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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那蘇 ] 給你的第一支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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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5:15
標題:
[ 安那蘇 ] 給你的第一支舞 [全書完]
2011-9-24 21:34:16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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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又搞砸了!
竟然因為害怕群眾的注視,
一上台就怯場、呼吸困難,最後還失誤連連。
看來,她真的是個沒用、沒人要的八流舞者。
什麼!不可能吧,她竟然被錄取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傑作」啊!
動用私人關係讓她進了舞團、
為她爭取到難得的試演機會,
甚至還幫她克服了視線恐懼症。
這、這教她如何能不感激他、不愛上他?!
只是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向他表明心意,
他卻說……她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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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5:54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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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個人都曾經想像過愛情的模樣。
也曾經想過,當我墜入情網時,我希望對方能為我做些什麼。
因為我常常這樣想,所以我寫了這個故事。
故事結束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覺得最美好的愛情,居然是這副模樣的。
接受,然後才付出。
我一直在想,其實司雪晨會愛上湛海藍,恐怕是因為他給了她相當多的幫助。
在現實生活裡,我們的確很容易愛上那個對我們伸出援手的人。
我記得我國中的時候,暗戀著那個在我跌倒時扶我起來,替我拍去藍裙上灰塵的男孩。
這個喜歡,卻在看到他光明正大挖鼻孔之後結束。
我不由得想到,因為感激而發生的感情,究竟能維持多久?
又或者因為欣賞而產生的愛慕,又能持續多久?
也或者那種情緒,壓根就無關喜歡、愛之類的,純脆是荷爾蒙作祟?
等到我終於分得清楚欣賞、喜歡和愛之後,老天爺呀,我居然已經得開始注意大笑替我帶來的皺紋了。
我有個才華洋溢、見識廣博的朋友,總是強調她絕不接受年紀比她小的男孩子。
結果有一天,她在網路上遇到了一個男孩。
對方很幽默、也很有內涵,跟她有說不完的話,當然,我的朋友心動了,這時候她才知道,男孩小了她幾歲。
我以為該是結束的時候,但我的朋友卻告訴我,她捨不得,因為對方真的很能逗她開心,她實在非常欣賞他。
幾經考慮之後,她決定放棄她的原則,於是他們見面了。
結果男孩展開熱烈的追求,但我的朋友卻冷淡的拒絕了。
我非常的驚訝,曾經為了要不要放棄原則而相當煎熬的她,竟這麼容易就說不?
那那些掙扎呢?
她說:「他長得實在是很抱歉。」
我恍然大悟,其實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吧。
沒有書上寫得這麼浪漫唯美,不需要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也不用不顧一切的對抗世界,更加不需要過人的勇氣,
「他長得不好看,所以我們不適合。」
當然那是愛情,許多人都擁有這樣的愛情,愛自己最多。
我的朋友說愛情是需要禁得起被挑剔的,這點我挺同意的。
問題是,被誰挑剔呢?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6:34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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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的樂隊,完美的演出。
水晶大吊燈、光滑閃亮的大理石地板、旋轉舞動的華服人們,與飄在空氣中的香水味、映著燈光的各色寶石,交織出一個如夢似幻的優雅世界。
看在司雪晨眼裡,所有的人、事、物都像撒上了銀粉似的,閃閃發亮著。
她跪在地上,羨慕的眼睛從樓梯欐桿中間看下去,
司雪晨知道那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會被邀請的舞會,那是她永遠也不會到達的世界。
她看著一身黑色燕尾服,面孔英俊、身材挺拔的湛海青,忍不住想著,白馬王子就是那樣!
二十二歲的湛海青,像是夜空中的北極星,是最燦爛明顯,卻又異常遙遠的存在。
對爸爸是園丁、媽媽是廚師的司雪晨來說,他是一個很美麗的夢想。
她會幻想自己穿著綴滿亮片的禮服,戴著公主冠,在每個人都羨慕的目光中,和他在舞池裡輕舞。
司雪晨嘴邊帶著一抹笑容,在陰暗的二樓走道輕輕的隨著音樂舞著,天鵝絨般的窗簾就是她的舞伴,
她的腳步輕快,閉著眼睛深深的陶醉著。
她輕抱著紅絨布的窗幔,左右舞動著,原本合攏的紅絨布窗幔就這樣被拉開了一部分。
一個少年盤腿坐在窗台上,正在翻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他微皺起好看的眉毛,略薄的唇抿成一條線,很明顯的,他的閱讀被滿腦子浪漫童話的司雪晨給打斷了。
但閉著眼,沉浸在自己天地裡的司雪晨,完全沒有注意到。
「王子!我的王子!」她輕輕的說著,聲音充滿熱烈的感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少女情懷之中。「難道你不曾聽見你的公主在呼喚?」
「來吧!帶著你堅真的愛,爬上囚禁我的高塔吧!我的靈魂、我的感情,都將因你而被釋放……」
她充滿熱情的睜開雙眼,伸出她的雙臂,做出想要擁抱她英勇王子的動作。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個人,頓時所有尷尬的血液全部衝到她的臉上。
月光斜斜的照在他高傲而冷漠的臉上,讓他的俊美多了幾分陰鬱的味道。
司雪晨好像被他的眼神定住了,張著嘴、僵著身體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她感到害怕,因為她是不該到這來的。
她違反了規定,不知道這個不愛說話、表情冷酷的湛家老二會怎麼責罰她。
「接下來呢?」
他開口了,聲音很清,就像冰塊與水一起在玻璃裡游泳似的,非常的清澈。
司雪晨從來就沒有跟他說過話,他跟他親切的哥哥湛海青截然不同。
湛海青幽默風趣,對女孩子很有一套,她常常看他帶著不同的女孩子回來。
也常常看他仰起頭來大笑,好像每天都很快樂似的。
他若在花園裡遇到她,會問她考試考得怎麼樣、有沒有小男朋友之類的,她每次都會因為害羞和驚喜而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是十六歲的湛海藍不同,他比較安靜,活動也少很多,她有時會看到他手裡拿著書,進去溫室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他的眼睛裡面,似乎看不見其他人,所以大家都說他是驕傲的二少爺。
「接,接下來?」她狼狽的開始結巴,有些手足無措的站著。
她預期她會得到一頓責罵,害怕的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她已經準備好要道歉和認錯了。
可是他卻問她接下來呢?
「王子爬上了高塔以後,接下來呢?」
他看著她那像星星一樣的明亮眼睛。
「就沒了。」她看他臉上沒有生氣的表情,於是大著膽子說:「就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湛海藍嗤笑一聲,「幸福快樂?喂,妳是認真的嗎?」
「王子跟公主本來就是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每個故事都是這樣說的!」
她聽出他語氣中的不以為然和輕視,於是不服氣的反駁。
「妳幾歲?」
從她矮小的身材、稚氣的蘋果臉,還有對童話故事的堅信不移看來,他心裡大概有了個底,「八歲?九歲?」
她鼓著雙頰,有點不高興的說:「八歲又四個月,我快要九歲了!2
湛海藍笑了。「難怪!小鬼,十年之後妳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才不會!」
司雪晨有點生氣了,她跑回露台上,沿著大樹往下爬,心跳一百的跑回花園裡。
她剛剛就是照這個路線進去偷看那個舞會的。
湛海藍還坐在那裡,明亮的玻璃窗使得溫柔的夜風吹拂不到他,但又不會使他與外界隔離。
司雪晨朝他扮了個鬼臉,他笑了。
湛家近海的大別墅在演藝圈非常有名,許多明星為了爭取機會,常常會主動來拜訪媒體大亨湛可齊。
他擁有的環球傳播集團包括國內知名的地泰無線電視台,還有被尊稱為天王星的星球唱片公司,他旗下的海天經紀公司更是許多藝人搶破了頭想要簽約的對象。
而司雪晨的爸爸,就是這個媒體大亨的花匠,他負責讓湛可齊的花園符合他的身份。
而擅長中國料理的媽媽,則是湛可齊最欣賞的廚師。
她們一家三口就住在大別墅後面的一棟小洋房裡,她每天放學回來之後,會到廚房親吻媽媽的臉,快樂的得到一袋餅乾。
然後她會在做完功課之後,到花園去跟工作中的爸爸分享它。
司雪晨趴在老式長客廳的地板上,從法式的落地窗看向鋪砌著石板的庭院露台,再前面是一處散佈著花叢的小假山,透過湛家花園底部的樹木細縫,她可以看到海。
她歪著頭,咬著鉛筆,作業本上塗鴉著穿著白紗的幸福公主,她畫得並不好,這使她有一些沮喪。
不過充滿香氣的手工餅乾,很快就使她恢復了精神。
她輕輕的哼著歌,踮著腳尖旋轉、跳躍著,感覺自己像個閃亮的明日之星。
她六歲開始學芭蕾舞,她最親愛的把拔是她最忠實的觀眾。
一陣遙遠清楚的啪答聲將低低的海浪聲蓋了過去,她知道那是馬蹄走在石道上的聲音。
湛海藍常會騎著馬,穿過樹林到海邊去,但他從來沒有經過她家籬笆前過,所以她仍繼續沉浸在她的舞蹈世界中。
一隻短毛獵犬從籬笆外鑽了進來,趴在院子的石階上,用溫和的眼睛看著她的表演。
司雪晨跟牠非常熟,當牠的主人不在家的時候,牠常常跑來跟她玩。
「是亞哈呀!」她對牠鞠了個躬,「你也懂得欣賞嗎?那我這頂尖的舞者,就為你跳上一支舞吧!」
因為那閃亮的舞鞋和優雅的緞帶,使她愛上了芭蕾舞,而這個小客廳就是她的舞台。
她輕快的裸足滑過光潔的地板,像音樂盒上的跳舞娃娃,不斷的旋轉、跳躍。
一個轉身、回眸,她忽然發現在籬笆外的湛海藍正騎在馬背上看著她。
因為在她的地盤,所以她的膽子大了許多,開口就是有點指責的味道。
「你沒有鼓掌。」
那是一種禮貌耶,至少她就這麼認為。
「我不是妳的觀眾。」他的聲音一直都不大,但卻是清澈好聽。「再說,妳也不是為我而舞。」
她跳下石階,站在籬笆邊抬頭看著他,「可是你看了我的表演,就應該給我掌聲才對。2
亞哈在她腳邊搖尾巴,似乎非常認同她的話。
湛海藍搖頭,「我的掌聲很寶貴,只給最值得的演出。」
「哼!你真沒禮貌,我把拔說沒有禮貌的小孩沒人喜歡。」
她圓圓的眼睛、紅潤的雙頰,還有氣呼呼的模樣,都讓他想笑。
「妳把拔說的對,妳是不討人喜歡。」
聽她用撒嬌般的柔軟童音把爸爸說成把拔,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很有禮貌!」她不服氣的跺腳喊道:「我是在說你啦!大家都說你是個眼睛好高的人,沒有禮貌,都看不到人!」
他薄薄的唇彎成一道弧線,「那可能是他們不夠高吧。」
「才不是呢!」
很奇怪的,自從舞會那天她偷溜進去被他發現,而他卻沒罵她、也沒去打小報告之後,她就不大怕他了。
以前她根本就不敢多看他幾眼,現在她才知道老是悶不吭聲的他,也是會說話、會笑的人。
「嗯,喂,這叫什麼?」他的注意力突然轉移,指著籬笆內的灌木叢問。
「花。」
他又問,「什麼花?」
「花就是花呀。」她理直氣壯的說,「我把拔說的。」
「原來妳不知道啊,呵呵。」他一扯韁繩,馬匹又啪答啪答的往海邊的方向跑去;而亞哈則是吐著舌頭,也跟著跑了過去。
「我知道啦!」她把手圈在嘴邊,對著他離去的方向喊道:「我明天再告訴你!」
那一個傍晚,司雪晨把她爸爸房裡關於花卉的書都搬下來,非常努力的尋找著答案。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去問她把拔,可是她覺得那樣子會被他瞧不起,所以還是算了。
那叢不知名的花,在她八歲的那個傍晚,困擾了她好久。
隔天她一放學回來,就在院子裡一邊玩跳格子、一邊等他經過。
當馬蹄聲響起時,她的笑容也揚了起來。
亞哈又從籬笆下鑽了進來,興奮莫名的撲跳到她身上,在她白色的百褶短裙上留下了好多印子。
不過牠的主人卻沒有經過,彷彿忘記了這件事。
司雪晨很失望,不過畢竟是小孩子,很快的,她也忘記了。
熱烈的秋陽彷彿在炫耀他的傲人能耐似的,一整天都發出令人苦惱的高熱。
司雪晨一回到家就直接躺在地板上,連制服也沒換,吹著有怪聲的老風扇,學起亞哈那樣吐舌頭想散熱。
「好熱喔!」她用手搧著風,手裡的冰早就已經吃剩下棒子了。
「好想玩水喔!」可是把拔說如果沒有大人陪,她是不能去海邊玩的。
要是有冰冰涼涼的水能玩就好了。
「對了,去溫室!」她興奮的爬起來,穿好鞋子就往大屋的花園衝去。
湛家主屋後面的溫室大約有兩百平方公尺,面積非常的大,從外面的玻璃看進去是一整片的綠色,可見裡面的植物之多了。
因為設有自動定時噴水設備,所以司雪晨打算去享受一場人工雨。
她推開玻璃門,迎面而來的是一陣舒服的涼氣,她探頭進去喊了幾聲,「把拔?把拔?」
司雪晨一邊喊、一邊走,然後她停下腳步,湛海藍從一大群蕨類植物裡走出來,手裡還拿著小鏟子。「妳爸不在這裡。」
「二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呀?」她驚訝的說。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借過。」
他繞過她,蹲在一盆有著厚葉子的植物前面,用他手裡的鏟子把盆土弄松,再注入液體肥料。
「你在幹嘛呀?」她好奇的問。
「妳說我在幹嘛呢?」他一邊工作,一邊說話。
「你在照顧花草,跟我把拔一樣。」她咬著手指頭,稚氣的說,「不過,你是二少爺呀!」
她從來就沒看過大少爺把手弄髒過,可是二少爺現在手上卻沾滿了泥土,而且表情還好溫柔。
「那又怎麼樣?我不能吃飽了撐著,跑來這裡看看嗎?」
「你又不是只有看看而已。」司雪晨又問道:「這是什麼呀?」
湛海藍看了她一眼,「妳不是司叔的女兒嗎?這是船形蘭。」
她吐吐舌頭,「我把拔說過我就忘了嘛。」
她媽媽都叫她小糊塗蛋,這四個字倒是把她的個性說得很清楚。
司雪晨是個喜歡童話、芭蕾舞、蕾絲緞帶的小女生,她覺得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跟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湛海藍哼了一聲,「我想也是。妳跑這來幹嘛?」
「快六點啦,」她笑呵呵的說,「這裡會噴水喔!還好我把拔不在,不然他一定會把我趕出去的,因為他怕我會感冒。」
湛海藍說:「妳怎麼知道我不會把妳趕出去?快出去,小孩子別到這裡玩!」
「如果我不可以在這裡,那你也不可以,你也是小孩子。」她不服氣的說。
「喔?我是小孩子?」他俊眉一挑,口氣有些不悅。
他是還未成年沒錯,不過絕對不是小孩子。
司雪晨用力點點頭,「對呀,像大少爺那樣才算是大人。」
就像童話裡的完美王子,他的笑容彷彿有魔力,看到的人都會感到幸福。
「妳的標準還真奇怪。」
才說完,玻璃屋頂上的水線就開始運作,一陣細雨開始降下,司雪晨高興的說:「開始了!開始了!」
湛海藍轉個身,從被枝葉掩住的工具櫃裡拿出一把自動傘,啪的一聲彈開來,將他自己和司雪晨都納入傘下。
「啊?」她跑出傘外,「我要淋雨啦!」
司雪晨在滿室迷濛紛飛的水氣中蹦蹦跳跳的,一臉非常滿足的快樂模樣。
「還真的讓妳說對了,這的確是雨。」他站在傘下,不解她為何能因為如此微小的一件事就開心成這樣。
為什麼她這麼快樂?
在陰暗的客廳裡獨舞,沒有觀眾裡,她笑。
一陣雨水,她也開心。
湛海藍覺得嫉妒了。
她怎麼能這麼單純的就感覺到快樂呢?
「從天上掉下來的,當然是雨啦!」她仰著頭,轉著圈,「好涼、好舒服喔!下雨真好,雨很浪漫呢!」
「這是平常收集來的雨水。」他指著屋頂說道:「上面有集水裝置,下雨的時候,雨水會沿著管路流到地底下的儲水槽裡,當需要使用的時候,馬達再將水抽上來,然後從上面的水線噴出來,這有什麼好浪漫的!」
她跟他說下雨真好,他卻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只正經八百的跟她解釋其中的原理,讓她明白並沒有什麼浪漫的成分,用不著那麼開心。
她睜大了眼睛,「二少爺,你沒有淋過雨喔?一定沒有!」
他搖頭,嚴肅的說:「我不做這種沒大腦的事。」
「你試試看嘛!」她跳到他前面,雙手握住了傘柄,「很好玩的。」
「喂!」他不跟她搶,於是放了手,讓自己暴露在雨霧中。
清涼的感覺在瞬間鑽進毛孔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感。
「很棒吧?不要呆呆的站著呀,淋雨的時候就要唱歌!」司雪晨跳著倒退走,還拿著雨傘跳舞。「還要跳著走,就像我這樣。」
他聽她快樂的唱著歌,小小的身體舞動著消失在綠色的叢林之中。
「喂!司雪晨,我的傘!」他邁步向前,在綠海裡穿梭著,追尋她的蹤影。
「二少爺?」她的頭從常綠喬木後探出來,有些驚訝地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呀?一定是我把拔告訴你的。」
「他沒有告訴我,妳的制服上有寫。」
她把拔是個沉默的男人,有非常寬闊的肩和有力的雙手,他常常看到他將司雪晨一上一下的拋弄著,他們會一起笑,而且很大聲。
他不記得他父親有抱過他,或者跟他一起做過什麼事而快樂的大笑。
他到溫室來,她把拔會告訴他很多關於植物的知識,但那並不是他的目的。
他想多瞭解司啟聖這個沉默剛毅,懷裡抱著他母親喬安娜,但同時又對女兒十分溫柔呵護的男人。
他想知道,為什麼一個有著這麼天真可愛女兒的男人,要來分裂他已經不夠完整的家!
湛海藍往她那裡去,她卻又移往別的地方,只剩下軟軟的聲音似乎還在原處迴盪著。
「喂!妳別跑了!」
「二少爺,我們來玩捉迷藏好不好?你當鬼,快來找我喔!」
「我不要!」他低著頭,用手撥開垂下來的籐蔓,「妳快出來,燈要熄了。」
溫室裡有很多自動設定,包括頂上那三盞照明用的巨大水銀燈,一旦熄了之後,這裡可是會一片烏漆抹黑的。
「你要來找我,然後才換我當鬼啊。」
他不說話,直接朝著聲音的來源走去,剛好她跑過他面前,他便伸手將她一把抓住。
「喂,你作弊,我還沒躲好耶!」她不服氣的說。「不算、不算啦!」
他們全身都是水,水滴不斷的從他的髮梢滴落,再滴到她的肩上。
砰的一聲,有人用力推開了門,司雪晨輕聲說:「是不是把拔回來啦?」
湛海藍探頭出去看,立刻又縮了回來,臉上的神情有如籠罩了一層烏雲。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他看得很清楚。
那個跟在司啟聖後面的人,是他的母親喬安娜。
噴水裝置停止之後,照明燈也跟著暗了下來,突來的黑暗讓司雪晨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
湛海藍用手摀住她的嘴,小聲的說:「別說話,我們來玩捉迷藏。」
「換把拔要當鬼嗎?」她也用氣音小聲的說,一張小臉因為覺得好玩而笑得很開心。「那我們躲在一起,把拔一定找不到。」
「嗯。」
湛海藍聽見啜泣聲,又聽見了他母親說:「我再也受不了了……嗚嗚……」
他閉著眼睛,知道司叔一定將他母親摟在懷裡,輕聲的安慰著。
就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樣。
「把拔怎麼還不來找我們呀?」司雪晨等得有些不耐煩,甩脫了湛海藍的手,邊跑邊叫道:「把拔!把拔!」
「司雪晨!」湛海藍咬咬牙,追在她身後。
她張開雙手,藉著月光的引導來到那個高大的人影前面,然後愕然的停下腳步。
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銀白色的月光裡,快速離開她把拔懷裡的人,是漂亮又高貴的太太。
喬安娜雙手摀著嘴,滿臉都是淚痕的她臉上充滿了震驚。
湛海藍的眼光讓她覺得心疼,他一定是誤會她了!「海藍,我……」
「我總算知道,妳為什麼一定要建這個溫室了。」他冷冷的說著,大踏步地從他們中間穿過。
「海藍!」喬安娜追出去,著急的說:「不是的,你聽媽說……」
「把拔,」司雪晨握著司啟聖的大手,「太太為什麼哭了,誰欺負她嗎?」
「是呀,有不好的人欺負她。」他蹲在她面前,抱著她說:「把拔很久以前就認識太太了,我們是好朋友,她哭了,把拔才安慰她。」
「我知道,就像我考試考不好,老師打我好痛的時候,把拔也會安慰我一樣。」
司啟聖微微一笑,「對,就是這樣。可是太太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哭了,她會不好意思。」
她馬上用手壓著嘴巴,含糊的說:「我不會說的。」
「雪晨好乖,把拔很愛妳。」他抱著她:「妳是把拔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我也愛把拔,把拔跟王子是我最愛的兩個男人。」
黯淡的雲霧混成了灰白色的天空,淒慘的雨不住的往下掉。
濕漉漉的草地上,一場葬禮結束了,來送行的人陸續的離開,拿著手帕擦拭眼淚的未亡人,被眾多的安慰和溫暖包圍著。
司雪晨穿著黑色的洋裝,自然卷的長髮綁成了兩根辮子,小小的鼻子被冷空氣凍得紅通通的。
她站在墳坑旁邊,知道從今天開始,把拔這兩個字就徹底的消失在她的生活裡了。
棺材上的百合被黃土蓋住了,跟著是更多更多的黃土,將六呎深的沉默,完全的填滿。
「雪晨!」杜書琴啞著聲音呼喚她,「該回家了。」
她呼喚著女兒,那個家,從今天起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在葬禮舉行前,湛先生很好心的說將會照顧她們母女倆,知道生活無慮雖然讓她稍感安心,但失去丈夫的悲痛,卻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忘卻的。
除了悲痛,她還有著疑惑跟憤怒,她不明白她的丈夫為什麼會跟湛先生的妻子一起出車禍?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背叛,但丈夫卻再也無法向她解釋,她就覺得憤怒且難以原諒。
司雪晨跑過來,將小手塞進母親冰冷且發著顫的手裡,然而她的右手卻是空蕩蕩的,只能抓到空氣,因為她的把拔已經不在了。
她跟著母親的腳步走,不經意回頭時,發現大榆樹下站著一個人。
深色的西裝、黑色的雨傘,以及一張沒有表情的俊美臉孔。
司雪晨八歲的記憶,就終止在湛海藍那蒼白陰鬱的氣質裡,一直到很多年以後,她都忘不了。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7:46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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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玻璃門在司雪晨面前打開。
她將護照放回背包裡,穿過了這扇門,她才算真正回到了台灣,結束了她在美國長達十四年的生活。
要回家了,她居然覺得有些緊張。
八歲那一年,爸爸因為車禍意外過世了,媽媽傷心得連自己都照顧不來,更何況是照顧小小年紀的她,於是嫁到美國的小姑姑便將她帶回去照顧。
雖然小姑姑給她很多的關心和疼愛,可是司雪晨的心中始終覺得,如果在那些傷心的日子裡,她有陪在媽媽的身邊,也許現在就不會覺得自己像個不相干的人了。
雖然後來的結果證明,她的離開真的有助於她母親忘掉那些悲傷,而她母親也已經再婚了,重新有了個完整的家,但因為這些年的分隔,她與她的親情也淡了。
她母親有了新的丈夫,孩子,那個家又重新圓滿,而她卻變得好像是多餘的。
司雪晨甩甩頭,嘲笑自己的胡思亂想,媽媽或許有了新的婚姻,但還是她的媽媽呀。
1喂,妳擋到路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連忙往前走了幾步,微偏過頭說:「對不起!」
她的眼角餘光瞄到後面有一小群人,他們應該是一起的,除了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之外,其他人手上都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一個戴著漁夫帽、配上大墨鏡,打扮得很休閒的男人朝她笑了笑;而那個穿西裝的男人則是面無表情、眼光銳利,看起來很冷酷的樣子。
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確不應該停在門前想事情,妨礙別人的出入。
但是對方似乎對她充滿誠意的道歉沒興趣,只快速的走過她的身邊。
「真沒禮貌。」她微惱的咕噥了一句。
哪有人這樣對別人的道歉不理不睬的呀!起碼也該給個沒關係之類的回應嘛。
那個穿西裝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好像是因為她哼了那一句,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似。
他側頭看著她。
司雪晨忽然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輕顫,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如神祇般的俊美臉孔,更不公平的是,他還有一副非常好的身材。
他的眼光很明顯的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眉毛也隨之皺了起來,司雪晨不知道那代表什麼含意,不過她可是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原來是妳。」
司雪晨瞪大了眼睛,努力在腦袋裡搜尋這句話的意思。
原、來、是、妳?
就在她瞪大眼睛、一臉愕然時,自動玻璃門突然往兩邊大開,一大群人像黃蜂似的湧了上來,那種尖銳的叫喊聲差點把她的耳膜給震破了。
一大群女性同胞尖叫著同一個名字。
「寧檠!寧檠!啊--我們相信你!永遠都支持你!」
一名女記者粗魯的把麥克風送到漁夫帽先生的面前,差點撞到他的鼻子,大聲的問道:「你真的誘拐末成年少女嗎?」
那有如排山倒海般湧來的攝影機和麥克風,像盡責的前導,殺出了一條充滿尖叫和呼喊的震撼之路,一大群記者隨後也七嘴八舌的丟出了問題。
司雪晨立刻明瞭自己正身陷不知所以的兵荒馬亂之中,而她身後那群人則像是強悍的士兵,正用他們的軀體和手上的行李築起一道防禦。
被保護的,明顯是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
在推擠中,她差點跌倒,及時穩住她的,竟是那個穿西裝的男人。
他一手抓著她前進,另一手則擋著不時冒出來的攝影機,冰山似的俊臉上似乎又蒙上了一層寒霜,感覺更冷了。
司雪晨就這樣被抓著,糊里糊塗的殺出了重圍,衝往一輛黑色的箱型車,後面還跟著一群只會尖叫的女人。
「放開我!」她瞪著已經拉開的車門,想甩掉手上鐵箝似的手。
「別吵,上車。」他冷著一張臉,伸手在她背後推了一把。
「喂,我不認識你,你們到底想幹嘛?」她雙腳抵在地上,無論如何都不肯跨上去。
誰知道這兩個男的想幹嘛?況且她怎麼能隨便上陌生男人的車呀!
「司雪晨,妳給我上車。」他的語氣充滿命令和不容妥協的權威。
「咦?你怎麼……」
她還來不及表示她的驚訝,那個戴墨鏡的男人已經伸手把她抓上車,還笑嘻嘻的對她說:「妳最好聽他的話。」
看湛海藍太陽穴旁的青筋也知道,他現在一定很火大,不論是誰洩漏了他回國的班機給媒體的,那個人肯定要倒大楣了。
湛海藍快速的上車,開上門,司機立刻開車,將一干媒體和影迷拋得遠遠的。
「可是我又……」她只能坐在真皮椅上,不高興的瞪著逼她上車的人。「不認識你們……」
「不認識我?」寧檠驚愕的拿下墨鏡,充滿陽剛味的粗獷樣貌非常的MAN,十足的有男人味。
他的輪廓很深,線條非常明顯,鼻子高挺,眼睛清亮又有神,髮色有些偏棕,看起來像混血兒。
司雪晨心裡想,難怪剛剛那群女人要對著他尖叫了。
「講這種話很過分喔,妳不認識我?」
這讓去年剛得到坎城影展影帝的他有點傷心,也小小地刺傷了他的虛榮心,
尤其是這幾天,因為他小女朋友那個有偏執狂的娘,居然跟媒體爆料說他誘拐未成年少女,還說要到法院去告他。
氣得湛海藍親自到美國片廠把正在拍戲的他給抓回來,打算好好的處理這件緋聞。
他的聲音有點啞,低沉中帶著性感,非常的好聽,不過司雪晨還是搖搖頭,「我不認識你。」
她將身體往前傾,十分好奇地對著前座的湛海藍說:「可是你認識我?」
他哼一聲算是回答,頭連動都沒動。
她努力的想從他俊逸出眾的側臉上尋找一絲似曾相識的痕跡,不過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完、全、不、認、識、他、呀!
「她不認識我。」寧檠還在他的悲傷裡游泳,「沒道理她不認識我呀……」
他不死心的說:「妳沒聽過寧檠嗎?那日沒西山呢?」
將他一舉推上影帝的古裝大片,她總有聽過了吧?畢竟廣告打得那麼凶,他在各種媒體上出現的次數多到連他自己看了都想吐了。
看他臉上失望的表情,她有點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真的聞所未聞,只好說:「好像有。」
「好像有?」寧檠一副要哭的樣子,那使得他陽剛味十足的臉充滿了搞笑的味道。「太侮辱人了!這根本就是一種傷害!」
「等一下!為什麼我不認識你、沒聽過你就是侮辱你?」她覺得十分莫名其妙,「你們把我抓上車才是一種傷害呢!」
一下飛機就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她才是那個應該感到受傷的人好嗎?
「別吵了!」湛海藍從前座回過頭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要是那些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小姐,太太們知道這個螢幕硬漢私底不是這種愛大驚小怪的歐巴桑個性,可能一個個都要吐血送醫急救了。
一想到他新惹的麻煩,湛海藍就覺得頭痛,早就叫他離亞嘉莎那個金髮美少女遠一點的,這下可好了。
他明明再三告誡過他,緋聞會影響他的身價的!
唉,這個醜聞一出來,那些原本想找他代言產品的廠商一定會打退堂鼓的。
「怎麼會不是大事?她侮辱你手上最紅的演員,你這個執行長聽了難道不會不高興嗎?」
「她沒有侮辱你,她只是沒聽過你的大名。」
「那還不是侮辱呀?」寧檠哇哇大叫,「環球傳播集團的執行長,你還真沉得住氣呀!」
環球傳播集團的執行長?!這幾個字喚醒了司雪晨的記憶,她頓時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請問……」她吞了一口口水,「你是二少爺呀?」
雖然離開台灣十多年了,但在與母親通電話時,她除了會對她噓寒問暖,還在湛家工作的她,也會說一些老闆的事。
例如湛海藍當年以二十七歲之齡,取得董事會多數的支持,出任集團執行長的事。
湛海藍終於轉過頭來,對司雪晨勾出了一抹微笑,「妳說呢?」
她腦中的思緒快速的倒回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他問了一個她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那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就像現在。
水藍色的窗簾被微風輕輕的吹開,淘氣的陽光趁隙照在司雪晨的臉上。
她甩手擋住那刺眼的光線,想翻個身,卻直接從小床摔到了地上。
疼痛讓她徹底地清醒了。
看著牆上各種迪士尼卡通明星的壁紙,還有滿地的軌道車、積木、各式玩具,司雪晨這才想起她已經不是在紐約的公寓了,她回家了。
她忘了這不是她那張舒適的大床,而是同母異父的弟弟宋世倫的小床。
因為她回來的關係,所以她那七歲的弟弟只好讓出房間,先搬去跟他爸媽一起睡。
很多年前,這裡是她的房間。
那時把拔會依照四季在她的窗口種上不同的花,然後由她負責澆水照料。
推開窗戶,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聞聞那記憶中混有海水鹹味的花香。
從遠方樹木的空隙中,她可以看到湛藍的海水,然後她想到了那個有著冰冷的臉、冰冷的笑和冰涼聲音的人。
真丟臉呀!
她或許可以不認得大明星,但怎麼可以不認得二少爺?
昨天她被湛海藍帶到環球的辦公大樓,很不安、又很尷尬的在招待室等他。
她只要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反光玻璃後盯著她,她就忍不住緊張起來。
她超想在身上掛個布條,上頭就寫著我是廚師的女兒,以杜絕別人猜測的眼光,
她在那裡喝了三杯咖啡、吃了一塊蛋糕和四片餅乾之後,才坐上湛海藍的保時捷跑車,回到湛家大宅。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她偶爾會在後視鏡裡和他的眼光相遇,但她都趕緊避開。
像是為了回應她腦海裡所想的事似的,一隻短毛獵犬從樹林跑了出來,後面跟著一匹優閒的黑馬,馬上坐的是牠英姿煥發的主人。
她把手撐在窗邊,踮著腳尖往外面探看。
「亞哈!」
司雪晨一喊就後悔了。
因為那隻狗沒有被她吸引,但她的聲音卻將湛海藍的目光給引了過來,
她連忙把窗戶關上,再把窗簾也拉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幹嘛要這麼做。
「雪晨!」
杜書琴的呼喚聲和敲門聲同時響起,她連忙跑去開門。「媽。」
「早呀,雪晨,睡得好嗎?肚子餓了吧?我做了早餐,妳出來吃吧。」
她已經忙完了主屋的事,也將兒子送到托兒所去了。
「好。」她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窗戶一眼。
「怎麼了?」杜書琴問道,她覺得女兒似乎有些慌慌張張的。
「沒事,我先去刷牙洗臉。」
司雪晨一溜煙的鑽到浴室裡去梳洗,看著鏡子裡的大眼睛,她覺得有種奇怪的罪惡感。
「說不定他沒看到我。」
這樣也就不算沒有禮貌,而且開窗戶是一種很正常的舉動呀,她為什麼要因為關上自己的窗戶而感到有罪惡感呀?
她把那種感覺甩到腦後,以湛海藍也不會在乎她有沒有禮貌為借口,原諒了自己的那種舉動。
當她到廚房餐桌前坐定時,已經成功的擺脫了剛剛那個小困擾了。
「好香喔!好久沒吃到醃蘿蔔了。」
桌上的稀飯和小菜讓她覺得好懷念,她差點就脫口說出把拔最喜歡吃醃蘿蔔了。
但司雪晨很清楚,在這個家裡提起過去的男主人,絕對會傷害母親的。
「那就多吃一點。」
杜書琴添了一大碗稀飯遞給司雪晨,自己也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她帶著疼愛的笑容看著女兒吃飯,想到這些年來,自己不過飛到美國看了她七、八次而已,心裡著實有些愧疚。
「雪晨,妳要多吃一點,瞧妳瘦成這樣,媽看了就心疼。」
「媽,我一點都不瘦。」她笑著說:「再多吃一點,那些男舞者就舉不起我了。」
她有一副輕盈的體態,這樣才可以讓一百六十五公分高的她跳起舞來更加輕巧;而她精緻秀麗的五官,也讓她在一群西方舞者中更顯突出。
雖然她沒有那種狂放熱情的西方美,但她的東方典雅使得她的美麗更與眾不同。
「胡說。」杜書琴笑著說:「別為了要跳舞把身體搞壞了,我現在開始要餐餐盯著妳吃飯,非把妳養胖幾公斤不可。」
「媽,妳要是害我吃胖,沒有舞團要我,那就真的要養我一輩子了啦!」
她故意裝出來的痛苦模樣讓杜書琴哈哈大笑。
「養妳有什麼困難?」她笑著說:「我就隨便找個男人把妳嫁掉,這樣不就得了。」
司雪晨鼓起腮幫子,假裝生氣的說:「我才不要隨便嫁人呢!」
「媽當然知道,妳要嫁王子,不能嫁隨便的人。」
杜書琴忽然想到她小時候的志願就是嫁給一個王子,現在女兒雖然長大了,但在她心中,她永遠是那個滿腦子美麗童話的可愛小女孩。
「媽!」她撒嬌的喊了一聲,「討厭,我已經長大了,別糗我啦!」
「有什麼關係。」她疼愛的拍拍她的手背,「媽又不是在笑妳,來,快吃飯。」
「我吃飽了啦。」她放下吃得乾乾淨淨的碗,抬頭瞄了一眼壁鐘,「哇,八點多啦?我得趕快出去了。媽,敦化南路怎麼去呀?」
杜書琴連忙站起來,跟在她身後說道:「妳要出去呀?才剛回來,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外面熱得很,還是別出去了吧。」
「不是啦,我跟舞團的人約了要面試。」
她跑回房間,拿出自己的小行李箱,翻出了一個裝得鼓鼓的背包,直接扔在床上,然後趕緊脫掉睡衣換上T恤、七分小外套和牛仔褲。
「有這麼急嗎?」杜書琴關心的問道。「妳才剛回來,應該多休息一下。」
「嗯,媽,妳別擔心,我沒事的。」她抓起背包背在身上,「我走了。」
司雪晨往門口沖,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怎麼走呀?」
「妳這孩子。」杜書琴搖搖頭,從她手裡接過地址,在背面寫上要搭的公車。
「謝啦,媽。」
其實她除了要去面試之外,還想替自己找一間公寓。
畢竟這裡的空間並沒有大到可以多負擔一個人。
再說,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尤其是昨晚跟母親的新家人一起吃飯時,感覺就特別明顯。
司雪晨覺得她的繼父--一個在國小教書的男人,似乎並不喜歡她。
她是很愛媽媽的,尤其是在她承受了那些痛苦之後,她覺得自己更該體諒她。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跟以前一樣,遠遠的關心著媽媽,這樣就好了。
湛海藍常常騎馬沿著沙灘小皰步。
他喜歡在天色將明而未明的時候,讓自己處在除了海潮之外的寂靜中。
這個時候通常是他思考的時間,環球裡的許多重大變革,都是他在海浪聲中想出來的。
其實他睡得並不多,而他也不是個喜歡將時間浪費在睡眠上的人。
再說,從那件意外之後,他就跟失眠成了好夥伴,
從地平線移到高空中的太陽,昭告了他今天的開始。
「一切就跟昨天一樣。」
湛海藍嘴邊掛著一抹很難察覺的笑容。
不,有些不一樣了。
那個滿腦子王子童話、喜歡淋雨跳舞的小女孩回來了,而且長大了。
他能在機場認出她,完全是他的習慣問題。
他有失眠的習慣。
杜書琴將她的生活照貼在冰箱上,在每個難眠的夜,當他摸黑到廚房去尋找食物時,總會經由窗外透進的月光,看見她燦爝的笑容,
她的影像進入他的眼裡,就像是輕輕點過水面的蜻蜓,短暫的停留,卻改變了水底下的平衡,
在過去那麼多年的歲月裡,他沒什麼想到她。
除了那一年溫室改建成飯店式的培訓中心時,他有短暫想到和她共同發現的秘密。
他在想,就算她當年小到搞不清楚事實,現在長大了,也應該知道了吧?
湛海藍吹了一聲口哨,將在遠方追逐著浪花玩的亞哈二世給召喚回來,然後緩緩的往大屋的方向走去。
往常識路的馬匹不用他的催促,就會將他帶回去,只是今天他有了改變路線的心情。
為了一個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他穿過樹林。
新的路線將會經過司雪晨家的小洋房。
他還記得很多年前的傍晚,他追著亂跑的亞哈過來,看見了她在跳舞。
她們家籬笆旁雖然還有綠蒼蒼的灌木,但庭院卻不再充滿青草的香氣,取而代之的是僵硬的水泥地。
很多事情,在很多人消失了之後,就跟著改變了。
在他母親過世之後,湛園做了一次巨大的改變,那些當初她堅持要做的溫室、花園全部都在挖土機的動作下,變了一個模樣。
百花齊放已經是記憶,原本的歐式花園迷宮,現只剩下草皮,花崗岩的寬闊車道縱橫其中,再也看不出曾經有過的蓬勃生氣。
當他聽見那聲呼喚時,還以為是海潮聲的錯覺,直到那張美麗的臉帶著受驚的表情關上她的窗時,他才知道那是現實。
往事已經是過去,當下才是現實,他分得很清楚,就算心裡的結難解,他也應該知道--
過去的事,無關現在的生活。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8:1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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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雪晨小跑步出門,她直接穿過廣大的草坪,走在車道上,很快的就走到鏤花大鐵門旁邊一個專供進出的小門。
她跟警衛崗亭裡的保全點點頭,她記得小時候這裡的守備沒有這麼森嚴的。
昨天坐湛海藍的車子回來時,他簡單的跟當時值班的警衛說她是廚師的女兒,只見他立刻表情嚴肅的拿出一台數位相機來,幫她照了一張相。
「無聊的人太多。」
湛海藍對件事的解釋就這麼簡單。
司雪晨在想,應該是太多想朝聖的追星族把這裡當成天堂了吧。
她沿著柏油路小跑步,一直有慢跑習慣的她,一點都不覺得跑步是件苦差事。
她逐漸離開象徵財富和地位的別墅區,來到了喧囂的主要道路上。
她找了一家便利商店,買了一瓶礦泉水之後,才在蔭涼的候車亭裡坐了下來。
八月的空氣很悶,就連風都熱呼呼的,在等了十幾分鐘之後,她開始覺得熱而猛灌水。
又十多分鐘過去,她的臉頰有些發燙,感覺自己開始流汗了。
看著手錶跳過九點二十分,她決定放棄遲遲不來的公車。
計程車才是她一開始就該選擇的交通工具。
於是她走下人行道,對著迎面駛來的計程車伸出她的手,但卻沒注意到人家已經有搭載乘客了。
於是黃燦燦的計程車呼嘯而過,停在她面前的,卻是一輛黑得發亮的保時捷911跑車。
車窗降下,坐在駕駛座的,正是湛海藍。
她嚇了一跳,退了一步,搖著手,「不……我不是叫你……我是要叫計程車,不是……」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呀?
她早上才剛對著這張臉關上窗戶,人家卻不計前嫌的要讓她搭便車。
「上車。」他似乎對她的解釋沒興趣,只用了兩個乾脆的字,表達出他的意圖。
他的語氣裡有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於是司雪晨只好伸手去拉後車門。
扳了幾下之後,她一臉無辜的說:「打不開。」
他要叫人家上車,好歹也要把中控鎖打開呀。
湛海藍又給她兩個字,1前面。」
於是司雪晨只好坐到前面去,她心想,往好處想,至少有冷氣可以吹了。
但車裡的冷空氣似乎不能消除她的炙熱感。
雖然沒有汗水,但她遺是覺得熱,明明旁邊坐著一個冰山似的男人,她卻一點都涼不起來。
她把手夾在大腿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不安的手指正在那扭來扭去。
他安靜的開了一段路,才開口問道:「去哪?」
「啊!」他突然打破靜默,倒把她嚇了一跳。
「妳鬼叫什麼!」他原本全神貫注的盯著路面,但她的反應卻讓他不多看她一眼都不行。
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她有必要像見了鬼一樣的反應嗎?
「你突然開口說話,嚇了我一跳。」她拍拍胸口,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
「我開口說話不是奇跡,妳不用感到驚訝。」他又看了她一眼,重複又問了一次問題,「妳要去哪?」
「我要去敦化南路的極品天廈,你知道那裡嗎?」
「嗯,知道。」
他才一說完,車子便在沒有減速的情況下,在回轉道進行了一個驚人的大回轉,
司雪晨被突然的離心力給黏在椅背上,心跳急遽的飆到一百三。
「你在幹嘛!」她嚇得頭髮都要站起來了。
如果剛剛對面有來車怎麼辦?如果後面的車子沒有保持距離,那又該怎麼辦?
他是想在自殺的同時順便連累她,還是故意以製造交通事故為樂……
「去極品天廈。」
她要去的地方跟他原本走的路完全相反,除了轉彎之外,他想不到其它更好的方法。
「我是說那樣轉彎!」司雪晨真想在那張冰塊臉上甩兩巴掌!「你想殺了我呀!」
「我不想殺了妳,我只是要送妳去極品天廈。」
她的怒火和高八度的聲音,似乎都沒有影響到他,車速依然持續在飆高中。
司雪晨只能緊抓著窗上的把手,在心裡把所有的神都問候一遍。
「你再這樣開車,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或是別人給送上天堂去的!」她氣呼呼的說著,完全忘了她的緊張。
奇怪的是,她的指責居然沒有讓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惱火。
「歡迎回來,司雪晨。」
他轉頭看她,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看著他黑亮的雙眼,她的心跳竟不降反加快。
哎呀,一定是剛剛那個轉彎把她給嚇呆了,所以才害她弄不清楚她的心跳究竟是快還是慢。
司雪晨看著自己映在玻璃櫥窗上的臉,她對櫥窗裡展示的珠寶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只看見自己因為哭泣而通紅的眼。
而哭泣是因為懊惱和自責。
她真氣自己的怯場和出錯!
如果她沒有辦法克服對視線的恐懼,那她永遠都登不上舞台,也永遠不能夠在水銀燈下發亮。
「我真笨!又搞砸了!」
只是那句「我們會再通知妳」,她很清楚那代表什麼意思。
在美國的時候,她已經被好幾個舞團拒絕過了,雖然她還抱著希望,但難免遺是有些沮喪。
克蕾老師幫她寫了封推薦函給她在台灣的絳色皇家擔任舞監的同學,替她爭取到一個試演的機會。
沒想到她還是搞砸了。
一開始她就很緊張,冷汗直冒,因為她一直沒有辦法克服人的視線帶給她的恐懼,總會莫名的就感到害怕。
在做Ballon這種大的跳躍動作時,她跌倒了,然後她就開始慌了、亂了,耳朵裡根本就聽不到音樂聲,她僵硬的站著,直到那個小節結束。
「如果妳恐懼視線,最好放棄舞台。」
每個人都這樣跟她說,可是她好不甘心,她真恨自己一點用都沒有!
她站在台北街頭哭,不甘心的淚水不斷的從眼眶裡湧出來。
如果不是喀擦、喀擦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響著,她恐怕不會發現他。
一個背著大包包的陌生男人,正拿著單眼相機不斷的在她身邊轉來繞去,一下子蹲著,一下子又站到人行道的椅子上。
他拿著相機不斷的朝著她拍,按快門的速度快得嚇人。
「你在幹什麼?」司雪晨用力的用手背把淚擦掉,驚訝萬分的瞪著他。
「別擦!別擦!我要拍妳哭的樣子!」他大聲的吼著,一副她擦了眼淚像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似的。
司雪晨的反應是掉頭就走,她直覺是遇到瘋子了。
「喂!妳別跑,我還沒拍完!」
他跟在她身後追,卻發現底片沒了,於是氣急敗壞的說:「妳別走呀!我換個底片!喂!媽的,女人!我叫妳給我站住!」
他愈是喊,司雪晨就愈害怕,腳步也愈來愈快,最後乾脆用跑的。
「喂!」他氣沖沖的追上來,一把抓住司雪晨的手臂,「我叫妳等一下!我要換底片,妳跑什麼跑!」
「你放開我!」
她用力的掙扎著,覺得今天搞砸一個大好機會已經夠背的了,居然遺倒楣的遇到了瘋子。
「開什麼玩笑!放開妳讓妳跑掉呀?我最討厭跑步了,妳別跑給我追,媽的,妳別動行不行!」
因為他一手抓著司雪晨,掛著相機的手還要伸到背包去拿底片,非常的不方便,所以很火大的吼著。
司雪晨更加害怕,看著他跟刺蝟沒兩樣的頭髮、還有亂糟糟的鬍髭,再加上臉上那種兇惡的表情,讓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趕快逃!
她想到前年上過的防身術,立刻用手抓住他的手指,拚命往後壓。
「啊!妳幹嘛!」
他痛得大叫,立刻放開她的手,司雪晨甩起手上包包,砰的一聲打在他頭上。
「哇!喂!」他抱著頭大叫,「妳想殺了我呀!」
媽的,她包包裡裝了什麼?磚頭嗎?
司雪晨甩著包包亂打一通,一邊後退、一邊恐嚇地說道:「你別過來喔!」
「誰要過去呀!」他被她的包包打得頭昏眼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用驚人的速度落跑。
「痛死了!這個女人一定有病!」
多少女人搶破頭想讓他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天才攝影師拍照;又是多少人捧著錢來拜託他拍啊,只有這女人……
他可是最有才氣的天才攝影師耶!
很多來台灣觀光的人,常常會把環球傳播集團的大樓誤以為是六星級飯店。
那一棟華麗、神秘的紅色宮殿,有如錯至時空的粲然舊夢。
在進入這古色古香的宮殿之前,迎面的三層樓高的石頭柱廊和台階飛縱交錯的門廳,就會讓人驚訝得忘記呼吸。
寬大的石頭台一直接到二樓,高達八、九米的大廳是一派羅馬拜占庭式的風格,寬大的通道從這裡分開,通往環球的四個主要建築,
湛海藍的辦公室在具有古老氣勢的主樓,不但金碧輝煌,還有著佈置奢華的巨型客廳,這裡常常舉行一些重要的小型會議。
四面牆壁都是金黃色調的厚緞牆面,美得驚人,每個細節都是優雅,壁紙顏色、傢俱,燈飾、花瓶,一切都搭配得十分完美,充滿高貴的書卷氣。
這座富麗堂皇的集團宮殿,震撼了所有來到這裡的人。
在幾個高級主管如魚貫列的走出湛海藍的辦公室之後,他走到長窗旁邊,拉開厚重的窗幔,讓陽光照在他身上。
他們剛剛決定花五千萬的宣傳費,主打一個歌聲甜美的新人,他們一致看好這個新的聲音,可以取代驕傲自大、配合度低的胡青青。
沒有環球的力挺,他真不知道歌藝爛、舞技差的她,到底能有什麼演出的機會。
電話聲將他拉回桌前,他按下了通話鍵,秘書柔細的聲音傳了出來,「執行長,阮先生來了。」
「我知道了。」
他才一說完,阮百泓就已經打開有著淨亮銅把手的門走了進來。
這個年輕的攝影師被稱為環球御用攝影師,可見得他跟環球的關係之密切的了。
雖然他的經紀約簽給環球,但他是少數幾個要見湛海藍不用預約排隊的人。
「給我一瓶啤酒,冰的!」
阮百泓直接把自己丟進古式壁爐旁的躺椅上,手裡抓著一包冰塊摀著後腦。
湛海藍按下通話按鍵,「高秘書,請給阮先生一瓶冰啤酒。」
他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雙手環胸靠在桌旁,「你的臉怎麼了?」
一副被人圍毆過的慘樣,眼睛四周也都瘀青了。
「被打了一頓。」他一臉兇惡的說:「遇到一個瘋女人,她皮包裡不知道裝了什麼,把我的頭都打腫了!」
「不過我還是要用她,那個勾引香水的廣告平面目的照片我已經拍好了。」他得意洋洋的說:「絕對是很完美的傑作!」
高秘書敲門送酒,皺著眉把阮百泓扔在桌上那包濕答答的冰塊拎出去。
「我還以為你不接。」
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叫了一聲爽,才又繼續說:「他們要叫胡青青代言,我當然沒興趣。」
誰要拍那個整容整過八百多次又死不承認的騷婆娘,仗著自己整得有幾分姿色,就愛搔首弄姿。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紅不了多久了,所以急著想當執行長夫人。
「你這句話說錯了,不是廠商要找胡青青代言的。」他露出神秘的一笑。
「我知道啦,又是總經理幹的好事吧?我就說嘛,貝爾麗怎麼樣都是個國際大牌,怎會找個三流女星代言,原來是有這層關係呀!」
環球傳播的總經理湛海青力捧胡青青,為了增加她的曝光率和知名度,類似的事做了不少。
「好啦,你這一流的攝影師又有什麼意見了?」
「我剛剛說啦,這個廣告我要,不過我不拍胡青青。」他十足任性的說道,「你辦得到吧?」
「你覺得呢?人家廣告都拍好了,合約也簽了,有可能因為你不喜歡就換人嗎?」
「為什麼不行?你是湛海藍不是嗎?」他說的非常理直氣壯。「你說要換人,誰敢說不行?而且胡青青那種俗麗的長相,一點都不適合勾引這款香水!拜託,大家眼睛都瞎了是不是?」
他簡直想為大家的審美觀哀號、痛哭個三天三夜了。
湛海藍想了一下,笑了笑,「你應該說服的對象不是我,而是貝爾麗的總監丁詮。」
「拜託,你要是不點頭,默許他換人,他就算覺得我的人選比較好,也不會同意的。」
雖然說貝爾麗的勾引香水讓胡青青代言是湛海青給的壓力,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環球傳播是誰在當家。
要是沒有了湛海藍這個超級吸金機撐腰,誰會給湛海青那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掛名總經理面子?
雖然同父異母的兄弟可能真的有差別,但也未免差得太多了!
「你要是有本事說服丁詮,我就沒意見。」
阮百泓歡呼一聲,跳起來說道:「你說的喔,我馬上去辦。YA!」
「等一下!」湛海藍叫住高興過了頭的他,「我不打算幫你的行動背書。」
「我知道啦!放心,只要你別插手,丁詮會聽我的。」
他一個勁的往外衝+手舞足蹈的歡呼著。「先走了!」
看著他急驚風似的消失在門口,湛海藍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這個風格獨特的任性傢伙,還真像個小孩子,什麼情緒都藏不住,不過他欣賞的是他的才氣;他的心智狀態他才不管呢。
回到湛園的時候,司雪晨覺得兩隻腳都快要斷了。
她實在很佩服自己,居然有這份耐力,可以一路走回來。
彩霞滿天的湛園,像個座落在茵茵草地上的童話宮殿,那多愁善感的線條,呈現著一切可能的美麗、奢華。
司雪晨握著大鐵門的條桿,好像置身在一個軟軟的、飄渺無邊的美夢裡。
因為到達不了,所以是個美夢。
她還記得她小時候偷溜進去時的心情,很緊張又很興奮、害怕中又帶著狂喜。
她緊緊盯著湛園,專注到後面有來車都沒有發現,直到警衛喊了一聲,鐵門緩緩的打開,她才猛然驚醒,趕緊退到旁邊去,讓那輛勞斯萊斯進去。
「小姐,這裡是私人產業,不要在這閒晃,快走開!」
車子前座一個戴墨鏡的壯男一臉不高興的說,還瞪了警衛一眼,似乎在怪他沒有善盡職責。
司雪晨尷尬的說:「我是廚師的女兒,就住在後面。」
「什麼廚師的女兒?」他皺著眉頭,一副懷疑的樣子。「我見過她,妳不是她。」
他明明記得廚師的那個辣妹女兒身材超正點的,聽說要進演藝圈當歌星了。
警衛連忙上來解釋,「司小姐是廚師的女兒沒錯,剛從美國回來的。」
這個老爺的保鏢什麼都搞不清楚,光是有一身會跳的肌肉有個屁用呀!
後座的車窗突然降下,司雪晨看見一個英俊但略顯蒼老的男子,他就是湛園的主人。
一聽見廚師美國回來的女兒,有些微醺的湛可齊立刻清醒了幾分。
「原來妳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他手裡還握著一個高腳杯,裡面還裝著冒著氣泡的香檳,
司雪晨隱約可以看見車子裡還有別人,她也聞到了香水的味道。
她有點緊張的說:「昨天到的。2
「喔,妳媽沒跟我提。」湛可齊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進來吧。」
司雪晨猶豫的站著。
但是湛可齊已經打開車門,又催了一聲,「快呀。」
她只好鑽進那個加長型的豪華車廂裡,裡面還坐著一個濃妝艷抹、穿著暴露到露出一大截大腿的女人,很有敵意的掃了她一眼。
像在宣告所有權似的,她將整個人黏到湛可齊身上。
他看著她,順手把女人推遠一些,「我聽妳媽說妳在學跳舞?」
她點點頭。「嗯,不過跳得不好。」
「不用這麼謙虛。」湛可齊對她一笑,「有什麼打算沒有?要不要到我公司來上班?我可以安排。」
司雪晨連忙說:「不用了,老爺。」
人家很好心的想幫她忙,她卻拒絕得那麼快,想來好像有些不應該。
可是她實在很不習慣湛家的人突然在十四年後,開始關心、注意起她這個廚師的女兒呀。
她真的很驚訝老爺居然知道她是誰!
他看著她,手指著車窗外,「看那裡,知道那是哪嗎?」
司雪晨對著那有著十九世紀風格的鐵欄杆陽台,外觀雅致,線條簡單的褐紅色四層樓建築物搖搖頭。
「那原本是溫室,妳遺記得吧?」
她當然不會忘記呀!
其實昨天司雪晨就難過了一會,因為她把拔花花最多時間照顧的溫室已經不見了。
雖然取而代之的新建築物也很美,有一種古老貴族的優雅感,但她還是覺得感傷,彷彿她跟把拔之間的回憶又少了一個似的。
「妳爸爸真是一個奇妙的人。」湛可齊用不可思議的口氣說著,「他像個魔法師,什麼東西到了他手裡,都立刻有了生命。」
他一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花園裡的花也就跟著失去了顏色和香氣。
旁邊的女人忍不住笑出聲,推了湛可齊一下,嬌滴滴的說:「唉喲,你好有詩意喔,嘻嘻,好好笑喔!」
湛可齊臉一冷,「停車。」
他橫過她的身體,將車門打開,冷酷的把她推下車,「滾吧妳!」
女人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是憤怒的亂叫、亂罵一通,不過通通被隔絕在車門外了。
司雪晨忽然覺得有點尷尬,自己好像不應該看見這一幕。
「妳長得有點像妳爸爸,尤其是眼睛。」他輕輕搖晃著香檳,閉著眼,「妳一定不知道妳為什麼叫雪晨。」
「我知道。」司雪晨說道:「我把拔跟我說過,他說那是一個紀念,紀念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個早晨。」
「是嗎?」他突然有些激動的坐直身體,杯子裡的酒因而溢了些出來。「真的嗎?」
她點點頭,看著窗外說:「老爺,我們到了。」
車子已經停在別墅門口了,她覺得他們的談話應該要結束了。
「好,妳先下去吧。」他溫和的對她笑一笑,誠懇的說:「雪晨,如果妳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她只能說:「謝謝。」。
「我可以給妳一個忠告嗎?」他看著她,輕輕的笑了。
「當然可以,請說吧。」
「千萬不要愛上海藍,絕對不要。」
「啊?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為什麼會突然扯到這裡來?
「我說千萬不要愛上湛海藍,我的兒子。」
司雪晨的臉已經紅得像成熟的蘋果。
她根本就沒有過那個念頭!
難道老爺以為她想藉著湛海藍來飛上枝頭嗎?
「相信我,我不是在貶低妳的人格,暗指妳有什麼企圖。雪晨,我是為妳好。」他喃喃的說:「很多事情……是不能……」
她不懂。
說實在的,司雪晨今天遇到的事情都太詭異了,她一時之間還沒辦法完全消化。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8:38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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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還沒有消散的清晨,迎著那略微狂野的海風,司雪晨赤裸著雙腳在沙灘的浪花中獨舞著。
旋轉、跳躍,最後她揉身躍起,做了一個高難度的才字型空中旋體,像一個從五線譜上優雅滑落的音符,
她踩著浪花用小跳步迎向海洋,接受了海風給她的獻花,一腳著地、一腳往後抬起,雙手向左右伸出,這個臨近閉幕的美妙動作,是司雪晨的最愛。
她幻想著在她的演出結束之後,如浪如潮的掌聲會徹底將她淹沒。
而事實上,她還真聽見了一陣掌聲。
「汪汪!」
司雪晨猛然回過頭去,一人一馬站在她右後方不遠的地方。
沙灘吸收了他們的腳步聲,而她的專注也讓她忽略了旁人。
「看樣子妳的學費沒白交。」
這句話就已經是最大的讚美了,而吝嗇給掌聲的他也終於給了她掌聲了。
她臉一紅,笑了笑,「你變得有禮貌了。」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她跳舞時,暗指她的舞不值得他鼓掌而惹得她生氣的往事。
雖然說想到昨天老爺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讓她現在看見他還覺得有些尷尬,不過謝天謝地他並不知道。
「妳怎麼不說是因為妳的技巧變好了?」他策馬上前,亞哈二世也跟著他緩步前進。
司雪晨眼光一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踢著破碎的浪花往前走。
她的技巧才沒有變好,她根本就是個沒用,沒人要的八流舞者!
「結果怎麼樣?」他跳下馬,拉著韁繩走在她旁邊。
「亞哈!亞哈!」她微彎著腰,伸出雙手喚著那隻狗,「來呀,你忘記我了嗎?」
亞哈二世歪著頭,朝她吐吐舌頭,又東張西望了一會,最後還是覺得追逐浪花比較有趣。
「他是亞哈二世。」湛海藍說道。「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原來亞哈已經不在了。」她心裡覺得有點難過。
「喂!司雪晨,我問妳試跳的結果怎麼樣?」同樣的話,他向來討厭說兩次,而他通常也都會在第一次詢問時就得到答案。
可司雪晨卻能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這對他而言,也算是一種新的體驗了。
「啊?」她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去試跳?」
「因為我送妳去極品天廈時,不巧看見那裡有絳色皇家舞團的辦公室。」
這是非常簡單的猜測。
「噢。」她點點頭,「原來如此。」
「妳應該沒問題吧?」雖然語氣冷淡,但他的詢問其實是帶著關心的,要是他覺得沒有必要的話,他根本連問都不會問的。
她是少數他認得可以堅持夢想的人,而他佩服她的堅持。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論這件事?」她心裡已經夠難過了,實在不太想再去回想那件事。
「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能談的理由。」
她咬咬唇,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沒什麼,只是我不想講。」
「好,算我多管閒事,抱歉了。」
她的態度讓他覺得惱火,但再一想,自己有什麼資格跟立場來跟她討論這件事?
於是那簇小小的火苗,立刻就熄了。
他跳上馬,也不再跟司雪晨多說,自己沿著沙灘奔馳了起來。
司雪晨坐在沙灘上,而玩累的亞哈二世趴在她旁邊好奇的看著她,似乎對那些亮晶晶的淚水很有興趣。
寧檠舒服的廉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各種報紙、雜誌丟了一地。
每一家的報導都差不多,反正醜聞嘛,還不就是那回事!
真奇怪,怎麼他們都不認為他是真的愛亞嘉莎?
為了躲避媒體,他這個大假放得很悶,尤其是關在這裡更是無聊透頂了。
雖然這個培訓中心裡什麼都有,健身房、游泳池、視聽室、壁球室……任何他想得到的都有。
但是還是無聊呀!
都是湛海藍的錯,如果他不要聽他的話跟他簽那個鬼約,那他就不會因為那個啤酒廣告一炮而紅了。
當然也就不會因為跟一個小女孩談戀愛而被叮得滿頭包,更不用窩在這裡發霉了……
想到這裡,他決定去跟他的大學同學、死黨兼老闆攤牌。
他要跟他說,他當烏龜當了兩天,已經是極限了!
寧檠一貫優哉的往外走,在經過舞路練習室時,聽見了一陣流行音樂的旋律,他便在玻璃門外站了一會。
在裡面跟著舞蹈老師辛勤練舞的,是環球旗下天王星唱片今年力捧的新人宋吉兒,
今年十八歲,長得像天使,身材像魔鬼。
笑起來是甜心,說起話來卻讓人很傷心。
因為除了工作人員之外,他跟宋吉兒是培訓中心的唯二人員,一向喜歡跟美女勾勾搭搭的他,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了。
誰知道、誰知道她居然在他這個天王巨星、新科影帝面前擺架子!
說什麼她不喜歡怪叔叔,叫他省省吧!
開什麼玩笑!他今年還沒有三十耶,哪裡像怪叔叔了?
寧檠朝那個沒眼光的臭丫頭瞪了一眼,剛好看到她跌倒,於是幸災樂禍的說:「妳省省吧,不會紅的啦,乾脆把這些時間拿去找工作,我那裡有報紙,妳要不要?」
宋吉兒爬起來,火速地衝過去,用力的甩上門,「滾回你的烏龜殼去,少煩我!2
看她氣得臉都綠了,可能是因為舞跳得不好又被他嘲笑的關係,但寧檠才不在乎呢!
他吹著口哨,正要打開門出去時,突然有人推門進來,差點打中他的鼻子。
「小心一點!是你呀,來得正好,我剛好要去找你。」
寧檠一把就抓住湛海藍。他一身運動裝扮,穿著白色棉T恤和可洛卡短褲,腳上踩著一雙帆布鞋。
「有什麼事打球的時候再說吧。」他很輕易的就甩脫他的手,直接往壁球室去。
「等一下!」他連忙追上去,跟著他一起到地下室的運動世界去。
進入壁球室之後,他們站定了位置,寧檠交代著說:「你知道我中看不中用,運動神經很差吧?」
言下之意就是叫他要手下留情。
「我記得。」
湛海藍用力擊出,球猛力撞上牆壁又彈了回來,寧檠連忙跑上前將球打回去。
「喂,海藍,我這個牢要坐到什麼時候?」
早知道跟媒體吵架的下場是坐牢,那他一定閉嘴不說。
「到你學會什麼叫閉嘴的時候。」
他會讓寧檠低調躲避媒體,就是因為知道他的大炮性格,他太清楚他了,與其放任他在外面跟媒體衝突,倒不如讓他先消失一陣子。
「我又沒說什麼,是他們自己跑來問我的,還問得那麼不客氣,我當。然會火大呀!」
「你有什麼好火大的?我早就叫你離亞嘉莎遠一點,你這是自作自受!」
好不容易替他爭取到踏入好萊塢的門票,他偏偏要跟女主角鬧出緋聞,結果把女主角那出資的老爸氣得暫緩拍片計畫。
寧檠非常無辜的說:「那怎麼能怪我?她長得一點都不像十七歲的樣子嘛!」
他要是知道她未成年,絕對不會對她那三十四E的巨乳流口水的。
「你看,你就是這樣我才不放心讓你跟媒體打交道的。」
他這種態度,只會讓媒體有更多做文章的機會。
「唉喲,那我到底要窩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墾丁現在很適合衝浪了?」
「不准去,不用問了。」湛海藍快速的移動腳步,準確的擊打反彈球,毫無失誤。
而寧檠則是顧此失彼,而且一邊說話也有些喘了,他也不管會不會漏接球,反正湛海藍都會接到。
「那比基尼美女怎麼辦?」他非常惋惜的說。
「你再這樣下去,你的影迷會哭的。」他只能說公司的包裝太成功了,而他的那張臉也長得太無敵了。
謝天謝地支持他的人不用跟他長時間相處,要不然……
「你再這樣把我關下去,我才會哭!」寧檠繼續說,「你至少給我一個日期嘛!」
「等到他們不再對這件醜聞有興趣的時候。」
公關和宣傳已經在處理了,只要他安分個一陣子,事情就會過去的。
「他們不可能失去興趣的,那我不就要關一輩子?有了,要不要我去放話說我只愛男人,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湛海藍一閃身,避開反彈過來的球,停了下來道:「我真懷疑你學士文憑是怎麼拿到的。」
他停下來是因為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倒不是因為累了。
「當然是靠那些女生們的幫忙呀!」人家他念大學的時候,女人緣就已經好到讓男人都嫉妒了。
湛海藍不理他,自顧自的接起他的電話。
「對,是叫司雪晨……嗯,就是她……好,那就這樣,謝謝你的幫忙。」
他掛掉電話,把手機放回去,而寧檠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我聞到了非比尋常的味道。」
司雪晨不就是那個在機場遇到的漂亮寶貝嗎?他是幹了什麼,居然這麼客氣的謝謝人家幫忙?
大家都知道湛海藍是個冷硬派,尤其是對女人,現在他居然能記住那個女人的名字,他實在感到有些驚訝。
而且聽起來又像是為了那女人做了什麼事似的,他心裡更好奇了。
「那可能是你的汗臭味。」他撿起球,重新發球。
「我怎麼可能會有臭味?我是巨星耶!喂,那個司雪晨呀,你幹了什麼事?那通電話是幹嘛的?」
「你管那麼多幹嘛?」
「我知道了,你想捧她對不對?嗯,眼光不錯,走清純玉女路線應該會紅。」
雖然她居然不識貨的不認得他,但他對美女一向都是很寬容的。
湛海藍瞪了他一眼,「別亂猜,沒有這回事。」
他從來沒想過要把司雪晨放到鎂光燈下、或人群裡。
她那種個性,根本就不適合當公眾人物。
平常溫馴得像只小白兔,急了就跟寧檠一樣,完全不會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這種人太真、不會虛假,很難存活。
他光是一個寧檠就已經夠頭大了。
「那你直接跟我說嘛!」他一副快被好奇心殺死的可憐樣,「不然我會睡不著的。」
「睡不著?試試安眠藥怎麼樣?」
「不說算了。」寧檠笑著說:「不過那個司雪晨真漂亮,你不捧很可惜耶,她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會認識?我看乾脆我來追她好了。」
這句話讓湛海藍眉頭一皺,沒來由的感到火大。
他手一用力,看準角度往牆上打,反彈回來的球正好K向寧檠。
「喂!很痛!」他被K到肚子,痛得哇哇叫。
「抱歉。」他冷著一張臉說道:「是失誤。」
「唉喲!又來?」他又挨了一球,心裡奇怪著湛海藍怎麼會一直失誤。
「喂!你是打球還是打人呀?不玩了啦!」
寧檠被K得滿頭包,乾脆丟下球拍,抱頭跑了出去。
只留下湛海藍獨自面對著那片牆,規律的擊打著。
「撞邪啦!我是說了什麼讓你那麼火?」
寧檠喃喃的抱怨著,趕緊去尋找冰塊來照顧自己的黑青。
司雪晨帶著興奮又期待的心情,安靜的坐在絳色皇家舞團經理的辦公室外。
辦公桌的秘書對她微微一笑,說了一句,「恭喜,請在這裡稍候一下。」
「謝謝。」她真的很開心,因為她完全沒想到能夠得到這個機會。
當舞團經理通知她過來簽約時,她真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他們竟完全不在乎她的緊張、怯場和失誤。
一個高挑的女生帶著輕快的腳步和笑容,手裡抓著一紙像合約的東西走出來。
她和司雪晨眼神交會,都露出興奮的微笑,因為她們知道彼此都很幸運的進入了這個知名的舞團了。
「司小姐,可以進去了。」秘書甜美的笑著提醒她。
司雪晨趕忙站了起來,很不好意思的走進去,她好像太過高興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幻想。
高大但有些禿頭的經理滿面笑容的歡迎她。
「司小姐嗎?歡迎歡迎,來、來坐這邊。」
司雪晨和他有力的大手握了握,照著他的指示在辦公桌前面坐了下來。
「歡迎妳加入舞團,司小姐。」他一邊轉著筆,笑容滿面的說:「我們真的很高興有妳這個生力軍加入。」
「謝謝,其實我才應該感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她發自內心誠心的說。
「這不算什麼啦!」他笑著說:「湛先生他還好吧?妳得幫我問候他一聲。」
「湛先生?」她一頭霧水的說:「什麼湛先生?」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
事情這麼順利,現在又突然扯到了什麼湛先生,她開始覺得怪了。
經理笑了笑,「芭蕾舞在台灣並不像在國外那麼吃香,我們舞團雖然常常巡迴表演,但是經費其實很吃緊,所以有廠商願意贊助,我們是非常歡迎的。」
看她一臉懷疑的樣子,經理連忙說:「我是說湛先生是我們的贊助者,我聽說妳認識他,就這樣而已。」
「你是說湛海藍嗎?」司雪晨皺著秀氣的眉,興奮的心情頓時減低了不少。
她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她幹嘛因為知道湛海藍有贊助這家舞團而覺得不舒服?
說不定他贊助很久了啊?也說不定只是湊巧而已,跟她的試舞一點關係都沒有。
「經理,你怎麼知道我認識湛海藍?」
「呃……」他一副被問倒的樣子,支吾了一下,「不知道是聽誰說的,好像是外面的秘書說的。」
其實湛先生有跟他交待過,他拜託他的事情不用讓司雪晨知道,可是他因為那一大筆贊助費太興奮了,居然不小心說溜了嘴!
這下子司雪晨更覺得奇怪了,她總覺得這經理言詞有些閃爍。
忽然,一陣吵雜聲從外面傳來。
「小姐!妳不能進去呀!小姐!」
「我得問個清楚,我一定要進去!」
砰的一聲,一個女孩氣呼呼的跑了進來,看都不看司雪晨,直接對經理大聲說道:
「高經理!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別想敷衍我!」
「小姐!」高經理好不容易抓到可以逃離司雪晨的機會,連忙站起來說:「有什麼問題等一下再講,我正在和新團員簽約,妳外面稍等。」
「新團員?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她將手裡抓著的一張紙丟到桌上,「這是我昨天收到的快遞,是你們舞團這次的錄取名單!」
她指著上面五個名字的最後一個,1高韻琴,看到了沒有?我就是高韻琴!」
「上面通知我今天過來簽約,結果我一大早接到了你們那個一問三不知的秘書的電話,她說我的資格被取消了,沒有錄取!」
「呃……」高經理說道:「這件事我會跟妳解釋,麻煩妳外面稍等一下。」
秘書也趕緊進來拉她,「小姐,請妳先在外面等一下。」
她火爆的甩開她,「請告訴我,我為什麼被取消資格?我並沒有違反規定,我也不是任何舞團的簽約成員!」
「不是不是,這純粹是舞團的作業疏失,我們後來才決定錄取的名額是四個,所以第五名的妳算是我們的備取。」
司雪晨聽著他們爭吵,順手拿起桌上的錄取名單一看,上面並沒有她的名字。
剎那間,她明白了,她頓時覺得全身血液似乎都往頭上衝去,
她好丟臉!
她能進這個舞團靠的不是自己的實力,而是湛海藍的贊助!
她感到羞愧和憤怒。
他憑什麼這樣羞辱她!
司雪晨猛然站起來,一轉身就往門外沖,經理連忙喊道:「司小姐!司小姐!」
但是高韻琴絲毫不給他留人的機會,「高經理,我在等你解釋,你不會希望我把這件事投訴到某週刊吧?」
他當然不希望呀!
司雪晨氣沖沖的跳上計程車,「你知道環球傳播集團的辦公大樓在哪嗎?」
「妳是說宮殿呀,當然知道。」誰不知道那個華麗的地標呀。
「宮殿?」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司機呵呵笑著。「妳到了就知道了。」
果然,她到了就徹底的明白它叫宮殿的原因了,不過她可沒時間欣賞,她這滿腔對湛海藍的怒火,燃燒得正猛烈。
司雪晨已經有心裡準備,這將是個困難重重的旅途,或許她根本來不及臭罵湛海藍一頓,就會被轟出來了。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8:59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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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一個問題了。」
阮百泓急驚風似的衝進湛海藍的辦公室,臉上帶著又驕傲,又得意的笑容。
他完全無視於湛海藍正在電話中,直接將厚重的背包往桌上一甩。
湛海藍伸出食指,警告的朝他搖了搖,一邊對著話筒說:「我知道了,謝謝你通知我,我會處理。」
「湛先生?湛海藍?你手下最火紅的攝影師有問題了!」他衝著他大吼,一臉不明白他怎麼有辦法對他視若無睹。
「等一下。」
「我不要等一下!還有誰會比我的事情更重要?」
他明知道他是個急驚風,是個連半下都不想等的人,居然還叫他等一下,他最討厭這三個字了!
「給我等一下!」他權威的丟下這五個字,表示沒有商量的餘地。
阮百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去,過了一會才又回來。
他舒服的坐在沙發裡,蹺起了二郎腿,「好了,你說吧。」
湛海藍看他一臉得意的笑,怎麼都不像遇到問題的樣子。
他真是不明白,這個世界哪來那麼多誇張的人!
「我的問題就是……」他坐到他旁邊,「忘了跟你說,到時候胡青青找你發飆的時候,記得跟她說是我的主意。」
他已經先知會湛海青了,他當然很不爽,還發了一頓脾氣,不過他把湛海藍一抬出來,他就摸摸鼻子說算了。
1這麼說來丁詮同意了?」
他早知道那個有藝術家脾氣的丁詮,要被同樣熱血的阮百泓說動是遲早的事。
只是沒想到他的效率竟這麼好。
「他當然同意啦!而且,他還想出一個絕妙的好點子,我跟你說呀,這款香水想不紅都難!」
他得意洋洋的說著,一副已經獲得空前大成功的驕傲模樣。
「那很好。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的問題在哪?」
「問題就是。」他很認真,但一點都不苦惱的說:「我找不到我的模特兒。」
湛海藍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以為你已經拍好了。」
「沒錯,我是拍好了,不過我找不到那個模特兒。」
看湛海藍一臉不明白的樣子,他忍不住跳起來大叫,「你還不懂呀?噱頭、宣傳!這是個大好機會呀!」
1好吧。」他決定換個簡單的方式來問,這些所謂的藝術家的邏輯遲早有一天會把他搞瘋的。「你的新模特兒是誰?是誰把胡青青擠掉了?」
「我不知道,重點就在這裡,我不知道她是誰。」阮百泓把一份厚厚的企畫拿出來給他,「平面廣告一出去之後,全國的人都會幫我們尋找,這是我跟丁詮的點子,一定能引起轟動的。」
他接過來放到桌上,順便瞄了一眼夾在上面的紙條,上頭寫了四個字--發現·勾引
「我能從中間得到什麼好處?」
「知名度怎麼樣?」要是這個案子大成功,他一定會很驕傲的。
他笑著說:「環球已經有了。」
「再多一點不會死啦!我跟你說,環球出資辦這個活動,對你絕對有好處的。」
他還是笑,低頭看看手錶,奇怪司雪晨怎麼還沒殺到這裡來?
根據高經理的說法,她是氣炸了。
「貝爾麗要推出新產品的宣傳活動,為什麼要我環球出資?」
「海藍,你真笨,環球在你手上沒倒真是奇跡。當然是那個模特兒呀!我跟你說,她穩紅的,難道你不想在找到她之後,趕在其他人之前先簽下她嗎?」
「我已經想好了,這是兩家的聯合活動,賣香水,也賣新臉孔,呵呵,只有我這個天才才想得出來!」
看他這麼熱衷,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他拍拍他的肩膀道:「百泓,那你的好處是?」
只憑著一股熱忱來做?他不大相信會有這種事。
他搔搔頭,呵呵笑說:「我呀,我想幫她拍一本寫真集,如果她被你簽下來,那一定就跑不出我的手裡了。」
湛海藍交迭著雙手,笑著說:「好吧,你這個提案我接受。」
他雙眼發亮,大聲叫道:「真的嗎?」
他用力抱住他,興奮的吼著,「我愛你!真的,海藍我愛死你了!」
「別愛得那麼早,我只是說提案接受,會不會通過我不知道。你把案子交給陳製作他們去評估,如果他們也覺得貝,那就去做吧。」
「陳製作?別開玩笑好不好,上次我才跟他吵架,他一定刁我的!」
他之前幫趙天王拍專輯內頁照時,其中有幾張很失敗,他叫他不要用,結果他居然拿去當封面,還做成海報大街小巷招搖!
擺明是要破壞他這個天才的水準,氣得他去跟他理論,兩個人大吵了一架。
「人家是專業人士,沒那麼小心眼的。」
湛海藍才說完,電話便響起,他接了之後笑了笑,掛掉後對他說:
「好了,這件事的討論到此為止,我要走了。」
「我還沒講完耶!」他擺在他面前,「沒有什麼事比我更重要了。」
什麼阿貓、阿狗有事找都沒問題,不過得排在他阮某人後面。
「就是有。」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把你的案子拿去給陳製作看吧。」
「下次你要再走後門,我就不通融了。」
「知道了。」他當然知道湛海藍是個非常守規矩的人,他不大喜歡這種越級的作事方法。
不過對阮百泓而言,有私交是件好事,私交能幫上公事,那更是大大的好事,他不明白幹嘛不能拿來用?
司雪晨本來以為會遇到一些阻攔的,像環球這麼大的公司,不可能她說要見執行長,就能見到的。
沒想到,就這麼簡單。
櫃檯的接待小姐笑容可掬,帶她到華麗舒適的接待中心,送上果汁還非常親切的跟她說:「小姐請稍等,執行長馬上下來。」
坐在柔軟的沙發裡,她差點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了。
她端起柳橙汁,看著漂亮的造型吸管,輕輕的喝了幾口,心中的怒火雖然還在燒,但強度好像減弱了些。
喝著冰果汁、吹著冷氣,火氣是應該小一點啦。
「找我什麼事?」
湛海藍的聲音響起,她嚇了一跳,差點嗆到,連忙把玻璃杯放回去,站起來說:「你、你嚇了我一跳。」
「抱歉。」他走進來,順手把門關上,「坐,不要站著。」
她聽話的坐回去,隨即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又馬上跳了起來,「我不要坐!你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司雪晨雖然生氣,但仍把音量控制得很好,她壓根就不想跟二少爺發火,可是他真的太過分了。
「我做了什麼事?」他舒服的坐著,指著對面的沙發說:「坐吧,我不會跑掉的,妳罵得還不夠凶。」
「我不是因為怕你跑掉才站著的!」她氣呼呼的坐下,瞪著他說:「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很傷人?」
「我以為妳想進絳色皇家舞團。」
那天在海邊時,他並不是沒看見她的淚水,她那鬱鬱寡歡的模樣,該死的讓他放不下。
他猜想,可能跟試舞有關,於是他利用管道去關心一下,知道了她是因為怯場失誤而被刷下來。
他覺得得替她做些什麼才行,於是他有了這個念頭,也真的做了。
「我是很想,但是不是用這種方法!你以為你在幫我嗎?不是,你在讓別人看不起我,你知不知道一個芭蕾舞者有多在乎自己的榮譽?」
再說,他根本就沒有幫她的必要,充其量,她也只不過是他家廚師的女兒而已。
「如果妳不能成為一名舞者,那也不用在乎榮譽了。」他看著她,冷冷的說:「我以為為了達到夢想,應該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弋不對,如果不是我自己努力圓的夢,那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為什麼夢想那麼美好?就是因為它難以達到。就是因為我會遇到困難、會遇到挫折,所以當我真的懷抱住我的夢想時,我才會更加感激所經過的一切!」
他看著她閃亮的雙眼,酡紅的雙頰,過了一會才說:「妳真是天真。好吧,抱歉,我以為我在幫妳,看樣子妳並不這麼認為。」
她完全都沒變,跟他記憶中一樣單純美好。
「我不需要你幫我,你也沒有理由幫我。」司雪晨忿忿地說道,「我不用你的施捨!」
他笑了,「我沒有施捨妳,我說了,我以為我在幫妳。」
「我不需要你幫我!我可以自己做到的事,不要你插手。你知道你今天這麼做,除了讓我難堪之外,還傷害了別人嗎?」
「是我自己沒用,考不上,我本來就不夠資格進去!可是那個小姐不一樣,她有實力,也脫穎而出了,可是因為你的『幫忙』,害她被刷下來,這樣公平嗎?」
「我看過妳跳舞,知道妳有多少能耐,所以我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好,既然是舞團,要的就是最頂尖的舞者,我只是幫他們過濾而已。」
「我沒有那個資格!」司雪晨實在很不願意承認,但她知道,只有坦白才能讓湛海藍知道,他錯得有多離譜。
「我會怯場,我害怕別人的眼光,我沒辦法在有人的地方表演,我只要想到大家全看著我,我就會感到害怕、不能呼吸。我不是頂尖的舞者,我根本不能上舞台,他們不要我是對的!」
她連畢業公演跳舞群也會出錯,她從來就不敢奢望自己能夠成為舞台上熾熱的發光體。
她會幻想、她會期望,可是她知道,她做不到。
司雪晨含淚吼出這句話,立刻非常後悔的摀住自己的嘴,滿眼都是慌亂和懊惱。
「好了,別哭了。」
司雪晨覺得自己好丟臉,跑到這裡來對著他的好意大發脾氣,然後又哭得一塌糊塗,她連忙往門口跑去。
湛海藍則是一把抓住她,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凝望著。
他忽然有種衝動,差點要伸手去撥開她頰邊的秀髮,要她別再掉眼淚了。
他想,他是真的傷害了她的自尊和自信了。
或許他真的是太衝動了一點!
「海藍,秘書說你在這!」隨著聲音響起,一個長相艷麗、穿著時髦的女人推門進來。
司雪晨嚇了一跳,連忙將他的手一甩,轉身衝了出去,差點撞到要進來的胡青青。
「唉喲!妳幹什麼!」
「對不起!」她丟下一句抱歉,趕緊走人。
胡青青一臉不悅的瞪著她,隨即走到湛海藍身邊道:「海藍,這是怎麼回事?你知道貝爾麗把我換掉的事嗎?」
她早上得到這個消息,先在家裡發了一頓脾氣,接著立刻打電話將她的床伴湛海青給罵了一頓,然後再來找他想辦法補救。
她也知道自己聲勢不如從前了,而唱片公司好像不打算跟她續約也讓她著急,好不容易爭取到這個機會,讓鎂光燈又重新回到她身上,怎麼可以讓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女人給搶走?
「妳的消息來源還真快。」
她撒嬌的挽著他的手,「人家廣告都拍了,大家都知道我要幫他們代言,現在換人我多沒面子呀!÷
「我想他們不會用妳不適任的理由來發佈消息的。」人情都要留一線呀,頂多說她檔期不能配合罷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檯面話,不過演藝圈嘛,就是這樣。
「而且據我所知,妳仍是代言人,只是平面廣告另有其人。」
「不行啦,你一定要幫幫我。」她親暱的說:「海藍,我們都這麼好了,難道你忍心看我被那些死記者笑過氣?」
「我會幫妳。」他將她的手拿開,嚴肅的說:「不過妳自己也要知道,為什麼妳的事業現在岌岌可危。」
光是靠臉蛋和賣弄性感絕對不是長久之計,而把工作人員都當次等人類,更是大忌。
胡青青剛出道時,清純又天真,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情,但也因為她的逐漸走紅而變調。
很可惜的是,她並不明白自己早已經失去了最吸引人的東西,那就是--純真。
司雪晨坐在有些陰暗的餐廳裡,沒有食慾的拿著筷子撥弄著碗裡的食物。
「姊姊,妳要不要吃這個?」有著蘋果臉的宋世倫頭上戴著柚子帽,手裡抓著一塊綠豆碰站在她身邊問。
「我不要吃,你吃就好了。」她笑著說:「你的帽子好可愛呀,你爸爸幫你做的?」
他驕傲的挺起胸膛,「對呀,我爸爸最厲害了!」
突然前面院子傳來一陣騷動,一陣清脆的笑聲傳來,1我回來啦!今年怎麼沒有烤肉?」
「妳不在家,我們哪有心情烤肉呀!」
司雪晨聽見媽媽笑著這樣說。
宋世倫歡呼的叫了起來,「姊姊回來了!」他高興的跑到院子裡,拉著宋吉兒蹦蹦跳跳的。
司雪晨一個人坐在餐廳裡,沒有人想到要叫她一起去賞月、吃月餅。
她靜靜的聽著前面傳來的笑鬧聲,想到她在這裡的歡樂童年,她忽然覺得心裡好難過。
媽媽有了一個新的女兒,是不是就覺得她這個舊的女兒有些多餘了呢?
她知道這個吉兒是繼父前一次婚姻留下來的,她從四歲開始就由媽媽扶養。
媽媽很以她為傲,常常在她面前誇獎她。她知道她被星探挖掘,要進軍演藝圈,所以常不在家,她至今都還沒見過她。
1吉兒,妳可以放假啦?我還以為妳今天不能回來了!其實就在培訓中心而已,那些人應該常讓妳回來才對。」
「爸,我現在是培訓中的新人,怎麼可以因為家住得近就常回來!」
「可是我們大家都很想妳,要是住得遠,那還不要緊,沒辦法要忍耐;可就這麼近還不放人,真是有點說不過去!」
「吉兒,妳吃點柚子,妳爸是想妳,想多跟妳說點話,這才隨便找事來抱怨的。」
宋吉兒咯咯笑著,「我知道,我今晚不回中心了,就住在家裡,一個晚上都聽你說話,這樣行不行?」
「唉喲,雪晨還住在妳弟弟房間裡呢,妳今晚也來跟我們擠一擠好了。真是的,雪晨工作找這麼久,我看要不要請妳老闆幫幫她?」宋立仁不是很高興的說。
原本說住幾天而已,結果已經一兩個月了,都還沒聽說她有要搬出去的意思。
杜書琴啐道:「別說這個,你真是的!」
「咦,媽,妳女兒回來啦?」她興奮的問道。「妳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她知道繼母有個女兒,長年在國外學舞,八歲離開台灣之後就沒再回來過了。
她繼母喜歡炫耀她這個漂亮的女兒,而她也以有個會跳舞的美女姊姊自豪。
雖然她從沒見過司雪晨,不過已經是她的一號崇拜者了。
杜書琴笑著說:「妳這麼忙,每天都很累,跟妳說這些幹嘛!」
「她在哪呀?媽,你帶我去看她,不然我會不好意思啦!」
「自己姊妹,有什麼好害羞的!」
於是她拉著宋吉兒的手,一路往餐廳走去,「雪晨?雪晨?妳不是說想見見吉兒嗎?她回來啦!雪晨?」
她奇怪的說:「怎麼不在?可能出去了吧?這孩子,出去也不說。」
宋吉兒失望的說:「怎麼這麼不巧嘛!」
她當然不知道,在中秋月圓人團圓的日子裡,聽見她們的歡笑聲,讓司雪晨有多難過。
尤其是宋立仁說的那番話,讓她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是多餘的。
當初小姑姑要她不要回來,就留在美國結婚生子,或許就是因為知道會這樣吧。
司雪晨沒有想到,她今年都二十三歲了,居然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所以她悄悄的從房間的窗戶跳出去,遠遠的離開了那個已經不屬於她的家。
司雪晨走在被浪潮聲和蟲鳴聲包圍的海邊樹林裡,在銀色月光下漫步的她,顯得有些落寞。
她回頭看著座落在黑暗中,散發著光亮的湛家大宅,靜靜的回想著她記憶中的熱鬧。
可能是因為喜歡舞會的湛海青結了婚,搬到市中心的高級住宅區去了,所以舞會也跟著他離開了。
她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年她偷溜進去參加舞會遇到了湛海藍的往事。
過去這幾天來,她不斷的後悔著,為什麼她要讓湛海藍知道她的無能?
司雪晨從來不曾說出她的恐懼。
她的確是有恐懼視線、嚴重怯場的毛病,可是她從來沒有說出來過。
她的老師和朋友們通通都以為她的失誤是因為緊張,他們不知道她最大的恐懼是來自於無法面對群眾的注視。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很困惑、也很痛苦。
司雪晨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站在舞台上的慾望有多強!
一陣樂聲混在浪潮裡,隨著夜風送進了她的耳朵裡。
那溫柔而熟悉的曲調讓她嚇了一跳。「那是把拔的歌!」
她有多少年沒有聽見過了?
她小的時候,最喜歡她把拔用葉子替她伴奏,讓她跳舞,只是他吹來
吹去,老是同一種旋律,從來沒有變化過。
司雪晨追著樂聲往前進,在銀色的月光下,一個人影背對著她,面對著大海。
那熟悉的旋律不斷地從他的唇邊傳出來。
她緩緩的走到他身邊,抱著膝坐下,側著頭看他用樹葉吹奏著她把拔的音樂。
湛海藍轉過頭看她,隨即又把眼光放在幽暗的大海上,看著起伏的浪潮。
「你怎麼會吹我把拔的歌?」
在他結束了演奏之後,她輕輕的說:「我把拔以前也常這麼做,他說等我長大之後再教我。」
「是嗎?原來司叔也會。」他把那片葉子撕成一片片,讓夜風將它們全吹走。
「嗯。你怎麼會的?」
「我爸敦我的,在一次他喝醉了酒之後。」
他父親從小就對他們兄弟倆很冷淡,也只有在喝了酒之後,才會想起自己是個父親。
「真巧。」她用手在沙地上畫著圈,1二少爺,我……我那天……」
「妳不用叫我二少爺,妳不是湛家的傭人,再說我也不喜歡人家叫我二少爺,」
「可是我……好吧,那我叫你湛先生吧。」看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她只好改口叫他湛先生。
「隨便妳!」他的聲音隱約有些火氣。「妳不在家吃月餅,跑到這裡來幹嘛?」
「我也不知道。那你呢?你怎麼也不在家吃月餅,跑到這裡來幹嘛?」
他簡單的說:「我家沒月餅。」
而且他家也沒有人。對他而言,中秋節就跟平常的日子沒兩樣。
他從小就習慣這樣的冷清。
「我記得以前中秋節的時候,大少爺都會請好多客人來,大家會跳一整晚的舞,最後還會放煙火,我以前很喜歡坐在樓梯上看呢,」
「他現在還是這樣,只是場地換到別的地方而已。」他看著海說。
「妳要是想去,我可以吩咐司機送妳過去。」
她搖搖頭,「我不想去。小時候,我每次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能被邀請參加你們的舞會;可是我現在長大了,已經知道什麼願望是會成真的,什麼願望永遠只能是願望。」
「聽起來妳變得比較實際了。」不再滿腦子的童話故事和美麗幻想。
「你還記得你曾告訴過我的話嗎?當時你說,我再過十年之後,就會拋棄那些夢幻的念頭了。」她笑著說,「其實,我八歲以後就不再想了,比你說的還要早好多年。」
他看著她,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淡淡的?讓他有些心疼,她看起來明明一副想哭的樣子,為什麼還耍笑呢?
「八歲以後?妳氣妳爸丟下妳,逼妳一夜之間長大嗎?」
這句話,狠狠地擊中司雪晨心裡最深處的痛,但她卻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確恨他的離開。
她搖頭,「我怎麼會氣我把拔?他愛我,如果不是意外,他不會丟下我的。」
「就像你,你知道你媽媽愛你,難道你會氣她不得已丟下你嗎?」
司雪晨現在想想,那段時間,湛海藍似乎也失去了媽媽。
「我不怪她,我也不會氣她。」他淡淡的說。「妳不知道吧?2
看她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對她爸完全沒有怨恨,他突然覺得不公平而惱恨。
為什麼這些不愉快都是他在背,而她卻還能笑?
她睜著一雙純淨的黑眸問他,「知道什麼?」
「他們是死在同一場車禍。」他冷冷的笑了笑,「差別在一個當場死亡,一個拖了七天。」
「我、我不知道,沒人告訴我!」她非常明顯的感到驚慌,「為什麼他們會在同一台車裡?」
「妳告訴我呀?還能是為什麼!」幾乎是立刻的,他後悔了。
他以為自己能做到把過去和現在分開,結果,他不是聖人,他居然希望司雪晨能為她那不檢點的父親的行為感到罪惡。
他居然故意要她不再尊敬她父親!
「你怎麼能這麼想?」她瞪大了眼,一副不諒解的模樣。「一定有別的原因的!我把拔說過,他跟你媽媽是很好的朋友。」
他哈哈大笑,「是呀,妳就繼續這麼想吧。」
「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悲?你在暗示你媽背叛你爸耶!」她難以置信的說:「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相信我看見的。」他看著她,表情有些陰狠。「別對妳不知道的事情下定論!」
「這句話你應該留給你自己!」她生氣的站起來,「我不許你污蔑蔑你媽和我爸!」
「妳……」他瞪著她,握緊拳頭,過了一會才說:「算了,妳不知道就算了!」
她不會知道他發現了什麼、知道了什麼。
司雪晨對著他大吼道:「我不想知道!你只會說謊、捏造事實!」
「隨便妳!」他也對著她吼回去。
這個中秋夜,沒有滿天炫目的煙火,只有他們爭吵的火花,照不亮黑夜,也點不燃他們心中的希望之光。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9:22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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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書琴在廚房俐落的挑著菜,忽然發現翻弄著碗裡食物的女兒,似乎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雪晨,怎麼了?有心事嗎?」她關心的問道。「說給媽聽好不好?」
「沒事啦,我只是有點心煩而已。」
她透過各種管道,取得了台灣所有芭蕾舞團的資料,大部分招收團員的活動都已經結束了,她打電話去詢問的結果,得到的都是明年還有機會的回答。
唉,她不想在這裡再討人厭一年了!
「是找工作的事嗎?」杜書琴握著她的手,「雪晨,要是跳舞的事不順利,就先緩一緩吧。」
「媽,我知道,妳不用擔心,我會先找別的工作的。」
總之,先找到工作,搬離這裡再說。
「湛先生說願意幫妳安排,他跟我提了好幾次了,我想再拒絕也不好意思,要不然妳就先試試看,要是做得好,也別想跳舞的事了。」
她總覺得當舞者是很不切實際、會餓死的工作,尤其是看她這樣四處碰壁,更是讓她這個當媽的覺得這種工作根本毫無保障。
跳舞可以當興趣,但可不能成為事業呀!
「媽,拜託妳叫湛海藍少管我,我才不需要他給我一份工作呢!」她有些氣惱的說著,還在為中秋節那晚的事生氣。
還好這幾天她到海邊去都沒有遇到他,否則她一定會更生氣的。
聽媽說他去美國開會了,過幾天才會回來。
杜書琴瞪大眼睛,一臉驚訝的說:「啊?雪晨,我說的湛先生是他爸呀!」
她雖然是湛家的廚師,但並不是傭人一類的,她一向稱湛可齊湛先生,而不像其他人叫他老爺或先生。
「噢。」司雪晨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忙紅著臉說:「是我弄錯了。」
「海藍也說要幫妳安排是嗎?」
「沒有啦!媽,幫我謝謝湛先生的好意,如果真的沒人要用我,我再請他幫忙,先讓我自己去試試看好嗎?」
1妳這孩子,怎麼跟妳爸一個樣!」她歎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人家要幫忙,接受就好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固執?難道等到自己失敗了之後,再來接受別人的好意,就會比較舒服了嗎?」
既然她主動提到把拔,司雪晨心裡的那些疑問就憋不住了。「媽,妳說把拔以前也這樣?」
「是呀,他一個大男人就愛花花草草,每天只想著怎麼讓他的植物茁壯,什麼事也做不來,要不是湛先生主動提供他這個工作,哪會有妳生下來!」
「那湛先生為什麼要主動提供把拔工作呢?」她著急的問道。「媽,妳告訴我,把拔真的……真的跟別人一起出車禍嗎?」
杜書琴滿臉驚愕,「是誰告訴妳的?」
「我就是知道了。媽,妳快告訴我嘛!」她懇求的說。「是真的嗎?」
杜書琴垂下頭,久久不發一語,過了一會才說:「是真的。可是雪晨,妳千萬別亂想,妳把拔是很好的人,媽不告訴妳就是怕妳想偏了。」
「妳怕我想偏了?那妳自己呢?妳覺得把拔真的對不起妳嗎?」
「唉,雪晨,事情都過去了,我怎麼想不重要啊。」杜書琴勉強一笑,「媽早就看開了。」
「媽,妳這麼說,擺明就是不相信把拔,妳怎麼可以這樣!」她含著眼淚,惱火的說:「你們都沒有弄清楚出車禍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直接認定他們對不起家人,這樣太不公平了!」
「雪晨,大人的事妳不會明白的!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妳提這些做什麼呢?2
「因為你們通通都冤枉我把拔!」她跺腳大叫,「妳太過分了!為了妳自己能夠好過些,妳寧願把把拔想得那麼壞!」
「雪晨,妳爸爸是個好父親,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好丈夫。妳覺得我冤枉他?那妳為什麼不替我想想我當時的心情?」
她的眼淚跟著奪眶而出,「妳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日子不是妳在過,妳不知道我有多苦!」
「媽……」看見母親的眼淚,她慌了手腳,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或許太過激烈了點。
她愛把拔,但也愛媽媽呀!「媽,對不起,我不應該跟妳大聲的。」
「雪晨,妳不知道當年的事,我不怪妳。」她輕輕的摸著她的頭髮,「聽媽的話,過去的就算了,好嗎?」
她懇求的眼光讓司雪晨無法拒絕,「媽,我……我知道了,我不問就是了。」
「但是媽,我不明白,要是把拔真的對不起別人,那為什麼我們還能在這裡?」
如果當年她把拔跟太太真的有私情的話,那湛先生為什麼能容許害死他妻子的人的遺孀跟女兒住在這?
「或許是他覺得對不起我們吧,畢竟妳爸爸跟湛先生以前也是很好的朋友。雪晨,妳要知道,妳小姑姑雖然照顧妳這麼多年,可是妳上舞蹈學校的昂貴學費都是湛先生出的。」
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原本她還因為那昂貴的學費而想放棄,可是小姑姑跟她說,她把拔為她存下的教育基金足夠支付的。
「他們以前是朋友?」
難怪湛先生那天會在車上說那番話,原來是這樣子的。
杜書琴別過臉去,輕輕的說:「我只知道你爸爸、湛先生和太太是大學同學,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這些她還是聽來參加他葬裡的朋友們說的。聽說他們三個人以前很要好,兩個人都很愛喬安娜,不過最後當然是窮小子退出,富家少爺抱得美人歸。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司雪晨黯然的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要知道真相,她想要大聲的反駁湛海藍說:「我把拔沒有對不起你!」
杜書琴歎了一口氣,想起那些往事,她有些心神不寧的拿起揀好的菜,轉身走向廚房。
她沒注意到地板上那塊抹布,結果一腳踩上去,重重跌了一跤。
「啊!」
砰的一聲巨響,把司雪晨嚇了一跳,她連忙跑過去,「媽!媽!怎麼了?」
1這是什麼東西?」
寧檠皺著眉,用湯匙翻著盤子裡有些焦的碎蛋。
「好像跟平常不大一樣。」
不過肚子餓了,還是吃一口看看好了。
甜的?!
「呸呸呸!」他難以置信的把嘴巴裡的蛋殼吐出來,「搞什麼鬼呀!」
他的現搾柳丁汁底部還積了一堆籽,香腸焦得像是從非洲來的。
更別提他最愛的法國吐司了,油得可以發動一輛車了!
「喂!這到底在搞什麼鬼?妳在整我呀!」
他對著坐在長型餐桌另一頭的宋吉兒說道:「妳這是什麼意思?」
她輕啜著手裡的牛奶,「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妳的事?廚師是妳媽,妳敢說不是妳搞的鬼?」
居然這樣惡整他的早餐?!他可是非常非常注重早餐的人。
雖然他接下來除了睡覺也沒別的事幹,但早餐要是沒吃好,可是會嚴重影響他的心情的。
「閉上你的鳥嘴!不要以為別人都像你那麼小人,會公器私用來報仇。」
看他早餐的慘樣,似乎是媽媽的手藝有失水準,她不大相信那是出自於手藝精湛的媽媽的手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會是別人做的嗎?
湛家雖然有幾個僕人,但是廚師就只有媽媽,同時負責主屋和培訓中心,因為這裡雖然大,但人口其實不多。
中心裡的工作人員應該沒有人有取代媽媽手藝的資格:而主屋的僕人雖都是老資格了,但皆各司其職,也不大可能有人來幫媽媽做菜。
「我小人?」他火大的說:「我是對妳做了什麼?頂多說妳不會紅而已,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侮辱嗎?這是妳遲早要接受的事實!」
他對於她說他是怪叔叔非常的介意,所以找到機會就要詛咒一下她的事業。
宋吉兒抓起面前的白煮蛋扔了過去,「不要在別人的唱片宣傳期亂講話,你這個戀童癖的變態!2
「妳這個一片歌手給我住口!我根本不知道她末成年好嗎?」他閃過白煮蛋,將整盤碎蛋扔了過去。
碎蛋掉在宋吉兒的頭髮上,氣得她抓起牛奶就潑過去,「你才是過氣演員!」
他怒極反笑,「我過氣?妳的主打MV還要找我跨刀演男主角呢!」
就是這點讓她看他更不順眼,她才不需要一個愛四處獵艷的爛男人幫她拉抬知名度呢!
她立刻反唇相稽,「忘了告訴你,是演男主角的爸爸。」
「妳只是個新人,會唱幾首爛歌有什麼了不起?三個月後就沒人知道妳是誰了!」
「你只不過演了一部爛片,連歌都不會唱,有什麼好神氣?現在就已經沒人在乎你的爛緋聞了!」
他手上的柳橙汁立刻飛到她潔白的襯衫上,她氣得抓狂。
宋吉兒跳上餐桌,抓起那片法國吐司就往他臉上砸,「吃早餐吧你!」
於是在這個富麗堂皇的餐廳裡,隨即上演了一場食物大戰,空氣裡充滿了叫囂的聲音和飛來飛去的食物。
寧檠兩手抓著裝有蜂蜜、蕃茄醬的塑膠瓶,當作雙槍似的朝宋吉兒發射。
而她也不甘示弱,一手拿著餐盤上的銀蓋擋,另一手則是抓到什麼就丟什麼。
「呃……請問……」
一個清脆帶著驚訝的聲音,怯生生地在廚房入口的拱型圓頂下響起,
「有這麼難吃嗎?」
司雪晨非常慚愧的問道。
她知道自己是個料理白癡,可是她不知道她的料理會難吃到演變成食物大戰。
滿地,滿牆的食物殘渣,她看了就覺得羞愧,他們可能是搶著不要吃吧,唉!
「咦?司雪晨?」寧檠驚訝的說。
她怎麼會跑到培訓中心來?是湛海藍改變心意,決定好好利用她那張漂亮的臉撈一筆了嗎?
聽到他說出這個名字,宋吉兒瞪大了眼睛,「姊姊?」
天哪,她居然讓她崇拜的姊姊看到她這副髒鬼的樣子,都是那個過氣演員害的!
一整個早上,湛海藍都沒有開口。
在結束那個會報之後,他一臉鐵青的回到辦公室,並且命令秘書將整面電視牆全部關掉。
為了吸收、掌握資訊,他辦公室裡的電視牆不時都會無聲的播送最新的消息。
那路一馬拉松似的新聞報導、整點就重複一次最熱門的演藝話題,再加上晚上時段的娛樂新聞,還有影劇版的頭條,輕易的就將那個「發現·勾引」的活動吵到最熱。
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八千多通電話打進環球公關部詢問那個新人了。
他看著桌上那張海報,貼出不到十二個小時,在捷運地下街、車站及各大百貨的宣傳海報全都失竊了。
他看著海報低喃著,「雪晨。」
阮百泓忽然衝進來,神采飛揚的說:「大成功!你快看電視呀,記者會有轉播片段!」
他努力在電視牆旁尋找遙控器。「這下大家都熱血沸騰,急著想知道那個模特兒是誰了。」
因為發現她、揭開她身份的人有獎金五十萬耶!當然就有不少人趨之若騖的拚命想找到她了。
當然也有人覺得這只是噱頭,根本不相信主辦單位會不知道那女孩是誰;反正不管怎樣,都替新款香水達到了很好的宣傳。
當初要是用胡青青那張老面孔,哪能轟動到這種程度!
1不用找了,我要人把電視關了,遙控器也不在這。」他將海報反放,不去看她那雙會令人迷惑的雙眼。
阮百泓不愧是天才攝影師,在沒有任何準備和佈置之下,居然能夠將司雪晨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夢幻、脫俗拍出來。
很少有女明星或是模特兒能夠通過這種考驗--臉部素顏大膽特寫,
雖然只是一張照片,卻讓人真實的沐浴在那無限的溫柔裡,彷彿看見活生生的她在面前,欲言又止的凝視。
她眼裡那盈眶的淚水將落而未落,勾動了多少人的情緒,讓人覺得心疼,很想跟她一起哭。
「我早就跟你說過一定會造成轟動的。」他得意洋洋的說。「我告訴你,已經有很多人提供那女孩的消息,我們也出動去拍了。」
「那女孩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竟然在一夕之間變成全台灣知名度最高的女人!」
哼,她一定會後悔當初打他那一頓吧!
「你……」湛海藍突然感到惱怒,1立刻給我取消這個活動,馬上!」
阮百泓看了他一會,隨即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大笑道:「呵呵,你在開我玩笑呀?真是的,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幽默呢!」
「我從來不開玩笑。」他冷冷的說。「你這些照片是偷拍來的,我沒說錯吧?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你不應該私自散佈的。」
「我從來沒說有徵得她的同意呀!這件事最大的賣點,就是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一臉無辜的大叫。「慢著,這只是你的借口吧?你是真的要我喊停?」
「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了,希望下午就能聽見你說這件事落幕了。」
該死的!如果他早知道他偷拍的對象是司雪晨的話,他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案子的。
如果不是司雪晨,他絕對會說這是個非常成功的企畫,他甚至會重重的犒賞這些辛苦的員工。
但是她是雪晨呀!
他怎能就這樣把她推到鏡頭前?她的夢想是用她的舞蹈在舞台上發光,而不是用那張臉,成為一個隨時會被取代的偶像模特兒!
他怎麼能在知道她對人群、對視線的恐懼之後,還將她放進依賴觀眾眼光生存的演藝圈?
「但是這沒辦法取消呀!我要怎麼跟丁詮說?」他抓著頭髮,用力的吼道。「海藍,你瘋啦!你知道有多少人不眠不休的趕這個案子?你知道環球花了多少錢嗎?你知道現在抽手對環球形象有多大的傷害嗎?天知道丁詮會抓著你要多少違約金!」
「不,他要的不是你的錢,他一定跟我一樣,想揍你一頓!」
「不用再說了,我已經告訴你我的決定了,如果你不能執行的話,很好,總有別人會執行的。」
他表情冷漠的抓起電話,「幫我接朱總經理。」
「你這個瘋子、神經病!你真該去死一百遍!」阮百泓氣得破口大罵。「你儘管找人來破壞我的心血吧,我告訴你,我跟丁詮都不會讓步的!」
他怒火沖沖的甩門出去。沒想到這個執行長是個瘋子,居然要他在獲得廣大迴響的時候喊停,他得找個更有力的人來支持他才行。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39:44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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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雪晨首先為不像樣的早餐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
因為她媽媽昨天跌倒,骨盆給摔出了一道裂痕,雖然不用開刀,也不算嚴重,但是得靜養三個月才能恢復。
醫生堅持要她留在醫院休養個三天才要放她回來。
所以司雪晨昨晚回來幫她收拾住院的東西,順便跟湛可齊說一聲,她媽媽有三個月的時間不能工作。
結果他居然叫她代替她媽媽!
她強調了好幾次她是料理白癡,可是他揮揮手,就被女人的呼喚聲給拉回房間去了。
宋吉兒一聽,立刻要衝到醫院,剛好她爸爸打電話給她,要她安心,也要她別過去讓她媽媽分心,她才作罷。
「請問一下,妳剛剛說妳媽要靜養多久?」寧檠舉起手來發問,「還有,妳跟這個一片歌手是姊妹?」
老天,還真是神奇呢!
這個潑婦居然會有這麼正點的姊姊?
他問過湛海藍大概八百多次,但他就是不肯說司雪晨是什麼來頭。
「你這個過氣演員閉嘴!」宋吉兒凶巴巴的說,「我跟我姊姊說話,輪不到你插嘴!」
司雪晨有點尷尬的笑了笑,看著宋吉兒熱情的挽著她的手,青春活力的臉上綻放出無限歡喜的神情,她有點驚訝。
為什麼這個從沒見過面的吉兒對她這麼熱情?而且還能這麼自然的叫她姊姊?
「我才懶得跟妳囉唆咧!我只是想知道妳媽多久會好,如果以後早餐都是出自妳姊姊的手的話,那我要先去買一箱腸胃藥回來。」
司雪晨滿臉通紅的說:「對不起,我會改進的。」
「姊姊,不用跟他道歉啦,他要是嫌不好吃,大可以不要吃,我來吃,我愛吃得很!」
「切,不想跟妳抬槓,我要去看電視了。」
他一副好男不跟女鬥的樣子,把雙手枕在腦後優閒的走了出去。
「喂!你把餐廳弄成這樣,不用收拾嗎?喂!」宋吉兒大聲的喊著,
「喂!別想裝作沒聽見!2
「沒嚼系啦!」司雪晨立刻蹲下來撿著地上的刀叉和碎盤子。「我來收拾就好了。」
「不要啦,又不是妳弄的!」她連忙說:「讓我來吧,姊姊,妳去旁邊休息啦!」
「我不累呀,不用休息。」她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食物,「還這麼多,你們都沒吃呀?」
看樣子是真的很慘,唉!她真的覺得自己無能到了極點,居然連炒個蛋都能失敗,
管家威叔有跟她說過,早、午餐供應培訓中心就好,但是先生和二少爺晚餐一定會回來吃。
她一想到就覺得前途艱辛坎坷。
「看著他誰都沒有胃口的。」宋吉兒笑著說:「姊姊,妳回來這麼久了,我都沒回去看妳,妳會不會覺得我沒禮貌呀?」
「不會啦,媽有說妳很忙。」她笑一笑,「媽還特地吩咐我,不要讓妳分心呢。」
「厚!媽真是的,她明知道人家很崇拜你,還不跟我說妳回來了。」
1崇拜我?」司雪晨一臉驚訝,
「對呀!」她一臉驕傲的模樣。「我那群死黨都很羨慕我有一個長得漂亮、又會跳舞的姊姊呢。」
人家她還跟媽媽A了一堆相片,想跟她看齊呢!
司雪晨超級不好意思的說:「沒有啦,妳這樣說下次我就不敢再過來了。」
沒想到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居然是這麼天真坦率的小女生!
說實在的,司雪晨也有虛榮心的,她在覺得不好意思之餘,也有點小小的開心。
原來她居然也可以讓人看齊和崇拜啊!
「我是說實話嘛!」宋吉兒一邊說,手腳也俐落的幫忙收拾著。
雖然是初見面的兩個女孩,但是因為擁有同一個家,話題居然源源不絕,在共同的勞動中更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她們好不容易將餐廳恢復成原狀,才剛把手洗乾淨,寧檠就冒了出來。
「想不想現賺五十萬?」
司雪晨和宋吉兒同時一愣,不解的看著他。
「先說好,一人一半。」他雙眼發亮倒不是因為那份獎金,而是他終於有正當的理由可以離開這個烏龜窩了。
原來湛海藍在打這個如意算盤呀,難怪他對司雪晨的來歷這麼保密。
竟然搞這種發現的手法來讓她一炮而紅!好吧,那他就順手推舟,讓這件事更有話題性一點。
由他發現這個勾引的模特兒,絕對又會掀起另一波高潮。
他已經打電話到發現專線,說他即將帶著模特兒現身,服務人員立刻把電話接給負責人丁詮。
丁詮一聽到他是寧檠,興奮得像中了大獎,立刻說他會通知媒體,
「你到底在說什麼?」宋吉兒冷哼道,「又在練瘋話,我看你接下來不演瘋子實在很可惜。」
深呼吸,不要跟她計較。「我在跟妳姊姊說話,妳插什麼嘴!」
他大踏步向前,拉著司雪晨說:「我拿一半太狠了,這樣吧,我的獎金全都給妳,夠大方了吧?」
「寧先生,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呀?」司雪晨真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叫我寧檠!我說妳呀,真是個幸運兒!」他笑咪咪的說,「海藍還真是厲害,幹得好!」
他拉著她快速的往外走,目標是他停在地下車庫的吉普車。
湛海藍?司雪晨更加糊塗了,她停著不走,「等一下,我真的不明白……」
「妳放心,妳絕對會比這個一片歌手還要有發展,相信我,我的眼光也很準的。」
宋吉兒氣惱的說:「閉上你的烏鴉嘴!快放開我姊,你到底以為你在幹嘛呀?」
「我在幫妳姊姊賺進人生中的第一個五十萬。」
「五十萬?!」司雪晨驚訝的說:「為什麼?」
「小姐,妳中大獎啦!」能被環球力捧,根本就等於中了超級大獎。
而司雪晨不明白他意有所指,還以為自己真的中獎了。
她眨眨澄亮的雙眸,「可是我沒有參加任何抽獎活動呀?」
「上車吧,到時候妳就知道了。」他一點都不擔心便服、素顏的她會讓人失望。
真正的美麗是不需要裝飾的。
司雪晨一臉莫名其妙的被拉上車,宋吉兒也趕緊跟著跳了上去,「我也去!」
她怎麼可能讓這個色狼不清不楚的帶走姊姊!
世紀飯店的會議廳早上才塞滿了媒體記者,工作人員都還沒將「發現·勾引」的大布條拿下來,媒體又重新帶著攝影機和麥克風回來了。
根據貝爾麗放出的消息,即將帶著神秘女郎現身的,是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議論著,精明的記者們通通守在門口,希望能捕捉到第一個鏡頭。
熱情又好奇的民眾更是將世紀附近的馬路塞得滿滿的,臨時加派的保全人員一點都沒對這額外的工作抱怨,因為他們也想看看昨晚偷偷摸走的海報上的本人。
丁詮非常高興的重回媒體懷抱,還說這次的企畫如此成功、迴響如此巨大都是他意料中的事。
「抱歉,我得接個電話。」因為電話上的顯示是阮百泓,他當然不能不接。
他特地走到角落安靜點的地方接聽,「喂,你在哪裡?怎麼還不過來?天哪,你一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興奮的對著電話吼著。
「……你知道是誰嗎?是寧檠呀!這下新聞有得炒了,我們撿到了大便宜了!」
「我不是故意要潑你冷水,不過你要立刻取消活動,」阮百泓的聲音充滿了不甘願和火氣,「聽到了沒有?不能讓人曝光!」
「你瘋啦?」丁詮難以置信的大吼。
「我還真希望是我瘋了,媽的,那兩個才是真的瘋了!湛海藍要抽腿,他說要是我們堅持繼續辦下去的話,就要抵制你之後的任何產品跟活動,」
他根本就不能接受湛海藍的決定,所以他決定直接找環球的最高層,也就是握有最多股份的湛可齊,
沒想到湛可齊居然說他不干涉湛海藍的決定,也相信環球禁得住取消之後的風浪。
「我不取消!絕不可能!」丁詮氣死了!「搞什麼東西!這個企畫可是你們環球交到我手上的,是你們拜託我用的,現在是在耍我嗎?」
「你要立刻取消!我知道環球總經理已經開始對貝爾麗高層施壓了。」
丁詮眼睛都快噴火了,「該死的!湛海藍在搞什麼鬼?阮百泓,你們環球在玩什麼花樣?」
「沒有玩花樣,只是執行長瘋了!媽的,我到底是拍到誰了?」他火大的說。
原本都很順利的,直到湛海藍那個神經病看見了宣傳海報,一切就開始走調了,
「我現在沒辦法取消,否則我走不出會場的!」
現場突然起了一陣大騷動,他依稀聽見有人在尖叫寧檠,所有的人都往前跑。
「來不及了!他們到了。」
他握著電話,也跟著跑了出去,接著便看到了驚人的場面。
寧檠的車子還在馬路上,媒體就已經包圍了上去,再加上民眾,場面根本就已經不是現場工作人員能夠控制的了。
寧檠雖見慣了大場面,但沒想到這次居然會這麼驚人,記者們不斷地向他丟來各式的問題,也有人專攻司雪晨,相機和攝影機全都爭著捕捉她的畫面。
接下來他們更發現新發片的少男偶像宋吉兒也在,於是更加驚喜,紛紛問道:「請問你們三個人的關係是什麼?為何會一起出現?」
「寧檠,這位神秘的模特兒會在今天現身,是環球的安排嗎?」
「你有緋聞纏身,還安排你跟神秘小姐一同出現是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嗎?」
「一個一個來,都別擠了!」寧檠眼看自己的車子無法移動,連忙抓著司雪晨和宋吉兒往人牆擠出去。
司雪晨被這些人給嚇呆了,每一次的閃光燈都讓她嚇得瞪大眼睛,她那驚慌失措的表情讓每個人都覺得心疼。
「請、請讓我過去……」她的聲音壓根就無法傳出去,「不要!」
她閃不過那些鏡頭,耳邊那些叫喊聲、還有這些人的推擠和碰觸,都讓她覺得她快要昏倒了。
「不要、不要拍了!」她壓根就沒想到她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
「走開!不要拍了!」宋吉兒完全忘記顧及她的形象,她只想保護被嚇壞的姊姊。「走開!」
她用手去擋住一個幾乎要貼到司雪晨臉上的鏡頭。
「媽的,這些人在搞什麼!」寧檠超後悔的,「快點讓開,別再拍了!要拍進去再讓你們拍個夠!」
「拜託你們讓我過!」司雪晨慌得都要哭了,「不要再拍了,拜託!」
「不要再拍了!」圍觀的民眾突然有人大喊一聲,1她要哭了!」
「讓她過!不要再拍了!」
看到司雪晨那種驚慌無助的表情,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保護欲,想要救她脫離這個困境,於是大家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媒體。
還有人幫忙開路、擋著媒體,寧檠才終於能夠看到世紀飯店的大門。
一台黑色的賓士車在混亂中已經停在車道上,臉上表情比冰塊還冰的湛海藍從車上下來。
一下車他便成了少數人的焦點,但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還沒看到他。
他邁開長腿往前走,一邊解開西裝外套的鈕扣,微風吹起他的短髮和領帶,似乎感染了那股寒意,趕緊從他身上溜走不敢停留。
「讓開!」他的聲音雖然不響,但還是威嚴的傳進了擋在他前面的攝影記者的耳裡。
「是環球的執行長!」
這聲音一出來,有一半的攝影機和麥克風都轉了方向。
他走進媒體因為轉向而讓出來的步道,走到三個人面前,當他看到司雪晨蒼白的臉和盈眶的淚水時,狠狠地瞪了寧檠一眼。
然後他再看了宋吉兒一眼,最後握住司雪晨的手腕,「跟我走!你們兩個也是。」
「可是記者會……」寧檠還沒說完就被湛海藍狠瞪一記。
「你,上車。」他冷眼一掃,宋吉兒連忙說:「我知道,我也上車。」
「執行長,你要將神秘女郎帶走?你不交代一下嗎?」
「為什麼這個活動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要結束?」
「執行長,環球是要幫宋吉兒宣傳嗎?寧檠的出現是表示他已經解凍了嗎?」
湛海藍完全不回答,只說了四個字,「到此為止。」
環球的公關和大批工作人員立刻出動,將所有的人和媒體全都擋在車道外。
結果媒體只能對著離去的黑色賓士猛拍。
司雪晨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坐在培訓中心四樓的小客廳的沙發上。
她縮著腳,早上的驚嚇已經過去了。
聽著宋吉兒從宣傳那打聽來的事情,她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原來那天那個人就是阮百泓呀!」
於是司雪晨把之前在街上遇到他,還把他當成瘋子打了一頓才逃開的事說了出來。
宋吉兒咯咯的笑著,「原來他被媒體叮得滿頭包之前,就已經先被妳打一頓了!」
活該,居然在姊姊不知情的狀況下做這種宣傳,沒被打死算他運氣好。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那時候我以為他是神經不正常。」
「沒事啦,算是給他一個教訓。」她笑著說:「你不知道他跩得很呢,一副世界繞著他轉的樣子,讓他碰碰釘子也好。」
「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剛剛看到新聞說這個宣傳是本年度最大的騙局,好像大家都對著他和一個叫丁詮的人窮追猛打。
「姊姊,妳真是的,他給妳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來,還好有湛先生幫忙,否則我看妳現在可能還在那裡哭著給人拍照呢!」
是呀,司雪晨想到就覺得心有餘悸。1吉兒,妳都不會害怕嗎?那麼多人追著妳問一大堆問題,那些燈光、那些按快門的聲音,妳怎麼都不覺得恐怖?」
「我怎麼會覺得可怕?我就是喜歡攝影機、喜歡人家看我、喜歡唱歌、喜歡掌聲,所以才要當歌手呀!」
她跳到她旁邊坐下。「姊姊,妳會不會覺得很可惜呀?」
說實在的,走紅的滋味很好,她有點不明白姊姊為什麼會嚇成這樣。
她猛搖頭,「我不要,我一點都不想人家這樣注意我。」
「可是。」她歪著頭,帶著疑惑道:「妳是個舞者耶,當妳站在舞台上時,妳就是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呀!」
司雪晨低下頭,過了一會才說:「我的水沒了,我去加一點。」
她不想去碰觸這個傷口。
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矛盾。
可是她就是感到害怕,當她站上舞台,總是會習慣性的搜尋熟悉的溫柔眼睛。
當她看不見把拔的支持時,她就開始感到害怕。
「我去幫妳倒啦!」
「不用啦!」她站起來,一手按住吉兒的肩頭,「我自己去就好了,謝謝妳。」
於是她緩緩的走出小客廳,要到樓梯轉角的飲水機加水時,忽然聽見了一陣說話聲,似乎是有人在爭吵的樣子。
啊,原來是湛海藍跟寧檠!
一回到培訓中心,湛海藍就將寧檠扔回房間裡,她本以為他們有事商量,原來是在吵架。
她本來不打算聽的,可是她聽見了她的名字。
咦,他們是在說我嗎?
於是她的腳步,帶著好奇心,走向寧檠房間的走道。
「我真是不明白,你幹嘛那麼生氣?」寧檠一臉無辜的說著,「我怎麼會知道你要停止這個活動?你又沒有告訴我,這不能怪我吧?」
還好湛海藍平常冷酷慣了,就算發火也不會很激動,否則他現在鐵定會出手把寧檠給掐死。
他只要一想到司雪晨嚇成那個樣子,就想把那群白癡全都揍一頓。
「我叫你待在這裡,沒有叫你拉著司雪晨出去招搖。」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以為她是公司要推的新人,所以才想說幫她一把的,不然我才懶得管勒!」
他這麼偉大,把自己當作成名的跳板送給司雪晨踩,結果居然被罵得狗血淋頭!
唉,這年頭呀,好人真是難為!
「你免了吧,沒有哪個女人的名字跟你連在一起會有好事發生的!」
湛海藍怒道:「你還連那個新人宋吉兒都給我拖下水!2
他只要想到今晚的娛樂新聞,就覺得一刀劈死寧檠實在太便宜他了。
「是她硬要跟的,又怪我喔?」寧檠不服氣的說,「我才覺得倒楣咧,要是有人以為我跟她有什麼,那我才是吃虧大了!」
湛海藍揉著眉心,「寧檠,你是不是覺得跟我認識這麼久了,沒有看過我抓狂發火很可惜啊?」
「是有一點。」他一說完,連忙陪著笑說:「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喔!」
「我要是把你的每句話都當真,那早就被你活活氣死了。」
他坐下來,一臉的嚴肅。
「說實在的,我真搞不懂你耶,你這麼一搞,損失有多少啊?而且我跟你打賭,阮百泓和丁詮絕對不會讓你輕易脫身的。」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煩惱。」
「身為你的老同學,我不得不跟你說,你真的有病耶!司雪晨現在被炒得這麼熱,你不趁機撈一筆,你到底還是不是生意人呀?」
「我不需要利用她來增加環球的盈餘。」湛海藍又說:「你給我聽清楚,她跟你們不一樣,她是個天生的發光體,生來就是個明星,不管她在哪裡,都改變不了的。」
1她不需要任何的包裝就能吸引所有的人,所以她不需要環球,更加不需要媒體。」
1如果她想、如果她願意,她會站在她自己的舞台上,接受屬於她的掌聲,而不是你、或我、或任何人給她的舞台。」
「誰敢將她推出去,讓她在還沒茁壯之前就夭折,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寧檠聽的一楞一楞的,「你幹嘛這麼保護她呀?」
「因為那是我的責任。」湛海藍將眼光一轉,望向窗外那片蔚藍的海洋。
站在門外的司雪晨驚訝的程度並不會比寧檠少。
湛海藍到底為她做了什麼?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怎麼會是你的責任?」
她真不明白湛海藍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根本不需要為她做什麼的。
事實上,他們倆不算有交集或關聯,充其量她只是他家廚師的女兒,但這理由不能說服司雪晨,難道就只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把她視為責任?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40:08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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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雪晨一手扶著石牆,小心翼翼的沿著不斷下降的石階,進入湛家藏酒的大酒窖。
這裡的恆溫保持在十二到十四度,讓穿著薄短袖襯衫的司雪晨覺得有些涼意, --
看著成排的酒架。還有不知延伸到哪裡的通道、昏黃的燈光、石砌的酒窖,她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古老的年代之中。
她試著往前走,轉了一個彎之後,就看見湛海藍站在酒架前,低頭看著手上的一瓶酒。
他聽見腳步聲,一回頭便看到她。
「呃……總管叔叔說你在這,所以我……」她深深的一鞠躬,「對不起,我搞砸了你的晚餐。」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不用總管叔叔來根她搖頭,說她的「傑作」湛海藍恐怕吃不下,連她自己看到成品也覺得很羞愧。
「妳就是特地跑來說這個的?」
「真的很抱歉,我是真的不會做菜,我跟湛先生說過,可是他說沒關係。」
司雪晨這才知道湛可齊為什麼會說沒關係了,因為他根本很少在這裡吃飯嘛!
「既然他說沒關係那就沒關係。」他皺著眉,「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了,妳的料理還吃不死人。」
「可是我真的覺得很抱歉,你確定不需要再另外聘請一個專門的?」
「我說不用了,妳要是不想做也無所謂。」他看著她,快步走過她身邊,「我也不是非要在這吃飯不可。」
「我不是不想做!」她連忙跟上他的腳步,「總之……唉,對不起。」
「不用再說對不起了!事實上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他從來沒有跟誰說過抱歉,所以表情還真有些不自然。
「跟我對不起?」她瞪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這次造成妳的困擾,很抱歉,下次絕對不會再有相同的情況發生了。」
喔,原來他是指這件事呀!司雪晨不知為何,心裡有些悵然若失。「沒關係,我只是突然嚇了一跳而已。」
「是嗎?真的沒關係嗎?」他微微一笑,「如果沒關係,那我們就繼續了。」
「不要!」她想都沒想的就脫口而出,「我是說……不是,我不是想、想當明星。」
「我知道。」他明亮有神的眼睛盯著她,看得她有些發熱。「妳是個舞者,妳的舞台不在這裡。」
她假裝不在乎的嘲笑自己,「我還不能算是舞者啦,誰會想用我呀?」
「我會。」他打開了手上的那瓶酒,從旁邊的櫃子裡挑了一個角杯,
一邊倒酒一邊說:「如果我有一個舞團的話。」
司雪晨看著他,「你不會用我的。」
他將那杯酒遞給她,「我要是妳就不會說得那麼肯定。」
司雪晨雙手接過那杯酒,手心立刻感到一陣冰涼,那是玻璃杯的溫度,
她對酒的認識不多,但看到那深深的褐黃色光澤裡,閃著隱隱的綠色光芒,讓她非常吃驚。
「這酒壞掉了!」她非常認真的說。「你看,它裡面有綠光!」八成是長了什麼霉或什麼菌吧。
湛海藍仰頭大笑,她從來沒有聽過他大笑的聲音,原來他的笑聲是這麼爽朗好聽啊!
1這是一八六四年的Cognac,那個年分的Cognac都裝在古老的木桶裡,所以帶著綠光,那是它的特徵。」
這種年分的干邑酒是相當罕見的珍品,如果用酒杯的高度來算的話,兩厘米一份大約是喝一口,價格同等於一瓶XO了。
司雪晨立刻雙頰火紅,覺得自己出了一個洋相。「呃……我不知道。」
「妳現在知道了。」他聳聳肩,「這酒跟妳一樣。」
「跟我一樣?2
「都在等人發現。」他將它托在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沿著那優雅的瓶身曲線移動到底。
「妳看,我找到它了。」
司雪晨看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他渾身沐浴在昏黃的光線中,整個人彷彿都浸在舊日的貴族氣息裡。
那樣柔和的神色、那樣清澈的聲音,使她突然有了一種全新的體悟。
她並不是像那些追求不到她的人說的那樣,她的心不是冷的,她的心也有溫度、也會悸動的。
只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她的王子,原來就在這裡。
她彷彿看到他站在螺旋梯的頂端發著光,而她在梯底伸長了手想要碰觸他,卻沒有勇氣抬起腳走上階梯。
「司雪晨。」
他輕輕喚著她的名,空氣在柔和的燈光中凝住了,她看著他的唇、聽著他優雅的聲音,覺得自己像在作夢。
「妳知道英國世紀帝國舞團嗎?」
如夢初醒,她回到了最現實,她依然在酒窖裡,空氣還在流動,而湛海藍依舊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知道。」她點點頭,「那是所有舞者的夢想。」
被譽為世界五大古典芭蕾舞團之首,世紀帝國當之無愧,它有世界第一流的舞者,和少數舞團能與之比較的廣大舞碼。
1他們願意給妳試舞的機會,十二月十六號,也就是一個月以後的今天。」
司雪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覺得有些惱火。
「為什麼?噢,你又……我說過我不要你的幫忙!」
天呀,她絕對絕對沒有進去的資格,明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去試的。
「我沒有幫妳忙。」他淡淡的說。「我只是幫妳寄了一些東西過去,讓妳去試舞的決定是他們做的,我並沒有出力影響。」
「你寄了什麼東西?」他又替她主張了,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真的完全搞不懂了,他似乎是真的為她好,完全在替她著想。
有誰會在乎她有什麼夢想、能不能成為一個舞者?
老天爺呀,他到底為什麼要如此關心她呢?
「我跟妳的指導老師談過了。」他看她一臉驚訝,又繼續說:「剛好有事到紐約,順便的。」
「中秋節之後。」她喃喃的說著,「你出國去了。」
「差不多吧,不記得了。」他含糊的帶過,「我拿到了她的推薦函和妳的練習帶。」
「我的練習帶?」司雪晨更加吃驚了!「我沒有什麼練習帶!」
1妳有,只是妳不知道。來吧!」
他將她手上的酒杯拿下,放到小方桌上。「我拷貝了一捲回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真的不懂,這到底算什麼?
「因為我想這麼做。」
司雪晨驚訝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螢幕,她當然記得這間練習室,她在裡面度過數不清的晨昏。
只是她想不通這些畫面是哪來的?是何時拍攝的?
看到自己出現在螢幕上,而且完全沒有失誤,那種感覺非常奇妙。
「看這卷帶子的時候,妳的老師曾經跟我解釋過,妳的變奏solo variation不但回復穩定,且輕快俐落,32個 fouette turns不但加插進了doubles,且一直沒離開過練習室中心。」
「妳不知道練習室裡有隱藏攝影機是吧?妳的老師發現妳在單獨練習時水準超過許多人,可是一旦換到公開場地,妳就會失常。她說她曾跟妳談過,可是妳有『中國人的固執』,不願跟她談。」
司雪晨雙手不安的互握著,「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這麼認為。」湛海藍拿起遙控器結束畫面。「司雪晨,我一直很佩服妳,妳是少數我認識能堅持自己夢想的人。」
她給他一個苦笑,「但我並沒有量力而為,我想我選擇了一個自己辦不到的夢想。」
「怎麼樣才算完成?站在舞台上,接受觀眾的掌聲?」
她點頭。「嗯。」
「那麼妳已經辦到了。妳的舞台在這裡。」他伸手朝自己的眼睛一指。「而掌聲,妳也已經有了。既然妳成功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那是不一樣的!」司雪晨想到那個早上在海邊的相遇,原來他一直看著她獨舞。
他的眼睛是她的舞台,這句話讓她深受感動。
「我自己也知道一個人的時候我辦得到,可是你不知道我會害怕,我就是沒辦法讓自己不要去在意別人盯著我的眼光。」
「對,就是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我希望妳說出來。」他溫柔的說著。
「雪晨,妳的舞是為誰而跳的?」
「我小時候……我把拔很喜歡看我跳舞。」她輕輕的、回憶的說著,眼裡含著淚水。「他說我是他的芭蕾舞公主,他一定會來看我表演的。」
「他答應過的,他說他一定不會錯過我的第一次登台,他說他會坐在第一排,第一個幫我鼓掌……」
「他說如果我害怕,他會替我加油,他會看著我從頭到尾……」
眼淚跟著滑下她的臉頰,她像是深陷在遙遠的記憶裡,聲音開始哽咽。
「可是我看不到他,椅子上沒有人,我跌倒了,大家都在看我,他們是在笑我把拔沒有來嗎?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把拔不會來了,他永遠都不會來了!」
「不管他來不來,妳的舞都要繼續下去。」他溫柔的說著,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就算跌倒了,妳也要自己站起來繼續把舞跳完,相信妳爸爸也會因妳有繼續下去的勇氣而感到驕傲的。」
原來司啟聖在她初次登台那一天出車禍,結果他再也到不了女兒學校的禮堂,看他最寶貝的女兒表演。
她抬起佈滿淚痕的臉,哽咽的說:「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站起來,順勢把她拉起來。「妳的練習衣和舞鞋呢?」
她一愣,「在家裡呀。」
於是她拉著她走出培訓中心,直接回到司雪晨家裡。「換上妳練習的服裝和鞋子,我十分鐘後來接妳。」
他說完,就走回主屋去辦他的事。
司雪晨被他一催促,連要幹嘛都來不及問,眼淚也還沒幹,就披著一件小外套,穿著練舞時的衣服,被湛海藍拉上車。
在車上,司雪晨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
「學校。」
「學校?」她更糊塗了,「什麼學校?」
「我一直很在意我看到的。」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說著,「我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那一年我們在溫室看到了什麼?」
「我記得,原本我們在玩捉迷藏,後來我把拔跟你媽媽就出現了……啊!你又要提那些事了,我不想聽!」
他突然提起那些往事,一定又要說把拔和他媽媽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她不想跟他吵架,所以乾脆說她不願意聽。
「我媽死了之後,我在整理她的房間時,看到了一些信件,於是我私底下委託了徵信社,請他們查一些事情。」
「我不要聽!」她把耳朵搗起來,「你不要說了!」
他猛然煞車,把車停在路邊,轉過來抓住她的雙手,把她的手拉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妳要聽。他們是情侶,他們一開始就是一對了!」
這個結果他早在信中就看出來了,他只是要徵信社去找出那些相關的人來證實。
「我把拔有說過,他跟你媽媽是很好的朋友。」
「他們不只是朋友,他們是情人,妳還不懂嗎?2
「就算他們是情人好了,你媽媽後來還是嫁給你爸爸了呀!而我把拔是個很好的人,他當然會關心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啊!」
他咬咬牙,「我從來沒有說過不原諒她跟妳爸發生的任何事!」
「她是個不快樂的女人,我可以原諒她因寂寞做出來的任何不智的舉動,可是我不能原諒她把我變成妳……」
聲音到此忽然停止,他猛然停下來,放開司雪晨,用力拍打了一下方向盤,「該死的!」
「你還沒說完。」她輕輕的說,沒想到他也會有神情激動的時候。
這一晚,沒有想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我說完了。」他放開煞車,重新上路,直接將車子開到司雪晨曾經念過的小學。
1我們到這裡做什麼?」
「跳舞。」他簡單的說道,接著便拿出鑰匙開啟這間私人辦的小學。
「你怎麼會有鑰匙?」
「妳忘了這間學校是誰辦的了?」
「對喔,是湛先生辦的,你剛剛就是回去拿鑰匙?」
他點點頭,把門打開。「我們從這個側門進去,妳還記得禮堂在哪吧?」
「應該還記得,不過這麼黑……」
她才說完,他就扭亮了手電筒。「亮了,怎麼走?」
「先直走看看。」
怕黑的她緊緊跟在他身後,差點被校園裡的樹根絆倒。「啊!」
她一個踉 ,往前一撲,抓住他背後的衣服,他回過頭扶住她。「妳小心一點,這裡很黑。」
「好,謝謝你。」她感激的說。
隨後湛海藍便握著她的手繼續前進,似乎沒打算放開。
黑暗中,她徹底紅了臉。
「好像在這裡轉彎。」
果然轉個彎,一個巨大的禮堂便出現在他們面前,湛海藍用鑰匙打開了玻璃門。
兩個人並肩走進有些冷的大禮堂。
他把她拉上舞台,並將手電筒交給她,「妳在這裡等著,我去找控制室。」
「那這給你,我不要緊。」
「妳不是怕黑?」
她搖搖頭,說了一個小謊,「一點都不怕,你用這個照路,免得跌倒。」
他看著她,「真的不怕?」
她勇敢的搖搖頭,於是他將光亮帶走,她站在黑漆漆的舞台上,第一個感覺是冷。
湛海藍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妳要是害怕就唱歌壯膽吧!」
「我害怕,可是我不會唱歌。」
「每個人都會唱歌。」
「那你唱吧,你唱我就不會害怕了。」有他的聲音陪著,她就沒有那麼害怕,反而安心了不少。
雖然身處黑暗中,但卻不覺恐懼。
「好,那我唱了。」
司雪晨只是隨口說一句,沒想到他真的唱了!.
他的聲音很清澈,唱的是一首有些哀傷的英文歌,歌詞的意思是:
溫柔的青鳥,哭了吧?
狄蒂思心愛的青鳥,溫柔的哭了吧?
這位達宏特少女,她沒有白活。
一艘艋舺將載她到卡瑪漢。
在那裡,婚禮守護神,歌曲,笛聲,緩緩的引導她到情人門前。
那一天,一隻精緻的鑰匙鎖著柏製衣箱,
裡面放著結婚禮服,
宴會上戴在柔臂的金飾,
以及為金黃秀髮準備的春粉。
獨立船首的她,正析願星星,
疾風呼嘯,掀起了船桅,
她哀號的跌入海中,被浪吞噬了。
溫柔的青烏,在奇巖怪石中尋找。
哭了吧?
夢穿不到結婚禮服,
金飾居然戴不到柔臂上,
春粉居然無法散溢在秀髮上。
突然間,他的歌聲停止了,突如其來的光亮籠罩了原本陰暗的舞台。
她全身被燈光包圍,黑暗的空間裡,她是唯一的發光點。
「這是妳的舞台,雪晨,為妳的觀眾跳舞吧。」
她閉起眼睛,舞台下那成排的椅子全部都在黑暗裡,只有一個在發光。
空蕩蕩的觀眾席裡,只有一個人。
司雪晨睜開眼睛,看見她最愛的把拔,就坐在那裡,為她鼓掌。
她的眼淚和笑容同時出現在臉上,她跳舞,沒有音樂,所有的節奏在她心中。
這是她的第一支舞。
當謝幕的時候,那個給她最多掌聲的人,在她的眼睛裡。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40:33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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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青氣得眼睛都要噴火了。
「這些人到底有完沒完,那種普通人有什麼好報的!」
她抓起桌上的花瓶,直接朝正在播報著娛樂新聞的電視砸過去。
鏘的一聲,花瓶碎了一地,水和艷紅的玫瑰花也散落了一地。
她的助理小蕙看到,吭也不敢吭一聲,連忙去拿清掃工具來弄乾淨。
胡青青穿著高跟鞋,咬著手指甲,在屋裡走來走去,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
於是她撥了一通電話,等著那一端的人來接。
「青青,妳到底還想怎麼樣?」湛海青打著哈欠,一副不耐煩的口吻。
「我想怎麼樣?你答應我的事情呢?現在所有的媒體都在追那個死老百姓,我才是主角耶!」她忿忿的說:「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幹嘛要陪這個廢物睡覺呀!
「我有什麼辦法可想?」他不耐的說:「大家對妳早就沒興趣了,我已經幫妳弄到貝爾麗的代言機會,我答應妳的事已經做到了,別再來煩我了!」
「你……湛海青!你敢掛我電話試試看!」
她才一講完,就聽見電話斷線的嘟嘟聲。
「氣死我了!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才是主角!」
她才是代言人,大家應該把焦點放在她拍的廣告上,而不是一直去追逐那個只拍一張海報的人。
電視依然在播放著,鏡頭帶到了下午湛海藍出現,強力介入的畫面。
記者甲用誇張的語氣說道:「這種情形前所未見,不知道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執行長湛海藍是國內知名的單身漢,一向低調的他,今天在媒體前強力護美的舉動,是否也代表好事近了?」
胡青青氣得頭都昏了,劈頭就罵助理,「妳是死人呀!不會把電視關掉,我給妳薪水是叫妳來作少奶奶的呀!什麼都要我自己來!」
小蕙無辜的說:「我在擦地……」
脾氣這麼暴躁、對人這麼不客氣、又見不得人好,難怪一年會換八個助理。
自己不紅了,就酸別人,唉,這種人……
「擦妳的死人頭!把電視給我關了!」
她撲到沙發上,抓起遙控器把電視給關了,又順手丟掉,最後一個畫面就是那張快讓她抓狂的海報。
「咦?那女的好面熟喔!」
她想了半天,又大聲的叫小蕙幫她找遙控器開電視,找了半天找不到,又是一陣亂罵。
小蕙趕緊在被罵到脾氣都要上來時,用手直接壓下電源。
電視終於重新有了畫面。「咦?是她!」
那天她去找湛海藍時,差點撞到她的那個女孩子。「原來是這麼回事!」
什麼完全沒人知道她的身份?這根本就是在玩花招、搞噱頭、耍媒體嘛!
那個臭女人搶走了她的一切!
她才應該是媒體的焦點,站在湛海藍旁邊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妳要知道,我不是對妳不敬。」寧檠手裡握著電話,十分嚴肅的說道。「而是因為攸關性命,所以我才不得不做的。」
司雪晨笑著搖搖頭,「沒關係。」
宋吉兒則是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得到司雪晨的諒解之後,他繼續對著電話說:
「我要一個海鮮披薩、一個夏威夷披薩,要有芝心的,起司都加倍,送到湛園警衛室。妳知道湛園吧?……嗯嗯……這麼有名喔!呵呵……對,是呀,這裡是有一個培訓中心……現在有誰喔?就那個宣傳通告都被取消的一片歌手宋吉兒呀!我?我是寧檠呀……」
大概是因為對方尖叫,所以他把話筒拿得遠遠的,「我當然是寧檠,騙妳幹嘛!那,有沒有打折?」
「你夠了沒有!」宋吉兒從沙發上跳起來,火大的扯掉電話線。
「喂!我還沒有講完!2他摔掉電話。「妳幹嘛啦!肚子不餓呀?我都快餓死了,為什麼不讓我叫披薩?」
唉,司雪晨的手藝……他實在沒有污蔑的意思,不過真的是太恐怖了!
也只有湛海藍那個怪物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叫披薩就叫披薩,你說那一堆有的沒的幹嘛?」宋吉兒火大的說,
「我的通告沒了,你很爽是不是?」
「很爽是稱不上,快感倒是有一點點。」他誠實的說。
「你還敢說!」她抓起抱枕,對他丟了過去。「都、是、你、害、的!」
害她滿滿的宣傳行程都被取消,公司要她先在這裡「避風頭」。
「是妳自己要去的,我有叫妳跟嗎?」寧檠哼道……「被妳這傢伙連累,我也很倒楣!」
現在大家都在猜測他跟宋吉兒的關係,並且對於他在冷凍期間還能跨刀演出她的MV感到有些好奇。
宋吉兒狂吼道:「你這個不要臉的!」
他們的爭吵只要一開始,沒有三個小時是不會休兵的,這一點司雪晨已經很有心得了。
所以她在戰爭一開始時,就連忙俏悄的溜出戰場,直接到一樓的舞蹈室。
她得把握時間練習,這樣才能在試跳的時候有完美的演出。
那奇妙的一夜,她不確定湛海藍有沒有替她改變了什麼。
她只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舞台在他的眼睛裡。
她知道,他會一直看著她,從頭到尾。
宋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來,抱著膝坐在地板上,用著羨慕的眼光看著她跳舞。
完全沉浸在音樂和動作裡的她,絲毫沒有發現有人,直到一個小節結束,她才注意到。
1吉兒,妳什麼時候來的?」
「我看了一會了。姊姊,妳很喜歡跳舞啊?」宋吉兒把手裡的礦泉水丟給她,「我看妳好快樂的樣子。」
她喝了一口水才說:「嗯,我從小就喜歡跳舞,一開始是自己亂跳,六歲開始正式學舞,一直到現在。如果不喜歡,我想我也不會花這麼多時間練習吧。」
她點點頭,「嗯,我知道,姊姊喜歡跳舞,就像我喜歡唱歌一樣。」
「差不多吧,我們一起加油喔!」
宋吉兒歎了一口氣,「不過都是被寧檠害的,我一起步就遇到困難了。」
「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說得也是,說不定我也會遇到我的湛海藍,幫我解決所有的問題。」她笑著的臉上寫滿了曖昧兩個字。
「遇到妳的湛海藍?」她不解的重複她的話。
「別跟我說你們沒有什麼喔!他把妳保護成這樣,寧願引起公憤也不讓妳曝光,妳不知道阮百泓跟丁詮在記者會的時候,把他罵得多慘,他一定很喜歡妳才會這樣的。」
她立刻脹紅了臉,急忙辯道……「沒有的事,完全不是妳想的那一回事。」
「一定是!如果不是為了喜歡的人,誰會做到這種地步呀?」宋吉兒笑咪咪的說:「我只要一想到那一天,他突然這樣出現,把妳救走,完全不管事後要面對多大的輿論攻擊,我就覺得他的勇氣過人。」
「不知道這次得損失多少?我聽電視上說,好像不少耶!」
司雪晨一愣,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有壓力,在她心中,她總覺得他無所不能,幾乎沒有任何事能夠擊垮他。
「那、那怎麼辦?」她有些著急的說:「會不會影響他的事業?」
「這麼擔心他,還說兩個人沒什麼嗎?放心啦,再怎麼爛的攤子,也有辦法收拾的,早上湛海藍的爸爸已經跳出來講話了。」
「我一直以為大老闆只會泡妞,其實還是很愛護兒子的嘛!」
他強勢的談話內容,她還印象深刻呢!
大意是說他絕對支持湛海藍所做的任何決定,環球傳播內部人事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有任何變動。
他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有人還要追的話,那環球也會給個清楚明白的交代。
其實這根本就是威脅了,給個清楚明白的交代,就表示誰要再大做文章,就等著接受環球的壓制吧。
他湛可齊這個媒體大亨可不是被叫假的。
宋吉兒笑了笑,「而且他也是很愛護未來的媳婦的,嘻嘻,我聽媽媽說過,妳的學費都是湛先生資助的,原來他早把妳當自家人了。」
1吉兒,真的不是這樣的!」她自己也被弄糊塗了。
湛海藍為她做的一切,真的是喜歡她的表現嗎?
如果不是的話,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是的話,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他曾說過她是他的責任,是哪一種責任呢?
一整個下午,司雪晨都因為宋吉兒的一番話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了很多食譜,可是好像都沒有看進去。
她一直想到湛海藍,無法克制的想著他。
她用手指在桌上寫下他的名字,內心深深的悸動著,原來這就是她的愛。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愛上他了,那個看來冷酷但卻異常溫柔的男人。
司雪晨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她如此在乎他的舉動、他說的話,原來是因為她的一顆心早已經牢牢的繫在他身上了。
胡思亂想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當她注意到外面天色已暗,才發現居然快要六點了。
「啊,都這麼晚了!」
她連忙收起食譜,穿戴好圍裙,準備跟食材奮戰。
雖然她是個無可救藥的料理白癡,但湛海藍還是會回來吃晚餐。
如果真的像吉兒說的,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她,那他還真是犧牲得徹底。
正當她要將一條魚丟進油鍋裡時,石嫂走進來說道:「雪晨,妳在做飯啦?老爺剛打電話回來,他說今天晚上他要招待客人。」
「啊?」魚從她手裡落下,滾燙的油濺到她手臂上,痛得她立刻縮回來。「好痛!」
「燙到啦?趕快用水沖一下!怎麼還站著?」
石嫂立刻把她拉到水龍頭下,「快沖水,怎麼樣?痛得厲不厲害?」
「不要緊。」她苦著臉說:「老爺說今晚要招待客人喔?」
天哪,她煮的東西那能見人呀!
像知道她的憂慮似的,石嫂笑著說:「放心吧,老爺常常這樣,臨時帶人回來吃飯,我打電話去飯店,叫他們派人過來。」
因為湛可齊常常一想到就會舉行小型的派對,所以僕人們早就很有經驗知道如何安排了。
他們會聯絡環球前幾年開的飯店,讓他們派一整組人過來,包括侍者。
司雪晨這才放下心來。「那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當然不用。老爺說了,他找了一個廚子來暫代妳媽,要給妳多點時間練舞。」她笑著說:「雪晨,我說妳也真是好命,老爺和少爺都這麼幫妳,我可沒看過他們父子倆對誰那麼好過。」
「我很感謝他們的。」她由衷的說。
「所以妳才要用成功來感謝他們呀!雖然妳媽沒說,不過我知道她心裡對妳的期望可大了,妳千萬別讓大家失望喔。」
司雪晨點點頭,「我不會的。」
很奇怪的,她應該要感到很有壓力才對,可是她居然只感受到那些滿滿的關愛,
大家都對她太好了,她的確是個幸運兒。
司雪晨坐在台階上,托著腮,看著天上的一彎新月。
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從湛家主屋傳來,她在那優美的旋律中閉上眼睛。
她只點亮了院子裡的一盞小燈,所以所有景物都有些昏昏暗暗的。
她繼父和弟弟到醫院去了,因為怕記者糾纏,打擾了她媽媽,所以她繼父堅持不要她去。
她站起來,隨著音樂聲輕輕的舞動身體,彷彿回到了八歲那年的夏天。
她對湛海藍的認識,就從那裡開始。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直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不同的是,他看著她的時間變多了。
她總會在回頭的時候,接觸到他的眼睛。
那雙明亮又深邃的眼睛所看到的她,到底是什麼模樣呢?
「喂!」
一個熟悉的嗓音中斷了她的舞步,她驚喜的睜開眼睛。
籬笆的高度比他的身高還矮一點,因此她可以看見他的臉和肩膀。
1這是什麼花?」
她伸手將落下的頭髮塞到耳後,微微一笑,「我已經知道了,這叫繁星花。」
那個午後,這個她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花,讓她忙碌了一個下午,只為了尋找它的名字。
現在,她總算能回答他的問題了。
「嗯。」他點點頭,「跟妳一樣。」
「跟我一樣?」
「都是星星。」他伸手玩弄著那小巧的紅色花朵。「妳知道嗎?蝴蝶最喜歡這種花,顏色鮮艷、花蜜明顯。」
她是最耀眼的一顆明星,是他遙不可及的一顆明星。
隔絕他們的不是距離,而是血緣。
不管他恨了多少次、痛了多少次,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他無法原諒他的母親,讓他變成雪晨的哥哥。
如果那一天,他不曾進到母親房間、不曾碰觸她的物品想念她。
他也不會看見那封信!
她寫給司啟聖的信。
聖,我懷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是你的孩子,你來決定他的命運吧……
湛海藍這才明白,他這個早產兒,是足月的早產兒。
早在他母親嫁給父親時,他就已經存在了。
他明明知道司雪晨是他的妹妹,跟他流著同一個男人的血,他明明知道的。
可是他卻無法克制自己,日漸激烈的感情。
他愛她,從她八歲開始,他就在等她長大。
那封信,在多年前的那一天,殺死了他所有的感情。他真的這麼以為。
一直到機場的相遇,他才知道,那份感情,一直沒有消失過。
她走到圍籬邊,仰著頭問他,「你特地來告訴我的嗎?」
「沒有,裡面悶,出來透透氣,隨便走走。」他將領帶拉松,1一個無聊的餐會。」
「有音樂、有美食,怎麼會無聊?」
「或許是因為旁邊的人不對。」他脫口而出,隨即把臉轉過去。「沒事了,我先走了。」
這個無聊透頂的宴會,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將博愛醫院院長的千金介紹給他,在座的都是一些他父親的老朋友。
他借口要打一通很重要的電話,暫時離開了那個充滿男人笑聲的晚宴。
他知道自己深愛的人是誰,也知道永遠都不會有結果,但他卻無法阻止自己靠近她。
他知道放任自己的感情燃燒是天大的錯誤,但他完全無法控制。
「等一下!」她連忙跑出去追他,「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湛海藍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妳說吧,我在聽。」
「我……」她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她,一顆心緊張得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她該怎麼說呢?
難道要直接跟他說,我剛發現,我愛你?
「有話就直說吧。」
「我是想說,謝謝你。還有這些日子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她深深一鞠躬。「真的很抱歉。」
「道謝和道歉的話就免了吧。」
那是身為哥哥該做的事,雖然他該死的想離她遠遠的,卻又沒有能力轉身走開。
他看著她的眼裡,始終是愛呀!
「不是!」她看著他轉身又要走,連忙跟上他。「我是想說……」
「說什麼?」
看她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他也忍不住開始感到好奇,她究竟要跟他說些什麼?
夜風不斷吹著她的頭髮,害她得用手壓往頭髮,才能阻止髮絲在他身上纏綿。
就這麼一抬手,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繃帶。「怎麼了?手受傷了?」
「嗯,煎魚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
「我看妳還是離廚房遠一點好了。」他皺著眉,「看過醫生沒有?」
「小燙傷而已,石嫂已經拿藥幫我擦過了,不用看醫生啦。」
他雖然不曾溫言問候,但她知道他是關心她的。
她拉了下他的衣服,停下腳步,低下頭道:「其實我是想說,我、我發現……你一定聽很多人說過了,也許你不會覺得怎麼樣,可是我、我是鼓起了勇氣@@」
「妳到底要說什麼?」他低頭看著她柔順的頭髮,忍住想要觸摸的衝動。「我在聽啊。」
「我、我發現……」她抬起頭來,鼓起所有的勇氣,一雙亮晶晶的美眸充滿堅定。「我愛你!我、我想讓你知道。」
對湛海藍而言,這真是個嚴苛的考驗,他要將自己的靈魂、感情完全都抽離,才能夠拒絕她那雙純真的眼。
她說愛他的聲音,應該是天籟。
但是血緣,卻將天籟變成了魔咒。
「妳別開玩笑了!」
湛海藍發現,也許自己真的是個無情的人,否則他怎能在內心熱愛的同時,表現出冷酷的樣子?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她被他的冷淡嚇了一跳,「也許真的是我誤會了,我以為……不過,算了,那都不是重點。」
她難堪得想哭,但她還是靠著僅存的勇氣,將她要說的話全都說完。
「也許你對我做的一切,目的不是我所解讀的那樣,可是我既然明白了我愛你,我覺得還是該告訴你。」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不論你是為了什麼原因這麼做。」
湛海藍冷冰冰的說:「妳不需要感謝我,更不需要用妳的愛來回報我。」
「我的愛不是回報!就算你不曾為我做過什麼、就算你沒有帶我走出恐懼,我想我還是會愛上你的。」
「妳弄錯了!我會這麼做,是因為妳失去了父親,而這個遺憾有可能是我母親造成的。」
他昧著良心說謊,完全不能承認對她的眷戀是出自於狂愛,
一旦他動搖了,情況就會失去控制。
他將無法掩飾對她的所有感情,他會害她受盡煎熬。
「司雪晨妳回去吧,已經很晚了,我會當作今天這件事完全沒有發生過。」
她看著他,喉頭像梗了一團硬塊,酸酸的,非常的難過。她知道,只要一個不小心,她的眼淚就會流下來。
她咬著唇,「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千萬不要愛上湛海藍!
這句話突然在她腦中閃過。
是誰?是誰在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感覺時,就已經先預知了今天的悲傷?
「好,晚安。」
「是你爸爸說的。」她輕輕的說。
「什麼?」
「你爸爸說的,他說為了我好,要我不要愛上你,因為很多事情是不可以的。」
湛海藍渾身一震,「他真的這麼說?」
是呀,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是誰的孩子呢?
連他都讓雪晨知道了,很多事情是不可以的。
司雪晨轉過身去,緩緩的往前走,而湛海藍也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他們的方向從來沒有一樣過。
誰都沒有回過頭來,再看對方一眼。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一旦回頭,那份炙熱的愛,將會無法掩飾、無法壓抑。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40:59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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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問一下,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電話那一頭,傳來湛海青的聲音,他說話有些含糊,似乎是喝了酒。
「你問吧,我在聽。」
湛海藍轉著鋼筆,一臉若有所思的對著話筒說話。
才早上十點,他的哥哥就已經喝醉了?!
「胡青青真的確定出局?你真的要封殺她?」
他簡單卻肯定的說:「真的。」
「可以問一下為什麼嗎?」
其實湛海青也不想打這通電話,可是胡青青吵說若不給她一個交代,她就要開記者會當場自殺,控訴他的始亂終棄。
要是他未婚,當然可以對這種指控一笑置之,說對方發神經、亂說話。
但他那企業家第二代的老婆,絕對不會這麼輕易讓他過關的。
事情弄到這種地步,他真是後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該花那些心思將這個瘋婆娘從海藍身邊搶走的。
「她應該知道為什麼,她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這是她該付出的代價。」
一想到那篇狗仔隊的抹黑報導,他就氣得頭痛。
胡青青有種放話給狗仔,說司雪晨靠陪睡爭取到機會,就要有本事承擔他發怒的後果。
「她說是記者扭曲了她的話,她絕對不是那個意思,我看你跟她談談好了。」
他已經快被她煩死了,如果能把這個燙手山芋丟掉,那就太好了。
「我跟她沒什麼好說的。」湛海藍淡淡地說道。「你還有別的事嗎?」
「海藍,兄弟這麼多年了,你賣我一個面子,再給她一次機會。我當然是希望你能答應我,但如果有困難,我也可以諒解。」
湛海青絕口不提一個求字,但其實已經是在求他了。
「你真的這麼希望?」
他大概猜得到海青有多煩了,胡青青像水蛭一樣緊緊的吸著他,不過
他現在才發現這個女人會影響到他的婚姻,好像有點晚了。
「我很希望。」
1好吧,我不再對其它經紀、唱片公司施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湛海藍淡淡地說道。
如果還有人看好她的話,自然會有人簽下她,幫她規畫的。
「這樣應該就夠了。」湛海青真的鬆了一口氣,「謝謝。」
「不用客氣,沒有別的事了吧?」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已經一點三十八分了。
司雪晨應該已經準備出發到機場了吧?
她即將飛往英國,他知道她將踏上從此跟他沒有交集的人生。
他所能給她的,就是在她謝幕的時候,給她掌聲。
杜書琴受傷之後,辭去了湛家的工作,一家人搬到市區,司雪晨再也不是他往海邊走就能見到的人了。
「沒事了。對了,恭喜你。」
「恭喜我什麼?」
「不是要訂婚了嗎?我不知道原來你跟爸那個當院長的老同學的女兒走這麼近,保密功夫到家喔!」
「你弄錯了,我們是一起去看過幾出音樂劇沒錯,其它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冷淡的說。「我得掛電話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從落地窗看向天空,一架飛機在湛藍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傷痕。
「再見了。」
他輕輕的說:「我的妹妹。」
「我的……愛人。」
輕輕閉上的眼,就像從此鎖上的心屝。
鑰匙,遠遠的飛出了美麗的台灣。
溫柔的青鳥,哭了吧?
狄蒂思心愛的青烏,溫柔的哭了吧?
這位達宏特少女,她沒有白活。
一艘艋舺將載她到卡瑪漢。
在那裡,婚禮守護神,歌曲,笛聲,緩緩的引導她到情人門前。
那一天,一隻精緻的鑰匙鎖著柏製衣箱,
裡面放著結婚禮服,
宴會上戴在柔臂的金飾,
以及為金黃秀髮準備的春粉。
獨立船首的她,正祈願星星,
疾風呼嘯,掀起了船桅,
她哀號的跌入海中,被浪吞噬了。
溫柔的青烏,在奇巖怪石中尋找。
哭了吧?
夢穿不到結婚禮服,
金飾居然戴不到柔臂上,
春粉居然無法散溢在秀髮上。
他是失去了深愛的狄蒂思,卻不能表示的溫柔青鳥。
飛往倫敦的班機開始廣播登機了。
宋吉兒滿懷不捨的放開司雪晨的手,「姊姊,妳要保重,我會常常打電話給妳。」
「好,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妳也要保重,幫我照顧媽媽。」
「我一定會的。」她好想哭喔!「等我宣傳期結束,我就去看妳。」
她的唱片如預期中的大賣,那日她對媒體不禮貌的表現,居然被年輕的歌迷說成是直率、可愛。
而她和引起旋風的神秘女郎司雪晨是姊妹、以及和寧檠之間的緋聞,讓她一出道就備受矚目。
雖然剛開始時,有受到一些波折,但在湛海藍的全力護航之下,總算是風平浪靜了。
「拜託妳別哭,很丟臉耶!」寧檠戴著漁夫帽和墨鏡,還在上唇黏了鬍子,非常努力的變裝過。
「關你什麼事!我有拜託你站在這裡嗎?根本就沒人叫你來!」
「怎麼說雪晨也是我坐牢時的牢友,更何況她還照顧我的三餐,我來送她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反正你離我姊姊遠一點!」
「沒關係啦,吉兒,你們來送我,我很高興。」她笑著說。
「我在台灣沒有朋友,還好有你們,我才不寂寞。謝謝你們這些日子以來陪著我一起練習,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說著說著,她不禁熱淚盈眶,「我要哭了,你們不要笑我。」
寧檠笑著將她戴的貝蕾帽往下一拉,「傻丫頭,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嗯。」她哭著點點頭,微笑著說:「我真的很高興,有妳這個妹妹,還有你這個朋友。」
她張開雙臂,將這兩個人抱住。
宋吉兒難過的說:「姊姊,妳一定、一定要回來,絕對不能忘了我!」
「嗯,當然。」她放開他們,淚中帶笑的說:「我的家在這裡呀,我一定會回來的!」
第二次的登機廣播又響起來了。司雪晨不捨的道:「我要走了。」
「嗯,再見,我一定會去看妳的,姊姊。」
「好,我期待著那一天。」
她背著她的行李,瀟灑的往前走,然後她回頭,帶著燦爛的笑容對著他們揮手,「再見了,謝謝你們。」
宋吉兒哭了,她看著司雪晨的笑容,不自覺的湧起一陣心酸。
她之前不知道她被湛海藍拒絕了,有一次開玩笑說她要成為她的老闆娘時,她才將一切始末告訴她。
她真是搞不懂湛海藍,他既然不能接受姊姊,為什麼要來招惹她呢?
難道,他真的像八卦雜誌說的,是個同性戀?
「叫妳別哭妳還哭,很丟臉!」
寧檠掏出一包面紙,湊到她面前,「快擦一擦,妝都花了,難看死了!」
「你年紀大了,犯老花是不是?」她用力搶走那包面紙,「我根本沒化妝!」
「少騙人了啦!」他伸出大拇指,用力在她臉上擦一下。
「你幹嘛?」她小聲的吼他一句,趕緊退後一步,不自覺的紅了臉。
「還真的沒上妝,原來妳皮膚這麼好啊!」
他倒沒想到她的臉會這麼軟、這麼細,害他心跳有點加速。
「你少無聊了,下次再動手動腳,我就告到你傾家蕩產!」
「哇靠,妳比亞嘉莎她媽還狠!」
他們一邊吵嘴、一邊往出口走去,沒有注意到其實很多人已經被他們出色的樣貌給吸引了。
兩個眼尖的小女生注意他們很久了,其中一個短髮的說:「那好像是寧檠跟宋吉兒耶。」
「妳也這麼覺得喔,我也覺得很像,原來他們真的是一對喔!」長頭髮的小女生一臉嫉妒,「寧檠真沒眼光,宋吉兒本人這麼醜,他也喜歡?」
「才怪,她很漂亮好不好!跟那種老男人在一起,真是浪費!」
「寧檠才不是老男人!」
「宋吉兒一點都不醜!」
於是,這兩個人各自反對對方的偶像,最後還吵了起來。
司雪晨看著面前那幢古色古香的維多利亞式建築。
三年前,她成為這個舞團的一員。
今天,同樣是帶著濕氣和薄雨的陰冷天,她站在這裡,想著她過去三年來的付出。
究竟她的名字會不會出現在巡迴舞劇的演出名單裡?
她祈求神,讓她在這次的亞洲巡迴裡擔任要角。
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曾經站在倫敦皇家歌劇院的舞台表演過。
金色和白色的圓形觀眾席,還有無數花玻璃的飾燈,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一晚,舞台上佈滿了觀眾從四面八方丟上來的鮮花。
他們的喝采和掌聲不但激烈而且冗長,她感動得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她的天鵝皇后歐迪特那完美的盟圈單腳旋轉,贏得了愛挑剔的倫敦人的心。
銅鈴響著,一群興奮的年輕人跑了出來,一看見她,紛紛發出歡呼聲。
她們喚她,1Snow!」
「恭喜妳!」她們嘰嘰喳喳的包圍著她,手上揚著名單,「快看!」
司雪晨連忙接過來看,眼淚湧出了她的眼眶。
她要回去了,她要在國家劇院演出「仙女」。
「怎麼了?妳怎麼哭了?」
「我只是太高興了!」
終於,她的舞台,將重新回到湛海藍的眼裡了。
他不知道,當她站在舞台上時,她眼裡的觀眾席,永遠都有一個空位。
那是屬於他的。
但是司雪晨並不知道,那一晚,當許許多多的人都因為她完美詮釋了天鵝皇后而不斷給她掌聲的時候,湛海藍也在那裡。
湛海藍有些疲倦的揉揉眉頭,剛從辦公室回到家就立刻鑽進書房的他,永遠都沒有空閒的時候。
他習慣性的讓自己保持忙碌。
這樣他才不會胡思亂想。
他在工作上花去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對自己的事,他連想都不想。
桌上那一個紙袋,是剛剛回來時警衛交給他的,說是今天傍晚有個朋友來拜訪他,因為沒碰到,所以請他轉交。
他順手放在桌上,就又投入帶回來的工作裡了。
這三年來,他帶領環球的精英團隊遠赴美國投資,努力地想將環球推向全世界。
雖然因此而當超空中飛人,不過獲得的代價是很值得的。
湛海藍把手伸進紙袋,心裡不斷想著,一個老朋友?會是誰呢?
他拿出來的是一個再小一點的牛皮紙袋,而且被揉成一團,托在手裡有一些些的重量。
撕開紙袋,露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雪球。
當他搖動雪球時,中間的芭雷舞伶就會在雪花中跳舞。
毫無預警的,他那最深切的熱愛出現在他面前。
那一刻,他所有隱藏的脆弱再也關不住了。
「雪晨……」
他握著那顆雪球,踉蹌的走到沙發上倒下,壓抑的痛苦讓他備感煎熬。
一瓶酒、一張她的相片,他再次成功的麻痺自己所有的思念。
他在沙發上睡著了,雪球從他鬆開的手落到地上,滾到了剛剛飄落下的照片旁。
安靜的書房裡,只有落地的大座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一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海藍!」
湛可齊很生氣,因為他剛剛看到那篇財經雜誌的人物專訪。
記者問到他跟顧小姐的未來時,他的兒子居然說他已經娶了他的事業。
這下他的老同學顧中明當然很不爽,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兒過去三年是在浪費時間。
他原本已經很氣他遲遲不跟顧千思訂婚了,現在他還這樣跟媒體放話,實在是非常的不尊重他。
他一推門進書房,就看見他在沙發上蜷著身體睡著了。
那一剎那,湛可齊突然覺得自己沒那麼生氣了。
他的兒子,這三年來幾乎沒有休息過,他一直不明白,他那種衝勁是哪裡來的?
他一直告訴他,慢慢來,但他卻表現得好像現在不做就來不及了。
別人花十年或許還辦不到,但他三年就完成了,而且還做得比大家預期中成功。
所以他才會這麼累吧,像個孩子般的睡著了。
湛可齊往前走,腳忽然踢到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一顆雪球朝前滾去。
他彎腰撿起來,卻又看見了司雪晨的照片。「是司雪晨?」
他看著兒子在睡夢中兀自緊皺著眉,似乎連睡覺也不能放鬆。
突然之間,在他心中疑惑許久的謎題終於解開了!
湛可齊蹲下,伸手搖了搖湛海藍的肩膀,溫和的說:「海藍,海藍,醒醒,我們得談談。」
湛海藍有些迷糊的睜開眼,一看見父親近距離的眼,睡意頓時全消。
「爸!你怎麼在這?」
「這是怎麼回事?」他將照片在他面前一揚,「來吧,我們談談這張照片出現在這裡的含意。」
「還我!」他伸手去抓,卻抓了一個空。「沒什麼好談的。」
湛可齊笑著說:「我覺得很有必要談。海藍,我想我真是太不瞭解你了。」
「你當然不,畢竟太多人分去你的時間了。」他諷刺的一笑,「今天一個人回來?」
「小心你說的話,你並沒有資格評論我的生活。」對,他就是風流成性,他對美麗的女人永遠都沒有抗拒的能力。
他從來沒有否認過自己不是一個把女人當玩物的男人。
「現在是你的生活出現問題,不是我的。」湛可齊淡淡的說道。「我就兩個兒子,一個看起來是不會有多大改變了;另一個起碼得給我振作一點。」
「我還不夠振作嗎?」湛海藍揉揉眉頭,「不要在我面前說期望之類的鬼話,你有一個兒子幫你打理公司的一切,讓你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去享受生活,你該滿足了。」
呵呵,兒子?真是諷刺的兩個字呀!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還來搞父親關心兒子這一套?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很失敗的父親,或許我不應該生小孩,因為我從來就不懂得怎麼去關心人。」
「至少你現在知道補救,你並沒有再給我幾個弟弟或妹妹,不是嗎?」
「當然,我不想再生下幾個恨我的小孩。」這一刻,湛可齊忽然覺得自己好悲哀呀。
他一輩子都在狂歡、都希望快樂,結果到頭來,他居然發現他希望他這個不像他的兒子能夠生活美滿、快樂。
「我並不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他淡淡的說,「你應該知道,我從來就不浪費時間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湛可齊笑了起來,「你當然恨我!你恨我害死了你媽,不是嗎?呵呵,真奇怪,原本我以為你會連阿聖都恨,連帶的去報復他女兒。」
「結果……」他笑得好大聲,1命運真奇妙,你居然會愛上她?真是好笑!」
「有什麼好笑的?」湛海藍忍不住怒火中燒,忿忿的說:「不許笑了!」
「當然好笑,我為什麼不笑?你爸我真是個睜眼瞎子,那麼明顯的事,我居然沒看出來,還一直怕你去傷害她!哈哈……」
「我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
「當然,你愛她。」他收起了笑容。「海藍,所以我說我不懂你,一個這麼好的女孩,你居然在三年前放她走?」
1這麼笨的事你居然做得出來?難怪你要沒命的工作,我真是不懂你呀,兒子。」
「不要在那邊給我裝傻,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他非常氣惱的大吼。
「你滾!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件事。」
「好,我滾,不過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會幫你的忙,我想雪晨或許會很驚喜,原來你愛她。」
「住口!不許你告訴她!不許!不許!」
「為什麼不許?你害羞嗎?」湛可齊笑著說,「不需要這麼生氣,就算她拒絕你,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你給我住口!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雪晨她是、是我妹妹,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你曾經阻止她接近我,還要她不要愛上我不是嗎?」
「你自己也知道,我們有不可跨越的溝渠,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難道你這麼喜歡看別人的兒子受苦?」
湛可齊呆住了,他啞著聲音說:「你說什麼?」
雪晨是他妹妹?他喜歡看別人的兒子受苦?
他突然覺得一陣憤怒,激動的揪住湛海藍的衣領說:「你說什麼?你他媽的再給我說一遍!」
湛可齊是真的火大了,一向不說粗話的他也忍不住連罵了好幾句。
「你夠了!你非要逼我說出來,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兒子了!」
啪的一聲,他重重的摑了湛海藍一個耳光。「不許侮辱你媽!」
「有什麼差別嗎?反正她都死了。」那一個耳光讓他冷靜多了。「如果當初,她不要選擇把我生下來就好了。」
「你……」湛可齊臉色慘白。「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夠多了!」他衝到用畫掩飾的保險櫃前,打開密碼鎖將那幾封信塞進他手裡,「你滿意了嗎?可以走了嗎?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湛可齊突然覺得好笑,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原來這些年來,你根本就不把我當父親。」
1這一定是我的報應,所以你媽才會留下這些信,呵呵,還讓你看見了……海藍,你知道多久了?」
「從我媽死之後。」
「這麼多年了……哈哈,你居然問都不問我一聲,反正在你心裡,我是不是你父親你都無所謂了。」
湛可齊雖然在笑,可是眼淚卻從他眼角滑落出來。「我的兒子,這十幾年來,完全不把我當父親,真是好笑……」
他搖搖晃晃的打開酒櫃,但似乎找不到他想喝的酒,於是他乾脆用手將成排的酒全都掃到地上去摔個粉碎。
湛海藍聽見他哽咽的聲音,又看著他那被歲月催老的臉,忍不住在心中責怪起自己的沉不住氣。
看到他父親那麼傷心,讓湛海藍比被烈火燒灼還痛苦。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麼!爸,我很抱歉,我並沒有不把你當父親!」
「我從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要什麼就有什麼。」湛可齊突然開口說話,他跌坐在地上,彷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我得不到的,等我長大之後,我身邊的女人更加沒缺少過,可是我從來沒有愛過她們。」
「直到我遇到你媽媽,我發狂似的愛上她,可是她身邊早就有護花使者了,我知道她眼裡沒有我,所以我跟她作朋友,跟我的情敵作兄弟。」
「畢業之後,我聽你祖父的話,娶了門當戶對的富家千金,可是我從來就沒忘記過你媽。」
「我的妻子在給了我一個孩子之後,因為心臟衰竭死了,她是個好女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愛過她。」
「後來我接手了環球傳播,我努力在事業上衝刺,直到那一天,我遇見了你媽媽,她在餐廳裡,賣了我一束玫瑰花。」
「我當時不敢相信那是她!阿聖並沒有將她照顧得很好,他讓她為了生活而憔悴不已,他沒有盡全力給她富足的生活。」
「阿聖是個詩人,他缺乏謀生能力,他可以對著他的花草說上一整天的話,但是他找不到一個可以讓安娜幸福快樂的工作。」
他看著湛海藍,「我做了當時我以為是正確的事,我用金錢攻勢,讓你媽媽投向我的懷抱。」
「我知道她抗拒不了我的財富,因為我能給她安定的生活,於是她離開了阿聖,那時候她肚子裡已經懷著他的孩子了,所以她很苦惱。」
湛可齊揚了揚手裡的信,1你看到的,就是她在那段時間裡寫的信,我不明白怎麼會在她手上。」
「我不在乎她有阿聖的孩子,我愛的是她,也會愛她的孩子。但是,她流產了,或許是因為壓力的關係,她並沒有保住和司啟聖的那個孩子。」
湛海藍臉上充滿了震驚和不信,「那麼我……」
「你是我的孩子。海藍,你媽媽身體不好,她沒有辦法把你懷到足月,所以你比預期還早到這個世界上來。」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們可以去做親子鑒定,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呀!」
「爸!我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湛海藍又是激動、又是愧疚,淚水不斷地從他眼中落下。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憤世嫉俗,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我……爸,抱歉我傷害了你!」
「不,兒子,是我太失敗了。」他一把抱住他的兒子,拍著他的背,「是我讓你不能開口,老天!那時你才十六歲,當你以為自己不是我的孩子時,一定很痛苦!」
「爸!」這幾年來,他從來沒有這麼真摯的喊過他的父親,他甚至刻意避開他,因為他不能接受自己其實是個私生子。
「兒子,我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你也不會受這些苦。你媽……你媽一直覺得對不起阿聖,所以她希望我幫忙改善他的生活。」
「於是我才建了那個溫室,讓當時新婚的阿聖過來當花匠、她的太太當廚師,我想我是這件事做錯了。」
「你媽她對阿聖舊情難忘,我痛苦極了,可是我太怕失去你媽,所以我裝作不知道。」
「當痛苦到達最高點,我再也無法忍受時,我去找阿聖,我想跟他說,我認輸了,他贏了,我會徹底的收回我的感情。」
「當時他站在醫院前面,太陽剛剛升起,他跟我說他有一個女兒了。院外,破掉的木棉花裡的花絮像雪,正滿天飛舞著,我什麼都來不及說,他就告訴我,他的愛已經全數給了他的女兒,我永遠不需要擔心我的妻子會離開我。」
司啟聖曾經說過,她的女兒名字來自於她出生的早晨,對他而言,那是一個最美麗、最特別的早晨。
因為他終於放下了對喬安娜的愛,成為一個忠實的丈夫、一個盡責的父親。
「其它的,我想我不用多說了。」湛可齊又說道:「海藍,雪晨不是你的妹妹,你完全不需要顧忌。」
「爸。」他熱淚盈眶,「對不起!」
接下來發生的事,他大概全都知道了。
他的母親在接下來的數年裡,一直身陷在要選擇安逸的生活,還是要落魄情人之中掙扎與煎熬。
而他的父親,則在徹底失望之後,轉向外面發展。
後來,悲劇就發生了。
「兒子,」他抱著他的頭,也哭了。「不要緊、不要緊!」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直以為年輕時的傷痛已經雲淡風輕了,想不到還是根深柢固的存在著。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的兒子不要經歷他所遭遇過的磨難。
畢竟他有幸福快樂的權力呀!
作者:
又心
時間:
2011-9-24 21:41:22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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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雪晨的舞蹈有一種恬靜、優雅、輕盈的抒情風格,這讓她的演出有種與眾不同的魅力。
她的技藝完善、舞姿柔美高雅、颱風大方恭謙,跳躍時似乎可以在半空中漂浮很久;落地時又宛如羽毛落下,從容自如、無聲無息。
舞台上,仙女--司雪晨穿著一件潔白且重迭數層的薄紗裙,裸露著脖子和雙臂出現在觀眾面前。
她的頸項上繫著一條美麗耀眼的項鏈,背上裝飾著輕巧的小翅膀。
黑眼睛、彎眉毛、紅嘴唇的仙女是那麼的光彩奪目,觀眾在頃刻間就被這個輕盈美麗的仙女給吸引住了。
她那輕飄飄的衣裙,模仿飛翔的舞姿,猶如上帝派遣來的天使一般美妙。
觀眾如癡如醉的沉浸在奇特的幻想世界中,全然忘了台上的仙女只是個舞伶在跳舞。
兩幕結束,大家彷彿剛從夢中醒來,雙眼都帶著朦朦朧朧的夢幻色彩,掌聲、歡呼聲經久不息的響著,
司雪晨一再的跑向台前行禮致意,感謝觀眾對她的熱情支持,但仍平息不了人們的狂熱心情。
更多的花被丟上舞台,她撿起一朵玫瑰,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這次是真的謝幕了。
藝文界給了這晚的演出很高的評價和讚賞--西爾菲達就像是一道光,每一次的轉動都是美的再現……
在劇院的化妝室裡,司雪晨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她正慢慢的卸去臉上的彩妝。
她滿眼的激動與興奮,每卸去臉上一點顏色,就好像同時卸下了數月來的排演、興奮、緊張、擔心和不安。
當她慢慢的把發針取下時,她終於感覺到,她成功了。
她真的站在舞台上發光,她辦到了!
海藍,他看到了嗎?
今晚為她喝采、鼓掌的人群裡,有他嗎?
她閉上眼睛,淚水滑落,原來沒有人與她分享成功的感動,居然是這麼的難受!
司雪晨沒有參加舞團的慶祝晚會,她直接回到飯店,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躺在床上,舒服的睡了一覺。
隔天一大早,天色還沒有全亮,她就已經醒了。
她穿著晨縷坐在窗台上,看著整個市區漸漸的甦醒過來,報紙已經連著鮮花和水果藍送到她房間。
她很高興看到吉兒將要舉行她的個人演唱會。。
她和寧檠這些年來被稱為死不承認的戀人,記者語末還虧了他們一下,「……雖然已經不神秘了,不過大家還是可以猜猜當晚的神秘嘉賓會是誰。」
寧檠在好萊塢發展順利,她常常接到他的關心電話。
他說到美國發展最爽的一件事,就是當他跟狗仔隊吵架或是動手時,給他歡呼的人還真不少。
司雪晨整理了自己一下,這才請大廳幫她叫一輛計程車,她準備直接到她把拔長眠的墓園去。
十二月的空氣很冰涼,剛好跟墓園靜謐的氣氛很相配。
天空中飄著細雨,迷迷濛濛的像四周都漫著煙霧。
她冒雨穿過維護得很好的綠色草坪,在乎躺的墓碑上尋找她把拔的名字。
「找到了!」她高興的說。她對著墓碑上司啟聖的照片微笑,「把拔,我帶了報紙來給你看,他們說我跳得很好。」
她將報紙放下,一束藍色愛麗絲比她還早躺在那,靜靜的壓在一張照片上。
司雪晨拿起花,抽出照片,笑著說:「原來有朋友來看你呀。」
那是她扮演天鵝皇后時的照片,是她在倫敦的第一場表演。
她驚愕的抬起頭來,眼光四處尋找著。
在那棵依然茂盛的大榆樹下,站著一個人。
黑色雨傘、深色西裝,時空彷彿回到她八歲那年最後的記憶。
手中的花束倏地落地,她雙手掩住了自己的嘴,眼淚跟著往下墜落。
「海藍……」
他朝著她走過來,定定的站在她面前,依然像她記憶中的陰鬱、俊美。
他的傘,遮去了她頭上的雨。「妳回來了。」
「我回來了。」她點點頭,含淚看著他。「你好嗎?」
「妳好,我就好。」他放開了手上的傘,任憑它跌落在草地上。
雨珠和淚滴在她臉上混合,她仰頭看著他,「我很好。」
雨漸漸下大了,溫度也更低了,奇怪的是,他們一點也不覺得冷。
對他們而言,這似乎是有史以來,最溫暖、也最熱烈的冬天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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