要如此羞辱他?
李三重冷笑。
「奴才當真不明白了,就憑大人的腦袋是怎麼混到目前戶部侍郎的職務的?」他搖晃著腦袋,瞧著一臉愕然的朱誌慶。「太上皇是什麼樣的人,他怎會容許心愛的女人身上有污點呢?」
「污點?」
「是啊,你就是小姐的污點,污點不除,主子如何安心?」
「可是,太上皇明明說相信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嘖嘖,你還是不明白嗎?相信跟除污是兩回事啊!」既是污痕,不管會不擴大就是礙眼啊!
朱誌慶大驚。「李公公,這貓是你要我藏的,你得幫忙救救我!」攥著他的袖子,快拉破了。
他不客氣的將袖子拍了回來。「太上皇要做的事誰阻止得了?再說,你也不想想,皇上誰不派,偏偏派你來當欽差,這是為什麼?」他提示的問。
刷白了臉。「你是說……」
李三重慈悲地點了點頭。「太上皇答應考慮皇上的請求,不過條件就是讓你過來。」他再度瞄了朱誌慶一眼,重重一歎。在太上皇眼裡,這傢伙才是一隻貓,一隻可以供他玩弄戲耍的貓……
朱誌慶宛如遭到強風吹襲,當下搖搖欲墜,自知離死期不遠。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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