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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雙]主子別使壞(懶得理你3)[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5:31     標題: [葉雙]主子別使壞(懶得理你3)[全書完]

主子別使壞【懶得理你3】作者:葉雙

這小丫頭人如其名圓得像顆球,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傻不隆咚的樣子總讓旁人對她放心不下,
偏生他慕家三少有個怪癖──愈不懂反抗的他愈想欺侮,
觀察她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堪稱他人生最大樂趣,
嘩哈哈,只要有她在,他就一點兒也不無聊!
可他都還沒玩過癮,半路竟殺出個太子來跟他搶“玩具”,
而且不惜耍賤招,逼他用自己的未來當賭注──
假如愛上她就得入朝為官,終生為皇室做牛做馬……
開啥玩笑!就憑那小傻妞也配改變他的人生?
沖著這個要命的賭約,他打死也不會對她動心!
不過話雖說得斬釘截鐵,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一聽見她悲慘的過去就失去理智的想幫她討回公道,
尤其在知道她的傻是源自於殘留在體內的餘毒時,
讓他一貫的冷靜全數瓦解,心疼到快要暴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6:08

珍惜當下 葉雙
  
  寫稿、寫稿、寫稿……小雙雙每天都很想寫稿,可是每次坐在電腦前就不敵寒流的威力,只想躲到棉被窩裡去等屬,哈,其實寒流只是偷小懶的借口啦!

  雙其實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混吃等屬是畢生最大的心願,聽起來很沒有意義吧?其實偶也這麼覺得,可是有時卻真的是不想那麼用力的賺錢(除了賺旅費之外)。

  曾經在鬼門關前繞過一圈的雙兒總覺得不知明天會如何,所以總是慵懶的過日子,直到最近,又驟然驚覺雙浪費了許多的時間,所以這屬於小豬豬的一年,雙決定要奮發圖強,要接續之前的心願,完成環游世界的夢想,可是……要完成夢想就要錢錢,所以當然要努力當搶錢一族嚕!

  所以說,人的心情總是一日三變的吧!

  此時此刻想要慵懶或是想要努力,都是沒個一定的,或者,今日說單身較好,明日就忙不迭的沖進禮堂了,雙有許多朋友都是這樣的,然後在婚後又忍不住地羨慕起雙一個人的自由自在。

  但世間許多事都是有一好,沒兩好的,你不能魚與熊掌都要兼得,所以此時此刻想要做啥就去做啥,不用思索太多,不要讓時間過去了,再來追悔自己的失去。

  所以雙期許自己在可以的時候懂得珍惜,在失去的時候懂得放手!

  總之,善待自己,也善待別人吧!

  對了,最近我們家的小寶貝(姐姐的孩子)出了車禍,所以雙都快要忙瘋了,若是這篇序寫得太短,各位看倌請別見怪,下次偶一定會寫得像老太婆的纏腳布一樣長的,哈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6:36

第一章

  左瞧瞧,右看看,一隻腳猶豫不決地伸前踏後,那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讓人瞧了忍不住想皺起眉頭。

  是打算作賊嗎?

  要不然怎麼會心虛得活像在臉上寫了“我是賊”三個大字?

  這般猶豫不決的狀態似乎也讓這雙腳的主人頗為煩惱,終於,她鼓足了勇氣,好不容易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呼,好險,沒有被逮個正著!

  當她正暗自慶幸時,一記低沉的嗓音朝她突襲而來。

  “小球兒,到哪去啊?”

  聽到這個聲音,魚球兒整個人像中了定身咒似地頓時一僵,縮著身子完全不敢動彈分毫。

  那縮著的身子倒人如其名地像顆球一般,讓人不難察覺她心中的害怕。

  “我……我……”面對那充滿質問意味的聲音,她努力地想要編出一個好理由,逃過眼前的劫難。

  要是讓三少爺知道自己是為了躲他,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可偏偏,她那溫吞正直的個性從來就不是扯謊的料,只見她“我……”了半天之後,依然沒能說出半個理由。

  一雙充滿無辜與無奈的眼兒也只能直盯著自個兒的繡花鞋尖,完全地手足無措。

  “怎麼,舌頭被貓兒銜走了嗎?”慕臨城臉上帶著一抹俊逸的笑容,手中的折扇卻毫不留情地落在了魚球兒的頭頂上。

  那“叩”的一聲,力道或許不是特別大,但是卻足以讓向來怕疼的她哀嚎一聲,小臉上那原就皺成一團的五官這下更有理由用勁湊在一塊兒,讓人快要分不清哪兒是眼、哪兒足鼻了。

  “奴婢——”她才開口,話都還沒有說完,慕臨城手中那把扇子再次成為武器,又重重地敲上了她的頭。

  “跟你說過幾次了,最厭煩人家奴婢奴婢的喊,這一大早你是存心讓我心煩的嗎?”

  輕嘖了一聲之後,緊跟而來的便是長串的叨念,那叨念當然也成功地讓原就縮成一顆球的魚球兒渾身泛起了陣陣的輕顫。

  “三少爺……”不自稱為奴婢,那尊稱他總行了吧?

  可誰知道,她那個“爺”字都還沒有喊完,那扇柄就三度落在她的頭頂上了。

  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饒是泥塑的人兒也該有幾分土性吧?更何況她可不是泥娃娃,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氣怒沖上心頭,她霍地抬頭,可是渾身張揚的怒氣在望進慕臨城那雙深邃炯然的眼眸時,氣勢已經去了大半。

  “怎麼,不服氣嗎?”

  瞧著她臉上那還來不及隱去的怒容,慕臨城的語氣開心得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根本是故意要惹惱她的。

  可是偏偏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盡是看似“牲畜無害”的笑容,讓人輕易地臣服在那抹燦然之中。

  不過即使面對著那好看得足以吸引天下半數姑娘家青睞的笑容,魚球兒渾身抖動的姿態卻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只消輕掃一眼,就可以感受到她的害怕隨著這抹笑容的揚起而加深了不少。

  “小球兒,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是不是冷啊?”一件溫暖的大氅隨著那不冷不熱的話語朝著她蓋下,幾乎就要將纖細的她給整個埋了起來。

  努力地手腳並用,好不容易鑽出那一片溫暖,她的心卻更慌了。“主子,這怎麼行呢?”

  她七手八腳的想要拉下自己身上那件毛絨絨的大氅,可是不論怎麼努力,都只能徒勞無功地任由那件大氅將她緊緊地纏住。

  看著她那慌了手腳的模樣,慕臨城唇角噙著一抹微笑,帶著幾絲惡意地雙手環胸,居高臨下欣賞了好一會兒,這才大發慈悲地伸手助她一臂之力。

  “呼!”好不容易重見光明,魚球兒都還來不及喘口氣,就滿臉惶然和充滿戒備地直瞅著慕臨城。“主子,奴婢不能披著這大氅。”

  她一邊惶恐地說著,一邊急急地想要褪去自己身上那件溫暖的大氅。

  可是她的動作卻在慕臨城那凌厲的眼神掃過她時頓住,穿也不是、脫也不是地愣在了原地。

  “我倒還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這般地讓人嫌棄呵?”他輕描淡寫的自嘲話語,讓魚球兒渾身上下冷汗直冒。

  “主子怎麼這麼說話呢?”澀然又尷尬,最後她只能萬分艱難,試圖得體地說道:“奴婢不是嫌棄您的衣服,只是您可是萬金之軀,要是因為將大氅給了我,讓您受了寒,奴婢怎麼擔當得起呢?”

  很顯然的,即使她一再地委曲求全,也換不來慕臨城的輕饒,他執意地進逼,縱然唇角含笑,但吐出來的字字句句可都是綿裡帶針。

  “難道在你眼中,我是那麼不濟事的富家少爺嗎?”挑高了眉,他語氣帶著一抹飄忽地問道。

  “本來就是……”又是一次說話不經大腦的經典之作。

  她話才脫口而出,就恨不得能咬掉自個兒的舌頭。

  “你倒是對我很有信心啊?”原本含笑的神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讓人打從心底冷起來的陰鷙。

  魚球兒心中暗叫了聲糟,慌亂的心思正想著該怎麼彌補時,只見慕臨城已經黑著一張臉,踩著重重的步伐離去。

  望著他那漸漸遠去的背影,她渾身的氣力就像全被抽空了似的,整個人癱軟在地。

  “完了!”櫻桃似的小嘴吐出了絕望的低語,那雙水靈靈的眼眸中更是寫滿了憂慮。

  雖然她一向很笨,但這回她可以篤定,自己是真的倒大楣了!

  誰都知道這慕家的主子們個個都是喜怒無常的,這下子她說錯了話,肯定會大禍臨頭。

  更別說那三少爺一向就看她有些不順眼,每每回到慕家,就會有事沒事的捉弄著她玩,害得她只要一見著他就像老鼠瞧著了貓似的,渾身都不自在極了。

  現在她又徹底發揮了愚蠢的本事惹怒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了。她是不是真的該考慮放棄這個工作呢?

  ***  ***

  笑,一抹總是虛無縹緲的笑容!

  再加上那張宛若鬼斧神工雕鑿出來的臉龐,還有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姿態,卻又不顯露一絲霸氣。

  林林總總的優點讓慕臨城即使只是單純地走到街上來閒晃一番,也能得到無數姑娘青睞的眼神。

  對於那些彷彿要將他的衣服剝開來的渴望眼神,慕臨城倒也沒有太多的得意,反倒是臉上那兩道粗眉幾乎要連成了一線。

  煩!

  這些女人真的很煩!

  個個一副巴不得拿個狼牙棒將他敲昏,然後拖回家去享用的饑渴模樣,讓他一看就忍不住反胃。

  不耐地旋過身去,看來他得找個時間跟大哥說,他要回豫州去了。

  回去的話,至少不會在路上碰見這麼多女人,而且也不必一再地被他那皇太子好友逼著去參加城年的科舉。

  只是……

  若他回去了,那……她呢?

  慕臨城腦袋裡的念頭都還沒轉完,耳邊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其中有個名字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女兒啊,你說你瞧見球兒了?”拔高的聲音讓人想要忽視也難。

  他不動聲色地將利眸往自己的身後掃去,就見一個胖婆娘急匆匆地往慕府的方向走去。

  “是啊,我瞧見球兒了,她過得可好了,白白胖胖、圓圓潤潤的,瞧她那模樣,一定是在慕府裡頭過著好日子,可都把咱們給忘了呢!”

  “咦,有可能嗎?”停下了步伐,魚氏那閃著狐疑的眼光,後知後覺地瞅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不解地說道:“咱們不早就聽聞那慕府的主子們一個比一個還難伺候,所以總是找不著願意進慕府當差的僕傭,這才讓球兒進府去的,不是嗎?”

  “是啊!”魚花蕊點了點頭,臉上的不平卻沒有消失分毫,那張原該是如花般美麗的臉龐因為氣憤而略顯失色。

  “原以為將她賣進慕府,不但能換到一筆銀子,還能讓她那些怪裡怪氣的主子們折磨至死,以消我心頭之恨,怎麼知道……她竟然還過得那麼好,真叫人生氣!”

  魚花蕊愈說愈氣,語氣之中的不平與埋怨更如山洪暴發般不可收拾。

  她不懂的是,怎麼那個娃兒運氣就那麼好,從小到大別說爹疼她若命,就連賣身進了慕府都活得好端端的,甚至出落得更加標致了。

  “女兒啊,你別說得好像咱們多希望她死了似的,你要知道,也虧得她進府簽了終身契,咱們母女才能過上幾天舒心的好日子啊!”

  “哼,像她那種只會拖累我們的笨蛋,本來就該犧牲自己來讓我們活下去嘛!”相較於還有點懂得感恩的魚氏,魚花蕊那種巴不得要魚球兒早死早超生的怨恨,則讓慕臨城驀地瞇起了眼。

  呵!緊抿的唇微微揚起,一抹帶著嘲諷的笑容浮現。怎麼逗弄了球兒這麼久,卻不知道她有一個這樣的家庭背景……

  雖然他不太清楚眼前這對母女是她的什麼人,但是看得出來她們明顯的包藏禍心。

  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呢?

  即使再有趣,她終究只是一個小丫鬟,犯不著他多費心思。

  慕臨城搖了搖頭,舉步欲走,但是才走了兩步,卻又頓住。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看她過著舒心的日子,娘,咱們去慕府找她。”

  “慕府?”聽到女兒的建議,魚氏的嘴張得比拳頭還大,她望著向來驕縱成性的女兒,連忙喳呼地說道;“乖女兒,你可別亂來啊!這慕府家大業大,可不是咱們這種小人物可以惹得起的。”

  生怕女兒會任性地惹出什麼亂子,魚氏扯住女兒的手就要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娘……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球兒……”魚花蕊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娘親拉著往反方向走去,卻不停頻頻回頭,眸中的那股不甘心明顯可見。

  輕搖著手中的折扇,慕臨城直到那對母女的身影逐漸消失成一個黑點,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

  怎麼贖罪呢?

  左三圈、右三圈!

  這圈來圈去,圈得一旁的滿月整個人頭都暈了,終於,她忍不住皺眉說道:“我說球兒,你可不可以別再轉圈圈了?”

  “滿月,你都不曉得,那三少爺走的時候是鐵青著一張臉的,好恐怖。”魚球兒心有余悸地說。

  對於她那誇張的說法,滿月搖了搖頭,“這慕家的主子哪一個不是總凝著一張臉,讓人坐立難安的?你又何必這麼擔心呢?”

  看著球兒那怕得要死的模樣,她簡直傻眼。

  雖然說球兒年紀小,和她們這些姐姐相比,當然膽子也絕對不大,可是她好歹也進府一年多了,難道還不能習慣這慕家各個主子嚇人的本領嗎?

  經過一年的歷練,還能被三少的一張冷臉嚇得這樣“皮皮劍”,真是服了她了,像她不早就有了處變不驚的本領嗎?

  “哪有,那三少爺以前不都笑臉盈盈的嗎?”聽到滿月的話,魚球兒不服氣的反駁。至少每次她見到三少爺時,他都嘛笑著,雖然笑得很恐怖,但總是笑著啊!

  聽到她的話,滿月滿眼疑惑地掃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質疑她話語的真實性。

  那算是笑嗎?如果硬要說是,也是“笑裡藏刀”的“笑”吧?

  她很沒好氣地說道;“那也是只對你吧!”

  這三少爺打頭一次見著了球兒,就對她“另眼相看”,這是府裡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她當然也多少有點耳聞。

  一開始,她甚至還懷疑過那個三少爺是不是有戀童癖,所以才會對年紀小小、個頭兒也小小的球兒情有獨鍾。

  那時,她還作了幾次球兒麻雀變鳳凰,而她跟著雞犬升天的白日夢咧!

  可是,在瞧見幾次球兒被捉弄的情形之後,這樣的美夢立時幻滅,她相信三少爺之所以對球兒另眼相看,有絕大部份的原因是因為她好玩。

  球兒名副其實長得有點像顆球,雖然並不特別臃腫,可是圓圓潤潤的身軀讓人看了就會有種想要掐上一把的沖動。

  加上她那世間少有的憨直個性,再配上一雙看起來既天真又無辜的圓眸,連她都不得不同意,球兒看起來真的特別好欺負。

  既然看起來特別好欺負,連她有時都忍不住手癢的想要掐上一掐了,又怎麼能怪三少爺總是將球兒欺負得手足無措、呱啦呱啦地直嚷呢?

  “才不是咧!”魚球兒想也沒想的就否認,因為滿月話裡明顯地意有所指。“三少爺是對每個人都笑好嗎?”不過那種陰惻惻的笑容的確讓人不敢恭維啦!

  懶得花力氣與憨憨呆呆的她爭辯,滿月懶洋洋地一聳肩,起身就要走。

  與其在這兒聽球兒無病呻吟,她還不如早點兒去將份內的活干完比較實際。

  “滿月姐姐,你要去哪?”愕然的望著滿月的背影,魚球兒驚慌不已的問道。

  她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耶!怎麼滿月姐姐卻定得那麼瀟灑自如啊?不是說好了要幫她想辦法的嗎?

  “我要去干活了,你自個兒慢慢想吧!”頭也不回,滿月毫無“江湖道義”的,只是背著她揮了揮手。

  “我就是想不出來嘛!”瞪著她的背影,魚球兒的菱唇兒緊抿,沮喪到快要哭出來了。

  六神無主啊!

  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消弭三少爺的怒氣呢r。

  想著想著,她又開始左三圈、右三圈地轉了起來。

  轉得讓人忍不住搖頭歎息。

  “唉!”一聲輕淺的歎息突然從她的頭頂隨著輕風飄了下來,卻竄不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魚球兒耳中。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對這個情況頗為不滿,以一片樹葉夾雜著龐大的力道襲上了她那光潔的額際。

  被莫名其妙地偷襲,魚球兒抬手掩著發痛的額頭,瞠大了眼四處梭巡著,卻瞧不著任何可疑的凶手。

  “是誰?”向來膽小的她在一陣冷風拂過之後,背脊一片寒涼,忍不住抖著身子問道。

  “你很吵!”

  不過是偷個空閒在樹上小憩一番,沒想到竟然無端飛來一只雀鳥兒在樹下嘰嘰喳喳個不停,吵得他簡直無法入眠,這才索性拿起樹葉作為暗器,小小的對那只雀鳥兒懲戒一番。

  “呃!”有人說話?她真的沒聽錯耶!可人在哪?該不會是……“鬼”吧?

  魚球兒愕然地張大了嘴,眼兒依然四處眺個不停,向來不爭氣的心髒被嚇得活像要眺出胸口似的。

  突然間,一片樹葉又筆直地往她那大張的嘴飛去,眼看著她就要被“暗器”所傷,不知哪兒又破空飛來一顆石子,打歪了本來該黏上她潤唇的葉片。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就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中,突然開始交錯著一來一往的樹葉和小石子。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些啊?

  魚球兒傻愣愣地望著眼前那石子和樹葉的激烈交戰,整個人驚愕到連害怕兩字怎生書寫都忘了個一乾淨二淨。

  乾脆眼兒一閉、身子一癱,直接嚇昏比較乾脆……

  她強烈懷疑自己真的是見鬼了。

  ***  ***

  一招一式,你來我往!

  原本淋漓盡致的打斗在魚球兒昏過去時倏然停止,板著一張臉的慕臨城負手而立。

  雖然他沒有沖過去查看她的情況,但他那不豫的臉色已經充份地顯示出他此刻的不悅。

  “你動怒了!”

  活像是看到了什麼珍禽異獸似的,皇甫銀龍望著冷著一張臉的慕臨城,臉上帶著一股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詭笑。

  “你很無聊。”看不穿思緒的臉上掛著一抹訕笑,慕臨城顯然完全無視於他那高高在上的身份,毫不留情地潑了他一桶冷水。

  “我……無聊?”反手指了指自己,皇甫銀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人當成無聊之徒。

  要知道,身為皇太子,平日要處理之事多如牛毛,大至國家朝廷之事,小到宮闈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每一件他都得注意著點。

  所以“無聊”兩字應該怎麼樣都不至於用在他頭上吧!

  “對,你很無聊!”彷彿嫌他受的打擊還不夠似的,慕臨城毫不猶豫地將一大桶冷水往他的身上潑去,然後還好心地順便闡述自己的見解。“若是你不無聊,干麼閒閒沒事就往我家跑,還捉弄我家的小丫鬟?”

  呵,敢情是在為這個死死昏昏去的小丫鬟討起公道來了。

  “是她打擾了我的清靜,小小捉弄一番並不為過吧!”完全沒有一絲身為“客人”的自覺,皇甫銀龍倒是理直氣壯得緊。

  “你宮裡頭多得是宮女、太監可以讓你捉弄,不要玩到我慕家來。”

  冷冽的眼神一橫,要是換做尋常之人只怕早已凍結成冰,但偏偏皇甫銀龍怎麼算也算不上是凡夫俗子,所以對那冷得徹底的眼神完全無動子衷。

  “可是她挺好玩的耶!”

  這陣子為了皇妹的事情,他來到慕府的次數,只怕兩只手都要數不完了。上回偶然見到臉兒圓、眼兒圓,就連身子也顯得圓圓軟軟的魚球兒,就覺得她挺可愛的。

  當然更有趣的是當他在不經意間,發現慕臨城這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竟然也對她另眼相看時,他對這個魚球兒就更多了一份好奇之心。

  “她再好玩也輪不到你來玩。”慕臨城不是沒有看到皇甫銀龍那深邃眸中的促狹,也明知不該受到他的撩撥,畢竟眼前這個男人精得像鬼一樣,要是稍有不慎,給他捉著了把柄,只怕就得要被他奴役一輩子了。

  但是……忍不住呵!

  就像是孩子捍衛自個兒的玩具似的,不容他人染指分毫。

  “怎麼,難不成她是你的專屬玩具嗎?”皇甫銀龍挑著濃眉問道,其實並不希冀向來蠟百如金的慕臨城會回答。

  他知道,當他不想被別人窺探時,他的嘴會閉得比蚌殼還要緊。

  但,出乎意料之外呵!

  “對!”簡潔有力的一個字,明白的彰顯了他的所有權。

  愕然的表情在皇甫銀龍的臉上顯露無還,看多了大風大浪,這世上幾乎鮮少有事能讓他感到驚愕,但慕臨城卻總是可以輕易地辦到。

  “你的意思是……她是你的?”他忍不住再一次確認。

  “如果這世上有人能將她當成玩具的話,那也只有我而已。”慕臨城大言不慚地說。

  即使將球兒物化成一個“玩具”,他也沒有任何的羞愧之心。

  “真的只是玩具嗎?”皇甫銀龍懷疑著。

  如果真的只是這樣,一向自制力挺好的他,反應會這麼大嗎?

  “不然呢?”只消淡淡的一眼,他就看出此時此刻他眸中那一閃而逝的詭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算計什麼,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會墜毫無理智的愛情裡,所以如果你現在心裡撥的算盤是想用那顆小毛球圈住我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力氣了吧!”

  一語戳破了皇甫銀龍的心思,慕臨城臉上依然掛著一抹看似無害的笑容,那種輕蔑的態度差一點就說服了他。

  “你們慕家人行事向來不按常理,我想或許有一天,不可能會變成可能。”

  “要賭嗎?”也不多費唇舌去辯解,他只是微微偏首看向依然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魚球兒。

  瞧著她那張在寒風中凍得通紅的圓臉蛋兒,慕臨城淡淡的下了戰帖。

  “賭啥呢?”面對他下的戰帖,皇甫銀龍幾乎沒有半絲的猶豫,很有興致地問道。

  “由你決定。”

  “如果有朝一日,你娶了魚球兒為妻,那麼你必須入朝為官?”

  慕臨城雖然才高八斗,不過向來對仕宦之途沒什麼興趣,但總有一天會繼位為帝的皇甫銀龍,總是不遺余力的想要將他給騙去“為官”。

  所以,入不入朝就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拉鋸戰。

  “也就是說,只要我一日不娶魚球兒為妻,你就不會再千方百計地想將我騙入朝廷,供你奴役?”

  聽到慕臨城的話,皇甫銀龍忍不住挑起了兩道濃眉。

  怎麼,那些尋常人巴不得可以進入的廟堂,在他的眼中竟然只是一種奴役與壓搾嗎?

  “這世上也只有你是這麼認為的吧!”勾唇而笑,對於他的話倒也沒有多大的怒氣。

  畢竟,當初慕臨城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就是因為這股不卑不亢的傲氣吧!

  “那就當我是怪人吧!”

  他是個書生,也一向博覽群冊,可是卻從來都沒想過要入朝為官。

  在尋常人的眼中,當官或許能夠得到足以作威作福的權勢,和一輩子求之不得的富貴,可那些在他看來,還不如逗弄球兒來得有趣呢!

  “你……”縱使慕臨城的回答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皇甫銀龍卻仍是忍不住搖頭。

  “就這麼賭吧!我此生若是娶了魚球兒為妻,那麼我就讓你奴役一輩子,反之,倘若我沒娶她,那麼你就必須斷了想要奴役我的念頭,而且終你一生必須榮蔭慕家。”

  慕家人天生有著精明的頭腦,知道怎樣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好處。

  他很肯定自己不會愛上這個天真的笨女人,並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只是一個丫鬟,而是向來他想要的就是一個可以與他一同並肩前行的伴侶。

  很顯然地,她並不是這樣的女人。

  她太天真,也太乾淨了!

  他沒那麼多的心思去照顧一個這樣的女人。

  所以……只怕這次皇甫銀龍的如意算盤是撥錯了。

  雙手背在身後,慕臨城在達成賭局之後,利落地踏著腳步離開,留下依然躺在冷冷寒風中的魚球兒,和滿心算計的皇甫銀龍。

  帶著一抹深思的笑容,皇甫銀龍彎下身子,然後一把將昏迷不醒的魚球兒給攔腰抱起。

  皇太子抱丫鬟!

  紆尊降貴嗎?

  他並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魚球兒絕對會是一個好籌碼!

  如果沒有今日這個賭局,或許這個小丫鬟永遠只會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而那慕臨城也只會永遠當她是個玩具。

  但是,偏偏這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的啊。

  他有把握,一旦他插了手,小丫鬟就絕對不會只是小丫鬟。

  呵呵!有趣,有趣極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7:02

第二章

  暈茫茫!

  雙眼還未睜開,那暈眩的感覺就讓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醒了?”

  聽到她這廂的動靜,皇甫銀龍大方移駕,居高臨下地望著正努力扇著眼睫毛,想要睜開眼的魚球兒。

  眼兒甫睜,就見一張男人的臉在她眼前不斷地放大著。

  她才剛剛回魂的神智頓時又被嚇得七零八落。

  他……他……他……怎麼會在這兒?

  這個人她認得,是慕家大少奶奶的兄長,更是當今的皇太子,他為什麼在這?

  當“皇太子”這三個字閃過腦海時,她立刻像是被重重拍下的皮球,整個人在轉瞬間彈跳了起來。

  七手八腳、連滾帶爬的,她努力撐起虛軟的身子,準備下床行大禮。

  她雖然常常笨手笨腳,可是該有的禮數她還是懂的,她可不想因為對皇太子不敬而扔了小命。

  “皇……”可是她的努力沒有奏效,輕易地被一根指頭給推回了床上,這一摔當然又摔得她七葷八素的。

  “躺著!”

  皇甫銀龍居高臨下地望著慌得六神無主的魚球兒,然後對上了她那雙寫滿驚恐的水靈雙眸。

  多麼清澈無瑕的一雙水眸呵。

  乾乾淨淨的,讓人一眼就瞧清了她的心思。

  他多少已經明白向來眼高於頂的慕臨城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他與慕臨城雖然一個出身皇室,一個出身商賈,可不論是哪一個環境,同樣都充滿著污穢和狗屁倒灶的事兒。

  在這樣的環境中,一雙純淨而單純的眸於是多麼難能可貴呵!

  筆直地鎖著那雙圓圓亮亮的水眸,他甚至清楚的認知到,有那麼一剎那,他完全不想移開自己的眸光分毫。

  “太子……殿下……”被盯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魚球兒努力擠出了這個尊貴的稱謂,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她甚至搞不清楚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努力地想想想……突然間,一聲依然含著驚恐的低呼聲從她的口中竄出。

  “鬼……”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圓潤的身子也開始抖了起來。

  她想起了她剛剛見到鬼的事,一堆樹葉和石子在她的眼前胡亂地飛舞著,雖然那些東西不曾傷她分毫,可是依然讓她嚇破了膽。

  她記得自己當場昏了過去,醒來時卻躺在自個兒的小屋子裡,依這種種情況看來,只怕是眼前這位尊貴的太子救了她吧!

  “這世間無鬼!”淺淺的噙起了一抹笑,皇甫銀龍破天荒地善心大發,安慰著陷入驚恐狀態中的她。

  “可是有莫名其妙亂飛的石子和樹葉……”魚球兒的語氣難得的帶著指控,顯然一丁點也不相信他的安撫。

  “那是你的三少爺在替你出氣兒。”好心的告訴她真相,沒想到卻換來她更加疑惑和不信的眼神。

  被那雙澄淨的水眸盯著,會讓人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皇甫銀龍向來穩重的心緒驀地亂了一拍。

  “太子殿下,你別亂說啦,三少爺哪會做這種事啊?”想也沒想的,她下意識地這樣說道。

  三少爺又不是神仙,哪有可能操弄那些漫天飛舞的石子和樹葉呢?而且她哪有啥氣需要主子幫她出的?

  他要是不嚇她,她就該大喊阿彌陀佛嘍!

  “我可沒亂說,我將來是皇上,正所謂君無戲言,小球兒你可別質疑我的話,懂嗎?”

  其實她一點也不懂,但還是從善如流地隨著皇甫銀龍的話點了點頭,她那純憨乖巧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髮,那舉動帶著一點寵溺。

  “呃……太子……”被他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生性耿直的魚球兒可沒忘了自幼習過的聖賢書,她想也沒想的伸手一揮,拍去了他的手。

  在“啪”的一聲響起後,她這才想到自己面對的是何許人也。

  血色倏地自她的臉龐褪去,彷彿發生了什麼天崩地裂的慘事似的,她緊閉著雙眸,全身嚇得直哆嗦。

  毀了、毀了……這下真的毀了!

  她在沖動之余,竟然拍開了太子殿下的手,想來她的腦袋這下九成九是不保了。

  連滾帶爬地,甚至顧不得身上的被褥還沒掀開,魚球兒竟然像是一顆球般滾下了榻,整個人趴伏在地上,慌亂地迭聲喊道;“皇太子饒命,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這種姿勢說是五體投地也不為過呵!

  皇甫銀龍對於她那種誇張的表現簡直是看傻了眼,呆愣了好半晌以後,這才忍不住朗朗大笑起來。

  原來……這麼有趣啊!

  他彎腰伸手將趴伏在地、直打哆嗦的她一把拉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襦裙之上的髒污,瞧她抖得宛若秋天的落葉一般,那模樣……真是礙眼。忍不住對她命令道:“別再抖了!”

  他並不想要她怕他。

  “太子……”手足無措顯然已經不足以形容魚球兒現下的境況,她一頭霧水的愣在原地,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瞠大了無辜的眼眸,她悄然瞅著皇甫銀龍,對於他那一會兒友善、一會兒又突然凶惡的模樣,完全無法適應。

  “其實這樣的你,真的是挺惹人憐愛的。”他喃喃自語著,突然間,原本抱著好玩心態的他,心中浮現了另一抹想法。

  如果能將她帶進宮中去,或許宮中的生活也不至於太過乏善可陳吧!

  她的清純,只怕會是那不停勾心斗角的嬪妃間的一抹清流。

  這樣的想法讓皇甫銀龍正色地思索了好一會,然後嚴肅的臉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和的笑容。

  “想離開慕府嗎?”他問道。

  想都沒想的,魚球兒搖了搖頭,拒絕他的提議。“不想!”

  “為啥不想?在慕府,你不過是一個讓人呼來喝去的下人,可若是隨我離開,或許會有不同的未來。”

  衣擺一揚,皇甫銀龍隨意地落座在這窄小房子裡唯一的椅子上,她的拒絕來得太直接,讓他不服氣地軟言誘惑著。

  “可球兒覺得待在這兒很好。”雖然只是僕傭的身份,但至少吃得飽、穿得暖,而且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招來後娘的一頓毒打。

  這樣平靜的生活已是她夢寐以求的了,所以她從來就不後悔賣身入了慕府。

  “即使備受你家那陰陽怪氣、性情惡劣的三少爺玩弄,你也覺得很好嗎?”皇甫銀龍挑眉,一針見血地說道。

  果不其然,他的話題才堪堪觸碰到慕臨城,她就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可也只是那麼一下下,她隨即又打起精神,甚至還不自覺地出聲替自家的主子“伸冤”了起來。

  “三少爺又沒你說的那麼壞,他雖然常常捉弄奴婢,可是從來不曾傷害過奴婢,他……”

  “嘖,如果他真的沒你說的那麼壞,那你剛剛干麼慌得六神無主呢?”

  瞧她那捍衛主子的模樣,好像剛剛她所煩惱的事全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三少爺他……他只不過是……”其實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一聽到人家說他的壞話,她就忍不住想要反駁。

  “他對你的惡形惡狀,我都看在眼裡,不用絞盡腦汁為他說話了。”

  “我沒有上一一少爺對我真的不錯的。”魚球兒很努力地想要說服他。

  在她那單純的認知裡,皇甫銀龍是個尊貴的男人,對於三少爺的前途應該有很大的幫助吧,所以她不希望他對三少爺留下任何壞印象。

  她傻氣而單純的想法,看在皇甫銀龍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丫頭是在乎而不自知吧?

  當這抹想法竄進他的腦海中,驀地一股酸氣直打他的心頭冒出。

  但他選擇了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憨顏好一會兒,這才又扯起一抹溫文淺笑。

  拉起她的手,將方才自腰間取下的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塞進了她的小手中,然後又仔細地將她的手指闔攏。

  “如果有一天,你改變心意,就拿著這塊玉佩來找我,知道嗎?”

  “呃……”魚球兒就算再白癡,也知道看起來這般溫潤的玉佩一定價值連城。

  活像被燙著似的,她下意識地就將玉佩塞回皇甫銀龍手中,雙手還忙不迭地搖著。

  “太子殿下,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收著吧!君無戲言,以後不論什麼事,只要你拿著這塊玉佩來找我,我都會完成你的心願。”

  “可是……”她不敢拿啊!

  她只不過是一個丫鬟,哪配得起這麼貴重的東西呢?

  “你要是再不收……我就要罪責慕府,給他們一個治下不嚴的重罪嘍!”見她這般拂逆自己,皇甫銀龍忍不住板起了臉。

  他是將來的皇上,他賜的玉是天下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東西,偏偏這丫頭說不拿就不拿,豈不是氣煞人了嗎?

  “好好好,我拿。”一聽他生了氣,心思單純的魚球兒便連半絲的猶豫也不敢再有,一把抄起了攤在那大掌中的玉佩,將它藏在身後。

  她……真是忠心呵!

  或許沒有傲人的才學,也沒有絕美的容貌,但她那乾淨的心思卻總是經由她的一舉一動,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這下,他倒真不希望自己的打賭贏了!

  ***  ***

  “那是什麼?”

  瞪著那塊被魚球兒系在腰上的玉佩,慕臨城冷不防地質問道。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那塊玉佩的來處。皇宮內的東西,價值當然不菲,可是真正讓他震驚的是,那塊玉佩可是當今皇上賜給皇太子的信物。

  這般珍貴的東西,此刻卻大剌剌地掛在她腰間,這……是什麼意思?

  “這……”見慕臨城臉色愀然大變,魚球兒在戰戰兢兢之余,也不敢說出實話。

  說了誰會相信呢?

  她不過是慕府裡頭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鬟,卻被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贈予價值連城的玉佩,這話要是傳出去,只怕她不被當成是賊,也會被當成笑話一則吧!

  “怎麼,說不出來處嗎?”

  “這……這是撿的。”在他的利眼瞪視之下,她胡亂編了一個謊言。

  “說謊!”慕臨城再度臉色大變,他是何等人物,只消一眼,就能瞧出她是不是說了真話。

  她的謊言讓他的怒氣飛快地堆積。一向乾淨單純的她竟然也開始對他編織謊言了?

  難道這就是女人嗎?

  永遠不值得信賴!

  因為她與皇甫銀龍有了交集,所以也跟著學會那套虛情假意、攀龍附鳳的把戲,不再乾淨清純了?

  瞧著三少爺那晦黯不明的神色,她的心又慌了,也不知怎地,每當他拉下臉,她就會完全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三少爺,天這麼冷,不如我去廚房端些熱湯給您暖暖身子好嗎?”或許喝點熱湯,他的神色就不會這麼冷然駭人了吧!魚球兒天真地想。

  “不用!”簡單的兩個字,卻字字如冰。

  他的眼神也不如以往地含著笑意,瞪著她的模樣,彷彿像在看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一般。

  “那……”努力地絞盡腦汁,她試圖打破這樣的僵局,可是她的努力卻敵不過他的冷眼一掃。

  低著頭思索了好一會,她試著想出他之所以如此勃然大怒的原因。

  那清靈的目光來到了掛在腰際的溫潤翠玉,她毫不猶豫地伸手解下它。

  盡管皇甫銀龍曾經三令五申地要她不准讓玉佩離身,但是為了平息慕臨城的怒火,她幾乎沒有太多的思考就這麼做了。

  她攤開手掌,讓那塊碧玉完整呈現在他的眼前,絲毫不留戀。

  “主子,你別再生氣了,這塊玉佩本來就不是我的,給你吧!”

  那本就是皇甫銀龍硬塞給她的東西,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就這般輕易的捨棄?你該知道它的主人將會是未來的天子。”她的舉動多少平復了慕臨城那熊熊的怒火,但他依然沒打算就此罷手。

  “或許對旁人而言,它真的有著很大的意義,但對球兒沒有。”

  破天荒的,這次她沒再任由自己的怯懦主宰她,而是堅定地伸出手,將玉佩塞入他的大掌之中。

  “靠著它,你或許可以不用再寄人籬下、為僕為傭,它的價值足以為你換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那又怎樣?”魚球兒揚首反問。

  她那漂亮的菱唇兒勾起了一記燦燦的笑花,讓她那略顯圓潤的臉龐整個都亮了起來。

  “攀龍附鳳不是你想要的嗎?”慕臨城再問,難得的有了與她好好說些話的興致。

  “擁有榮華富貴未必是好事。”很簡單的一個答案,卻是她用過去的生命換來的覺醒。

  旁人或許會奢望可以坐擁金山、銀山,名利、富貴,可對她來說,那種東西不過是一種累贅。

  打小,她不就是在綾羅綢緞中長大的嗎?可那又如何?沒有什麼東西是會跟著自己一輩子的,在經歷了生命中許多的磨難之後,此刻的她要的只是一個平靜的生活。

  這也是她為什麼願意任由二娘和妹妹將她賣入慕府為奴為婢的原因。

  人愈卑微,便可以活得愈平靜、愈自在。

  “怎麼會不好?至少有了銀子,你便不用辛苦的待在慕家做奴婢,還得看我的臉色,忍受我的捉弄。”

  多誠實的話啊,如果換做是旁人聽到慕臨城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法,只怕早就氣得吐血。

  偏生魚球兒向來就不是尋常人,只見她泰然自若的說道:“能讓三少捉弄,不也是一種存在的價值嗎?”

  這句話有著很深的蘊意,怎麼也不像是會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

  “你……”慕臨城凝視著她的目光在那一剎那間轉變了,深邃的眸光中更多了幾絲探索。

  真笨?假笨?

  或許那種憨然的模樣不過是她的一種保護色?

  “這世上能甘心愚笨的人不多。”說著說著,他驀然伸手定住了她不自覺想要躲開審視的臉龐,意有所指的說道。

  至少在他的周圍,沒有一個人不是汲汲營營的想一步登天,而她最大的心願竟然是待在慕府供他捉弄?

  這道理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傻人有傻福啊!”既然他不容許她轉開,那麼她也就不浪費力氣逃離,只是任由他那犀利的眼光筆直地定在自己臉上。

  又是一抹憨然的笑容,雖然她的眸中有著濃濃的不自在,卻不曾讓人感到任何的虛假。她是真心這麼認為的。

  慕臨城幾乎可以這樣肯定。

  但……為什麼呢?

  “你……”他正待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向來辯才無礙的他竟然在此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接續這個話題。

  瞪著她,良久。

  這世上能讓他啞口無言的女人,除了他疼之若命的小妹之外,她真要算是第一個了。

  不能諱言的,這樣的她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

  ***  ***

  引起了注意,所以惹來好奇。

  好奇,便是一切的開端……

  慕臨城拆開了剛剛送達他手中的書信,認真地看著,眸中開始聚集著許許多多的疑問。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就算她投胎轉世,他也不會相信“聰穎靈巧”這四個字可以用在她的身上,但它們卻明明白白地寫在他眼前的紙上。

  如果說這東西是出自旁人之手,他或許可以說這是胡講的,可偏偏這份東西是“聞千裡”給他的。

  聞千裡給的東西,絕對不容懷疑,否則拜托他打聽一個消息,也用不著幾百兩銀子了。

  所以,以前的球兒的確是聰穎靈巧的,既然如此,現在這個慕府裡頭那個呆呆憨憨的球兒是怎麼來的呢?

  頭一次,慕臨城對於書本以外的東西產生了偌大的興趣,他支手撐著自己那有稜有角的下頷,腦海中的思緒轉得飛快。

  又或者是,她的呆笨出自於一種隱藏,那麼——她這麼做的原因呢?

  認真說起來,慕府家大業大,在商場上的你爭我奪中,不可能不樹立敵人,所以想要混進來危害慕家的人當然也比比皆是。

  但……她不像,真的不像!

  她那清澈的雙眸,讓人揪不出一絲絲的歹意,如果她真的隱藏了本性的話,就算他看不出來,他那精如狡狐的大哥應該也不會漏看。

  那……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想什麼呢?”

  瞧著向來只懂得沉浸書中的弟弟竟然在發呆,甚至連他進了書房都沒有發現,慕青城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咦,大哥?”思緒被擾亂的慕臨城原本有些不悅,但怒氣還來不及發作,就發現來人是兄長。

  精明的目光隨意溜過了他依然若有所思的神色,並未開口詢問,只是逕自說道:“聽說,你和皇甫打了個賭?”

  “呵,不愧是大哥,消息總是這麼靈通!難怪這城裡大大小小的商賈,做生意總是不如你。”

  迎著兄長那審視的目光,他倒也沒有否認,只是揚起了笑,打趣的說道。

  “是啊,若是消息不靈通的話,能讓慕家壯大到今天的地步嗎?”

  慕青城一丁點兒也不懂得“謙虛”二字怎生書寫,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弟弟的稱贊。

  “是啊!”關於這點,他倒還真是沒啥意見,要不是仗著兄長卓越的能力,他們慕家怎會有今天的成就?也因為他的縱容,他們這些弟妹才得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扯起了一抹笑,對於慕臨城的“從善如流”,慕青城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利光一掃,他好巧不巧的瞧見攤在案上的書信中,寫了魚球兒三個大字。

  “怎麼,真的對小丫鬟起了興趣?”他打趣的問道。

  這慕家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三少爺一向心高氣傲,對於人生伴侶的要求根本已經到了苛刻的地步,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丫鬟又怎麼入得了他們慕家三少的眼呢?

  “是啊!”出乎意料之外的,慕臨城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甚至還補充說明,“是個挺有趣的丫鬟,看似傻不隆咚的,但沒想到……”

  他的沉吟立刻引來了慕青城關切的眼神,對於慕家的一切,他一向不輕忽。

  “怎麼,那小丫鬟有問題嗎?”

  “一個曾經被譽為聰慧靈巧的千金小姐,如今卻成了個呆呆笨笨的小丫鬟,你說這算不算有問題?”

  慕臨城不答反問。雖然他還沒有頭緒,但把問題扔給大哥,倒也可以省心不少。

  “若是家道中落,也不無可能啊!”這種事他見得多了,生來是千金小姐,但死去時窮途潦倒的可是大有人在。

  “身份可以變,但聰慧卻是怎麼也變不了的,不是嗎?”

  “這……”慕臨城此話一出,讓慕青城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魚球兒這個丫鬟他是瞧過幾次的,外表長得憨憨甜甜,倒也感覺不出任何的邪氣。

  若一切真如臨城所說的那樣,這其中必有隱情。

  可就算真有隱情,那又關他慕家什麼事呢?

  他慕青城向來是獨善其身的人,只要不危及慕家這大大小小一家子的事,他都可以一概當成沒看到。

  但是……如果那個小丫鬟對於他這弟弟有很重要的意義,那一切就又另當別論了。

  “嘖!”瞧見兄長眼底那抹探索的眼神,慕臨城忍不住輕嘖了聲,搖搖頭。

  他家這大哥是做媒作上癮了嗎?好不容易將自家妹子送出去還不夠,難不成現在還要將主意打到他頭上?

  “大哥不必胡思亂想,我只是好奇而已,對那顆圓滾滾的球,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是嗎?”這種話其實很難讓人相信。

  要是真的沒興趣,又何必花上大把的銀子找人去調查她的一切呢?

  “當然是!”慕臨城的話說得斬釘截鐵。

  不管那球兒是真笨還是假笨,他對她的人就是沒興趣,有興趣的是她身後所隱藏的秘密。

  自古以來,但凡牽扯到“秘密”三字的,皆是最誘人的。

  “好吧!”既然自家小弟都這麼說了,他再懷疑下去,那就真的太不給面子了。“你說沒興趣那就沒興趣吧!而且最好說話算話,否則要是你和皇甫的賭局輸了,你賠的可就大了。”

  慕青城俊逸的臉上盡是促狹的笑容,說起話來打趣的意味更足十足。

  受不了那種曖昧的眼光,慕臨城索性拾起了手環在自己胸前,語氣嚴肅地問:“大哥今日移駕,應該不是為了探聽這種入不了眼的小事吧?”

  “呵,那倒是。”終於決定好心的放過弟弟一馬,他言歸正傳地說:“我今兒來是要知會你一聲,你未過門的妻子即將打臨江起程來京城了。”

  “什麼?”驚呼幾乎是立即從慕臨城緊抿的唇瓣竄出,他銳利的眼神狠狠瞪著正笑得很愉悅的兄長。

  他啥時有了未過門的妻子,自個怎麼都不知道?

  根本不必猜,慕青城也知道弟弟此刻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於是他很好心地為他解答道;“咱爹娘生怕眼高於頂的你會不小心變成孤單老人,所以在雲游的路上特地為你選的,聽說還是個相貌絕佳、聰明絕頂的姑娘。”

  “我不……”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能任由旁人擺布的男人,就算是自己的親爹娘亦然,可是他的話都還沒來得及出口,眼前卻只剩下了大哥的背影。

  很顯然的,慕青城來此只是知會,並不是來征詢他的意見的。

  憤憤地閉了口,怒氣再次開始在他的心中堆積著……他走出書房,走進慕家那偌大的園子之中,准確無誤地找著了那個正勤勞地掃著落葉的小球兒。

  想也沒想的,他朝著她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7:31

第三章

  肚子餓了,沒關係!

  挑明了只吃她煮的,也沒關係!

  畢竟身為一個丫鬟,就算不常拿刀拿鏟,尋常的小點心她倒是還能做上幾樣。

  可偏偏不論她怎麼煮,他就是只拿眼睛看,不用嘴巴吃,對於這點她就很有意見了。

  “三少爺,你究竟想吃什麼?”

  整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雖說魚球兒平日膽小如鼠,可是在第五盤菜餚陣亡之後,她終於還是捺不住性子,開口朝著一臉意興闌珊的慕臨城問道。

  “隨便,我一向不挑食!”面對她的質問,他給了一個足以叫人吐血的答案。

  哇哩咧!

  這樣還叫不挑食,那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一個挑食的人來了吧!

  又瞪了他一眼,她終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建議,“不如我去把大廚叫來,讓他煮些東西給你吃吧!”

  這已經是她小腦袋裡唯一能想出來的好建議了,要不然她真怕自己會不小心在下一道菜裡加入足以鹹死他的鹽巴。

  “既是大家閨秀,應該多少習過烹飪吧,要不然怎麼替夫婿持家?”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倏地出自慕臨城口中,他望著魚球兒的目光炯炯,彷彿想要穿透她一般。

  聽到他的話,她圓潤的身軀冷不防一震,但隨即笑了,那抹平時看起來很順眼的笑容,如今看在他眼中卻顯得有點兒刺眼。

  他敢肯定自己在她那向來乾淨的眸光中看到了幾許的波動,但只是一閃而逝。

  “三少在說什麼,奴婢不懂。”斂眸,回避著他的審視,但她那緊握成拳的手卻輕易地洩漏了她此刻的緊繃。

  “不懂無所謂,但若是你再不好好的煮道菜填的我的胃,那麼咱們今兒個就耗在這廚房了。”

  這其實只不過是他心血來潮的一個測試,如果她真如聞千裡所說的那麼好,那她的廚藝應該不僅止於桌上那堆“垃圾”。

  “我……”冷不防的,在那雙炯炯目光的注視下,心漏跳了一下,但魚球兒卻不敢多做任何的揣測。

  他只是隨口這樣說的,並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吧!

  或者在三少的心裡,一個有著一手好廚藝的姑娘才能成為男人的妻子,而像她這種做什麼都笨手笨腳的姑娘,是不會有人想要的。

  深吸了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緒,魚球兒那無辜的眸光怯生生地飄向他,囁嚅地說道:“三少,我真的只會煮這些。”

  面對她那求饒的目光,慕臨城也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瞧著他,像是鐵了心的要實現他的決定。

  瞧著他臉上那種堅決的神情,她知道他絕對說到做到。

  要是不弄出幾道像樣的菜,今晚怕是真的得和三少泡在膳房之中了,在膳房泡上一晚還不怎地,最怕的是三少的蠻勁如果一來,將她關在這裡十天八天的,那她就頭大了。

  她相信這種事是絕對有可能會發生的。

  該怎麼辦呢?

  魚球兒表面上不動聲色,只是任由著急爬滿她那圓潤的臉蛋,心中暗暗尋思著脫身之道。

  看來只有拚一拚了!

  她拿起了比她的手掌不知大上幾倍的菜刀,動作看似遲緩,實則利落地切起菜肉。

  瞇起了眼,慕臨城在她做菜的同時雖然看似闔眼假寐,但對她的動作卻沒有漏看分毫。

  做菜時的她,不自覺地竟散發出一種自信的光彩,與平時那種怯懦完全不同。

  她……真的隱瞞了什麼!

  當三樣小菜和一道熱湯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擺上桌子,慕臨城心中已經有了這樣的肯定。

  瞧瞧那些精致的菜餚,不難猜測做出這幾道菜的人曾經受過良好的廚藝訓練。

  “三少可以用餐了。”連瞧都不敢瞧上他一眼,做完菜餚的魚球兒完全不似以往那樣,渾身散發著單純的喜樂,反而讓人感受到一股沉重。

  她的雙肩彷彿被壓上了千斤墜,就連頭都垂得低低的,一點兒也不像是以往活力十足的那顆“球”。

  舉箸,慕臨城夾上一口菜餚送入口中,突地忍不住一愣。

  這滋味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難吃。

  這些菜有了色、香但卻沒有味,簡單一句話,就是中看不中吃。

  她的熟練證明了她的確有著良好的家世,但這苦澀的滋味是怎麼一回事?

  望著魚球兒的眸光有著另一層的深思。她……究竟遭遇過什麼?

  “很難吃!”慕臨城很誠實地說道。

  他完全沒有一絲遮掩的批評讓她的眸子倏地浮上一層淚光,她眨啊眨的,眨去眸中的水光,又笑了。

  “奴婢本來就不是廚子,煮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合三少這種身份的人品嘗啊!”

  本來令人覺得舒服的笑容,如今卻只覺得礙眼,他瞪著那抹笑容,突然伸出手去,一把遮住了那抹燦笑。

  “不是發自真心的笑容,難看死了!”那不悅的語氣帶著濃濃的嫌棄,讓魚球兒忍不住再次瑟縮。

  “既然礙了三少的眼,那球兒走就是了。”

  “你……”向來講話就不曾在意過別人的感受,但此刻她瑟縮的模樣,卻讓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來。

  怪事!

  慕臨城撇了撇唇,隨即將這樣怪異的心情拋到了腦後。

  “這麼急著走做啥?難不成我是妖魔鬼怪嗎?能閃得愈遠愈好?”

  “三少怎麼這麼說話呢?”聽到他的說法,魚球兒連忙搖著頭。若他是妖魔鬼怪,只怕也是最俊的了吧!

  她閃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尤其是他那銳利的眼神總是盯得她頭皮發麻,讓她不知所措。

  再者,她方才丟了好大一個臉,著實沒有臉繼續待在這兒。

  “不然該怎麼說?”慕臨城沒好氣的回應,就是對她這種一點精氣神都沒有的瑟縮覺得很不順眼。

  “我若不是妖魔鬼怪,為啥你連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我……只是不想再在三少的面前丟人現眼。”面對他的咄咄逼人,魚球兒囁嚅地反駁著。

  剛才丟的臉難道還不夠嗎?

  其實,方才她真的很用心去做,並不是故意搞砸的。

  誰知道,終究還是不行!

  “你丟人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我早就已經習慣你的笨手笨腳了。”

  瞧瞧,這哪像是安慰人的話啊?偏生他就是可以說得這般理直氣壯,活像安慰人本來就該用這麼毒辣的語氣。

  “是啊,奴婢本來就不是一個靈巧的丫鬟。”魚球兒點點頭,笑得彷彿笨拙本就是她的天性似的;“你……”一股子火氣也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慕臨城原本訕訕的臉色頓時覆上一層鐵青。

  如果從來不曾知道她的過去,他當然可以接受她憨笨的模樣,可如今他明知她本不是這樣的人,又偏偏如此自卑,光是這點就叫人有了想要打爆她頭的沖動,他真的很想好好看看她那顆腦袋瓜子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更好奇的是,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

  “你應該可以更好的。”就在那股沉默的力量快要將怯懦的她完全淹沒之際,他終於開口說道。

  如果不曾和她相處過,那麼他或許會以為她的一切都充滿了虛假。

  可是……她清澄的目光是這麼的真實,真實到讓人懷疑她一分一毫都覺得罪惡。

  塞滿心中的疑惑,讓他想耍弄清楚在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雖然他很清楚那壓根就不關他的事。

  “走吧!”沉默過後,他突然沖動地扯住她那白饅頭似的小手,拉著她就往外走去。

  “三少,去哪?”

  “去能讓你變回自己的地方!”究竟為了什麼多管閒事他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不想看到她這副瑟縮的模樣。

  如果她曾經很有自信,那麼他這回就是鐵了心地要讓她找回該有的自信。

  沒有人該糊裡糊塗過完一生的。

  至少他不允許她這樣做。

  “呃……”從來就認為三少有著蠻牛般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斷不容許旁人改變分毫。

  順著自己的手,魚球兒望著他那包裹著自己的大掌,向來無求的心驀地一動,一股紅潮也隱隱爬上了她的豐頰。

  三少的手真大,將她的手包得密密實實的呢!

  一種莫名的滿足和暖意自她被包裹的手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但隨即這樣的感覺被她自己抽離。

  她又笑了!

  依然是那抹憨厚純真的笑容,可是卻悄然夾雜著一絲絲的澀味兒。

  不能奢想呵!

  他們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就連一絲絲的奢想都是不該有的。

  她許諾過自己,這輩子都要做一個無求的魚球兒的。

  這幾年,她不也做得很好嗎?

  ***  ***

  拿著大大的竹掃帚,魚花蕊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院落裡頭的落葉。

  “唉……”

  長長地吁歎了一口氣,像是在哀歎自己的苦命。

  她本來可是一個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卻淪為一個凡事只能自己動手做的尋常人,還真是命苦呢!

  “如果球兒在就好了!”只要她在,就絕對不用自己掃地了。

  她只需朝著她命令一聲,她什麼事都會去做,就像是變法術一樣的輕鬆自在。

  可是,球兒早就被她們用一百兩銀子賣到慕家去當丫鬟,去為別人賣命了,少了一個免費的奴婢,還真是可惜啊。

  就在魚花蕊長吁短歎的同時,卻見不遠處走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該不會是她吧?

  魚花蕊瞇起了眼,打量著不遠處連袂而來的兩個人,隨著他們的逼近,她的眸光中更添一股怒氣和妒意。

  那個昂藏的男人是誰?瞧他那頑長的身型,和宛若刀雕斧鑿的五官,再加上一身在無形中所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

  他怎會和球兒那不起眼的丫頭走在一起呢?

  像他這樣的男人,至少應該是站在自個兒的身邊吧!

  配這樣一個又圓、又笨,還身份低下的球兒,未免太過浪費了!

  丟下手中的掃帚,魚花蕊快步地迎了上去,原本充滿護意的神色轉瞬間就被一抹燦笑所掩埋。

  “球兒,你怎麼回來了?”人未至,聲先到,那熱絡的招呼讓慕臨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可以感覺到身後人兒的僵直,那愈發沉重的步履甚至還有轉身想逃的嫌疑。要不是他的雙手捉得死緊,只怕他現在看到的會是一個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的反應印證了某些聞千裡給他的消息,也更挑起了他想耍弄清楚一切的決心。

  “這裡是你的家吧?”

  轉身,慕臨城對著臉色倏地發白的魚球兒詢問,只是他的問題才出口,她的腳下便是一個踉蹌,險險跌了個狗吃屎。

  “嘖嘖嘖,就算回了家也不用興奮成這樣吧!”難得好心地伸手相扶,慕臨城的嘴巴永遠懂得怎麼往人家的痛處擊去。

  痛……愈痛才能愈貼近事實呵!

  當“家”那個字眼竄入魚球兒耳中,原就沒了血色的臉龐更是蒼白得宛若一張白紙。

  渾身帶著些虛軟的她,甚至必須依靠著慕臨城的力量,才能讓自己站得穩些。

  “三少……”

  這一聲低喃。帶著一點求饒的意味,她真的不懂為啥他要帶她來這兒。

  她與這裡,早已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當她以一百兩銀子的價格被賣進了慕府,她便認定自己此生不會再踏進這兒一步了。

  不想再踏進這裡,更不想面對丑陋呵!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這一刻她能徹底的消失。

  魚球兒只覺自己的腳步愈發沉重,但三少爺的手卻箍得死緊,讓她無法逃離。

  “怎麼,難得可以回家一趟,不開心嗎?”慕臨城含笑的唇角帶著嚴厲,對於她那蒼白的臉色沒有半絲的心軟。

  如果她的憨傻是來自於她的過去,那麼就該要去面對,而不是逃避。

  “我想起了方才大少奶奶遣人找我過去,我該回府了。”眼見他鐵了心,魚球兒情急之下隨口胡謅了個理由。

  “大嫂那兒有我擔待,你就好好享受回家的感覺吧!”渾身上下散發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勢,不管她說些什麼,此時此刻的慕臨城是絕對不容許旁人說個“不”字的。

  “三少……”她那虛軟的呼喊之中帶著濃濃的求饒意味,可是他卻別開了眼,完全當做沒瞧見。

  而且就算她要說些什麼,只怕也沒機會了,因為魚花蕊已經快步地迎上前來,臉上那股熱絡的笑容讓人覺得刺眼極了。

  “球兒,今兒個怎麼有空回家呢?”她順勢拉起了她的另一只手,親親熱熱的探詢。

  在她觸碰到她的那一刻,魚球兒身子明顯的一陣瑟縮,慕臨城敏銳的察覺到了。

  她在害怕,而且是很害怕!

  看來造成球兒如今這種情況的始作俑者已然找到了。

  選擇了不動聲色,只是緊了緊自己握著魚球兒的手,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她卻奇異的感受到一股安心的力量。

  不能讓三少丟臉呵!

  雖然不知道他為啥帶她來這兒,可是剛才那一握,讓她感動得想要掏出自己的全部來奉獻給他。

  既然三少想來這兒,那麼她就下可以退縮。

  “小妹,慕家三少爺想要來瞧瞧我們家,所以我就帶他來了。”魚球兒鼓足了勇氣,不再像以往那樣怯懦,拚了命地挺直自己的腰桿。

  “是啊,在下是想來瞧瞧,是什麼樣的家庭養出球兒這般獨特的姑娘。”

  對於她的轉變,慕臨城全都看在眼底,也配合地順著她的話說,深邃的眼眸添上了一抹贊許。平時倒看不出這顆總是被他逗得嚇破膽的小球兒,竟然也有勇氣十足的時候。

  “哇,那真是貴客臨門嘍!”一聽到他的身份,魚花蕊那雙眼兒登時亮了起來。

  全京城誰不知道慕家不但家大業大,最近還娶了一個公主做大少奶奶,正可謂是富貴權勢俱全。

  雖說是三少,不是當家做主的慕大少爺,可是只要能嫁給他,也可以說是住進金山銀窩了。

  想到這裡,魚花蕊更是眉開眼笑,對於魚球兒也更加熱絡起來。

  她拉著她的手,三個人魚貫地進了那在慕臨城眼中算得上是簡陋的屋子,然後扯開喉嚨喊道:“娘……娘……您快來瞧瞧是誰回來了?”

  這廂魚花蕊才頗沒氣質地扯著喉嚨喊完,轉個身,她又殷勤地為兩人張羅著茶水。

  她的舉動在旁人眼裡看來應該是親切而熱情的吧!

  但在魚球兒的眼中,卻只添上了一層又一層的不安,她怕魚花蕊那過份誇張熱情的舉動會惹惱了慕臨城,於是連忙偏首看向他,但見他的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這才稍稍安了心。

  可是。……

  “三少,咱們該回府了吧!”雖然如此,她還是巴不得能快點離開,於是小心翼翼地低聲催促。

  “不急!”

  緊抿的唇角扯出了一記微笑。若是這樣就走,那他干麼來呢?

  ***  ***

  “三少……”魚花蕊嬌滴滴的呼喊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即使早已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但是慕臨城卻刻意佯裝出才剛發現到她的模樣。

  令人神迷的笑容在轉瞬間掛上了他的臉,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讓人很難忽略的驚艷和欣喜。

  望著他的眼神,魚花蕊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連忙搶到他身邊,伸手勾住他的手臂,完全沒有一絲姑娘家該有的矜持。

  “魚姑娘有事?”就像一個行事進退有據的翩翩公子,慕臨城溫文可親的問道,他甚至不曾伸手推開她。

  “也沒啥要緊事,花蕊只是想要謝謝三少。”

  挑了挑眉,即使向來料事如神,但魚花蕊這個“謝”字從何而來,他倒是真的沒有半點頭緒。

  “奴家是想謝三少這般照顧我的姐姐。”看出他那疑惑的眼神,魚花蕊落落大方的解釋。

  “球兒是個惹人心疼的姑娘,雖然笨一點,倒也挺得人緣。”他狀似不經意的說道。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如今慕臨城下了鉤,魚花蕊這只別有所圖的笨魚也理所當然地咬下了餌。

  “是啊是啊!咱們魚家的姐妹一向都是這般惹人心疼,原本球兒也和奴家一樣,生得聰慧伶俐,誰知幾年前她調皮,誤食了毒花,雖然在我和娘的全力搶救之下,命是保住了,可是卻無法好個完全,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忙不迭地訴說著當時的情況,同時也努力向他推銷著自己的善良與美麗。

  “喔!誤食毒花?”挑眉低吟,慕臨城心中兀自盤算著。

  依他來看,這整句話裡食了毒花是真,但“誤食”三字絕對是假。

  在聞千裡送來的消息裡,魚家原本也算是殷富之家,從事著布匹的買賣,魚父算得上是個老實商人,家境還算富裕。

  只是兩年前,魚家的主人突然臥病,不到一個月就亡故,跟著魚家那“聰慧伶俐”的大小姐竟也像是被詛咒一般臥病在床,醒來之後,就變得判若兩人。

  依他來看,那顆球准是被人陷害的。

  “誤食”?騙鬼去吧!

  想通了一切,慕臨城渾身的肌肉緊繃,暗暗積蓄著一股沉沉的怒氣。

  面對眼前的危險,魚花蕊卻渾然不覺,只是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幻想著有朝一日被八人大轎抬進慕家的情景。

  但誰知,美夢還作不到一半,就已經破滅。

  慕臨城厭煩地伸手推開依偎在側的魚花蕊,完全不顧自己的力道會讓毫無防備的姑娘家跌了個狗吃屎。

  “啊……”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下,她當場趴跌在地,還來不及喊痛,抬頭望向他,一臉的可憐兮兮。”三少,你怎麼……”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在他快速的變臉之下噤了聲。原本的翩翩公子眨眼之間變成了夜叉,這種情況叫魚花蕊怎能接受?但在那雙厲眸的瞪視之下,她甚至連喊痛都不敢。

  “誤食?!”慕臨城冷嗤了一聲,顯然對這兩個字很是感冒,居高臨下地,他對著她冷冷地說:“我倒想弄清楚,到底真是球兒誤食毒花,還是整樁事件不過是的謀財害命的戲曲兒!”

  “當然是誤食啊!”在他奔騰的怒氣之下,魚花蕊倒也不是傻瓜,很快的明白了他的指控會產生什麼後果,於是她忙不迭的喊冤,“奴家與球兒雖不是同母所生,但一向感情和睦,怎麼可能會加害於她呢?”

  “是嗎?”對於她的說法,慕臨城壓根連一個字也不信,他語氣如冰,字字如刀地說:“這件事情等我告上了衙門,自有定奪。”

  “三少,你不可以!”宛若青天霹靂的一句話,嚇得魚花蕊面包慘白,她不敢置信的望著他,渾身劇烈的發抖。

  “我為什麼不可以?”他帶著冷笑反問,剛才和煦的笑容早已不復見。“你既然口口聲聲喊冤,那麼讓地方上的父母官來斷定一切,你應該也問心無愧才是吧?”

  “我當然不怕啊,只是……只是……”她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可是怕得要死啊!

  她和娘做的丑事一旦彼人揭了開來,只怕會被人亂石砸死。

  “只是怎地?”慕臨城含笑再問,但那輕飄的語調卻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只是球兒未病之前一向好強愛面子,要是知道魚家的私事鬧上了衙門,一定會很傷心的,就算三少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該……”

  情急之下,魚花蕊想到了魚球兒剛剛返家時被他牽拉著的模樣。那時乍見三少這個貴公子,所以沒有細想,現下看來,或許他今日前來,是為了球兒那個死丫頭。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抬出球兒來阻止,或許有用。

  就算沒用,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你以為我是想為球兒伸冤來著?”慕臨城還是笑,但譏諷的成份重了許多。“你以為一個丫鬟在我心裡能有多少份量?我今兒個會來,只不過出於好奇,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地方會養出像她那樣的笨丫頭,沒想到剛巧識破了你們母女倆的毒計罷了。”

  “啊……”多冷然且疏離的一種說法啊!

  這話不只令魚花蕊驚愕,同時也令剛剛走到廊下的魚球兒微微一怔……

  手中原本端著的果盤也跟著應聲落地,任由那些新鮮紅潤的水果灑了一地,一顆顆四下滾著。

  就像此刻她的心已經支離破碎了一樣。

  但……為什麼呢?

  對於三少,她一向只畏不慕的,為什麼聽到他這樣冷然的說法,她會心痛得像被千刀萬剛似的?

  沒道理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8:02

第四章

  沒時間去追究心中那股椎心的痛來得有沒有道理,當魚球兒瞧見慕臨城一把揪起了跪跌在地的魚花蕊,毫不留情的準備向門外走去時,她整個人被嚇住了。

  一個似曾相識的情景在她眼前重新上演了一次。

  她看著看著,兩行清淚毫無預警的滾下,而她卻渾然不覺。

  像是回想起什麼,她傻得入神,直到魚花蕊為求自保而發出了石破天驚的大喊:“球兒姐姐,救我……”

  她偏偏頭,迷惑的神情像是分不清現實與虛幻,若不是魚花蕊那一聲聲哀嚎求救的聲音,只怕她還不能清醒。

  “三少,等等!”才回神,就見魚花蕊已經被拖到大門口邊,魚球兒什麼也顧不得地喊道“等什麼?”甚至沒回頭,慕臨城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執意要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偏偏她難以消受這份盛情,終於還是開了口,“三少!你放過她吧。”

  “別傻裡傻氣地替人求情,她不會領情的。”他仍是頭也沒回地說。

  “唉!”面對他口吻中的指責,魚球兒長歎了一口氣,“終究是自己的親妹妹,難道真的希望她不好過嗎?”

  “你當人家是親妹妹,人家未必當你是親姐姐。”慕臨城說著說著火氣都上來了。

  就知道她天真過頭、濫用善心,就他的認知,他敢打賭她十成十知道自己的處境是眼前這個歹毒的女人所造成的。

  人家不但毒她,還賣了她,結果她竟傻愣愣地替她求情,這樣子的善良,想來就讓人生氣。

  “人家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想忠於我自己的想法。”她難得在他面前有了自己的堅持。

  其實,這陣子也不知道是體內的毒性稍退了還是怎地,她漸漸產生一些改變,而且偶爾會想起過往的事情來。

  只不過,她會盡可能不去想起。

  過去的已是過去,再去追究又有什麼用呢?

  雖說被賣身為丫鬟,可是在慕家,她過得很好,甚至較之以往那種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好得太多了。

  所以她選擇了不去挖掘,可偏偏碰上了三少,他不知打哪得來了消息,所以才會帶著她回到這裡來吧!

  “你以為這麼做叫善良嗎?”霍地回身,慕臨城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三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被瞪得心虛,魚球兒心中原本的理直氣壯全部消失無蹤。

  不論魚花蕊做過什麼,也總是自己的妹妹,她就不相信三少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足被人關進大牢去受苦。

  “只是什麼?”又是冷然的一瞥,慕臨城打斷了她的話,然後接下去。“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我的話,一定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被關進大牢去?”

  嚇!

  三少的話結結實實地讓她嚇了好大一跳,難不成他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嗎?

  要不然怎麼會那麼清楚她在想什麼?

  “你心裡的話都寫在你的臉上了,你以為我會看不出嗎?”慕臨城沒好氣的說道。

  當初要不是她這種單純乾淨的特質,他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所以她這輩子在他的面前只怕注定得當個透明人了。

  “可是……可是……”真可怕耶!

  以前就覺得三少聰明得緊,現在她更覺得他像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了,連她心裡在想什麼都一清二楚的,真是有點給他誇張。

  “你就別再可是了,基本上我願意相信你是因為被毒物給毒笨了,所以才會浪費自己的善心去同情這種女人。”

  “呃……”魚球兒本想辯解,可是他壓根就不給她這個機會,繼續說著。

  “可是我必須告訴你,你的笨是她造成的,搞不好就連你爹的命也是她們母女聯手奪去的,更別說你們魚家的家產也是被她們母女揮霍一空的,這樣你還想替她說話嗎?”

  魚球兒被他說出來的話嚇傻了,雖然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可是花蕊和她娘畢竟還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是她多想了。

  可是如今三少的話硬生生的戳破了這點,讓她就算想再裝傻都不可能。

  她的眼眸驀地掃過跪跌在地上,哭得花容失色的魚花蕊,沉默不語。

  “現在,我可以送她去官衙了吧!”

  還好,終究是孺子可教,就算笨也有一個限度。

  要是這顆球還敢開口為她說話,他知道自己絕對會被氣死。

  可是……他的慶幸來得太早,他才剛伸手再次揪起魚花蕊的衣襟,一直沉默著的魚球兒又突然開了口。

  “咱們沒證據不是嗎?所以放了她吧!”

  “你……”這下用氣得七竅生煙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怒火了!

  一雙深邃的炯目直勾勾地瞪著魚球兒瞧,活像是想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懂不懂什麼叫做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就算被毒傻了,也該有點基本的智力吧r。”

  這麼無可救藥的傻……會不會太誇張了?

  “她的身上終究流有一半和我一樣的血。”

  “是惡毒的那一半嗎?”慕臨城很氣憤的說道,整個人完全沒了以往那種讀書人的儒雅氣息。

  “三少,你又何必這麼說話呢?”

  雖說是怯生生的,但魚球兒仍是忍不住為他的毒百毒語提出了抗議。

  “你……”算了!

  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怒吼全數打住,他覺得現下的自己還真是好心沒好報!

  他瞪著她那清亮的圓瞳,看著她眸中那抹隱隱的堅持,心中的火氣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全消了。

  她或許愚笨,但卻有著該死的堅持,像她這種人一旦固執起來,只怕十匹馬車,來拉都拉不動。

  視線在魚球兒與跪在地上的魚花蕊身上來來回回移動著。

  終於,他放開了手中緊揪著的領子,任由早就嚇得渾身虛軟的魚花蕊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就在魚球兒以為他會拂袖而去時,他又出入意表地蹲下了身子,確定魚花蕊能瞧著他眸中的認真才開口。

  “我可以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骯髒事,但記住,從現在開始,那顆小圓球是我護衛之下的人,你要是敢再打她的主意,我想大牢裡的濕暗非常適合你這種女人。”

  為了確定她真真正正地聽懂了,慕臨城一字一字慢慢地說,彷彿想把這些話全都刻進她的心坎裡。

  “懂了……懂了……”涕淚四溢的魚花蕊知道自己終於逃過了一劫,昔日的氣焰早就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誠惶誠恐地猛磕著頭。

  她再也不敢奢想了。

  這個男人哪是什麼潘安啊,壓根就是拘人性命的羅剎啊!

  “很好!”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慕臨城連瞧都懶得再瞧她一眼,轉身走人。

  望著他的背影,魚球兒的心還沒自剛剛他的話所帶給她的震撼當中回過神來。

  他說了什麼?

  她是他護衛之下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懂他的意思,卻知道因為他的話,魚花蕊母女是打死也不敢再來找她的麻煩了。

  可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呢?

  她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罷了。

  他卻將她收攏在他的羽翼之下,這麼大費周章地替她出頭,又這般冷冽地警告旁人不准對她有任何的惡意。

  因為他的舉措和話語,魚球兒的心徹底亂了,而且還是亂到了無可收拾的地步。

  走出數步,慕臨城這才發現那顆球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無措的摸樣。

  不該再管的,不該再開口的。

  誰在乎她是不是要在那兒站到地老天荒啊?就算她站成了化石他也懶得管,可是……

  又走了幾步,他終究還是開了口,不耐煩地說道:“還不來嗎?”

  “噢!”聽到他的聲音,魚球兒這才宛若大夢初醒,記起了自己只不過是個丫鬟的身份,連忙邁開小腳追著他那大大的步伐。

  心……還是一樣亂呵!

  ***  ***

  御醫?!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尤其是御醫們臉上的慎重表情,更是讓她有種想要昏倒的感覺。

  真的不懂為什麼皇太子在聽到她其實是因為中毒才會變得這樣憨傻之後,會彷彿如臨大敵一般,大費周章地遣來宮中的御醫為她診脈。

  更不懂為什麼三少會任由皇太子這麼關照府裡的一個小丫鬟,但這一大堆的不懂並不能阻止這兩個男人決定要做的事情。

  但……為什麼就是沒有人來問問看她的意見呢?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要變聰明啊!

  如果可以,她甚至還想一直這麼讓腦袋瓜子停滯下去,呆呆笨笨的有什麼不好?不過就是思緒遲緩了一些嘛!

  至少她就認為,這段日子她過得很快樂啊!

  即使被三少要著玩,也依然覺得很快樂!

  這樣不就夠了嗎?

  “老夫可以為您診脈了嗎?”

  聽到老御醫這麼說,魚球兒剛剛喝進去的一口茶差點沒噴了出來。

  “御醫大人,奴婢不過是個小丫鬟,您老用不著這麼恭敬啦!”終究是無法擔待老人家那種必恭必敬的態度,在伸出手的同時,她忍不住“建議”。

  她的話惹來了老御醫怪異的一瞥,但見她那真誠無偽的笑容,他還是和藹地說:“姑娘是太子殿下重視的人,老夫自當盡心盡力,並以禮數相待。”

  “我哪是殿下重視的人啊,不過是個小丫鬟罷了,是三少和太子殿下太過大驚小怪了。”

  聽到老御醫的說法,魚球兒想也沒想的就搖著手說道,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在把脈。

  “欸欸,別亂動啊!”老御醫見狀,連忙要拉下她的手,可是她卻趁機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後,吐了吐舌。

  “您已經診完脈了,應該沒事吧?”反正就算中毒,她不也好好的活了這麼多個年頭嗎?

  “小姑娘,你……”老御醫原本正要開口數落,畢竟為醫者最忌病家不珍重自己的身體,但卻在瞥見身俊的偉岸男子時噤了聲。

  呵,瞧那男子鐵青的臉色,眼下應該是不用他再多費唇舌了吧!

  這問題顯然自會有人處理。

  “球兒,把手伸出去。”只消簡單的一句話,原本還笑開懷的魚球兒就低下了頭,然後認命地將手朝著老御醫伸了出去。

  雪白的牙齒輕咬著稚嫩的紅唇,心中暗自哀嚎著自己的不幸。

  她一向都是府裡最乖、最聽話的丫鬟耶,為什麼難得一次不想聽主子的話就被逮了個正著?

  是老天爺故意捉弄嗎?

  轉瞬間,剛剛那還算熱鬧的氣息已消失無蹤,一股窒人的沉默在慕臨城冷著一張臉佇立一旁監視時,快速地籠罩著整間屋子。

  厚,真想喘口氣啊!

  可是偏偏每次只要三少一在,她就像是見著了貓的老鼠似的,連喘口大氣都不敢。

  無奈之余,她只好撥弄著自己還自由的那幾根手指頭,如果可以,她還真希望老天爺能把三少立刻變不見……

  呃,不是啦,是變走了就好。

  “怎麼樣?”一見老御醫收了脈,慕臨城忙不迭的問。

  他自己是沒發覺,不過旁人卻可以輕易地聽出他話語裡緊張的程度。

  “姑娘的脈象算得上平穩,只是氣走天靈時,多少有些停滯,確實是中毒之象無誤。”

  “那就請您多費些心,任何珍貴的藥材,直接去藥房取了就是。”

  “這……”他的交代讓老御醫似乎面有難色,講起話來也是欲言又止。

  慕臨城最討厭人家這樣不乾不脆,頓時覺得自己的脾性又要發作,可是撇頭一見還在扳手指頭的魚球兒,怒氣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了。

  “您老有話直說,不必忌諱太多。”

  “嗯!”老御醫捋須頷首,在略略思索了一陣之後,說道:“這藥材並不是問題,太子殿下已經下令宮內所有的藥材老夫皆可自由使用。”

  聽到老御醫的話,慕臨城並沒有任何欣喜的感覺,甚至還覺得心頭泛起了一股不悅。

  他慕家的丫鬟中了毒,需要假他人之手來醫治嗎?

  皇甫銀龍干麼這樣三番兩次地對球兒有這樣特殊的待遇啊?

  又是贈玉佩,又是遣御醫,現下還活像是珍貴藥材不用錢買似的,真是……令人心裡頭不舒服極了!

  雖然不舒服,但他並沒有多問,只是逕自開口說:“既然藥材不是問題,那麼您又為何面有難色?”

  “其實這毒和藥本就是相生相克之物,以藥解毒亦有風險,老夫覺得這位姑娘現下的情況並沒有嚴重到需要立即治療。”

  慕臨城愈聽眉頭皺得愈緊,偏生魚球兒還選在這個時候不知死活地插了嘴。

  “是啊是啊!干麼要解毒呢?這樣大費周章的只為了我這條小命,是挺不值得的。”

  啊……她這廂才說得愉快,那廂就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只好又無辜的低垂下頭,繼續玩弄著自個兒那蔥白的纖指,專注的模樣活像是全天底下就數那十根手指頭最好玩似的。

  “其實姑娘體內的毒,倒也沒那麼嚴重,余量也不多了,照老夫的臆測,或許再過個幾年,那毒就會自然被消解掉,不至於對生命有什麼危害。”

  不過才幾刻鍾的相處,老御醫已經被魚球兒那憨然的個性所吸引,以致忍不住開口為她說話。

  “這樣嗎?”慕臨城兀自沉吟,視線在老御醫和她的身上來回交錯著。

  他強烈懷疑眼前這個老御醫已經被球兒收買了,只不過他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於解毒之事,他還需要這麼堅持嗎?

  她是不是大家閨秀、是不是聰慧靈巧,對他真的那麼重要嗎?

  有重要到讓他拿她的小命兒去賭嗎?

  其實……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一開始,她吸引他的不就是那份單純的憨傻嗎?

  所以才總會讓他忍不住想去逗弄她,欣賞她那手足無措的模樣。

  更何況,他急著幫人家變聰明,顯然人家還不領情呢!

  利眼再次掃向縮在角落用沉默抗議他的霸道的魚球兒,心中雖然已經有了決定,可是忍不住逗弄之心又起。

  “我看還是先用些溫和的藥材試試吧!”慕臨城故意在她面前這麼說,存心要讓她嚇上一嚇。

  反正待會他會再遣人告訴老御醫,那毒就不用治了,但既然有人想要大方,那麼拿些高貴的藥材來為她滋養身體也挺不錯的。

  “好吧!”老御醫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就算他再老眼昏花,也看得出來在這間屋子裡頭做主的人是誰,反正小丫鬟和這個三少爺,輸的永遠只有小丫鬟。

  只不過他敢肯定,這個小丫鬟在太子殿下的心中絕對也有著不同凡響的地位。

  否則,又怎會引來這麼多的關注呢?

  只是……

  情況真的會像他心裡所臆測的那樣嗎?

  兩個尊貴的男子,全都臣服在一個笨拙的丫頭之下?這情況怎麼想就怎麼怪異!

  不過……不管怎麼樣,都不是他這種局外人能插手的,呵呵!

  ***  ***

  “笨了這麼些年了,還不夠嗎?”一等送走了老御醫,慕臨城才闔上門,回頭對低著頭的魚球兒一陣炮火猛攻。

  “笨有啥不好?”面對著他的怒氣,依然膽小如鼠的她也只敢這麼囁囁嚅嚅地反駁。

  敢這麼反駁,自然是因為她認為在盛怒之中的三少應該聽不到她說的話吧!

  可誰知道,他的耳朵靈得很,不但聽到了,還聽得一清二楚。

  “是啊,笨是沒啥不好的,反正頂多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子嘛!”

  也不知怎麼著,反正每次只要一碰到這顆球的事兒,他就會莫名其妙的滿肚子火氣。

  活像這妮子就是專門生來氣他的。

  可他們本來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兩人,不是嗎?

  他干麼浪費自己的心神和力氣去和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鬟生氣呢?

  “我又沒有……”

  聽到他的話,魚球兒倏地抬頭,本來想為自己辯駁的,可是話到了唇邊,她突然想到自己被賣身慕府時,還真的幫二娘她們數過銀兩,當下一股心虛驟然湧上,讓她噤了聲。

  “沒有?!我看八成當初你還幫著數過你自個兒賣身的銀兩吧!”冷冷的一哼,慕臨城再次准確無誤地猜中了她的心思。

  “三少,你是神嗎?”對於他那准確的臆測,她倒是沒有太多的羞赧之意,反而對他投以崇拜的眼神。

  “我……”對於她這天外飛來的一筆,慕臨城簡直傻眼,他還真不懂為什麼話題會突然轉到這兒來,難得的語塞。

  “你每次都知道我心裡頭在想些什麼,所以你一定是神明投胎轉世。”沒有發現他那完全說不出話來的模樣,魚球兒傻愣愣地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那是因為你笨到把心裡頭的話全都寫在臉上了,好嗎?”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高舉雙手投降,他覺得自己怎麼好像是在對牛彈琴啊?

  可雙手沒舉,也沒投降,卻忍不住為了她那無厘頭的言論而噴笑了出來。

  在意識到自己真的打從心底笑了出來之際,慕臨城又愕然了。

  有多久沒有這樣笑了?

  平常的時候,笑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另一張面具而已。

  而她,卻每次都要白癡的讓他忍不住想笑。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使每次都被她的單純和愚蠢氣得半死,卻又偏偏將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

  這……應該不是一個好現象吧!

  望著他那不帶任何偽裝的笑容,看得幾乎著了迷的魚球兒不禁脫口說:“三少笑起來真好看!”

  她的話讓慕臨城的笑容頓了一下。剛剛那不經意的一瞥,他是不是瞧著了她的眸光中似乎帶著一股異樣的情緒?

  “我不是在笑,我是在生氣!”他孩子氣地橫了她一眼,硬是顛倒黑白。

  對於他的態度,魚球兒也不在意,只是忘情地望著他那張俊逸的臉龐,頭一次這般的大膽。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往一見三少就活像老鼠見著了貓似的想逃,現下雖然見了他還是會有些害怕,卻不會想逃了。

  好像有啥事不一樣了?

  雖然她真的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是……

  “怎麼,你看不出我在生氣嗎?”又是那種呆愣愣的神情,讓慕臨城忍不住步上前去,一把掐住了她的粉頰。

  然後滿意地聽到她的一聲哀嚎,看她疼得齜牙咧嘴的,他的心竟得到一種奇異的滿足。

  “饒、饒、饒……三少饒命!”從被捏得變形的嘴裡,好不容易吐出了含糊不清的求饒,一等他鬆了手,魚球兒就忙不迭地揉著自己慘遭肆虐的紅頰。

  厚,這個三少很愛捏人耶,每次都這樣欺侮人!

  “以後你有得苦藥吃了!”看著她嘟著嘴的模樣,他又笑了,似乎只要見著了她,就會不由自主地笑出來。

  “三少,真的一定要醫嗎?”小心翼翼、可憐兮兮的,她的問題帶著一點點求饒的意味。

  她沒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連向來很照顧她的滿月姐姐都沒有,她最近多少會想起一些往事,每次想起時那種心痛,都讓她寧願自己依然癡傻。

  “一定要,小肥球,我不准你逃避。”褪去了笑容,慕臨城板起了臉,正色地說道。

  “想不想得起來又不重要,笨一點、傻一點兒,日子也過得很快樂啊!”在他面前,魚球兒難得有堅持己見的時候,她睜大了眼望著他,眸光中有堅持,也有請求。

  望著那雙清亮依舊的瞳眸,慕臨城想為了她的沒志氣而發怒,卻怎麼樣都氣不起來。

  “逃避又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既然氣不起來,只好捺著性子苦口婆心。

  偏偏她又笨得不知道領情,一張嘴又嘟嘟噥噥說道:“我就是笨得很開心嘛,變聰明又沒有什麼好處……”

  面對她那幾乎可以稱作是“想笨”的心願,慕臨城的最後一絲耐性終於告罄。

  聽她說話,有時縱是神仙也會抓狂吶!

  狠瞪了她一眼,在他自己都還來不及思考的時候,他伸手攫住了她的雙肩,薄涼的稜唇又快又狠地吻住了她的。

  這張豐潤的嘴兒,應該可以有比說著沒志氣的話語更好的用途!他當下這麼決定。

  而他的決定倒也真沒讓自己後悔,球兒那紅潤豐厚的唇果然像是帶著蜜汁兒似的,很甜……很甜。

  甜到他幾乎忘了情,甜到他不斷、不斷地加深這個吻,輾轉纏綿。

  完全不管魚球兒已經被他的舉措嚇呆了,只能癱著身子,心房猛烈地跳動著,然後任由他不斷地掠奪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8:33

第五章

  暈……

  踏著歪歪斜斜的步伐,活像是個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一樣,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魚球兒卻還沒能從晌午時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三少應該是被她氣糊塗了吧!

  否則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委屈自個兒的事來呢?

  她只是一個傻丫鬟,而他卻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這樣紆尊降貴的事,除了“氣糊塗”這個理由之外,她真的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球兒,大白天的你喝酒啊!”

  百忙之中,還得來慕府替父皇傳話,皇甫銀龍在離去時刻意放緩了腳步,尋找著魚球兒的身影。

  也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怎地,他才一出了皇妹謹言的院落,就瞧著球兒踩著虛浮的步伐朝他定過來。

  他很自然地擺出了最恣意的姿態,欣長的身子靠著大樹,雙臂環胸,期待她見著他時,興奮的撲過來。

  可是,他等啊等的……等了好半晌,等到她都已經即將和他錯身而過,卻依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終於他忍不住了。

  開口,伸手,他索性直接用行動來宣示他的存在。

  猝不及防地被人這麼一拉一扯的,魚球兒初時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直到皇甫銀龍擔心地用手去探她額際的溫度,她才完全回過神來。

  “嚇!”冷不防被嚇了好大一跳,她難得靈巧地往後跳了一大步。

  那跳離的模樣還真像是瞧著了什麼瘟神,得立刻逃之夭夭才行,此舉當然大大地傷害了皇甫銀龍的自尊。

  只見他臉一板,對著她招了招手,冷聲地命令,“過來!”

  “呃……”他的命令讓魚球兒有了些許的遲疑。

  這古人有雲;男女授受不親。她可不想因為太過親近他,而被人說閒話。

  更重要的是,方才她突然憶起上次她接受了皇太子的玉佩,三少勃然大怒的模樣。

  “過來啊!”

  看見她的遲疑,皇甫銀龍面露不悅。她似乎害怕接近他,為什麼?

  “太子殿下,奴婢站這裡就好了!”魚球兒有著難得的堅持,雙腿像是生了根似的,怎麼也不肯移動一步。

  正所謂——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總行吧?

  那顆球兒不過來,皇甫銀龍只好移尊就駕,只見他幾個大步即縮短了彼此的距離,卻不樂見她那總是帶笑的眸中透出一抹警戒。

  “你怕我?為什麼?”上回她雖然怕他,可卻沒這麼戰戰兢兢的模樣,怎麼這回轉變如此之大?

  這其中的原由讓他不解,更讓他生氣。

  這世上怕他的人不是沒有,由子他尊貴的身份,任何人只要見著了他,沒有不像是老鼠見著貓的。

  只有她,雖然很害怕,但依然笑容以對,為了她那抹純憨的笑,他甚至願意為了她大費周章的找來御醫,只為了替她解毒。

  結果,他的努力只換來她的疏離,他既不解更不能接受。

  魚球兒向來就心軟,尤其發現皇甫銀龍好像有些不悅,只好很努力地解釋,“球兒不是怕您,只是……只是……”

  完了,腦袋瓜又打結了,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說法來安撫他。

  瞧著她那努力的模樣,他忍不住莞爾,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反倒換成了他在安慰她。

  “傻丫頭,我沒事!”

  “可是我真的不是怕你,只是男女授受不親,上回你送我一塊玉佩被三少發現了,他不曉得為什麼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我是怕三少他……又生氣了!”

  “喔,是嗎?”皇甫銀龍輕應著,眼神中倏地閃過一陣復雜的情緒。“那他為啥生氣呢?”

  魚球兒雙肩一聳。她當然不可能有答案,其實對於這個難題,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要我來告訴你,他為什麼生氣?”他帶著一些壞心眼地詢問。

  要是他來說,慕臨城生氣的理由絕對不外乎是因為吃味吧!

  就像這次他要老御醫帶來宮裡的珍貴藥材全都被退回去的道理是一樣的,像慕臨城那樣的男人,絕對不會接受任何人對他所有物的染指。

  還說沒感情咧……

  哼,騙鬼去吧!

  只不過,確切得知了慕臨城的感情並沒有讓他覺得開心,如果換做是以前,當他確定自己即將贏得賭注,一定十分得意,可如今……

  他沒有任何的喜悅,只覺得一股子的酸打從心裡蔓延開來。

  更可悲的是,他十分明白就算自己對球兒有再多的疼愛,只怕都不可能擁有她。

  畢竟,先別說球兒的個性其實很執拗,當這丫頭此時此刻心心念念都是她的三少時,他只怕用盡全力也無法撼動她分毫。

  再說,那宮裡是一個權力傾軋之地,一個女人要是沒點手段,想要在裡頭生活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依球兒那呆傻的性子,只怕不出三天就會被玩死。

  所以,愛她就不能害她啊!

  深吸口氣,他將心中那五味雜陳的滋味全都掩去。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境況,卻也不想讓慕臨城贏得太過輕易呵!

  “好啊!好啊!”聽到有人要為她解惑,魚球兒忙不迭直點著頭,彷彿點得愈重,就能愈快得到答案。

  趁著她發愣,皇甫銀龍順手牽起了她軟嫩的手,將她帶往一旁的石椅上,讓她在自己的身旁落座。

  “你三少啊,是個笨蛋永遠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這句開場白果然成功地為他自己換來一記大大不贊同的白眼。

  “三少才不是笨蛋,他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向來溫馴的魚球兒竟然真的像一顆球似的,在轉瞬間鼓起了氣,瞪著皇甫銀龍。

  多麼激動的反駁啊!

  雖然此刻的她就像佯裝成母老虎的小羊一般可笑,完全瞧不出半點威脅性,但卻已經成功地將她的不悅傳達給他。

  掩嘴輕咳,他好心地將笑意全都吞回肚裡去,從善如流地附和著她的話。

  “好,他是世上最聰明的笨蛋。”

  “不是……”頭搖得像博浪鼓,魚球兒一急,說起話來就開始口吃,雖然她很努力,可卻總是辭不達意。

  厚,什麼叫世上最聰明的笨蛋啊?

  聰明就是聰明,笨蛋就是笨蛋,就像三少是聰明的,而她是笨蛋一樣嘛,他干麼硬是要把兩者混為一談呢?

  “好了,你別再可是了,好好聽我說吧!”瞧著她那執拗的神情,皇甫銀龍當下決定不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管他聰明還是笨,反正在他的心裡,慕臨城就是笨得可笑。

  一個不能明白自己心意的男人若還不能稱得上是笨,那還有誰能呢?

  “可是三少他真的很聰明嘛!”明顯地,她對他的結論很不滿意,不甘願地又加上了一句,直到他瞪了她一眼,這才噤聲。

  這左一句三少、右一句三少的,聽得讓人生厭,要不是他很清楚她的心眼兒直,完全不懂得拐彎抹角,只怕他早就氣得拂袖走人了。

  他皇甫銀龍,早已習慣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全天下大概也只有這個笨笨的小丫鬟敢這樣忽視他的存在。

  “不管你家三少是聰明或是笨,反正他始終弄不清自己的心意。”他很沒好氣地說道。

  “他的心意是什麼呢?”魚球兒瞠大了眼,無辜的望向他,很明顯地,她一點兒也不了解他在說些什麼,只好開口問。

  “呃……”被她問得一愣,皇甫銀龍這才驚覺自己忘了是在對一個天真到幾近愚笨的人講話,自然不能含蓄。

  太含蓄她會聽不懂,而球兒那迷惑的眼神更是證明了他的領悟。

  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只好從善如流地改了個方式,開門見山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家三少笨得不知道自己喜歡你。”

  張口結舌猶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情況,原本小小的嘴張成了十倍大有余,望著他的眼神活像瞧著什麼怪物似的。

  倏地,她的手貼上了皇甫銀龍的額頭,當那正常的體溫透進她的掌心時,她眸光中的疑惑更濃了。

  “傻丫頭,我是說認真的,你以為我病糊塗了嗎?”沒好氣的將她的手從自己的額際捉下來,他對於她的舉動很是無奈。

  “可是你說的話很好笑嘛!”她嘟著嘴,很無辜且理所當然地說:“三少耶,那麼聰明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這種笨丫頭呢?這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那不是天大的笑話是啥呢?

  魚球兒很理所當然的不相信,也很理所當然地將慕臨城捧上了天。

  “你哪裡笨了,你這是純真!”皺起眉,皇甫銀龍真的不喜歡聽到她這般自貶的話。

  對他來說,球兒一直是一種特殊的存在,特殊到他甚至不忍去掠奪,偏偏她本人沒自覺到了極點,一逕地認為自己不好。

  真是氣死人了!

  要是她真的不好,他怎麼會栽在她那雙清澄無辜的大眼中啊?

  “謝謝太子殿下。”他的話讓她眼中充滿了感激,揚起一抹笑,她誠心誠意地說:“笨也沒啥不好的,至少可以不用煩惱太多事情。”

  “你……只怕就是因為這份‘無求’,才會這般惹人心疼吧!”

  他歎息地搖頭,不再企圖改變她的想法。反正純真與愚笨也只不過是一線之隔,既然她不在意,那他又何必一定要改變她呢?

  “傻丫頭,反正不管你笨不笨,你家三少都喜歡你,只是他不承認罷了。”深知和她說話得這樣直來直往,所以皇甫銀龍也懶得修飾了,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這怎麼可能啊?”即使是聽了第二次,她依然覺得很誇張,可是腦海中卻不經意地浮現出三少吻她的畫面。

  俏臉兒驟然一紅,她的手不自覺地抬起,輕觸著自己彷彿依舊發燙的菱唇。

  咦?怪怪的!

  看著她的模樣,皇甫銀龍那天生的敏銳又冒出了頭,瞇著眼打量著失了神的魚球兒,望著她頰畔那可疑的紅暈,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那嬌羞的模樣,莫非是……

  心中正在思索,眼角突然瞥見一道欣長的身影,他的唇瓣勾起了一抹惡意的笑容。

  皇甫銀龍出手伶俐地挑勾起魚球兒的臉龐,然後就像是覬緊了獵物的蒼鷹,准確無誤地俯首掠奪。

  他那溫涼的唇才堪堪印上她的唇,便感到一陣凌厲的掌風從自己的背脊處襲來。

  跟著他的胸口也被擊上一掌,雖然那推拒的雙手虛軟無力,可是卻足以讓腹背受敵的他慌了手腳。

  尤其當他瞧著球兒那眼眶含淚、可憐兮兮的模樣時,一股濃濃的愧疚更是快速地往上竄升。

  “球兒,我只不過是……”想要捉弄一下人罷了!

  誰叫慕臨城什麼都比他早一步,早一步比他先碰著了球兒,更早一步奪去了她乾淨的心,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只怕也早一步就奪去了她的吻。

  可是,為什麼球兒卻用那種像是看著什麼混世魔王的眼光在指控他,還眼角含淚咧?

  “我沒有惡意的!”皇甫銀龍急著要解釋,不過才說了一句話,身後的掌風再次凌厲襲來,還招招不留情。

  “你別以為自己是太子就可以在慕家的宅裡恣意亂來。”盛怒中的慕臨城在出掌的同時,還不忘從緊咬的牙關中吐出他的憤怒。

  他怎麼可以?

  球兒是他的,怎能容他人染指!

  就算是當今太子又怎麼樣?

  碰了他的人,他一樣找他拼命。“喂,你冷靜一點啊!”皇甫銀龍一邊閃避著那凌厲的拳掌,一邊出言安撫像是氣瘋了的慕臨城。

  呃……怎麼說,他好歹也是個堂堂的皇太子,被這麼追著打,真的是一件挺丟臉的事耶!

  偏偏氣極的慕臨城心裡哪還記得他尊貴的身份啊,一心只記得他方才對魚球兒的輕薄,鐵了心地要給他一個教訓。

  “喂……冒犯皇親國戚是要誅九族的喲!”

  很嚴重的一個威脅,但被威脅的人一點也不當一回事兒,可是旁邊那顆沒被威脅的小圓球一聽到皇甫銀龍的話,登時嚇白了小臉。

  “三少,你停停手啊!”雖然她也很氣皇太子那突如其來的偷香,可是她更不希望因為她,害得慕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慘遭橫禍啊!

  “你閉嘴!”她的迭聲勸阻只換來慕臨城惡狠狠的一瞪,此時的他就像頭噴火龍,見著了誰就將火噴向誰,一丁點兒也不留情面。”

  “可是……”她是很想閉嘴啦,問題是她不開口,怎麼解決眼前的這場混亂啊?

  雖然依她的資質,就算開了口,只怕也解決不了事情,可要是三少當真不小心在盛怒之下傷害了皇太子,那……可怎麼辦啊?

  那可是慕家上下幾百條人命的大事耶!

  想到這裡,魚球兒便渾身發冷,偏偏她又不懂武功,壓根沒辦法阻止幾乎已經失去理智的慕臨城。

  終於,她心一橫,眼兒一閉,像頭瞎了眼的蠻牛一般,往正打得難分難捨的兩個男人之間撞去。

  電光石火之間,打紅了眼的慕臨城雖然見著了她的身體撞來,卻只來得及收回幾成的力道。

  至於皇甫銀龍則是因為理智尚存,所以及時收了掌,順勢扶住了被慕臨城一掌打得步履不穩的魚球兒。

  “放開她!”見魚球兒依偎在皇甫銀龍懷裡,原本因為憂心而稍減的怒氣又開始喧騰了起來。

  “我是想放啊……可是……”這懷中人兒的虛弱他可是一清二楚,慕臨城這頭蠻牛難道沒瞅見球兒嘴角掛著血絲,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連站都站不穩了嗎?

  他敢肯定,只消他一鬆手,球兒就會像枯萎的落葉,直接跌到地上。

  “放、開、她!”慕臨城瞇起了眼,頗有他再不放開,便要再干上一架的態勢。

  面對這種情況,皇甫銀龍還沒來得及做出選擇,魚球兒卻已經強撐著一口氣,掙扎著離開了他的護持。

  踩著歪歪斜斜的步伐,她勉強在圓臉上漾出了一抹討好的笑容。

  “三少……別氣了……”她才剛來得及說上這麼幾個字,整個人就兩眼一翻,一如皇甫銀龍所料地癱在了地上。

  “球兒……”兩個昂藏的男人同時搶上前去,但慕臨城終究還是快了一步,他一把攔腰抱起昏了過去的她,在狠瞪皇甫銀龍一眼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中。

  瞧著昔日總是活力十足的丫頭,如今卻變成一攤軟泥似的,誤傷了她的慕臨城心一陣陣揪著。

  “忘了咱們的賭約了嗎?”皇甫銀龍瞧他懷抱佳人,心中一口氣也是咽不下去,忍不住挑釁道。

  “沒忘!”頭也沒回的,他抱著魚球兒走人,將皇太子的存在忽視到了極點。

  “那你在發啥醋勁啊?”皇甫銀龍忍不住沖著他咕噥。

  嘴裡說著不在乎,結果行為舉止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怎麼,難不成他存心想輸了他們的賭約,打算以後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倒還可以考慮看看是不是要推波助瀾一下。

  至少雖然失之東隅,還可收之桑榆啊!

  但他心中快樂的奢想才維持不到一眨眼的時間,慕臨城當下就潑了他一桶冰水。

  “你別做夢了!我不想入朝為仕。”他念書可不是為了要做官,那種胸懷天下的蠢事他才懶得做。

  “那……你就是存心玩弄球兒的感情嘍?”說到這裡,皇甫銀龍原本玩笑的心情頓時收了起來。

  他嚴肅的聲調全然彰顯了他的在乎。

  怎能不在乎呢?

  這輩子,他一向要啥有啥,只要一個眼神,這世上有什麼珍奇異寶、絕世美女,無不乖乖地被捧到他的眼前。

  偏生他這輩子唯一一次的動心,卻因為種種的顧慮而要拱手相讓。

  讓了就讓了,反正是他心甘情願的,可是他希望至少能替球兒索來一輩子的安穩,難不成這樣他也做不到?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可就妄為當今太子了。

  “玩弄這兩個字忒重了,我早就說過她不是能與我相伴一生的女人。”

  多自私的男人呵!

  既然不能相伴一生,又何必招惹?現下招惹了,卻又用這樣的話來搪塞。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我要你將她交給我!”皇甫銀龍一個利落的躍身,“飄”到了慕臨城的身前,向他伸手索討。

  至少他可以保證給球兒一個安穩的生活,畢竟像她這種善心過了頭的姑娘,值得有這種回報的。

  “你……”慕臨城瞪著眼前那雙索討的雙手,怒氣又起。

  他幾乎可以肯定皇甫銀龍是故意的。

  但為啥呢?

  他的不斷撩撥究竟只是為了要逼他輸了賭局,抑或是想要得到他懷中的人兒?

  不管答案是前者或後者,他都很難接受。

  “你就別再噴氣了!”

  一見慕臨城的怒氣又起,皇甫銀龍連忙搖手制止。以往只知他有著滿腹的學識和才智,足以輔佐自己治理天下,倒還不知道在他那溫文的外表之下,竟然有著這麼恐怖的脾氣,現下一再見識的結果,讓他除了搖頭之外,別無他法呵!

  “算了,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但我話先說在前頭,你若不能善待球兒,那麼我絕不會坐視她留在慕府裡被人欺負。”

  皇甫銀龍說完,不等慕臨城再有反應便直接走人。

  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雖說自己的武功和慕臨城可以算得上是不相上下,但他那種不要命的打法,還真是讓人想要大喊吃不消!

  反正呢,他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

  若是從來不曾見過球兒,不曾動心,那麼一切還好說,現下他動了心,就算不能將她納為己有,他也要瞧著她一輩子幸福快樂,否則他倒是不介意把人接來自己照顧。

  呵呵!

  原來,威脅人是那麼有趣的事情,這也難怪父皇天天喊著要人掉腦袋了。

  ***  ***

  她究竟有啥好的啊?

  撇了撇唇,慕臨城的雙眸卻不能移開那蒼白的圓臉蛋兒分毫。

  不過就是一張月亮臉嘛,除了那抹憨憨的笑容還可以吸引人之外,她渾身上下哪裡還找得出一點點讓人心動之處呢?

  可是……皇甫銀龍卻為她傾心了。

  不但傾了心,還三番兩次向他撂下狠話,顯然一點兒也不在乎會和慕家撕破臉。

  至於他自己嘛……慕臨城甩了甩頭,想要弭平心中那驟起的煩亂,緊抿的唇驀地開口說道:“傻呼呼的你,究竟有啥吸引人的?是那種幾近愚蠢的耿耿忠心嗎?”

  他的手跟著他的話滑到了魚球兒那光潔的額際,還算挺直的鼻梁,最後頓在她那豐潤的唇瓣。

  突然間,晌午那擦槍走火的一吻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的心驀地興起一番躁動。

  當時若說是為了阻止她那煩人的傻言傻語未免過於牽強,那股誘人的香甜至今猶在他的腦海之中盤旋不去呢……

  真想再試一試那種滋味呵!

  身隨意動,慕臨城俯首,悄然地攫住了她的唇。

  兩唇相接,第一次或許可說是意外,但第二次要說是意外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被偷香的人兒選在這個時刻悠然醒轉,她眨了眨眼,只見一張牢牢被刻在心版

  上的臉龐在她眼前不斷、不斷地放大。

  本就遲鈍的她甚至還來不及搞清楚眼前是什麼樣的狀況,只能被動地任由他掠奪著她口中的蜜津。

  她沒有像推開皇甫銀龍一樣的推開慕臨城,只是癱軟地任由她心目中永遠的三少對她為所欲為。

  “唔……”輕淺的嚶嚀像是最佳的催情之藥,讓原本還頗為自制的慕臨城舉動更加地狂野起來。

  “傻丫頭,睜眼。”輕撫著她那被汗水濡濕了的劉海,他寵溺地誘哄著她睜開雙眼,他知道她醒了。

  向來聽話的魚球兒在聽到他的命令時,立時睜開了眼,可在與他那熾熱的眸光交纏之後,立刻又閉起來。

  那眸光中的熾熱讓她臉紅心跳呵!

  她雖然呆笨,但隱隱約約的,她知道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是什麼。

  拒絕嗎?

  其實並不想,她私心地想要偷偷留下這一刻的記億。

  他與她,一向就是雲泥之別,她不知道自己前輩於是燒了什麼樣的好香,才有機會能夠親近三少。

  她知道他們之間不管發生啥事,她都不可能永遠擁有三少,那麼如果不能永遠的話,就算是一時半刻也好吧!

  就這麼一時半刻,讓她給他想要的,一切就已經足夠了。

  “睜開眼,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是誰!”方才心底湧出的酸意因為她的順服而驟減了不少,可這仍然不夠,所以他開口命令。

  只要是他的命令,魚球兒從來沒有不聽的,只見她怯生生地張開了眼,然後輕輕地喊了一聲。

  “三少……”

  就這麼一聲軟軟綿綿的嬌喊,饒是心再剛硬的男人只怕也會成為繞指柔吧!

  “還知道我是三少嗎?那麼以後不許再和太子這般親近,懂嗎?”在即將擁有她的同時,慕臨城還不忘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太子殿下只是好心……”隨著他的話,她的腦海驀地翻騰起方才那場激烈的打斗,於是她忍不住地解釋道。

  “好心個屁!”難得的口出穢言,一提起皇甫銀龍,慕臨城還是滿肚子火氣。

  不管全天下的人怎麼贊揚皇甫銀龍是個個性耿直的君子,將來也必定會是個好君王,但在他眼裡看到的,全都是奸狡和卑鄙。

  “三少!”對於他的話,魚球兒鮮少有不認同的時候,畢竟對她而言,三少就是她的天。

  或許她永遠也搞不清楚,他們一個主子、一個丫鬟為什麼此時此刻會這麼曖昧的躺在床之上。

  可是……她很清楚,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即使她能盡的只不過是棉薄之力而已。

  “三少,得罪了太子殿下,對您沒啥好處,你是不是……”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他已經嫌煩地瞪了她一眼,那用力的一瞪,頓時讓她噤了聲。

  對於她的識時務,慕臨城都還來不及發出滿意的輕哼,魚球兒那豐潤的唇又開啟了。“奴婢不是在為他說話啦,只是希望三少能過得好。”

  本來因為她的不聽話,一肚子的火正要發作,可是聽到了她的最後一句,所有的火氣竟然奇異的瞬間消失無蹤。

  “傻丫頭,明明笨得很、傻得很,卻總是讓我有氣無處發呵!”輕撩著她頰畔微亂的髮絲,他玩弄著,輕喃著。

  “三少,我……”多親暱的姿態啊,她的心跳宛若擂鼓,彷彿就要跳出了她的心房似的,但她卻連動都不敢動上一下。

  就怕她只要稍稍一動,就會破了這個甜美的魔咒。

  “別再說話了,你只要一說話就惹我生氣。”慕臨城任性地警告著。此時此刻的他,哪裡還有一丁點讀書人該有的“正氣”。

  “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也早就被他拋在腦後,以往那些信誓旦旦更是早就灰飛湮滅了。

  一股強烈想要她的渴望湧上心頭,他再次低頭,雙手也跟著忙不迭地在她的胸前挑勾著。

  而魚球兒只能無助地任由那一股股陌生的熱流隨著他的舉動而被挑起。

  以後會怎樣?

  她與三少會有以後嗎?

  突然間,她的腦海浮現了這個問題。

  一抹帶著苦澀的笑隨之在她的唇瓣綻開,然後她大著膽子伸出了雙臂,主動勾住他的頸項。

  只求這一刻吧!

  面對她的主動,慕臨城的眸中綻放著一抹欣喜,雙手更是不住地玩弄著她胸前的蓓蕾,直到她輕輕地喘息求饒。

  突然間,一片紅色的血霧自她的口中噴灑出來,那血染得他整臉整身。

  “對不起……”只來得及說上這三個字,魚球兒抵受不住胸口那股壓迫,眼兒一閉,就昏死了過去。

  “瞧見她那臉無血色、毫無生氣的模樣,慕臨城的心徹底亂了,當下顧不得兩人衣衫凌亂,扯開喉嚨就喊來了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9:03

第六章

  有這麼饑渴嗎?

  慕青城望著自家弟弟,臉上忍不住泛起這樣的疑惑。

  他家的男人一向有著極佳的自制力,如今鬧出了這樣的笑話,簡直是讓人汗顏吶!

  輕咳了一聲,還來不及說話,臉色陰沉的慕臨城就已經搶先開口。

  “大哥,關於我和球兒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那話語裡的一絲強勢,擺明了不容他拒絕。

  “我並沒有想——”再次試圖開口說話,可是卻又再次被打斷。

  “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因為這件事情為難球兒。”慕臨城再說,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此刻的激動,全都來自於對球兒的保護欲。

  “你停一停!”終於受不了向來冷靜的三弟變身成了向來躁動的二弟慕撼城,慕青城決定該是讓他安靜下來的時候了。

  “大哥——”慕臨城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這次換他被打斷了話。

  “你的冷靜呢?”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像一盆冰水般朝著他兜頭淋下,讓他突然驚覺自己的失態。

  不該這樣的呵,他失去了讀書人最該有的沉穩。

  為什麼呢?

  唉,又是那顆小圓球惹的禍!

  “打小到大,你是最不容易受外在環境影響,也是慕家最冷靜的孩子,爹娘最擔心的,就是你那超乎年紀的老成會讓你孤單而終。”

  慕青城莫名其妙的談起了往事,而且還滔滔不絕,活像是個嘮叨的老太婆似的,讓慕臨城忍不住地翻起白眼。

  現在應該不是說這些往事的時候吧?他現在最在乎的是球兒的身體狀況,還有那些可能傷害她的閒言閒語啊!

  “大哥,這不是重點吧?!”

  “這就是重點!”慕青城端超了大哥的架子,臉色顯得有些肅然。“記得我告訴過你,爹娘在南方替你應了一門親事吧?你那未過門的媳婦應該明天就會到達慕府了,結果你今天居然惹出這件事兒來!你說,要大哥怎麼解決?”

  “那不關我的事!”

  兩手一攤,慕臨城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的。

  畢竟,那親事不是他答應的,他自然不用負起任何的責任。

  “所以你是要娶球兒過門?”他的回答讓他很自然地這麼問。

  基本上,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也是不太反對啦!

  反正他本來就沒有門第之見,球兒雖然是個丫鬟,但也是一個乖巧的姑娘,聽說以前還是個大家閨秀,只不過遭逢變故才會變成現今這個模樣,所以他也沒啥好挑剔的。

  “噗哧!”講話講得口乾舌燥的慕臨城才不過端了杯水喝,就聽見兄長亂點的鴛鴦譜,嚇得嘴裡的茶水全數噴了出來,要不是慕青城閃得快,只怕這杯水就要全數噴在他的儒衫上了。  “

  慕青城顯然不能接受他的這種表現。

  他這個弟弟真的變了,以前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現下卻隨時隨地像是個激動得快要爆發的火山。

  “難道你不想負責嗎?”

  差一點兒就把人家給拆吃入腹,結果卻不想娶人家進門,慕青城望著弟弟的眼神帶著濃濃的責難。

  “我不想成親。”他想也沒想的就說道,“再說,我和她並沒有當真做了什麼事兒,談不上負不負責任的問題。”

  這是一種狡辯,他很清楚。

  畢竟以現時的禮教來說,球兒的身子已經被他看過了,清白也算是被他毀了,他的確該負上些責任。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和皇甫銀龍的賭約,他就忍不住想掙扎。

  “你再說一次。”慕青城的語氣沉了沉,口氣中含著濃濃的警告。

  或許外人看慕家,都覺得慕家的主子們個個恣意妄為,這點他從不否認,可任性也該有個分寸!

  奪了人家閨女的清白卻不想負責任,這點他絕對不能容許。

  慕臨城承諾道:“我會為她找到幸福的。”他不能給,但球兒卻會獲得她該有的,這是他心中撥的算盤。

  他並不真的全然不負責任,但責任未必一定是成親吧!

  “你以為這樣做可以彌補一切?”的確,以慕家的財富想要替球兒買來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夫婿並不困難,可是這麼做並不厚道。

  大哥的質疑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球兒並不是一個能和他比翼雙飛的女人,跟著他會很辛苦。

  再說,他也不想讓皇甫銀龍得逞,讓他得到奴役他一輩子的機會,所以他堅信這會是最好的安排。

  “至少我可以確定她一定幸福,跟著我她不會幸福的。”

  “你很確定嗎?”對自家的親人,慕青城一向有著無止境的包容。

  雖然他並不贊同三弟的決定,也不認為三弟會在對球兒完全沒感情的情況下便意圖侵犯她,他寧可相信一切都是出於意亂情迷的結果。

  如果說,三弟真的決定將球兒嫁人,那麼他會幫著他做到!只是身為他的大哥,他並不希望他後悔。

  “我……”合該要大聲地宣誓自己的肯定,可是偏生話到了嘴邊,卻怎麼樣都出不了口。

  “很多事一旦做了,就很難有挽回的機會。”慕青城沉聲提醒著。

  縱使慕家再家大業大,也有很多事情是做不到的,嫁丫鬟對他們慕家來說不是難事,可是嫁了丫鬟要再討回來,可就很難了。

  說沒有猶豫是騙人的,可是他的心高氣傲讓他無法就這麼認定球兒是他今生的半侶。

  她不是不好,只是不適合他。

  “嗯!”沉重地點點頭,慕臨城抿抿唇沒有再說什麼。

  他會給球兒最好的未來,這是他欠她的。

  ***  ***

  昏厥過去的人兒,醒來後,躺在床上一直是睜著眼。

  布滿血絲的雙眸,滿是驚恐!

  魚球兒瞪大了眼,借著微弱的月光環視簡陋的窄室,直到看到那一如往常的熟悉擺設,那原本被驚駭塞滿的心房才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這裡是慕府!

  並不是有二娘和妹妹在的魚府,而是她安身立命快兩年的慕府。

  伸手輕拍著依然失序的心房,她原本總是帶笑的唇瓣此刻卻帶著一絲絲的哀愁。

  在夢裡,往事一幕幕地襲向她,幾乎將她淹沒,那情景清晰得宛若昨天才發生似的,她知道自己想起了一切。

  應該是三少那來不及收勢的一掌,巧合地拍開了她阻滯的血路,讓她想起了過去的一切,和人性的險惡。

  想起了還沒變傻時的無奈,與二娘和妹妹之間的糾葛,更想起在昏過去前,她與三少即將進行的事兒!

  心再次驟然狂跳,魚球兒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回想著關於昨夜的一切。

  那一片血霧毀去了本該是她此生最寶貴的記憶,也是那片血霧阻斷了她的癡心妄想。

  像她這樣的人,只怕連老天爺都覺得她擁有三少是一種奢侈,所以才會讓她在緊要關頭吐了血,阻止了一切吧!

  她虛弱的想要自榻上起身,移動著蹣跚的步伐,緩慢地移到了窗子旁,透著窗欞望著窗外的月光,兩行清淚就這麼自她的頰畔滑下。

  如果可以就這麼癡癡傻傻的過上一生,對她而言,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不用想起一切的丑惡,也不會有著不該存在的癡心妄想。

  對三少,以前懵懂時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總是任由他對她欺負和使壞。

  以前總認為他是主子、是天,所以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但現在的她卻知道除了他是主子之外,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被她深深地埋藏在憨傻表象的背後。

  早就心動了吧!

  所以才會在無法擁有他的時候,心像破了個大洞似的那樣叫人難受!

  但她與他的距離,卻有如雲與泥,不論她是聰慧或愚笨,與他都是無緣的!

  像他那樣的偉岸男人,要的是足以與他匹配的女人,而她卻不是這樣的姑娘,所以……

  “喀”的一聲,打斷了她那煩亂的思緒,不想讓人瞧著她的淚,她連忙抬手以手背拭去頰畔的淚,然後才轉過了身。

  “三少!”見了來人,魚球兒漾起一如往常的那抹憨笑,就像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怎麼不躺著休息呢?”望著她臉上的蒼白神色,慕臨城的語氣帶著責難。

  幾個踏步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拉住了她,就要領著她往床榻走去。

  魚球兒被動地望著他握著她的手,發怔。

  然後出乎慕臨城意料之外的,她輕輕地掙了開。

  這是她以往絕對不會做的舉動,因為習慣了讓他為所欲為,可是……現在不行了!

  “怎麼了?”因為她的掙脫,他詫然地回首問道。

  “我……沒事!”不能說,也什麼都不想說。

  怎能告訴他,她已經不是以往那個憨憨傻傻的球兒了呢?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不會再覺得她有趣,然後翩然離去吧!

  如果憨傻是他與她之間的唯一牽系,那麼她希望自己可以永遠憨傻下去,即使是裝的,也是裝得了一刻是一刻。

  “說!”壓根就不相信她沒事,慕臨城很自然地板起了臉孔命令道。

  不是不清楚這個丫頭有多習慣壓抑自己的感受,以往在魚家,只怕她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教魚花蕊和她娘給騎在頭頂上吧!

  “三少,我真的沒事!”望著他,魚球兒的心微微的抽痛著。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身軀內的毒永遠都沒有解開的一天。

  “那為啥會昏倒?”就算難受也不說,就這麼任由他為所欲為。

  她是這般惹人心憐,可惜的是,他要的不是這樣的姑娘……只不過這一生就算她永遠這麼不開竅,他對她只怕不會放手了。

  “我……”望著慕臨城滲著怒意的俊容,魚球兒的心不像以前那樣的慌亂,反而多了一份篤定。

  因為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想起了以往的記憶,探知自己的感情,在深思她和三少之間的點點滴滴之後,配不上他的她,離開已是必然的決定。

  她只想在自己還能裝成無動於衷的時候,再多留點回憶。

  “奴婢只是不想拂了三少的興致。”挑了最安全的話,安撫著他的脾性,因為貪看他的容顏,忍不住悄然地朝他挪移了幾步。

  “除了不想拂逆我之外,沒有更好的理由嗎?”他質問著,她那順服的答案並不能讓他氣消,反而有助長他怒焰的趨勢。

  真的有傻到這種地步嗎?

  即使清白差點被玷污了,她卻依然笨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好像他本來就是該對她使壞、欺負她一樣。

  一切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而這份理所當然卻讓他心頭的怒火更加的熊熊燃起,雖然他喜歡欺負她,可是從來也沒希望她是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木娃娃。

  他不要一個沒有自己情緒的女人吶!

  “沒有了!”憨笑的背後其實是一抹苦澀的悲哀,她當然有更好的理由——一個小小的丫鬟在不知不覺間,偷偷地對主子傾了心。

  所以即使他使壞,她也覺得莫名的甜。

  但這種話能說嗎?

  因為不能,所以只能將一切的情緒往肚裡吞去,然後傻傻地搖著頭。

  怪!

  突然間,怒氣消退,慕臨城難得正色地望著她,總覺得似乎有哪裡怪怪的。

  這丫頭的臉上雖依然有著和平常一樣的傻笑,可是一抹怪異的感覺就是硬生生的從他的心底急速竄升。

  靜下心神,他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魚球兒,看起來好像是沒啥不一樣,但他卻又真的覺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三少!”要是以前,魚球兒一定會坦然地接受他的審視,可是現下她卻有種會被看穿的恐懼,所以她輕喊了一聲,打破四周窒人的寧靜。“我……”

  她欲言又止,但凝著他那張俊顏,心中的渴望愈來愈深。

  “什麼事?”慕臨城應了一聲,心中正盤算著自己應該要離開了。

  畢竟已作了決定,要替她找個良人,那麼他就不該再放任自己破壞她的名節。

  編貝般的齒淺淺的嵌進了她豐厚的唇瓣,他將她的猶豫與小心翼翼都看進了眼底。

  “有話就說!”難得的好脾性,興許是心中對她的那一抹愧疚,讓他不似以往的不耐煩,反而捺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問道。

  “我……”還是說不出口呵!

  突然一陣暈眩驟然襲至,魚球兒的身軀也跟著搖晃了起來,她伸手想要扶住些什麼,但是卻撲了個空。

  眼見她就要跌落,慕臨城這次卻難以再視而不見,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將搖搖晃晃的她給圈進懷裡。

  當那股既孰悉又陌生的氣息襲至她的鼻端,她忍不住悄然地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亦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偉岸的胸膛。

  “身上的肉都是長著好看的嗎?明明看起來挺強壯的,怎麼卻是個風吹就倒的身子呢?”

  沒有發現她的異狀,他活像個老媽子似地,咕咕噥噥地叨念著。

  “你啊……還不快給我好好養好身子,不然怎麼嫁人呢?”

  “嫁人……”

  聽到這個字眼,魚球兒渾身一震。

  應該是她聽錯了吧!

  搖了搖頭,她心如擂鼓,心慌意亂得不知道該怎麼站、怎麼坐了。

  他要娶她嗎?

  因為他壞了她的名節嗎?

  雖然這樣的想法讓她覺得很不堪,可是……念頭裡竟然還是泛起了一陣陣的狂喜。

  即使是這樣子的理由,但能貼近他卻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呵!

  但這會是真的嗎?

  魚球兒心頭才閃過這樣的遲疑,慕臨城的話立刻將她的心打入了十八層的幽暗地獄之中。

  “是啊!我已經要大哥替你尋一門親事了,你放心,絕對會替你找著一門很好的親事的。”

  錯看了她眸中的狂喜,慕臨城兀自得意地保證著,卻完全沒有發現她因為他的這一席話,整張臉倏地泛白。

  終究……這是一場夢呵!

  他對她最好的負責是替她尋得一個良人。

  呵呵!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他們之間並沒有真正發生什麼,所以他這樣的決定其實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她的心為啥這麼的痛?痛得她甚至希望自己依然是那個呆呆傻傻,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記不住的魚球兒了!

  “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甚至還瞧見她頰畔掛著的兩行清淚,慕臨城連忙扶著她在榻上坐下,關心地詢問。“笨球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又有哪兒不舒服?”

  他緊張得像是只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她卻只是抿著唇、落著淚,什麼都不說。

  “你快說啊!”慕臨城急急地逼問著,一只手也跟著探上她光潔的額際,一心只想知道她是哪兒不舒服了。

  伸手緊緊地握住他那雙厚實的大掌,將它貼在自己的頰畔,感受著他的溫度,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那破了個大洞的心不再疼痛。

  可是淚還是不停地滴落,像是止也止不住的雨似的。

  慕臨城終於受不住了,他霍地起身,準備去找大夫,無法眼睜睜地瞧著她這般沒來由的哭泣。

  球兒一向只笑的,就算再害怕、再不舒服,他也從來沒見她落過淚,如今她的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可見得她一定是極端的不舒服。

  “三少!”眼見他即將推門離去,魚球兒的心中更像是即將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難過,忍不住地開口喊道。

  “我去替你找大夫。”才剛受過一次教訓,慕臨城這次可學聰明了,沒有打算弄到人盡皆知的情況。

  很多事錯一次或許可以彌補,但錯上兩次那就不值得原諒了。

  “奴婢不用大夫,奴婢只是……”只是想要留下一點點的回憶呵!

  “你不要每次有事都埋在心裡,什麼都不說,以後的夫婿會摸不著頭緒的。”慕臨城忍不住訓起她來。

  面對他的說教,魚球兒的心雖然在哀痛的吶喊,但卻伸出手勇敢地抹去頰畔的淚痕,笑了。

  “三少教訓得是,奴婢剛剛只不過是想起了以前在慕府的日子很快樂,偏偏三少又要趕奴婢走,所以才會急得掉淚。”

  她半真半假的說道,這樣的言語才能讓向來精明的三少找不著任何可懷疑的地方。

  “是嗎?”帶著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一會,他這才終於決定相信她的話,返身踱步回她身邊,宛若帝王一般地打量著她。“傻丫頭,我只是請大哥幫你覓一門親事,又不是明兒個就要將你掃地出門,急什麼呢?”

  說著說著,他在她的身旁落座。

  以後就當她是個妹妹吧!

  將她當成妹妹,便不會再有人敢欺負她了,就算她傻上一輩子,旁人也會看在慕家的情面上,不敢欺她分毫。

  牽起了她的手,慕臨城突地伸手解下自己頸項上那一塊打小戴到大的玉佩,仔細地替她系上。

  “以後,你就算是我的妹子,也算是慕家的人了,若是嫁了出去,遇到什麼委屈,記得要回來告訴我,我會替你出氣的。”

  活像是個要嫁女兒的爹爹,他的殷殷叮嚀卻只讓魚球兒的心更酸、更澀了。

  “三少,這塊玉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一等他的手拿開,她連忙急著要解下那玉佩。

  那玉……太沉重了!

  “不准解!”慕臨城板著臉,警告著。“我要你戴著,這樣眾人都會知道你是我慕家珍視的人,要是讓我知道你被人欺負還默不做聲,就有你好受的了。”

  “三少……”胸臆中溢著滿滿的感動,喉頭更像是梗著什麼硬物似的,讓她既難受又說不出任何話。

  夠了!有三少這樣的珍而重之,一切都已經足夠了。

  可……為什麼她還深深眷戀著,捨不得放手?

  她的心在貪婪的吶喊著,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實更多……想也沒想的,什麼都顧不得的她撲進了慕臨城那偉岸的胸懷中。

  伸出雙手,她緊緊地環著他的頸項。

  不斷地深深吸著氣,將那獨屬於他的氣味永遠地記在心底。

  就任性這麼一次吧!

  她這一生,打小到大,從來不曾任性過,可只有這回,她想任性一次。

  只要一次就好了!

  就像是天底下最好的學生,她學著他的方式,尋著了他那薄涼的唇瓣,亦學著他的方式輕吮著。

  該死,這顆球在干麼啊?

  意識到她那荒謬的舉動,慕臨城原本伸手想要推開她,可是耳中卻竄進了她那帶著祈求的低喃。

  “只要一次就好了……就這麼一次就行了……”

  她……難道?

  一直以為以她單純的心思,哪裡可能識情懂愛,怎知她此刻的所做所為卻讓他深受震撼。

  如果不懂,就不會受傷。

  那麼她哭便是因為她懂,因為感受到他的推拒,所以受了傷嗎?

  腦海中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慕臨城推開她,正色地望著她的眸,方才那股覺得她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又回來了。

  “你是不是不傻了?”他下意識這樣猜測,可是她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著她所知曉的方式撩撥勾引著他。

  該死的,她怎能?

  雖說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怎麼說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面對的是一個在他生命中很特殊的存在著的女人。

  他向來沉穩的心跳驟地亂了,一雙手浮在半空中,竟然下不定決心是該推開她,還是該緊緊地抱住她。

  最後,她替他下定了決心。

  她的纖手微顫,卻利落地挑勾去他衣物上的綁腰和盤扣,恣意得就像是個狂蜂浪蝶一般。

  “你會後悔的。”他甚至不能肯定,若是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他是不是真的願意拿一生的自由負起該負的責任。

  面對她時的掙扎還在,心中的糾纏也還在,但球兒卻沒有給他太多考慮的時間。

  當她的丁香小舌宛若一條滑溜的魚兒在他胸膛上滑過時,他那殘存的理智也跟著灰飛湮滅。

  “我不會後悔的。”望著他的眸,她很堅定、很堅定地說完後,又更加認真的撩撥起他的欲望。

  即使什麼都不懂,但那種帶著點純真的大膽舉動,卻更加足以讓聖人發狂呵!

  終於,慕臨城低吼了一聲,化被動為主動,一個靈巧的反手翻身,原本的主導權已經易手。

  他的唇舌像是刻意地學著她曾經有過的動作,緩緩地折騰著她,直到她的嬌喘聲連連,他這才目露滿意的光芒。

  “你……”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在讓兩人徹底沉淪之前,慕臨城的腦海中驀地浮現了這樣的想法。但無解呵!或許……娶她這樣萬般真誠的小女人,也沒啥不好的嘛!這是他生平頭一遭,竟然真的泛起了成親的念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19:45

第七章

  她竟敢!

  他翻遍了慕家上上下下,甚至踩遍了慕家的每一個角落,卻怎麼也找不到那顆球。

  當下,他知道她逃走了!

  她竟然敢在攪亂了一池春水之後,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溜走了。

  該死的她!

  慕臨城瞇著的眼進射出熊熊的怒火,想也沒想的就朝著大門走去。

  她以為她逃得了嗎?

  是什麼樣的愚蠢想法讓她以為他會眼睜睜地放任她的逃離?

  想起了她昨夜的淚,還有那份莫名的異常感覺,慕臨城的心中開始有了臆測。

  如果是以前那個傻呼呼的球兒,絕對不敢做出逃走這種事,那麼換言之,逃走的那個,就絕對不會是傻呼呼的她了啊!

  他雙掌交擊。昨夜她那大膽的行逕,壓根就像是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會不會……

  老御醫也說過,她體內的毒素已經漸淡,隨時都有可能突然痊愈,難不成她已經痊愈了?

  因為痊愈,所以不再傻呼呼!

  因此膽敢在撩撥他之後逃離,鐵了心的要他做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但……現在到底是誰不負責任啊?

  被玩弄的人怎麼好像是他?

  無數的心思突然被一陣嘈雜的聲響打斷,極度不悅的他皺起了眉頭,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眺去。

  這麼大的排場,難不成是哪個皇親貴族大駕光臨了嗎?

  冷眼瞧著,慕臨城的腦海裡驀地又泛起了昨夜魚球兒那嬌羞的挑逗。她大膽的行逕……每一樣都逼得他將所有該有的理智拋在腦後。

  而她竟然在得逞之後就翩然離去,這種行為簡直叫人髮指。

  他愈想愈生氣,霍地又邁開步伐,打算去找那顆球算賬。

  “你就是慕家三公子嗎?”

  慕臨城正急著要出去尋人,突然間一個衣著華麗的姑娘大剌剌地往他的身前一站,對他那犀利的眼神不閃不避,很直接的問道。

  “是!”瞧著眼前算得上美麗的姑娘,他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奴家是祁縣的古月奴,特地上京來瞧瞧我爹娘替我指的夫婿。”

  聽到她的話,慕臨城的心中頓起一陣狐疑,終於發現好像有什麼挺重要的事被他忘了。

  “你的夫婿是誰?”

  “聽說是你,慕臨城!”古月奴嘴角含笑,望著眼前這個顯然還有些摸不著頭緒,甚至壓根不知道她是誰的人說道。

  “我?”乍聽她的話,即使心情極度不佳,他還是笑了出來。

  倒還沒聽說現在的姑娘都這麼大方,自個兒直接上門認親咧,他那個自作主張的爹娘在搞什麼鬼啊?

  “是啊,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應該就是慕家的三少爺吧!那個滿腹經綸卻怎麼也不肯入朝為仕的慕臨城。”

  清亮的目光透著不容忽視的聰慧,對於他擺明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沒有使起一般富家小姐的蠻性子,只是清清楚楚、有條有理的陳述著。

  “你說的應該是我沒錯!”畢竟慕家並沒有另外一個滿腹經綸的三少爺,所以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那麼你就是我未來的夫婿了。”端起犀利的眼神,古月奴的眸光由上到下的打量著他,似乎是在惦量著他的一切。

  這種被人打量的感覺就活像是被擺在店家裡供人挑三揀四的貨物,自然讓向來心高氣傲的慕臨城挺不舒服的。

  “我不記得我有未過門的媳婦。”因為被打量的感覺太不好了,所以他的聲調倏地冷了幾分。反正不是他的主意,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果他真的有未過門的媳婦,現在應該也已經不知逃之夭夭地鑽到哪個地洞去了。

  畢竟在“大錯”未鑄成之前,他可以很大聲的說他和球兒之間是清白的,只消替她找個夫婿便成。

  可如今他已把人家吃乾抹淨了,再說要替她找夫婿,那麼就連他自己都要不齒自己了。

  “我是你的媳婦,而且你已經通過了我的認可,所以我們會成親。”古月奴眸露精光,那氣勢一點也不比慕臨城渾身散發出來的傲氣遜色。

  一個姑娘家能有這樣的驕傲,必定有其過人之處,而這樣的驕傲也一向是他以為該出現在未來伴侶身上的特質。

  可如今,這樣的特質卻讓他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認可?難不成她以為自己在挑豬肉嗎?

  “我們不會成親!”心中的嫌惡讓他很直接地便這樣說道。

  “為什麼不會?”疑惑在古月奴的眸光中閃耀,她既疑惑又不服氣。

  從來都只有她拒絕人家的份,慕臨城卻成了第一個拒絕她的男人。

  難道她不美嗎?

  如果她對美的認知沒錯的話,她不但美,而且還是拔尖的美人兒。

  又或者,她不夠有氣質嗎?

  至少從她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人嫌棄過她這點。

  她美而不驕縱,而且有著十足十大家閨秀的氣質,多少男人都曾情不自禁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有他,竟然這麼直截了當的就拒絕她,讓她的自尊受到了傷害。

  “因為……我不愛你。”幾乎想都沒想的,他給了她這樣的一個答案。

  可是換來的卻是她“噗哧”一聲的訕笑。

  “你相信‘愛情’?”她以為“愛情”是一種神話,像他們這種務實的天之驕子是不應該相信的。

  從小她就被教導著要與夫婿相敬如賓,能做到這一點就已經誠屬不易了,“愛情”這字眼未免虛無得可笑。

  “我本來也和你一樣不相信,可是……”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球兒的一顰一笑,他的唇角竟然不自覺的揚起。

  “可是什麼?你遇上你所愛的姑娘了嗎?”慕臨城的話倒叫古月奴起了好奇之心。

  一直以來,她以為門當戶對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從來也不會去在乎什麼愛不愛的,可他臉上那種充滿暖意的笑容卻讓她突然好奇了起來。

  “嗯!”

  如果他的生命中沒有遇過球兒,那麼他知道他和古月奴會是同一種人,實際的只想找一個足以匹配自己的女人成為妻子。

  可如今,球兒的驟然離去像是一道煦陽趨走了他心頭中的迷霧,讓他認清楚她對自己的意義。

  是愛吧!

  總是特別喜歡對她使壞,愛看著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更愛她憨然的傻笑。和她那種幾近白癡的善良。

  她絕對不是一個足以與自己匹配的女人,可……

  愛啊,能怎麼辦呢?

  “不能換一個愛嗎?”像他這種絕品的男子,她真的很不想拱手相讓。

  如果他願意愛上她,那麼他們不就既有愛,又有著該有的門當戶對嗎?

  他望著她,眸光有著笑意,也有著贊許。

  這個古家小姐或許有著千金小姐的傲氣,可是卻也直爽單純得可愛。

  她世故但不討人厭,慕臨城知道,如果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球兒,那麼他或許真的願意和她試著做一對令人稱羨的“夫妻”。

  可惜的是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占據了。

  “不能。”他搖了搖頭,很誠實地說道。

  “那……我想見她!”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姑娘,才能得到這個傲然男子的一顆真心?

  面對她的要求,慕臨城又搖了搖頭。

  但就在古月奴要發怒的同時,他搶先一步開口說道:“就算我想讓你見她,也是沒轍啊!”兩手一攤,狀似無奈,可是聲音中卻滲著可疑的咬牙切齒。

  “為什麼?”她又不懂了。

  只是要見一面罷了,又不是要吃了她,這樣也捨不得嗎?

  “因為她逃了!”他氣極的說出實情,本以為古月奴或許會對他有一丁點兒的同情,可惜的是,他在她臉上不但沒見著同情,反而見著了一抹訕笑與不敢置信。

  當然,這筆帳也得記在球兒的頭上了。

  ***  ***

  愕然!

  她不懂,為什麼她會在這兒?

  看著眼前的雕梁畫棟,還有自己身上蓋著的那件輕如蟬翼,卻暖如毛氅的被子,魚球兒的心中充滿著不解。

  她只記得,在那場她求來的翻雲覆雨之後,她靜悄悄的離開了讓她眷戀不已的慕家。

  只是大病未愈的她,又經過那樣一場耗神耗力的“運動”後,很快地就體力不支了。

  才左閃右躲地走出了慕家,她整個人就被一陣陣的昏眩侵襲,咬著牙,勉強地再走了數步。

  她不想讓三少為難呵!

  三少或許對她另眼相看,可那絕對不是愛,以他的眼光不會看上像她這樣的姑娘的。

  昨天的放浪不過是想一圓自己的心願,如今什麼都已經足夠了。

  她並不想再繼續打擾一二少的生活,更沒有想過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念頭,所以她決定離開。

  她很清楚,只要她離開,就不用累得三少負責任,她知道依三少的性子,絕對會因為責任而迎娶她過門。

  可她那心高氣傲的三少呵,娶了一個不愛的女人,會一輩子都不快樂吧!

  離開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但……能走去哪呢?

  就在茫然之際,天空飄下了一朵朵白色的雪花,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今年的第一場瑞雪呢!

  傻愣愣的,她靠著牆邊坐下,無處可去也沒有力氣再走的她,就這麼看著那場驟降的瑞雪。

  美,真的很美!

  就似昨夜的記憶一般的美麗!

  賞著雪,眼皮逐漸沉重了下來,她閉上了眼,感受到那雪花不斷地在她身上堆積著。

  她真的不知道能去哪裡了。

  魚家,那是斷然回不去的!

  以前至少還有個慕家是她的棲身之所,可是因為她的任性,那裡再也不能待了。

  那……或許帶著昨夜殘留的余夢,讓飄零的自己消逝在這場雪花之中,也是挺不錯的選擇吧!

  豐厚的唇瓣微微地向上勾起,腦海中驀地浮現了三少那張俊逸得宛若魔魅的臉龐。

  當他發現她不見的時候,一定會很生氣吧……無盡的思緒在她腦中翻飛著……她以為她的生命早該消逝在那場大雪中才是。

  “姑娘醒了!”端著一盆還冒著白煙的熱水,一個身著丫鬟服飾的娉婷姑娘款款地步入房中。

  她一見她睜開了眼,立時興奮的低嚷著,那聲音成功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望著那陌生丫鬟臉上親切的笑容,魚球兒當然也不吝嗇地扯起一抹笑容回應著。

  “請問這裡是?”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搞清楚自己所在之處。

  “姑娘別怕,我叫柳紅,這裡是我家主子的別院,因為前幾日在途中驚見姑娘昏迷在深雪之中,所以我家主子便將你給帶了回來。”

  柳紅利落地將手中的水盆放上了架子,然後擰了一條帕子遞給她,這才向她膘釋道。

  “原來是你家主子救了我。”接過她的帕子,魚球兒的眸中進出了感激。可是活了下來的自己,以後能去哪呢?

  茫然而不知所措呵!

  但該有的禮數她卻沒忘,抑下心頭的悲戚,她朝著柳紅有禮的問道;“我可以見見你家主子嗎?”

  “主子爺有交代,請姑娘好好安心養病,等他得空時,會來探視姑娘的。”

  “在這兒養病嗎?”魚球兒驚詫道。原來世上還有這等好人,救她一命也就罷了,還願意讓她在這兒養病。

  “是啊!請姑娘將這兒當做是自個家一樣,有什麼需要的,吩咐奴婢一聲就成了。”

  含笑點頭,柳紅臉上總是帶著一抹笑,讓乍到陌生之處的她,惶惑之心安定了不少。

  “這樣……好嗎?”面對好心人的盛情,她仍有些遲疑。但除了這裡之外,天下之大,又有哪裡是她的容身之處呢?

  “姑娘別想那麼多,只要安心吃藥,養好身子就成了。”利落地從剛步進房來的另一個丫鬟手中接過一個藥盅,一揭開,那藥的味道便溢滿房內。

  望著柳紅手中那仍冒著煙的藥碗,魚球兒的心冷不防地一揪。以前她也總是這樣伺候著三少的……

  但她每每總是笨手笨腳的惹三少生氣,可是就算是生氣,三少也沒有真的傷害過她。

  她好想他!

  她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很清楚,可以走得無牽無掛了,但為啥心還是一想到他就泛疼呢?

  不應該再掛念了,不能!

  她已經偷走了自己不該拿的,再多的就是奢求了。

  心裡的那個破洞卻像怎麼也填不滿似的,一直一直變大,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噬一般。

  如今除了待在這裡養病之外,她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  ***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慕青城有些詫異地望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很登對的兩人,如果成為夫妻,應該會是佳偶一對,可是……聽聽他們現在說的是什麼?

  他有些頭痛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對男女,對他們那種兒戲似的說法,很不以為然。

  在某種程度上的離經叛道他並不介意,可問題是……需要玩得這麼大嗎?

  “你們要不要考慮乾脆真的成親算了?”慕青城沒好氣的建議。

  基本上,一個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妹妹拿婚姻來玩也就算了,可連飽讀詩書的三弟都這麼玩法,他是真的有點不悅了。“我們是要拜堂成親啊!”慕臨城嘴角帶笑,即使面對兄長責難的眼神,他依然輕鬆自在。

  “是要拜堂,可卻是拜著玩的。”愈說,慕青城的鬢角就愈發地抽痛了起來。

  他沉下臉,拒絕再讓自家弟妹破壞慕家的名聲,雖然慕家的名聲本來就已經少得可憐了。

  “大哥!我這哪是拜著玩的啊?”面對兄長的責難,慕臨城狀似無辜的開口喊冤,表情逼真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你不是拜著玩的,難不成我是嗎?”慕青城很沒好氣地應道。

  雙手很癢,有一種想要掐死人的沖動。

  “慕大少!”終於,一直端坐一旁的古月奴輕輕的開了口。

  “嗯……”雖然來者是客,可卻是個令他頭痛的客,所以他的反應一樣很沒好氣,但到底還是輕應了一聲。

  “我說,這慕家是欠我一紙婚約書沒錯吧?”古月奴臉上帶著笑,但那笑意卻沒到達眸底,讓人感受到一股子的算計。

  “所以呢?”慕青城也沒有正面回答。毀約之事他又不是沒做過,妹妹嫁了人,他都有辦法把人給弄出來了,何況只是爹娘在外替弟弟立定的婚約。

  一切只端看他要不要插手罷了!

  古月奴先是不語,只以清亮的目光掃過眼前兩個偉岸的男子,心中飛快的盤算著。

  聽說慕家有三兄弟,眼前的老大和老三都是那麼的偉然卓絕,那麼老二鐵定也差不到哪兒去吧?!

  身為一個商人的女兒,她一向知道要怎樣讓自己獲得最大的利益。

  即使慕臨城擺明了不愛她,不想和她成親,那……

  嚇,怎麼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笑得有點陰陰的啊?慕臨城的背脊倏地竄過了一陣寒涼。

  以前他怎麼會覺得唯有這樣聰慧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與他比翼雙飛呢?

  有一個這樣的妻子,只怕生活中處處是“精彩”,因為古月奴看起來就是一副、隨時準備算計人的模樣。

  慕臨城對於自己能夠及時幡然悔悟有著無比的慶幸。

  還是他的球兒好,傻不隆咚的可愛極了!

  唉……只是不曉得她現下人在哪裡?

  派出了所有的人,布下天羅地網,可是卻依然找不著人,他表面上雖是氣定神閒,可心底卻是焦急難耐呀!

  “很簡單,這慕家的少奶奶我是當定了,要是三少不行,我可以接受二少。”古月奴的話說得好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到兩個男人同時瞠目結舌的瞪著她,活像是在看著什麼怪物似的。

  “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來了京城,當然不可能白跑一趟,我一定得帶個夫婿回去。”她像是沒看見他們眸中的震驚,逕自說道。

  “所以你答應我陪著我演戲的代價,就是要我出賣我二哥?”簡直不敢相信她心底的算計竟然是這樣的。

  他還以為是他的“真愛”感動了天咧!

  結果沒想到,她的心裡其實打著另一副如意算盤。

  “是啊!”古月奴點了點頭,眼神中的篤定讓慕家兩兄弟不敢恭維。

  如果眼前這個女人是個男人,那絕對會是商場上最可怕的對手。

  算計人家都算計得不著痕跡!

  他當然可以選擇不出賣二哥,但這樣的話,他的計謀誓必得要打些折扣,他很清楚依球兒那自卑的性子,就算真的把人捉了回來,但只要一日不消弭她心中的自卑,那麼相同的事就會一再上演。

  一旦只要有人爭,她就退讓,甚至沒人爭,她也會自動退避三捨。

  他甚至可以肯定,像她那種豬腦袋永遠不會相信他是真的“不小心”愛上了她。

  在她心底,配不上他是她的原罪!

  “這種事……”雖然他很想答應古月奴,可是一想到二哥那蠻性子,要真是氣起來,可能會將慕家的屋頂給掀了。“這種出賣兄弟的事能做嗎?

  他將眼神探向一直靜默不語地打量著古月奴的大哥,只見他投給他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說道:“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

  真的很難想象撼城那種性子要是配上了古月奴會激蕩出什麼樣的火花,但有何不可呢?

  一抹狡笑在慕青城的臉上浮現,一見到那抹笑容,慕臨城的頭皮就忍不住開始麻了起來。

  “大哥,這樣真的不好。”雖然很需要古月奴的幫忙,可是這種出賣兄弟的事,他還是覺得少做為妙。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的任性給氣糊塗了,慕青城競笑著點了點頭。“好,就這麼決定了!”

  反正慕家四兄妹在這一年之中成親的成親、嫁人的嫁人,都有了人生中的伴侶,就只有向來漂泊成性的撼城還沒有定性。

  他其實很期待眼前這個精明的古家姑娘能讓慕家的最後一頭黑羊迷途知返。

  “大哥……”

  慕臨城想制止,可是慕青城眼一瞪,一針見血地說道:“怎麼,你不想把球兒騙回來了嗎?”

  只消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慕臨城難得的兄弟之情立刻消失無蹤。

  眼前當務之急當然是找回那顆球,然後敲開她的笨腦袋,將他愛她的事實給灌進她的腦子裡。

  至於手足之情——以後再說吧!

  ***  ***

  思念,其實是一種苦藥!

  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原本圓圓潤潤的身子在思念的折騰下變得消瘦,那總是帶笑的臉更滲上了一股憂愁。

  瞧著她,他知道她很不快樂。

  本來以為,在他錦衣玉食的供養下,她會逐漸忘卻那個傷她至深的男子,可惜的是,傷痛並沒有為她帶來還忘,反而讓“他”存在得更加根深蒂固。

  該放手了!

  “愛她並不是打算讓她這樣愁顏不展。”

  就算用瓊漿玉液供養著,卻怎麼也換不來她的笑容,那麼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柳紅,你們家主子還沒忙完嗎?”

  轉眼間,離開慕家已經十幾天了,日子一天天的流逝,但魚球兒卻始終沒有見過自己的救命恩人。

  這會兒就算她的神經再大條,也開始感到疑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呃……這……”柳紅被問得啞口。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球兒姑娘,其實主子早就得空,甚至還每天都隱身暗處偷偷瞧著她。

  “恩人他不方便嗎?”

  魚球兒仰首望著柳紅那似有隱衷的臉色,淡淡的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不管有沒有中毒,她的心性依然體貼得讓人心折。

  即使在不經意間化去了她腦中的殘毒,讓她不再愚笨,可對她來說,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她依然純真如昔,只不過心思不再純粹。

  如果可以……她寧願繼續中毒、寧願繼續憨傻,那麼就可以不識得情滋味,也可以繼續笑容燦燦的過日子了吧!

  “主子他……一向很忙。”

  “總不會忙到連我要告辭了,都見不著他一面吧?”即使是詰問,依然面帶笑容,但即便是這樣,還是讓早已被交代不能開罪她分毫的柳紅有著無限的壓力。

  “姑娘要走了?”

  這可是個天大的事啊!她抬眼往一棵巨樹之後眺去,那眼神擺明了是在求救。

  “是啊!是該走了,這兒終究不是我的家。”叨擾了那麼久,也該夠了,她想離開京城,在離開京城之前,想再去瞧三少一眼。

  心頭的思念已經幾乎快逼得她發狂。

  “可是……這……是主子爺對您不夠好,又或者是柳紅招待不周嗎?”柳紅急急忙忙地問,眼神直往後面的那棵大樹瞟去。”

  她在求救啊!

  “不是不夠好,而是太好了,我承受得理不直、氣不壯的。”

  在這兒,她住的屋子比她在慕家住的小陋室大上幾十倍,也精致幾十倍,在這裡不管吃的、用的,都是最精致的。

  可是那此一撼動不了她的心,她知道自己不快樂。

  只怕她此生再也不會快樂了!

  “那姑娘為啥還要離開呢?”

  “因為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待在這兒會不斷的想起過去,所以我要離開。”

  從來不把柳紅當丫鬟,魚球兒像是在同姐妹說話般的自然,沒有一絲絲的扭捏。

  “你離開京城,那主子怎麼辦?”身為一個丫鬟,是不該說這種話的,可是柳紅很自然地就說了。

  如果可以,她簡直想沖到樹幹後頭去把主子爺給揪出來,讓球兒姑娘瞧瞧主子爺的癡心。

  “呃?”被她這麼一問,魚球兒傻了。

  她走不走關她家主子什麼事啊?

  充其量,她不過就是一個被順手救起的落難人,留不留在這兒,好像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吧!

  “這……那……”厚,她不管了啦!

  既然主子爺不肯出聲,那她就自己來,豁出去了。

  “主子爺就是太子爺啦,他深愛著姑娘,姑娘怎麼能夠離去?”柳紅一口氣地說完,完全不理會後果會如何。

  太子爺?!天底下有那麼巧的事嗎?

  魚球兒聽著柳紅那連珠炮似的話,直覺地認為不可能,可是當皇甫銀龍那碩長的身影自大樹幹後現身時,她整個人都傻了。

  原來是他!

  都還來不及漾起笑容,突然一陣久違的暈眩襲至,一片黑色的雲霧快速地朝她兜攏而來。

  她不禁苦笑。最近她怎麼和暈倒成了好朋友了?那抹苦笑還殘留在她的臉龐,眼兒一閉,她正巧倒入了飛躍過來承接的雙手。

  望著那張血色盡褪的臉龐,皇甫銀龍終究還是忍不住地搖了搖頭。

  看來,即使是在他的照拂之下,她的情況也沒有好上太多。

  那麼……他是不是該“物歸原主”呢?

  天生的驕傲讓他做不來掠奪之事。

  當初意外碰見她暈倒在雪地中,他本以為是老天爺給了他再一次的機會去爭取,但他必須承認,即使尊貴如他,有些事依然是辦不到的。

  唉……至少在太子府,他就瞧不著她待在慕府時那種真心的粲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0:21

第八章

  一抬眼,望著那笑得有些礙眼的臉龐,慕臨城其實很有想一拳打下去的沖動。

  望著他的眼神,跟看著仇人沒兩樣。

  基本上這不是對待一個皇太子應有的態度,可問題是他強烈懷疑最近他尋人的行動時時受阻,有絕大部份的原因出在他的身上。

  “你又來干什麼?”隨著球兒失蹤的時間愈長,慕臨城心中的躁動愈深,對皇甫銀龍也就愈發不客氣了起來。

  “你的聖賢書都念到哪兒去了?”

  面對他的惡聲惡氣,皇甫銀龍倒是笑得好整以暇,斜倚著書齋的門框,彷彿一點都感受不到自己的不受歡迎。

  “面對卑鄙之人,不用太過客氣。”連日來的煩躁讓慕臨城甚至不惜撕破臉,以前或許氣盛,但多少還會顧念他皇太子的身份,可如今他卻沒了這等心情。

  “球兒還是沒找著嗎?”哪邊兒痛往哪邊兒打,既然人家不留情面,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聽到皇甫銀龍的問題,慕臨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癢地想殺人。

  以前,每日見他在慕府裡的上上下下轉啊轉的,他總嫌他煩,但現在少了那圓嘟嘟的影子,他卻又總覺得慕府變大了。

  或者不該說是慕府變大了,而是他的心空了,因為空蕩蕩的,所以才總覺得煩躁難安。

  沒開口,只是又橫了皇甫銀龍一眼。

  瞧他那一臉無辜的模樣,慕臨城心中原有的篤定頓時開始動搖。難道說球兒真的不是被他藏起來的?

  那……人呢?

  一個人不可能會平空消失,球兒沒有回魚家,又不在皇甫銀龍那兒,那麼為什麼他派出的人馬日以繼夜的找,卻還是找不著?

  莫非……

  心頭竄過一抹可能性,讓慕臨城的背脊突地泛起了一陣寒涼,握著書的手微微的顫抖,他簡直不敢繼續想下去。

  “你怎麼了?”

  其實皇甫銀龍很樂見慕臨城憂心的模樣,因為他愈憂心,代表著球兒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愈重。

  能讓他見著一個總是心高氣傲的男子被捆縛在他向來嗤之以鼻的愛情之上,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不是嗎?

  “球兒真的不在你那嗎?”慕臨城沉沉的再問。

  這陣子,整個京城除了皇城之外,沒有一個地方不是被他翻來覆去的,所以他一直猜想球兒是被皇甫銀龍帶走了。

  也因此,他才不至於因為找不到人而發狂,可如今……他的信念動搖了。

  若是球兒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麼只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搖了搖頭,同樣身為男人,皇甫銀龍其實是有些同情他的,但……就這樣放過他嗎?

  那也未免太過仁慈了一些吧!

  “她不在宮裡。”他很誠實的說。球兒的確不在宮中,就算她身上的毒素已經褪盡,但她的性子依然單純得令人心疼,所以他怎麼也不肯把她放在那龍蛇雜處之處。

  “該死的!”終於,心中的驚懼完全爆發,慕臨城惡狠狠地低咒出聲。

  沒了球兒的蹤影,縱使有再多想讓她恢復信心的法子也是沒用的。

  如果慕家傾盡全力翻天覆地仍然找不到,那麼這世上他唯一能求的人只有皇甫銀龍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生從來不求人的慕臨城終於折了自己的驕傲,對著他開口。

  “替我找人!”

  “我一向不做沒有代價的事。”不趁火打劫非君子,皇甫銀龍也說得很理直氣壯。

  “只要你能替我找到她,我甘心為你做任何事!”炯炯的目光中有著濃濃的篤定。

  如果不曾失去,他不會知道自己也有這樣害怕的時候。

  只要一想到球兒有可能孤零零地流浪,又或者死在夜裡的大雪紛飛之中,他的心痛就恁般難忍。

  寧願傾盡所有!

  “任何事?”皇甫銀龍瞇著眼,眸光中精明驟現。

  如果撇去感情不談,這的確是個劃算的交易。

  畢竟,他不過是順手救了個姑娘,卻可以換來慕臨城這輩子的效忠和盡心盡力,怎麼算他都不蝕本啊!

  “對,任何事!”

  幾乎沒有半點猶豫,那種心空空洞洞的感覺讓他再也不能有任何一絲猶豫的空間。

  “最近南蠻王挺瘋的,屢派軍隊侵擾邊境。”

  “我替你領兵出征。”

  “還有那左丞相最近恃寵而驕。”

  “我替你找到證據罷黜了他。”

  “還有……”皇甫銀龍還想再說,可慕臨城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這是前金。”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還沒找著人之前,能替他處理這兩件心腹大患已經很夠了,再多就沒有了。

  “意思是會有後謝?”皇甫銀龍含笑再問,得寸進尺的本事他一向練得挺不錯的,所以問起這話來,自然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當然!”

  鏗鏘有力的兩個字,讓皇甫銀龍很是滿意的頷首了。

  為了一個女子賣了自己的一生,果真是英雄也難過情關呵!

  “從現下這一刻開始,宮中精銳會傾巢而出,不找著人,誓不罷休。”

  “很好,我估計平南蠻大概只要三旬月,三旬月之後,若是我見不著球兒,那麼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太子。”

  成交!

  兩個男人不再言語,只以眼神交會,慕臨城的眸中有著濃濃的警告。若是他割地賠款之後,還見不著人,那麼就別怪他槓上了他這個當朝皇太子了……

  ***  ***

  是緣分嗎?

  每每總在昏迷醒來之後,就見著皇太子那雙滿含關懷的眼神。

  那眼神總能讓她覺得溫暖,可惜卻永遠不能令她心動。

  “你身上的毒淨了。”皇甫銀龍對著躺在榻上的魚球兒陳述著這項事實,然後毫不意外的看見她沒有展現半絲的驚詫。

  很顯然的,她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只是刻意地隱瞞著。

  “是太子殿下救了我?”她答非所問,望著皇甫銀龍的眼神亦無回避,反而更顯沉穩。

  即使在病愈之後,那雙眸子依然清澈得讓人心動,也同樣讓人心折。

  原來她的純真不是來自她的傻,而是來自於她的本性。

  是誰說這樣的姑娘配不上那心高氣傲的慕臨城的?縱是那慕臨城才高八斗,球兒配給他還算是糟蹋了。

  “是啊,是我去向閻王將你討了回來。”皇甫銀龍臉上帶著笑,可是語氣卻多有責難。

  早就告訴她遇著了困難要來找他,尤其是要離開慕府這種事,壓根不用她拜托,他就會很樂於相助了。

  可誰知她竟將自己的話給當成了耳邊風,還差點成了閻王枉死簿上的一名成員,這樣的她怎不令人生氣呢?

  “謝謝!”

  多簡單的兩個字啊!

  顯然他這個功勞討得有些沒趣,雖說他是沒奢望過球兒會因為他的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許啦!可是這樣的冷淡也未免太傷人。

  如果說今天站在她面前的是慕臨城,得到的待遇絕對不會只是這樣吧!

  “就這樣嗎?我花費了不只黃金千兩,好不容易才將你的小命給搶了回來,結果你就給我這樣兩個字嗎?”

  對於他的抗議,魚球兒只是斂眉輕笑,在生死的關頭走上一遭,她比以前更顯內斂了。

  “不然呢?縱使賣了球兒,只怕也不能讓太子殿下拿回那千兩黃金了,不是嗎?”

  呵,多慧黠的人兒啊!

  只消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就撥去了他想討的人情,簡直比慕臨城那個商賈之子還要高段許多。

  “賣了你是得不到那麼多銀兩,可是拿你去討人情,倒是讓我得到了超過那些黃金的價值了。”

  討人情?向誰?

  魚球兒的眸中疑惑驟生,她以眼神相詢,卻見皇甫銀龍神氣的輕哼了一聲,然後別開了頭,避開了她眸中的乞求。

  怎麼可以這麼簡單就心軟?可偏生那帶著請求的眸光卻比這世上任何的奇珍異寶都還能吸引人,所以避開才不會中招。

  “太子殿下!”見他不瞧自己,她只好軟聲相求。

  “別來這套,連句好聽話都不說,就要人既割地又賠款,哪有這等的美事?”

  總愛逗弄著她,瞧她著急的模樣其實真的很有趣,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慕臨城總愛欺負她。

  輕咬著下唇,她有些為難的看著皇甫銀龍別開的臉龐。該說什麼好聽話呢?

  “叫聲哥哥來聽聽!”他好心地提示。

  既然不能是愛人,那麼就做兄長吧!

  他很有理由相信,一旦慕臨城發現自己成了球兒的義兄,絕對會氣得七竅生煙,因為他又多了一個得為他賣命的理由。

  而那樣的畫畫光是想象就夠讓人賞心悅目了。

  “太子殿下……”這是高攀,她怎夠格?

  “怎麼,你不喊?”不悅的眼神一掃,皇甫銀龍很是哀怨的說道;“想不到我堂堂一個太子,想要收個義妹,還被人嫌棄,既然如此……”

  吃定了她的善良,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魚球兒就已經忙不迭地開口,“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

  “還奴婢?”望著她的眼神沒有往昔的凌厲,反而更添哀怨,偏生就有人會傻不隆咚地上了當。

  “我只是覺得自己沒資格,您是太子,而我不過是個丫鬟。”

  “那又如何!我想當你哥哥,就要當你的哥哥,不行嗎?”

  厚,多任性的回答啊,怎麼她遇到的男人都足這般任性的人吶?

  魚球兒氣嘟了嘴,可卻又拿他無可奈何,心中的好奇啃噬著她的心,所以她只好認命的喊道:“哥哥!”

  “是皇兄。”皇甫銀龍正色地糾正她。

  恭喜他吧!

  他又為自己騙來可資利用的公主一枚,呵呵!

  好吧!皇兄就皇兄,她怎麼覺得自己就是那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最佳寫照啊?

  “皇兄!”認命了!

  太想知道任何有關慕臨城的消息,所以她只好從善如流。

  “傻丫頭。”

  他寵溺的低應了一聲,然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視她若妹呵!

  心冷不防地刺痛了一下,但他卻笑得很開懷。

  因為少了一個心愛的女人,卻換來一個妹妹,再加上一個做牛做馬的妹婿,不能說不值得。

  “皇兄剛剛說的,是向誰賣了人情?”沒給他太多的時間沉浸在喜悅中,魚球兒忙不迭的問著。

  是三少吧?

  他是這世上唯一有可能會在乎她的人了。

  從她逃走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知道他會有多憤怒,甚至是恨,所以她幾乎不敢對他有一絲絲的奢想。

  但心總是不爭氣!

  要自己不要奢想,可是卻還忍不住希冀太子殿下的答案會是他。

  “除了慕臨城之外,還會有誰?也只有他才會需要我這麼拚死搏命地去找弱點,然後加以威脅。”

  多沒好氣的回答啊,可卻硬生生地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太子殿下要脅的對象是三少,他要脅了他什麼?又拿她去換了什麼?

  無數的臆測在她的心裡盤旋纏繞著,她的手心發著汗,好不容易才養出些血色的臉龐如今泛著死白,一顆心更是緊緊地縮著。

  “你干麼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如臨大敵似的?”皇甫銀龍有些吃味的說道。

  雖說已經是妹妹了,可是還是很難轉換自己的心情,畢竟誰叫球兒是這世上第一個讓他動心的姑娘呢!

  “皇兄……”魚球兒有些討饒的喚道,眸中漾滿苦苦的哀求。

  其實只要任何有關於三少的消息,都足以讓她的心懸在半空中,這些難道太子殿不會不懂嗎?

  “唉……”皇甫銀龍翻著大大的白眼,很沒轍地歎了一聲,然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明,“我用你換了他替我帶兵去南蠻打仗,也用你換了他替我鏟去朝中的佞臣。”

  “他答應了?”她顫抖著問道,簡直不敢相信。一向知道三少有多麼厭惡為官的,雖然學富五車卻不願為五斗米折腰呵!

  “是啊!”

  雖然他很不願意,但仍必須承認,在感情上慕臨城是比他敢做敢當多了,一旦愛上了就傾其所有,沒有任何猶豫。

  不但能在以往的堅持上退讓,而且還退讓得讓人心生佩服。

  “打仗?!”這個字眼讓魚球兒的臉色更是白如窗欞外頭紛飛的白雪。

  三少會打仗嗎?

  “他不過是一介儒生罷了,怎麼能為她冒這種險呢?

  霍地起身,她狼狽地想要翻身下床,激動的情緒在她的心間翻騰著,皇甫銀龍一個反手接住了她險險跌落的身軀。

  “不要讓他去!”

  她望著他乞求,雙眸倏地泛起了著急的淚光。

  伸手扶起她,皇甫銀龍忍不住地搖頭,“瞧你,明明一心一意想的都是他,干麼還傻傻的離開?”

  “離開他是因為我配不上他,我又呆又笨,還是個丫鬟。”

  “胡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原也是個大家閨秀嗎?配得起他了!至於你的呆笨嘛,頂多只能說是純真和善良。”

  果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什麼都能說成好的。

  魚球兒冷不防的被逗笑了。

  “瞧瞧,笑起來多好看啊!”伸手抹去了她頰畔的淚痕,他的語氣之間盡是寵溺。

  只是可惜了,這樣的女人心卻不在他的身上。

  被這樣的女人愛上,應該比做皇帝還幸福吧!

  “皇兄,不要……”

  她忍不住再次開口乞求,但皇甫銀龍卻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輕吁了一聲。

  “別這麼為難大哥我,我讓他去,一來是為了社稷,二來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在他的心目中有多重要,別再這麼自艾自憐下去了。”

  “可是這不值得啊!”魚球兒喃喃地說道。

  “傻瓜……如果他認為不值得,他大可以跟他那未過門的妻子成親去,干麼這麼巴巴的答應去替我打仗呢?”

  皇甫銀龍沒好氣的數落著她,然後很刻意的提到慕臨城那未過門的妻子。

  “他……要成親了?”宛若遭到雷擊一般,她整個人僵在原處,無法動彈。

  什麼時候的事?在她離開慕府前,從來沒有聽到一丁點的風聲啊!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安靜地遠遠看著、瞧著、祝福著。

  可誰知真聽到了他要成親的消息時,竟然會這般心痛,那是一種幾乎讓她想要立即死去的痛呵!

  真的放得下嗎?

  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是啊!”本來……

  “既然要成親了,又何必帶兵去打仗呢?”即使心慌意亂,她還是嗅著了一點點不對勁的氣息。

  呵,不像以前那麼好拐騙了耶!

  皇甫銀龍的臉上掛著笑,開心的發現她終於有點兒長進,如果是這樣的話,以後慕臨城應該就不會那麼容易就欺負到他了吧!

  “是啊,帶兵打仗回來,如果還是見不著他想見的人,那麼他就會去成親啦!”

  不著痕跡的壓力倏地全都往她的身上罩去,她一怔,似乎有點明白他想告訴她的是什麼了。

  “皇兄要我去爭取?”魚球兒仰頭望著他,心中暗自思索著。

  “自己要的東西,本來就該自己去爭取啊!”皇甫銀龍很理所當然的應道。就算被人道破了心思也不在意,反正他本來就是要來推波助瀾的啊!

  “這……”只消眨眼間的思索,她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望著他。懂了!

  “懂了?”慶幸啊!

  還好球兒的毒解了,變聰明了,要不然只怕他就算說破了唇舌,她也不會懂。

  “嗯!”她懂了!

  自己要的東西得靠自己去爭取。

  因為無法想象當三少去娶別的姑娘時,她會有多麼的心痛,那幾乎會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得去爭取。

  可是……她該如何爭取呢?

  “來,我教你!”皇甫銀龍牽過她的手,然後將它置於她的肚子之上,像一個良師一般的諄諄教誨著,“這兒住了一個娃,你只要好好的養著他,然後在慕臨城凱旋而歸的那一天,出現在他面前就行了。”

  然後,慕臨城會氣得想殺人,或許揍她一頓,最後他會將她擁入懷中。

  “我有了身孕了嗎?”聽到他的話,她結結實實地嚇了好大一跳。

  “是啊!”只希望糊塗的娘可別生個糊塗的娃,竟連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曉。

  不過也還好有這娃兒的到來,要不然他或許還真放不下呢!

  輕撫著自個兒的肚皮,魚球兒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得勇敢些去爭取自己想要的,為肚子的娃兒爭取一個爹,也為自己爭取一個夫婿。

  三少雖然愛使壞,但卻是讓她愛慘了的夫婿。

  但,真的能像太子殿下說的那樣簡單嗎?

  “這樣真的可以嗎?”

  他說得是很簡單,可是感覺起來好像有點陰謀的味道,尤其是當她瞧見他臉上那盡是詭譎的笑容時。

  “就這麼簡單!”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了,他的眼神多無辜、多真誠呀!是嗎?!魚球兒懷疑著,可是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只好這樣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1:06

第九章
  
  他要成親了?

  等了三個月,一百多個日子,竟然等來了這樣令人天崩地裂的答案。

  魚球兒整個人怔住了,就像一個石人似的,久久不能動彈。

  不該是這樣的啊!

  她才剛剛開始相信自己是值得他為她努力的,也剛剛開始相信她是能獲得幸福的,結果……卻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她都還來不及從他凱旋歸來的興奮中回過神來,卻已經心神俱裂。

  怎麼可能呢?

  如果說……他願意為了她去涉險,又怎麼會在凱旋之日就決定成親?

  可是慕家張燈結彩是事實啊!

  忍不住探手罩向自己已然微微攏起的肚皮,她的惶然在那一瞬間獲得了平靜。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她得去做些什麼。

  從來不曾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但這次如果她再放手,只怕遺憾的不只是她,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她愛三少,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逃離只是自以為高尚的行為,如果真的放得了手,那麼這幾個月她不會日日夜夜期盼著他回來。

  所以……哪裡還有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一件事——

  挽回!

  他會不會原諒她已經不在她的思考范圍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他,尤其在她終於想清楚一切之後。

  他曾經為了找回她,以一個書生之姿,帶著軍隊去打仗,這一次,該是換她努力的時候了。

  踏著堅定的步伐,魚球兒毫不遲疑的往門口走去,然後和甫進來的皇甫銀龍撞個正著。

  他都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已經搶先一步說道:“我要去找他。”

  “呃……”這麼直接而肯定的說法,實在不像足出自球兒的口中,倒是叫他開了眼界。

  還來不及等他說些什麼,她又再度開口,“我聽說他要成親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

  邊說邊與皇甫銀龍錯身,魚球兒沒有看見他的手在半空中遲疑了好久,然後又放下。

  “你想清楚了?”

  他的語氣中有著隱隱的警告。他敢肯定,球兒若現在去慕家,少不得會被“嚴懲”一頓。

  “對!”沒有任何猶豫,魚球兒頷首。“好吧!”既然她很肯定,那他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本來,在慕臨城來要人時,他還故意推托了一下,就是想讓球兒有個更完美的出場,免得一出現就被人“痛毆”一頓。

  可是偏偏球兒卻沉不住氣,一聽到慕臨城要成親的消息就決心馬上飛奔回去。

  唉!

  反正本來就是人家的,終歸得要還給人家。

  望著她忽忙而去的樣子,皇甫銀龍的心中酸酸澀澀的,就像是要嫁女兒的心情。

  唉……怎麼每次認了個妹妹,才沒多久的時間,就得拱手讓人啊?

  為人作嫁呵!

  上一次是謹言,這一次是球兒,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雖然每次他都可以得到些好處,可是……累啊……

  ***  ***

  大紅彩球高掛,原本還稍嫌冷清的慕家整個陷入了一片喜氣洋洋之中。

  是近鄉情更怯吧!

  原本堅定的步伐變得遲疑,站在那扇耀眼朱紅大門前,魚球兒仰首而望。

  瞧著裡頭那魚貫出入、忙碌不已的僕傭,她的心也開始彷徨、猶豫了。

  這是一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難題……

  總不能直接地沖進去,然後揪著一二少的衣領要他娶她吧!

  他有了新嫁娘,但新嫁娘不是她。

  在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種逃走的念頭。

  很想逃,可是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無法邁出半步,她無法決定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突然間,看到一個帶著尊貴氣質的陌生姑娘筆直地步向她,魚球兒的眼中有著疑惑,而心底的直覺卻讓她想後退。

  她……應該就是三少那未過門的媳婦兒吧!

  美麗、高雅而自信,幾乎只消一眼,她就確定了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是個能與三少匹配的姑娘。

  望著她,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油然而生……魚球兒更想逃了,可是來人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來做什麼?”好像早已識得她似的,古月奴在她的面前站定,劈頭就這麼問道。

  “我……”望著那張雕琢細致的美顏,她想逃的沖動更盛了。原以為自己開不了口,但……“我來找三少。”

  “找他做啥?”古月奴冷然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忍不住皺起了柳眉。

  這就是慕臨城愛得發狂的姑娘嗎?

  她既不是絕色,更不見靈氣,唯一值得稱許的,大概就是那雙乾淨清純的眸子吧。

  呵,以為能讓慕臨城這樣的男子愛到癡狂的女人一定很特別。

  雖然她真的也很特別,但卻是特別的平凡。

  “我……”面對古月奴的質問,魚球兒有了片刻的語塞,她以為她會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但答案卻這麼沖口而出。“找他是為了告訴他我愛他。”

  “你……憑你這種怯懦的模樣,憑什麼以為自己有資格可以愛他那樣出類拔萃的男人?”古月奴又問,那咄咄逼人的模樣倒是將正妻的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

  “因為我愛他,就只是愛他,只要愛他就夠了!”

  愛需要這麼大聲說出來嗎?

  古月奴白眼一翻,有些受不了地搖了搖頭,一針見血的說道:“現在你愛他,哪一天等你又不小心自卑起來的時候,又會悄悄的逃走,難不成又要慕臨城去幫你打場仗或是殺個人什麼的,你才會又發現自己的愛啊?”

  勾起了一抹笑,魚球兒抬手,靠在了自個兒的肚皮上,原有的怯懦神奇的消失了。

  “這次不會了!”她很堅定的說道。

  愛他幾乎已經變成了她的骨血,還能怎麼選、怎麼自卑呢?

  “哼!”古月奴有些受不了地冷哼一聲,雙手環胸睨著她。

  忽爾她旋身,正想揚聲喊道——喂,她及格了,來把你的親親娘子領走吧!突然身旁像是一陣風旋過,再睜眼,魚球兒已經密密實實地被護衛在一個寬厚的胸膛中。

  旁若無人的,慕臨城緊緊地抱著懷中那失而復得的珍寶。才幾個月嗎?為什麼他覺得已經過了一輩子了?

  “你……”喜怒交雜,但先冒出頭的永遠是磅礡駭人的怒氣。

  “噓!”這次魚球兒不讓他開口,伸出食指抵住他的薄唇。“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逃走,我應該更勇敢些。”

  不再自稱奴婢,她終於懂得把自己和他放在同一個天秤上。

  這樣就夠了嗎?她以為這樣他就會原諒她了嗎?

  “我……”他試圖再開口,但只消她一個懇求的眼神,他又自動地閉上了嘴。

  “我知道你要成親了,你的新嫁娘看起來很聰明、很漂亮,但可不可以不要娶她?”

  “不娶她娶誰?”終於忍不住開口,當然是很沒好氣的。

  “娶我!”魚球兒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很肯定地建議。

  “你……”她變了,雖然看起來一樣那麼傻呼呼的,可是慕臨城卻分辨得出她的轉變。

  呵,他還以為就算使出渾身解數都還未必能使她轉變呢!

  沒想到呵!

  怒容終於轉淡,慕臨城的大手牽住了她的小手,突兀地說道:“走吧!”

  去哪?她還有很多話還沒說耶!

  “成親去!”這一切本來就是為她準備的,現在連她這東風都到齊了,沒有道理不讓一切繼續下去!

  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都還來不及問,一襲合身的紅嫁衣已經往她身上罩去。“你……”

  “閉嘴!”慕臨城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滿意的瞧見她的瑟縮。

  呵,嚇她的感覺依然這麼好啊!

  他心滿意足的笑著,探手拿過了紅球,笑得燦然地帶著目瞪口呆的她拜堂。

  晚點兒,他會好心地告訴她,這一切其實都是為她準備的,因為他深信她會回來。

  魚球兒像個人偶似的任人擺弄著,依然很難相信他是真的要和她成親,她甚至連肚子裡住著一個娃的事都還沒告訴他呢!”

  她想這個男人只怕是真的愛慘了她,所以才會這般迫不及待呵!

  至於娃兒的事,還是晚點兒再說好了,反正這件原本看起來很重要的事,現下看起來好像也不重要了嘛!

  成親……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她的三少呵!

  丫鬟和少爺,那又怎樣?

  只要相愛,有啥不可以!

  她似乎終於有點學會了關於慕家一口子的任性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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