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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雙]主子別耍詐(懶得理你4)[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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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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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2 00:22:37
標題:
[葉雙]主子別耍詐(懶得理你4)[全書完]
主子別耍詐
【懶得理你4】作者:葉雙
嘿嘿,她就是想結婚不行嗎?
憑著媒妁之言,她古月奴極力纏上慕家二少爺,
怎知她的八爪章魚功練得不夠力,
讓他一下嫌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
接著又嘲諷她毫無女人味可言,嗚嗚……
就連她費心盡力拿出針線做刺繡、裝閨女,他都視若無睹,
厚,這自大狂妄的男人到底是想怎樣啦?!
她可是古家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裏的千金寶貝耶!
他的一句“我永遠不會愛你”,
使她徹底放棄與他結親的念頭,
是啊!既然人家不要她,大小姐她何必可憐的委屈自己留下,
留下信物、退掉婚約,待她風塵僕僕返回古家後,
豈料家中竟發生滅門慘案,只剩癡呆的娘親存活,
她還意外從仇人口中得知,慕家二少也有參與這樁血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2:57
楔子
「奴婢不嫁!」冷凝的聲調完全不帶一絲絲的情感,古月奴恭敬的垂手而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尋常奴婢一樣的謙卑。
除了在面對慕撼城時,少了一分慕府下人在面對主子們的恭敬態度,便完全瞧不出她與慕府的其他奴婢有何不同之處。
「為啥不嫁?」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慕撼城那留著大片落腮胡的臉上並沒有顯現絲毫的怒容,只是挑了挑濃眉,淡淡地問。
對於她的回答他是一點兒也不覺得生氣或驚訝,反倒為自己愈來愈了解她而高興。
只是,這份了解似乎來得太遲了。
如果自己能早點了解她多一些,或許他與她之間就不會出現這樣劍拔弩張的態勢。可是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呵!
正所謂「千金難買早知道,萬般無奈想不到」,不是嗎?就算是這樣,難道就要他放棄嗎?絕不可能!
「雲與泥有天壤之別,本就無法相提並論。」冷冷的,古月奴一字一句說道。她冷然的態度不但是在彰顯自己的決心,也是在提醒自己絕不再深陷。
曾經,與他成親、做他的賢妻是她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可如今這樣的想法早已隨著他的殘忍煙消雲散。
「妳我不是雲與泥!」慕撼城的語氣肯定萬分。
「主子與奴婢當然是雲泥之別。」她冷嗤了聲,果決地說。
顯然她對慕撼城的否認完全不能認同,那張艷麗的容顏上盡是不該出現在奴婢身上的不馴,但卻又與她的氣質那樣的相襯。
「我們……」慕撼城沒有絲毫不耐地又要開口糾正她的說法,可卻被她先一步開口打斷。
「如果二少爺沒別的事要交代,那奴婢要下去幹活了。」依然是一臉的冷淡,那張波瀾不興的臉龐上瞧不出任何心緒。
她狀似恭敬地說完話,俐落地便要旋身,可是慕撼城卻沒讓她如願。
「想逃嗎?」
淡淡的,不過是最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古月奴的腳跟一頓,宛若石像般僵在原地。
不該在乎的!
她很清楚,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憑什麼在乎自身的驕傲,可是……
血液中那股與生俱來的驕傲似乎總不經意地冒出頭來,讓她無法真的像個奴婢一樣的謙卑。
「奴婢只是該去幹活了,畢竟慕府不養無用之人,不是嗎?」這句話,是慕撼城親口對她說過的,此刻仍牢牢地刻劃在她心版中。
僵著身子,她試著用合宜的態度解釋自己的離開,那挺直的肩膀依舊清楚地彰顯出她的驕傲。
終於,慕撼城滿意地頷首。只要還有驕傲就代表不是全然的心如止水,那麼他就還有機會挽回。
一切……應該都還來得及吧?
「從今兒起,妳就待在我的院落幹活吧!」
這句話,輕易地瓦解古月奴刻意營造的冷靜自持,眼神滲染著慌亂,她愕然抬頭,卻只來得及看到他瀟灑離去的身影。
他總是這樣……
恣意地撩撥著她的心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3:28
第一章
成親
呵,毫無表情的臉上驀地泛起一抹含著蒼涼的笑容,她原本還悄然躁動的心房在這兩個字掠過時倏地結成冰。
那不過是他另一個捉弄她的想法吧!
到他的院落當丫鬟是嗎?那也沒多大的困難吧!
如果她可以從一個千金大小姐變成一個稱職的丫鬟,那麼是誰的丫鬟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吧!
可是為什麼心頭卻依舊苦苦、澀澀的……
不該的。
成親別開玩笑了!
他不過趁著家中無事,出外遨游一趟,怎麼人才踏進慕府大門,居然有個即將成親的妻子在等著他?
二少奶奶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好嗎?
「大哥在說笑吧?」慕撼城的口吻中隱含著一絲笑意,顯然覺得這個玩笑還挺好笑的。
原來,成親真的會使人完全改變,瞧瞧大哥,以前總是什麼都不在意似的,老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可現在竟然會開起玩笑來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欽佩那個公主大嫂,還是該感歎人們被感情牽著鼻子走的愚癡。
「沒人在跟你說笑。」淺淺的不耐煩在慕青城那張俊逸的臉龐上浮現,兩道緊皺的濃眉充份地表達了他的不耐與認真。
「大哥,你不用害羞啦,雖然你是慕府的主事者,但承認自己說了笑話並不會有損你的威信的。」
盡管慕青城冷言否認,慕撼城卻一個勁的認定兄長的話不過是笑話一樁。
即使望著慕青城不帶絲毫笑意的臉,即使心中隱隱地泛起一抹不好的預感,他還是笑著對慕青城這麼說。
「我說的是真的。」懶得解釋太多,慕青城只是盡著告知的義務。
「匡當」一聲,剛端上手的上好景德瓷杯在轉瞬間成了一堆碎片殘骸。
對於自己所造成的災情,慕撼城那雙利眸眨也不眨一下,好半晌才再次啟口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原本沉穩的聲調驟然揚高數度,厚實的聲調中帶著驚訝。
「嗯!」幾乎可以感受到弟弟胸臆中那股即將迸發的怒氣,但慕青城只是好整以暇的點點頭,彷佛他們此刻在聊的不過是今兒個天氣好不好般。
對他而言,此刻的交談只是告知,而非商量。
畢竟兒媳婦是老人家認定的,既然老三不要,那麼由孤孑一身的老二來接收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又不是他不顧兄弟情誼,他妻子的位置已經擺了個人,總不能要他將堂堂古家的千金大小姐迎回來當二房吧?
所以,老二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嘍!
「想都別想!」弄清楚兄長話語中的真實性,慕撼城的臉色一沉,沒有多說廢話,只從牙關中迸出這句堅定的拒絕。
開玩笑,這五湖四海他都還沒有遨游夠呢!要他去娶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千金大小姐回來供著,他又不是腦袋瓜壞了。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向來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寵著這些弟妹,這回慕青城難得地端起大哥的架子,強硬地決定。
「為什麼?」
如果他記得沒錯,他們現在在談的可是他的終身大事,沒道理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每當慕青城用這種篤定的語氣說話,就代表事情已沒有轉圜的余地。
而他的篤定當然讓慕撼城氣得直跳腳,雖然他的臉龐被大胡子給遮去一半有余,但仍能讓人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不豫之色。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麼你去娶她如何?」他很沒好氣的回道。
他原就是個只喜游走江湖的不羈之人,對於這種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直是嗤之以鼻,如今要他接受一個只會礙手礙腳的千金大小姐,當然只有三個字—
不可能!
「你……」雖然早就知道會面對二弟的頑抗,但是親眼看到他這種不馴的態度,慕青城還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發酸的眉心。
該死的!
他暗暗低咒了聲,雖說他表面上態度堅定,但那全是為了解決問題裝出來的,私心裡他也心疼兄弟需要面臨這種「無妄之災」。
可……能怎麼辦呢?
父母闖下來的禍,他們做兒子的本來就有責任要解決,誰教老二是慕家目前唯一未成親的男丁,所以由他來解決,是最適當不過了。
「要我跟一個軟趴趴,看了就生厭的造作千金成親,門兒都沒有。」慕撼城見兄長語塞,得意地又補上一句。
其實他大可以把人娶進門,然後將她供在深宅大院之中,自己依然故我的四處遨游,享受無拘無束的生活。
既然是個大家閨秀,那麼一定深諳三從四德之古訓,絕對會乖乖地替他守在家裡。
可問題是,他不願意啊!
他沒事幹麼娶一尊活菩薩回家供著,一個人自由自在,毫無罣礙的不好嗎?
他才不想象大哥和小弟一樣,被濃烈的感情牽絆,然後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她不是。」只消淡掃一眼二弟臉上那嫌惡的表情,慕青城就完全知道他腦袋瓜子裡在想什麼,難得好心的,他試著替古月奴說好話。
她雖然是個千金大小姐,但在小弟別娶的事情上卻表現出最佳的風范,也因為這樣,他的態度才會那麼強硬。
如果她的心願就是成為慕家的媳婦,那麼他絕對會很努力地助她一臂之力。
「你不必再說服我了。」劍眉高聳,慕撼城不等他把話講明白就開口打斷他。
「我不是要說服你,只是……」難得有耐性,慕青城再次開口,想把要講的話講完,但慕撼城依然不給面子。
腳跟兒倏地旋轉打算走人,只是人還沒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大哥的聲音沉沉的宛若鬼魅一般追來。
「除非你娶了古家小姐,否則我不准你離開京城去游歷。」
簡直不敢相信向來放任他們的大哥竟然會為了個女人威脅他,原本大步跨出的步履頓住,那厚實的雙肩益發挺直。
「難道你以為我還是三歲孩童嗎?」
他早已不是那個只能靠他人豢養的孩子,就算脫離慕家,他相信自己依然能夠活下去。
再說他也不是被嚇大的,他有手有腳,難道還怕會餓死嗎?
「我知道你不需要靠著慕家的財力也能夠撐起一片天。」對於自家兄弟的能力,慕青城倒是沒有絲毫的懷疑。
「既然大哥知道,再拿這點來威脅我,豈不是多此一舉嗎?」冷嗤了聲,慕撼城那與生俱來的傲然完全表露無遺。
既然身上流著慕家人的血,自然也有著慕家人經商的天賦,只不過他生性豪邁不羈,討厭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才棄商從武,一頭栽進「江湖」之中。
「我拿來威脅你的不是慕家的財富,而是親情,父母之恩、兄弟之情。」
慕青城是個成功的商賈,當然知道如何一針見血的戳中要害,只見他此話一說,慕撼城便不敢相信地猛然回身,一雙濃眉大目滲滿不解地瞪著兄長。
他、他向來尊敬的大哥,竟然用親情來威脅他,只因為一個女人?
要不是深知大哥對大嫂的深情不悔,他真要懷疑那個被硬塞給他的千金大小姐與大哥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關係了。
「二弟,慕家人一向不胡亂許承諾,承諾既出,便無反悔之理。」知道二弟心中的不平和不敢置信,慕青城捺著性子,語重心長的勸說。
「這承諾不是我許的。」慕撼城訕然說道。
早知道就不貪看天山奇花花開的模樣,要是他當時待在家裡,哪容得他們這樣胡搞。
簡直就當他是替死鬼嘛!
「但卻是爹娘許下的。」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這……」終於語塞,慕撼城瞪著大哥,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只見他怒氣騰騰,重重地撩起衣襬,旋身走人。
*** ***
昔日清冷的嗓音早因近來舒心的生活而柔和許多。
「二弟走了?」
黎謹言走近夫婿身邊,兩只手毫不猶豫地伸向心愛的男人,當那雙柔荑被納入慕青城的大掌時,她臉上也跟著浮現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啊,火冒三丈的!」慕青城的語氣有些沒好氣,臉上的笑容卻溫柔至極,伸手將愛妻摟入懷中。
「呵,咱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不是嗎?」溫柔的神色在他臉上浮現,他話語中帶著輕描淡寫的意味,不想讓妻子太過憂心。
「是早就知道了,可是……」要說不擔心怎麼可能?
打她第一眼見到撼城,就知道他的個性宛若鋼鐵,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如今,他們卻聯手這般逼迫他,若是他極力反彈,那後果很可能讓一向團結的慕家出現裂縫呢!
瞧著妻子柳眉緊蹙,不難知道她腦袋中糾結的煩惱是啥。伸手,厚實的大掌輕拍著那纖細的肩膀,他不忍她太過煩憂。
「放心吧!不會出亂子的。」
嘴裡這樣說,可他的臉上同樣難掩憂慮,兩人夜夜共枕,黎謹言怎會瞧不懂他的心思呢?
「不如我去勸勸古小姐,畢竟強摘的瓜兒不甜啊!」
公婆應承的婚約他們是不好悔約,但若是由女方先提出,情況或許會好些吧!
「她會答應嗎?」對於這點,慕青城很沒把握。那古家小姐外表看起來是弱不禁風的,可是觀察她那雙滿溢靈慧的眼神,閱人無數的他幾乎可以斷定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
像這樣的女人,絕對不容易被說服的。
「不試怎麼知道呢?」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也知道古月奴不是個那麼好說服的人,可是……總不能任由情況惡化下去吧?
所以,就算再難,也得硬著頭皮去試。
「就怕試了,妳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可不希望親親愛妻因為這件事而悒郁不歡。
何況她現在肚子裡可住著他的小娃兒呢!
「就算碰了灰也得試,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們兄弟因為這種事鬧翻,瞧瞧方才二弟那氣憤的模樣,若咱們真逼走他,只怕他也硬脾氣的終生在外流浪。」
「這……」還真是一語中的。
其實他在端起兄長架子前就想過這點,他原本以為二弟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有點讓步,至少會願意去見古家小姐什麼的。可誰知道,話都沒有談上幾句,事兒就僵了。要是一個弄不好,只怕真要出大事。
「唉!」
向來胸有成竹的慕青城忍不住長歎一聲,除了無奈地點頭答應讓妻子去試試,他也別無他法了。
或許,女人之間會比較好說話吧!
*** ***
「小姐。」
古月奴透過眼前的銅鏡望著急匆匆跑進房裡的月牙兒,瞧她一臉喜色的跑進來,心房猛地蹦了下。
「怎麼了?」抬手輕捂著心房,她沉穩地問。
聽說……慕家二少這幾日要回來了,向來沉穩的月牙兒會這般雀躍,難不成……
腦中思緒還沒來得及轉完,月牙兒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說:「小姐,回來了,回來了!」
心猛地又漏跳一拍,古月奴的呼吸忽然一窒,原本該有的大家閨秀風范早已蕩然無存。
激動地回身,緊握著月牙兒的手臂,她揚聲問道:「是慕家二少回來了嗎?」
會是他嗎?
月牙兒口中的人會是那個她認定的夫嗎?
「嗯!」面對主子那略顯激動的模樣,月牙兒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很是興奮的道:「就是慕家二少,奴婢未來的姑爺回來了。」
「終於……」高懸的心終於緩緩落下,長久的等待即將有了結果,古月奴再內斂也忍不住喜上眉梢,整個人呆立好半晌,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小姐,咱們好好打扮一下,到時好讓姑爺驚艷。」瞧見主子難得呆若木雞的模樣,月牙兒忍不住莞爾淺笑,然後拉著她坐在銅鏡前的木凳子。
精致的木梳緩緩地滑過古月奴那黑瀑般的長發,在月牙兒巧手的撥弄下,綰起的雲髻插著璀璨奪目的金步搖,古月奴整個人更顯柔美萬分。
淺紅色脂胭被妝點在她那豐潤的頰畔,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最後,月牙兒拿起紅紙片兒放在她的唇前,讓她輕輕一抿,那飽滿得宛若能滴出水來的豐唇登時顯得潤澤誘人,彷佛熟透的櫻桃一般。
即使同樣身為女人,在替主子打扮完成之際,月牙兒仍忍不住發出一聲贊歎。「主子,妳真美,那未來的姑爺鐵定會被妳迷得團團轉的。」
「瞎說!」古月奴嘴裡低斥,可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卻將她的自信表露無遺。「二少行走江湖,見過的美人兒不知凡幾,又怎會被一般美色所迷惑呢?」
雖然還未見到人,但在慕府住上一段時間後,她對慕家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瞧瞧慕家老大和老三那專情愛妻的模樣,她相信自己一定也會有段幸福人生。
她一定不會像爹娘一樣,總是過著貌合神離的日子。
冷漠而疏離的婚姻,她在大富大貴的人家看得多了,所以一直以來,她始終認為婚姻不過是一樁可以買賣的生意,冷漠更是婚姻生活中的必需品。
可如今,看了慕家那幾段令人稱羨的婚姻,每當她一人獨處,都會忍不住幻想自己也會有一段美滿的姻緣。
現下他回來了,她的向往也將實現了。
「小姐的美貌哪是那些尋常江湖女子可以比擬的,小姐妳就安心等著咱未來的姑爺為妳神魂顛倒吧!」
「去,盡會取笑我,妳這丫頭倒是愈來愈放肆了。」古月奴笑罵一聲,然後起身款步輕移地走至門扉,手一伸,她毫不猶豫地拉開那一扇雕琢細膩,隱約散發著淡淡幽香的檜木門。
「小姐,妳要去哪啊?」這擺明是明知故問,想也知道主子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瞧瞧未來的夫婿了。
古月奴微微轉頭,沒好氣地睨了滿臉取笑的月牙兒一眼,然後跨出門扉,但下一瞬間她卻整個人愣在原地。
他……是誰?
一臉的落腮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頗為凶惡,再加上那雙銳利得恍若利箭般直瞪著她的眼神,硬生生讓她的背脊泛起一陣寒意。
「妳就是古家小姐嗎?」不待她開口,慕撼城已經朝一臉驚愕的她質問。
面對他那不善的語氣和眼神,古月奴深吸一口氣,努力地維持身為古家人該有的冷靜與自持。
「我就是。」她頷首證實他的推測,同樣也沒忘了弄清楚他的身份。「你是誰?」
心頭隱約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畢竟能直闖慕府後院的人並不多。
「連我是誰妳都不知道,還想嫁給我?」慕撼城語調中滲著濃濃的嗤笑意味。
古月奴原本雀躍的心頓時冷了一半。他就是她期待中的夫婿嗎?
除了那炯然有神的目光與慕青城和慕臨城如出一轍,那落拓不羈的模樣不但與慕家另外兩位少爺截然不同,更與她的想象有著極大的出入。
愕然與不解的情緒在她胸臆之間翻騰,原本堅定的想法突然有了動搖。
只是當慕撼城那稱得上是尖酸的話語竄入耳際,天生的驕傲令她倏地抬頭,抑下心頭那來不及消化的震驚,她淡淡的反駁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妳甘心?」慕撼城對於她這種八股的回答顯然不是很滿意,眸中的不悅更深,挑著眉,他更加直接的追問。
櫻唇畔勾勒起一抹淺淺的笑容,掩去被他質問的難堪,古月奴淡淡回道:「沒什麼甘不甘心,只不過是成親罷了。」
「一個不懂得掌握自己未來的人,果然是個被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
問他失望嗎?
其實並不。
對她,他本來就不曾有過太多的幻想。只是,她的回答更加深他對這樁親事的反感。
瞪著他,對於他那過於尖酸刻薄的話語,古月奴瞇起眼,毫不猶豫地反擊道:「你不也只是個富家大少爺嗎?你又有什麼權利來評判我呢?」
「至少我懂得掌握自己的未來,不會為了任何理由而屈從。」
他的語氣很肯定,言下之意就是他絕對不會接受這樁任人安排的親事。
「所以你在拒絕我?」話問完,她不由自主的屏氣。他的拒絕很直接,也很傷人,她知道自己應該驕傲地接受他的拒絕。
可是……不甘心呵!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可以在慕家找到想要的東西,然而他的出現卻毀去她一切的向往。
他憑什麼?
「對!」毫不猶豫的語氣很傷人,但慕撼城卻沒有一絲內疚。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決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斷絕古月奴的心思,他一丁點兒也不想要一樁這樣的親事。
聽到他的回答,她的心驀地揪疼了下,但她的驕傲讓她不能將那疼顯現,她只是倔強的讓唇畔的笑花開得更大、更美。
「很好!」她頷首,就在慕撼城以為自己達成目的時,她又出乎他意料的說道:「古家的人向來不接受拒絕。」
這是什麼意思?
本來胸有成竹的他有了片刻的愕然,他看著她眸中的固執,那目光中的強悍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妳的意思是……」
「你不介意的話就毀約好了。」面對他的質問,她好心的給了他一條路走。
「我以為由女方提出對妳會比較好。」雖然對這樁親事深惡痛絕,但身為一個男人該有的風度,他還是有的。
剛才的惡聲惡氣不過是為了讓她看清事實。
「我不會!」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三個字,她的心意很明顯。
她可以接受毀約,也可以不要這樁親事,但她絕對不會稱他的心、如他的願,給他一個好走的台階下。
「妳很固執。」這是慕撼城在這一番對答後,所得到的唯一結論。
「彼此彼此。」
他對她有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從他那嫌惡的語氣之中,她多少可以感受到,他打心底認定她不過是個毫無見識的千金大小姐。
「妳和我槓上了?」
「我以為和我槓上的人是你。」古月奴不屑地微微掀唇,拒絕接受他替她扣上的大帽子。
「好!」接二連三的挫敗,讓慕撼城胸臆中的火氣直竄,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旋即離去。
望著他那宛若冒著怒火的身影,古月奴原本燦亮的眼神黯了。
他的「不要」,表達得那麼直接、那麼傷人。
那麼她究竟該怎麼做呢?
*** ***
放棄!
怎麼不過一夜,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放棄了?
世界顛倒得還真快,前幾天大伙兒不是都樂觀其成嗎?
怎麼這會兒連慕家大嫂都來找她,甚至在言談間暗示著要她放棄。
是過河拆橋嗎?
彷佛從她眸中看出她的心思,黎謹言心中倒也沒有被誤會的羞惱,反而更加誠懇地說:「古姑娘,妳可別以為咱們慕家是那種過河拆橋之輩,我今兒個會來這,也是不想見到你們變成一對怨偶。」
「怎麼,以前你們就不怕我和慕二少是怨偶嗎?」古月奴語氣犀利的反問。
她不是看不出黎謹言眸光中的真誠,但她實在不解他們前後態度上的差異。
「因為我們不知道撼城對這件事的反應會這麼大。」
「是因為我嗎?」想起那日他瞧她的眼神,她的背脊莫名地泛起一絲冷意。
他討厭她!
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她,但為什麼呢?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談話那天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面,他沒道理這般厭惡她啊!
「我想並不是完全針對妳,而是因為妳的身份,還有那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吧!」
慕撼城浪跡江湖慣了,不羈已經成為他血液中的一部份,黎謹言認為他之所以反應這麼大,泰半是因為他認為古月奴是被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無法與他攜手共游之故。
「我的身份」古月奴不解地挑眉。難道身為古家小姐是她的錯嗎?
「他希望他的妻子是能與他一同浪跡江湖的姑娘。」
「那麼他是認定我嬌弱得不能與他浪跡江湖?」她忍不住揚聲,語氣裡有著不敢置信。
這驕傲自大的男人,竟只因為她是個千金小姐,就認定她必定柔弱。
「所以,我應該成全他,主動開口解除婚約?」一肚子的不服氣快速從她心底竄升,語氣自然也滲染著濃濃的怒氣。
「這只是我的臆測。」因為感受到她的怒氣,黎謹言小心翼翼的解釋,不想弄僵慕古兩家的交誼。
深吸一口氣,古月奴也努力地維持著該有的風范,「妳的話我會考慮的。」
放棄嗎?
或許她會,也或許不會。
但在作決定之前,她得先弄清楚慕撼城真正的想法。
即使她是女人,也有不甘被屈辱的傲氣。
「妳……」望著她那復雜的神情,黎謹言有些擔心,還想再說什麼,可是話到舌尖兒終究還是全吞回去。
她相信古月奴是個聰明的人,有些話點到即可,再多說什麼,只怕真要弄巧成拙。
唉!
這次老二還真給大家出了個大難題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3:59
第二章
兩道濃濃的劍眉緊蹙,慕撼城帶著不悅的眼神注視緩步往這方向走來的女人。
她來幹麼?
他以為自己已經把話講得很清楚,她不該再來煩他才是啊!
「能借點時間說話嗎?」
在他的跟前站定,古月奴望著他的眼神顯得很堅定,根本不容他說不。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冷冷地拒絕,他覺得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
他並不想和古月奴有太多的交集。
「你怕我?」望著他那毫不猶豫與她錯身而過的身影,她冷冷地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挑釁只是剛好而已,對於這件事,不是只有慕撼城一個人心中有火氣,她的火氣同樣也不小。
想她堂堂古家千金,多少豪門貴少差媒人上門,就只盼得到她的垂青。
他不樂意與她結親就算了,何必每次看到她就像是在看什麼惹人厭的害蟲似的,那種眼神很傷人。
她的驕傲不容許被這樣傷害。
「我怕妳?」彷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慕撼城倏地回身,望著她的眼神帶著幾許的驚訝。
竟然以為他會怕她,這小女人究竟是憑哪一點這麼認為的?
「是啊!要不然幹麼每次看到我就迫不及待的想逃?」
「妳以為妳這種只要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折斷的身軀,有值得我怕的地方嗎?」
「當然有!」她的回答幾乎是毫不猶豫,甚至還很肯定。
呵,這倒有趣了!
望著她那滿是嘲諷的笑容,慕撼城突然感到有趣了,他駐足,不再急著離開。
「那大小姐妳認為我怕妳什麼?」他很「不恥下問」。
雙手環胸,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這樣宛若王者的姿態,再加上他那像座山般的身形,自然帶給她十足的壓迫感。
「怕你自己會愛上我啊!」會說這話倒也不是古月奴往自個兒的臉上貼金。
姑且不論古家那成堆的金銀珠寶,單說她那張宛若天仙下凡的細致臉蛋,就已夠招惹不少狂蜂浪蝶。
一個財富與美貌兼具的女人,很難不讓人愛上。
「噗哧!」絲毫不給面子的笑出聲,那模樣活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
「你笑什麼?」
「我這輩子的確有可能會愛上某個女人,但是……」犀利的眸光刻意在她的身上溜了一圈,這才接續道:「但是絕對不會是妳。」
這話傷人,不過無法激起古月奴絲毫的憤怒,她只是冷靜的覷著他,然後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是嗎?你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自己呢?」
倒是沒想到她會應他這麼一句,慕撼城微微一愣,她的話語犀利得讓他驚詫。
她在這句話中所夾帶的自信,或許連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看樣子,她……不完全是自己所以為的那種只懂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但,這並不代表什麼。
這樣的發現並沒有讓他對她的觀感好上一些。
「妳認為我需要說服自己嗎?」
「當然!」肯定的頷首,古月奴絲毫沒有退讓的打算。
「給我一個妳會這樣認為的理由。」她那異於尋常女子的自信讓他執意索討一個答案。
「因為你怕愛上我。」
生怕他聽不懂似的,她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而且聽不出任何的心虛,彷佛她打心底就是這樣認為。
「哈!」這次,慕撼城笑得更加不留情面,他搖著頭,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的憐憫,像是看著一個瘋子般。
「你當然不會承認,但……」古月奴的話猛地一頓,她跨步上前,在與他相距咫尺時才停住。
伸手,她那白皙的柔荑直指他的心口,然後說道:「這裡騙不了人。」
「妳一向都這麼安慰自己的嗎?」
「我的美麗或許不能讓你愛上我,但我的聰明和勇氣卻可以。」她本來就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女人。
起初意識到他的敵意,再聽到慕家大嫂的說法,她是真的考慮過給彼此一個台階下,由她來解除這樁親事。
今天來找他,原本也是想要談談這事。
但他眼神中的輕蔑卻重重地傷了她的驕傲,也一舉打散她原本的決定。
「妳真是該死的有自信。」慕撼城由衷的表示。
如果說,情況不是那麼該死的讓人厭惡,或許他會對這樣一個有自信的姑娘產生一滴滴的好感,可惜……
他這輩子都不愛被勉強,所以他才不願被綁在那錙銖必較的生意往來中,寧願選擇江湖的落拓生活。
「我有自信,是因為我相信你只是在欺騙自己罷了!」她望著蓄滿一臉落腮胡的他,心思百轉。
真的對他有愛嗎?不過是個破滅的夢想罷了。
她現在是為了自己的驕傲拚一口氣。
或許曾經在他的身上投注許多向往,但如果能這般輕易的愛上,那愛情還有什麼珍貴之處呢?
「如果妳真的相信自己能讓我愛上,那麼我給妳一個機會試試。」
聽到他的話,古月奴沒有喜上眉梢,反而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瞧他那種施恩似的說法,話語中帶著十足十的驕傲,要不要她匍匐在地,叩謝他的大恩大德啊?
撇了撇菱唇,總是端正的臉龐難得地出現幾許頑皮的感覺。
「怎麼,不敢嗎?」
見她不說話,方才的躍躍欲試彷佛全都消失無蹤,這會兒倒換成慕撼城刺激她了。
「有啥不敢的!」她古大小姐什麼沒有,就是膽子大得很,只不過……
這輩子,她還不曾使力要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有許多男人奮不顧身的前僕後繼了。
如今,要讓一個厭惡她的男人愛上她,她還真得想想該怎麼做呢!
何況,要她做事,總要有代價吧!
閃爍著聰穎的靈眸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她的臉上再次漾起胸有成竹的笑容。
「倒也不是不敢,只是要玩游戲,沒賭注怎麼會好玩?」她邊說邊盤算,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一份篤定。
基本上,除了他的落腮胡和他對她的厭惡外,她依然相信只要自己能說服他,他還是那個能帶給她夢想的男人。
所以……試試,又有何妨?
這個決定無關於愛,只關乎驕傲。
「賭注」聞言揚眉,她的話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敢情這女人真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嗎?
要不要愛上她應該是操之在他的手上吧!
她憑什麼可以這樣自信滿滿的以為自己絕對會贏,還大剌剌的索討勝利的獎品?
「怎麼,你不敢玩?」挑眉,一陣英氣從古月奴那纖細的身軀散發出來。
玩
這女人既然不知死活的想跟他玩,他有什麼不敢的。
基本上,他又有什麼可以損失的呢!
畢竟,愛不愛上她是他決定的耶!
而他可以很肯定的說,他一定不會愛上她的,絕對!
光憑她的身份就足夠他退避三捨,何況她那種活像一心要困死他的心思,更是讓他想到就頭皮發麻。
和她成親?愛上她?
再等三輩子吧!
「如果妳能讓我愛上妳,那麼我就心甘情願的娶妳。」
聽到他的條件,古月奴頓時杏眼圓睜,眼中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光芒,兩個腮幫子更是鼓得像是脹氣的青蛙。
「那不叫賭注,我們有婚約,記得嗎?」
瞧著她那震驚的表情,慕撼城驀地笑了。
原來,大家閨秀也可以有這般滑稽的表情。
「你笑什麼?」察覺自己被取笑,她不悅地質問,總覺得他的笑容挺礙眼的。
從他那沒被大胡子遮去的臉上判斷,他應該長得算是不差,那抹笑容也讓他看起來更加的俊挺,可是……
她還是很討厭他那種意有所指的笑聲。
「我笑妳鼓起腮幫子像是個孩子似的。」
難得好聲好氣的回應她的質問,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覺得若是他們之間沒有那個婚約作梗,或許他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少了怒氣的嗓音低沉且溫醇,好聽到讓古月奴有了片刻的怔忡。
「妳傻啦!」
那細致的臉蛋上布滿傻呼呼的神情,讓他忍不住又笑了,甚至還伸手推了推她的頭。
他的舉動稱不上粗魯,卻讓古月奴和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像是魔咒被破解似的,方才的平和就像鏡花水月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劍拔弩張的氣氛再次升起。
「你別小瞧我,總有一天我會要你拜倒在我這個孩子的石榴裙下。」
「是嗎?」對於她的宣戰,慕撼城不置可否,不過薄抿的唇角卻明顯地漾著一抹譏諷和輕視。
算了,多說無益!
她還是好好想想,怎樣才可以讓眼前這男人愛上她,好讓她一吐心中這口怨氣。
「哼!」冷哼一聲,他顯然對她的宣戰完全不看在眼底,冷睨她一眼,就算給了面子。
「你……」氣死人了,真是氣死人了!
這個活像是野人的慕撼城,果然有著氣死人不償命的本領。
頭一甩,眉一揚,古月奴索性瞪著一臉訕笑的他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讓你愛上我,你的賭注是什麼?」
她本就是個天之驕女,什麼都不缺,會這般執意,要爭的也不過是一口氣罷了。
「呵。」看來這丫頭是玩真的!
好吧,陪她玩玩亦無妨,反正閒來無事看看跳梁小丑打發時間也挺不錯的。
「這樣吧!咱們以三個月為限,若是妳能讓我愛上妳,我答應無條件替妳完成三個願望,若是不能,就必須由妳來解除這樁荒謬至極的親事。」
「成交!」
想也沒想的,她便允諾了。
這該死的男人竟然敢用「荒謬至極」來形容他們之間的婚約。
她會讓他看看什麼叫做「荒謬」的,可惡!
*** ***
「你知道嗎?她竟然就這麼大剌剌的向我宣戰,一個我只消一根小指頭就能了結的女人?」
慕撼城的語氣帶著濃濃的輕蔑和取笑,即使此時已是那段談話後的第三天。
「我知道,而且你已經說三次了。」
抬頭、挑眉,邢傷隨沒好氣的瞥了好友一眼,挑明地說出自己的不耐煩。
「有嗎?」意識到邢傷隨那明顯的不耐煩,慕撼城有些怔愕,隨即又回復原本的模樣。
「對,你來我這不到兩個時辰,同樣的事情你已經提過三回了。」
雖然慕撼城口口聲聲說不可能和那個富家千金有瓜葛,但就他看來,他對那個姑娘的興趣已經大過自己的認知了。
「我……有嗎?」反手指了指自己,慕撼城渾然不覺自己說了那麼多次。
「廢話!」又是頗沒好氣的一眼,邢傷隨對他這個大而化之過了頭的兄弟很沒轍。
也不見得笨,但該精明的時候又鈍得像頭牛,要不是認識他太久,真會因為他這時的反應而認定他是個駑鈍之人。
「就算有吧,那又怎麼樣?」好吧,既然人家說有,那他就大方點承認。
畢竟他行走江湖多年,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就連那些日日刀裡來、劍裡去的女俠,也鮮少有她這樣的自信。
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到底哪來的自信啊?
就算她長得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艷冠群芳;就算她的家世很好,可以說是富甲一方,但女人終歸只是女人不是嗎?
「不怎麼,只是你對她起了興趣。」邢傷隨直言道。
「咳咳咳……」聽到好友的話,慕撼城剛入口的好茶全嗆入喉頭之中,他猛咳數聲,眸中投射出怨怪的光芒。
有事沒事幹麼說這種話來嚇人啊?
覺得「有趣」和「興趣」可是八竿子搭不在一塊的耶!
這邢傷隨可是出了名的鐵口直斷,向來是好的靈,壞的更靈,被他這麼一說,慕撼城渾身冷不防的泛起一陣寒顫。
「你想否認?」
「那種千金小姐,嗤!」他冷嗤一聲,然後惡聲惡氣地警告,「你這張鐵口可別亂說,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那種嬌貴的千金小姐了。」
萬一到時真被他說中,他鐵定來找他算帳。
「既然知道我是鐵口,你又何必再掙扎呢?」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浮現,邢傷隨半真半假的說道。
「你……」可惡!愈說他愈故意是嗎?
大手一伸,慕撼城那粗壯的手臂在電光石火間,已經揪住邢傷隨的衣領。「你不要這麼故意,到時我的妻子真的是她,那麼……」
「那又如何?」死到臨頭猶不自知,邢傷隨完全視好友的怒氣為無物。
「你信不信我到時拆了你這塊招牌。」
「說准了你還拆我招牌,你這會兒可是氣糊塗了?」在那極具殺傷力的眸光瞪視下,邢傷隨依然表現得一派輕鬆自在。
「你……」五指驀地收攏,慕撼城狀似鐵了心要取邢傷隨的一條命,可是得到的回應卻是那般的泰然自若。
「別你啊我的了,你的理智呢?」
只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慕撼城倏地發現自己的失控。
瞪著好友半晌,他鬆開手,雙眸卻依然盛著怒意,惡狠狠的瞪著他,咬牙問道:「你今兒個是存心惱我的是不?」頹然伸手爬了爬頭發,慕撼城其實也察覺自己反應過度。
他有點兒不懂,那些對話不過是兄弟間的小玩笑,怎麼差點兒卻鬧出人命來了?
他……真的失控了。
「我哪天不這麼惱你,但你哪天這麼失控過了?」伸手理了理被揉亂的衣領,邢傷隨臉上笑意未減,更加犀利的反問。
「這……」話倒是說得一點兒也不假,他與邢傷隨的相處方式本就不拘小節,也是因為如此,兩人才能成為比親兄弟還親的過命兄弟。
他的確是失控了。
但真的是為了她嗎?
慕撼城重重地甩了甩頭,顯然有些不能接受他明明很厭惡的女人竟帶給他這麼大的影響力。
甚至讓他情緒失控到差點錯手殺了好友。
該死的!
「她是個千金小姐。」迎著邢傷隨充滿調侃的眼神,他只能無力地再次重申。
凡是他的朋友都該知道,他有多麼討厭那種軟趴趴的大家閨秀,他寧願去娶一個活力十足的小村姑,也不想碰那些尊貴的小姐一根手指頭。
他沒那麼大的耐性去伺候人。
「很快就不是了。」簡單的一句話脫口而出,立時換來慕撼城狐疑的側目。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重要。」輕搖著羽扇,邢傷隨擺明賣起關子。
瞧著好友那輕鬆恣意的模樣,要不是太過了解他,慕撼城或許真的會以為那不過是句隨口說說的話。
不尋常,那句話背後的意思絕對不像邢傷隨此刻的態度,那樣的雲淡風輕。
「你知道什麼?」凝神,他再問。
「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裝傻,但邢傷隨眸中那一閃而逝的復雜卻沒有教慕撼城遺漏。
「你和杭州古家有牽扯?」一句話打破曾經存在於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問過往,只問未來。
「你逾越了!」對於他的問題,邢傷隨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淡淡的指責。
「我……」望著他的目光,慕撼城頓時語塞,這顯然是他第二次因為古月奴而失控,可是他並不打算放棄追問。
「告訴我!」用最簡單的三個字回應好友的指責,不知怎地,他真的不能對好友剛才那句話聽而不聞。
以他對邢傷隨的了解,他有預感,古家要出大事了。
邢傷隨向來是個獨善其身的人,不會關注與自己無關的事,剛才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其實就代表著他對古家有在留心。
但……為什麼呢?
「沒啥好說的。」朗朗一笑,爾雅的俊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那雙深邃眸子中一閃而逝的恨意卻沒有逃過慕撼城的利眼。
他心頭一凜,也顧不得許多,開門見山就問:「古家是不是和你有什麼冤仇?」
凝眸不語,邢傷隨只是笑著,什麼都沒說。
「你……」始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想要追問,卻被邢傷隨目光中的不贊同所制止。
「那對你很重要嗎?」
古家除了婚約一事外和慕家沒什麼瓜葛,就算古家和他有仇,他想要算計古家,那也不關慕撼城的事,不是嗎?
除非……
「不重要。」慕撼城的語氣帶著些許挫敗。
有時候他真覺得自己在邢傷隨的面前是透明的,往往他只消一記眼神或一句話,就能直搗問題的核心,讓他無話可說。
可惡!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古月奴的。」終於,閉唇半晌不語的邢傷隨狀似不經意地給了慕撼城一個承諾。
原本他是有打算要斬草除根的,可是既然好友在不經意之間與古月奴有了牽扯,那麼網開一面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冤有頭、債有主。
只要他討得了債,其他都不再重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4:27
第三章
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只剩小貓兩三隻。
古月奴一身男裝,鬼鬼祟祟地左閃右躲,在行色匆匆之間,耳邊還不時交雜著焦急的呼喊。
「小姐……小姐。」
轉頭,利眸一瞪,月牙兒頓時噤聲,可是那份安靜維持不到一會兒,又吱喳起來。
「小姐,咱們回慕府去吧!這樣……真的不好。」
真搞不懂耶,活脫脫的一個大美人兒,幹麼姑娘家不當,偏要扮成個男人。
而且……還這麼偷偷摸摸的搞跟蹤,跟啊跟的竟跟到花街柳巷,這事要是傳回古家,只怕她的頭會活生生地被夫人摘下來當凳子坐。
「妳給我閉嘴!」古月奴沒好氣地瞪了身後像雀鳥不停吱吱喳喳的月牙兒一眼,一雙眼眸仍緊盯著不遠處那道壯碩的身影瞧。
她就不懂,這窯子有啥好逛的,怎麼男人都這麼愛啊?
不只是她那些異母兄長愛,她爹也常流連花叢,現在就連慕撼城這個看似野人的大男人也愛。
可惡!
置於身側的雙手倏地緊握,心裡真有股沖動想要沖上前去將他給揪回慕府,最好閹了他,讓他不能再風流。
心裡兜轉著無數血腥畫面,雙腳兒踩著憤恨步伐,她壓根沒發現前頭那個被跟的人早就發現她那蹩腳的「跟蹤法」。
慕撼城好整以暇的倚在不遠處的牆邊,等待著她。
「妳跟夠了嗎?」
驀地一記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從天而降,古月奴愕然抬頭,不經意間,眸光撞入兩泓含著不耐的深潭之中。
「你……」
一向精明的她此刻卻是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只能尷尬的望著他,就連向來便給的口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藏起來了。
「我不知道大家閨秀也流行逛窯子。」濃眉斜斜地向上挑起,慕撼城對她的膽大妄為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她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也敢跟著他到這龍蛇雜處的花街,難道她就不怕有個萬一嗎?
美貌與聰慧果然是不能並存的。
「怎地,舌頭被貓兒給叼走了嗎?」他望著她那張口結舌的蠢樣,很沒好氣的數落。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古月奴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理直氣壯,可是一出口,在見到他臉上的訕笑時,她忍不住暗叫了聲糟。
該死的,不打自招了!
「跟蹤我,哼!」聽到她的話,慕撼城不禁搖搖頭。偷吃還不懂得擦嘴,這麼大剌剌的承認,就不怕人家知道嗎?
憑她和她丫鬟那三腳貓似的蹩腳跟蹤功夫,能不讓人發現嗎?
早在她閃閃躲躲的跟在他後頭,他就已經發現她了,不說,是想瞧瞧她要搞啥把戲。
沒想到,她竟然膽大包天地想要跟他進窯子,他這才現身阻止她。
「我……我……」
「小姑娘快回家去,這裡不是妳能來的地方。」他難得好心的開口。
說實話,他是不介意她跟進去啦,只怕等會兒有人會臉紅心跳,羞愧到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再說,今兒個會來「花想院」,主要是來找邢傷隨的,他可不希望讓他們兩人打上照面。
畢竟他還沒弄清楚好友為什麼會對古家有那麼深沉的恨意。
「我才不回去!」
一臉的任性,古月奴拒絕了他的提議。如果現在夾著尾巴逃回去,不但很丟臉,還得孤零零的在家想象他在脂粉堆裡左擁右抱的情景,如果她真的聽話回去了,她……會悶死的。
「回去!」向來沒那個耐性去哄人,尤其對象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慕撼城原本漾著笑意的臉一沉,濃濃的不耐煩已經在他眸中積聚。
「我不要!」不但不要,她還繼續往前走去,一點也不在乎他逐漸上升的怒火。
「妳—」氣呵!
鮮少有女人可以這樣惹出他的怒氣,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辦到了!
長手一撈,古月奴那挺直的身子被旋到慕撼城的身邊。
被扯得頭暈腦脹的她剛想開口抗議,怎知像打雷一般的怒吼聲已經兜頭罩下。
「妳這女人到底知不知羞啊?黃花大閨女跑來逛花街,難道不知道女人就該待在家燒飯洗衣、操持家務。」
氣吁吁地吼完,他這才發現自己與她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想也沒想的,他扯了人就走,免得丟人現眼。
誰知道,他的手才碰上呆愣愣的她,好友的聲音宛若鬼魅般竄了過來。
「撼城,這就是古家大小姐嗎?」
一句話,不但讓慕撼城的身子僵住,亦拉回古月奴被吼得四處飄離的神智。
這聲音怎地好熟悉?
她下意識地轉動纖細的頸項梭巡,卻望到一張陌生的臉龐,還有一雙很冷的眸子。
被那冷得足以讓人結冰的眸光一掃,她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瑟縮了下,卻沒有收回視線。
那道嗓音真的很熟悉,可聲音的主人卻是全然陌生的臉龐,她呆呆地望著邢傷隨,眸中泛起絲絲迷惑。
她到底在哪兒聽過這聲音呢?
「你怎麼出來了?」
「在裡頭等不著你,又聽到你吼人的聲音,所以出來瞧瞧。」邢傷隨的話是對著慕撼城說的,可是一雙深不見底的幽眸卻直勾勾鎖著滿臉迷惑的古月奴。
「沒什麼,只不過碰上一個不懂輕重的千金罷了,你先進去,我隨後就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挪移龐大的身軀,試圖遮去好友不斷打量古月奴的目光。
「既然來了,又何妨同歡呢?」輕搖著手中的羽扇,邢傷隨已經率先走入花想院。
慕撼城望了望好友的身影,再看向一臉茫然的古月奴,當下有了決定。
他伸手招來畏首畏尾躲在一旁的月牙兒,然後將懷中還沒回神的女人往她懷裡一塞,厲聲說道:「立刻送妳家小姐回慕府去。」厲聲對一臉心虛的月牙兒交代完,不讓向來很有主見的古月奴有任何抗議的機會,他伸手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直接癱進月牙兒的懷中,不能再作亂。
解決了這個麻煩,他還有另一個麻煩得解決呢!
唉,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 ***
絲弦繚繞,馨香處處。
抬眼望著遲了許久才走進來的好友,邢傷隨那緊抿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你動情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邢傷隨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飲而盡,任那純辣的滋味在喉頭竄燒。
「沒有。」陪著好友飲了一杯,慕撼城的否認幾乎不經思索。
或許是覺得對她有責任吧!
就算他再生氣,那總是親爹親捅下來的樓子,在道義上他有責任。
但動情……邢傷隨未免太言過其實了吧!
「你既然沒有動情,所以在對付古家這件事情上,我可以不用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嘍?」
輕淺的探問來得很直接,直接到讓慕撼城一時半刻竟無語可答。
伸手把玩著自個兒的大胡子,在邢傷隨那催促的眼神下,他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望著他那陷入沉思的模樣,邢傷隨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思索,又催促道:「給我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將關乎他下手的輕重,原本他是準備全面殲滅,不讓古家有留下任何一根苗的機會。
他心底的恨太深了,深到他不容許自己有一絲的心軟。
但……沒想到老天爺開了個大玩笑,竟給自己有發一次善心的理由。
「告訴我,究竟為什麼而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慕撼城沉聲反問。
「你想化解?」面對好友的詢問,邢傷隨笑了,只是那笑卻讓人感到沉重。
慕撼城原本想點頭,可是當那抹笑映入眼簾,他搖了搖頭,有些欲言又止的說道:「不是想化解,只是……」
他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看著古月奴被牽扯進可能與她無關的仇恨之中。
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她,可是也不希望她陷入危難之中。
「這樣吧!咱們來個交易。」傾身為彼此都斟滿酒,邢傷隨臉上泛著笑,然而笑意卻沒達到他的眸子裡。
「什麼交易?」
他的提議就像一個不能不吃的餌一樣,讓慕撼城只能這麼開口問道。
好似早料到他會問一樣,邢傷隨先是仰首喝盡杯中的酒,然後思索片刻,才像是下定決心般的說道:「你別問我為什麼,那麼我就答應你不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傷害她。」
他那幽深眸中散發出來的恨意清楚地告訴慕撼城,這已是他能為兄弟所做的極限。
所以,除了點頭應允之外,慕撼城什麼也無法多說。
那是兄弟之間的默契,他很清楚,在那森冷的眼神之後,邢傷隨為他這個兄弟做了多大的讓步。
唉,如果這一切合該是古家之劫,那他也無能為力了。
只是……心卻忍不住悄然為古月奴擔憂起來。
她能挺得住一切的風雨吧?
*** ***
賢妻良母是嗎?
好,那她就給他一個絕對溫良恭儉讓的女人。
昨兒個展現廚藝,前天是繡工,再前一天是彈琴,再前前一天她找他對弈,可是不過眨眼的時間,就被殺個落花流水。
她壓根瞧不出在他那豪邁不羈的模樣底下,竟也是個懂得用腦的男人。
所有的壓箱寶都快要使盡,可他卻依然無動於衷。
可惡,氣死她了!
那日他竟然還點了她的穴,把她給打包送回慕府,自己則和那個冷得令人打寒顫的男人去尋花問柳。
想到這,心裡一股氣直往上竄,洩恨似的,她纖手一揮,桌上的杯壺全被掃到地面。
此時此刻氣得撒潑的她,哪裡還有一丁點兒大家閨秀的風范啊!
「可惡的爛男人,很了不起嗎?什麼女人家不能逛花街,我看是你怕被我知道你幹了什麼丑事吧!」
她愈想愈氣,滿肚子酸氣直往心頭冒。
「大清早,火氣恁般大,莫不是咱們慕府的下人服侍得不周到吧?」
聞聲,抬眼。
當那瀟灑倚在門扉旁的身影映入眼簾,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原本回蕩在胸臆內的怒氣頓時消減一半。
可嘴裡依然不饒人。「你來幹麼?」
他不是視她為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嗎?
「這麼一大早的就大發脾氣,不太好吧?」不似以往的愛理不理,慕撼城的語氣甚至還出現幾許溫和。
「我……我哪有!」眼前盡是一片狼籍的景象,古月奴即使心虛,還是選擇睜眼說瞎話。
唉,刻意營造出來的完美形象毀於一旦了。
「不然妳是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暴風吹進妳房裡所造成的嗎?」聽見她的否認,他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然後啐道。
低頭,她有些無措地玩弄著纖纖十指,向來驕傲的她當然也很想大聲反駁,可是事實俱在眼前,她難得一次的失控偏偏就讓他撞個正著,她又能多說什麼呢?
「我只是……只是……」紅唇兒囁嚅著,她很努力地想要替自己辯駁,可是話到唇邊,她突然生氣了。
他憑什麼這麼高高在上的指責她啊?
要不是他,她會這麼喜怒無常嗎?
以往,在月牙兒的眼中,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主子,或許嬌生慣養了些,但從不胡亂發怒,也不苛刻下人。
可現在,心兒總是為他亂,脾性難免跟著變差起來。
「就憑妳這樣的驕縱任性,還想讓我喜歡妳,妳會不會想得太多啦?」彷佛不懂得什麼叫做見好就收。
慕撼城一見向來口齒伶俐的古月奴啞口無言,連忙乘勝追擊,將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傾倒而出。
「你……」他一定要對她這麼嚴苛嗎?
或許她不是他所愛的女人,可是……她的心意難道他都瞧不見嗎?
即使努力地深呼吸亦不能平復她此刻胸臆中翻騰的怒火。
他是瞎了吧!
所以才會看不到她的努力,既然這樣,有些事情再做下去,也是枉然。
一堆思緒在她腦海裡交錯,片刻之後,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將這個千金大小姐給惹得怒氣迸發之際,她突然笑了。
罷了!
既然他真的無心,那她何必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還不如去做被眾星拱著的明月。
細致的臉龐掛著一抹淺淺甜甜的笑容,要不是慕撼城很肯定,自己剛才的確看到她那氣得咬牙切齒想殺人的憤怒神情,他說不定以為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個兒的幻想。
端著粲笑,踩著款款步伐,古月奴筆直的走向矗立在眼前的慕撼城,然後在他的身前定住。
「妳要幹……」最後一個「麼」字還來不及出口,她突然傾身,紅艷艷的豐唇放肆地貼住他略顯冰涼的薄唇。
該死的,這個妖女,她是不是瘋了!
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吧
他氣得伸出手想要推開她,可是她卻像鐵了心似的攀住他的頸項,執意「侵略」。
她瘋了!真的瘋了……
氣啊……可是鼻端沁入的馨香卻是這般的擾人。
這該死的女人!
初時的迷惑褪去,他拒絕再接受這樣的折磨,雙手奮力往前一推……
他用力地想推開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可就那麼好巧不巧的,伸出的雙掌竟陷入了她胸前那片柔軟之中。
她……
他嚇得縮回手,在大胡子掩蓋下的俊容隱隱泛起一層可疑的紅暈。
「你……」肇禍的人兒終於退開,微微輕喘的她眼神銳利地瞧出他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暈。
初時,古月奴還不敢相信自己瞧見什麼,她抬手揉了揉眼,可不論她怎麼揉,那抹可疑的紅暈都沒褪去。
這樣一個鋼鐵般的男人竟然會臉紅?
一抹淺笑在她唇瓣浮現,然後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她壓根沒想到,長得像頭大熊,說起話來既毒且辣的他,竟然也有這般可愛的一面。
似乎察覺她的注視和她眸中的狐疑,慕撼城有些尷尬地縮回手,惡聲惡氣地數落,「妳可別忘了妳是個姑娘家,難不成妳想要用這種卑劣的方式逼我為妳的清白負責嗎?」
原本還覺得他可愛呢,才一轉眼就變得萬分可惡起來。
「我卑劣」迎著他的指控,她反手指著自己,簡直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氣呵,氣得只差沒有七竅生煙。
用軟的他不理,用硬的他說她撒潑,用親的他說她沒節操,這該死的男人!
「對,一點女人家該有的矜持都不懂,妳……」
沒想到她愈氣,慕撼城愈是說得順口,愈數落愈來勁,一張嘴說個沒完沒了。
他完全沒發現,一向討厭女人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和古月奴說了那麼多的話。
「你才得了便宜還賣乖咧!」蔥白食指氣憤地猛戳他那厚得像石頭的胸膛。
「要毀婚的是你,為什麼我要這麼委曲求全的讓你認同,你以為慕家二少很了不起嗎?我也是堂堂的古家大小姐耶!憑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對待你啊?」
愈講愈氣,連日來心中的委屈全數爆發出來。
厚,瞧這女人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那纖細的手指戳起人來還挺痛的。
過慣江湖生活的慕撼城本就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碰到古月奴突然使起性子,當然更不能接受。
大掌用力一握,古月奴那小小的柔荑已經淪淊在他的手中。
「你放開!」
才發洩一會就被人制止,她還不過癮的直扯著手想要繼續「報復」。
「妳今天吃錯藥啦?」總在他面前表現得溫婉的她,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成了個撒潑的野姑娘。
可奇特的是,他卻覺得這樣子的她更活潑動人。
「你才吃錯藥啦!」拉扯的手酸了,她沒好氣的地瞪了他一眼,這才覺得發洩夠地頹然坐下。
她究竟做了什麼?恍然回神,她才驚覺自己在激憤之余做了什麼。
方才的失控,只怕讓前些天的努力都化為烏有了。
這下他更不可能愛上自己了吧!
在他的心目中,現在的她想必更符合他所想的那種驕縱任性,沒有任何思想見識的草包千金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挫敗地掩住臉,後悔的眼淚還來不及流下,卻聽到慕撼城突然啟口—
「妳還好吧?」
看見她掩面,他以為自己逼出她的眼淚。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女人流眼淚。
他承認剛剛自己是說得有點過火,可是她也不用哭給他看吧!
「妳……妳別哭,我承認自己說得有點過頭了……妳……」他有些手足無措的兜著她轉圈子。只要能讓她不哭,他願意道歉。
「我……」櫻口微張,她好心地想讓他知道她才沒哭,她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才會低頭掩面。
可是她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他又碎碎念起來。
「妳不像是那麼脆弱的姑娘,叨念妳沒兩句,妳就哭給我看,如果妳這麼脆弱,將來要是古家真出了什麼事,妳要怎麼辦?」
一聽到他的話,古月奴的神情一凜。雖然慕撼城只是低語,聽不真切,但她依稀聽到「古家」和「出事」這幾個字眼。
「什麼古家?」跟她有關嗎?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連忙抬頭,她著急的探問,可是慕撼城卻緊抿著唇,什麼也不肯再說,只是用他那深邃得彷佛要將人淹沒的雙眸凝望著她。
「你……」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卻無從得知是為什麼。
「沒事!」他雖然盤算著邢傷隨動手的時間應該已經不遠了,或許他該警告她,偏偏他又不能出賣好友。
即使他不明白好友為什麼要針對古家,可是好友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他便只能袖手旁觀。
對他而言,兄弟的重要性絕對大過於古月奴這個千金大小姐。
「你有事瞞我?」仔細的審視著他,她完全不相信他的托詞。
「我幹麼要瞞妳呢?」慕撼城一改方才的欲言又止,突然朗朗一笑。他都決定要袖手旁觀,那麼就乾脆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們之間的交情沒有密切到我需要瞞妳什麼事啊!」
又是那種冷淡得傷人的話語,古月奴一聽,心中的狐疑立時被怒氣掃去大半。
「你我一定要是敵人嗎?」瞪著他,她儼然忘了方才心頭驟起的疑問,很沒好氣的問。
她就不懂,她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即使他的態度那麼惡劣,她還是那麼努力、那麼努力的想要跟他和平相處,讓他發現自己的好,也讓他愛上她。
只是她做的這一切,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那個賭注嗎?
她心頭隱隱約約知道,絕不只是這麼簡單,就連剛剛沖動之下的那個吻,她也不想去深究。
「我沒有興趣跟女人當朋友。」
「所以一定是敵人嘍!」話都說開了,她的情緒不再那麼激動,只是平靜地望著他,眸中帶著某種沉靜,彷佛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既不能是夫妻,亦不能是朋友,是否就意味著不論她如何努力,終究只會是一場空,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這……」迎著她那復雜的眼神,原本一心堅定的慕撼城卻遲疑了。
一定得要是敵人嗎?
他其實沒想要當她是敵人的。
只是不想被牽絆,尤其是不想被一個女人所牽絆,說是敵人未免太嚴重了些。
彷佛沒有看到他的猶豫,古月奴深吸了一口氣,笑了。
她定定地望著他那張幾乎被埋在大胡子裡的臉龐好一會兒,然後淡淡的說:「我知道了。」
「妳知道什麼?」他下意識地問。
即便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話代表什麼意思,但他就是不喜歡她此刻臉上那種釋然的神情。
回答他的是另一抹嫣然的笑,那笑裡瞧不出一絲情緒。
「我認輸!」
出乎他意料的,向來驕傲的她竟然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雖然離三個月的時間還很久,但她不想再陷在這種不安的情緒中,既然他的冷漠如此明顯,那麼她的努力在他和旁人眼中看來,也只是可笑。
與其被人當成小丑嘲笑,她還不如大方點承認自己的魅力不足。
想開這點,古月奴整個人頓時開朗起來。
他只是不愛她罷了!承認這個並不可恥,不是嗎?
她可是堂堂的古家大小姐,不愁沒人愛的。
「我明天會向你大哥提出退親一事,並將所有信物和婚約書歸還,你可以放心了。」
聽到她的話,他應該要釋然的,應該要開心的,可是此時此刻的他,不但沒有任何如釋重負的感覺,心中反而還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悅。
在那放蕩的一吻之後,她卻選擇了放棄,為什麼?
「為什麼?」近乎質問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不只是古月奴,就連慕撼城都驚訝於自己的激動。
「呵呵!」銀鈴似的笑聲裡,有著面對慕撼城時從未有過的輕鬆,偏首望著他,她忍不住調侃地說道:「我想要放棄,你不是應該很開心嗎?幹麼還來質問我?」
「妳既然想要放棄,那剛剛……剛剛……」罕見的,他竟然口吃起來,連說了幾次的「剛剛」還是無法接著說下去。
難得的壞心眼,古月奴其實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卻故意不說,只是等著看他那逐漸泛紅的臉頰。
若是撇開他的粗魯和不喜歡她,他真的還滿可愛的。
一個會臉紅的大男人!
深呼吸、深呼吸……刀裡來、火裡去都沒在怕,不過是區區一句話有啥好怕的。
慕撼城望著她的笑顏,心一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開口說道:「既然妳決定要放棄,那妳剛剛幹麼要吻我?」
「那不過是一股沖動,看看能不能塞住你的臭嘴!」古月奴冷哼一聲,決定放棄了,也就沒有什麼好在乎的。
然而那一吻的意義其實並不如她說的那麼簡單。
可要她在他面前承認,門兒都沒有。
「妳—」這女人簡直就不像是女人,竟然憑著一股沖動就吻他,而他竟然還該死的覺得她的吻挺誘人的!
那她是不是也同樣輕率的吻過其他的男人?
不該在意的呵!
但一股嗆人的酸意就這麼硬生生的從心間竄上腦門,想也沒想的,他沖口說道:「妳一向都這麼隨便嗎?」
「那不關你的事。」氣死人不償命似的,古月奴硬是滿不在乎的應了他這句話,不願再為他所傷。「不過,你說對了!」
就算她在他的心裡是不值一哂的人,他也毋需用這樣傷人的話來指控她吧?
不過不需要再生氣了,因為已經不重要了。
她再度重申,「明兒個,我便主動向你大哥提出退親之事,你不必再費盡心機來讓我死心了。」
瞧,她多有氣度啊!
雖然心裡酸酸的,臉上的笑容卻依然那麼燦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4:52
第四章
破門而入!
一扇雕工精致的門扉就這麼成了支離破碎的殘骸,紛亂的四散在地上。
看也不看那些殘骸一眼,慕撼城幾個跨步越過那些碎屑,來到兄長的書案之前 。
「那扇門招惹你了嗎?」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急切所為何來,慕青城沒好氣的問。
「大哥,她人呢?」壓根懶得理會慕青城的揶揄,慕撼城劈頭就朝著他臂一問。
「誰?!」這沒頭沒腦的問法,饒是慕青城再聰明,也很難知道弟弟口中的「她」是誰。
「古月奴人呢?」不過才一天的時間,怎麼大哥撥給她的小院落就已經人去樓空了?
今晨,大哥將她的退婚書和爹娘給她的信物一並送到他房裡,可是收下的小廝卻忘了告訴他。
等他拿到那些東西已經過了晌午,他立刻跑去找她,說不出為什麼,只是想要去見見她,可是入眼的卻是「人去樓空」的景象。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人——一個他總認為自己打心底討厭的女人的離去有任何的感受。
可是他不但心急如焚,而且只要一想到她回家後要面對的慘事,他更是什麼都顧不了的破門而入。
他該討厭她,不是嗎?
那麼這些詭異的情緒究竟又是從何而來呢?
「她回杭州了。」頭也沒抬的,慕青城依然埋首於帳冊之中,撥算盤的手更是動得飛快。
「大哥,你怎麼就讓她回去了呢?」兩只大掌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撐,慕撼城居高臨下的瞪著他,怪罪的意味濃厚。
「怎麼不能讓她回去嗎?」慕青城不解的反問。
如果他的認知沒錯的話,二弟應該是最開心古月奴主動毀婚求去的人才對吧。
他可是從頭到尾對這樁爹娘興之所至所求來的姻緣反彈最大的人耶!
甚至還一度打算連慕家都不想要的逃婚,現在他如願以償,不是應該開心的要家丁去買些鞭炮來放嗎?
「大哥!」驀地揚聲,那激動的聲音宛若雷吼。「她現在回杭州去,將會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家破人亡的慘狀,你知道嗎?」
「呃……」對於他的說法,慕青城不解的皺起眉頭。
家破人亡?
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古家一向是殷富之家,在這年頭,任何事只要有銀兩,都不可能會有多慘。
雖然他早聽說古大富在鄉裡間是有點為富不仁,但頂多小奸小惡,還不至於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才對。
「大哥,她走多久了?」半個身子幾乎橫過書案,慕撼城著急地逼問。
還好他面對的是慕青城,一個他就算氣急敗壞也不太敢造次的人,要不然慕青城那光鮮亮麗的衣領只怕也會慘遭蹂躪。
「不久。」心中雖然疑惑甚深,慕青城還是認真的想了想,補給他一個正確的時間。「雞未啼的時候起程的。」
該死的,這樣還叫不久嗎?
慕撼城想也沒想的轉身打算走人。
「等一下!你想幹麼?」喊住了他,由於事情的轉折太過詭異,激起慕青城的一點好奇心。
為了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未過門妻子,這個弟弟幾乎和他翻臉,怎麼這會兒又急匆匆的要找人,這中間該不是發生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吧?
「我去追人!」
「為什麼要去追,既然人走了,不是正好嗎?」
兩家親事未成,就算古家真出了什麼事,也不關他的事吧!
他討厭古家小姐是他們慕府上上下下,眾所周知的事情不是嗎?
「我……」
匆忙的步伐因為兄長的問題猛地頓住,這個問題著實讓他傻住。
望著二弟亦是滿臉迷惑的神情,慕青城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
有些事,急不得。
雖然憑他那顆心思縝密的頭腦,多少已經猜出慕撼城的心思,但這事並不是他說了算,還得這個笨弟弟自己想開才有用。
「相遇即是有緣,就算結不成夫妻,我也不希望她日子過得不好。」多八股的說法啊!
就連慕撼城自己聽了都有點心虛,再加上大哥臉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讓他真希望自己沒說過這句話。
「如果只是這樣,那大哥派人替你打理就成了。」望著弟弟臉上的心虛,慕青城也不點破,只是「很好心」的建議。
「這種事我自個兒來就成了,怎敢勞煩大哥呢!」想也沒想的,慕撼城急著把這燙手山芋往自己懷裡兜。
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啊!
只是一想到她很可能孤苦伶仃的面對生命中的磨難,他就巴不得能長雙翅膀,飛到她的身邊,守護她。
「可你這幾日不是嚷著要去大漠嗎?」很故意的,慕青城眸中帶著一絲狡光問道。
「我……」壓根就忘了這件事,慕撼城此刻滿心滿腦想的都是去追人。
突然間,他的眼中竄入一絲了然。「大哥不樂意我去招惹她?」
面對他的疑惑,慕青城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帶著幾許高深莫測。「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會阻止你們去做任何事。」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說服我別去。」瞇著眼,他就是不懂得大哥心中的盤算。
他以為大哥對古月奴這個弟媳很滿意,怎麼現在瞧來卻好像很努力地想要劃清界線。
「我只是要你清楚,為何而去,別去招惹了人,卻又不肯收拾爛攤子。」
這天底下不論他的弟弟們闖下什麼爛攤子,他都可以收拾,唯獨感情債不行。
終於,慕撼城懂了。「大哥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打算娶她為妻,就別去杭州?」
孺子可教也。
慕青城滿意的點點頭,好整以暇的等待弟弟打退堂鼓,誰知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走出去,只留下一句簡單卻又耐人尋味的話語。
「我還是得去!」
*** ***
從來沒想過,她日夜兼程地趕回杭州,迎接她的會是這景況。
古月奴不敢置信地瞧著眼前的頹傾與破敗,古家大宅哪裡還有一絲絲昔日的光華璀璨?
該是一世的榮華卻沒落,留給她的驚詫卻還不僅於此。
曾經光鮮亮麗的貴婦,如今卻成了個失去神智的老人,昔日只消一開口自有威嚴的辭令,如今只剩下一長串聽不清語意的喃喃自語。
「娘……」她張口低喊,可是瘖□的聲音卻噎在喉頭,怎麼也無法出口。
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嗎?
就算大宅燒了,昔日古家那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田地呢?
那萬貫家財怎麼可能只憑一把火就燒得什麼都不剩呢?
還有她的大哥大嫂,那滿屋子的家人和她意氣風發的爹親呢?
騙人的吧!
這是一場夢,一定是的……
「小姐,妳節哀啊!」
僕傭成群的盛況早不復,唯一還留在殘破老家等待她的,只有這個一直為古家盡心盡力的老管家。
「侯管家,這是怎麼回事7 」她此行來去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啊!
這怎麼可能呢?
「小姐妳前腳剛離開,大少爺就因為爭風吃醋而失手殺死縣太爺的兒子,結果被判了秋決。」
古月奴一聽,閉了閉眼,終究是報應啊!
只怕爹是散盡所有家財,也要救下古家唯一的根苗吧!
事情果不其然如此,老管家繼續說道:「老爺為了救大少爺,將所有田地變賣,打算疏通關節,誰知道錢付了,大少爺卻無故暴斃在牢裡。」
「老爺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氣血上湧,也走了。」
「那我娘呢?」在她的心目中,娘一向是個不讓須眉的堅強女子,這樣的打擊或許會讓一向養尊處優的爹失去生命,但那個懷憂喪志的人絕對不會是她娘。
「夫人為了重振古家家業,將古家僅有的大宅拿去抵押買了商貨,誰知卻被騙得血本無歸,然後有個人帶著古家在外積欠債務的收據上門,在與老夫人辟室密談後,老夫人就病了,一天到晚嚷著有鬼,沒多久就瘋了。」
「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能逼瘋她那意志剛強得足以媲美男人的娘親?
「老奴不知道。」低下頭,侯管家的眼神閃爍得讓古月奴生疑,她敢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不可能會不知道。」
「我……」他語塞,是不想說,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富貴人家裡,本就有許多的骯髒和一污穢,現下仇家債主找上門,是丑聞一樁,也是報應啊!
「說啊!」饒是再冷靜,也被這一連串天外飛來的打擊給擊得一絲不留。
她激動地催促,隱忍多時的淚水跟著竄流而下。
「不必逼他說,我想他是說不出口的,妳想知道,我來說給妳聽。」
冰冷如斯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熟悉,皺著兩行細細的翠柳眉,還來不及抹幹淚痕的古月奴回過頭去。
「是你!」掩蓋不住的震驚。
向來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凡看過一次的人她絕對不會錯認。
他是那天她在花想院前見到的男人,和慕撼城顯然有著不錯的交情。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疑惑的眸光轉向一向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只見他面色死灰地直瞪著對方,向來待人接物進退有據的他,此刻眼神中竟帶著驚懼和憤恨。
眼前一切令人不解的情況,讓古月奴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侯管家,這位公子是?」
「小姐,妳先進屋裡去,這惡人由我來打發就行了。」顧不得尊卑,侯管家像是母雞護著小雞似的,硬是要將她給推進屋裡去。
「以為藏起來就沒事了嗎?」
冷冽的嗓音不帶一絲情感和溫度,邢傷隨雙手恣意地交叉胸前,泰然自若地看著失去神智的古夫人,眼角帶著一抹冷笑。
「他到底是誰?」古月奴可以感受到他來意不善,她也很清楚以今時今日的情況,她沒有躲起來的權利。
伸手格開侯管家的護衛,她鎮靜地望著邢傷隨,眼中有著一抹不容小覷的堅定。
「你是誰?」總覺得他的嗓音很熟悉,仿佛就藏在記憶的一角,卻怎麼也想不起他的身份。
「妳的仇人。」沒有任何的修飾,語氣中的恨意讓人背脊泛起一陣涼意。「是我一手主導古家的衰敗。」
他的話坦誠得教人不知該如何反應,讓古月奴只能愣愣的看著他。
但她終究還是不得不問:「為什麼?」
她想她是有權利知道他這麼處心積慮要古家家破人亡的原因。
對於她的問題,邢傷隨只是淺笑而不答,深幽的眸光直視著身旁失去心智的老婦人。
「這個問題或許問她更適合。」
「但我娘已經不能回答了,不是嗎?」
深吸一口氣,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鎮定一些,可身側那微微發顫的雙拳卻不經意洩露了她的情緒——氣憤且帶著一點懼怕。
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粉碎,曾經有過的榮華富貴和家人全都離她遠去,而她所索求的不過是個答案罷了。
但她最想知道的其實是,這整件事和慕撼城有沒有任何的關係?
「那答案也就不重要了。」邢傷隨一派的輕鬆自在,仿佛毀去一個人的家,就像捏死一只螞蟻般無關緊要。
「要讓我恨,至少也要個理由吧!」執意索討,古月奴那被淚水洗得晶亮的眸中閃爍著一抹從未有過的堅決。
只剩她一個人了!
所以她得承擔起一切,即使她有預感,真相絕不會太美好,但她依然要知道。
邢傷隨那張淡漠的臉上突地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他望著她,似是在心中盤算些什麼。
然後他的眼神掃向一旁只是傻笑的古老夫人,那眸中的恨,冷得讓人泛起陣陣的寒栗。
「妳只需要知道,妳沒有資格恨我,這就夠了。」終究選擇不說,算是他給她的另眼相待吧!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眼前這個姑娘對他的兄弟有特殊的意義,既然如此,就不必讓她知道太多的丑惡。
「你……」面對他的殘忍,激動的情緒倏地湧上心頭,氣憤與難堪讓她街上前,欲撕去他臉上那抹殘佞的笑容。
但她還來不及近他的身,他已先一步格開她,然後任由她狼狽的跌坐在地。
「妳知不知道我現在不但擁有整個古家,甚至還擁有妳,妳該想的是如何讓自己翻身,而不是在這裡撒潑。」
「你究竟想怎麼樣?」白牙緊咬,古月奴恨聲說道。
頎長身子步上前去,伸手箝住她那細致的下頷,讓她的雙眸直視著他。「我要的很簡單,就是古家從此在這世上消失。」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就算拚上最後一口氣,她也不會屈服。
「妳以為我會讓妳有機會反咬我一口嗎?」依然是笑,他的反問讓她的呼吸一窒。
他要殺了她嗎7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邢傷隨搖了搖頭,然後很輕很輕地說:「放心,我不會殺了妳,其實,有時看著獵物垂死掙扎也很不錯。」
說到最後他仰身大笑,那狂妄的神態讓古月奴忍不住啐他一口口水。
伸手,抹去頰上的唾沫,他沒有如她所預期的勃然大怒,只是森冷的瞳中多了一絲詫異。
「妳的確很不一樣。」跟古家那些貪生怕死又沒出息的男人相比,她稱得上是女中豪傑了。
她有一股不容人輕易折辱的傲氣,難怪,他那個向來對女色不心動的兄弟會對她另眼相看。
就沖著她這份傲氣,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也算是賣個面子給他那個猶不能領悟自己真正情感的兄弟吧!
「你究竟想怎麼樣?」
「這樣吧!我收妳為婢,讓妳時時刻刻跟隨,只要妳有機會,隨時可以殺了我。」
「你……」要她做他的奴婢?!
這個狂妄的男人是不是瘋啦?
他才剛毀了她家,而他竟然大剌剌的要她去當他的奴婢,讓她可以找機會殺了他?
他瘋了,而且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知道當他在策劃這一切時,慕撼城到底知不知情?
當她盲目地用盡手段希望能獲得他的青睞時,他是不是正盤算著如何幫眼前這男人對付古家?
「他知道這一切嗎?」突如其來的,古月奴仰首,定定地望著他問。
邢傷隨看了她一眼,唇畔又是一抹惹人厭的笑容,他給了一個讓她的心徹底結冰的答案。
「他知道。」這應該算得上是正確的答案吧!
他只是壞心眼的沒有告訴她,慕撼城知道的其實少之又少,更沒有告訴她,他並沒有參與其中。
多少耳聞古月奴是如何想要當上慕家二少奶奶,他很想看看一個女人在陷入愛與恨的糾纏時,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這是他留她一條性命,她所要付出的代價。
對他來說,這樣的網開一面已經是極限。
要不是慕撼城的關係,他會讓古家人都死絕才罷手。
心頭那股盤旋已久的恨意太深、太濃了,深沉到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才能讓所有的恨意消散。
「他知道……」喃喃地重復邢傷隨給她的答案,古月奴的心仿佛是破了個大洞似的。
她兩眼無神的望著邢傷隨,腦海中翻騰的盡是那句話所帶來的殘忍。
忍不住地想,在她處心積慮想讓他愛上自己的同時,他是不是偷偷地嘲笑著她,竟然愚蠢到愛上一個想讓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是吧?
應該是這樣的吧!
所以他才總用那種厭惡的眼光瞧她,一丁點也不將她的富貴與美麗看在眼中,因為他早就知道那些光環即將消逝。
而她竟還傻傻的認為他討厭她,不過是因為他不懂她,她的努力、那麼用心的想讓他了解她、愛上她,真的是個天大的笑話。
但,是真的愛他嗎?
當這個問題在心中竄起,古月奴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愛,她一點也不愛他。
她只是被迷惑了。
被慕家的一切假象所迷惑了。
那不是真的愛,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她與他之間,只剩下深沉的恨。
一個眼睜睜讓她陷入萬劫不復地獄的男人,不值得她愛。
忽地,胸臆中氣血上湧,一口腥甜沖上喉頭,她想強忍住,不想在邢傷隨這個邪惡的男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軟弱。
然而當她眼角瞥見一道匆匆而來的身影,那股隱忍多時的腥甜伴著心中的恨意再也克制不住。
「這樣,你滿意了嗎?」
隨著一口噴灑而出的血花,古月奴堅定地仰望慕撼城,虛弱的問道。
慕撼城還來不及說什麼,黑暗已經侵蝕她所有的意志。
笑……一抹冰冷再無熱力的笑掛在她的唇畔,那彎延而下的血絲、那詭譎的景象,讓他的心驀地一窒。
他沖上前去,將失去意識的她抱進懷中。
抬頭,他瞇著眼望著親如兄弟的好友,咬著牙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睇了他一眼,邢傷隨只是冷笑而沒有回答。
他想他們之間或許不能再是兄弟了。
但無妨。
至少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5:21
第五章
慕撼城抬頭,瞪著邢傷隨,「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並沒有對她趕盡殺絕。」望著好友憤怒的臉龐,邢傷隨臉上的陰鷙並沒有減少半分。
對他而言,兄弟或許重要,可是他對自己的許諾同樣重要。
毀去古家,一如當初古家毀去他們邢家,復仇幾乎成了當年他忍辱負重活下來的唯一原因。
所以他絕不會手軟。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你要對古家做什麼我不會管你,也不會插手,但傷了她我就不准!」慕撼城的語氣充滿護衛之意。
「但她是古家之女。」
「那又如何?」慕撼城揚眉,一點也不覺得這會是個問題。
他敢拿項上人頭擔保,邢傷隨對古家的仇恨一定不是近年來的事情,否則他一定會知道。
既然不是這幾年來的事情,那絕對是筆陳年舊帳,既是舊帳,古月奴必定未曾參與,所以這帳怎麼都不該算到她頭上。
邢傷隨是遷怒,但他偏不許他的怒氣波及到她身上。
為什麼?
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或許只是單純的不希望總是燦燦的笑容從她臉上消失吧!
「我曾立誓要將古家斬草除根。」狠戾的神情在邢傷隨說著這話時浮現,但慕撼城絲毫不將那份狠戾看在眼中。
「那麼是不是只要她不是古家人就可以了?」慕撼城輕鬆的反問。要她不是古家人並不難。
「是!」森冷的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戲謔。兄弟做了那麼多年,他怎會不知道慕撼城的腦袋裡轉著的念頭是什麼。
「很好,那麼她不是古家人了。」慕撼城想也沒想的回答,那傲然的姿態就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忍不住地搖頭嗤笑,邢傷隨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沒好氣的說:「這種事應該不是你說了算吧!」
「你……不打算賣這個面子給我嗎?」沉了聲,慕撼城那僨張的肌理顯示即將爆發的怒氣。
「我本來盤算著收她為奴婢,給她機會報仇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邢傷隨兀自說著本來的打算。
「你敢!」怒目一視,慕撼城捍衛的姿態更加明顯。
要堂堂一個古家小姐做他的奴婢,他還真懂得怎樣折損一個人的驕傲啊!
「為啥不敢,他們古家現下還欠我百萬兩的債務,還有那個瘋了的老女人也需要請大夫,她不做我的奴婢,怎麼償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古家雖然已經家破人亡,但是欠他的銀兩可不會就此一筆勾銷。
「我替她還!」慕撼城毫不猶豫的攬下這燙手山芋。那區區百萬兩的白銀,他們慕家還給得起。
「意思是你打算花錢買下她?」挑眉勾笑,仿佛是在取笑他的沖動。
他想救人,也得看看人家願不願意讓他救吧!
很顯然的,慕撼城完全沒有意識到方才古月奴暈過去前,望著他的眼光含有多麼深沉的恨意。
不過,這樣也挺有趣的。
「好,我就賣你個面子,讓你替她還債。」既然有人要當英雄,他也就不介意當個趁火打劫之人。邢傷隨很是大方的開口道;「五百萬兩,一口價。」
「你是土匪嗎?」慕撼城狠瞪了親如兄弟的邢傷隨一眼,很沒好氣的問道。
雖說古家算得上是杭州首富,但是所有的家產加起來也不值五百萬兩吧7
「嫌貴嗎?」邢傷隨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大手攬上慕撼城那厚實的肩頭,輕鬆自在地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反正憑古月奴的姿色,有一天我不想要她當婢了,就將她往青樓裡一丟,要她替我賺足這些銀兩,應該也不是難事。」
「你——」氣啊,氣得想殺人啊!
他伸手甩開邢傷隨的手,惡狠狠的瞪著他,但他心裡很清楚,此時此刻拿著一副好牌的是他。
畢竟古家欠了他錢是事實,古月奴是可以任由他耍著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轉頭掃了眼懷中人兒,慕撼城見她即使昏過去亦眉頭緊鎖的模樣,心忍不住又揪疼起來。
眼下,除了任由邢傷隨漫天喊價,好像也別無他法了。
「好,我付!」牙關緊咬,他橫睨了邢傷隨一眼,但見到他眼中的戲謔,卻是恨不起來。
「爽快!」豪氣地拍了拍慕撼城的肩頭,他笑了。
那笑帶著一絲絲的蒼涼。
他很清楚,他與慕撼城這個兄弟怕是沒得當了。
從今而後,這世間便再無他能牽掛在心頭的人了。
走之前,他活像是惡煞似的瞪著那早因為他的氣息而害怕得直打顫的古夫人,掌一揚,運了十足十的勁,他一掌拍上她的天靈蓋。
「你……」沒想到好友會在他面前殺人,慕撼城想要出手救人卻已是來不及,他忍不住的開口問道:「真有那麼恨嗎?」
轉頭,再看向他,邢傷隨的眸中已無愛憎,他只是淡淡的說:「從今而後,古邢兩家再無仇恨。」
*** ***
緲縹無際,感覺她就像是一縷無主的孤魂,東飄西蕩的,總找不到定處。
她想睜眼,卻覺得無力。
想要就此沉睡不起,偏偏又有個聲音不斷在她耳際嘟噥著,吵得她心神不寧。
是誰?!
所有的古家人不是都已經死了嗎?
既然如此,又還會有誰在乎她究竟會不會醒來呢?
古月奴不解,心中的好奇隨著那低沉的嗓音益發加深,終於,她試著睜開眼眸。
隨著她的努力,那不斷滲入意識的疼痛卻也讓她幾乎想放棄,可有人不許,硬是想用聲音喚回她的神智。
終於,或許是嫌吵吧,古月奴終於奮力地張開眸子,想要讓那聲音不要再吵了。
一張眼,便望進兩泓深幽的黑潭,她微怔。他怎麼會在這?
這兒是杭州,應該在京城的他怎麼會來呢?向來避她唯恐不及的他,不好好待在京城,跑來這兒做啥?
就這麼一怔,暈過去前的所有不堪記憶一點一滴的回籠。
眸中的疑惑漸漸被冰冷所取代,古月奴靜靜地望著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昔日的晶亮神采已不復見。
「妳好些了嗎?」不是沒有看到她眸中的冰冷,但慕撼城仍緩著語氣,關心的問。
望著他臉上那關心的神情,古月奴只覺得噁心,又是一陣的氣血上湧。
「妳……」他沒有忽略她的不適,手一伸想要扶住她,卻被她用力地拍開。
「我娘呢?」她想起這世上僅存的血緣至親。
緊盯著她,他不語,似是在盤算著要怎麼說才能讓她接受,可他話都還沒有出口,她的情緒已經先激動起來。
「你們是不是傷害我娘了?」想到邢傷隨在瞪著娘親時那眼中的憎恨,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充斥著陣陣不祥的預感。
唉,瞧她那激動的模樣,終究是不能說實話吧!
「妳娘沒事。」
即使是謊言,但他語氣堅定,容不得任何人質疑。
「真的嗎?」因為他的話,古月奴的心情稍稍穩定下來,微微仰首,醒來後第一次正眼瞧著他。
「真的。」更肯定的答案讓她的心稍安了些,原本了無生氣的眼神也有了光彩。「我要見我娘。」
「妳娘她……」不是沒想過她一醒來就會找娘,可除了他娘的屍首,他什麼也不能給她。
「她被傷隨帶走了。」他只能這麼說了。
不能還給她一個活生生的娘,只好讓她找不著,否則他真怕她會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什麼?!」想起邢傷隨眸中的恨意和狠戾,她整個人慌了。
「妳先別急!」
他好心安慰,卻讓她怒火驟生。她那失了神智的娘落在邢傷隨的手中,他竟然還要她別急?
痛不是在他身上,他當然不會急啊!
「你們究竟要怎麼樣?」在她眼底,慕撼城和邢傷隨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她雖滿懷恨意卻也只能任他們宰割。
「我……」他怎會看不見她眼底的恨呢?
不該在意的,可是心卻再次揪痛起來。
本來,那眸光中有的盡是讓人無法招架的熱情,如今卻冷得像冰,甚至還有一股很深很重的防備。
這樣子的她讓人心疼,也讓人忍不住地想要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可卻被她冷冷的推開。「快說!」
她催促著。若是以往看到他這種心疼她的神情,她一定很高興,可如今那股心疼在她看來,不過是一派的虛情假意。
「我沒有要怎麼樣,我只是希望從今以後,妳能在慕府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那個姓邢的不是要我去當他的丫鬟嗎?」柳眉倏地揚起,恨讓她的眸光變得犀利。
與其待在慕府,她更想待在邢傷隨的身邊,唯有這樣,她才能找機會為家人報仇,更何況現在只消看到慕撼城,她就忍不住的恨。
「我不會讓他帶走妳的。」
「你沒資格留下我。」她死也不想留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她恨他。
「我要妳留下!」他態度強硬的說道。
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可他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地流落在外。
再說,他也不能真讓她找著邢傷隨,否則她娘已死之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你憑什麼?」
「憑妳還得靠我才能確保妳娘的性命。」向來不喜歡威脅別人,可她眸中的執拗讓他很清楚,此時此刻要讓她聽話,只有威脅一途。
她的愛憎是那麼的分明,他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她滿腔的恨意。
但她恨什麼呢?
或許他知情不報,然而古家滅亡本就是定數,當邢傷隨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古家已經沒有逃脫的可能了。
「你……卑鄙!」銀牙緊咬,古月奴伸手用力地甩了他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響起,原本氣憤的人愣住了,她怔怔地瞧著他的頰畔逐漸浮現出一個紅色掌印,那掌印鮮明得仿佛就要跳出來似的。
他應該暴跳如雷,跳起來掐住她的脖子,為了這樣的污辱。
可他什麼都沒做,只用他那雙闈黑的眸子直勾勾地鎖著她。
「你沒資格主宰我的人生。」挺直雙肩,她不願示弱地回瞪著他。
她沒有錯,錯在他們自以為能操弄她的生命,毀了她的家,卻還不放過她,甚至要她在他們面前卑躬屈膝。
「妳必須留在慕府。」不管她再怎麼不願意,他都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孤單的在世間飄蕩。
欠她嗎?
他並不這麼認為。
只是心疼!
雖然這份心疼來得這般突然,興許是她的遭遇,讓他多了份憐憫吧!一個千金小姐在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真的是件很令人心疼的事。
饒是他再鐵石心腸,也難免為她感到不捨,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接受自己這種不捨的情緒。
「當一個供你使喚的丫鬟嗎?」撇了撇唇,古月奴譏諷地說道。
或許邢傷隨和他們古家真的有著很深的糾葛,也或許他有理由殺盡古家的每一個人,畢竟在那爾虞我詐的商場上,藏污納垢的事著實不少。
可……他呢?為什麼恨她?
就因為她曾經癡心妄想成為慕家的二少奶奶嗎?
因為喜歡慕家人那種對感情的專一與執著,所以即使在初初相見時,發現他並不如自己所預期的,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結果……心又驀地糾疼起來,她深深吸口氣,試圖抑制那份不該再有的情緒。
從今而後,只能恨了!
沒有心中的那股恨,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在這個世上活下去。
「我沒有要妳卑躬屈膝的意思。」慕撼城試著讓她明白,慕府的丫鬟夠多,根本不差她這一個。
他只是希望已孑然一身的她能安心地待在慕府養好身子,不要四處飄蕩的任人欺凌。
「是嗎?」勾起毫無血色的菱唇,一抹譏諷的笑容浮現在她豐潤的頰畔。
她不相信他,從今而後她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瞪著她,慕撼城為她的固執而氣結,卻也捨不得動怒,最後也只能硬著口氣說道;「不管妳相不相信,不管妳願不願意,慕府妳是待定了,妳忘了古家的債和妳娘了嗎?」她見鬼了才以為他會由著她任性,他冷聲提醒。
挺直腰桿,古月奴仰首望著他,清亮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濃烈的恨意與怨懟。提到娘——這個她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親人,她似乎也沒有選擇了,他就是要折辱她到底是嗎?好!那她就稱他的心、如他的願。
「既然主子要奴婢留下,奴婢只好遵命。」
一聲奴婢,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 ***
遙望。
望著拿支掃帚,很規律地掃著地上落葉的身影,慕撼城那兩道濃黑的劍眉幾乎皺成一條線。
她……就像是被抽離所有的情緒般,成了個會動的木偶人。
該死的!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垂在身側的雙手倏地緊握成拳,那是種對自己的無能為力的氣憤。
「你這次過份了,二弟!」輕輕的嗓音,不帶任何的責備,卻讓慕撼城徹底無言以對。
他回頭,勇敢地迎向黎謹言眼中的責難。
「大嫂。」輕喊一聲,他沒有開口推卸責任,只是靜靜地接受那份指控。
曾經,他可以很理直氣壯的說他沒錯。
也可以很雲淡風輕的笑看古月奴的悲傷,畢竟對他來說,她應該只是個不重要的女人。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心情變了調,每每看著面無表情的她像個木偶似的掃著地、做著那些卑微的活兒時,他就覺得心痛。
當然,他也曾試圖不讓她做那些事,反正他是主子,主子應該是最大的。
可當她不做那些活時,更沒有生氣了。
她可以靜靜的坐在石頭上,發呆一整天,不說一句話的讓人完全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就像是一縷幽魂般。
「你這樣是在凌遲她,就算你再不喜歡她,可看著她這樣消沉,難道你不難過嗎?你們之間並無仇怨啊!」
這話說得很重,幾乎是一向謹言慎行的大嫂不會說的話,可她今天說了,而且還說得很直接。
「我沒有不喜歡她。」立刻的,慕撼城的反駁在那幾句重話落下的同一時間起。
他的否認來得又急又快,那急著想要澄清什麼的態度引來黎謹言的側目。
「可是你以前明明很不喜歡她。」古月奴的努力他們都看在眼底,當初不插手是因為不希望勉強他。
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隨便由著他們這些旁人要怎麼搓就怎麼搓。
「我……」聲雖揚起,不一會兒卻又氣虛,他終於向大嫂承認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不喜歡被支配的感覺。」
呃,初聽到他的話,黎謹言細致的臉龐上爬上幾許的愕然,然後她搖著頭,輕笑出聲。
簡直不敢相信,慕家的孩子怎麼一個個看起來頂天立地的,偏偏都幼稚得讓人忍不住咋舌。
他沒有不喜歡古月奴,可卻因為旁人的作為對她的態度始終惡劣。
「所以你……」
欲言又止的話語裡帶著濃濃的刺探,已經煩躁得手足無措的慕撼城沒有心思去計較這變多。
大剌剌地扯開嗓門,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我沒有討厭她。」
「那你喜歡她?」這個問題直接得讓人幾乎無法招架,也讓他陷入沉思。
他喜歡她嗎?
從來沒有很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一開始要她跟他回慕府,只是不希望她一個人飄零孤苦,可慢慢地,他卻發現自己在乎著她的一切。
就像此時,他本該徜徉在大漠的風光之中,卻為了她守在慕府,一步也離開不得。
她沒拿繩子綁著他,但他就是抽不開身。
「你不想看她這樣?」見他回答不出這個問題,黎謹言索性換個問法。
終於,慕撼城回答了。「她應該帶著笑容的。」
「嗯!」她頷首,多少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思。
誰說這個男人不在乎,她敢肯定,他不但在乎,而且還在乎得緊。
唉!
慕家的笨男人們,什麼時候才會有點長進啊?
很不給面子的在心底長歎一聲後,黎謹言終於端起長嫂的架子,很是嚴肅地說道:「如果你真的在乎她,那就不該放任她這樣消沉。」
「我知道,可是……」他使不上力啊!
每次只要一面對他,她就端起奴婢的樣子,那種必恭必敬的模樣常讓他忍不住想殺人。
「放任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你必須做些什麼,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今兒個她會說這些,實在是已經到了看不下去的地步。
說實在話,以慕家今時今日的財富與地位,絕對不差再養個千金小姐,居然讓古月奴來做丫鬟?!也虧她這個笨二叔想得出來。
主子與丫鬟之間的差距,只會將他們之間拉得愈來愈遠……
「唉!」長長的哀歎一聲。如果他知道該怎麼做,還需要在這兒長吁短歎嗎?
「娶她吧!」突然問,黎謹言這般建議。
此話一出,慕撼城愣住了,可他也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丁點排斥的想法。
娶她,這個辦辦法得通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5:53
第六章
恍若隔世呵!
手拿著竹掃帚,古月奴專心地掃著滿地落葉,仿佛這世間除了那在地上鋪成一片的黃葉外,再無其他的事可以侵擾她的思緒。
她努力地掃,即使泛黃的葉子在秋風無情的吹拂下,不停地落下,可她卻絲毫不顯心煩,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撥弄著。
見集成一個小山堆的落葉不一會又被陣陣強風吹散,她也不在乎。
「小姐……小姐。」不遠處傳來喳呼喳呼的叫聲,那聲音很熟悉,但她拒絕聽入耳中,置若罔聞。
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事能沁入她的心扉,活著只是不得已。
一道身影飛快地踩過她剛掃好的落葉,興奮地直接拉起她的手,她卻連眼兒都沒有拾一下。
「您不認得我了嗎?」原本的興奮被她那一臉的漠然給澆熄,月牙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尊貴的主子拿著掃帚掃地。
兩顆豆大的淚珠滴下來,滴在古月奴那白皙的手背。
「傻丫頭,哭啥哭?」
終於,一直安靜的人兒停下掃地的動作,聲音即使細不可聞,卻成功的讓月牙兒哭得慘兮兮。
「小姐,妳還認得我啊?」抽抽答答的,月牙兒哽咽的問著。
「怎麼會不認得呢?」
雖說月牙兒是丫鬟,可古月奴卻將她視為親人,除了那下落不明的娘親外,月牙兒算是她在這世上另一個家人了。
感動的一把抱住她,月牙兒的情緒激動得無以復加。「小姐,我找妳找得好苦啊!」
那日她不過因為先回家去探望娘親,晚了小姐一天回古家大宅,沒想到一抵達就只看見侯管家在料理夫人的後事,還說小姐被慕家二少爺帶走了,她幫著侯管家料理好夫人的後事,這才急急忙忙地趕上京。
慕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像她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哪有可能隨意進出,所以她足足在大宅外頭張望了三天有余,才被慕二少差人給帶進來。
聽到月牙兒在慕府外足足等了三天,古月奴淡淡的應了句,「是嗎?」不由得愛憐的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就像是姊姊疼愛妹妹一般,「以後別喊我小姐,我不是了。」
「可是……」不喊小姐要喊什麼呢?
這聲小姐打從她七、八歲就一直喊到現在,她可是自己心目中唯一的主子耶!
「喊姊姊吧!」褪去古家大小姐的光環,她現在也只是慕府內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已經承擔不起「小姐」這樣沉重的稱呼了。
「這怎麼行。」她看得淡然,月牙兒可是不依了。主子就是主子,就算落難了還是主子啊!
「我現在跟妳一樣,也只是個丫鬟。」
「妳不是丫鬟。」
兩句話同時在月牙兒耳邊響起,害得她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知道該聽從哪一邊的。
無視於她的一臉惶惑,慕撼城大步走近兩人,那宛若王者的豐采曾教古月奴無比的著迷,可如今她卻像是視而不見似的。
「月牙兒,現在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丫鬟,已經無能為力再照顧妳了,不如妳再去找個會真心待妳好的人家,或是找個夫婿嫁了。」
她已心如止水,所以生活怎樣都不打緊,但她不能自私的要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陪她在慕府葬送一生。
「我不要!」月牙兒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她想陪著主子,只要一想起小姐剛剛那種失神的模樣,她就害怕。
轉過頭,月牙兒大著膽子朝一直被當做不存在的慕撼城乞求道;「二少爺,讓我留在這兒陪小姐好嗎?」
「當然。」慕撼城的本意就是如此。他想再多做點什麼,任何一件能讓古月奴開心的事,他都很樂意去做。
但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古月奴卻先一步地說道:「我不需要二少爺的同情,月牙兒也沒道理要留在慕府。」
她拒絕接受他任何一丁點的好意,恨他是現在支撐她將日子過下去的理由。
「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固執?」面對她面無表情的冷漠,慕撼城捺著性子,咬牙問道。
這陣子聽她奴婢奴婢的自眨,他已經是一肚子的火,現在她還這麼任性的回絕他的好意,她的確有讓聖人發怒的本事。
「奴婢沒有。」她不是在喊冤,只是冷然地陳述事實。
簡單的四個字,卻輕易引發慕撼城心中堆積已久的無力感。
就如同大嫂所說的,他不能再放任她這樣消沉下去,他得做點什麼。
「妳以為自己這樣無聲無息的活著,我就會讓妳娘親回到妳的身邊嗎?」
再一次的卑劣,因為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她在乎的。
「那你想怎麼樣?」在這世上唯一能撥動她心弦就是她的娘親了,提起她娘,她刻意展現的冷硬立即出現裂縫。
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夜夜都夢到娘在夢中笑瞧著她,但卻什麼也不說。
她心中隱隱浮現不安,卻只能束手無策的度過一日又一日。
「我要妳活著。」慕撼城出人意表的說道。
活著?!
「我不是活著嗎?」唇角泛起一絲冷笑,她不解的反問。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去陪伴家人長眠,可惜她偏偏連選擇的自由都沒有。
「是真的活著,而不是像個活死人。」他受夠她行屍走肉的模樣,他要的是以往那個嬌貴卻不失率真的古家小姐。
「主子要求的未免太多。」要一個失了心的人無憂無慮的活著也太強人所難。
他不但想要主宰她的生命,還想要操弄她的情緒?
「妳這麼任性的讓自己消沉枯萎,是在向誰抗議?」凝望著她,慕撼城這次選擇不讓她逃避,犀利地問。
面對他的質問,古月奴閉唇無語,只是撇開目光,拒絕讓他的話影響自己。
不能由著自己的生命,難道連笑不笑都要操弄在旁人的手上?
「妳……」
他還想說些什麼,突然間,她轉開的臉又轉了回來,臉上浮現的竟是一抹自從古家出事後,就不曾再見的粲笑。
「這樣,主子滿意了嗎?」她笑著問道,但那笑卻引發他更大的怒氣。
他要的不是一個聽話的娃娃,是她不再壓抑自己!
這個該死的女人!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是能夠輕易惹出他的怒火。
「不只是不滿意,是很不滿意。」
咬著牙,他邊說邊往前邁步,倏地拾起手,在她閃避不及之際,俐落地將一塊閃著透綠光芒的玉佩朝她頸間掛去。
「這」看到被粗魯地掛在小姐身上的那塊玉佩,月牙兒頓時沉不住氣的發出一聲驚呼,而那聲驚呼也讓古月奴好奇地往頸間望去。
只淡淡的一眼,她立時臉色大變,伸手想要扯去那塊玉佩。
「不准!」好像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慕撼城在她動手的同時,出言警告。
「這不屬於奴婢。」緊握著那仿佛會燙人的玉佩,古月奴的心驀地激動起來,她銀牙緊咬地聲明。
曾經她很渴望慕撼城親手為她掛上這塊玉佩,因為這是當初慕家二老在她家定下這門親事時,交給她的信物。
在她放棄親事,離開慕府之際,她便托人將這玉佩還給他,他現在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它屬於妳,而我不准妳拿下。」
多麼霸氣又可笑的說法呵!
不准?!他憑什麼?
手一扯,古月奴使盡所有的力氣,想要將那塊玉佩扯離,可是即使她使盡全身的力氣,即使那細致的頸項已經因為她的動作而扯出一道血痕,那塊玉佩卻依然好端端地懸在她頸項之上。
看著她近乎自虐的舉動,慕撼城急極了,眼兒一瞇、手兒一動,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舉動。
「從今而後我不准這條鏈子離開妳的身上。」
又是不准,可笑!
再踏入慕府,一直以奴婢自居的古月奴第一次出現異於普通奴僕的倔強與不馴,原本無神的雙眸被憤怒洗得晶亮,她瞪著慕撼城一臉的篤定好半晌。
「二少的不准也未免太過態意了吧?」
她是身為奴婢,但並沒有將靈魂也賣給慕家,他憑什麼左不准、右不准的。
「不准妳再自稱為奴婢,一個月後我將迎妳入門,妳會是二少奶奶。」
對於她的質疑,他仿佛沒聽見似的,倒是對於她眸中出現的生氣很是滿意,所以更努力的加把勁惹火她。
而他也的確知道什麼樣的話語會惹火她。瞧,他的話才剛說完,她的憤怒就再也掩不住了。
「二少憑什麼以為我會嫁給不共戴天的仇人?」雙拳激動地在身前揮舞,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敢這麼以為。
他與她之間,除了恨,什麼都不會有,而他竟敢大剌剌的說要迎娶她,真是可笑至極。
「我們之間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慕撼城很是冷靜的糾正她。
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是他的兄弟邢傷隨,他什麼都沒做,被冤枉得無辜極了。
「大丈夫敢做敢當,有本事做卻沒膽子承認,讓人不齒。」
如果他大方承認,或許她還多少看得起他一點,可瞧瞧他那充滿無辜的眼神,真是讓人作嘔。
「我當然敢做敢當,但沒做的事,妳也不能硬要我承認吧?」充滿無辜的反問她,突然間,他發現自己還滿喜歡逗弄她的。
這樣一來一往的針鋒相對,讓他覺得他們曾經中斷的交集又被接續上了。
雖然立場顛倒,可他卻依然樂在其中。
「你……」簡直拿他的無恥沒轍,古月奴即使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一肚子的火氣也下知往哪發。
「別氣了,妳就安心等著當慕家的二少奶奶吧!」
他決定了!
他受夠她的行屍走肉,所以不擇手段也要挑起那存在於她血液中的生命力。
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她不會再無心無緒的像個人偶。
「你作夢!」她啐了一聲。
寧願做一輩子的奴婢啊!
即使用盡一切方法,她也不要嫁給他。
那曾是她傾盡全力也想達成的願望,如今卻成了她的惡夢。
但她終究只能無計可施地看著他帶著勝利的笑容離去。
他究竟想怎麼樣啊?
難道毀了她家還不夠嗎?
一定要這樣逼她嗎?
*** ***
堅毅的眼神不似前陣子那般空洞,不能坐以待斃的她只能找上慕家唯一有能力制衡慕撼城的男人。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說過,任何事只要我開口,你都會替我辦到?」
擋住慕青城的去路,古月奴劈頭就討起承諾。
「沒錯。」當初他的確這麼承諾過。
那時總覺得欠了她一個情,畢竟她大方地成全原本和她有婚約的小弟,又主動退婚,不使慕家為難。
本來,在古家遭逢變故時,他就盤算好要替她重振家業,只是她一直沒開口,又跟老二有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糾纏,所以他也就沒多事。
沒想到,她竟然主動開口索討起這個承諾。
「妳要什麼?」慕青城一臉興味地望著臉上寫滿倔氣的她。本以為傲然如她早就遺忘了這個承諾,如果他猜得沒錯,只怕是有人真的惹惱了她。
「我要離開慕府,不再受制於人,也要你打消慕二少要與我成親的決定。」
聽到她那一席話,慕青城臉上的興味更添幾分,打量她的眼神更顯銳利。
寧願四海為家,也不願受束縛的老二竟主動說要成親,而他這個做大哥的居然一點也不知情?
這點真的值得好好玩味一番了!
「如果我沒聽錯,妳這等於是兩個要求了。」端起商人的架式,慕青城其實並不那麼在意她所提的是一個要求還是兩個要求。
他想弄清楚的是,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
「這……」也對。
古月奴偏頭一想,這的確是兩個要求了。
過去不曾想過挾著以往的承諾來助自己脫身,是因為她以為自己已無所求,不過是賴活在世上的一具軀體罷了。
可如今……慕撼城的一意孤行和霸氣卻掀起她胸臆中蘊藏已久的怒火,不想再受制於人,她只想掙脫。
「好,那我要你從邢傷隨的手上救回我娘,我不要再受制於人。」在片刻之間,她的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要脫離慕府的法子很多,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她娘親。
「妳娘?!」聽聞她的要求,慕青城向來沉穩的嗓音帶著微揚的驚詫。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早在古家家破之際,他已經讓帳房將古夫人的奠儀送了過去。
難道她不知道古家人中,除了她,再沒有其他幸存的人嗎?
「對,我要你從邢傷隨的手上救回我娘。」再一次肯定地重申要求。
至於慕撼城一意孤行成親的事,她自有法子解決,他總不可能綁著她去拜堂吧!
「這……」慕青城沉吟了會,終究還是沒有告訴她真相。「我答應讓妳不再受制於人。」
他謹慎的回答著,驀地想起她剛回慕府時那行屍走肉的模樣,他多少了解弟弟為啥要瞞著她了。
不管怎麼樣,古月奴是個值得更好對待的女人,她該得到她想要的。
「謝謝你。」由衷的道謝,在這個牆倒眾人推的時候,慕青城堅定的應允不啻是道暖流竄過她的心口。
「妳先安心的在慕府待下來,我會給妳一個交代的。」他一向寵溺自家人,而在這一刻,他也順理成章地將她納入羽翼之下。
不為什麼,光沖著弟弟開口要娶她,就足夠他對她另眼相看了。
「嗯。」點了點頭,心中其中一塊大石落下。
只要沒了娘的牽制,誰又能逼她嫁給他呢?
*** ***
陣陣的沉默回蕩在兩人之間,安靜和寂沉帶來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沉重。
思索良久之後,邢傷隨終於開了口,「你真的要娶她?」
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個可能,但這樣的結果來得太突然了些。
「對!」鄭重的點了點頭,慕撼城的臉上只有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初時只是個念頭,可當時間慢慢過去,他的心意益發堅定。他要娶她,不管她同不同意!
「娶一個恨你的女人,你是嫌命不夠長嗎?」邢傷隨給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冷聲提醒。
「我知道她恨我,所以我才來弄清楚真相。」
以前不問是因為他不在意,現在問了,是因為他已經無法不在意。
他在意古月奴望著他時眸中那抹濃濃的恨,他不要她一輩子都拿這樣的眼光瞧他。
「沒有什麼真相。」別過頭去,邢傷隨不想再提起那段不堪的過往。反正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既然已經完成,那便是段該被埋藏的往事。
「告訴我,為什麼恨?」執意的探訓,慕撼城很清楚邢傷隨雖然外表冷漠,卻也不是個不講理的漢子。
他會這麼恨,必然事出有因,雖然過往已不能追回,但找出原因,也許就能讓古月奴不再那麼的恨。
「你變了。」
為了個女人,以往從不過問他私事的慕撼城竟然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邢傷隨歎息地搖著頭。
「究竟為什麼?」還是這一句話,他向來是個固執的男人,一旦決定要做,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就像他執意要娶古月奴,就一定會做到一樣。
「你真的那麼愛她嗎?」依然是不答反問,邢傷隨把玩著酒杯的動作帶著一抹深思。
「我……」聽聞好友的問題,慕撼城的回答稍稍一頓,不過隨即肯定的點點頭。「對,我愛她。」
是愛吧!
如果不是,她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撩亂他的思緒和心情,如果不是,當初他不會沖動地追著她回杭州。
就是因為這份早悄悄沁入心房的情感,他才這麼大費周章地想要找出一個周全的法子,讓好友和她同時釋然。
「愛她什麼呢?記得不過兩個月前,你才強硬的告訴我,寧願與慕家斷絕關係,也不娶她那樣的一個千金大小姐。」
邢傷隨嘴裡嗤笑,但心底其實明白,好友若將愛說出口,就一定是真的愛了,他問,也只是想要一個說服自己「放下」的理由。
「那不過是一種偏見。」慕撼城大方地承認自己對古月奴的不公平,有感而發地說道:「這次的事情讓我瞧見她的活力。」
「活力?!」邢傷隨不解地反復喃念著這兩個字。
「如果是尋常的千金碰上家毀門滅的變故,怕不整天尋死覓活的,但她卻靠意志力活下來,即使那股力量來自於恨,也夠教人欽佩的了。」
「是這樣的嗎?」輕笑,看來愛情真的教人盲目。
或許這樣的女人真值得男人傾心,但這樣的女人對感情卻也是同樣的固執,當古月奴執意要恨的時候,他不以為慕撼城有機會得到她的心。
只是瞧兄弟臉上那種誓在必得的神情,邢傷隨心中不禁浮現好奇,慕撼城真能讓一個女人放下恨意,與他攜手人生嗎?
他真的很想知道。
想知道結果,就要付出代價。
代價就是那一幕幕血淋淋悲劇的真相。
終於,在慕撼城誠懇的眼神中,邢傷隨開始娓娓道來……
*** ***
一張紅唇開了又闔,闔了又開,幾次的欲言又止終於引來古月奴的側目。
她挑眉看向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月牙兒,終於打破沉默,開口問道:「月牙兒,妳有事要跟我說嗎?」
「小姐,妳真的那麼恨慕家二少爺嗎?」
月牙兒小心翼翼地審視著主子的神色,心中思索著該不該將實話告訴她。
如果小姐真那麼恨慕家二少,一旦她知道真相,以小姐的個性,一定有辦法離開這讓她傷心難過的慕府。
只是讓她猶豫的是,那個慕家二少似乎對小姐很好,完全不像以前那樣不理不睬的。
而且,她還記得當初小姐是對他如何的傾心。
「對!」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古月奴從牙關迸出這個答案。
對她來說,承認恨著一個自己用過情的男人並不容易,可是她真的恨他。
恨他殘忍的袖手旁觀,恨他既然當初不聞不問,又為何還要插手操弄著她的生命。
「可是……」其實月牙兒也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說,她是很想說,因為不希望向來心善的主子一直沉溺在不該存在的恨裡。
「有什麼話妳就說吧!」怎會沒發覺月牙兒的小心翼翼,縱使不太想聽見任何有關於慕撼城的事,她還是開口允准。
「我是覺得二少很關心小姐,這些天他常要我去廚子那裡端些燉盅為小姐補身子,也常在半夜守在小姐的屋子外頭,還有……」
這些都是月牙兒親眼瞧見的,也就是因為看到這些,才更對該不該說實話感到猶豫。
「那不過是他良心不安罷了!」古月奴冷冷地表示,一點也不覺得慕撼城對她有哪兒好的。
就怕連說要娶她也是因為內疚吧!
因為他的袖手旁觀,導致古家家破人亡,他才會想用婚姻來補償。
「他為什麼要良心不安,毀妳古家的人並不是他啊!」突然間,一道清脆的嗓音劃過。
古月奴抬頭,就看見黎謹言款步而來。
「大少奶奶。」她福身為禮,可眸中閃爍的盡是她對方才那句話的不以為然。
為什麼要良心不安?
難不成連一向與她交好的大少奶奶也贊成慕撼城的袖手旁觀嗎?
想到這裡,她的心驀地一寒,臉上原本要漾開的笑容也為之一僵。
「我相信二弟沒有參與對付你們古家的計劃,既然沒做又何需內疚?」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可卻沒讓古月奴服氣。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硬要留我在慕府為奴?」古月奴反聲質問,只覺得她此語是存心要為慕撼城開脫。
「他硬要留妳在府裡是真的,但他沒要妳做奴婢吧?」
一針見血的話讓古月奴頓時無言。的確,是她自己硬要做奴婢的。
可……如果他懷的心思和邢傷隨不同,又幹麼要留她呢?
仿佛從她的眸中看出她的疑惑,黎謹言突然拉起她的手,將她往身旁的石桌椅上帶去。
「大少奶奶坐,奴婢不坐。」
「別再自稱奴婢了,咱們以後就是妯娌了,哪裡還有什麼尊卑之分呢?」黎謹言沒好氣的瞋了她一眼,似在責怪她的固執。
「月奴本來就是慕府的奴婢。」紅唇兒微啟,她固執得像條拉不動的牛,那倔強的神色讓人忍不住為她心疼。
明明脆弱卻又佯裝堅強,難怪能扯動二叔那顆悍然的心。
但瞧她垂手而立的恭敬模樣,黎謹言忍不住地在心底替慕撼城掬一把同情淚。
呵!
依古姑娘的倔性子,撼城只怕還有得磨了。
「我今天來呢,並不是要多嘴什麼,只是要妳想想,妳現在恨的真是妳該恨的人嗎?世事多有因果,你們古家若沒去種因,又怎會得出這樣的果?」
黎謹言的話像是把利刃,硬是戳破古月奴從事情發生以來最不願去想的那一層。
撇開頭,不再言語,她的心頭沉甸甸的,好像被壓上一塊大石頭。
他爹在商場上的風評她也不是不曉得,為了多賺些銀兩,他時常不擇手段。
難道古家的滅亡真是咎由自取的嗎?
「一個堂堂慕家二少,卻對妳這個小丫頭無計可施,他對妳真的是另眼相看的。」
眼見自己的話古月奴聽不下去,黎謹言索性開門見山的提點,見她還是置之不理,也不再多言,歎息一聲便離去。
殊不知她的話已經成功的在古月奴的心中掀起陣陣的漣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6:29
第七章
「死了?」古月奴的呼吸一窒,杏眸圓睜地望著一臉懊悔的月牙兒,顯然對於剛才所聽到的消息完全不敢相信。
她激動地衝上前去,兩手緊緊地握著月牙兒那細瘦的手臂,不斷劇烈搖晃著。
怎麼可能會死了?
「小姐,妳別激動啊!」
左思右想,幾番猶豫之後,月牙兒還是決定將所有的實情告訴王子。
當時她以為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如果小姐真的那麼不樂意待在慕府,那麼讓她知道夫人的死訊,至少她就可以不用再受制於慕家二少。
但……現在瞧著主子那激動的模樣,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妳快說啊!」激動之間,哪裡管得了月牙兒的腦袋裡轉著什麼念頭,古月奴只是著急地一直逼問。
「我說我說,您先別急。」扶著情緒激動的小姐,月牙兒急著安撫著她,然後心一橫地說道:「那日在古家,小姐暈過去之後,慕家二少就答應那個姓邢的大壞蛋花五百萬兩還清古家的欠債,並且買下小姐的自由之身。」
五百萬兩,那姓邢的是土匪嗎?
古家怎麼可能值得了那麼多的銀兩。
何況他們不是同伙的嗎?為何慕撼城還要花上五百萬兩去解決事情?
種種疑惑在她心底叢生,古月奴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抑下心頭的煩亂,她知道自己必須弄清楚這一切。
「然後呢?」
「接下來,就在二少答應給他銀兩之後,那個大壞蛋就在大家措手不及之際出手殺了夫人。」
「那為什麼妳不在咱們剛重逢時就告訴我娘已經走了的事?」她仍有些無法接受。
「因為慕二少當初領我進府時,就曾千交代、萬叮嚀,要奴婢不能讓妳知道這件事情,他怕妳會受不了。」
「這麼說都是真的了……」她喃喃說著。
呵!她不該意外的,早在夢到娘親三番兩次來找自己,她就該發覺他的謊言的。
沒注意主子的失神,月牙兒補充說道:「小姐,妳別怪我瞞著妳,那時我只求能見到妳啊!」只要能確定主子安好,管他什麼條件都先答應再說。
「而且,我覺得那時慕二少真的是為妳好耶!」忍不住地,月牙兒明知道會觸怒主子,還是替慕撼城說了好話。
「是嗎?」他欺騙了她,用她娘親的性命牽制她,結果到頭來不過是一樁謊言而已。
這樣叫為她好嗎?
一抹虛無的笑花在她唇瓣綻開,兩行清淚也跟著竄流而下,她那笑中帶淚的模樣讓月牙兒看了一陣心驚。
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小姐……」她無措的喊著。
這慕府已經再沒有值得她留戀的地方,既然娘親已死,她再留在這兒又有何意義呢?
這地方從來就容不下她的愛與恨。
她想愛的時候,慕撼城不讓她愛。
她想恨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連恨他的理由都顯得薄弱。
他是花上幾百萬兩的銀子替她贖了身,可卻也眼睜睜地看著古家走向滅亡。
她是可以不恨,卻很難不怨啊!
「我要離開這兒。」笑花落盡之際,她作出決定。
「可是。咱們能去哪呢7 」月牙兒知道主子一直以來都想要離開,可是離開以後呢?她們能去哪呢?
其實,古月奴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但她真的不願意再待在這兒。
那些愛啊、恨的,她都不想要了!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賺足銀兩還給慕撼城,然後從此以後各走各的路,曾經奢望過的一切就當做是鏡花水月夢一場吧!
「我也不知道。」她很老實地回答了月牙兒的問題,雙眸裡閃爍著陣陣的茫然。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必須離開這裡。
饒是不恨,亦難不怨啊!
*** ***
安靜。
一股不太尋常的安靜。
慕撼城瞇起眼,望著屋子裡的一片漆黑,突然間一股奇特的感覺竄入他的心扉。
雖然在自貶為婢之後,古月奴總是早早就熄燈休息,可是那種奇怪的感覺依然深深地滲入他的心中。
他回頭示意著跟在他身後的婦人等在一旁,然後幾個箭步上前,試探性地伸手探向門扉。
沒想到那門只是虛掩,他才稍稍使力,門戶便已洞開。
他飛身竄了進去,果真見著寒傖的下人房裡空無一人。
「可惡!」
她竟敢……
在他努力地為她找一個答案的時候,她竟然逃離了。
她不可能走的,除非她已經知道真相。
她的倔氣啊!
這一走,只怕是這一生再也不願讓他找著了。
想到這裡,他急匆匆要追出去,可卻被人一把揪住。
「怎麼,不是要我來作戲的嗎?」活像是變戲法似的,剛剛還顯得佝僂的老婦人,一下便挺直腰,就連該是蒼邁的聲音也變得精氣神十足。
「不必了!」如果她已經知道一切,那麼他的安排就成了笑話一場。
「喂,不是這樣的吧?」幾聲哇啦哇啦的怪叫,凡千變伸手往臉上一揮,那張蒼老的臉龐瞬間被一抹俊俏所取代。
他很嚴肅地瞪著一臉焦急的慕撼城說道:「你重金禮聘我來演戲,結果戲沒演成就散了場,這酬金怎麼算啊?」
其實錢倒還是其次,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瞧瞧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慕撼城這麼大費周章的。
一向不迷戀女色的他,最近不但大手筆的替古家千金償還五百萬兩的債務,甚至還央求他這個在江湖上素有千面人稱號的朋友替他唱上一出大戲。
好讓那古小姐相信她娘親在她歡喜成親後才重病身亡。
結果,在他充滿好奇的前來瞧瞧古小姐是怎生的傾城之姿,慕撼城竟然告訴他不玩了。
哇,要是真的不玩了,那他豈不是要教自己的好奇心給逼瘋?
這可怎麼行啊!
「去找我大哥要!」慕撼城俐落地甩開凡千變的箝制,撂下這話就要縱身離去。
只是生性愛湊熱鬧的凡千變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溜掉,足一點地,也跟著縱身離去。
有好玩的事,怎麼可能少了他呢?
*** ***
重重的紅幕簾在輕風的吹拂下四處翻飛。
美人斜躺貴妃椅,柳眉輕蹙,幾許愁思落在那張妝點得傾國傾城的臉龐之上,惹人心憐。
古月奴就這麼靜靜的躺著,透著那遠眺的目光,思緒怕是飛得老遠了。
急啊,月牙兒就像是只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兜著、轉著,可卻惹不來該有的注意。
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她一跺腳,什麼都顧不得的喊道:「小姐!」
「怎麼啦?」方回神,古月奴懶洋洋地低應,顯然一丁點也沒有被她的那份著急所感染。
怎麼了?!
有沒有搞錯啊?
這天都快塌下來了,怎麼她家主子依然這麼好整以暇的啊?
「妳還問我怎麼了,妳知不知道出大事啦?」月牙兒忍不住地翻著白眼。她是沒膽以下犯上,要不然一定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揪住主子,用力地搖搖搖,看看能不能搖出她的一點理智來。
「妳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明兒個,妳就要嫁人了,可卻連未來夫婿的臉都沒見上一面耶!」向來怯懦的聲調終於還是揚高,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擔心。
「自古以來,婚姻不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沒有見過並不重要。」
懶洋洋地蜷曲著身子,古月奴淡淡的回應,言語問頗有責怪月牙兒大驚小怪之意。
「可是……以前小姐不是這樣的啊!」忍不住提起從前,雖然那是主子的忌諱,可她就是覺得這樣不妥。
以前小姐是個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的姑娘,總說她的夫婿她要自己選擇,所以才會鬧出和慕二少那段的糾葛。
是天不從人願吧!
所以才會以分離做為結束,不過,就算傷了心,也不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嫁給一個陌生的「老爺」吧?
「別再提以前了。」淡淡的語氣之中有著淺淺的輕斥,對古月奴來說,「以前」是個她不願再想起的禁忌。
離開慕府之後,身無分文的她即使窮困潦倒、百病纏身,依然不願回去慕府搖尾乞憐。
她有自己的驕傲。
所嫁非人那又如何?
至少她未來的夫婿願意替她償還欠慕家的五百萬兩,也答應替她振興家業,這樣就夠了。
她還能要求什麼呢?
「可是……」紅唇委屈的嘟起來,月牙兒就是不想看到主子因為錢而斷送自己的幸福。
如果是這樣的結果,那麼當初還不如就留在慕府,至少慕二少對小姐有感情,而且年輕力壯。
「可是小姐喜歡的明明就不是那種垂垂老矣的男人嘛,早知如此,奴婢當初就不應該告訴妳真相,這樣子妳和慕二少……」
雖然明知道自己所說的話絕對會引起主子的不悅,月牙兒還是忍不住的咕噥著。因為……她真的捨不得嘛!
「住嘴!」
臉色愀然大變。
原本的慵懶在轉瞬間被一股緊繃所取代,古月奴橫瞪了月牙兒一眼,責怪之意溢於言表。
「老爺對咱們很好,不但供我們錦衣玉食的生活,還願意替我償債,我不許妳在他背後說他的不是。」
冷眉一揚,古月奴很自然地替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說話。
她用這樣的方式說服著月牙兒,也說服著自己。
未來的夫婿很好,雖然少了情愛的糾葛,但至少她可以活得舒心,也告慰父母在天之靈。
該還的償了,該怨的也放下了,這樣很好……
冷不防的,在她忙著說服自己的同時,一張俊逸的臉龐跳入她的思緒之中。
閉眸,從她緊握的雙拳可以看出她正極力地克制,讓自己不去思念。
「小姐……」厚,她當然知道主子有多固執,可是……她依然忍不住地要說呵!
「別再說了!」古月奴揚聲冷斥。
過往的一切,她早已決定遺忘。
從她允諾要嫁給舒家老爺做填房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將自己的心抽離,過往的愛恨情仇都已不再屬於她。
明兒個,她會披上鳳冠霞帔,成為人妻,即使夫婿垂垂老矣,那又如何呢?
這世上有多少人不也是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成了親,愛又算得上什麼呢?
呵呵!
臉上驀地浮現一抹笑,只是笑裡也多少隱藏著她內心那不為人知的惶惑……
*** ***
這樣好嗎?
望著銅鏡中那一抹身穿著大紅蟒袍的俊挺身影,黎謹言的眉宇之間凝聚化不去的憂心。
即使再愛人家,但這樣使詐,不好吧!
雖然她也樂見小叔能夠迎娶到心愛的姑娘,可是只要想起以古月奴那倔強的性子,要是知道真相,怕不鬧得雞飛狗跳。
終究忍不住的,她上前,替小叔打理著那微皺的蟒袍,輕聲勸說:「這樣不好吧?」
即使已經箭在弦上,她還是寧願小叔是大大方方地出現在古月奴面前,就算用綁的,也好過這樣耍詐用騙的。
「嫂子別擔心。」怎會瞧不出黎謹一言那清麗臉上的憂心,慕撼城揚起自信的一笑。
剔去那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大胡子,他給人的感覺從原本的粗獷一改如今的斯文俊秀。
不過此刻他的臉上卻增添了幾分堅決神情。
「可這樣真的不好。」望著他,她喃喃地說。
別說是那個倔氣的古家姑娘,就連她也不喜歡這種遭人耍弄的感覺,她忍不住地憂心呵!
一旦真相披露會掀起怎樣的驚濤巨浪?
耳邊驀地響起熱鬧的鼓樂吹奏聲,那歡天喜地的氣氛很明顯並沒有感染到黎謹言身上,但是慕撼城卻是一臉的喜氣洋洋。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反正這丫頭除了我身邊,哪兒也不能待。」
就算要使些小手段才能讓她乖乖待在他身邊,他也不在乎。
這是當她勾引起他的目光時就該有的覺悟。
伸手,拿起一張幾可亂真的人皮,這自是出自幾千變之手。
即使這張人皮害他被敲了萬兩竹槓,也讓他成為眾人訕笑的對象,他卻依然滿意得緊。
這可是他「騙婚」的重要工具呢!
俐落的讓那張人皮和自己的臉合而為一,再腰一彎,轉眼間,原本俊逸的他就成了個垂垂老矣之人。
「嫂子,妳說像不像?」他語氣沉沉地朝著黎謹言問道。
要不是心底蘊藏著層層憂心,小叔那一身大紅蟒袍和那垂垂老矣模樣的組合,還真是會逗得人忍不住的發噱。
沒好氣地橫瞪了他一眼,對於他那難得的孩子氣,她終究只能搖頭以對。
雖然不太贊同,但她卻是打心底佩服著他的「勇敢」,畢竟這世間沒有多少人會願意為了個姑娘這般大費周章。
即使扮老扮丑,也要請君入甕。
是愛吧!
縱然以前口口聲聲嚷著不要,甚至不惜與他大哥頂撞,可是一旦下定決心,卻是這般的義無反顧呵!
「像是像,只不過到了洞房花燭時,不就全露餡了嗎?」
如果真能讓生米煮成熟飯那倒還好,就怕飯還沒熟就出亂子,那可會淪為眾人茶余飯後的笑柄啊。
但見她的好心提醒卻換來慕撼城自信滿滿的笑容。
「我不會讓自己露餡的。」就算要露餡,也得等生米煮成熟飯。
卑鄙嗎?
但面對那種頑固過了頭的女人,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至於當她知道真相後會掀起怎樣的波浪,那已不是他所能考慮的了。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想再放任她在外頭流浪了。
「你……」算了。
原本要說的話又盡數吞了回去,成為慕家人這麼久了,黎謹言怎麼會不知道慕家人有多麼的死心眼呢?
一旦認定,那麼就算十匹馬兒也拉不回來。
既然小叔已經決定這麼做,她除了祝福之外,又還能說些什麼呢?
*** ***
龍鳳對燭在微微沁入的冷風中搖曳著,映照得那價值不菲的鳳冠霞帔好不閃亮。
古月奴端坐在床上,雖然她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可是交纏的蔥白十指卻依然洩露了她的緊張。
從今而後,就是人婦了。
以往那些不堪的往事便該被徹底的埋葬了。
嘈雜而喧鬧的聲音透過罩在眼前的紅蓋頭不斷地襲向她,也讓她原本平靜的心憑添幾許的浮亂。
終歸是女兒心,怎會沒有幻想過自己會有一樁幸福的姻緣呢?
只是一場家變徹底打亂她傲然的人生呵!
如果可以的話,她多想……
想什麼呢?
驀地一個名字閃過腦海,可隨即又被她抹了去。
往事已矣,從今而後,她將平平靜靜的跟著舒老爺好好的過日子。
門悄然被推開,她的心冷不防的一顫,但她仍安靜地坐在榻上等待著。
「小娘子!」蒼老的聲音在幽暗的空間回蕩著,話語裡帶著淺淺的寵愛,但聽在古月奴的耳中卻讓她泛起一股想逃的沖動。
她閉目,可是隨著那一次次響起的柺杖落地之聲,她很清楚地意識到她的夫婿已經來到她的身前。
長長的秤桿俐落的一挑,那幻美絕倫的臉龐清楚地展現。
不同於一室的喜氣洋洋,那眼角閃爍的兩朵淚光,讓她少了幾分喜氣,多了點楚楚可憐的味道。
「小娘子怎麼哭啦?」伸手揩去她眼角掛著的淚珠,對方一屁股就落坐在她的身側,長手一伸就將她攬進懷中。
「今兒個可是咱們的大喜日子,別哭壞了喜氣。」
面對這陌生的擁抱,古月奴忍不住地掙扎,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畢竟這是自個兒選的路。
可是……那陌生的氣息和胸膛卻讓她身不由己。
腦海中再次浮現慕撼城那張蓄滿大胡子的臉龐。那揮之不去的身影啊!
不是早說要忘了,不該想起的。
牙一咬,她閉著眼探乎,主動地抱住身後的男人,她的夫婿。
主動地褪去他的大紅蟒袍,突然間,當那精壯的胸膛映入眼簾,原本義無反顧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呃……她的夫婿不是個已近古稀之年的男人嗎?
一個這麼老的男人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光滑的肌膚?
種種的疑惑讓她抬眼望向那張陌生而蒼老的臉龐,仿佛意識到她的疑惑,舒老爺以不符合他年紀的速度快速傾身。
「等……等一下……」怪怪的。
紊亂之際,古月奴終於察覺怪異之處,可是對方並沒有給她任何思索的時間,帶著皺紋的唇覦著她的紅唇,精准得宛若兀鷹一般,展開掠奪。
隨著他的貼近,熟悉的氣息竄入她的鼻間,她驚慌地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對方卻拒絕給她機會。
布滿皺紋的手指輕鬆一挑,她胸前的盤扣頓時就變得七零八落。
那敞開的嫁衣露出誘人的紅兜,他的嘴跟著在那雪白的肌膚上烙下一記又一記的紅痕。
該死的!
不可能會是這樣的。
紊亂的思緒卻難有機會抽絲剝繭,隨著那雙不屬於年邁者的雙手俐落的挑弄,古月奴緊抿的唇角不禁泛出低吟。
似是頗滿意地揚起笑容,慕撼城更加賣力地逗弄著懷中的人兒。
終於呵!
這下她怕是再也不能逃出他的魔掌了吧!
用盡心機,撒下天羅地網,為的就是要困住這個倔強的女人呵!
雖然可以預知,明兒個天明之際,必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但能懷抱著她,他已經很知足了。
至於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說吧!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果他有辦法騙她入洞房,就一定有辦法將她給留在身邊。
帶著自信的笑容,一個翻身,他密密實實的將她給壓在身下。
繾綣輾轉,無限纏綿!
*** ***
騙人的吧!
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家怎麼可能會有這般的活力!
強撐著渾身酸疼的身子倚靠在床頭,古月奴疑惑的眼神落在早已空無一人的床畔。
伸手,輕撫著那依然留有余溫的被褥,細致無瑕的臉龐上疑惑更深。
舒老爺究竟是誰?
那霸氣的姿態和俐落的動作壓根就不像是個年近七旬的老人會有的。
等不及要找到答案,強忍著全身的酸疼翻身下床,雙腳才觸及地面,她就忍不住一陣腿軟。
初嘗人事偏又碰到那如狼似虎的掠奪,她倚坐床邊輕喘著氣。
突然間,門被推了開來。
聞聲抬頭,卻發現進來的人正是她的新婚相公。
也顧不得什麼禮節,她劈頭就朝著他問道:「你是誰?」
他笑而不答,臉上盡是寵溺的笑容。
轉身,朝著身後的門外擊了擊掌,魚貫進入的竟是一個個手提冒著蒸氣水桶的丫鬟。
一股熱氣驀地沖上腦門,原本一心質問的古月奴頓時一溜煙鑽進被窩之中。
她身上僅著單衣啊,而她的相公竟然這麼大剌剌地任人來去,一雙色迷迷的眸子還不斷地朝她身上掃。
該死的!
躲著躲著,好不容易丫鬟們在將簾後的大木桶裝滿水後,又井然有序地走出去。
她才張口想要再次質問,拄著拐杖的他竟然不知何時已經站立在床頭,雙目含笑地覷著她的嬌羞。
「你……」古月奴才又張口,卻冷不防地驚呼一聲。
這才發現自己被連人帶被地整個抱了起來。
「你……你想幹麼?」
「昨兒個累著娘子了,為夫的伺候妳入浴。」
入……入……入浴?!
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成何體統?再說,他剛剛的拐杖是拿假的嗎?一個要靠著拐杖行走的人竟然抱得動她?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無數的疑問還在她腦海裡頭兜著,誰知她新婚相公已經一把掀去她裹在身上的被褥,在冷風還來不及侵襲她那盈白身軀之際,將她穩穩當當地放入那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呻吟的熱水之中。
「唔!」在那一聲輕吟之後,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她竟然在這個渾身充滿謎團的男人面前全然地放鬆自己?
懊惱的情緒才湧上心頭,她便要開口詢問,誰知他腰一彎又襲向她的紅唇,帶著十足的耐心誘哄著她與他唇舌交纏。
古月奴伸手想要抗拒,可是那白皙小手一眨眼的時間不到就完全陣亡在他那隻厚實大掌之中。
他……究竟是誰?
瞪著他那雙幽深的黑眸,她的心中竟奇異地泛起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然後那雙眸子突然和一直在她記憶之中揮之不去的那雙眸子相迭交合。
不可能吧!
怎麼可能是他呢?
一個正值壯年,一個已行將就木,原該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男人,在這一刻竟帶給她這般相同的感覺。
他……究竟是誰?
在氤氳的熱氣中浮沉著,古月奴再次不爭氣的沉溺在他那帶著嬌寵與溫柔的逗弄之中……
他會是他嗎?
可能嗎?
應該不可能吧!
即使種種疑惑浮現心頭,她,依然拒絕相信這樣的可能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7:07
第八章
有趣嗎?
望著古月奴那燦亮的雙眸泛著迷惘,他其實覺得挺有趣的。
慕撼城當然知道憑她的聰穎,只怕早察覺出破綻,他不點破,只是想多享受一下那種讓人如墜五裡雲霧的快感。
惡劣嗎?
或許!
但每每一想到逃離慕府後的她,竟然絕然到即使窩在一間破茅草屋中又病又虛弱,寧願面對黑白無常的拘提,也不願讓月牙兒回慕府求助,他就忍不住想繼續享受這種逗弄得她手足無措的快樂。
「還沒玩夠啊?」沒好氣的瞪了眼嘴角帶笑,整個人如沐春風的弟弟,慕青城語帶輕責。
多怕花了那麼多工夫,好不容易如願以償的弟弟會玩過頭,砸了這出慕家全家人傾力相助的大戲。
「還沒!」任性的眼神和不負責任的語氣。
明明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如今瞧起來卻像是個心智未長全的孩子。
「不怕玩跑你的娘子嗎?」
已經可以預料到一旦古月奴知道真相,屆時整座慕府將會雞飛狗跳的情景,可是慕青城還是縱容,由著弟弟戲弄弟媳。
自信的扯出一抹笑容,吃過虧的慕撼城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免得到時親親娘子又飛了。
「她跑不掉的。」
「對女人,永遠別太自信。」向來少言的慕青城沒好氣的提醒。
永遠別太低估女人,這是她在親親娘子身上學到的鐵的教訓,看來他這個笨弟弟還不懂當女人一旦倔起來,會有多麼強的破壞力。
「我可以由著她鬧、由著她氣,就是不會由著她離開。」這是慕撼城寵女人的方式。
對他來說,嬌寵著古月奴已成了他的使命,以前對不起她的,他會用「心」去補償。
「大哥,我不是自信,我只是相信自己能打動她。」朗朗俊顏上盡是信誓旦旦的神采,腦中不經意地閃過古月奴那雙頰酡紅的嬌羞模樣,心竟在轉瞬間飛到她身上。
以往,若是有人告訴他,他會如此瘋狂的心系著一個女人,他一定會嗤之以鼻。
但古月奴做到了,她鎖住他的心,讓他再也飛不離。
這麼大費周章,除了想要替自己出氣之外,也不過是要讓她明白自己的心罷了。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她的怒氣,關於那虛構的舒老爺。」眼見不論怎麼勸,弟弟依然玩興不減,慕青城索性省省唇舌,轉移話題。
「不打算怎麼著!」聳了聳肩,慕撼城看似很不負責任的回答,但其實那溫柔的嗓音已經徹底展現他的寵溺。
他很清楚,古月奴已經起疑心,以她的聰明不消多時一定能自己找著真相。
他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刻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愛,那麼一切就夠了。
「你……」真是頑石不點頭,敲斷手也沒用。
瞧著弟弟那胸有成竹的模樣,慕青城真的懶得再多說。
如果放得下,他甚至有股沖動想要助這弟媳一臂之力,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自信過了頭的弟弟。
唉,還好這是慕家最後一個未成親的人,要是這些冥頑不靈的弟妹再多幾個,只怕他要英年早逝……
*** ***
他到底是誰?
盡管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她要的是一個確定。
端坐在屋子中央,古月奴望著搖曳的燭火發愣,在那團亮黃色火光之中,慕撼城和舒老爺的臉龐再次交迭。
是他嗎?
他就打算用這樣的詐騙手段讓她成為他的妻子嗎?他真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嗎?
或許在他眼中,她是個沒啥大腦的千金小姐,但……這樣耍弄人很好玩嗎?他當她是個玩物嗎?
從以前到現在都這樣……
為什麼他就不能正視事實呢?
他們之間壓根就不可能,就算使計讓她成了他的妻又如何?
她無法說服自己去愛他、去接受他。
氣呵!
一團熊熊火焰在她心中無法遏止地燃燒著,隨著時間過去,她的臉色也益發冷凝。
終於——「咯噠」一聲在她耳際響起,一抹粲笑隨即取代原本凝在她麗致臉龐上的怒火。
款款轉過身去,她笑吟吟地朝著佝僂的相公臨了一福,嘴裡仍不忘溫柔地招呼他。
「老爺,您回來了!」趨身上前,白皙柔荑主動伸向他的胸膛,作勢替他寬衣。
面對她的溫馴,饒是胸有成竹的慕撼城也忍不住在眸中浮現一抹疑惑。
她……怪怪的!
手一伸,阻止她那雙蠢動的小手,將她完整地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怎麼還不歇息呢?」
如果他的認知沒錯的話,最近幾天,她應該累慘了吧!
呵呵!
「妾身想等老爺回來,陪老爺吃點東西。」柔媚的婉言解釋著,古月奴讓開身,讓他瞧著她身後那一桌還冒著熱氣的佳餚。
再次伸手輕攙著那佝僂的身軀,她緩緩地將他帶往那桌苦心張羅出來的「飯菜」前。
呵呵,這妮子在搞什麼?
慕撼城的心中縱有疑惑,臉上卻是布滿笑容。
他的丫頭啊,怕是再也受不住心頭的疑惑,所以決定主動出擊,找出真相了。
那一桌佳餚絕對有鬼。
但不吃嗎?
為什麼不吃?美食就著古月奴那宛若蔥白的纖手送至他的唇邊,他唇一張,就含住那口佳餚,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即使知道美人兒心懷不軌,但這樣的對待依然是他最深的向往。
「今兒個興致好?」望著她俐落地斟起早已溫熱的酒,又送至他的唇邊,他依舊來者不拒。
飲下一杯,他含笑輕問,眼中的寵溺卻讓古月奴微愣,半晌之後才回了神,應答。
「老爺對我這麼好,不但替我還了債,還娶我進門,妾身當然應該要好好伺候老爺啊!」
是看錯了吧?
像他這樣卑鄙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讓她覺得溫柔,他應該是邪惡的、狡詐的,不是嗎?
「嗯!」大方地接受著她的溫柔,慕撼城的利眸望著她,完全不掩其中的愛戀。
平靜的眸子,溫婉的話語,此刻的古月奴活脫脫就像是個賢妻,忙著伺候著夫婿進食飲酒。
「妳值得的。」
「是老爺不嫌棄,在尋常人眼中,我不過是個家道中落,任性且愚笨的富家千金呢!」
即使她唇眸含笑,可是出口的話語卻辛辣得讓慕撼城剛入口的酒在喉頭嗆咳開來。
呃,他承認自己一開始真是這樣想她的。
可是古人不是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也盡力在彌補她了,而且還打算用上一輩子的時間呵寵她,這樣還不夠嗎?
「怎麼會呢?妳可是最可人的娘子耶!」
他尷尬的陪著笑,卻驀地發現眼前竟出現兩個她……然後是三個……四個……
果然,這些酒菜有古怪吧!
沒有發現中計後的懊惱,事實上他還挺愉悅的,畢竟誰希望得日日扮演著一個垂垂老矣之人。
他渴望用真面目與她相守,而不是這一身的假皮相。
「老爺,你怎麼了?」似乎意識到他的不舒服,她傾身關心的詢問著,燦亮的眸中閃過一抹得意。
今兒個就是謎底揭曉之時了!
心不爭氣地卜通卜通直跳著,就見他眼兒一閉,整個人無力地往布滿酒菜的桌面趴下。
「月牙兒,出來!」古月奴朝著簾後輕喊了聲。
應聲掀簾,月牙兒一臉驚慌地快步走出來。
「小姐!」雖然早就知道主子要做啥,但乍見倒在桌上的姑爺,月牙兒還是忍不住地倒抽一口氣。
「幫我把他扶到榻上去。」冷靜的指揮著月牙兒,此刻的古月奴心如擂鼓。
一待他躺上榻,她就搶上前去,在靜靜地凝望他好一會後,這才傾身,仔細的研究著那張蒼邁的臉龐。
銳利的眸光很快地尋到人皮面具與真肌之間交合的破綻,她顫巍巍地伸出手,纖直十指微微泛著抖意。
雖然距離只有咫尺,可對她來說卻是這般的遙遠。
「小姐,他真的會是二少嗎?」看著主子帶著遲疑的舉動,沉不住氣的月牙兒忍不住問道。
沒有浪費時間回答她的問題,古月奴閉了閉眸子,然後不顧一切地撕開那張人皮臉,當那張似是陌生卻又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她的心竟有好半晌空空洞洞的,完全不能反應。
臆測是一回事,真正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他……怎能這般戲耍她呢?
恨啊!
怨啊!
無數的情緒充斥在她的心間,無力支撐的雙腿頹然軟下。
「小姐,真的是二少耶!」不同於主子心中的五味雜陳,月牙兒的語氣中帶著難掩的興奮。
她本來就認為主子不該為了償債,葬送一生的幸福嫁給一個行將就木之人,如今發現舒老爺就是主子一直傾心的慕二少,怎能不讓她欣喜若狂呢?
相較於她的雀躍,古月奴的心卻是冷寂的。
他怎能這樣耍弄她呢?
操弄人的一生很有趣嗎?難道他真的以為一旦她發現真相就會拋下過往的愛恨情仇,投入他的懷抱嗎?
如果她真的願意嫁給他,那麼當初她又為何情願忍饑受凍地流落在外,也不願回到他面前搖尾乞憐。
他……真的太過份了!
直起身,古月奴面無表情地踉蹌退開好幾步,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筆直走向門扉。
後知後覺的發覺主子的不對勁,月牙兒這才舉步想要追上前去,可是她已經毅然決然地拉開門。
敞開的門扉再也擋不住屋外寒風灌入,但僅著單衣的古月奴卻一丁點也不覺得寒風刺骨。
跨過門扉,穿過長長的廊,鐵了心要走的她卻在走向大門時被兩個彪形大漢給攔住。
「你們是誰?」不悅地瞪視著像座山似的擋在身前的兩人,她冷聲質問。
但見恍若憑空出現的兩人面無惡意,只是恭敬地說道:「二少交代過,要咱們護衛二少奶奶的安全。」
一聽聞他們的話,古月奴的怒火更是沖上了天,纖手往前一揮,她冷冷地喝道:「閃開!」
兩名壯漢卻像是雙腿生了根似的,怎麼也不肯移開半步。
怒火襲上心頭,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可百,古月奴舉步就走。她倒想看看這些人敢對她如何。
兩個大男人退無可退,眼見二少奶奶真的要穿過他們,想起二少嚴肅至極的三令五申,相看一眼,兩人揚掌成刀,拿捏著力道就要往她那纖細的頸項劈去。
誰知一顆石子竟破空飛來,打歪那手刀,也讓古月奴成功地推開大門。
壓根沒有發現方才的千鈞一發,氣極的她正要揚長而去,不料一抬頭,又莫名其妙的飄落一人。
喝,這些人是怎樣,都習慣這麼飛來飛去的嗎?
欺負她不會武功啊!
古月奴瞇著眼,用力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就著昏暗的月光,突然問她心一凜,冷冷地問道;「你來幹麼?」
他竟然還敢這麼大剌剌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難道他忘了她和他有著血海深仇嗎?
「我來助妳一臂之力啊!」迎著她的怒目而視,邢傷隨好整以暇的回答。
「不用你費心。」在古月奴的眼中,邢傷隨是個徹徹底底的惡人,他會來到這兒絕對不安什麼好心眼。
「妳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選開慕撼城嗎?憑妳一個人是逃不開的。」
「你少廢話。」雖然知道他說的有絕大部份是事實,可她是寧死也不願靠他的。「讓開!」
「妳確定自己走得出這方圓一裡之內嗎?」
如果他料想沒錯的話,慕撼城為免再次發生遺憾,只怕早在這座宅子的方圓一裡內都布下看守的人。
「就算我走不出,也不用你管。」她實在搞不懂這個壞人想要幹什麼?
古家都教他滅了,人幾乎都已經死絕了,如果他是不想留下她這禍根,趕來斬草除根,她倒也能理解。
可他竟然說要助她逃離,呵呵,這樣的轉折未免太好笑了吧!
「走吧!」
瞪著他伸出來的手,古月奴抿唇不語,別開了臉。
她很清楚在這個男人的阻撓下,自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轉身回到慕撼城的領域,另一個就是認命的跟他走。
雖然她兩種都很不想要,可真要她二擇其一,她還寧願選慕撼城,至少他只是袖手旁觀,並沒有真的動手傷害她的親人。
「小雪人滾地圓,小小一顆狀似人,小娃兒愛雪人,咕嚕咕嚕滾成團……」
突然間,身後的邢傷隨輕吟出這首童謠,那音調讓她的腳步微頓。
「你怎麼會唱這首歌?」帶著詫然的眼神,她轉頭問道;「你究竟是誰?」
這首童謠是她很小的時候,一個小哥哥唱給她聽的,可自從那個小哥哥離開古家後,她就再也沒有聽過了。
隱隱約約的,她知道今天她將解開心中所有的疑惑。
「妳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和古家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邢傷隨的思緒徑自掉回到很久之前,他神情雖然不似以往那樣的冷殘,可卻布滿哀傷。
「小時候,爹娘帶著我在你們古家幫傭,雖然日子貧苦,倒也不失和樂,誰知道有一回,妳爹在外頭喝了酒回來,撞見我娘就色心大發,將我娘給……」
「啊!」聽到這裡,古月奴忍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呼。
她是知道爹性好漁色,頗不安分,但對自家下人,尤其又是有夫婿的女人伸出狼爪,這未免也太……
「我娘不甘受了了委屈,一狀告到妳娘那,妳娘卻是假意安慰,妒火中燒的她當晚就派人燒了我們一家三口住的陋屋,我運氣好,半夜起來上茅廁,所以沒被燒死,誰知道妳娘卻不死心的將我一個小娃賣給人口販子……」
聽到這裡,她心中的怨懟也不禁去了大半。
難怪這麼恨呵!
奇異的,原本對邢傷隨有著滿心憤恨的古月奴,就這麼相信了他所說的一切。
或者該說,她不是沒有想到這層,只是終究是自己的爹娘,誰願意去相信這樣的丑陋呢?
只是也誠如慕撼城所說的,若非血海深仇,誰會花上那麼大的力氣來滅人全家。
原來,一切都是爹娘造的孽。
那還有什麼能怨,還有什麼能恨的呢?
一抹突然其來的釋然拂去她臉上冰冷,仿佛察覺她的改變,刑傷城沒有多說什麼的就轉身。
「小隨哥哥!」忍不住地朝著那抹孤寂的身影喊道,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她總是這麼喊他的。
原本篤定的步履一頓,不過邢傷隨並未回身,就在古月奴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的同時,他卻開了口。
「小隨哥哥早已經死了,現在的刑傷隨亦非昔日古家長工之子,妳與我只能算是陌路吧!」
有些事可以釋然,但卻再也回不去從前,這道理邢傷隨一直懂得。
「如果真的不存一絲情分,你當初也不會收回滿心的仇恨留下我的一條命,我知道你也是惜情的。」
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要是邢傷隨真心要傷她,只怕比捏死一只螞蟻難不了多少。
「別把我想得太好,我是看在慕撼城那白花花的銀兩上,才手下留情的。」
不想牽扯太多不必要的情感,在他的眼裡,古月奴不過就是慕撼城的女人,其他什麼都不是。
「那你今天為何而來?」
「因為我那個傻兄弟愛妳,而妳這個笨女人卻一直鑽牛角尖,所以我不來成嗎?」即使方才話說得很冷,但邢傷隨卻在不經意間以兄長的口吻說起教來。
小時候,他總是這麼對著她說話的。
「敢情你們還真是哥倆好啊?」
知道了所有真相,不再怨恨的古月奴卻依然忍不住地酸道。
一個為兄弟對古家的事知情不報,另一個就為兄弟的感情事來說教。
有沒有搞錯啊?
「當初我是故意騙妳的,他知道的其實很少很少。」終於,邢傷隨難得地發起善心,替兄弟講了話。
「而且要不是看在他願意花上幾百萬兩銀子來買妳一條命,讓我這輩子吃穿不愁,妳以為我會有這個閒情來管妳懂不懂他的心嗎?」
「你……」厚,真是會被這誠實到糟蹋人的話給氣死,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小時候那個好疼她、好疼她的小隨哥哥嗎?
人果真是會變的。
「那個笨男人是真的愛妳的。」就在她氣嘟嘴之際,邢傷隨的人已經不知飄到幾裡之外。
等到她再抬頭,除了雪地上那長串的足跡,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唯一留下的是他那句不斷回蕩在寒風中的聲音——
那個笨男人是真的愛妳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2 00:27:50
第九章
冷!
除了讓人血液凝結成冰的冷,慕撼城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明明差人將屋裡的爐火燒得旺,可是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一股的寒意。
褪去那張老邁的人皮,身形不再佝僂,他挑眉望向端坐他前方面無表情的古月奴。
一如他所料的,她早起疑心,而在她的精心布置之下,她的懷疑也得到證實。
知道真相的她想走,卻被他所安排的人阻去路,所以走不成。
再然後,他醒了,兩人就這麼無言的對峙到現在。
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就像是個入定老僧似的,完全的不為所動。
「咳……」向來氣定神閒的他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沉默,輕咳一聲,試圖打破僵局。
「妳別生氣了。」近似低哄的一句話,好不容易從慕撼城的口中艱難的吐出來,偏偏佳人依然不領情。
只是靜靜的坐著。
「我不是故意騙妳的,只是知道妳倔,寧願為婢也不願做我的妻子,寧願病死也不願求助於我,我……」
他很努力地試圖讓她了解自己的「苦衷」,可沒反應就是沒反應,話說得他自己都有點氣虛。
好吧,他承認使這種手段有部份是想要懲罰她。
可是……他並沒有真正傷害她啊!
「妳可不可以說句話啊?」向來是個天之驕子,哪裡能夠容許被人漠視,唱膩了獨腳戲,他也有些火氣了。
雖然他騙人不對在先,可他都「道歉」了嘛!
抬頭,清亮的雙眸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古月奴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良久之後,她終於啟口說道:「我要離開。」
明知他不會答應,她還是很故意的這樣表示。
其實在經過與邢傷隨的那番對話後,對過去的恩恩怨怨她已經大半釋然。
只是……依然氣呵!
眼前的這個男人憑什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說要就要?這般霸氣地操弄著旁人的人生。
她也讓他嘗嘗那種心緒被人吊在半空中的滋味!
「除非我死!」想也沒想的,慕撼城咬著牙,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驀地起身,古月奴只是冷冷的吐出這一個字,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徑自轉身。
好?好什麼?
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她那纖細的背影,終是忍不住地問道;「好什麼?」
「既然我要離開,必須等到你死,那麼我就回屋裡去慢慢等。」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這算是哪門子的話啊?
總有一天等到你死的意思嗎?
「妳……」他氣結,瞪著她卻是語塞。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嗎?」似乎意識到他的怒氣,她翩然回首,臉上漾著明顯虛假的笑容。
瞪著那抹笑容,慕撼城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這女人絕對是存心要氣他的,她明知道他最討厭她喊他主子!
不想她用主僕之間的分際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得那麼開,他開了口,喝停她離去的腳步。「妳給我站住!」
緊鎖著她的眸,就在古月奴以為他的怒氣即將爆發之際,他卻收回目光中的凌厲,軟聲問道:「妳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你又何必紆尊降貴的呢?你是有恩於奴婢的主子,奴婢人微言輕,哪裡有資格說什麼原諒不原諒。」
這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奴婢的,聽得慕撼城血脈僨張,額際青筋盡露。
「妳不是丫鬟,妳是我的娘子!」
「您可是花錢買下我的大爺,您高興說我是什麼,那我就是什麼,一切您說了算。」
瞧,她多尊重他,多乖巧啊!
句句用「您」這個敬稱,如果往後真的惹怒他,讓他給掃地出門,那麼她一定可以當個左右逢源的好丫鬢。
心中的仇恨沒了,古月奴也不再鑽牛角尖,又恢復以往那種靈巧活潑的性子,只不過她小心翼翼的不讓他給瞧出來。
總該要有人讓他嘗嘗苦頭,免得他驕傲的以為這世間的一切都要繞著他打轉。
「二少,沒事的話,那奴婢告退了,哪天要是你死了,或是願意讓我離開慕府,您應該知道在哪兒可以找著我。」
「妳……」縱身飛掠,他一把扯住正要跨過門檻的她,迎著她那冰冷的眸光,他咬著牙警告,「別妄想我會有放妳離去的一天。」
「無所謂!」面對他的警告,她只是簡單的給了他三個字,然後將手臂自他的大掌中抽離,揚長而去。
反正她本來就不期待他會真的放她離去。
對於慕家男人的固執,她領教的可不只一次,她吃定慕撼城也是這麼固執的男人,所以才想要替自己出這麼一口氣。
「該死的!」
望著她絕然離去的身影,慕撼城的憤怒突然沉靜下來,閉眸思索。
須臾之後,他的臉上浮現一抹狡笑。
如果她早就起疑心,那麼又為何還願意與他水中纏綿,她應該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的無動於衷吧?
*** ***
她是自稱丫鬟啦,可是好像沒人將她的話當成一回事。
這慕府裡的每個人見了她,還不是恭恭敬敬的喚聲二少奶奶。
唉!
真是無趣耶!
無趣得害她開始想念和慕撼城對峙的日子。
本以為可以成功的將他逗弄一番,好出出心中的一口悶氣,可誰知打那天攤了牌,他就像從這世上消失,不但沒有再來煩她,甚至就連在慕府也看不到他出沒的身影。
結果……她心慌了!
他該不是真被她氣到放棄了吧!
時移境遷,因為弄清過往的一切,她心中早就不再怨恨,昔日對他的種種愛戀也漸漸的回了籠。
再說,這陣子也聽聞大嫂說了不少在她失蹤的那段日子裡,慕撼城的心急與作為,她的一顆心早就跟著軟了。
會這麼冷淡對他,也只是氣……
誰知他怎麼就被她給氣跑了。
愛啊,怎麼這麼煩啊?
她不過使使小性子,結果他就真的不見蹤影,那現在……現在……她又該怎麼下台呢?
總不能要她大剌剌的走到他面前求他回頭吧?
那個該死的男人為什麼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呢?
恨恨地撥弄著身旁的樹叢,抖落了幾片綠葉,突然不遠處竟傳一陣陣的嘈雜。
她好奇地豎起耳朵,聽了沒一會,臉色大變。
他們在嚷嚷什麼?
二少中毒了,快要不行了,快差人去請大夫和御醫姑爺回來……
他們是這樣喊的吧!
不對,古月奴猛地搖著頭,努力地說服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顧不得因為聽到那些話語而有些發軟的腳,她跌跌撞撞地朝著嘈雜處奔過去。
才靠近,就見長工們抬著一個人,個個面色凝重。
淚……在她還來不及弄清楚一切的時候就成串的滴落。他怎能?
在她已經放下一切,只差一塊台階下的時候,他用死來懲罰她的固執嗎?
顫巍巍地步上前去,簇擁著的人群見到她的到來都主動讓出一條路。
「二少奶奶,妳就別再氣二少了吧,他真的……」聲淚俱下的請求此起彼落地在古月奴的耳邊交錯著。
深吸一口氣,她低頭望著那個不再顯得霸氣十足的男人。
「妳來啦!」望著她,慕撼城虛弱的笑了,然後朝著她伸出手去。
毫不猶豫地將手放進他等待的大掌之中。那些怨啊、氣啊、下台階什麼的全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怎麼了?」她傻傻地瞪著他蒼白的臉問,只是單純的想要聽到他說一聲他沒事。
可這回,他卻沒讓她如願,只是笑望著她,然後說道:「這回……」
才開口,他就氣岔地狂咳起來。
她很自然地伸手拍著他那寬闊的胸膛,替他順著氣。
好不容易順過氣,他又開口繼續說道:「只怕要如妳所願了,我一死,妳怕是會忙不迭地離開吧!我會交代大哥不要攔妳,讓妳去想去的地方,慕家會照顧妳的一生的。」
耳中不斷竄進他那些深情王極的話,可是古月奴卻拒絕讓自己的腦袋瓜去接受,她只是搖著頭,然後突然喝道:「我不准!」
「不准什麼呢?」又是一陣的狂咳,那仿佛要將心肝肺部咳出來的痛苦模樣讓她的心緊緊的揪著。
「我不准你死,我也不走了。」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幾乎遮去她的視線,怕自己看不清他,她不斷抬手抹著。
「呵……」虛軟的輕笑,慕撼城搖了搖頭。「妳不是一直希望離開嗎?還要我死了記得通知妳。」
「那只是氣話……其實我早就不想離開了。」她急急忙忙的澄清。「我只是氣你每次都擅自作主,我……」
話都還沒有說完,慕撼城的眼兒突然閉上,握著她的手也鬆了。
心在剎那之間涼了,再也顧不得其他的,她撲跌在他的胸膛上,雙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領喊道:「你不可以死,我早就想通了,我還是很愛你,很想當你的妻子的,我……」
不顧一切的哭喊著,此時此刻的古月奴只希望自己的話能夠喚回他,壓根就沒注意到方才那些哭喪著臉的長工,此刻全都像約好似的走開,走的時候甚至還在掩嘴偷笑。
「你不准死,我還要追著你跑,直到你愛上我,然後咱們要像大哥、三弟、四妹他們夫妻那樣幸福才行,你……」
長串夾雜著陣陣哽咽的話都還沒有說完,突然間,她被一雙鐵臂環住,然後緊緊的抱著。
「我回來了,妳可別忘了妳剛才說的那些話。」
很自動地,慕撼城吻上她的唇,以吻為誓。
「你……」感受到他唇上竄來的熱流,古月奴傻愣愣地瞪著他。此刻的他哪裡還有一絲病容?
該死的,他又使詐!
當這層認知竄進心底,她的臉上頓時乍青還白。
這該死的男人啊!
「我……」氣極的話尚未出口,慕撼城已經搶先一步的說:「我認錯,可是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要是不這麼做,妳怎麼會承認妳愛我。」
多無辜的說法啊,這些話壓根就沒讓古月奴減少一絲絲的怒意。
甩開他的手,她氣呼呼的起身,可人才剛站起來,就聽他又急急的開口補充,「我真的是因為愛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不同於方才的那種論調,這回他聰明的揀選最重要的說。
果然,這句話成功的讓古月奴瞋看他一眼,那燦亮的眼中怒氣雖然未消,卻已多了原諒。
這個總愛使詐的男人,偏偏就這麼大方地承認了他的愛。
讓她……不心軟也不行。
算了,反正一輩子的時間多得是,要討回來也不見得是件難事。
就……原諒他吧!
朝著仍躺在地上裝死的慕撼城伸出手,另一隻手立刻眼明手快地搭上去。
十指在轉瞬之間交扣……愛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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